《让你当羊倌练胆,你成全能猎手了》 第11章 产崽 巴尔思拎着掏捞棒槌,朝那匹大狼走去。 狼被羊群挤住,腿朝里头朝外动弹不得,只能朝巴尔思竖起鬃毛,倒伏双耳,抽动鼻子示威,猛咂嘴巴,眼露凶光,一副负隅顽抗的困兽模样。 它的同伴都跑光,只剩下它穷途末路。 巴尔思抡起掏捞棒槌猛砸狼头,大狼惨嚎,皮肉绽开。 这若是在平时,被套到的狼皮没有破损,能卖上好的价钱。 但方才狼和狗都在拼命,狼皮已有破损,注定卖不上好价钱。 狗群伤亡惨重,一腔怒火的巴尔思轮棍猛砸。 大狼尖叫着朝他扑去,但一条后腿被死死拽住,无可奈何。 巴尔思又是一棍砸在狼腰上,大狼应声倒地,身体拧成一团哀嚎,凌乱的毛发上沾满血水,仍旧龇牙咆哮,不改野兽本性,但狼腰已断,只能任人宰割。 巴尔思捡起断成几截的套马杆顶端的绳扣,套住狼脖,将它吊起。 大狼挣扎着吐出舌头,屎尿流出。 狼群离开,危险解除,绵羊群自动疏散,刚才还是一副待宰的样子,下一秒居然围着受伤的大狗们,就像是在看热闹。 那边巴尔思父子在抢救自家的大狗和受伤的羊,乌日娜母女来救虎妞,乌日娜养狗多年,经验丰富,一眼看出虎妞伤势太重,神医来了也无力回天。 乌日娜忽叫:“干儿子,虎妞要下崽了。” 王建设和图卡铁钼尔交情深厚,王一猛来家做羊倌,铁钼尔夫妇有时也叫他干儿子。 王一猛回头,见乌日娜已抱起虎妞朝蒙古包跑去,他扔下棍,一脚将一只走过来伸头看大狼的绵羊踢飞,转身朝虎妞奔去。 乌兰图雅从筐里检出几块干牛粪放进炉子里把火烧旺,灯光下虎妞的臀部露出一只小狗崽的头,乌日娜在为它接生。 虎妞太虚弱了,第一个崽子生到一半无力,浑身颤抖,伤口仍在流血。 乌日娜给虎妞注射了一针盐水。 牧民家牛、马、羊成群,自己就是兽医,家里备有各种药和针械,畜生生病、生崽,都是牧主自己动手。 草原那么大,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到哪去找兽医。 虎妞自小是王一猛养大,感情深厚,刚才因救他而受重伤,此时见它在弥留之际产崽,他心中难过,泪水滴落。 一针葡萄糖给虎妞带来一些力气,它抬头用力,小狗崽滑落。 乌日娜伸手接住小狗崽,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干布,迅速把狗崽嘴里的羊水蘸出,身上擦干净,放到虎妞的面前。 小家伙浑身颤抖,奶声奶气的哼哼着,是条纯黑色的公德牧,胖嘟嘟的,闭着眼在毛毡上蠕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虎妞伸出舌头温柔的舔狗崽,小家伙刚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被母亲的舌头轻轻舔舐,顿不颤抖,粉嫩的小嘴感触到母亲的温暖,似乎是一下子就心定了。 乌日娜抱起狗崽放在狗乳前,小家伙条件反射式的立刻吮吸,大口吞咽。 五分钟后,虎妞又生下一只黑棕色的小崽子,也是只公的。 当第三只奶黑色小崽子生到一半时,虎妞再无力气,乌日娜双手把小狗崽取下,擦干净放到虎妞面前。 虎妞想要抬起头看看小崽子,终究是没抬起来,它看着王猛,摇了一下尾巴,似乎想说什么。 乌日娜双手轻按虎妞的肚子,感受掌心的震动:“干儿子,虎妞肚子里还有一个崽,但它没力气生了,怎么办?” 重生后的轨迹再次发生变化,上辈子虎妞产下三只幼崽,而现在是四只。 乌日娜的意思是要给虎妞剖腹产。 这让王一猛很纠结。 虎妞已气若游丝。 “干儿子,快做决定,不然来不及了。”见王一猛下不了决心,乌日娜很焦急,“虎妞是救不回来了,它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 王猛摸着虎妞的头不语,三只小崽子还在大口吞奶。 “男人做事要刀枪马快,特别是作为一个猎人,半点不能犹豫,遇事须当断则断。” 铁钼尔不知何时站在王一猛的身后,他是直爽汉子,见王一猛犹豫,立刻出言训斥。 虎妞若是死了,肚子里的狗崽也难救活。 虎妞看着王一猛,再次摇了一下尾巴。 “虎妞,你的小崽子们我会照顾好的。我发誓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这两群狼,全部杀光,为你报仇。”王一猛摸着虎妞的头,说着转身对乌日娜道,“阿妈,剥开虎妞的肚子,一定要保住它的崽。” 虎妞伸出舌头舔了舔王一猛的手,闭上眼睛...... ...... 东方发白,雪已停,一阵乱风吹过,把旗杆上的狼皮吹的有些茫然。 王一猛在远离羊群的地方挖了个一米五深的土坑,恋恋不舍的把虎妞放入坑里,在它身上盖了厚厚一层的草,呆立一会后掩埋上一层土,洒上一层敌敌畏,以免被狼闻到味道刨出吃掉。 乌兰图雅红着眼站在坑边,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箱,箱子里铺着羊皮,四只小狗崽头对头趴着,酣睡正香,全然不知它们的母亲已长眠地下。 蒙古人尊敬勇士,虎妞舍命救主的举动,乌兰图雅他们都看见,虎妞在弥留之际产崽,把小丫头感动的不行,看着虎妞被黄土掩埋,再看看四只刚出生的小狗崽,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把亲手编制的草环放在虎妞的小坟上。 巴尔思站在一边不停的责怪自己睡觉太死,不然虎妞和另外两只大狗可能都不会死,羊群也不会损失惨重。 这事真不能怪他,他也不是故意的,年轻人睡觉都死,打雷不醒。 王一猛不停地自责,说如果自己开始就和狗群一起出手,也许这些狗就不会死了。 铁钼尔走过来狠狠的批评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夜间遇狼,狗先向上消耗狼,是草原人千载不变的战法,就像两国交战,双方对垒,哪有一开始元帅就出阵的?都是先锋官先出战,元帅坐镇军中帐,静观战局变化,在关键时起一锤定音的作用。” “狗能为主人战死,那是它们至高无上的荣耀。如果你上来就出手,说不定现在躺在地下的就是你了。” “虎妞死了,可它留下了四个崽子,你要把小狗崽都照顾好,让它们把虎妞的精神传承下去。看你无精打采焉了吧唧的样子,哪里像个男子汉?你得振作起来。” 看着乌兰图雅怀里的四只狗崽,王一猛点头。 铁钼尔语重心长的道:“你得让自己变强,变成一个强者,而不是一蹶不振!” 铁钼尔这句话直击王一猛的内心深处,自己确实太弱了,如果击断獠牙那一棒换成巴尔思来打,大狼直接就废了,也就不会出现自己被它纠缠住,就不会被白狼王偷袭,虎妞就不会拼命来救。 “阿爸,我会让自己变得更强。”王一猛知道自己的体格太弱了,想成为一名好猎手,必须强壮。 “这才是我的好干儿子。”铁钼尔欣慰,拍了拍王一猛的肩膀,“等会,阿爸教你剥狼皮筒子。” 第12章 割狼舌头 王一猛的父亲王建设和图卡铁钼尔是生死交情,二人在一次打猎中相识。 当时铁钼尔在大兴安岭上差点被罴瞎子废了,关键时刻是王建设救了他,从此二人以“安达”相称。王一猛来到这做羊倌,铁钼尔夫妻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铁钼尔的性格外冷内热,王一猛有哪里做的不对,他也会像揍巴尔思一样,先是一巴掌抡过去然后再讲道理。 还别说,这招还挺管用,一巴掌揍过再讲道理,被揍者接受的还贼快。 王一猛称图卡铁钼尔夫妻俩为:阿爸,阿妈。 埋好虎妞,王一猛和巴尔思把黄狗和半耳的尸体放到马车上,等天亮后拉去天葬台,现在得趁大狼的尸体没有僵硬,先把狼身上的两件宝贝——狼皮和狼舌头取下来。 在草原上,牧羊犬战死的地方就是它们魂归的天葬之路,而执行天葬使命的就是大狗们不共戴天的仇敌——草原狼。 蒙古大草原上的天葬和西Zang的天葬基本相同,都是首选秃鹫和大鹰,西Z海拔太高,狼少鹰多,尸体放在天葬台上,大多由鹰和秃鹫处理。 而内蒙古大草原上最多的就是狼,数量远超鹰,一般死者的家属把尸体放到天葬台上后就得马上离开。 饥饿的狼在尸体距离天葬台十几里外就已闻到,死者的家属前脚刚走,鹰还没发现尸体,狼就先到了。 按习俗,死者的家属不能在天葬台上守着不让狼来,而且有活人在天葬台,鹰在空中盘旋不下来,这等于是给更多的狼通风报信。 狼知道,有鹰盘旋的地方就有食物。 特别是这个季节,狼群饿了一个冬季,见到尸体,一拥而上,几分钟就解决一切。 所以,虽然蒙古人内心首选由鹰执行天葬,次选狼【这里带有无奈】,但没办法,鹰没有狼来的快。 汉人和蒙古人生活习性各不相同,虎妞战死,王一猛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把虎妞送去给狼吃,铁钼尔一家人对此表示理解。 王一猛来到这几个月,这几条大狗每天伴他左右牧羊,彼此之间已有深厚的友谊,见黄狗和半耳战死后还要送去给狼吃,王一猛心里很难接受,可这是草原人的信仰与选择,他得尊重。 按照草原人的风俗,两条大狗战死,理应放在原处等鹰和草原狼来洗涤它们的灵魂,但这个羊圈目前还要继续接羊羔,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有人的地方鹰不会下来。 经过夜间一战,草原狼损失惨重,至少半个月内不会有狼来这里,所以只能把两条狗拉去天葬台。 天葬台是神圣的。 狗是蒙古人最忠诚的伙伴,被当做家人看待,在所有动物里,也只有狗有资格在死后进入天葬台。 蒙古人不吃狗肉,也不用狗皮。 蒙古草原人牧羊打猎都靠狗,狗在草原人心里的位置,堪比中原农民耕地拉车的牛马骡驴,但狗比牛马更懂人性,是草原人排解原野寂寞的精神伙伴。 在蒙古,大狗战死了,最难过的就数女人,男人们只有在打猎牧羊时用到狗,可女人们天天下半夜守护羊群,都得依仗狗。 蒙古女人从小把它们像养孩子一样喂养大,狗伤了,战死了,女人最心疼,看着两条自己亲手喂大的狗战死,乌日娜的眼睛哭得红肿,默默地给三只伤狗处理伤口。 这些狗都通人性,乌日娜为它们处理伤口时,它们痛的嗷嗷叫,却不咬女主人。 钦岱的下嘴唇被撕裂,缝了很多针,一个鼻孔被咬掉一块肉,这些都是硬伤,问题不大。 它的致命伤口在胸口,被狼牙咬的血肉模糊,面积很大,没法缝针,只能剪短毛,在伤口上敷一层厚厚的土霉素粉,然后用纱布裹住防止感染,乌日娜给它打了消炎针,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它的造化了。 此时它静静地躺着,望着旗杆上的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面前有一碗羊奶,一口没喝。 刀疤哈丹巴特尔的一条后腿估计是报销了,被大狼扯掉一大块肉皮,骨头都露出来了,肚子上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缝了二十几针,它伤的虽重,但性命无忧,面前一碗羊奶也是一口没喝,安静地看着马车上半耳的尸体。 小牧的腿上被大狼咬了一口,留下血淋淋的四个窟窿,它刚才喝了一碗羊奶,被铁钼尔安慰了一会,躺在垫子舔舐伤口。 狼群咬死了五只羊羔,两只母羊和一只阉山羊,被咬伤的羊多达十几只,乌兰图雅在给伤羊处理伤口,巴尔思把死羊的皮扒下来。 蒙古人不吃死物,这些羊肉留着喂狗。 另一边,铁钼尔把三只大狼吊起,开始教王一猛摘割狼舌头,剥狼皮筒子。 王一猛近距离的仔细端详面前的大狼,它从尾尖到头差不多在一米八左右,胸围惊人,凌乱的毛发上有血块凝固,狼脖和狼背上有一根根黑色粗壮的狼鬃,从狼毛中伸出,坚硬如针。 其中两匹狼的头被王一猛砸的面目全非,但头骨损伤的并不大,果然是铜头。 铁钼尔用短刀从狼的下颌处划开,锋利的刀刃沿着狼紧闭的颌骨划出一道弧线,他双手用力,把那层狼皮剥开,用铁锥插入骨缝里用力一撬,骨头被掀起,一条完整的猩红色的狼舌,呈现在王一猛的眼前。 铁钼尔用刀锋沿着狼舌头的根部,小心翼翼地切割,很快一条完整的狼舌头被取出。 “这东西能换很多钱,价格不比狼皮便宜。”铁钼尔说着掂了掂狼舌头,拿过一根细绳系好,让王一猛拿去挂在一边,风干后是味珍贵的药材。 “阿爸,还有人要狼舌头?”王一猛好奇的问道,他前世虽然也是猎人,却不知道狼舌头也能卖钱。 狼皮的御寒能力是羊皮的三倍,即便是冬天,小伙子躺在狼皮上睡觉,天亮起来保准流鼻血。 果然是做到老学到老。 “哎吆,狼舌头可是好东西唻,晒干以后能治心脏病,比灵丹妙药还要灵。” 铁钼尔说着如法炮制,又取下一条狼舌头,递给王一猛。 “搁在以前,狼胃和狼油也都是好东西,狼胃消化强,能治人的胃病;狼油能治肺病和烧伤。不过这两样东西做起来麻烦且埋汰,特别是狼油需要熬制很久,也是一味好药,但这东西味儿太大,现在没人愿意熬制。这几只狼饿得骨瘦如柴,没狼油。” 王一猛接过狼舌头挂好,以前狼胃常被制成药粉,专治人的胃病他是知道的,但随着医学发达,人们逐渐不用狼胃做药,毕竟草原狼都吃过死人,用狼胃治胃病听着有点瘆人,狼舌头还能勉强接受。 “你们汉人说熊油耐寒,其实狼油更耐寒。小时候,每到冬天我就随阿布去河里抓鱼,阿布取狼油放在冰面上,不出十分钟,狼油就能把二尺厚的冰层融化。” 熊油耐寒,王一猛是知道的,父亲王建设猎过熊,把熊油熬好,涂一层在馒头上,扔在零下二十多度的野外馒头都不会上冻,但听说狼油能融化冰层,王一猛咂舌。 两条狼舌头取下来后,铁钼尔让王一猛亲自操刀,把第三匹大狼的舌头完整取出,然后开始教王一猛剥羊皮筒子。 第13章 剥狼皮筒子 狼出没于大漠荒野,凶猛狡猾,因而蒙古人往往忌讳直呼其为“狼”,他们称狼为“和林闹毫”,意思即为野狗。 甚至有人觉得它连野狗都不如哦,称之为“那布该”,意思是那玩意儿。 前些年随着知青的到来,再加上蒙古的孩子都去上学接受教育,渐渐的蒙古人也开始直呼狼,称狼为“那布该”的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铁钼尔先用锋利的蒙古刀,沿着狼嘴将狼皮与嘴骨剥离,再用力将狼头皮往下扒,然后用绳子挂住狼牙,双手揪住狼头皮往狼脖下反扒“刺啦”一声过后,狼头皮被剥到耳朵下面。 没了皮的狼头更凶。 “阿爸,你的手法娴熟,应该剥过不少狼皮吧?”王一猛赞道。 “大狼皮剥的不多,大概有十几张吧,每年小狼崽的皮剥的却是不少,算来自从我跟我阿布打猎以来,至少掏过百只狼崽了。” 铁钼尔说话间用刀把狼的皮一圈圈剥离肉,从头到尾像剥树皮一样紧贴着树干,将整个狼皮反剥出来。 蒙古人管父亲叫阿布,母亲叫额吉。 “这么多?”王一猛吃惊,他上辈子只掏一次狼崽,就留下了心理阴影,铁钼尔居然掏了近百只狼崽。 “你们汉人大多胆小,不敢掏狼崽。可我们蒙古人每年必须掏狼崽,这是每年开春后必须要做的事。” 铁钼尔说着用刀分别割断狼的四个腿骨和尾骨。 “汉人也不是胆小,而是担心母狼骚扰报复,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不用担心母狼的报复,汉人每家都是固定居所,得罪了母狼,永无安宁。” 掏狼崽的事王一猛印象深刻,他十三岁那年被骗去掏狼崽,狼崽没掏到他却被吓得不轻,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就发起了高烧,半夜里听见屋后有狼嚎,想必是自己身上的气味留在了狼巢穴里,他离开后不久,那个狼巢穴里的狼崽被别人掏走,母狼以为小狼被他掏走,寻仇来了。 那些日子,家里养的鸡鸭全被狼咬死,每天夜里都能听见狼嚎,家前屋后有狼的屎尿。 那匹母狼鬼精的很,王建设布的陷阱,下的夹子通通对它无用,后来还是用狗群才把它围剿。 铁钼尔笑道:“那不还是你们汉人胆小怕母狼报复嘛!我们蒙古人居无定所,但狼想找到谁,谁也逃不掉,而且我们还有大牧群,按理说我们更应该害怕母狼报复才是,但没办法啊,如果大家都不掏狼崽,不出三年五冬,这草原就是狼的天下了。” “狼的繁殖能力惊人,俗话说母牛生母牛,三年五头牛,母狼生母狼,三年狼成行。” “一匹母狼平均每窝下六只狼崽,三年就是十八只,其中至少得有一半是母狼崽,母狼崽一年后就能下崽,这相当于高利贷一样的滚雪球,狼的家族越滚越大,如果不人为控制,三年后一只母狼繁殖出来的狼群,一年能吃掉1000多只羊,你说吓人不?” 王一猛不语,图卡铁钼尔说的也不全对,汉人之所以不掏狼崽,一是确实不想招惹记仇的母狼,还有是因为汉人居住的地方背靠大兴安岭,山上、森林里有的是猎物,山鸡,野兔,黄羊,羚羊,野猪,孢子,鹿,熊,甚至豹子和老虎,没必要去惹母狼。 此时,剥好的狼皮皮板在外,皮毛在内,铁钼尔上下检查一遍,狼皮剥的挺干净,不带一点狼肉和油,这样更容易风干。 然后他就像翻猪大肠子一样,把狼皮重新翻过来,一个完整的狼皮筒子就算剥出来了。 “阿爸,什么时候你带我去掏狼崽?”王一猛恨死狼了,咬牙切齿的道。 上下看了王一猛几眼,铁钼尔道:“你已经长成大人了,钻不进狼洞,想要掏狼,有更好的办法。” “阿爸,有什么办法?”王一猛大喜,他上辈子的今日凌晨被狼咬伤后离开这里,从那以后再没和铁钼尔聊过掏狼崽的事。 “经过这一战,我看出小牧有掏狼崽的品质,它面对狼群没有夹尾巴撒尿逃避,而是学黄狗掏狼的后门,是条好狗。等它身上的伤好了,我带你们去掏狼崽。”看着剥好的狼皮,铁钼尔就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继续说道。 “会掏狼崽的狗少之又少,大狗在狼洞里见到狼崽会发疯的撕咬,狼皮就毁了。而小狗大多怕狼,闻着狼骚味就不敢进狼洞。经过半夜这一战,小牧不再畏惧狼,被咬一口更是恨死狼了,好好训,应该是个掏狼崽的好手。” 小牧的后腿被母狼叨了一口,是硬伤,小狗伤势恢复的快,六七天就能好的差不多。 “好!”王一猛很兴奋,他要多掏几窝狼崽,为虎妞它们报仇。 铁钼尔:“掏狼崽的狗得下嘴狠,确保一口咬死狼崽的同时还不能咬伤狼崽身体别处,只能咬断喉咙。狼崽的皮毛可贵呢,是上好的皮衣料子。一窝狼崽,比一头牛还贵。” “掏狼崽是草原上一件凶险艰难,且技术性极强的狩猎项目,也是草原民族抑制草原狼快速发展的主要手段。” “狼一窝至少生四五只崽,多则八九只,狼崽的生存能力超强,成活率极高,它们长大后对牧民的影响很大。” “春天每掏走一窝狼崽,就等于消灭了几个狼群。” 王一猛咂舌:“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 图卡铁钼尔说着,拿过一大把干草往狼皮筒子塞。 “每匹狼一年要吃掉十几只羊,几匹马驹和小牛犊,每掏掉一窝狼崽,那就是保护上百个牲口。” “自从知青来到草原上支援,咱蒙古人就能腾出很多时间去打狼,那些年狼患小了很多。” “随着这几年知青逐渐离开,草原上人手一下子奇缺,虽然每年政府都号召牧民们打狼、套狼,但牧民自家的牧群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去打狼、掏狼崽啊!” 王一猛也抓过一大把干草,帮忙往狼皮里塞:“巴尔思说这两年狼确实比以往多了很多,以前他白天几乎看不见狼,现在每天都能看见。” “所以啊,这几年草原狼的发展势头十分迅猛,已经成为狼患了。” 铁钼尔说着和王一猛一起把羊皮筒子塞满草,狼皮被撑满成狼形,这样可以防止皮筒内的狼皮黏连在一起损坏狼皮的质量,最后将狼皮用绳子系好,挂在长杆的顶上,大风很快就把狼皮里面的油脂吹干。 狼皮在风中猎猎飘动,浑身的毛被风刮的贴在身上,就像是一匹大狼活了过来。 果然是狼死魂在。 第14章 天葬台(上) 朝阳从草平线上升起,西南暖风一吹,地上的积雪融化的很快。 去年冬雪来的急,今年的春天来的也比较早,比往年提前了大半个月,几场暖风吹过,放眼望去,草原上已是黄灿灿的一片,被大雪压了一个冬天的秋草大部露了出来,那些向阳的暖坡上冬雪化的最快,嫩绿的绿芽已长的老高了。 草原上的草生长起来一茬茬的贼快,这些黄草的草种刚灌满浆,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大雪掩盖,经过一个冬天在积雪下发酵,营养丰富,最能给产崽的母羊上膘。 羊群把这些去年的秋草吃掉,留下粪便,相当于给春草增势。 王一猛很聪明,学着铁钼尔的手法,很快剥好一张狼皮,塞入干草,系上绳子,挂在旗杆上。 铁钼尔在一边点头,干儿子学的很快。 剥好第三张狼皮,敲下狼牙,王一猛和巴尔斯套好马车,二人骑马,赶马车拉着两条大狗的尸体,一起去天葬台。 王一猛骑的是一匹性情温顺的四岁半花阉马。 铁钼尔认为他现在还不能骑性子烈的杆子马。 降不住。 杆子马虽然也是阉马,但是阉马里的好马,奔跑如飞,耐力惊人,没有几年的骑术,无法驾驭。 至于草原上连狼都怕的儿子马,那得马倌才能骑,羊倌的档次远远不够。 蒙古马的个头不是很大,耐力却是世界第一。 巴尔思骑的是一匹黑色杆子马,这匹马是铁钼尔专门给他训的。 “等会你们到了天葬台,把狗尸放在入口处即可,不要深入,昨天有人病逝今早虎时被送去那里,我怕一猛看了心惊!” 铁钼尔低声对巴尔思说道。 之所以让王一猛去天葬台,也是为了让他练胆,有时候放牧会经过天葬台,畜牲跑上去,牧人还得上去找。 天葬台上青草茂盛,牧群可不知道那里是禁忌,作为牧人得知道。 虽然王一猛和狼群一战让铁钼尔对他刮目相看,但天葬台上忌讳多,毒蛇、野兽出没,野草丛生,风一吹过,野草里说不定能露出什么。 以前有几个知青好奇,偷偷去了天葬台,恰好看到狼群在草丛里执行天葬,吓得几个知青当时就不行了,回来后精神失常,提前返城进入精神病院治疗。 两条大狗被拉去天葬台,铁钼尔,乌日娜和乌兰图雅默默为它们祈祷,目送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 王一猛还是第一次去天葬台,内心有点忐忑。 这是一个神秘且带有惊悚的地方。 上辈子他对天葬台很好奇,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后来腿伤了离开草原,再没回过草原。 这个天葬台远离游牧区,地处荒凉偏僻的死角,在草原和山脉丛林之间,距离鹰和狼群很近,尸体放在这里,第二天基本上都会消失,去见草原之神腾格里。 几千年来,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牧民过世后,都会被送往天葬台,蒙古人的天葬方式也各有不同。 有的人家会把死者的所有衣物全部脱去,再用毡子把尸体卷起来捆紧,放到牛、马车上,由族里的长者驾车送往天葬台,寓意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上,最后坦坦荡荡的离开,不带走一丝遗憾。 还有的人家不会动死者的衣服,将死者停放在牛、马车上,在凌晨虎时,有族里长者送往天葬台。 到了天葬台,两位长辈在牛、马车的后方横绑一根半米宽的长木,将尸体放在横木上,然后让马或牛快跑,把尸体颠下牛车,落在哪里,哪里便是死者的魂归之处,象征这位马上民族的成员,终止坎坷颠簸的一生。 此时,就由草原之神腾格里的使者草原鹰,来洗涤死者的灵魂了。 至于死者的灵魂能不能上天,就要看死者生前的善恶了。 一般来说,三天后便知分晓,如果三天后死者的肉体不见了,只剩下骨骸,那死者的灵魂已经得到升华。 如果死者还原封不动在原处,那死者的家人们就该恐慌了。 当然了,千百年来还没有哪位死者,在被送上天葬台三天后,还能完整无损停放在原处的。 人不死,鹰是不会下落啄食的。 草原狼可不管死活。 远远看见荒草长得很高的天葬台,一种肃穆感和神秘感,在王一猛的内心油然而生。 距离天葬台还有数百米,二人下马,拿出牛皮做的马绊子系在马的蹄腕上,防止它们撒欢跑远。 “几个小时前,有位老人被送到这里,等会咱们不要深入,把狗放在入口处就行了。”巴尔斯说着把掏捞棒槌从马背上取下插在腰间,开始整理马车。 王一猛也取下掏捞棒槌,握在手中,棒槌头上还沾有狼的血肉和皮毛。 “上面会不会真的有狼?” 王一猛不怕狼,但台上荒草很深,万一有狼窜出,防不胜防。 “就是有老虎,见到这个,它也得跑!” 巴尔思笑着拿出两个二脚踢,四声巨响过后,马车缓缓朝台上走去。 天葬台看上去像是一个大的天然土丘,高约十几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一条由很多车轱辘印碾压出来的坑坑洼洼路,从台顶弯弯曲曲延伸到草原上,四周的枯草很深,长着一些不知名的,看上去有些古怪的树,背阴处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能看到很多狼的足迹和粪便。 狼的粪便是白色,很好认,被它们尿浇过的草呈焦黄色,也好辨认,有经验的牧民能从粪便和草色上分辨出大狼何时来过。 狼的足印比狗的足印大很多,几乎有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这有助于它们在雪地上奔跑如飞,追击猎物。 顺着坡往上走,杂草渐深,有的草上沾着奇怪的颜色,还有的草上沾有灰色的狼毛,狼的足迹越来越多,地面上到处都是狼粪,只要是被狼尿淋过的草都显得焦黄,像是被沸腾的烫水浇过似的。 一阵风吹来,野草起伏不定,似乎掩藏着千军万马。 天葬台上到处散落着碎裂的衣服,一些皮靴上,衣服上的金属物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狼饿急了,会连死人的牛皮靴子一起吃掉。 第15章 天葬台(下) 雪后草原上的空气格外新鲜透明,站在高处远眺大兴安岭群山起伏,森林上方升腾起一层白雾,宛如仙境,十几里外的那条哈拉哈河就像一条白色绸带,蜿蜒而下。 哈拉哈河,又名哈勒欣河,是阿尔山市内的一条主河道,因地貌而得名,被又被称为“屏障之河”,源于大兴安岭,最后注入美丽的贝尔湖,两岸植被茂盛,河水清澈,风光秀丽,盛产珍贵的冷水鱼,河里还有体型硕大的哲罗鱼,让这条秀丽的河流里多了几分强悍。 上辈子王一猛曾去过哈拉哈河,可能是蒙古人极少吃鱼的原因,这条河里的大鱼很多,特别是那些珍贵味美的冷水鱼随处可见,他曾想捉几条回来尝尝鲜,后来终是没有尝到。 一阵风吹来,天葬台上的荒草起伏,夹着一股令人皱眉的气味,扑面而来。 马车到了天葬台入口处,泥地上出现两串新鲜的人的足迹和车轮印,台上四周长满高高低低的灌木丛,几棵怪异树上结有不知名的暗红色野果,草丛里开出很多不知名的斑斓野花。 “你看,那边有狼踪,刚才被二脚踢吓跑了。”巴尔思朝前方草丛里一指。 王一猛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见前方的草丛里有十几条宛如“鱼浪”的痕迹向三个方向辐射,应该是刚才狼群突然听到二脚踢,逃离时留下的踪迹。 “是不是那位老人还没有被......” 王一猛忽然闭嘴。 天葬台上忌讳多,此时自己说这话确实是对死者的不敬,来时路上巴尔思就跟他说过,上了天葬台后不要乱说。 “若是阿布,你又少不了挨揍。”接受过八年基础教育,不全迷信的巴尔思坐在辕驾上,转脸对坐在副驾上的王一猛低声说道,“我们这里有人去世,都是在虎时送到天葬台,基本上天亮时就消失了。反正咱们把狗放下来就走,你别四处乱看,少说话。” 王一猛点头不语。 这些年政府一直宣传破除四就【谐音】,但草原人的风俗自己应该尊敬。 死者为大! 但他更加好奇了。 远处的天空里有一只雄鹰在盘旋,似乎发现了什么,在空中一个优美的盘旋,朝这边飞来。 按照习俗,二人上了天葬台,接下来应该是让马快走,把尸体颠落之处就是大狗们的魂归之处,但因为早晨有人送尸来过,尽量不去打扰为敬。 二人把两条狗的尸体抬下车放下在草地上,巴尔思忽然眼红,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神,揉了揉眼,拔出腰间的蒙古刀,将两条狗尾巴上和两只耳朵上的毛割下一些,放在它们的头下枕着,在它们刚死时,嘴里已经塞了把子肉。 巴尔思双手合十,表情十分虔诚,用蒙语低声祷告着。 王一猛也是双手合十,内心沉重的送两位战士最后一程。 虽然他不能接受忠诚的狗死后被狼吃掉,但对蒙古人来说,这是大狗们最大的荣耀。 在草原上,只有狗和人才有资格被送上天葬台。 看着远处延绵起伏的大兴安岭上的白雪,王猛始终觉着在幽暗的树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带着深深的恶意。 祷告一会,巴尔思双手指天,用蒙语低语,双臂张开,似乎是在请求草原之神腾格里接受两位草原勇士的回归。 王一猛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又有一只大鹰飞到了天葬台的上方盘旋,东方的朝阳洒在钢铁般鹰爪和大喙上,折射出冷光,这让王一猛忽然想起草原上有著名的熬鹰人。 祈祷完毕,巴尔思伸手牵过马缰,王一猛在转脸的那一霎,看见在前方二十多米的泥地上有一些灰色渣子,湿漉漉的地上有一条拖痕朝深草里延伸,四周有密密麻麻的狼足印,一只崭新的牛皮靴子半躺在草丛外。 王一猛头皮一麻。在这个缺少食物的季节,狼会把牛皮做的靴子吃掉,而这只靴子完好无损,那就说明草层里可能还有尸体。 马车原地180度掉头,王一猛看见,浅草丛处有一只被啃得残缺的、白骨灿灿的脚,腿骨以上被淹没在深草里。 二人赶着车走下天葬台,牵过两匹马,取下马腿上的马拌子,翻身上马,赶着马车原路返回。 走了几分钟,王一猛忍不住回头,见天葬台四周的草丛里似乎有东西,朝放狗尸的地方逼近,天上的雄鹰盘旋降低,只等人完全远去才降落。 走了七八里路,巴尔斯忽地举起马鞭,朝左前方一指。 王一猛放眼望去,远处的土坡上有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也正好发现了他俩。 双方都停了下来,目光互相对视。 “我骑马直刺过去,可以堵住它逃回林子,你的马快,追上去用乌尔朵打它,怎么样?”王一猛算了一下自己这里到林子的距离,能在狐狸逃回树林之前将其截住。 乌尔朵是牧民的一种武器,从西Z流传过来,是用黑色牦牛的毛,红色马鬃掺着白色羊毛编成的软带子,根据使用人的身高和喜好决定带子的长度,一米至二米不等,中间部位是一个兜状物,端首环状可以戴在手腕上,另一端稍细,圆锥状,可以快速脱手,把石块投放出去。 乌尔朵的使用法是将乌尔朵以小兜为中心对折,再将有小环的一端套在手腕上,末端捏在双指间,在小兜里装上石块,三百六十度旋转挥舞乌尔朵,待惯性加大后趁势松开末端,把石子投向目标,可驱赶羊群或打击猎物,既可打狼,又可用来放牧。 当然,乌尔朵很难练,比打枪射箭还难,炼成了威力极大,王一猛来到这三个多月,每天放羊时跟着巴尔思练习,已有小成,但和练了十几年的巴尔思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虽然现在枪的威力远超冷兵器,但游牧民族骑射的传统技艺一点也没放下,草原上的孩子们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得学习骑马,射箭,练习乌尔朵。 每年的秋天选羊倌,牛倌,马倌时,骑马、射箭、乌尔朵远投,是三大基础考核,只有在熊闯入羊群时,草原汉子才会用到枪。对付狼,他们都用弓箭,套马杆,掏捞棒槌和乌尔朵。 巴尔思目测到林子的距离,笑道:“狐狸鬼精的很,而且跑的保准比你快。” “它未必能跑得过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看它那火一般的皮毛,阿雅若是能戴着这一顶狐狸皮帽,还不把所有的姑娘们都羡慕坏了?” 狐狸那火红的颜色在黄绿色的山坡上格外醒目,就像一团闪耀的火焰,紧紧抓住了王一猛的心,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狐狸。 王一猛说着轻抖马缰绳,马头指着林子方向,马刚迈出一步,狐狸顿时警觉地竖起耳朵,那漂亮如红霞的尾巴轻轻摇晃,似乎是想看穿他的心思。 第16章 狐狸性狡猾 王一猛见过很多狐狸,但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他左脚后跟轻磕花马的腹部,花马明白他的心思,慢慢向前挪着步子,想不动声色的靠近,再以最近的距离发起冲刺。 蒙古马历来以耐力著称,冲刺不是强项,王一猛来到铁钼尔家,这匹马就是他的坐骑,几个月以来,人与马之间已有默契。 “真正的猎人从来不抓狐狸。”巴尔思显然没有猎杀狐狸的意思,笑嘻嘻的说道。 “为什么?”王一猛带住马缰,他以前常跟父亲进山打猎,没少打过狐狸。 巴尔思道:“在我们蒙古草原上,猎人都以打狼,猎熊,杀野猪为荣,狐狸都是用猎狗抓的!” “哈,你们蒙古人的规矩还挺多。”王一猛和巴尔思住在一个蒙古包里聊得来,年纪也一样大,说话从不掖着藏着。 “野猪疑心大,见人必冲锋,狐狸性狡猾,阴毒心虚假。“巴尔思笑看那只狐狸,像是在看一个小丑,“其实狐狸就是个胆小鬼,你看它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实际上此时已经吓得屎尿蹿一地。” 狐狸似乎看出二人的心思,迈开步子朝山坡后的森林走去,那步态不紧不慢,饱含高贵和雍容,仿佛无视二人的存在,保持着无上的尊严,并在这种尊严的气氛中走远,很快消失在二人的视野内。 王一猛骑着马一路小跑,风一样跑到山坡上刚才那只狐狸消失的地方。 巴尔思轻抖缰绳,胯下的杆子马跟了过来,那只漂亮的火红狐狸早已不知去向,在它刚才站立注视二人的地方,有将近一米的草地上,全是它拉的屎尿。 这......王一猛目瞪口呆,他上辈子打过不少狐狸,还真没有发现它会被吓到窜稀。 巴尔思道:“看,它被吓破胆了。” “刚才你说用猎狗抓狐狸,怎么抓?”王一猛哑笑,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笑的狐狸,上辈子他腿有残疾,先用狗找到猎物,他直接用枪解决。 当然,在草原上狩猎和在大山、森林里狩猎,用的方法也不一样。 草原上狩猎离不开马,对狗的依赖没那么大。 在大山、森林里狩猎主要靠好狗,靠狗的香头。 没有好狗,很难找到猎物,即便找到猎物也圈不住。 “大黄狗就是猎狐高手,它属于兴安岭狗种,头长,身长,腿长,腰细,毛薄,奔跑如风,是猎狗里的好手,抓过很多只狐狸呢!”巴尔思提到黄狗时有些神伤,黄狗今年五岁,自小跟他朝夕相伴,因保护羊群战死,他怎不心疼。 王一猛也不语,回头看向天葬台。 巴尔思长叹一口气:“狐狸鬼精的很,它们在逃跑时会使用大尾巴迷惑追击的狗,骗狗跑偏追击方向。有些赖狗不是被狐狸用大尾巴骗的扭断了腿,就是被狐狸掏了裆。你别看狐狸体型不大,但它嘴长牙尖,动作灵敏迅捷,掏菊门,掏棒槌的本事,一点都不比狼差。” 被巴尔思这样一说,王一猛噗嗤一笑,掏棒槌、掏菊门这么龌龊的事,到了野兽这里就成必杀技了。 巴尔思接着道:“大黄不会被狐狸甩动的大尾巴迷惑而失去方向感,它能直接一口咬住狐狸的尾巴,然后四肢连地屁股后坐蓄力急刹,故意吓得狐狸拼命前冲,它却猛一松口,把狐狸摔个前翻滚,使狐狸来个肚皮朝天,露出致命的脖子,而提前蓄势的大黄趁机发力窜出,一口咬断狐狸的喉咙,就能得到一张完好无损的狐狸皮。” 王一猛听得神往,眼前似乎出现一幅大黄狗追捕狐狸的精彩画面。 但大黄狗已经不在了。 二人叹息! 在二人去看狐狸拉稀时,那匹识途的老马自己拉车往回走,二人一路快马加鞭追上老马回家,春季要每天让马跑出汗,这样马毛褪得快,练马的同时也是练人,更能让马快速增膘。 别看巴尔思身材高大,马术甚好,他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比王一猛高出几个档次。 王一猛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心旷神怡的同时还有些恍惚。 重生真好啊! 上辈子听说要被送来草原做羊倌,王一猛一万个不愿意,闹了几天的情绪,但为了以后能打猎只好前来。 到了草原他才发现山上有山上的好,草原上有草原上的妙。 羊倌的生活其实很丰富,每天能骑着骏马任意驰骋,累了就让狗牧羊,自己往草上一躺睡大觉,无聊时就抓肉质比羊肉还要鲜嫩的旱獭打牙祭,和铁钼尔学做套马杆,与巴尔思,乌兰图雅一起围抓黄羊,看牧民比赛抢哈达、蒙古汉子比摔跤,常能遇见牤牛斗狠抢母牛、儿子马厮打踢咬争马群,观摩马倌套马,驯烈马。 喜欢上大草原,他每天放羊就有劲头,表现很优秀,和铁钼尔一家人相处融洽。 二人一路上策马扬鞭,你追我赶的笑闹着,很快追上拉车的老马,回到羊圈。 昨夜还是冰天雪地,此时阳光驱走了春夜带来的寒气,绵羊厚厚的冬装上的白霜变成了潮湿雾气,一个个就像刚从桑拿房里出来似的。 早几天出生的羊羔浑身洁白,就像湛蓝色天空里的白云,跪在母亲身前吃奶。 那些昨夜刚出生的小羊羔,吃过奶后被单独圈在一起,暂时还没有放出来。 二人一起把马车卸下让马吃草,然后一起去看三条受伤的狗。 小牧瘸着腿,摇尾扭腰,迎接二人。 二人蹲下一起摸它的头。 这是一条好狗,经住了考验,如果昨夜它畏战逃走,今天就会被处理掉。 刀疤哈丹巴特尔喝了一碗羊奶,精力明显恢复了很多,但兄弟的离开让它有些哀伤,不时起身去兄弟常卧的毛毡上低声哀鸣。 岱钦还在睡,面前碗里的羊奶一口没喝,王一猛摸它的头时,它艰难地睁开眼,摇了摇尾巴。 王一猛抬头看巴尔思:“钦岱伤的太重,要不带去公社兽医那瞧瞧?” “去了用的药也是一样的,它伤的太重,一路颠簸会加剧伤情。”巴尔思看着钦岱,脸上全是关切。 “走,咱们去看看虎妞的崽子们。”王一猛说道。 第17章 庆祝你不再怕狼 二人刚进入自己的蒙古包,就见乌兰图雅正坐在那托双手着下巴,出神地看着小箱子里的四只小狗崽,见二人回来,她起身道:“一猛哥,你给四个小狗崽起个名字吧!” 王一猛是虎妞的主人,这四个小崽的名字就得他起。 乌兰图雅穿一件合身的蓝色蒙古长袍,浓密的头发从中间梳开,扎着两个丸子头,弯刀插在腰间紫色飘带里,黑色直筒皮裤把长腿勾勒出完美曲线,脚穿一双黑色小牛皮短靴,看上去野性,美丽,刁蛮。 蒙古未婚女子,头发都是从中间分开扎起,至于散着还是盘起,就看各人喜好。 “对!给四个小家伙起个好听霸气的名字!”巴尔思也道。 王一猛走到小箱子前,见四个小家伙还在酣睡,浑身的毛发光泽有弹性,一个个看着很健壮,虎头虎脑的很可爱,他心中一动:“为了纪念虎妞,三个公崽为别叫虎睛,虎牙,虎爪,那只母崽叫虎扑,你们看怎样?” “好,好啊,我一只大虎带着四只小虎。”巴尔思一拍大腿,连声叫好,“好啊,好极了,就叫虎睛,虎牙,虎爪,虎扑!” 蒙古人喜以动物名称命名,在蒙语里“巴尔思”就是虎的意思,额白巴尔思的寓意就是白色的猛虎。 王一猛给四个小狗崽取名都带有“虎”字,巴尔思当然开心。 “阿雅,早饭做好了吗?”巴尔思问道。 “早就做好了,就等阿布回来一起吃饭。”乌兰图雅说着轻轻抚摸虎扑,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王一猛。 “咱们一起去吃饭,吃好饭得给四只小虎崽子找个奶娘。”巴尔思说道。 家里虽有数百只母羊刚产崽,奶水充足,但刚生下的小狗崽还是吃母乳更健康,长得快。 三人刚出蒙古包,就见铁钼尔溜他那匹大青马出现在远处,转眼即至。 大青马身上冒着热气,马鬃其肩,马尾飘逸如瀑布,是一匹上等蒙古马,今年13岁,是十年前铁钼尔自己训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如果按照马龄来说刚过巅峰期,但这匹马的状态正佳,奔跑起来极为平稳,让骑者很舒服。 春天是畜生上膘的最佳时期,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季节,特别对于善跑的骏马尤为重要,春天不练马,秋天马不佳。 牧民常言:畜牲有三膘,春标最为重要,相当于基础,春膘抓不好,夏天的水膘就挂不住,水膘来的快去也快,没有春膘为保证,秋天的油膘就不能帮助畜生顺利度过严冬。 此时气温渐升,乌日娜把关着刚出生小羊羔子的木板房打开,一群咩咩叫的羊羔子就活蹦乱跳地跑出来,一头扎进羊群里,各找各妈,各吃各奶,一些没有找到母羊的小羊想去别的羊妈妈那混奶吃,被无情的驱逐,只能站在一边可怜兮兮的叫着,等着母羊找过来。 自建国以来,大草原上游牧民族的生活一直很富足。 今天早餐一如既往的丰盛,有咬一口汁水满口的羊肉包子,有热气腾腾的血肠,刚出锅的手把肉,还有乌兰图雅刚熬好的早茶。 早茶是每个蒙古人离不开的最爱,做法按各人的喜好不一,但都很有营养。 乌兰图雅先是用块状的羊黄油把风干好的酥牛肉给炒一下,然后加入草原上特有的糜子,最后倒入香醇浓郁的奶茶,用小火熬制二十分钟做成,这就相当于火锅锅底,然后每个人按照自己的习好,在碗里添加奶豆腐或奶皮子。 冬天喝上一碗营养丰富,奶味醇正的奶茶,一天都充满活力。 此时的奶茶全是真材实料,和后世的‘奶茶’简直是云泥之分。 前些年知青们的到来,先是一番乱点鸳鸯谱般的胡吃乱喝,接着把早茶做了很大的改进,有的知青往奶茶里加入油条,吃起来脆香可口,有的知青喜欢往碗里加点野香菜或野葱点缀,另有一番风味。 当然,最地道的吃法是把手把肉切成薄片,放到奶茶里浸泡吃或者蘸着奶茶吃。 刚来那几天,王一猛对奶香太过浓郁,略带膻味的早茶有些不适用,就像人们最初喝啤酒觉得味道有些怪,喝咖啡觉得味苦,等慢慢习惯后就上瘾了,现在浓郁的早茶是王一猛的最爱,香喷喷的一碗下肚,浑身舒畅,胃口大开。 蒙古人常年以肉为主食,这些年大批知青在蒙古扎根生活,潜移默化中蒙古人的餐桌上也有了些变化,多了些蔬菜和谷类。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这些年国家对教育抓的紧,将学校建到了大草原上,草原上的孩子都能得到很好的教育,很多老师都是从城里来的知青,其中不缺大学教授,蒙古孩子从知识里认识了外面的世界,潜移默化中把的一些汉人好的生活习惯,纳入自己的生活里。 “干儿子,你得多吃,多吃才能长的壮,长的高,才有力气!” 乌日娜说着,把装着热气腾腾,香喷喷把子肉的盆递给王一猛。 “阿妈,你最近辛苦了,瘦了很多,你也多吃点!”王一猛说道。 最近接羊羔繁忙,乌日娜有时成宿不睡觉,显得很憔悴,但依旧很美。 王一猛有时想不通,胖胖的铁钼尔是怎么打动乌日娜的。 上辈子,王一猛和这家人相处很好,后来改革开放,乌日娜生病需要手术,还是王一猛给找的医生,两家的交情一直都很好。 “一猛哥,你那一棍打的真准,真漂亮。当时见狼朝你后颈咬去,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乌兰图雅当时真是替王一猛捏一把汗。 “我从蒙古包里出来见你狼群围住,吓得脑袋嗡的一声响,生怕你有了闪失,我没法向你父亲交代。” 铁钼尔说着点起碗,面带欣慰,继续说道,“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两群狼联手偷袭牧群,但你的表现让我很欣慰,我以奶茶代酒,祝贺你终于摆脱对狼的恐惧!” 狼群之间各有领地,食物多的时候相安无事,互不侵犯,在食物缺少季节,它们也会因捕食越界而发生冲突,甚至猎杀同类而食,但两群狼联手捕食的场面确实罕见。 第18章 虎饱慈悲,狼饱滥杀 自从王一猛来到家里,铁钼尔就没让他单独守过下夜。即便最近太忙,大家都很疲惫,王一猛要求守下夜,让大家轮流休息,他都没有同意。 春季接羊羔时最忙,大多是女人带狗守下夜。 王一猛见乌日娜从早忙到半夜十一、二点,下半夜两点多又得起来守夜太辛苦,于是让巴尔思要求守下夜,他二人偷偷轮值,反正也没人知道。 闻言王一猛先是一愣,随即有点尬......好你个老王王建设,我算是白求你了。 原来铁钼尔一家早已知道自己怕狼。 在来这做羊倌的路上,王一猛求父亲千万别把自己怕狼的事告诉铁钼尔,猎人家的孩子怕狼,说出去多丢人呐。 没想到父亲还是说了。 重生后的他,现在也理解父亲当时的做法,儿子怕狼被送来做羊倌练胆,做父亲的肯定会暗地里知会好友多加照顾,毕竟羊倌每天要面对的恰是凶悍的草原狼。 “干儿子,你的表现非常棒,面对狼群,毫无惧色,绝对配得上勇士称号。谁小时候不怕狼?巴尔思小时候也怕狼,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你应该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骄傲。” 善解人意的乌日娜也笑着端起碗,今天若不是一猛,羊群损失绝对不止这些。 “别说你了,作为蒙古人我十二三岁时也跟你一样怕狼,晚上听见狼嚎都不敢出门撒尿,生怕看见那绿油油的眼睛。”巴尔思说着伸出大手拍王一猛的肩膀,伸手端起碗说道,“祝贺你成为一名杀狼勇士。” 王一猛内心一热,端起碗感谢阿爸、阿妈,巴尔思和阿雅对自己的照顾。 这家人对自己是真心的好,现在仔细回想过往点滴,其实从自己来的那天起,大家就有意无意的帮助自己练胆,照顾自己了。 “狼和人之间其实是互怕的,除了饿得走投无路的狼,正常的狼见人就逃。而人对狼的恐惧也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只是随着我们自身的实力增加而变得自信,对狼的恐惧淡化了而已,但若谁说一点也不怕狼,那绝对是骗人的。” 铁钼尔胃口不错,拿过几块奶豆腐放在碗里。 “一猛哥,你独自杀了两匹狼,这已经胜过大部分的蒙古少年了,在此之前,巴尔思还没有杀过狼呢。”乌兰图雅放下碗说道。 蒙古少女历来喜欢勇士,王一猛除了瘦点,比她稍微矮一丢丢,长得真是英俊。 当然了,王一猛虚岁十七,身高还能蹿,至于体重嘛,能吃能练,自然就会变壮。 “什么啊,我之前杀过狼的好不好。”巴尔思非常不满乌兰图雅的话,气鼓鼓的把碗放下。 “是杀过,但跟几个小时前一样,是阿布把狼套住让你杀的。”乌兰图雅说着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让巴尔思觉得很没面子。 “其实,我认为最勇敢的人是阿雅,如果不是她赤手空拳拽住白狼王,有可能我就被那畜生给伤了。”王一猛想起乌兰图雅发狠拽住白狼王尾巴时的样子,怎么也和眼前这位美少女搭不上边。 乌日娜看着女儿,欣慰的笑了,这三个孩子都很优秀。 巴尔思想起妹妹发飙时就像一头母虎,硬是把一匹近百斤的大狼给轮起来,这气概绝对不输套马的汉子,于是由衷的朝阿雅竖起大拇指。 乌兰图雅有点不好意思。 “一猛那一棍打的确实很准,换了巴尔思,未必能打的这么漂亮。” 蒙古汉子说话直率,想起王一猛那一棍的精准,铁钼尔由衷赞道。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王一猛是个重生者,除了力量不够外,经验和胆识都具备。 “还不是阿爸你教得好,我才能打的准。”王一猛说道。 他来到这后,铁钼尔每天都督促他挥动掏捞棒槌练力气和精准度,想在大草原上立足,首先得过狼这一关,狼怕枪,更怕套马杆和掏捞棒槌。 在草原上,枪对狼的杀伤力远不如套马杆和掏捞棒槌,因为狼在几公里之外就能闻到火药味,白天狼会自动保持在枪的射程之外,就算骑马追狼,又有几个人能在奔驰的骏马身上,开枪打中快速奔跑的狼。 这时候还没有夜视镜,枪在晚上对狼毫无威胁。 狼这东西和牧民斗了数千年,鬼精鬼精的。 “换我,我保证打的比他准。” 巴尔思不服。 他没看见王一猛是怎么打出那一棍的。 蒙古少年的好胜心极强,妹妹说王一猛那一棍打得好也就罢了,但父亲说自己不如王一猛,他顿时不服气,站起身嚷嚷着要王一猛把那一棍重新打一遍给他看。 巴尔思生性随父,是个豪爽汉子,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我力量远不如你,换做是你,那一棍直接就把狼嘴打的缩进喉咙里再无战斗力,也就不会有后来被它纠缠住,有可能虎妞,半耳和黄狗它们就不会死。” 王一猛说的是实话,他力量不够,换做巴尔思,一棍就让那匹大狼挂掉,甚至能直接扭转战局。 王一猛这样说,巴尔思心里舒服了,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瞥了一眼妹妹,眼神里都是得意,但下一秒他脸色一僵,倒吸一口凉气,阿布投来的眼神不善啊! 这顿揍只怕是躲不过去了。 见哥哥脸僵,乌兰图雅撇嘴偷笑。 铁钼尔拿过把子肉,用刀削下蘸着奶茶放在嘴里咀嚼:“今早幸亏一猛,不然羊群的伤亡更重,这十匹狼至少要咬死四五十头羊。狼这畜牲只要是进入羊群就会兽性大发,吃饱了还得把羊都咬死。” “狼真贪婪凶残,老虎捕食饱了即收。”王一猛说道。 铁钼尔点头:“猛虎吃饱了慈悲,饿狼吃饱了滥杀,所以我们草原人恨狼,打狼,掏狼崽啊!” “几年前有两个知青羊倌,傍晚把羊赶回坚固高大的围墙里,他们认为狼不可能跃过近两米的围墙,于是半夜偷偷出去和女知青约会,天亮前回来,发现整个院子里都是羊的尸体,大小羊三百多只,全被咬死。” “你说,这狼得有多坏?古人说虎毒不食子,但没有食物时,公狼连自己的幼崽都吃,你说狼有多毒,这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阴毒。” 王一猛闻言后背一凉,怪不得牧民每春天,都会大张旗鼓的去掏狼崽。 “吃好早饭,我去公社买几条狗。一猛,你随我一起去,给虎妞的几个小崽子找个奶娘回来。”铁钼尔道。 王一猛奇道:“阿爸,公社里还有卖母狗的?” “公社那边有专门的狗场,里面也能买到一些好狗。咱家折了三条大狗,得快点补充几条好狗。虽然最近不会有狼患,但半个月后就难说了。”铁钼尔说道。 “额吉,虎妞的孩子饿了,怎么办。”吃好饭出去看狗崽的乌兰图雅回来,怀里抱着那个小牧箱子,几只小狗醒来,发出奶奶的叫声。 乌日娜说道:“往北六七里,是图和坦家的牧场,他家有条母狗前天刚生崽,你们可以把虎妞的孩子抱去先找母狗喂个奶。” 第19章 以马换狗 “是图和坦父子俩都非常喜欢狗,你们去了,他们若是要狗,千万不要给。这四条小狗非常名贵,在这片草原上,再没有比它们纯正的德国黑贝了。” 铁钼尔看着四只狗崽,眼中有光。 当下国家改革开放的大幕还没有全面拉开,和西方一些主要国家的关系还没有完全缓解,和苏L的关系很紧张,外国那些有名的犬种没有被引进,虎妞的母亲在边境和苏L的德牧结缘生下它,具有一半德牧血统,非常宝贵。 虎妞到了生育年龄,王建设故技重施,偷偷把虎妞带到边境,和另一条纯种德牧结缘,这四只小狗崽的血统大半是德牧,它们将来长得比虎妞更大,更优秀。 被铁钼尔这样一说,王一猛想起来了,他刚来铁钼尔家做羊倌时,虎妞把是图和坦家的两条蒙古獒打的夹着尾巴逃走,因此是图和坦想买虎妞被他拒绝,之后他和是图和坦的儿子卓力格图,还为此事发生过一系列的不愉快。 王一猛甚至怀疑,今年年底草原上出现最大的白毛子风,阿雅在找羊的途中神秘失踪,就是卓力格图从中搞的鬼。 卓力格图喜欢阿雅,但阿雅不喜欢他,阿雅失踪的前一天,他向阿雅表示爱慕被拒。 后来巴尔思意外的发现,阿雅失踪时佩戴的一块玉佩在他身上,但他狡辩说玉佩是阿雅给他的。 虽然知道阿雅的失踪跟卓力格图绝对有关系,但铁钼尔没有证据。 “要不,咱们不去他家。额吉,附近还有别人家母狗生崽吗?”乌兰图雅不喜欢是图和坦的儿子,被阿布这样一说,她更不想去了。 “可附近只有他家的母狗下崽。”乌日娜说道,其实她也不想去是图和坦家,可不去几个小崽子就得饿肚子。 羊奶不是不可以吃,但那是第二选择,当下狗崽们还小,吃母乳可以增强抵抗力,非羊奶能及。 虎妞没了,这几个小崽子绝对不能有闪失。 “就是找点奶给小狗崽吃,是图和坦应该没那么小气。”王一猛想去会会是图和坦父子。 “那你们去吧,就是几只小狗崽吃顿饭的事,是图和坦应该不会小气到拒绝,他妻子乌莹为人还不错。”乌日娜说道。 见王一猛和阿雅抱着木箱往外走,巴尔思连忙起身要跟着一起去,铁钼尔笑道:“巴尔思,你就不要去了。” “卓力格图那小子和一猛有过过节,我怕一猛吃亏。”见阿布笑,巴尔思慌了,说着抬脚往外溜,并不停地朝王一猛使眼色。 王一猛会意:“阿爸,让巴尔思一起去吧,我刚来时和卓力格图发生过小摩擦,我想......” “是图和坦的为人再怎么差劲,也不会为难你们两个小孩子,你和阿雅去,巴尔思留下帮我做点事。”铁钼尔打断王一猛,笑眯眯地看着巴尔思。 巴尔思更慌了,无助的眼神投向乌日娜,见乌日娜无视自己,忙又看向王一猛。 王一猛:“阿爸......” 铁钼尔:“你们快去快回,等会还要去公社买狗。” 王一猛和乌兰图雅走出帐篷刚骑上马,就听见巴尔思的惨叫声从蒙古包里传出:“阿布,我下次不敢了......” “你还想下次......你给我趴好了......” “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阿布......额吉......”巴尔思的惨叫声让王一猛不忍。 “走吧,你现在回去劝阿布,巴尔思能恨死你。你还是多考虑你自己吧。”乌兰图雅说着轻轻朝花马的屁股上给一鞭,花马就窜了出去,差点把王一猛掀下来。 “你的骑术还得多练。”乌兰图雅笑着催马跟上。 这爷俩都是笑面虎啊......王一猛连忙拉紧马鞍的同时暗想,自己这次立功了,应该不会挨揍了吧1 二人带着小狗崽们很快来到牧民是图和坦的家里,说明来意后,是图和坦的妻子乌莹带着二人来到暂时放小羊羔的简易木房里,一只呼伦贝尔母狗趴在屋角的干草上,给五只狗崽喂奶。 这五只小狗崽体型很好,毛色更是呼伦贝尔犬里最好的虎斑色,很珍贵,长大后体型不输钦岱。 见有生人来,那条母狗龇牙咧嘴,乌莹上去抱着母狗的头,乌兰图雅将四只小狗崽放到母狗乳前,小家伙们闻到了奶香,就像是一群几天没有吃饭的强盗,一头扎进狗窝里,各自找到一个狗乳就吸,发出“滋滋”声,片刻后嘴角冒出白色乳沫。 过了一会儿,虎睛忽的放开嘴里的狗乳,转脸将身边一只虎斑狗崽挤走,叼起狗乳就吃,只是吃了几口,又松开狗乳,扭头又把另一只虎斑狗崽给拱走,将三个狗乳都吃了一遍,最后捡乳汁最足的那个狗乳狂吃。 这两只虎斑狗崽已出生三天,个头都比虎睛大些,却在抢奶时被虎睛轻易挤开。 被挤开的两只虎斑狗崽,只能在一边嗷嗷叫,老母狗心疼自己的崽,也知道怎回事的想站起来,却被乌莹制止。 这边虎睛刚老实,那边虎牙又开始像个土匪,去抢身边一只小虎斑的饭碗,小虎斑四条腿撑开,奋起抵抗,却被虎牙一肩子撞开,翻滚着爬到一边嗷嗷叫。 “这两只小狗崽子好凶,跟土匪似的,我家这五只狗崽已出生三天,居然还没出生几个小时的狗崽凶。”看着虎妞的四个崽子,再看看自家的五只狗崽,乌莹眼睛里流出羡慕,对王一猛说道,“你这四只小狗身形匀称,嘴巴狭长似狼非狼,四肢粗壮有力,长大了都是猎狼好手。” 就在这时,出去遛马的是图和坦回来了,见自家门口拴着铁钼尔家的马,他认识其中那匹花马是王一猛骑的,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天亮前图卡铁钼尔家遭到两群狼联手袭击的事,很快就在附近牧民之间传开了。 是图和坦走进羊羔房,开门见山的说道:“阿雅,听说你家天亮前被狼群袭击了?” 乌兰图雅道:“是的,和坦叔叔!” “损失不大吧!”是图和坦脸上写着关心,心里却幸灾乐祸,他曾和图卡铁钼尔有过过节。 是图和坦身材魁梧,眼神阴鹜,鹰钩鼻子,阔嘴,常年的放牧让他的脸呈枣红色,腰间插着蒙古刀,看上去很彪悍。 “幸亏有我一猛哥,家里没有什么损失,倒是偷袭我家羊圈的狼,被他打死了三匹。”乌兰图雅故意大声说道,以前就因为王一猛拒绝卖虎妞,是图和坦父子俩没少嘲笑他胆小如鼠。 “哦?一猛进步真快!”是图和坦装作惊讶、欣慰的表情看着王一猛,然后盯着几只狗崽,问道,“一猛,这几只是虎妞的崽子吗?” 他听说凌晨图卡铁钼尔家损失了三条大狗,此时见到几只狗崽,立刻知道虎妞没了,因为铁钼尔家六条狗中只有虎妞是母狗。 “嗯!”王一猛点头。 虎睛和虎牙刚老实一会儿,那边虎爪开始不老实了。 它吃了一会儿奶,可能感到嘴里这只狗乳的奶量不足,于是哼唧两声,将身边的一个虎斑崽拱走,叼起狗乳吃了几口。 虎爪刚吃几口奶,忽的又将另外一只虎斑崽挤开,抢过狗乳就吃,吃几口又去挤身边的狗,但这次是遇见了同样蛮横的虎扑。 感到三哥来抢吃的虎扑蹬着腿儿,一肩膀子就把虎爪撞开,寸步不让地捍卫自己的饭碗。 兄妹俩争了一会不分上下,没办法虎爪只能回头将刚才吃过的三个狗乳又都吃一遍,最后捡乳汁最足的那个大口吮吸。 那两个虎斑色狗崽闭着眼睛在草上浑身发抖,显然它们嗅出有几个土匪闯进家里。 还好母狗很壮实,乳汁充足,足够九只小狗吃饱。 “我家这几只小狗崽要是和你家这四只小崽子放在一起,不出几天就能饿死。”乌莹说着将自家的几只狗崽拿回到狗乳前,几只狗崽像是受到了委屈,小身板有些颤抖,叼到母乳后才安静下来。 “一猛,你这四只小狗,能不能给我两只?”是图和坦笑着说道。 “和坦叔叔,这几只小狗都还小,再说你家不是有了五只狗崽了吗?”万一猛笑着拒绝,心说你口气真不小,张嘴就要两只。 “今年我家的牧群增大近一倍,现在几条狗已不够用,而且其中有两条老了得淘汰掉。” 是图和坦看着四只小黑背仍不死心,内心馋的不行,却若无其事的接着说道。 “这样吧,我拿我家三条狗崽和你交换,正好你阿爸家也需要补充狗,我家这几只是虎斑,都是好狗,由你挑。” “是图叔叔,天亮前虎妞战死,它留下的几只小崽子我得给养大,而且我家已有两条虎斑犬。我阿爸家有钦岱,阿爸说等会去公社买几只大狗。” 王一猛婉拒,其实他家没有虎斑色呼伦贝尔犬,他话中意思很明显,小狗长大需要时间,可牧群不能没有大狗守护。 “要不这样吧,我用一匹三岁的公马换你两只狗崽,怎么样?” 是图和坦说道,他知道这四只狗崽将来比虎妞还要出色,当初虎妞一对二击败自家的两条蒙古獒,他就想把虎妞据为己有。 第20章 以枪换狗 王一猛知道是图和坦家有一匹上等的三岁公马,四肢修长,臀圆肩高,等天气再稍微暖和一些就可阉马,训好了绝对是一匹良驹,实力超过铁钼尔的那匹青马。 “等天气再暖和一点,我这匹马就能阉了,这可是一匹好马啊。”见王一猛不语,是图和坦继续说道,“这匹马驹子被卓力格图带出去遛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是图和坦从小就痴迷养狗,对狗颇有研究,刚才回到家一眼就看出,自家的几条狗崽和虎妞的几个崽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几只小虎斑的体格比小黑背大许多且早出生三天,但却在抢食对抗中处于绝对下风,简直就是被血脉压制。 是图和坦早就想弄只黑背回来养着,前些年边疆兵团在这边驻扎,带来一些串种的德国黑背做边境巡逻犬,这些黑背的优异表现,让他开了眼界,羡慕的不行。 黑背身材高大,注意力集中,警觉性高,一教就会,可做牧羊犬可做猎犬,绝不是草原上这些串了不知多少代的大狗能比。 草原上这些狗天天在一起放牧,母狗发情随便溜出去找公狗,血统早就杂了,哪还有什么纯正的蒙古獒,呼和贝尔牧羊犬,契丹犬。 他曾千方百计的让自家母狗去借那些串种黑背的种,但边疆兵团防得的太严了,严到连狗都找不到机会。 因为公犬一旦和母犬交配,就再也回不去之前的注意力了,所以军用公黑背在退役前,是不允许被做狗种的。 有一次他带母狗去军营边上转悠,找到机会把母狗放过去跟军犬幽会,还没来及配种就被发现,他也被抓住,若不是队长去把他给保出来,就得被关几天,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了。 直到几个月前见到虎妞,他发现虎妞比兵团带来的那些黑背还好,他当时就心动想买下,却被王一猛拒绝。 他看得出来虎妞的这几个崽,绝对是正宗德国黑背的种,血脉比虎妞还好。 他拿良驹换小狗崽,看似吃大亏,实际上是大赚。 草原上像他家这样的马驹一抓一大把,而虎妞这几个崽在这片草原上却是独一无二,等两只狗崽长大了,专门做种狗,价值远超这匹马驹。 把这两条狗训好了,将来专门去掏狼崽,这价值岂是一匹马驹可比。 “是图叔叔,你家的马驹是匹好马,换两条小狗崽子是不是太不合算了?” 乌兰图雅来之前阿布说的话,她一直记得。 “阿雅你不懂,我就喜欢养狗,这几个小家伙胖嘟嘟的太可爱了,我想留两只和我家的狗崽一起养,长大后一起保护羊群。再说我作为长辈,吃点亏算什么?一猛少年英俊,骑的那匹花马太过平庸,我家这匹良驹正适合他!” 是图和坦摆出一副长辈提携晚辈的姿态,让人感觉他用良驹换两只小奶狗吃了很大亏。 此时几只小虎斑已经吃饱,躲在一边睡觉,而四只小黑背就像饿死鬼似的还在大口吞咽奶水,一个个肚子吃的圆鼓鼓,让人感觉随时都能撑破。 是图和坦知道,这样贪婪吃奶的狗崽长的快,长的壮、大,有狼的特征。 “是图叔叔,我马术一般,有那匹花马就足够我骑的了,你家那匹马驹我见过,很神骏,说实话我驾驭不了。” 王一猛知道是图和坦心里的小九九,自己这四只狗崽,即便是在后世名狗辈出中也排的上号,当下绝对是狗中王者。 若是换在上辈子,他绝对马上就答应了,那匹小马驹真的很吸引人。 是图和坦脸色一僵。 “阿雅,不能再让这几只小狗崽子吃,我真担心他们会撑破肚子!”王一猛见狗崽们吃相太难看,再吃下去绝对会漾奶。 四只狗崽饿死鬼般的吃相,也让乌兰图雅有些害怕,闻言连忙去拿虎睛,可小家伙嘴里叼着母乳不放,悬空的四条腿乱蹬,让人感觉它饿了很久,好不容易叼了几口奶却被拿开般不甘心。 另外三只小崽也都是嘴里叼着狗乳舍不得松口,被放入牧箱里后却又瞬间老实,头对头趴在一起睡着,脸上带着满足,恢复了之前的呆萌。 “一猛啊,我知道你家祖辈是猎人,你也挺喜欢枪,恰好我家有一把16号挂杆闲着,既然你不喜欢马,那就把枪送给你了。” 见乌兰图雅准备起身离开,是图和坦的脸上又堆起笑。 枪送出去了可以再买,这几只狗崽却是草原上的独一份。 这若是在上辈子,王一猛肯定拒绝不了枪的诱惑,16号挂杆一直是他的梦想啊! 上辈子他腿伤后回家,趁王建设内疚、心疼他的时候要枪也没能如愿,直到21岁才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把猎枪。 虽然大多数男人都喜欢枪,喜欢打猎,可每个猎人都知道,打猎可以千日顺,但一次失误就足以送命。 所以每个猎人都严禁自家的孩子成年前进山打猎,只有等到身体完全长成了,心智成熟了,性子练稳了,有狼一样的耐心了,才会被带上山学习打猎。 那些十六七岁就上山打猎的,几乎等于是送去投喂。 “是图叔叔,我是要留两只的,但另外两只我已经送给阿雅和巴尔思了。”王一猛说道,他知道阿雅很喜欢虎扑,他本想等过两个月阿雅生日时送给她个惊喜的。 “什么?”是图和坦的脸又僵。 王一猛:“夜间狼群来袭,作为值夜羊倌我没有保护好羊群,导致我阿爸家死了两条狗,两条狗重伤,另有十几只羊被咬死,我深感内疚,就把两只狗崽送给他们。” 是图和坦刚要说话,忽然从外面闯进一人,瓮声说道:“不就两只破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给你脸了!” 说话的人长得不高,膀大腰圆,浑身肌肉几乎挤破长袍而出,正是是图和坦的儿子卓力格图。 他在外面听见阿布用猎枪换两只狗都被王一猛拒绝,便忍不住冲了进来。 乌兰图雅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刚要发作,王一猛拉住了她,对是图和坦说道:“是图叔叔,谢谢你,我们要回去了!” 乌兰图雅抱着牧箱,站在王一猛身边,准备离开。 卓力格图忽的上前一步,伸手从箱子里拿出虎睛,放在掌心端详,对王一猛冷笑道:“我说是什么好狗呢,只不过如此,比我家这几只虎斑差远了。” 王一猛笑道:“确实很一般!” 卓力格图看了几眼,在把虎睛放入箱子的途中忽然手掌一滑,“哎呦”一声惊叫,吃得肚子鼓胀的虎睛便朝地上摔去。 第21章 熬鹰 (求追读) “啊!” 乌兰图雅惊叫! 刚出生才几个小时的小狗崽吃的太饱了,这么高摔下去即便不死也是废了。 就在虎睛即将摔到地上时,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接住了虎睛,顺势往后一带,消去下坠之力,小奶狗只是哼唧了一声,继续酣睡。 见虎睛被王一猛接住,乌兰图雅怒瞪卓力格图:“你故意的。你没安好心。你想怎样。” “阿雅妹妹,我真的是失手了。”卓力格图内心暗说可惜,脸上却带着惊慌,连声道歉,左手打右手,“该死,该死......一猛,实在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小狗崽太小了,滑不溜秋的确实不好拿!”王一猛说着把虎睛放入箱子里,拉着乌兰图雅离开。 乌兰图雅道:“他刚才就是故意的,他们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你就不该拦着我。” “我当然看出来他是故意的,我之所以拉着你离开,是因为咱家狗崽子太小了,如果起冲突,在他们家咱们占不到便宜,对狗崽们不利。”王一猛早就知道是图和坦父子俩不是好东西,但没想到卓力格图坏到想摔死小狗崽。 “对了,一猛哥,你刚才说送给我一条小狗,真的假的?不会是哄我开心的吧!?”乌兰图雅笑盈盈的转脸看着王一猛,这个汉人少年真英俊。 “我看得出你喜欢虎扑,本来想等你生日时再把虎扑送给你的。” 上辈子说好等虎妞生崽,送一只小狗给乌兰图雅的,但他受伤后离开草原带着虎妞回家,答应她的事没有做到,后来阿雅在白毛子风里失踪,他伤心难过很久。 既然重生了,他得保护好阿雅。在铁钼尔家几个月,他一直把阿雅当做亲妹妹疼爱。 王一猛在家排行老二,哥哥王一勇已娶妻生子,还有个十五岁的弟弟王一智正在上学。 说起王一智,智力那是真的好,今年上五年级。 别人上学一年升一级,王一智是两年升一级,他的一年级同学都初中毕业了,有的都上高中了,他还在五年级抱窝。 弟弟太聪明,所以王一猛好希望能有个妹妹。 可王建设却不想生了,怕再来个带把的,把他老命都折腾没了。 “谢谢一猛哥!”乌兰图雅开心的双腿一磕马的腹部,马就窜了出去。 是图和坦用马用枪都没换去的狗崽,王一猛却送给她了,她能不开心嘛。 “走着瞧,我定会让这四只狗崽一个都活不了。”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卓力格图阴恻恻的说道。 “不识抬举的东西,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让你鸡飞蛋打。”拿枪都没换到狗,这让是图和坦很没面子。 “对了,”是图和坦继续对儿子说道,“阿雅再过两个月就十七岁了,我知道你喜欢她,你表白了吗?” 蒙古人敢爱敢恨,在爱情方面不像内地人那么含蓄。 “我想等今年夏天当上马倌了再向她表白。“卓力格图是牛倌,想在这个夏天冲击马倌,“只要我当上了马倌,她还不得反过来求我?” 马倌,即代表勇士! 当下的蒙古大草原上,羊倌的地位是最低的,但想做牛倌就必须先从羊倌做起,每年夏天会有选倌大会。 做马倌最难,得从众多的牛倌里脱颖而出,马倌的地位,相当于大学里的清北,竞争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你得快点,我看这个小丫头看那个小畜生的眼神有点问题。” “他敢!我废了他!”卓力格图双拳一握咔咔响。 王一猛和乌兰图雅骑马回到家,没看到巴尔思,铁钼尔已经备好马车等王一猛,这次去公社买狗,顺便买一些日用品回来。 一路上王一猛把在是图和坦家发生的事跟铁钼尔说了,铁钼尔让他以后要当心是图父子使坏。 二人骑马聊天,赶着马车,很快来到公社。 公社以前是知青最多的地方,就像是一个集市,有很多营房,有供销社,有大食堂,随着这些年知青们逐渐回城,这里再也没有往日的热闹,变得非常冷清,偶尔几个牧民匆匆骑马、赶车过来,买好东西就走。 置办好生活用品和一些工具,铁钼尔带着王一猛来到位于公社边上一角的一家狗场。 以前知青们在这时,每个牧民家都会被安排一二名知青学习放羊牧牛,草原汉子们能腾出手打狼。 这些年知青们相继离开,牧民们的工作量突然加大,没有时间再去打狼,狼的繁衍极快,狼患逐渐显出,于是镇上有人专门养狗卖给牧民防狼。 这家狗场很大,远远就闻到猛狗的叫声,狗屎狗尿的气味有些刺鼻,还没进入狗场,就看见一个蒙古汉子,牵着一条精干的兴安岭大花狗离开。 进入狗场,院子里顺着围墙四周盖满狗舍,有的狗在狗舍里,还有一些狗被铁链栓在外面,见有生人进来,大声吼叫。 草原上的牧民一日也离不开狗,对狗的需求很大。 王一猛扫了一眼,就看出这里猛狗居多,有体大口阔,和狼战斗时猛打猛冲的蒙古獒; 有四肢发达,具备领袖气质的呼伦贝尔牧羊犬; 有外观威如雄狮,体重庞大的鞑子犬,; 有体型高大健壮,嗅觉灵敏,善于搏斗的蒙古细犬。 在场子的一角,还有几只串窝狼的身影。 这个时候,外国猛犬还没有被国内引进,国人还不知道像高加索犬,比特犬等等,能有串窝狼就算是上等狗了,就这些黑背还都是用优良母狗,去偷外蒙古的串窝狼生下的狗种。 串窝狼,就是杂交黑背,耳朵比正宗黑背大,耳尖的轮廓有些圆,特别是那条旗子般竖起的尾巴,一看就是杂牌军。 铁钼尔和王一猛刚把马缰绳栓好,一个膀大肚圆,四十岁左右,叫巴图的蒙古汉子,就走过来跟铁钼尔热情的拥抱打招呼。 铁钼尔拍着巴图的肩膀:“巴图,怎么没看见西日莫?” 西日莫是供销社的主任,以前的主任由建设兵团的领导兼任,现在兵团撤离,知青们离开了,按资排辈他就成为主任了。 巴图道:“几天前西日莫在山上抓到一只雏鹰,现在正在熬鹰,已经是第二天了。” 王一猛听说过熬鹰这事,但从没见过熬鹰的过程。 熬鹰这事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了的,那些臂上架鹰的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大逼王,走哪架着一只冷酷的雄鹰,堪比九几年驾驶一辆法拉利炸街装逼。 在蒙古大草原和兴安岭这块不缺鹰,只是缺少能驯服鹰的人。 即便是具有钢铁意志力的蒙古汉子,也不敢尝试熬鹰。 鹰只忠诚驯服它的人,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法拉利有钱谁都能买,再有钱你买不到鹰服你。 “怎么样?鹰还没屈服吗?”铁钼尔又拍了拍巴图粗壮的肩膀,西日莫熬鹰不能出屋,狗场就巴图当家了。 第22章 熬鹰就是熬人 “没有,这才刚刚两天两夜。这是一只半大的雄鹰,性子刚烈孤傲,西日莫这次是遇见真对手了。”巴图说着摇摇头,显然是觉得希日莫这次会输。 铁钼尔奇道:“西日莫不是有一只鹰吗,怎么还熬?” 巴图道:“他那只鹰二个月前死掉了,前阵子他专门去兴安岭抓了一只半大的鹰。你知道的,玩鹰的人一天都离不开鹰。” 这话王一猛赞同,就像玩狗的人,一天不见心爱的狗,就跟缺了点什么似的。 同时他很好奇,半大的鹰是怎么捉到的。 以前看过有人在兴安岭上抓鹰巣里不能飞的雏鹰,拿回家不吃不喝,几天就死了。 鹰这玩意儿比狼难抓,比虎孤傲,但只要你能熬过它,它终生就服你、 “半大的鹰太难熬,还是熬小鹰好一些。”铁钼尔说道。 巴图:“小鹰好熬,但性子会弱,半大的鹰性子烈,熬好了能抓黄羊,能猎大狼。” 铁钼尔点头,小鹰是好熬许多,但熬好的小鹰长大后不够勇猛,就像被圈养的狼,长大后虽然还是狼,但野性有失,那种只有野生狼才有的孤傲和杀戮本性变淡。 “我的老朋友,你今天来是要买狗还是买枪?”巴图道。 这里不但卖狗,还卖枪。 蒙古大草原上狼多,特别是阿尔山市的地理位置特别,在四个草原的交界处,背靠大兴安岭,边上还和蒙古国接壤,猛兽居多,有时还会有熊瞎子走错路摸到牧民家里。 所以这个地区暂时对枪支管理比较松,几乎家家都有猎枪,商店里也有卖猎枪的,还有的牧民家里有汉阳造,三八大盖,只不过这两款枪的子弹难寻。 这几年知青和兵团逐渐离开,狼患渐多,每家有枪很正常。 “我来买几只狗,天亮前两群狼偷袭我家牧场,家里伤了三条狗。”铁钼尔说着朝王一猛一指,“幸亏我的干儿子,他一个人杀了两匹大狼,把羊群的损失降到最小。” 听说王一猛一人杀了两匹大狼,巴图先是惊讶,上下看了他几眼,眼里全是不信,却说道:“小伙子长得不错,但你得多吃肉,多长力气才行。” 王一猛知道,巴图不相信单薄的自己能杀两匹大狼,如果是蒙古少年,巴图就信了。 在不少蒙古人的眼里,汉人大多胆小,性子温顺如羊,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只有几十万人口的蒙古人征服。 特别是那些从未接触过野兽,未见过荒莽、森林、大漠的知青下乡来到这里,夜间听见狼嚎吓得睡不着觉,见到游走的蛇尖叫着跳起,一些强悍的蒙古人更加认为汉人胆小了。 说实话,单比勇气,汉人和蒙古人确实不在一个段位,王一猛见过很多文弱的男知青和蒙古男人站在一起,比娘们还要娘们,老远见到一条小蛇都能吓的蹦起来。 “老朋友,我家好狗很多,保证有你满意的,你们去挑,看中了跟我说就行,每个狗舍上都有标价。” 巴图对卡铁钼尔说完后离开,那边又有别的买家来看狗。 王一猛道:“阿爸,能不能带我去看看熬鹰?” 铁钼尔轻描淡写的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人和一只鹰同关在一间房子里大眼瞪小眼,整个过程枯燥无味,最后看谁先屈服。” “我就是好奇,以前常听人家说熬鹰的汉子都有钢铁般的意志,我想看看是怎么个熬法。” 王一猛也听父亲说过,熬鹰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熬鹰者得有钢铁般的意志力。 小时候常看见猎人抓雏鹰回来,但没过多久要么是把鹰放了,要么是鹰死了,还从没看过有谁熬鹰成功。 铁钼尔:“就是抓到一只鹰,把鹰绑着站在一个长圆木棒上,熬鹰人转动圆木,鹰就在圆木上一刻不停地走,熬鹰人一刻不停的转动圆木,直到把鹰熬倒了精神,驯服了才行,这鹰就从此听你的话,帮你打猎。” “原来是这样啊!这容易,那就跟它边玩边熬呗,熬累了就吃,吃过了接着熬,这不就是老鹰难捉嘛!” 王一猛心说这要是有手机,我能把鹰熬死了信不信。 铁钼尔笑了: “你这孩子,熬鹰哪有那么容易?鹰的性子最刚烈,就像蒙古烈汉般宁折不弯,只有用耐心一点点把它的傲气给熬掉,它才会屈服,而且只会向那个把它熬服的人屈服。” “熬鹰就是熬人,中间不能换人,一换人这只鹰就废了,无论你怎么熬,它是绝对不会屈服的。最后要么把它放飞,要么看着它活活饿死。” “整个熬鹰的过程里,人是不能睡觉也不能吃东西的,连拉屎撒尿都不行,在这期间鹰也是滴水不沾,一人一鹰对视,哪怕人只是打个盹,这只鹰就会蔑视人,从此别想它屈服了。” “这样难度就大了。” 王一猛心说凭什么鹰就可以随时拉屎撒尿而人不行,但转念一想,鹰要是知道不能随地大小便,那它就不是鹰了。 铁钼尔笑道:“要不怎么说是熬呢?熬鹰人必须大半天前就不吃不喝,排空肚子,确保在此期间没有屎尿。” “在熬鹰期间,敖鹰人的眼睛要一直盯着鹰的眼睛看,不能有半点松懈,更不能看向他处,首先得从气势上把鹰压制。” “而鹰也会盯着人看。俗话说鹰的眼睛,狼的耳朵。鹰的眼睛冷傲,残酷,如刀似剑般锋利,不是一般人能够对视的。” “野外抓来的鹰不吃人给的食物,它们宁愿饿死也不吃。熬鹰就是为了让鹰吃东西,只有在精神上把鹰降伏了,鹰才会吃熬鹰人递来的食物,吃了食物,这只鹰从此臣服。” “阿爸,你就带我去看看呗!”铁钼尔这样一说,王一猛更想看看了。 图卡铁钼尔道:“那我就带你去看,但你只能从门缝或窗户缝里看,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声响,熬鹰人就怕半路被人打扰,人靠的就是一股精神气和鹰斗,一旦被打扰,精神就会涣散,再也聚不起来了。” “行!我保证不说话。”王一猛兴奋的说道。 第23章 两个倔户对熬 铁钼尔走过去问巴图,西日莫在什么地方熬鹰。 巴图指着拐角处的一个不大的房间:“就在那间屋子里。”然后特意叮嘱王一猛,“去了可不能说话哦!” 铁钼尔带着王一猛轻步来到那间房前,站在窗户外往里看。 屋里只有一人一鹰,房梁下挂着一根长约一米,直径约五六厘米,两头有轴承的圆木。 鹰不大,看上去未成年,眼神犀利,浑身充满野性和倔强,灰黑色的羽翼似铁,勾状大喙光滑如钢,一双花岗岩般的鹰爪,随着小棍的转动而不停交替,就像是在原地走太空步。 铁钼尔低声道;“你看,鹰爪巨大,抓着小圆木不停地交替行走有点费力,这也是熬,熬鹰的体力。” 鹰的大喙上套着专制的牛皮套子,一只爪子被牛皮带子记牢,带子的另一头拴在墙上,确保鹰无法袭击熬鹰人。 鹰爪能把狼的头骨抓裂,可想而知力量有多可怕,人若是被抓一下,皮开骨碎。 穿着一身厚皮袍,身材消瘦的西日莫端坐在凳子上,和鹰之间保持约一米的距离,一双不带情感的眼睛紧盯着鹰的同时,一只大手缓慢转动那根圆木。 此时气温已经升高,西日莫穿着厚皮衣居然不流汗,冰冷的眸子里布满血丝,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睡觉,蓬头垢面的让他看上去大概有六十岁,嘴唇开裂溢出血水,脸色干枯黑黄如僵尸,十根手指头已磨出水泡,不知是哪根指头上的水泡破了,圆木的一端已有血迹。 鹰踏着滚动的圆木,双爪随着圆木的转动而不停交换,一双冰冷野性的眸子里全是高傲,斜视对手。 铁钼尔低声道:“一猛,你看他有多大年纪?” “大概六十岁左右吧?” “他今年三十一岁。” “这么显老?” “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睡觉,熬鹰的同时也是在熬他自己的血气和血精,所以看上去显老。等熬鹰结束后,他精神垮下来,能睡两天两夜不起床。” “阿爸,你觉得他能熬服鹰吗?” “我看够呛。你看,鹰的眼神依旧犀利,鹰爪也没有出现颤抖的迹象,再熬一天一夜,如果鹰还不屈服,估计他就撑不住了。” “是条汉子!” 王一猛挺佩服西日莫的,换他或许能做到两日两夜不睡觉,但一直和鹰对视并一刻不停地转动木棍他做不到。 铁钼尔低声道:“这一人一鹰都是倔户,就看谁能倔过谁了。” 时间飞逝,转眼十几分钟过去了,一人一鹰两个倔户,依旧机械般保持原样对峙着,一个倔如驴,一个倔如钢,两双冷静的眼睛碰撞,互不相让。 双方这是较上劲儿了。 巴图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后,低声道:“西日莫以前熬过一只雏鹰,只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就把鹰打败了,这只鹰他已经熬了两天两夜,却没有一点屈服的迹象,我看这一次够呛。” “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睡觉,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便被鹰给打败了,也不是丢人的事,说出去任何人见到他都得佩服的伸出大拇指,说他是响当当的汉子。输给鹰不丢人。”铁钼尔赞道。 “铁钼尔,你年轻的时候也熬过鹰并且战胜了,怎么现在不熬了?”三人离开房间,巴图问道。 “年轻时好胜心强,就是憋着那股劲儿非得把鹰给熬趴下。现在不行了,精气神跟不上喽,且已没那个耐心。那时候熬鹰,是为了争强好胜,是为了在姑娘们面前有面子,现在不行喽,天天接羊羔都要把我累死了,哪还有精力去熬鹰。” 巴图大笑:“年轻人谁不好胜,不好胜的年轻人连媳妇都找不到。” “阿爸,你也熬过鹰啊?”王一猛问道,他很好奇,为什么来着久了巴尔思没有说过。 “你阿爸年轻的时候那可了不得,经常架鹰驱犬进山打猎,曾经一个人猎过一头罴瞎子,博得里你阿妈的芳心。” 巴图说着伸出大拇指。 “你阿妈年轻时,是我们大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你阿爸若不是英雄了得,你阿妈也看不上他。” 罴瞎子就是棕熊,比黑熊的体格还大,属于熊类里最大的。 王一猛恍然,心想我就说嘛,阿妈这么漂亮,怎会看上比她矮,且长相一般的阿爸。 在草原上,姑娘首看小伙是否勇敢,相貌次要。 “猎罴多年,最后差点被罴瞎子给猎了,若不是一猛的父亲关键时救了我一命,现在你哪里看得见我哦!”图卡铁钼尔摆手笑道,他年过四十,已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 “王三炮的儿子?”看着王一猛,巴图的眼睛里有异样,一副完全不信的神情,显然他知道是王建设救了铁钼尔。 王一猛的父亲王建设外号王三炮,他打猎从来没有开过第三枪,即便是猎熊,也最多只开两枪,一枪爆头或打月牙,一枪补枪,绝不打三枪,因此外号王三炮。 猎熊打月牙指的是熊胸口的白色月牙地带,子弹从那里进入,基本把熊心打爆,一枪毙命。 当然,熊皮厚肉多,生命力比皮糙肉厚的野猪还要顽强,而且这东西比野猪聪明,可能是跟人学的有时会装死,等猎人误以为它已死,上前准备取熊胆时发起致命一击,和仇人同归于尽。 “巴图,你也知道王三炮?”铁钼尔奇道。 “谁不认识王三炮啊,打猎从不开第三枪的王三炮我怎么不认识,咱俩还一起吃过烤肉喝过酒呢!”巴图说着又上下看了王一猛几眼,“我说怎么眼熟呢,原来是王三炮的儿子。” “巴图叔叔好!”见巴图认识父亲,王一猛连忙叫叔叔。 “真是龙生九子,连母十个样。”巴图又看了王一猛几眼,问道,“王三炮家有三个儿子,听说他家老二怕狼,你是老大还是老三?” ......王一猛:“我就是老二。” 巴图...... 看着铁钼尔带着王一猛去选狗,巴图整不明白了,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不对啊,老二怕狼,怎能杀死两匹狼呢...... 第24章 买狗 这里的狗都是训练好的牧羊犬和猎狗,买回去不需要专门训练,直接就能看家牧羊,打猎追踪。 大草原上的牧民家家养狗,至于养几条,那就要看各家牧群的大小了。 一般人家都会有三四条自己养大的主力狗,然后视牧群发展规模变大而增狗。 比如铁钼尔家前年冬天有七百多只羊,去年春天生了五百多只羊羔,到了今年大小羊近两千只,家里的五条狗就显得不够用了。 刚接羊羔那会儿,铁钼尔是打算从狗场补充两条大狗的,但因为不断有母羊产崽,家里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所以没来。 早晨羊群被袭,损失三条大狗,他也懊恼不已,如果早补充几条大狗,也许那三条狗就不会战死了。 现养狗肯定是来不及,最好的办法就从狗市里买几只。 每年春季,很多牧民家因羊群增大而买狗,到秋天肥羊上好膘出圈,羊群规模一下子缩小近半,这时狗就显多了。 大狗们都能吃,草原人又没杀狗吃狗的恶习,于是就把临时买来的狗再低价卖回狗场。 牧民大都保持自家有三、四条主力狗为中坚,牧群规模大了就买几条狗回来协助,等规模缩小时再卖回狗市,减少喂狗的经济支出。 还有的是自家母狗生崽,狗崽的品相也都挺好,等养大了能看家护羊后,再把之前年纪稍大的狗淘汰卖给狗场,继续发挥余热。 当然,很多牧民舍不得把一手养大的狗卖掉,就让它在家养老。 狗场里也有一些良种母狗,有的牧民把怀孕的母狗买回去,下崽后挑选好的狗崽养到两三个月大,再把母狗卖回狗场,这样就推动狗市良性发展,牧民家里有需要时可随买随卖。 “阿爸,那里有两条细狗好像不错。”王一猛指着一个狗舍里的两条大狗说道。 细犬也叫契丹犬,体型高大健壮,奔跑极快、嗅觉灵敏,搏斗能力出众,可单挑蒙古狼。 这两条狗一看就是亲兄弟,毛发,体型近似。 铁钼尔上前仔细看了一会,见四周无人,他偷偷的从牛皮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罐头瓶打开,里面是一只他早晨刚剥下来的新鲜狼爪。 顿时,狗舍里的两条契丹犬上唇皱起,龇出獠牙,低声咆哮,进入战斗状态,与此同时附近另外几头大狗,也表现出强烈的战斗欲望。 “阿爸,你这是?”王一猛面露不解。 铁钼尔低声道:“这办法能够试出狗闻见狼时的状态,同时能根据狗牙判断其真实年龄是否处于当打之年。” 王一猛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这是我阿布教我的小技巧,不要告诉别人。”铁钼尔咧嘴一笑,说着把罐头瓶拧紧收起,低声对王一猛道,“这两条狗不错,四岁左右,正是当打之年。那边还有两条也不错。” 说着他转脸喊来巴图,询问这两条狗有没有咬人的恶习。 懂狗的人能单从狗牙的状况,判断出狗的年龄,还有人根据观察狗的面部表情,精神状态以及毛发来判断狗龄。 小狗的牙齿都是白色,狗龄越大牙齿越黄,看狗牙鉴别狗龄的最好办法。 刚才几条狗的激烈反应让巴图有点懵,他如实回答说这两条狗没有咬人的恶习。 铁钼尔说这两条细犬先定下来。 巴图朝铁钼尔竖起大拇指:“你的眼光真好,这两条狗绝对是上品,香头好,能牧能猎,能打且凶!” 狗场对狗的品性要如实回答买主,不然发生恶狗咬人事件会很麻烦,也会影响狗场信誉。 有人喜欢性情温和,不伤家里老人和孩子的狗,还有人就是喜欢烈狗。 烈狗斗狼大多是把好手,有人把烈狗买回去,训好了就留在家里。 每天来买狗的人不少,看中了不定下来,说不定一会儿就被别人看中买走。 定下两条契丹犬,铁钼尔指着一条刚下崽不久的母狗,对王一猛道:“一猛,这条蒙古母獒不错,从狗乳的外形看出乳量很大,买回去给虎妞的崽做乳娘,这窝獒崽里有几只品相还不错,正好和虎妞的崽们一起长大,填补黄狗、半耳它们离去后的空缺。” 这条蒙古母獒嘴阔牙白,身长肩宽,四肢粗壮,尾巴如鞭,是条好狗,生了七只狗崽,小家伙们正在吃奶,铁钼尔能从狗崽吃奶时看出优劣: “抢食吃的狗崽聪明,有竞争力,体格也会比不抢食的狗崽大,长大后具备侵略性,不惧狼。” “母狗狗乳的出奶量各不相同,有的是前两对出乳量大,有的是后两对好,也有中间两对好的,好狗崽会把所有狗乳都吃一遍,最后确定出乳量最大的固定为自己的饭碗,吃的多,自然就长的体大壮实。” “那些被别的狗崽抢食而不对抗的狗崽,第一轮就被淘汰。” 王一猛连连点头,今天学到很多选狗的经验,特别是用狼的气味来判断狗品的办法,简直绝了门了。 铁钼尔告诉巴图,这条蒙古母獒也买了,几只公崽带走,母崽子让巴图自己处理。 “阿爸,大黄和虎妞殁了,家里是不是要买一条好的香头?” “小牧的香头不错,等接羊羔结束后,我带你们去打猎,把小牧给训出来。小牧聪明,一学就会,从凌晨一战来看是条好狗,长大了不怵狼。”铁钼尔说道。 “真的啊!?” 王一猛闻言跳了起来,他上辈子就痴迷打猎,腿瘸后还打了几年的猎,到了95年国家开始收枪,禁止狩猎,野生动物保护法也相继出台,那时候私人就不允许打猎了。 钓过鱼的人都知道钓鱼有瘾,而打猎的瘾堪比大烟,猎人半个月不打猎,就跟掉魂似的。 几十年过去了,他早就手痒难耐。 “这若是在往年肯定是没时间的,接羊羔期间得日夜防狼。今天凌晨这一战,确保狼群半个月之内不敢光顾咱家的牧群,咱们能好好休息一下嘞,顺便去打点野味回来换换口味。” 铁钼尔很喜欢这个干儿子,见王一猛蹦了起来,他笑眯眯的说道,然后指着一条体型庞大的狗,“这条鞑子犬不错,还有那条兴安岭大青狗看样子很机灵,咱们也一并买了。” 这条大兴安岭大青狗是条猎狗,个头比黄狗要大一些,看上去很彪悍,打斗能力超过黄狗,至于香头有没有黄狗好,得打一次猎才能知道。 鞑子犬是在气候恶劣的沙漠地区培育出的犬种,适应性和抗病力都很强,是狗中力壮派,缺点是较温和,斗狼时不主动。 当然其中也有好狗,见到狼时表现出好斗性格,刚才铁钼尔拿出狼脚时,这条狗表现出强烈的危机感和冲击力。 见铁钼尔选的都是好狗,巴图有点牙疼,指着几条串窝狼:“那边还有几条好的狼狗,要不要去看看?” 第25章 买枪(求追读了,没追读就没推荐) 王一猛说道:“那几条狼狗体型是不小,但爪子不够大,尾巴上翘跟旗杆似的,还不停地摇晃,不会护裆是最大缺点,和狼战斗时容易被掏,毛发还杂,一看就是杂交的串窝狼,而且年龄偏大。” “嘿,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钻洞,王三炮的儿子虽然在怕狼这点上不随爹,但遗传了选狗识狗的能力。”见王一猛说的头头是道,巴图忍不住说道。 这是夸人啊还是骂人啊......王一猛哑笑,没办法,既然巴图和老爸是老相识,那就是长辈。 “就这几条了,两条细犬,一条鞑子,一条母獒,一条大青狗。” 铁钼尔本想去看看那几条狼狗的,王一猛这样一说,他朝巴图摆摆手。 他知道王一猛家世代为猎,对选狗上有独特的眼光。 选狗,选马,训狗,训马这些个技巧,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方法。 巴图当然想把几条年纪稍大的狼狗推荐出去,但见王一猛和铁钼尔都识狗,便不再多说,拿着几根铁链,分别系在几条狗脖上。 铁钼尔带着王一猛去柜台付钱,顺便买些子弹,他家里有一把16号挂管,打7.62mm的子弹。 到了柜台前,王一猛看着柜台后面摆着几把猎枪,顿时舔了舔嘴巴,手痒难耐。 但他知道自己这年龄,长辈们肯定是不给他用枪的,于是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把气枪。 上辈子国家开始禁枪、禁止打猎后他的猎枪上交,手痒难耐时就拿着私藏的气枪打些鸟雀过过瘾,随着禁枪更严,最后连气枪的子弹都买不到了,只能在枪瘾大发时拿出来摸摸,回忆打猎生涯。 “那一把气枪拿来我看看?”见王一猛的眼睛紧盯气枪,铁钼尔对售货员说道,“那把,对,就是工字牌的那把。” “28块7毛!”售货员说着把一把崭新的气枪从货架上拿下来,递给铁钼尔。 这是一把工字牌B2型气枪,中断式结构,弹簧活塞气压式原理,5.5毫米口径,长112厘米,重7斤,射击精度极高,是打鸟的好枪,射程也远。 气枪没多少技术含金量,就是枪管加一个气锤,制造相对简单,打的子弹也便宜,两块钱能买七盒子弹。 80年内地的猪肉才三毛五一斤,小麦卖六分钱一斤,内蒙古这边的生羊肉也只不过才卖四毛多一斤,当然,羊肉到了内地价格翻几倍。 知青们相继离开,内蒙古庞大的羊群有一半承包给牧民,牧民们就像种地的农民交地租、公粮、提留一样,每年要上交国家羊毛,羊,和牧草费,过几年还有羊头费,马头费,牛头费。 一头绵羊百十来斤,卖三十多块钱,差不多一半上交,剩下的去掉人工费,牧草草地费,饲料费,医药费,再去掉每年被狼叼走的,病死的,走散的,这样算下来,一只羊每年也就挣个几块钱,但这还是政策好,牧民们比起内地种田的人好上许多,最起码每天有肉吃。 当然了,牧民都非常辛苦,无论遇见什么样的天气都是长年无休,特别是女人,白天辛劳一天,下半夜还要守夜防狼。 农民种地一年就忙那三四个月,剩下的时间都是休闲,虽然日子过的清贫,一年吃不上几次肉,但大家天天高喊越穷越光荣,这日子也就不觉得苦了。 这个年代,内蒙古牧民家的女人普遍短寿,这跟常年劳作熬夜不无关系。 就比如乌日娜,曾经是草原上的一枝花,这还不满四十岁,脸上就爬满皱纹,看上去有些未老先衰,周身都是病。 俗话说劝君不吃三月鲫,万千鱼仔在腹中,劝君不打三春鸟,子在巣中望母归。 但蒙古人却偏在春天掏狼崽,全年打狼,杀狼,套狼。 就是狼的存在,把蒙古人逼的吃不香,睡不好,硬生生把女人们逼得短命,蒙古人怎不恨狼? 铁钼尔双手持枪,左手大拇指轻压扳手,右手往前推压枪管,枪身下垂至打开状态,露出弹膛,检查弹膛确定没有子弹,将枪身抬起向后拉,整支枪处于待激发状态,端起上脸,三点一线瞄准屋顶吊着的灯泡放一空枪,感觉手感不错,递给王一猛。 王一猛伸手接过枪,熟练地打开,还原后抬枪上脸,瞄准灯泡,三线连一,全身松弛,右手食指借力非力的扣动扳机,感受到气锤撞击力的同时,枪身震动,发出“砰”的一声,顿时那种一枪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就来了。 铁钼尔:“喜欢吗?” “喜欢!”王一猛把玩着枪,眼睛里有光。 虽然这个年代不禁枪也不禁刀,但自己这个年龄想拥有一把猎枪是不可能的,玩玩气枪就已不错了。 “喜欢就给你买!” 铁钼尔伸手揉揉王一猛的头,凌晨若不是干儿子表现神勇,不但狗群全军覆没,羊群的损失更惨重。 狼入羊群,不光是吃,更多是血腥杀戮。 当然,铁钼尔也庆幸王一猛表现出色,不然有可能被狼给伤了,真那样他怎么跟安达王建设交代。 “阿爸,这太贵了。”王一猛说着把枪递给售货员。 “哪里贵了?你的表现配得上这把枪,等你年龄够了,阿爸一定给你买把猎枪。” “阿爸......” “让你拿就拿着。” “谢谢阿爸!” “自家人说什么谢,若不是你,羊群损失大了。等狼皮干透了,和狼舌头一起拿去换钱,让你阿妈帮你存着娶媳妇!” 一张小狼皮顶五张羊皮,一张大狼匹能抵十张羊皮,当然这里包括国家给的打狼的奖励。 不过这三张大狼皮的头部受损严重,几乎烂了,卖的价格打折,但国家奖励的不变,还好狼舌头保存完整,狼牙也无损。 王一猛刚要说话,巴图走了进来,见他枪耍得漂亮,笑道:“这枪用的一看就是老手,看样子三炮没少教你玩枪啊!” 王一猛家也有一把三八大盖,是他祖父杀了一个小鬼子后得来的,枪是好枪,只是子弹有些难买,只能放在家里摆设。 另有一把16号挂管,这枪虽然只能单发,但对于猎人来说,要的就是那股爽劲和刺激,只要枪打的准,再大的猎物也能一枪放倒。 枪打不准,遇见野猪和黑罴子,拿一把AK也得怂。 “这把枪买了,再买二十盒子弹,另外给我50发7.62mm的子弹。”铁钼尔说着从巴图手中接过几条狗的纸条,看了一眼价钱,以及狗的状况备注无误,递给售货员开单子。 这几条狗买回去,如果一年内再返卖给狗场,可以卖一半的价钱。 当然,前提是狗得没伤、没病,买狗之前狗身上有哪些小伤,都得在发票上写清楚。 这时候的蒙古人做生意,一是一,二是二,信誉没得说。 第26章 带狗回家 售票员开好单子,抬手往头顶上的铁夹子里一夹,轻轻一挥,铁夹子顺着一根钢丝线“滋溜溜”飞到了收银台。 收银人员抬手从铁夹子里取下几张单子,手一挥把铁夹子送回,她开好发票,铁钼尔付好钱,把一式三份的发票自留一份,其中一份交给卖枪的,另外一份交给巴图。 巴图接过回单,拍了拍王一猛的肩膀:“见到你爸爸,替巴图叔叔向他问好。” “好的,谢谢巴图叔叔!”王一猛道。 “不谢不谢,以后需要买狗买枪,就来找巴图叔叔!”巴图很会做生意。 铁钼尔把7.62mm子弹放好,从售货员手里接过枪,然后递给王一猛却不离手:“拿枪的第一要素是什么?” “枪口下垂斜指地面或斜指天,不能着对人。”王一猛回答。 铁钼尔点点头,松手。 王一猛:“谢谢阿爸!” “不用谢,阿爸历来是赏罚分明的。”铁钼尔说完,跟着巴图出去交接狗。 看这样子,这顿揍还是没有躲过去......想起巴尔思的惨叫声,一股凉气从王一猛心底生起,自从来到草原,铁钼尔对他极严,怎么揍巴尔思就怎么揍他。 这都怪王建设,来的时候专门关照铁钼尔,你就把一猛当儿子当徒弟,他犯错时你该怎么揍就怎么揍,棍棒底下出孝子、高徒。 这蒙古汉子也实诚,自己犯错,他还真揍。 脑补一会自己挨揍的场面后,王一猛拿着气枪出门来到马车前,巴图把五条大狗一一牵过来,把狗绳交给铁钼尔。 这个仪式非常重要,对于狗来说就是重新换主人,从此以后要忠于新主人。 别看刚才两条契丹犬冲着铁钼尔和王一猛叫的凶,狗绳刚到铁钼尔手里,它们立刻摇头摆尾,表示对新主人的臣服。 所有流浪狗和流浪猫都是最聪明的,知道只有好好的取悦人,它们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这些狗经常换主人,自然知道让主人开心,自己才能得宠。 狗很聪明,能够从王一猛和图卡铁钼尔的言谈举止中知道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它们对王一猛也直摇尾巴。 铁钼尔把四条公狗分系在马车的左右和后面。 巴图抱来一个小木箱子递给王一猛,里趴着四只刚出生的小公狗。 按照铁钼尔的吩咐,另外三只母狗崽被巴图拿走,自行处理。 王一猛把木箱子放在马车上,从车上拿下一只剥好皮的羊羔,均匀分成五份先喂狗,这就等于告诉狗狗们,从今以后我就是伱们的主人了。 母狗就不用绳子系了,小狗去哪母狗就去哪。 喂狗的时候要分食均匀,狗很聪明,能够看出来自己是否被主人看重,同种体格但食物得的少的狗会得忧郁症。 二人回到自己牧群时已近中午,家里的四只小狗崽饿的嗷嗷叫。 王一猛刚把马系好,巴尔思就骑马回来了,背着一个牧箱,里面放着几只刚生出的小羊羔子,下马时腿有点不利落,那只拉着马鞍的手也有点僵硬,显然是遭到了铁钼尔的一顿胖揍,看上去有些愁眉苦脸的。 铁钼尔做事极有原则,不会因为王一猛表现神勇拯救羊群,就不惩罚擅自做主让王一猛守夜的巴尔思。 看着一瘸一拐的巴尔思,王一猛直冒冷汗,他知道铁钼尔做事讲原则,自己这顿揍只怕是躲不掉了。 见王一猛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气枪,一脸郁闷的巴尔思立刻把不愉快抛之脑后,伸手接过枪把玩,嚷嚷着今天晚上要去林子里打鸟。 此时所有大羊都撵到几里外的山坡面阳处吃草,小羊羔子都被留在了羊圈里,它们暂时以喝母乳为主,外面的气候还有点冷,青草也少,大羊们吃的都是去年被大雪掩埋的半青半枯黄的草,不适合羊羔子,要等到半个月后青草长高,气温上升、变暖,它们也硬棒很多,不拖羊群的后腿时,才能跟随羊群出去吃草。 接羊羔季节牧民最辛苦,铁钼尔家一千多只羊,每天都有近百只小羊羔出生,巴尔思和王一猛每天要把在野外生下来的羊羔子放在木箱里,背回牧场安置保暖的同时还要防狼,工作量很大。 看向四处没有找到钦岱和刀疤,王一猛问道:“钦岱和刀疤呢?” 巴尔思朝远处放了一枪:“钦岱可能去拉屎了,刚才喝了半碗羊奶,精神恢复了不少,看样子命可以保住了;刀疤吃了些羊肉,找背风暖和的地方睡觉了,小牧恢复的很快,已经能帮我牧羊了!” 说话间,王一猛牵两只契丹犬,铁钼尔牵鞑子权,巴尔思牵大青狗,分置在牧场的几个位置。 刚才在路上,四条公狗还时不时的朝对方咆哮,经过一路相伴,现在安静了很多,它们已知道这里就是它们的新家了,等在家里熟悉几天后一起出去牧羊,它们就会成为亲密的伙伴。 在此期间,铁钼尔一家人会轮流喂狗,增加互相的感情和信任。 现在家里处于无狗可用的囧境,这样能帮助大狗们快点融入大家庭。 这些狗都辗转过几户人家,都很聪明,会很快融入群体。 刚到新家大狗们就闻出狼的气味,冲着几张狼皮狂吠,没有一点畏惧,说明它们以前确实和狼战斗过。 把四条大狗安置好,王一猛前去看望钦岱和刀疤。 狗能读懂人的内心感情,你对狗好,关键时狗能替你拼命。 见王一猛过来,刀疤挣扎着站起身子朝他摇尾巴。 钦岱已能站起,精神明显比早晨好了很多。 它们看上去精神还是有些不振,想必是虎妞,大黄,半耳的离开,让它们有些悲伤。 乌兰图雅在做午饭,听见外面有小奶狗的声音,连忙从帐篷里走出来,见王一猛怀里抱着个箱子,身后跟着一条健壮的母狗,就知道是把虎妞的四个小崽子的奶娘给请回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王一猛不停的和母狗互动,时不时的给它丢两块牛肉干,增加好感。 王一猛拿着一个毛毡子,抱了一大抱牧草,在羊羔安置房的一角做了一个松软暖和的狗窝,四只小獒崽在来路上已经饿了,刚放下来就哼唧着爬倒母狗身上吃奶。 乌兰图雅去把四只小黑背抱过来,闻到小狗崽的气味,老母狗顿时警觉起来。 第27章 抓只雄鹰回来装逼 四只小獒出生已四天,充足的母乳让它们长得虎头虎脑,浑身黑毛油光发亮,比虎妞的孩子们明显大了一圈。 为了以防万一,王一猛先抱住母熬的头,防止它咬陌生的崽,对养犬颇有心得的乌兰图雅伸手挤出一些狗奶水在掌心,分别涂在四只小黑背的身上沾上母狗的气味,这样能更快的让母狗接受它们。 直到现在,王一猛才真正认识了这四只小黑背里最凶的不是老大虎睛,而是它们的小妹妹虎扑。 虎扑就像一个三天没吃饭的土匪,刚被放到狗妈妈的腹部就一路横冲直撞,遇见抵抗的哪怕使出洪荒之力也得坚决给拱走,把所有狗乳都尝了一遍,最后叼住那个乳汁最丰盛的大口吮吸,片刻功夫,两个嘴角就冒起了白沫,一双后腿不停的蹬着借力。 王一猛感觉它这哪是在吃奶,这是在打仗。 活脱脱的就是虎妞的缩影。 看着虎扑,想起虎妞,王一猛不禁鼻子又酸。 虎扑欺负三个哥哥,哥哥们便欺负四只小獒,它们把乳汁足的三个狗乳占有,把小獒们挤去一边,狗妈妈心疼自己的娃,却又无可奈何。 虎扑的吃相太难看,哼哼唧唧吃的嘴角冒白沫,两只前爪还护食般抱住狗乳,肚子逐渐圆滚起来,却依旧大口吮吸乳汁的同时还如乳猪般撞击狗乳,为自己赢得更多的乳汁。 王一猛生怕它把肚子撑坏了,伸手把它抱过来放到一边,小家伙闭着眼睛用鼻子嗅出狗乳的位置,四条腿悬空都想要爬过去,逗的乌兰图雅咯咯笑。 小狗崽生下来至少要二十天后才能睁开眼睛,也有人会在狗崽十天左右时人为的为它们扒开眼睛,殊不知这就让狗崽的嗅觉大大下降。 在这没睁眼的二十多天内,狗崽仅凭嗅觉吃奶,玩耍,爬出狗窝拉屎撒尿,这是激发嗅觉的最佳时间。 “不能让它们这样欺负四只小獒,以后得八个崽轮流吃乳汁丰盈的狗乳,不然将来小獒们长不大。”巴尔思说道。 “这四个崽子没有了妈妈,让它们吃好点怎么了?”乌兰图雅顿时就拉脸了。 巴尔思:“可......” “可什么可?”乌兰图雅打断哥哥的话,翻了个白眼,“优胜劣汰,这是自然法则,连狗妈妈都知道,你添什么乱。” 巴尔思:“那也不能......” 王一猛连忙对巴尔思说道:“阿爸说,最近几天带我俩去打猎。” 他说话间一只手捧着虎扑的肚皮朝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它的小肚子,小家伙顿时舒服的不行,一脸的享受惬意,嘴角居然流出哈喇子,和刚才土匪般吃相的那个小家伙简直有天壤之别,跟这么大时的虎妞,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狗刚生下来肠胃的蠕动功能稍差,每次吃饱奶后,狗妈妈都会用舌头舔小狗的腹部,这样可以促进小狗消食的快,还能帮助小狗排便顺畅,狗崽子们拉得多,自然就吃的多,长得快。 这条新来的母狗,不打小黑背们就不错了,更不可能给它们舔腹部爱抚、消食。 “真假的?”巴尔思巨大的手掌捧着虎睛,也在给它做饭后按摩,闻言停下手,瞪大眼睛看着王一猛。 “那能还有假?阿爸亲口跟我说的,他还买了五十颗子弹呢。” “阿布对你这个干儿子,可比对亲儿子好多了,走哪都带着。”把虎爪仰面放在掌心里按摩肚皮消食的乌兰图雅说道。 “阿雅你别挑事,我刚来不久,阿爸这是带我四处走走熟悉环境。”王一猛说着把虎扑放到木箱子里,双手把虎牙捧着掌心,给它的腹部做按摩,小家伙舒服的哼哼唧唧。 “你可拉到吧,阿布明显就是偏心你,好像我才是干儿子似的。”巴尔思撇嘴。 阿雅的话显然切中巴尔思的要害,自从王一猛来到家里,他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三个年轻人都是初中毕业,同在一所学校读过书,认知不尽相同但大致相同,很能聊到一起。 “你才拉到吧。上学时你俩在我家,我就变成了小伙计。” 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巴尔思和乌兰图雅上初中时就住在王一猛家,王建设把他们视为己出,在学习方面怎么揍王一猛就怎么揍巴尔思。 两家大人都希望男孩子们将来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但王一猛和巴尔思喜欢的是打猎,哪有心思专心读书考大学,勉勉强强混到初中毕业,识几个字就不错了。 “有一次你放学回来晚,阿爸跟我讲他年轻时和朋友在兴安岭猎熊,取了熊胆和熊掌下山时遇到了山大王,他还没来得及架枪,山大王就一阵风似的消失。这事你不知道吧?” 巴尔思得意的说道,他也称王一猛的父亲为阿爸。 “阿爸还说了,山大王出现时确实有风为其助威,但当你察觉到这股带有杀气的风时,山大王早就在暗处看着你,随时能要你命。阿爸还说,那天遇见的山大王应该是吃饱了,不然他们几个不可能全身而退,有可能全部都留在那儿。” 打猎的都知道,猎人上山打猎的同时自己也就变成了猎物,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猛兽的腹中餐。 大兴安岭上野兽出没,山大王,罴瞎子,猞猁,雪豹、土豹、金钱豹,野猪,丛林狼,这些猛兽吃起人来比人吃它们还狠,特别是罴瞎子和丛林狼,基本上都是活吃。 所以在自家男孩子未成年之前,猎人基本上不会让孩子踏入深山半步,管的相当严。 为了不让孩子过分关注打猎,猎人甚少说起自己在打猎时,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给孩子听,避免他们好奇。 只有等孩子成年了,确定以打猎为生时,才会聊起自己在打猎中遇见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才会倾囊相授打猎技巧。 乌兰图雅的成绩倒是很好,考上了高中,铁钼尔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能读书认字就已经很好了,他更不放心让女儿独自去内地上高中。 “切!遇见山大王算什么稀罕事啊!”王一猛一脸不屑的说道,他知道父亲曾经在大兴安岭遭遇过山大王,但上辈子这个年纪时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阿爸亲自四天四夜熬过一只成年雄鹰,博得了阿妈的芳心。” “还有这事?”巴尔思和乌兰图雅异口同声道,说着二人互瞪眼睛,阿布和额吉瞒得够深的。 熬鹰难,抓鹰也难且危险更大,不小心被鹰爪抓一下,断筋裂骨,要是被鹰爪搂脸上,整张脸就毁了,所以铁钼尔没有把这事说给巴尔思听,生怕他去抓鹰。 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有时几天也见不到人,不像内地百姓,农活忙完了就凑到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屁大点事满村都知道。 见兄妹二人惊讶,王一猛洋洋得意,他不知道铁钼尔用几天时间熬服了鹰,也不知道熬的是多大的鹰,但四天四夜和成年雄鹰听上去唬人。 “一猛,跟我们说说,你在狗场看见的那个人,是怎么熬鹰的。”巴尔思急切想知道。 王一猛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把熬鹰经过说了一遍,听得兄妹俩入神。 “一猛,什么时候咱们也去大兴安岭抓只鹰回来熬?” 想到胳膊上夹一只鹰,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驰骋,被心爱的姑娘仰慕,巴尔思眼里放光。 “抓鹰这事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这事儿得阿爸同意,不然肯定挨揍。”王一猛这句是实话。 鹰很难抓,听别人说抓鹰容易,等自己上手就不是那回事了。 如果抓地上走兽的难度是1,那抓飞禽的难度至少是3,而鹰是空中霸主,抓它比抓熊还难。 “咱们抓三只小鹰回来,一人熬一只。” 乌兰图雅喜欢热闹,她性格飒,喜欢打猎,但草原上少有女猎人,而且阿布也不会答应,再过两个月她年满十七,最多再过两年,阿布和额吉就会给她找个男人嫁了。 “熬鹰比驯狼还难,一般人没有那毅力!”王一猛说道。 但他心里也想哪天抓只雄鹰回来试试,年轻人谁不想走哪胳膊上架只雄鹰装逼啊。 重生一次,这逼一定得装。 “咱们仨又不是一般人。”乌兰图雅不服气。 年轻人眼高手低,自认为啥事都能做,这也是猎人们对自家孩子约束紧的原因。 这时候外面传来铁钼尔叫他们吃饭的声音,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 王一猛下午的任务是去野外接羊羔子。 第28章 接羊羔子 乌兰图雅把四只小黑背放到木箱子里,放回自己的房间,四个小家伙喝饱了奶,头挤头挤在一起,在箱子里睡着。 午饭比较简单,喝奶茶,吃早晨剩下的把子肉和包子,饭后王一猛走出蒙古包,伸手拿过套马杆,撑杆上马,带着那条母狗去换乌日娜回来吃饭。 那窝小獒崽在哪,哪就是老母狗的家,先把母狗带去熟悉一下自家的羊群,好的牧羊犬仅凭嗅觉,就能分辨出哪只羊是自家的,如果恰好遇见两家羊群重叠,好的牧羊犬可以把混进别家羊群里的自家羊赶回来。 把母狗带去羊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考验——它会不会偷吃刚出生的羊羔。 刚出生的羊羔身上有血腥味,有个别处于哺乳期的母狗,为了给自己的崽多产奶,会偷吃羊羔子。 牧民是不能容忍狗偷吃羊羔的。 另外四只大狗还得多熟悉一段时间,以免逃走,然后再一一考验。 在大草原上,忙的时候狗一天喂两顿,早上一顿,晚上一顿,悠闲的时候每天喂一顿。 今天这五条狗刚来,每隔一段时间,大家都会给它们喂点牛肉干,摸摸它们的头,这种交流可以让大狗们快速适应主人和家庭氛围。 到了那片山坡,羊群散开吃草,远远看见王一猛骑马过来,小牧瘸着腿迎了过来,两条狗刚一见面,就知道以后是自己人了,摇着尾巴互闻,熟悉气味,然后一起去羊群里转悠,发现哪只调皮的羊脱离大部队,就去赶回。 “阿妈,我来看着羊群,你回去吃饭!”王一猛下马,给花马的蹄上系上牛皮绊子,朝马屁股上拍了一下让它自个儿去吃草,抬步朝正在给一只母羊接生的乌日娜走去。 “我现在还不饿!”乌日娜蹲在一只母羊身边,在她身边的牧箱里,有四只刚生下来不久的小羊羔子,身上已被收拾干净,并盖上毛毡子保暖。 刚生下来的小羊羔子的皮毛很薄且全身湿漉漉,此时的天气对于浑身湿透的小羊羔子来说还很冷冷,得让小羊身上的羊水完全干透才能给它喂奶,不然极易夭折,等小羊身上干透了,吃了第一次母乳,很快就能活蹦乱跳。 两只母羊就站在框边不走,把头伸进框里,不停地舔着羊羔安抚,一脸的慈爱。 经过几天的连续奋战,六百多只母羊已生产大半,再过五六天母羊全部产好崽,他们的这个牧群就要向远处迁徙。 这只母羊屁股后面羊水已破,可能是宫缩带来阵痛,母羊身体轻轻地颤抖着使劲,过了一会儿,两个粉嫩的蹄子露出,接着羊羔子那粉红色的小嘴紧贴着羊蹄子露出。 羊产崽和牛马一样,都是蹄子先出来,然后崽子的头紧贴着腿,只要头出来了,后半段身体很快就会滑出母体。 蹄子先出,是防止崽子的头先着地。 经验丰富的乌日娜轻轻拉着小羊蹄子助力,母羊连续用力,小羊的整个头就露了出来。 休息了半分钟,乌日娜轻轻抚摸母羊的腹部协助其用力。 母羊继续用力,小羊羔子的身体一点一点露出母亲的体外,就在它屁股刚出来时,乌日娜拿过一个草甸子放在母羊屁股后面,小羊整个身体落在草垫子上,母羊往前走两步,剩下的羊水哗啦就流下来了。 乌日娜手快,干净利落的手起剪刀落,剪断脐带,打结,拿过一块干布,把小羊羔子裹住,先用手指夹着布,把小羊嘴里的羊水蘸出,然后轻轻揉搓擦拭它身上的羊水。 王一猛伸手抓住小羊的蹄子,将羊蹄子上的那层厚厚的软膜轻轻掐掉,这层软膜是防止羊羔在母羊肚子里乱蹬时伤害母羊。 当然,即使是没有人的帮助,母羊也能顺利产下羊羔子,但夭折率也会急剧增加,小羊羔子是羊群的未来,当然得保证羊羔的成活率。 母羊转过身来,疼爱地舔着小羊的脸和小羊嘴里的羊水,这一刻母子俩分别记住对方的气息,以后喂奶的时候不会出错,无论它们以后分开多远,只要见面就能分辨出来对方。 大自然真神奇。 把羊羔身上擦拭一遍,乌日娜抱起小羊放到木箱里,母羊跟着走过去站在箱边盯着小羊羔,让王一猛觉得母羊生怕崽子被人掉包似的。 “阿妈,你回去吃饭,这边就交给我了,等羊崽子身上干透了,我就把它们抱出来喂奶。”王一猛道说。 “我看这只羊能产三只羊羔子,我等它产完了再回去。”乌日娜说道。 “剩下的两只羊崽我来接生,你回去吃饭,等会还有别的母羊需要接生。” 王一猛很自信,上辈子他在这几个月学会给羊接生,就是没有乌日娜手脚麻利而已,羊群里还有约四分之一的母羊没产崽,说不定等会刚给这只接生好,那边又有母羊要生产。 刚开始忙的那几天,一个小时内十几个母羊同时产崽,一家人一起上手都忙不过来。 “那我回去吃饭了。” 看着羊群在日益壮大,乌日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叮嘱王一猛几句后走到自己的马前,解下马蹄上的牛皮绊子,翻身上马回家吃饭。 七八分钟后,在木箱边上看着自己娃的母羊,开始生产第二只小羊羔子 重生后第一次单独给母羊接生,王一猛伸手握着小羊蹄子,还有点畏手畏脚的不敢用力牵引,但他毕竟活过一世,很快镇定下来,顺着母羊使劲的时候试探着助力,看着小羊羔子一点点从母体里出来,最后在他双手的轻托下轻轻滑落在草甸子上。 他长出一口气,拿过剪刀剪断脐带,打上结,拿过干布蘸出小羊嘴里的羊水,擦掉身上的羊水,抠掉羊蹄子上的那层保护膜,把羊羔子放进木箱子里保暖,顿时一种成就感涌上心头。 大草原的空气清新,湛蓝的天空里白云轻动,地上洁白的羊群在吃草。 被冬雪埋了整个冬天的秋草营养十分丰富,草种还没来及落下就被雪盖住,就像是放进天然的大冰箱里收藏,发酵,此时正是生崽母羊最好的滋补品。 把小羊放进木箱子里保暖,等身上干透了再抱出来喂奶,王一猛躺在毡子上,翘起二郎腿,双手做枕头,看着天上的云出神,忽然耳边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以为是狼来捉羊来了,蹦起来抄起套马杆时才发现,原来是两只公山羊在斗架。 第29章 捉草原鼠 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只大公山羊精力旺盛却找不到地方发泄,只能朝绵羊身上爬,绵羊当然不愿意了,咩咩叫着垂下大尾巴就往羊群里钻,去找公绵羊庇护。 公绵羊也就是种羊。 一个羊羊群里分山羊和绵羊。 山羊占极少数,绵羊占绝大多数,一千多只绵羊群里至少得有六七只公绵羊。 见自己的老婆被公山羊欺负来寻庇护,戴着红肚兜的公绵羊也是怂包,不敢跟大公山羊斗狠,这就引起另外一只大公山羊的注意,虽然母绵羊不能上,但大公羊得争羊群的领导权啊,于是双方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两只大公羊在斗架,另外几只阉山羊在一边傻傻地看着,还一只大公羊的脖子上有伤,血痂已凝固,就是它昨天晚上那一羊角,救了钦岱一命。 “砰!” 两只接近二百斤的大公羊相撞后各自后退一步,然后同时举起硕大的羊角,歪着头,前腿悬空,后腿站立,猛地向前一蹿,两对大角再次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双方各退一步,山羊胡子飘动。 势均力敌! 两只羊斗的兴起,各不退让,边上的绵羊们好奇心都挺大,纷纷抬头看热闹。 “这帮家伙居然也会吃瓜?” 巨大的羊角连续碰撞发出震耳的声响,王一猛生怕它俩把羊角给撞断了没法顶狼。 他轻轻拍了母獒和小牧的头,朝两只羊一指。 一般的牧羊犬都知道给羊劝架。 母獒立刻明白主人的意思,跑到一只公羊的身后,在它的腿上轻叨了一口,这一口咬的不重,不伤羊,只是拉着羊毛扯下来几根。 小牧有样学样,一瘸一拐跟过去,依壶画瓢在另一只公羊的腿上叨一下,扯下几根羊毛,两只山羊被吓得立刻分开。 这就是好狗,不伤羊,让羊怕它还能友好相处,遇见狼群,能合作拒敌。 如果这一口把羊腿叨破了,出血了,双方的关系可就僵了。 “好狗!”王一猛大声表扬两条狗,特别是这只母獒真是聪明,看样子它的四个崽长大后也不会差。 够能从主人的语气里听出赞赏还是呵斥,如果狗做的对,主人一定要表扬、赞赏,下次遇见这样的事,它就会如这次般上前干涉。 这就是训狗,大兴安岭那边叫做拖狗。 小牧是可造之材,一学就会,是个多面手,每个羊群里就需要它这样的多面手,能放羊,能预警,不怵狼,还能和别的狗相处密切。 两只大公羊被分开,各自带着自己的一帮羊去吃草。 这边公山羊刚消停,那边两只戴着红肚兜的公绵羊又斗了起来。 别看绵羊胆小怕狼,被狼撕咬、活吃都不敢发声,自己的妻妾被被公山羊调戏寻求帮助时,它们也是缩着脖子后退,但对同类却是真的狠。 两只戴着红肚兜的大公绵羊相撞时产生的能量,甚至比刚才两只公山羊撞击时产生的能量还要大,它们弯曲、粗大、下垂的羊角剧烈碰撞,各自退开几步,气势汹汹的准备下一轮硬怼,但因为它们的腹部都戴着个红肚兜,看上去显得十分滑稽。 春季万物复苏,是动物们交配的季节,母绵羊每年只有一次发情期,但公绵羊却不分季节和场合啊,这个季节它们精力旺盛,见到母绵羊就爬,就追。 这会导致一些快要生产,但还没到生产时间的母羊早产,流产。 所以牧民就给每一只公绵羊的腹部,戴上一个类似人穿的红肚兜,如火般醒目,母羊见有红色的公羊到来,就会自动远离,再加上肚兜限制了公绵羊的棒槌伸不出来,这样公绵羊就老实了,不然它们能搅得整个羊群不安,把母绵羊追的到处跑。 有了主人刚才的赞赏,这次母獒和小牧不需要王一猛指示,直接绕到两只公绵羊的身后,照它们的后腿上各叨一口,吓得两个毛茸茸的红肚兜连忙逃开。 重生后,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看着两个穿着红肚兜的公绵羊的滑稽相,王一猛忍不住笑出声来,躺在草地上,继续看着湛蓝的天空里那些宛如天鹅绒般的白云。 重生了,他很想看到家人,不自觉地眼前浮出他们的样子。 忽然,两条狗在草丛里追逐什么,八只爪子蹬得潮湿的泥土和青草、黄草乱飞,引起了王一猛的注意。 王一猛以为它们在抓兔子,但几秒钟后,奔跑中的母獒忽地拧腰,返身一巴掌拍出,一只肥大的草原鼠被它拍飞在空中,还没等鼠落地,母獒蹿起来一口叼住,把小牧给开心的摇着尾巴直蹦,像个半大的孩子。 在草原上,狼和狗都喜欢抓草原鼠,狼单兵抓鼠的能力狗比不上,狼抓鼠是饿极了逼出来的,冬季漫长,旱獭冬眠在雪底的迷宫里,黄羊在雪地里跑的贼快抓不到,狼饿急了只能抓草原鼠度命。 草原鼠的鼠毛吃下去不消化,狗抓草原鼠大多是为了玩,它们平时吃主人喂食的羊肉羊骨头,而这条蒙古母獒显然是为了给它的崽子们多产奶才抓草原鼠吃。 狼抓草原鼠一靠蹚草,二靠挖巢。 蹚草,就是在草原鼠多的草地里来去乱翻,草原鼠被惊的乱窜时狼一巴掌拍晕鼠,张嘴一口吞下。 狼是挖掘高手,要么怎么会挖洞藏小崽子呢。 狼会堵着草原鼠的洞穴一阵猛挖,一会就能把一窝草原鼠给团灭。 巴尔思曾说草原鼠贼好吃,鼠肉切成条状烤熟了比羊肉还香嫩,问王一猛要不要抓几只烧烤尝尝,可王一猛想起老鼠那猥琐的样子就大倒胃口,连连摆手说不。 当时巴尔思说他是没有饿的,饿了自然就吃了,一旦吃过一次,就忘不了了。 没想到这条母狗还是抓鼠专家,等哪天有空带它去抓旱獭打牙祭。 看见两条狗抓草原鼠,王一猛就想了草原上的另一个美食——旱獭。 好久没吃旱獭了,想到旱獭鲜嫩多汁的肉,他咽了咽口水。 说实话,刚来草原的时候觉得羊肉鲜美,怎么吃都不会吃不够,但一连几个月过后,天天吃啥都吃够了。 内蒙古冬天草原上最缺的就是蔬菜,草原虽大,却没有种植蔬菜的方寸之地,现在野菜也都太小不能吃,只有野葱和野蒜能吃,但蒙古人不爱吃蒜。 过了一会儿,两只早出生的羊羔子身上的羊水已被太阳晒干,洁白的羊毛如云般蓬松柔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呆萌的就像个长毛玩具,一双大耳朵扑闪着,小尾巴轻摇,让人既爱又怜。 王一猛伸手把它们抱出,羊崽子们蹄子刚连地就朝母羊跑去,一边一个,一头扎进母羊的腹部,双腿跪下开始吃奶,片刻后发出“嘬嘬”吮吸声,嘴角已有了白沫,每隔十几秒钟,小羊崽子就用力撞一下母羊乳,这样能促进乳汁的生产加快。 狗崽们争食,而羊崽子第一口吃哪个羊乳,以后就一直吃,虽然羊乳也分大小。 这边刚把两只小羊崽子抱出喂奶,那只母羊开始生第三个崽,但意外发生了。 第30章 母羊难产 小牧从羊群里跑了过来,用牙齿轻咬王一猛的衣襟往后拉。 王一猛知道这是小牧在预警,他摸了摸小牧的头。 小牧转身朝羊群跑去,来到一只小母羊身边,这只母羊还在低头吃草,而它屁股后面露出了一个羊羔子的头和蹄子。 小羊的脖子被卡在产道口,嘴巴张开,呼吸困难,被勒的舌尖有点发紫,扑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挣扎。 这只母羊难产了,照这样下去小羊羔子很快就会窒息死亡。 大多数的母羊生两胎,少数生三胎,生一胎的更是罕见,一胎的羊羔子体型很大,珍贵难得,但也容易难产。 而偏偏这只母羊还是第一次生产,又是独胎,而且胎位还不正,王一猛一眼看出这非常难办。 上辈子国家出台野生动物保护法,禁止打猎,等于是断了他的财路,他一个初中生没文凭,又是个瘸子,出去找工作屡屡碰壁,于是就在草原上搞起牧业,对接生并不陌生。 俗话说养殖业就是水包皮货,说没就没,起初他的牧业发展很好,后来一场热蹄病席卷而来,卷走了他的全部财产,没办法他又重操旧业,搞起了山货,做个人参客。 这些都是后话。 一般来说,当母羊感到自己羊水破了要生产的时候,会远离羊群,找个空地独自生产,这样可以避免小羊羔子生下来后,不会有被羊群踩踏的风险。 但凡事没有绝对,这只小母羊没有经验,看样也是个笨羊里的笨货,居然跟在羊群里边吃草边生产,看这状况,应该是乌日娜还在的时候它就已经生了。 见它居然还有心思跟在大部队里边吃草边生产,王一猛真想问问它是怎么想的? 这只母羊没有生产经验,羊羔子体型太大,胎位不正,像这种头和腿先出来的羊羔,羊脸是趴在两条腿之间的,这样能缩小位置,母羊几次用力后小羊就滑出。 但这个羊羔子的头不是在两条前腿之间,而是单独偏在一边,生产难度增大。 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和人生产时一样剪开产道。 古时候没有剖腹产,当胎儿太大,产妇产道小生不出来时,就只能拿剪刀把产道给剪大一点,这虽然让人觉得很残忍,但没办法,不残忍的结果就是一尸两命。 很多时候,人就要面临选择,如果觉得残忍下不了手,最后只能是耽误了两条生命。 目前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把羊羔子重新推回母羊腹内,让羊头先出来。 但这同样面临一个大问题,这个羊羔子的体型太大,即便是头先出来,也得靠人工帮忙拉出来才行。 给羊助产,都是拉羊蹄子。 而刚出生的小羊极其脆弱,在握着它的头向外拽的时候,稍不注意羊脖子就拉断了,当然不是直接断掉,而是脖子内部密集的神经坏了,羊羔子一样不保。 王一猛回望木箱一眼,远远看见站在木箱边上的那只已经生过两胎的母羊正在生产,小羊的头已经出来大半,应该没问题,可以暂时不理会,那只母羊有经验,自己会处理好,现在气温已经升高,一时半会羊崽子不会被冻坏。 眼前这只母羊的情况很糟糕,得先处理。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羊头往后推一大半,先让羊羔子喘口气度命,然后再摆正它的胎位,把羊头放在两条腿之间,不然它很快就会窒息死亡。 但这样做也同样面临很大麻烦,羊头和羊蹄子是有比例的,把羊头推回去,只剩口鼻露在产道外,那么羊蹄子也就只露两三厘米在外面,想要拉着羊蹄往外引产,难度更大。 因为小羊蹄子上沾满羊水实在是太滑,滑不溜秋的手没法用力捏住蹄子往外拉,而且在这小蹄子前面还有差不多一两厘米厚厚的,软软的软膜,这难度就相当于你想用两根手指,从狭小的老鼠洞里夹出一块又湿又滑的肥皂。 就在这时,乌日娜吃好饭和乌兰图雅一起骑马过来,远远看见王一猛站在母羊的身后,母女俩策马奔了过来。 天暖了,乌兰图雅换了一件薄的宝蓝色长袍,两根乌黑的马尾辫随风飘扬,一双白色小蛮靴,胯下一匹四岁小红马,一手持缰,一手握着马鞭,既美又飒。 “阿妈,这只母羊难产!”王一猛起身说道,乌日娜来了,他心定了。 乌日娜翻身下马,上前看了几眼:“没办法了,这只羊羔太大,而且胎位不对,就算把它重新推回去,把头扶正在双腿间,母羊也生不出来,只能拉羊羔的脖子,刚出生的小羊太脆弱,拉脖子必死。好可惜啊!” 乌日娜语气里带着无奈和惋惜,近千只母羊,好不容易有一只独胎的,却难产。 独胎的公羊太珍贵了,比一匹上等的好马还贵。 “这只羊羔子很大,如果是公的,将来能做种羊,很值钱的!”王一猛说道。 在牧民家里,很多种羊,都是从双胎公羊中选出来的。 独胎公羊可遇不可求,就像人类的三胞胎般珍贵。 独胎公羊的体型大,单独吃母乳充足,成年后块头也大,公羊性成熟后和母羊交配,产出来的崽也大。 对于牧民来说,羊的体型越大,羊毛就越多、密,产肉也多,可增加产量和收入。 “我也知道独胎羊珍贵,可没办法啊,这只羊崽太大了,母羊太小生不出来。如果把它重新推回去,让羊头先出来,但那样羊蹄子根本拽不出来,到最后还得使劲拽羊羔的头。一拽就死。” 乌日娜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这只珍贵的独胎羊羔保不住了。 “额吉,你想想办法,救救这只小羊。” 听说要放弃小保大,乌兰图雅心生不忍,拉住母亲的手轻晃,小羊羔子可爱且可怜,活生生拽死了太残忍。 “没办法,只能二选一,羊羔子的舌头已经紫了,我不把它拉出来它也是死。” 乌日娜知道女儿心软,拍她的手安慰道。 “这已经算好的了,有的母羊胎死腹中,必须用手伸进去把死羊羔子一点一点拽出来才行。无论是人还是畜生,在面临这种选择时,都是保大不保小,如果强行想保全,往往结局是最后一个也保不了。” 见母亲也没办法,只能强行拉出羊羔子,乌兰图雅不忍,转身准备离开不看。 她连狼王的尾巴都敢拽,但却见不得把羊羔子活活拽死。 像这种白白净净可爱的羊羔子,大大的眼睛乌黑很纯很干净,一般人很难下得了手,拽着它的脖子往外硬拉。 但没办法,作为牧民,乌日娜只能这样选择,不然时间长了,羊水流干了,母羊也有危险,现在只能忍痛,弃车保帅。 王一猛看着这只珍贵的羊羔子,还是有点舍不得 “干儿子,你站到一边,我来吧!”乌日娜撸起衣袖。 王一猛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对抓住羊羔蹄子准备往外硬拽的乌日娜说道:“阿妈,等一下,我想到办法了。” 第31章 助产 王一猛飞速跑到木箱边,取木箱上的绳子。 此时,站在木箱边的这只母羊已把第三只崽产下来,正在舔舐羊羔子嘴里的羊水,小家伙出生趴在地上有点冷,身体微微颤抖。 王一猛顺手拿过一个草垫子,把小羊羔抱到草垫上,拿过干布几下子就把它身上的羊水擦干净,抱起放入箱子里晒太阳保暖,然后去取木箱上的绳子。 他的动作极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但木箱上的绳子太粗,不适合系在羊羔的腿上,他抬头四处寻找,几秒后起身朝一只公绵羊奔去,伸手抓住羊角,把它按在地上。 公绵羊不知道怎么回事,绵绵叫着挣扎,王一猛一只腿压住它的脖子,另一只腿跪在它的腹部,把它压的不能动弹,伸手拔出羊耳朵尖刀,将它身上的红色肚兜割断。 红色肚兜上有四条扁的布条,这种布条不会勒坏羊羔的蹄子,也容易往外拽。 王一猛拿着红带布条快速回奔,此时母羊不停地叫着,小羊羔子的舌头伸出,几乎快成紫色,乌黑的眼睛变得浑浊黯淡,带有一点血丝,眼看就要窒息死亡。 “阿妈,用这个先系住羊蹄子,然后把羊头和羊腿都推回去,让它先喘口气,咱们给它扶正胎位,拉着羊蹄子慢慢往外引产,这样就不会拽断羊羔的脖子。” 王一猛说着动手,把一根红布条系在一只羊蹄子的最细处。 “真有你的,居然能想到这样好办法,阿妈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乌日娜愣了几秒,随即明白王一猛的想法,说着她拿过另一根红布条,往小羊羔的另一个蹄子上系。 有很多技术看似简单,实际真的一点不难,只要捅破从无到有之间的这层窗户纸即可,但这层窗帘纸往往需要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十几代人的实践才能够捅破。 就比如当下香烟上的过滤嘴以前是没有的,也就是到了九十代初、中期才被创造出来,在此之前数百年的卷烟过程中,几十亿烟民硬是没有想到。 系好布条,乌日娜伸手握住羊羔的下颌骨轻轻往回推,得先让羊羔喘口气,但是母羊却不配合的往前蹿,不知道是肚子疼,还是头一胎没有经验,或者是这只笨羊以为,人类想要抢走她的孩子。 真是一只蠢羊......王一猛只能上前抓住母羊拎起,用膝盖压住羊的肩膀将它控制住。 紧急时刻没功夫跟它墨迹,只能使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不然羊羔快憋死了。 但使用这种简单粗暴办法的前提是,不能碰撞母羊的肚子。 果然,羊的懦弱的天性出来了,一旦被控制住按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放弃。 乌日娜一只手按住羊的屁股,另一只手握着羊羔的下颌骨轻轻向后推,羊羔的头慢慢缩回母羊体内,只留一张嘴巴在外,顿时羊羔长出一口气,从鼻腔里冒出来几个泡泡,开始呼吸,变紫了的舌头逐渐恢复。 见王一猛找到了办法,乌兰图雅过来帮忙王一猛按着母羊。 此时给羊羔子正胎位很关键。 乌日娜轻轻捏着羊羔的嘴,把羊头往两个蹄子之间移动。 说着容易,做着难,羊羔子太脆弱了,而且母羊的产道太小,在这方寸之间,想把羊羔的头给扶正不是说说那么轻松的。 就在这时,那只被王一猛剪下红肚兜的公绵羊开始做妖了。 它身上没有了红肚兜,就不会引起母羊的注意,再加上憋了许久的棒槌终于可以伸出来了,于是跑到母羊身后,举起红色的棒槌,后腿蹬地,前腿站起,朝母羊身上爬去,动作极其猥琐。 而这些母羊要么是刚产崽,需要多吃草给崽子们产出充足奶水的,要么是肚里有崽还没生产的,要么是还没到生育羊龄的,一个个被它追的在羊群里乱跑,羊群顿时大乱。 见那只公绵羊就像是一个无耻混蛋搅得羊群不安,王一猛吹了个口哨,在远处执勤的两条狗闻声抬头朝他看来。 王一猛朝那只公绵羊一指,两条狗迅速冲进羊群,一左一右的将那只花心大萝卜赶出羊群,追的远远的才止步,并在附近监视不让它回到羊群。 “好狗!” 两条狗如此通人性,必须得表扬。如果不表扬,狗狗们会以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是错误的。 羊群这才安静下来。 经验丰富的乌日娜连续试了几次,终于把羊羔的头扶正,放在两条羊腿之间,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直直腰,抬起臂弯的衣袖,抹去额头上的汗,说声:“放它起来!” 王一猛和乌兰图雅松开手。 此时羊羔已喘过气来,但由于羊水一直在流,得抓紧时间,不然等羊水流完了,羊羔子想出来更难。 母羊站起,原地站了一会,感到肚子里的小崽子在动。 过了一会,母羊开始使劲。 乌日娜双手各握着一根红布条,在母羊每一次使劲时,配合着轻轻往外拽。 助产往外拽也是有讲究的,必须拉着羊蹄子斜着往下拽,这符合母羊的产道结构,不能平着拽更不能向上拽。 这一次羊羔的胎位很正,头趴在双腿之间,随着母羊的一次次用力和乌日娜的外拽配合,羊头露出大半,但在最高的位置,再一次被卡住。 “一猛,阿雅,你们一边一个,推着母羊的肚子往后挤,母羊快没力气了。”乌日娜见母羊的腿在颤抖着,知道这是母羊力竭的前兆。 这只母羊太小,产道也窄,而崽子的块头又过大,母羊又痛又累,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接羊羔,王一猛和阿雅都会接生,闻言二人蹲下,一边一个,各伸出一只手贴在母羊的肚子上按摩着,当母羊用力时他们手掌往后轻推助力。 “快了快了,再加把劲儿!”乌日娜在为母羊加油的同时也在给大家加油,她双手拉着红布条往斜下方助力,“再加把劲儿,你俩稍微加点力......快了......加把劲儿......生出来了,哈哈哈......好大的小家伙,还是个公崽呢,干儿子,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看着乌日娜把羊羔子托在掌上,慢慢放到草垫上,王一猛和乌兰图雅齐声欢呼。 母羊如释负重,刚回头看着自己的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乌日娜笑道:“干儿子,母羊这是在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啊,它的崽就没了......这只公崽块头很大,是个好种!” 乌兰图雅拿来剪刀和干布,协助额吉给羊羔子剪脐带和擦干羊毛,娘俩看着这只小公羊,喜上眉梢,连连夸赞。 王一猛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回到大木箱边,把另外两个小羊羔子抱出来给母羊喂奶,刚要坐下喘口气,就见那只母獒在双爪快速刨土,小牧坐在距离母獒十几米远的一个洞口边上,眼睛紧盯。 第32章 小牧会社交 母獒的两只前爪就像是小型挖掘机,被刨起来的泥土在它身后扬起,过了一会洞口变大,它忽地停下,低下头,把嘴巴凑近草原鼠的洞穴,“汪汪”叫了几声后开始朝里面吹气。 草原鼠闻到狗的气味以为狗进入洞穴了,吓得从另一个洞口窜出,被守候多时的小牧逮个正着,一口叼住咬断脖子,是一只有肥大的草原鼠,肚子鼓鼓的得有二两。 另一只草原鼠窜出洞穴,箭一般朝另一处洞穴射去,早有准备的母獒猛蹬几步,上去一巴掌将快要钻进洞穴的草原鼠拍飞,张嘴在半空叼住,草原鼠发出“吱吱”两声后被母獒咬死,几口吞下。 小牧摇着尾巴走过来,把自己嘴里叼着的草原鼠放在母獒面前。 王一猛嘴角一抽,小牧挺会社交啊! 王一猛见三只羊羔子的身上已干透,便将它们抱出来喂奶,这三个小家伙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最后出生的这只,静静地站在一边摇着小尾巴看着哥哥姐姐吃奶,样子很可怜,等其中一个羊乳空闲了,它才跑过去双足跪下,扬起头叼住羊乳吮吸。 等三只羊羔都吃好奶,王一猛把七只羊崽放到大牧箱里背在身后,撑杆上马回到羊圈,把它们放到专门的育羊木屋里,这里已经有一百多只昨天和今天出生的羊羔,几天前出生的羊羔子已在满院撒欢,一个个长得毛茸茸,惹人喜爱,还有几只黑山羊的幼崽混在其中一起玩耍,画面黑白分明。 下午,巴尔思的任务是打扫羊圈。 若在平时,羊圈几天换一个地方,不需要打扫,但这个羊圈还要用一段时间,所以羊粪得清扫出去,不然一场春雨过后到处都是稀薄的羊屎,太阳出来,气温回升,臭气冲天。 铁钼尔让巴尔思把羊粪堆积在一起,他有别的用处,今天早上他的套马杆扔出去砸狼,断了四五截无法再用,得重新做个套马杆。 一千多只羊在这个羊圈里数天,羊粪堆积很多,王一猛心想这若是在后世,这些羊粪做成有机肥料,绝对很赚钱。 乌兰图雅今天的任务是把几个蒙古包里收拾、打扫一下,刚才打扫完毕,跟乌日娜一起去了羊群。 家里有两个男孩子,她的活就相对少了很多,去年春季接羊羔期间她不满十六岁,整天背着个大木箱,骑马往返羊圈和羊群之间,两个肩膀磨的又红又肿。 今天家里多了八条小狗,把她开心的不行,时不时的跑去看看虎妞的几只狗崽。 可能是因为虎妞已不在的原因,它的四个孩子受到全家人的宠爱。 但新来的四个小家伙也长的虎头虎脑,大家也很喜欢,这些小家伙都是羊群未来的主力军,随着羊群的规模庞大,狗群也得壮大。 一年后,这八只同吃一个母亲乳汁的狗崽长大,战斗力绝对惊人。 有乌日娜在羊群接生,王一猛专管骑马来回运送羊羔,当他把那只单胎的小公羊羔带回羊圈时,铁钼尔和巴尔思都很惊喜,兴奋。 乌日娜提前回家,张罗晚饭,最近太忙,一家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丰盛的晚餐了。 下午四点多钟,草原上的温度开始下降,羊群在大公山羊和阉羊的带领下陆续回圈。 大羊们身上还有过冬的羊毛,即便是零下30多度它们也不怕,但刚出生才几天的小羊们皮毛很薄,得早点回圈,挤在一起御寒。 王一猛和乌兰图雅骑马在后面赶羊,母獒和小牧在羊群两侧,看见有羊脱离大部队,它们就会跑过去轻叨一口,将其赶回羊群。 斜阳将天空映成金黄色,连白云也变得辉煌起来,穿着蓝袍的乌兰图雅骑着红马走在洁白的羊群后面,马鞭轻舞,一阵微风吹来,飘动长裙,乱了她的长发。 母羊们回圈,留在羊圈里的小羊们蜂拥而出,各找各妈后跪地吃奶。 还有一些小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母亲,就像没头的苍蝇在羊群里乱撞,发出“咩咩”的叫声,看到有的母山羊腹部没有羊羔子吃奶,它们就想碰碰运气“骗”奶吃,却被母羊轻轻顶开。 听见羊羔在叫,羊妈妈也发出叫声呼唤自己的孩子,一时间整个羊圈里都是母羊和小羊的叫声。 十几分钟过后,除了被早晨狼咬死的几只母羊的崽,成为孤儿没有奶吃外,别的小羊都找到了母亲,于是整个羊圈里发出羊羔子吃奶时的“滋滋”声。 同样,被狼咬死的几只小羊羔的羊妈妈,也四处寻找自己的孩子。 对于这些孤儿,乌日娜有办法,她把失去小羊羔的母羊奶挤出一些,涂抹在失去母亲的小羊身上,然后把小羊抱去在母羊那吃奶,这一对临时家庭就组成了,这一顿奶吃过以后,它们就是母子,再也不会分开。 那只单胎小公羊被特殊照顾,母子俩单放在羊圈的一角喂养,每几年羊圈就会大换血,到时候这只公羊正好派上用场。 彼此熟悉了一个下午的几条大狗都被放开,它们都是牧羊老手,摇着尾巴在羊群里穿梭,这是在和羊群打招呼,宣誓伱们以后归我管了。 狗鼻子能分辨出上百万种气味,这千把只羊,它们几天就能全部熟悉,有时自家羊错入别的羊群,有经验的牧羊犬能单刀直入的找到,把羊赶回自家羊群。 当然,每个牧民家都会在自家的羊身长做标记,以免两群羊相遇,混杂在一起时扯皮。 这几条狗刚来时就闻出羊圈里有狼的气味和血腥味,知道不久前这里有过一番血战,它们看到浑身是伤的钦岱和刀疤被主人优待,就知道它们是这个家庭里的元老,地位不可撼动,所以刚被放开绳子,就压低身子,摇着尾巴,先过去给二位老大打招呼,做出服从的姿态,用舌头给它们清理伤口。 所以说所有的流浪猫和流浪狗都是最聪明的,一旦遭到人类的嫌弃,就活不长了。 钦岱下午又喝了半碗羊奶,精气神继续好转,半耳已能瘸着走路,巡视羊群。 今天铁钼尔从公社带回很多好吃的,晚餐非常丰富,有刚出锅的把子肉,香喷喷的奶茶,奶豆腐,珍贵的胡萝卜和皮牙子,乌日娜专门做了王一猛爱吃的小鸡炖蘑菇,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大草原的草质好,营养好,牛羊都吃青草和野花以及野蔬菜,每天走很多路,肉质紧实香嫩,挤出来的奶没有一点污染,所以草原上的汉子个个身材高大威猛,气质粗狂,女孩子们性格大方、奔放。 特别是身材好的女孩子穿蒙古长袍,绝对是个大杀器,宽宽的、秀有各种精美图案的腰带把腰勒的纤细,显得屁股又圆又翘,臀线和腰在长袍里勾出诱人的弧线,长腿小蛮靴,肩膀圆润而不肥。 乌兰图雅就是其中的代表。 第33章 制作套马杆 把羊羔子们安顿好,王一猛走进蒙古包,乌兰图雅已帮他倒好一碗奶茶,里面放上一小把白色的奶酪干。 奶茶是蒙古人必不可少的奶饮品,平时就当水喝,由纯奶配上内地的各种砖茶提炼出来,味道不但有茶的醇香,还有奶的清香,然后根据个人的爱好,往里面放入几片酸香的奶酪干。 经过浸泡的奶酪干里浸入茶味,有嚼劲的同时回味无穷,同时奶茶里也渗入一种酸酸的味道,非常爽口,是一道饭前开胃茶。 王一猛确实渴了,从中午到现在一直都在忙,接过碗喝了几口,酸香滑软的奶茶入口,瞬时口齿生津,周身舒坦,赞了一声“阿雅好茶”,然后一气喝完,意犹未尽地伸舌头舔碗底的奶酪干吃,一股浓香酸软的奶味冲击味蕾,令他食指大动。 乌兰图雅噗嗤一笑,“阿雅好喝吗?” “我是说,阿雅做的奶茶好喝!”王一猛笑着伸手拿起一块奶豆腐放在嘴里咀嚼,口感绵软细腻,越咀嚼奶香味越发浓厚。 在蒙古,能叫出名的奶制品有二十多种,其中以奶豆腐为最上品。 奶豆腐也是古代蒙古人进贡皇帝的奶食品,制造一斤的奶豆腐,至少需要三十斤的鲜牛奶,可想而知它有多珍贵。 奶豆腐的制作非常繁琐,需头天晚上把发酵的酸奶和鲜奶一起放到锅里煮,直到把酸汤给煮出来。 然后在脱脂酸奶里放入鲜奶,用文火慢火熬煮至胶状,再用勺子不停的揉搓挤压,使它更有劲道,最后装入模具中晾干,这样制作出来的奶豆腐色泽洁白,有嚼劲,越嚼越香。 蒙古人走哪喜欢把奶豆腐,奶酪干,奶渣当做零食吃,相当于内地的花生,瓜子,蚕豆,豆腐干。 “一猛哥,你去洗把脸休息一会儿,等阿布和巴尔思回来就吃饭。”善解人意的阿雅说道。 “阿爸他们在干嘛?”王一猛又拿起一块奶豆腐放在嘴里,来这几个月,他早已融入这个家庭。 “阿布在做套马杆的杆子,巴尔思在把羊粪、牛粪、马粪运到外面,他们应该就要回来了。” “我去看看阿爸做套马杆!”王一猛伸手将碗底的两个奶酪干捞起,放入口中,掀起门帘出门,身后传来阿雅的叫声,“一猛哥,做套马杆有什么好看的,你就不能休息一会。” 做套马杆是没什么好看的,只要是蒙古汉子都会做,但王一猛已有几十年没见人做套马杆了。 王一猛刚到大门口,正好遇见铁钼尔和巴尔思回来,他问:“阿爸,马杆做好了?” 铁钼尔笑道:“哪有那么快!做马竿可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儿,半点不能马虎,不然在套马时容易出洋相。” “我整个下午都在用刨子,把木杆上大部分歪曲的节疤给刨平、刨直了,刚把杆子放在湿牛粪和羊粪里焐,等焐透了,羊屎牛粪的水浸入杆子里,就能把杆子拉直。” 见王一猛好奇,铁钼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过几天等杆子直了,阿爸教你做套马杆。” 王一猛喜道:“好!” 铁钼尔做的套马杆是王一猛见过最漂亮精细,做工最讲究的杆子,特别是他做的套绳,是这一片草原上最坚固,最厉害的套绳,烈马拉不断,草原狼挣不断。 蒙古人天生就在马背上驰骋,马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重要伙伴和战友,而他们的武器套马杆,绝对不能凑合了事。 由于铁钼尔身材不高,胳膊也不长,所以他的套马杆比大多数人的稍长,杆子光滑顺溜,就像是乌金铸就,早上扔出去砸狼的那根杆子他用了四五年,狼没砸到,杆子却断成几截,实在可惜。 大草原的套马杆一般长约五至七米,看各人喜好,有的杆长将近八米,而铁钼尔早晨断掉的那根杆子达到惊人的八米五,这种特长的杆子是用两根桦木杆子楔咬胶接而成,杆子越长就越容易套到马和狼。 当然了,杆子越长,使用难度也大,对使杆人的技艺要求更高。 套马杆必须要笔直的如同一根没有结节的长杆,如果使用一根桦木,是可以找到没有结节的桦木,使用两根就需要用刨子把桦木杆上的节疤细刨光滑,然后把杆子放在湿牛粪、羊粪里焐。 数天后,羊屎、牛粪的粪水浸入杆子里,再把杆子放入专门的模具里挤压成型,等杆子风干后拿出,一根笔直马竿就形成了。 经过动物粪便浸泡过的杆子韧性十足,轻易不会折断,然后把杆子用干草反复打磨,祛除牛屎羊粪的臭味,直到杆子呈古铜色时异味即除。 接下里在长杆的杆头上,拴紧一根一米至两米长,大拇指粗细的小杆。 这个小杆是专门用来拴套绳的。 拴套绳用的是马鬃和羊毛编成的扁状辫子花,一层层勒紧在杆头凸出处,最后在辫花下方系上套绳,套马杆就完成了。 套绳供销社里有专门卖的,工艺十分精良。 但铁钼尔更喜欢自己编制绳索,他在供销社卖的套绳的基础上,加入白牦牛的颈部毛发和马尾制作而成,这样可以使绳索挺直有弹性,在套上马脖子的瞬间有个让劲儿,能化解马的一部分冲力。 套绳分两种,各有千秋。 一种是由牛皮细线做成,一种是由羊肠线撮成,前者坚固不易断,但在雨天时会涨大,晴天时收缩变硬,在套马时不够灵活,后者韧劲足,对付普通马游刃有余,但套那种烈马时易断。 长杆做成后,骑手骑着马,一只手持着套马杆,马竿的后端抵在骑手的手肘下方,竿稍会随着绳索的重量自然下垂,荡悠悠的随着马的奔跑,如柳条般上下轻摆,看似轻柔,一旦套上马颈部或狼的脖子,威力顿显。 回到羊圈,王一猛和巴尔思抱着虎妞的四个崽去母獒那喂奶,乌兰图雅赶紧跟了过去。 母狗很懂人性,彻底接受了四只小黑背。 看着八只小狗挤在一起吃奶,站在乌兰图雅左边的巴尔思道:“一猛,今晚咱们去打斑鸠好不好?” “我担心狼群回来报复。”站在乌兰图雅右边的王一猛比较谨慎,虽然他超想试试新买的气枪。 “刚才阿布在制作马竿时说了,最近这半个月,咱们羊圈是整个大草原上最安全的地方。”巴尔思说着,伸手从乌兰图雅身后抵了王一猛的胳膊,“等会吃饭时,咱俩一起跟阿布说。” “行!”王一猛高兴。 乌兰图雅说道:“想让阿布同意还不简单?主要是这附近没有树林,咱们总不能去几十里外的大兴安岭上打斑鸠吧!” “我们?”巴尔思道,“是我和一猛去打鸟。你一个女孩子家,阿布和额吉是不会让你学打猎的。” “就是啊阿雅,你一个女孩子打什么鸟啊,阿爸阿妈是不会让你......哎呦......” “哎呦......” 王一猛的话还没说完,便和巴尔思同时挨了乌兰图雅一胳膊肘,二人同时惨叫,抱着肚子蹲下。 “我若是不去,我保证你俩谁也去不成。”乌兰图雅说着转身出门,到了门口又回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二人,撂下一句话,“我有你俩的把柄,你们看着办吧。” 第34章 草原雄鹰大赛 一家人坐下吃饭。 今晚难得轻松,铁钼尔破天荒的让乌日娜和孩子们喝点马奶酒,他自己喝高度的闷倒驴。 马奶酒的度数不高,和啤酒差不多,略带一点酸味,闻着酒香浓郁,夏天冰镇,喝起来非常爽口,但这种酒后劲大,喝完后不能骑马,被风一吹,容易上头。 铁钼尔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闷倒驴的那股儿蹿劲儿直冲天灵盖,瞬间让他的脸泛起红意,拿起一块奶豆腐放在嘴里咀嚼,一脸的满足和享受。 “阿布,最近狼灾闹得厉害,我看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平时喜欢喝马奶酒的巴尔思却不端杯,故意等父亲喝了一大口酒后,才摆出一副担心的样子说道。 高度闷倒驴让铁钼尔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凌晨狼群在这折了三匹大狼,白母狼瞎了一只眼,白狼王腿也瘸了,这是和我们结下不死不休的仇了,以后大家需提放它们的报复。但它们伤亡惨重,需要修养,最近至少半个月不会来这。三匹死狼的气味,会让别的狼群从这绕道走。” 巴尔思完全是表演,王一猛是真有点担心:“阿爸,狼鬼精了,会不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着他舀了两勺子爵克放在碗里的炒米上拌匀,微甜带香的炒米拌着略带着一点点奶酸味的爵克,吃起来很有满足感。 炒米很甜,是蒙古人的最爱,口感特别好,吃起来脆脆的。 炒米和爵克都是乌日娜自己做的,就是把奶油拌在炒米上吃。 头天晚上把牛奶放在那发酵,第二天早上,牛奶上层漂浮的那层厚厚的即为爵克。 下层沉淀着酸奶,将爵克去除水分,搅拌提炼就可以制成黄油,把酸奶熬出压榨,可以做成奶豆腐,剩下的酸奶汤还能制作成奶渣。 “狼再怎么聪明,还能聪明过人?” 铁钼尔又喝了一大口酒,一道火炭顺着喉咙而下,辣的他龇牙咧嘴,浑身舒坦,夹起一块鸡肉,去掉鸡骨头放在嘴里,边嚼边说道, “它们折了三匹大狼,剩下的全部受伤,我们虽说也折了三条大狗,但我们补充了五个生力军,狼群就在再借几个胆儿也不敢来。最近大家都挺累,趁这段时间放心吃喝,大胆睡觉休息,不需要人值夜。” “阿布,既然狼群不会来,那我们晚上可以出去打斑鸠吗?”巴尔思见父亲高兴,趁机说道。 铁钼尔:“可以,但不要玩的太晚。” “阿布,我也要去。”乌兰图雅说着,朝王一猛和巴尔思连使眼色。 铁钼尔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趁什么热闹,有时间在家跟你额吉学做女红,这么大的人了,到现在啥都不会做。” 巴尔思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把柄抓在妹妹手里,但他知道如果不带阿雅,阿雅会想尽办法把这件事搅黄:“阿布,就让阿雅去吧,她最近也......” “去什么去?就你事多。”铁钼尔瞪眼打断巴尔思。 巴尔思不语,看着妹妹,做出一副不是我不让你去,我尽力了的表情。 王一猛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把柄被阿雅握着,见阿雅那求助且带有威胁的眼神看过来,他忙道:“阿爸,就让阿雅去吧,她可以给我们照手电筒,还可以帮我们看马。” 看了看王一猛,铁钼尔不语。 “阿布......”乌兰图雅拉着父亲的衣袖撒娇。 “阿爸,我和巴尔思会照顾好阿雅的。”王一猛知道,夜间大草原猛兽出没,铁钼尔是担心阿雅的安全。 他和巴尔思将来做了牛倌或马倌,每夜都要露宿荒野,今晚出去打鸟也算是一种历练,而蒙古的女人除了夜间值夜外,夜间很少出家门。 “就让阿雅去吧,这段时间孩子们都很累,就让他们一起出去玩玩吧,有两个哥哥保护,不会有事的。” 乌日娜在一边对丈夫说道,她喝了一杯马奶酒,脸色显得红润细腻,眼角纹也淡了很多,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阿妈,你真漂亮!”王一猛赞道。 果然是岁月从不败美人,怪不得巴图说阿妈年轻时,是这片大草原上的一枝花。 “这孩子!”乌日娜很高兴,伸手拢了拢额前的头发。。 王一猛这样一说,铁钼尔的脸上顿时挂满笑意:“阿雅跟去可以,但凡事得听两个哥哥的。” “行!”阿雅美滋滋地拿起酒瓶,给父亲斟满酒。 巴尔思皱眉,暗说王一猛多事,带着这么个累赘出去,她还能听我们的? 铁钼尔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三个小年轻:“我宣布一件事!” 大家放下碗筷,看着铁钼尔。 “今天早晨,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勇敢和无畏,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我决定了,给一猛和巴尔思报名,参加今年秋季举办的草原雄鹰大赛,竞争做牛倌。” 建国后实行集体制,大锅饭,除了部分牧民外,大草原上多数牛、马、羊属于集体,羊倌,牛倌,马倌都要经过严格选拔才能上岗,草原的连队对羊倌,牛倌,马倌的要求就更高了,于是每年举办一次的草原雄鹰大赛,就变成了选拔赛,精彩、激烈程度比之前更甚。 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有很多牛羊又回到了私人手里,但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牧群还属于公有,一年一度的大赛照常举行。 此时的国有的羊倌,牛倌,马倌都有工资,有各种保障,属于妥妥的铁饭碗,所以草原少年对这项工作十分向往,可想而知竞争有多激烈,少年们可以借助这个平台一展身手。 国有的两个羊倌看管近三千只羊,虽然难度比私人家的羊倌大得多,但每个月有六十多工资呢,在内地猪肉才三毛八一斤的当下,一个月六十块钱工资的购买力惊人。 牛倌的工资一百,而马倌的工资那就更是高了,达到惊人的一百五,比大学教授的工资还高,但这不是一般人能受的苦。 在这雄鹰大赛上,成绩优秀的少年或青年成为国有羊倌、牛倌和马倌,而私人牧主也可以从中雇到自己满意的人手。 雄鹰大赛也是适龄男女相识结缘的地方。 马倌可被称为草原上的雄鹰,深受少女们的青睐。 “太好了!”巴尔思十分高兴,从去年他就开始准备参加牛倌选拔,但是因为家里太缺人手,所以一直没有参加。 王一猛知道,巴尔思喜欢一个姑娘,想在大会上证明自己,取得姑娘的芳心。 听说让巴尔思和王一猛将要参加今年的草原雄鹰大赛,乌兰图雅兴奋的差点蹦起来,以前她都是看别人家的少年和青年参加草原大会,今年终于有自家人参加了。 第35章 当年阿雅失踪之谜 “阿爸,阿妈,我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所以今年的雄鹰大赛我就不参加了,让巴尔思去吧。” 参加草原雄鹰大赛是王一猛的梦想,可他现在首要任务是保护好阿雅。 参加雄鹰大赛是每个少年的梦想,如果他去了,定会全力以赴,以他的能力拿到名次不成问题,到时就会被国家选走做牛倌,可阿雅怎么办? 按照上辈子的进程,今年冬季阿雅会失踪。 由于几十年过去了,阿雅究竟是哪一天失踪的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是冬季,那天突然刮起睁不开眼的白毛子,阿雅出去找马,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年阿雅失踪后,铁钼尔带着人疯狂的在草原上寻找几天几夜,但终究是没有找到。 又过了几年,巴尔思一次不经意的发现,阿雅失踪前佩戴的玉佩在卓力格图身上。 但这家伙说他向阿雅表白成功,阿雅亲手把这块玉佩送给他的。 虽然巴尔思知道阿雅曾经拒绝过卓力格图,但卓力格图这样说,公安局也没办法,在草原上向心爱的女孩表白被拒,然后多次表白终于成功的事很常见。 当公安问他为什么当时不把向阿雅表白成功后,阿雅送他玉佩的事告诉铁钼尔他们时,他说怕说出来铁钼尔一家人会更加难过。 这也没毛病! 又过了十几年,卓力格图犯事被抓,在公安局里把之前所有犯罪的事都招了。 那天阿雅出去找马,被他看见暗中跟踪,路上遇见白毛子,阿雅迷失了方向,一直走到了大兴安岭脚下。 当白毛子熄灭后,卓力格图想对阿雅图谋不轨,阿雅不从就和他打了起来。 可阿雅哪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制服,阿雅佯装屈服,当他以为阿雅会委身于他时,阿雅突然拔刀和他拼命,他恼羞成怒,夺刀杀了阿雅后离开。 在野兽严重缺少食物的冬季,卓力格图刚离开后不久,阿雅的尸体很快就被野兽吃完,所以铁钼尔找了几天几夜也找不到阿雅。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公安局就将阿雅定为失踪人员。 在以后的日子里,铁钼尔夫妻和巴尔思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阿雅。 平时太操劳辛苦,再加上失去女儿的打击,乌日娜五十多岁就不行了,临死前还拉着巴尔思和王一猛的手,让他们一定要找到阿雅。 当时铁钼尔带人找阿雅,卓力格图也参与了,眼睛哭的通红,找的比谁都努力,让铁钼尔一家人很感动,之后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两年后巴尔思还做了他的伴郎。 巴尔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为杀死妹妹的仇人做伴郎。 所以今天见到卓力格图时,王一猛顿时就起了杀心。 “凭你今天早上一人独战狼群的表现,你完全有能力当上牛倌。如果不是你,那只珍贵的单胎羊也保不住,你就是咱们家的福星。” 乌日娜切下一块把子肉递给王一猛,让他多吃肉,继续说道。 “虎妞战死,我们都很难过,它是保护你、保护羊群战死,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让它的崽子们长大。” 铁钼尔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你,昨夜守下夜的多数是你阿妈,那样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是我们家的大英雄!我决定了,让你参加草原雄鹰大赛!” 蒙古大草原上接羊羔的季节,大多由女人带狗守下夜,如果王一猛没有来,那么守下夜的极有可能是乌日娜,换成是她,面对两群狼,几乎没有活路。 “阿爸,阿妈,保护羊群是我的职责所在,我能力不够,不然羊群和狗群也不会损失惨重。” 王一猛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知道铁钼尔决定的事无法改变,只能另想办法救阿雅。 “你这话我不赞同,你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铁钼尔继续说道,“等那三张狼皮风干了,我拿去卖了,和你的工资一起存好放你阿妈那,将来你娶媳妇时用。” 当初王建设送一猛来这是练胆的,属于学徒羊倌,不要工资,可铁钼尔不同意,学徒羊倌更辛苦。 在蒙古,每一个雄心勃勃的少年都是从羊倌做起。 羊倌对少年的成长极有增益,每一个优秀的猎手也都是从羊倌做起。 好的猎手要有无比坚韧的耐心和胆识,而羊倌每天都要面对寂寞的同时还得和草原狼展开博弈,久而久之,可以练出超强的胆识和耐心,还能磨练出精湛的马术。 羊倌一般一干至少一年,积累出大量的经验,技术和胆识后才可以升级做牛倌。 当然了,不是说你想做牛倌就有人要你的,那得经过草原上举办的大赛选拔才行。 牛比羊难管理还比羊金贵许多,羊群每天就在大本营附近转悠,牛的食量大,需要走远放牧,一出去就得十天半个月的,在此期间牛倌得单独面对狼群,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当然了,除了接牛犊那个月牛倌会很累,得时刻防止狼群来偷牛犊,平时牛倌相对羊倌轻松些,在此期间牛倌可以练习套马杆和驯马术,为成为一名马倌做准备。 但想从牛倌升级成为马倌,那难度就大了去了,马倌都是从牛倌里千挑万选出来的。 在蒙古,能够做马倌的都是雄鹰,是勇士。 马倌不但要有精湛的马术,还要有超强的勇气和吃苦耐劳的精神,马是草原的象征,三个马倌想要管好几百匹桀骜不驯的俊马,谈何容易。 羊倌和牛倌有狗群协助,狗跟不上马的脚步,所以马倌是没有狗群协助的,遇见狼群,马倌只能单独面对。 成群的草原狼,比黑熊和猛虎还难对付。 “阿布,那三匹狼,其中有一匹是我打死的。”听说把打死三匹狼的功劳都算到王一猛的头上,巴尔思不干了, 他不是为了钱,而是要打狼少年的名气。 “没有一猛的勇猛表现,先杀死两匹狼,你能有机会杀死第三匹?”铁钼尔斜眼看着巴尔思,眼神里带有不善,令巴尔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难道还要揍? “反正不管这三张狼皮给谁,你俩都一个子儿也看不到。”阿雅说着抿嘴笑。 巴尔思和王一猛对视一眼也都笑了,铁钼尔的口头禅就是:钱放你额吉、阿妈那存着,将来你娶媳妇时用。 来的时候王建设就关照铁钼尔,千万不要给王一猛钱,有钱了这小子就会买枪。 铁钼尔无视三个年轻人的笑,说道:“参加草原大赛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们两个要好好训练,等这段时间忙好了,我教你们套马,训马,但是力量上的训练还是要你们自己锤炼。” 羊倌是要比赛剪羊毛,叼羊,圈羊,射箭,骑马,以上的项目牛倌和马倌也要参加,他们另外还得参加马术和摔跤。 牛倌最大的难度,是要独自一个人把牛摔倒,这就需要有强壮的体魄和惊人的爆发力。 而马倌就更难了,他们要参加套马,训马的比拼,特别是训马,不光要比拼训饲养的公马,还要抓野马训服,只有顶尖的几个马倌才能具备抓野马,训野马的能力。 特别是训野马,危险性极大,野马发起疯来,又踢又咬的,骑手们稍有失误,可能就有生命危险,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 最后所有参赛人员还要一起猎狼,这也是草原上一年一度最大的围剿狼。 蒙古的秋天极短,草原狼为了储备过冬的脂肪,在此期间会疯狂猎取食物,小狼也得增加脂肪,不然很难熬过严寒漫长的冬季。 第36章 打斑鸠 “由此往东南大概有六、七里路,有一个大营区,以前是知青们的居住地,面积不小,营区里有一大片树木,是多年前第一批知青们种下的,现在都已长成参天大树。” 酒饱饭足后的铁钼尔满脸通红,刚毅的脸看上去柔和了不少,对三个兴致勃勃的年轻人说道: “知青们都已返城,只剩几个年龄大了,不想走的老知青留守,你们可以去那里打鸟。” 王一猛放羊去过那里,曾经热闹的营区,现如今冷冷清清,营区里确实有很多大树,枝繁叶茂的鸟类肯定不少。 这方圆几十里就那个营区里树木茂盛,鸟儿晚上都去那里归巢。 “阿爸,那里天不黑就大门紧闭了,看大门的会让我们进去吗?”王一猛问道。 “看大门的老周头我认识,他以前是大学教授,下乡支援后来到这里。他来的那年年近五十,我刚满十七岁正在别人家做羊倌。” “有一次他去给连队送信,半路遇见刮白毛子,他的马被狼吓惊尥蹶子把他掀在雪地上,他的眼镜也丢了,像个瞎子似的啥都看不见,被几匹狼包围,当时我恰好找羊路过,赶跑了狼。你们去打鸟,他会让你们进去的。 “阿爸,你说的是那位戴着只有一条腿的眼镜,面带微笑,很面善的老周头吗?” 王一猛见过老周,老周也养十几只羊,眼镜的一条腿是用橡皮筋代替的,他放羊时总是带着一本书。 巴尔思嚷道:“他啊?!我认识,每次看见我,都要给我糖吃,原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早不跟我们说。” 铁钼尔道:“这算什么,我只是恰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换谁都会那样做的。” “营区里的人不都是回城了吗?他怎么不回去?”乌兰图雅问道。 铁钼尔道:“老周头从城里来到这儿,他十八岁的女儿支援去了别的地方,后来因故自杀,老伴儿在家疯了,冬天掉河里淹死,所以他也就不愿回去。” 闻言,大家都沉默不语。 铁钼尔喝了一口奶茶:“前几年他是第一批可以返城的人,但他不想回去了,他说在这儿很清静,没人打扰,他宁愿和狼、和野兽生活在一起,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尔虞我诈,没有亲人的地方。” “在那个营区里,还有几个和他一样在这住习惯了不愿回去的老知青,也都是无儿无女,各人都有一段不愿被提及的往事。” 沉默了一会,王一猛道:“阿爸,我想把那条大青狗带出去,看看它的香头如何。” “好啊!在公社回来的路上,我观察了大青狗,它的实力应该是被上一个主人低估了,今晚你们带出去盘盘,如果是好香头,明后天我带你们打猎时带上它,顺便把小牧给拖出来。天一变暖就不杀羊了,咱们去打些野味囤肉干,留着夏天吃。” 提到打猎,铁钼尔两眼放光,从三年前知青们开始陆续返城时他接手羊群,到现在基本上是每天睁眼忙道半夜,哪有时间打猎。 王一猛和巴尔思对望一眼,满脸兴奋。 “阿布,咱们是上兴安岭打猎吗?”巴尔思摩拳擦掌。 “兴安岭离这太远了,咱们去趟子沟,那里有狍子,有野鹿,还有野猪,这些年大家都忙着自家牧群没时间打猎,听说这两年那里还有野牛出没。” 今天铁钼尔在公社时听人说,最近这一片兴安岭上有山大王出没,已经伤了几个猎人,但却连山大王的边都没挨着。 趟子沟里虽然有大卵泡子凶猛,但只要有枪,再怎么凶猛的野猪也得尿。 山大王不一样,狗敢围斗野猪,敢斗黑熊,却连大王的边都不敢照,在山林里没有了狗的协助,猎人连山大王的面都照不到。 听说趟子沟有野猪和野牛,巴尔思和王一猛都很兴奋,他们现在只要能有猎打就满足了,至于大大王,罴瞎子什么的,暂时不想。 听说父亲要带王一猛他们去趟子沟,乌兰图雅欲言又止。 饭后休息一会,三个人上马,乌兰图雅背着枪,巴尔思和王一猛背弓挂箭,往东北方向那个老营区而去。 春季蒙古傍晚的气温下降极快,乌兰图雅穿了一件宽大的红色绵袍,弯刀插在腰间黑色飘带里,黑色直筒皮裤把一双长腿拉出曲线,黑色小牛皮短靴看上去野性刁蛮,头发从中间梳开,扎着两个丸子头,左手挽着马缰,右手拎着马鞭,背后有枪,这一身飒气,看的王一猛有些眼直。 一路上那条大青狗跑在三匹马前,不时仰天,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三个年轻人一路说说笑笑,天黑后到了地方。 营区四周砌有高墙,看上去很像以前大户人家的大院,此时再也没有了往昔的喧闹,即便是大院子里有几处灯光,依旧显得死气沉沉。 三人到了营区门口,以前二十四小时敞开着的大门已紧闭,从围墙内的大喇叭里传出歌声,唱的是【军港的夜】: 军港的夜晚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蜜的微笑...... 巴尔思上前敲门,院子里顿时传出狗叫,接着大门上的小窗户被打开,一张消瘦文静的脸出现在窗户里。 是老周头,脸上的那个一条腿眼镜有点滑稽。 巴尔思单手放置左胸前,微微弯腰道:“周爷爷好!” “是小白虎啊!”老周笑道,然后看着王一猛和乌兰图雅时眼前一亮,问道,“你们三个晚饭吃过了吗?” 额白巴尔思的意思是白色的老虎,老周就叫他小白虎。 活过一世的王一猛一眼就能看出,这双看似有笑意的眼镜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吃过了,周爷爷,我们三个想到你的院子里打鸟。”巴尔思说道。 “打鸟啊?行,你们先等一会儿,我把几条狗给拴住。”老周说着把小窗户关上,把狗拴好后打开大门。 三个人下马,王一猛给大青狗拴上绳子,牵着狗和马进入院子。 第37章 妈呀,树上结鸟了 以前的两间半传达室,现在被改成了老周头的住所,外间还坐着两个老头,在等他回去下棋,见到三人进院子,都看了过来。 这两个老头子年龄也都不小了,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很安静,透露出文人气质。 院子很大,院子里依院墙而建很多房间,以前有几百口人住这,每到这个时候最是热闹,现在只剩下几个孤寡老人看守。 院子中间有棵一人抱不过来的胡杨,树杈里绑着一个大喇叭,刚才苏小明唱的【军港之夜】就是从里传出,这是今年最红的歌曲了,每天晚上七点三十五分,全国的广播里准时响起。 这时候能买起录音机的家庭极少,想要听歌,只能掐准每天时间段,从广播里获得。 院子里养有几头牛,几十只绵羊,几匹马,还有一些鸡、鸭,院子的一角围起几分地,种着些时令蔬菜,足够这些老人解决温饱。 “树上的斑鸠挺多,你们几个孩子等会多打几只,让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也尝尝飞禽的滋味。” 一位头上只剩一百根头发不到,却倔强地非要盖住整个头顶的老者,说话间趁人不注意,将对手的一块棋子藏于掌心。 “行!”巴尔思很兴奋。 “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三斤,斑鸠的肉得爆炒出来才好吃,你们蒙古人吃啥都喜欢炖,这就失去了野味的鲜香。”老周头说着低头看棋盘,找了一圈后抬头问地中海老者,“老张头,我的马呢?” “你的马在院子里啊!” “装什么装,我说的是棋盘上的马,” “瞧你这记性,马早就被我吃掉了嘛!”老张头脸不红心不跳,坦然然地说道。 “你要是能下棋就下,不能下就算,我刚才起身给这几个孩子开门时,我的马一步就够将军了,这就一会的时间,马长腿飞了?”老周头说话间扶正一条腿的眼镜。 “瞧你这话说的,跟我赖你似的。”老张头顿时不悦,正色说道,“在小辈面前,你不要张口就来行不行,不就是下个棋吗,你棋力不够,输了再来不丢人,赖可不行。” “你偷了我的马,你还有理了?”老周头对看热闹的那位胖嘟嘟的老头说道,“卲老三,你说说,他有没有偷我的马?” 上一秒还一脸幸灾乐祸的邵老三,下一秒满脸迷茫:“什么马?我刚才在打盹,没在意啊!” “再两步我的马就可以把他将死了,他趁我给这几个孩子开门的空隙,把我的马给偷走了。”老周头不依不饶,全然不顾屋里还有三个年轻人。 “不下了,不下了,你自己屎棋篓子技不如,反而赖人偷你马,一点棋品都没有,我不和你玩了,我去看几个小青年打斑鸠。”老张头说着伸出手,把棋盘撲乱。 “不许走,输了还赖人,你这是人品祺品都差,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教学生的。”老周头伸手拽着不让走。 “你才人品和棋品都差,你才误人子弟......”老张头一脸正义,想甩开对方的手,甩了几下没甩开,二人顿时僵持不下,脸都通红。 “二位爷爷,你们就别吵了,我们现在就去打斑鸠,你几位准备点食材,等会儿爆炒斑鸠,你们喝个小酒不好吗?” 王一猛知道,人品和棋品其实真没多大关联,人品好的未必棋品就好,反之亦然,反正在他印象里,越是臭棋篓子棋品越差,喜欢悔棋、偷棋。 “行!等会给你们娃儿几个炒斑鸠吃。”老周头听说有斑鸠吃,顿时眉开眼笑,“邵老三,你厨艺好,你去备些佐料,我和老张头再杀三盘,谁输了谁添酒!” “三盘两胜,谁输谁拿酒。”老张头说着摆棋。 “管!”听说有酒有斑鸠,邵老三也不困了,乐滋滋起身张罗炒斑鸠的佐料去了。 西北风如刀,刮得树梢呜呜叫,王一猛把大青狗栓好,三人兴致勃勃地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树的品种很多,有兴安岭落叶松,樟子松,胡杨,还有一些白桦树,槐树等,差不多有上百棵,树与树之间相距十几米,看的出来当初是打点栽树的,树下鸟雀的粪便很厚,一些树下还有很多羽毛,有麻雀的、斑鸠的、鸽子的羽毛,应该是经常有黄鼠狼上树偷鸟。 当初幸亏是把这些树种在院子里,要是种在院外,牧民的羊不把这些树的皮给啃了,野生黄羊和野驴,野马,野骆驼也得把树皮给剥光了。 “阿雅,把枪给我。”巴尔思伸手要枪。 “我先来,让你们看看我的枪法。”乌兰图雅哪能错过这好机会,右手抓住枪带,肩膀一甩,枪已到手,“一猛哥,给我找鸟。” 你这丫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王一猛忍不住腹诽吐槽,打开矿灯,朝树上照去,这灯一打开不大要紧,却吓了他一跳,一句“我槽”脱口而出。 面前这棵树上就这么随便一照,居然趴着四、五只大斑鸠,个个肥的很,树杈里全是麻雀和一些不知名的鸟。 妈呀,这树上是结鸟了吗? 方圆十几公里内,只有这个大院子里有大树,夜鸟自然就多。 “卧槽!”乌兰图雅跟着脱口说道,她不知道‘卧槽’是什么意思,但感觉这样说挺顺口,也符合当下愉悦的心情。 王一猛...... 果然是学好不易,学坏简单啊! “发了发了!”拿电筒照另一棵树的巴尔思一只手抱头,低声惊呼,“我的老天,这棵树上是结鸟了吗,密密麻麻的啊,1,2,3,4,5,五只斑鸠,还有二只鸽子,麻雀得有几十只,还有好多红嘴雀,发了发了......” 西北风呼呼叫地刮着,三个伙伴拿着手电照树上,抱枪打斑鸠,这气氛,好到不能再好。 斑鸠平时很机灵,远远听见人的脚步声就会飞走,即便是反应迟钝的斑鸠,听见声音也会逃走。 但此时院子中央的大喇叭里还在唱着歌曲,内蒙古的春天很冷,西北风刮乱斑鸠的羽毛,这让它们的警惕性下降,对声音不再敏感,把头缩到脖子里,睡得很沉。 来的路上乌兰图雅就学会了用枪,此时双手端枪,枪口斜指地面,有模有样的蹑手蹑脚慢慢靠近,面前这棵十几米高的树上,趴着几只大斑鸠,一个个缩着脖子趴在树杈里睡得正熟,全然不知有人到来。 大斑鸠的羽毛是黑褐色,夏天的时候躲在树上很难发现,但现在它们趴在光秃秃的树杈里,手电筒一照一个准。 乌兰图雅端起枪,瞄准一只大斑鸠过了七八秒,在巴尔思的催促下开枪,子弹打在树干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没打中。 但斑鸠没有飞。 “给我。”巴尔思早就心痒难耐,伸手夺枪。 “急什么,这不是上来先开一枪试试手吗?”乌兰图雅不乐意了,瞅了巴尔思一个白眼,“你要是不催我,我至于打偏吗?” “......”巴尔思嘀咕,转脸看着王一猛......我就说吧,你非要带她来。 第38章 紫貂 乌兰图雅连续几枪,终于打中一只斑鸠的身边,斑鸠被惊起,“呼”的一声振翅飞起,翅膀拍打树枝哗哗响。 “呼啦啦......”同一棵树上的另外几只斑鸠不知怎么回事,先后跟着飞起,紧接着“嗡”的一声,整棵树上所有麻雀和红嘴雀同时惊醒,振翅飞翔四面八方,一起消失在黑夜里,吓得三个人同时缩脖子,往边上退开。 “看看,说你打不好,你还不服,给我。”巴尔思伸手夺枪。 “你急啥急啊,这不是刚上手吗,看你急的。” 乌兰图雅还是不松手,白了哥哥一眼后用肩膀将其推开,拿出几颗子弹,押一颗在枪膛,剩下的几颗干脆含在嘴里,举枪瞄准,这一枪终于打中一只斑鸠的肚子上,扑打着翅膀落到地上的同时也把满树的鸟儿惊走, 见斑鸠在地上扑打翅膀,可把小丫头开心坏了:“一猛哥,快抓住它。” 王一猛上前一把抓住斑鸠,扭断脖子,掂量几下,放进袋子里:“真肥,得有三两重。” 打到一只斑鸠,乌兰图雅更不舍得把枪交出去了,王一猛和巴尔思也是无奈,就让她过足瘾把,不然以她的性格,定然会跟在后面捣乱。 接下来连续十几枪落空,几棵树上的鸟连续飞走,再加上巴尔思在一边不停地唠叨,说就这么几棵树,一会鸟儿都飞完了,乌兰图雅终于失去耐心的同时也过足了瘾,把枪交给出,子弹已被她用掉半盒。 巴尔思伸手接枪,王一猛按着他的手:“一人十发子弹!” “行!” 巴尔思举枪打空,嘟囔着说第一枪是练手的不算,接着压好子弹,举枪瞄准,“啪”的一声轻响过后,一只斑鸠肚子中枪,扑打着翅膀却落到了院墙外,他得意:“看咱这枪法,百发百中,神枪手。” 但接下来三枪打空。 巴尔思不服,连续三枪后终于又打下一只斑鸠,他上前捡起,欣赏自己的战果,但接下来两枪又再落空。 “十一中二,还行吧!”王一猛接过枪,熟练的上子弹。 “什么十一中二?是十中二!”巴尔思连忙纠正。 “我试试!”王一猛说着,不慌不忙的举枪上脸,浑身放松,左眼闭,右眼三点一线,右手食指扣动扳机,“啪”的一声,一只斑鸠应声落地,这棵树上的所有夜鸟毫无察觉,继续死睡。 “哇!首枪即中,一猛哥好棒好棒!”乌兰图雅上前捡起斑鸠,却朝哥哥伸出大拇指。 “他这是蒙的他这是。”巴尔思上前观看,一颗子弹从斑鸠的下颚穿过头顶,血浆和脑浆流出。 “这是一枪爆头!难度最大。”乌兰图雅赞道。 巴尔思撇嘴:“这绝对是蒙的,有本事你第二枪还爆头。” 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枪响,一只斑鸠倒栽葱着从树杈里掉落,乌兰图雅上前捡起:“哇,又是一枪爆头!” 巴尔思嘴角抽了几下,到嘴边的“蒙的”被咽回。 王一猛手起枪落,连续五颗子弹打下五只斑鸠,一棵树上七只斑鸠,全是无声无息地坠落。 乌兰图雅和巴尔思在一边目瞪口呆,不停地弯腰捡鸟。 老天,全是一枪爆头啊! “麻雀就是小点儿,其实它的肉比斑鸠的还好吃。”王一猛说着举枪将一只麻雀射落。 “我的天,连麻雀也是一枪爆头?!”乌兰图雅捡起麻雀,一颗子弹自下而上击穿小麻雀的头部。 巴尔思不语,这支枪买回来一个下午,有一半的时间在自己手里,剩下的时间里有一半在阿雅的手里,这家伙怎么就能打的这样好呢? 第九枪王一猛又打下来一只麻雀,第十枪打中一只麻雀的尾部羽毛,麻雀炸翅飞走,接着整棵树上的鸟儿惊起。 见王一猛枪打的十分写意,巴尔思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伸手要过枪,又是几枪落空,他不服气,终于在第七枪打下一只斑鸠。 “你们看,那是什么?”打着手电筒,在另一棵树上找鸟的乌兰图雅低声叫道。 二人顺着灯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尾巴粗大,尾毛蓬松的小动物顺着树干朝树稍爬去,显然是被灯光吓着了。 “是大尾巴松鼠,大惊小怪的。”巴尔思看着那个蓬松的大尾巴笑道。 “这不是松鼠,好像貂鼠......是紫貂。”王一猛兴奋的说道,这小家伙的皮十分珍贵,它的主要生产地在大兴安岭,没想到在草原上也能发现,实属运气。 不过这里距离大兴安岭不远,有紫貂也不意外。 上辈子他有幸在大兴安岭上猎过一只紫貂,当时他带着两条狗,趟山岗子追赶一只受伤的黑熊,黑熊的血快流光跑不动了,蹲在树下看着他,准备发出同归于尽的一击,被他一枪射杀,他取出熊胆跺下熊爪正要离开,忽然猎狗对着树狂吠不走,他抬头见树稍上趴着一只紫貂。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它的肉质鲜美,皮毛珍贵,素有“裘中之王”的美誉,很多猎人一生都没有猎过紫貂。 后来国家出台动物保护法,禁止狩猎后,这种野生紫貂就更加罕见,皮毛更贵,人工饲养的紫貂皮和野生貂皮根本没法比。 “什么?紫貂?”乌兰图雅连忙仔细观看,她从没见过活着的紫貂,只见过漂亮到不行的紫貂皮裘。 “你别搞笑了,怎么可能是紫貂?”巴尔思挎着枪,手电筒也朝树上照去,“你们看,它那尾巴大大的乱摆,这就是一只松鼠。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紫貂呢?咱们没那么好的运气。” 闻言,乌兰图雅嘟着嘴,空欢喜一场。 “这就是紫貂,你们看它的躯体细长,后肢比前肢稍长,尾巴大而短,没有松鼠的尾巴长,体型却是松鼠的数倍。这就是紫貂,没错。”王一猛语气坚定,“咱们发财了,这东西比一匹上等马都贵。” “你确定是紫貂?”巴尔思仔细看,树上这小东西确实跟松鼠有很大的不同。 其实巴尔思没有见过紫貂,他只是在草原上打猎,没去过山林狩猎,夜晚的灯光下乍看那个大尾巴,任谁都会联想到松鼠。 “确定!”王一猛说道,“几年前我爸打过一只,错不了,就紫貂!” 乌兰图雅很兴奋:“好漂亮的小东西,能不能活捉下来养着?” “想都别想。这东西非常难抓,这是在树上被我们堵住下不来的,若是在地上,早就闪电般逃走,狗都追不上。”王一猛大估摸这棵树有十五米高,气枪只怕打不死它。 “我来用箭,把它射下来。”巴尔思左手取下弓,右手一翻,一支箭已在手,找准位置,跨步抬头,腰马合力,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动作一气呵成。 第39章 裘皮之王 “哆!”箭羽沾到小树枝后箭头改变方向,射到边上的粗树枝上,抖了几下,把紫貂吓得又往上爬了半米,歪头往下看,身体有些发抖,很无助的样子。 “小树枝太茂密,箭头过去了,箭羽过不去。”巴尔思说着又取下一支箭,在树下转了一圈,换了一个射击位置,一箭射出,再次射到树枝上。 他每一箭射出,紫貂便被吓的身子微抖。 “要不,咱们别打了吧?”见紫貂往下看的样子,很可怜,乌兰图雅忽然心生怜悯! “我就说吧,不让她来,你偏要带来。”巴尔思无奈的摊开手,看着王一猛。 王一猛温声说道:“阿雅,打猎时是不可有仁慈之心的,不然会害了你!你看这只紫貂可怜,那我们吃的羊肉,鸡肉,猪肉,牛肉又怎么说?还有偷袭羊群的狼群,在它们的身后都有嗷嗷待哺的小狼,难道我们因此而让它们把羊偷走?幸亏我们这是在打紫貂,若是猎取带着小熊的母熊,你的仁慈会要了我们的命。” 乌兰图雅:“一猛哥,我懂了!” 见乌兰图雅懂了,王一猛轻拍她的肩膀:“阿雅,每个人都有仁慈之心,但你要分在什么时候,我们不在吃着羊肉的时候同情牛。” 乌兰图雅点点头。 “我用气枪试试。”王一猛说着走到树下缩短距离,围树转了一圈,找到空袭,举枪上眼,三点一线串联,全身放松,右手食指扣动扳机,“啪”的一声,树稍上的紫貂头部颤抖了一下,把树抱得更好紧了,又往上爬了十几厘米。 “打中了!但威力不够。”乌兰图雅拍手说道。 “气枪打鸟威力足够,打紫貂就有点小马拉大车了,但好在它不能飞,也下不来,只要能打中就行,一枪打不死两枪,两枪打不死就三枪,蚂蚁还能啃大象呢。” 王一猛说着上子弹,抬手合起枪复原,站在原来的位置,又是一枪打在紫貂的头上,紫貂晃了两下,一只手脱离树枝,差点掉下,还想向往上爬却已无上升空间,只能转动身体,到了树的另一侧。 乌兰图雅连忙拿着手电筒跟了过去。 王一猛跟到树的另一侧,站在乌兰图雅的身边,举枪瞄准却没有角度,强行开枪击中树枝:“巴尔思,你用箭逼它换位置。” 巴尔思退后几步,搭箭弯弓朝紫貂射去,“哆”地一声射到紫貂身边一根树枝上,吓得紫貂又转到另一边,王一猛跟过去,手起枪落击中,紫貂晃了几下,双手一松,掉落树下。 乌兰图雅上前用脚尖拨了几下,确定紫貂已死,弯腰捡起,赞道:“好貂,好枪法!” 王一猛射出的三颗子弹,全部命中紫貂的头部,铅弹极小,几乎没怎么损坏貂皮,可以卖出好价钱。 “你们看,紫貂乍看和松鼠很像,仔细看区别还很大的,这只紫貂差不多有一斤半,它鼻子的中央有一条明显的纵沟,耳的下缘处有双层附耳,通体黑褐色,是裘中极品。” 王一猛把紫貂拖在掌心,给二人讲解紫貂和松鼠的不同之处,免得下次有幸遇见错当成松鼠给放了。 乌兰图雅伸手抚摸紫貂那紫色皮毛,入手比绸缎还要顺滑,不由得赞道:“好丝滑啊!怪不得貂皮大衣贵呢!” 巴尔思摸着紫貂:“裘皮之王,名不虚传!” “你们再找,别的树上肯定还有紫貂,咱们多打几只拿回去剥皮,找人给阿妈做一件貂皮大衣,保暖还漂亮。” 乌日娜对王一猛很好,把他当做亲儿子看待,她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阿雅时的情景让他每每想起,都无法释怀。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去哪找阿雅啊! 找不到阿雅,他就想起乌日娜临死前那期待的眼神。 貂皮是中国东北三宝之一,而在貂皮中又以紫貂皮更为名贵,由于紫貂皮产量极少,致使其价格昂贵,所以紫貂有“裘中之王”的美称,拥有一件紫貂皮大衣,就是富贵的象征。 “你就是把貂皮给额吉,额吉也舍不得做成貂皮大衣,肯定是卖了钱存起来,又说给你我将来娶媳妇用。若是能多打几只,咱就把貂皮剥下藏起来,等风干了一起拿去卖掉,价格要是好,能买一把好枪。” 巴尔思手摸貂皮,心里却想到了枪。 “你就知道买枪,咱们不让阿妈知道,直接找人做好貂皮大衣拿去给阿妈,她还能不要?”王一猛语气里带着训斥,“快去找!” “看看,看看,亲儿子说的还是人话吗,打下紫貂,首先想到的是买枪,还不如干儿子孝顺。”乌兰图雅伸手抱着王一猛的胳膊,感动的说道,“一猛哥,额吉要是听见你俩刚才的对话,肯定是既伤心又欣慰。” “我就说说而已,当真了还?!”巴尔思说着,连忙打开手电筒去找紫貂。 兄妹俩打拿着手电筒在树上仔细寻找,一连找了几棵无果,王一猛内心动:“阿雅,你用手电筒回照一下刚才那颗树下,是不是有鸟的羽毛?” 乌兰图雅闻言回到刚才打貂的那棵树下,果然树底下有很多鸟的羽毛,有斑鸠的,有鸽子的,还有红嘴雀的很好认。 “这里有一百多棵树,挨个找脖子都仰断了,你们专找树底下有斑鸠、鸽子,麻雀羽毛的大树,紫貂喜欢爬树上抓鸟,它们对上去过且抓到过鸟的树怀有安全感,习惯每天晚上去这些树上继续捉鸟。” 王一猛想起来了,那次他猎熊顺带打到一只紫貂时,树底下也有很多鸟的羽毛,而且很多,是长久堆积的。 “这里有一只!” 果然,很快乌兰图雅在一棵树底有羽毛的大树上找到一只紫貂,低声招呼二人过去,她话音刚落,那只紫貂扔掉吃剩一半的斑鸠,箭一般顺着树干而下,在乌兰图雅的惊呼中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墙角的黑暗里,速度之快,就连手电筒的光都来不及追上。 “好可惜啊!”乌兰图雅顿足。 “阿雅,再见到这样的大树,你先站在树底下,然后用手电筒往上找,这样紫貂在树上就不敢下来,只能往上爬,你刚才远离树底寻找,它肯定下树逃跑。” 王一猛看见刚才阿雅站在大树十几米外往树上照,紫貂见到灯光朝它射去,迅速掉头下树。 有了经验,阿雅很快找到一只紫貂,见亮光投来,紫貂心慌,想下来,却见树底有人,只能返身往树梢爬去,一只刚抓到咬死的鸽子“吧嗒”摔到地上。 “这只紫貂比刚才那只稍微大一点,够阿妈貂皮大衣的一只衣袖了。” 王一猛嘴里念念有词,绕着树找最佳射击距离,但这棵树比较高且小枝子很多,他连续两枪打在树枝上啪啪响,树上的鸟儿被惊起“呼啦啦”飞向四面八方,飘下几片羽毛,慌乱的夜鸟把紫貂也吓了一跳,连忙转到大树的另一侧,抱紧树干,低头往下看。 紫貂这一转,反而让王一猛勉强找到角度,一枪击中紫貂的后腿,痛的它差点掉下来,后腿乱抖,“吱吱”叫着又往上爬了半米,又转到了树的另一侧,王一猛接连两枪又空。 “我来试试!” 巴尔思心急,伸手要枪。 第40章 买什么枪好呢 王一猛把枪给巴尔思,接过手电筒,朝紫貂照去。 巴尔思连续开了三枪打空。 “巴尔思,你别浪费时间了,这么大的紫貂你都打不中。”虽然紫貂被堵在树上跑不掉,但乌兰图雅还是想快点落袋为安,却见巴尔思准头不行,便对他失去了信心。 巴尔思不服,又是连续三枪,终于打中紫貂的背上,却不致命,紫貂“吱吱”着又转到了另一侧,抱紧树干。 “不能打背部,背部有破损貂皮的价格就打折了,貂皮的价格首看完整度,看的就是背部的完整度,次看毛相。”王一猛说道。 “啊?早不说。”听说紫貂的背部破损会降低价格,巴尔思心疼,连忙把枪还给王一猛。 王一猛接过枪,连续两枪打中紫貂的头部,第三枪打空,第四枪紫貂掉落,巴尔思上前捡起,眼都笑眯了:“比刚才那只还大。” 一会的时间就打下两只紫貂,三人更兴奋了,拿着手电筒找树底有鸟羽的大树。 “咱们才找了三分之一的树,就打下来二只紫貂,如果把这些树全部找完,至少能打六只,去掉给额吉做貂皮的,剩下的应该够买枪了吧?” 环顾四周,巴尔思还是忍不住想要枪,若是有枪,这小东西哪有机会在树梢上躲猫猫,一枪就下来了。 闻言,王一猛顿时也动心了,以他现在的年龄,大人们是绝对不会让他们买枪的,只能偷偷买。 以前在家时父亲也只是让他玩玩没有子弹的三八大盖,那把16号挂杆枪都不让他摸。 这倒不是只有王建设对自家孩子严谨,大多数猎人都不会让自家孩子在二十岁之前玩猎枪,十七八岁少年的心智毕竟不够成熟,拿枪万一出事怎么办?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以前没少发生过熊孩子偷大人的猎枪上山打猎,最后成为猛兽的猎物的事。 “买枪这事,得瞒着阿爸和阿妈。”王一猛道。 “买什么枪好呢?”巴尔思问。 “16号挂杆就不错,先买回来,咱们找人改装。” “就咱俩这年纪,只怕是没人敢给咱们改枪,怕出事了担责任。”巴尔思说道。 一般没有大人带着,不满二十岁的人拿钱找人改枪,会被撵滚远远的,谁也不想担着责任。 改枪这事儿,不出事都好,出事了都是大事。 王一猛不语,他在想上午在供销社看到的那几把枪。 “要不,咱就买二手的,或者买半自动56的?”巴尔思仿佛看见了枪,越说越带劲儿。 “半自动56的太贵,我觉得就是16号挂杆贼爽,每一枪轰出,都激情澎湃。打猎嘛,要的就是爽劲儿,就是要那股刺激,拿AK还有什么意思?只要打得准,什么罴瞎子,山大王,老骚猪什么的都能一枪崩。” 王一猛继承了王建设的衣钵,也喜欢使用16号挂杆,拿着这种枪,打一枪换一颗子弹那才叫打猎,那才叫心潮澎湃。 “行,咱们就攒钱买挂杆。”巴尔思兴奋,“阿雅,我俩聊天,你站着干嘛啊,去找啊!” 三人又找到了七八棵树底有羽毛的大树,但树上却没有发现紫貂。 王一猛说道:“这小东西鬼精的很,我们在这边打,可能距离近的紫貂看见提前逃了,咱们到对面那些树下找找看。” 果然,三人到了院子的东边,在一棵大树上找到了一只紫貂,这小东西正叼着一只鸽子准备下树,见到有光亮照过来,连忙叼着斑鸠返身往树上爬。 王一猛出枪极快,站在树底一枪打出,击中紫貂的大尾巴,吓得它扔掉鸽子,朝树梢上跑去,王一猛连续几枪,将紫貂打了下来。 接下来,三人没有再找到紫貂,又打了二十几只斑鸠,看看袋子里差不多有三十只斑鸠,准备收队。 看着三只紫貂,乌兰图雅忽道:“我们打到紫貂了,等会要不要给几位老爷爷一只?” “一共三只,给他们一只就只剩两只了。这紫貂是野生不是家养的,谁有本事谁打,说不定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里有紫貂。”巴尔思说道,“要不,咱们把紫貂装在袋子的最下面,他们看不见。” “他们这把年纪,若是看中钱财,就不会留在这里了,我想他们不会眼馋这三只紫貂的。” 王一猛知道,知青返城是有补助的,像教授这样级别的回去还会得到重用,会分房子,重新回到大学教书,工资以及各种待遇都比在这高出很多,他们之所以不回去,就是已把名利财富看淡,喜欢这里安静的生活。 “咱们正大光明的打猎,又不是偷,不要遮遮掩掩的,这些紫貂是在他们的院子里打的,他们若是想要,咱就给他们。我看他们年纪都那么大了,远离家乡,在大草原上度余生,无依无靠,没儿没女的怪心疼人。” 想到三位老人的凄惨身世,乌兰图雅顿时心软。 王一猛内心一动,这丫头心肠真好! 被乌兰图雅这样一说,巴尔思摸摸脑袋:“他们若是想要,那就给他们,咱们就当来玩了开心。”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有点心疼,看着王一猛。 “没事,咱们有的是机会,等这段时间忙好了,我回家一趟,咱俩去兴安岭上打紫貂,打别的也行,攒钱买猎枪。有了猎枪咱啥都能猎,什么熊胆,熊掌,虎爪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咱们赚钱给阿妈买貂皮大衣。不就是多花点时间吗,打猎嘛,要的就是耐心。” 王一猛安慰巴尔思。 “行!他们若是要,就给他们。”听说要上兴安岭打猎,巴尔思来劲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兴安岭打猎。 “我不行。我不愿意。”乌兰图雅闻言顿时不高兴了,我说你们俩这么好心,原来是另有所图啊! “怎么了?不是说好把紫貂给三位老人家的吗?还是你提议的呢?”王一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扭头看着原地不动,嘟着嘴的乌兰图雅。 “紫貂给他们可以,但你们上山打猎,得带上我。”乌兰图雅道。 “大兴安岭地形复杂,豺狼虎豹遍地,你个女孩子哪能去那?” 上山打猎带着个女孩子,王一猛真不能答应。 他不是有性别歧视,而是女人真的不适合打猎。 首先,相比男性,女性的体力和胆识都不足,别看平时说的杠杠的,真遇见罴瞎子和山大王,八九成会腿软。 说大话谁都会,但真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女人不打猎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生理。 女性的生理也不适合打猎,遇见那几天,十几里外的猎物就能嗅到,食草动物嗅到远远逃离也就罢了,若是被山大王嗅到了,那会惹来杀身之祸。 山大王想偷袭谁,谁也跑不掉。 第41章 这里的紫貂你们都拿走 “就是,你什么时候看见有女孩子的打猎的?”巴尔思对这个妹妹也是无语,虽说咱蒙古女性也是半边天,但真没女猎手啊! “你们要是不带我,我就跟阿布说你们两个准备存钱买枪,看他怎么收拾你们。你们啊,就死了攒钱买枪的心思吧。” 乌兰图雅算是找到二人的软肋了,得意洋洋地晃着头。 “行。” 王一猛和巴尔思对望一眼,同时说道。 先答应下来,至于带不带你去,到时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先想法子存钱买枪才是正事。 至于枪买好后该怎么藏起来不让大人们知道,那是以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乌兰图雅顿时眉开眼笑。 说话间,王一猛连续打下了几只斑鸠,既然找不到紫貂,那就打斑鸠。 见王一猛打的顺手,乌兰图雅手痒难耐,又把枪要了过来。 这次她的准星好了很多,每四五枪就能打下来一只斑鸠,真是越打越上瘾,打了七八只后枪又到了巴尔思的手里。 “我看差不多了,这里得有四五十只斑鸠,咱们该收手了!”王一猛掂了掂袋子,挺沉。 “可惜,只有三只紫貂,不够额吉做貂皮大衣的。”巴尔思意犹未尽,他想多打几只换钱买枪。 “知足吧,能打到三只紫貂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乌兰图雅挺知足,今天晚上她玩的很尽兴。 “我看这院子里绝对不止这三只紫貂,从树底下这些斑鸠的羽毛来看,这个院子里至少得有十几只紫貂,之所以只找到三只,是因为别的紫貂发现了事先逃走,打到这三只紫貂一个在开始,一个在中间,最后一个在最末。” 王一猛知道,这三张貂皮在后世差不多能值六七万块钱,即便现在至少得值七八百块钱。 东北三件宝,人参,貂皮,鹿茸。 人参有大有小,有千年的老参,也有不值钱的几年小人参,鹿茸每年一换,都差不多,唯独这貂皮无论大小都很值钱,而紫貂有是貂皮里的扛把子,价格更贵,得之不易。 说话间三人来到传达室,老周和老张继续下棋,邵老三拿本书坐在一边观战,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过不愉快。 拴在大门口,蜷缩在地上睡觉的大青狗闻到血腥味,站起身抖搂身上的尘土,朝三人摇尾巴,它能从三个小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上,分辨出他们很高兴。 邵老三笑道:“呦呵,看样子,孩子们收获不少啊。” “何止是收获不少,简直是大丰收。”乌兰图雅说着从袋子里拎出三只紫貂,摆在地上,“我们还打了三只紫貂呢!” “嚯!好东西啊!”老张手里握着几块棋子,生怕被对手抢去似的。 “你们三个孩子的运气真好,再打几只,就能做成一件貂皮大衣了。”老周说着抬起头,看着三只紫貂,淡淡笑道。 乌兰图雅说着把紫貂放在桌子上,说道,“三位爷爷,你们会剥貂皮吗,不会的话,我的两个哥哥帮你们把貂皮剥好。” 三个老者互望一眼,老周笑道:“你们的意思,是把这三只紫貂给我们?” 乌兰图雅:“这貂皮可暖和了,你们冬天铺在身底,比狼皮还暖和呢。” “阿雅啊,你们三个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三个老头子哪需要这么好的貂皮?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们这些糟老头子简直就是糟蹋。” 老周说着伸手扶了扶单腿眼睛,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接着说道, “这样,你们仨过几天再来,这院子里至少得有二十只紫貂,你们今晚上打了三只,剩下的都藏起来了,等过几天再来猎,皮子凑够了,就够阿雅做一件漂亮的貂皮大衣了。” 王一猛三人互望一眼,原来人家知道院子里有紫貂啊。 邵老三道:“老周头真是小气,什么叫给阿雅凑够一件貂皮大衣?这院子里所有的貂,你们三个全部拿去,将来我们几个都不在了,还不都便宜别人?” 老周笑道:“对对对,你们有空就来,把这些紫貂全部打走。是图和坦的儿子来了几次,想进来打鸟,都被我们拒绝了。” 王一猛问道:“是卓力格图?” 是图和坦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结婚,卓力格图是他的小儿子。 “就是他,和他的几个同伴带猎枪来过几次,都被我们赶走了。” 老周说道。他知道铁钼尔和是图和坦之间有过节,这两个人的人品他最清楚。 王一猛只知道铁钼尔和是图和坦之间有过过节,具体是什么过节,时隔太久他记不大清了。 “在你们来之前,不光是是图和坦的儿子,还有很多人想来这打鸟,都被我们拒绝了,刚才老周说你们是铁钼尔的孩子,我们才放你们进来的,现在像你们这样心地善良,心无城府的孩子是越来越少了。” 老张说着把手里握着的棋子放在棋盘上,伸手把从头顶掉下来的那百十根头发拢回原处。 “这些年啊,这小兵,那小兵的,把孩子们的心地都弄坏了,今晚看见你们几个孩子如此善良,我深感欣慰。”邵老三放下书,眼睛盯着放斑鸠的袋子,“孩子们,紫貂你们都拿走,斑鸠拿点出来尝尝,行吗?” “行行行......”巴尔思说着从袋子里拿出十几只斑鸠,他还要往外掏,邵老三摆手道,“够了够了,足够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老顽童般的笑意,“不瞒你们说啊,我把爆炒斑鸠的食材都准备好了,一直在担心你们的枪法不行,打不下来斑鸠,哈哈哈,没想到你们不但打了这么多的斑鸠,连紫貂都给打下来了。” 老周接着道:“你们三个娃今晚有口福了,邵老三不光会教书,还有一手好菜,他的爆炒鸡丁,草原上绝无仅有,这爆炒斑鸠,肯定更好吃......对了,老张,快去把你的那半瓶汾酒拿来。” “这盘棋还没下完,你怎么知道就是我输?”老张在那边不愿意了。 老周:“那我将军了,你倒是走啊!” “我这不是在考虑吗?”老张嘴硬,实际他的老将已经被对方将死,死不认输罢了,既不承认输,也不走棋,说着他伸手把棋盘蒱散,起身出门,“这盘算是平局,看在三个娃的面上,我把那半瓶汾酒拿来。” “三位爷爷,既然你们不要貂皮,那我就借你门的地方把这三只貂给剥了,肉给你们留下,这貂肉可是大补,炖汤让你们补补身体。”王一猛说着拎着紫貂往外走。 老周叫道:“一猛,我们几个有斑鸠吃就行了,这次我们不要紫貂肉,下次,等下次。” 王一猛:“行!” 老周笑道:“我们几个老头子也不白吃你们的斑鸠,我这里有很多书,你们随便挑,想看什么拿什么,看好了随时来换。我跟你们说啊,这些都是好书啊,都是我们偷偷藏起来的,现在好了,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了。” “刚才你们去打斑鸠,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些蔬菜,草原上蔬菜难买,我们种的多,也吃不掉。”邵老三说着把过年前就存好的大白菜,萝卜拿出来,还有他们菜棚里种的芹菜,青菜,胡萝卜,满满一大袋子。 “去年秋天我在院子里摘了一大麻袋的大枣子,晒干了可有营养了,我这还有几根人参,是我拿菜在公社跟人参客换的,你们一并拿去。”老周说着转身进屋,拎出一大袋子的大红枣...... 老周住的房子外面这半间是三个老头休闲的地方,平时下下棋,打打牌消磨时间,中间这间是他的书房,里面那间是卧室,乌兰图雅端着灯走进书房,整间屋子几乎都是书,让她一时不知该拿哪一本。 忽然她看见在桌子上有一张三人照,照片中的老周很年轻,和妻子并排坐着,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一家人脸上布满春风。 看着照片上的三张笑脸,想起老周一家凄惨的遭遇,不知不觉乌兰图雅的眼角潮湿起来。 第42章 发现黄羊 王一猛说道:“最近狼患很大,三位爷爷要注意防范,等我们走后,记得把狗放开。今天早晨我阿爸家的羊群遭到狼群袭击,家里损失了三条狗,十几只羊。” 老周关心的问道:“哦?!你阿爸阿妈都没事吧?” “他们都没事。来时阿爸交代我们,一定要让你们多加防备,刚才我们只顾着打鸟,打紫貂,把阿爸交代的事给忘记了。”王一猛说着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我们这的院墙很高,狼进不来,你们不用担心!”老周说着把热水壶里的沸水倒入大盆里,准备给斑鸠拔毛。 “我们这个院墙大概有两米五高,按照狼的弹跳力,根本进不来,倒是你们牧民家没有院墙,得注意防范狼的回头掏。” 邵老三说话间拎起一只斑鸠,放进热水里麻利的转了几圈后拎出拔毛,手法极其娴熟,这哪像是一个大学教授,简直就是一个杀鸡的小贩子。 王一猛问道:“院子里有没有狗洞什么的?” “被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还真有几处狗洞。”老周一看就是甚少下厨的人,手里拎着一只斑鸠在开水里烫,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生怕把斑鸠给烫死了似的。 王一猛:“在哪里,我们去给堵上。” 老周道:“不用你们去,等会我们自己去堵,这院子里到处黑咕隆咚的,你们也不知道那些狗洞在哪。” 见老周给斑鸠拔毛的样子很滑稽,卲老三忍不住说道:“老周,瞧你这蹩脚架势,我真担心哪天我要是走你前面,你能活活饿死信不信?” 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王一猛暗暗吐槽。 老周对王一猛和巴尔思说道:“这边的话就不要你们做了,你们去看看书休息一会儿,等会儿陪我们喝几盅。” 王一猛刚要说话,乌兰图雅抱着几本书从书房里走出:“周爷爷,我们这就回去了。” 邵老三道:“不是说好了尝尝我做的爆炒斑鸠的吗?” 乌兰图雅道:“我确实想尝尝您做的爆炒斑鸠,可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回去晚了我阿布和额吉要担心了。下次,下次来之前我们跟阿布说好在您这吃饭晚些回去,他们就不担心了。” 老周点头道:“这样也行,那你们就回去吧,免得你阿布他们担心!” 和老周他们告别,王一猛他们牵马出了院子,老周叮嘱他们过几天再来,然后关上大门。 “阿雅,为什么不在这吃好再走啊,我都饿了。”骑马走了一段路,巴尔思抱怨,他身强力壮,饿的快。 乌兰图雅道:“就那二十多个斑鸠,去掉羽毛和内脏,还能有多少肉?我们三个在那,他们肯定舍不得吃,先仅我们吃,咱们就别在这添乱了,就让他们开开心心的吃喝。” 王一猛暗说这丫头虽然有时候挺刁蛮,但心是真好,也善解人意,我该怎么保护好她呢?如果我做牛倌走了,那就不能留在她身边了,要不我在参加雄鹰大赛时故意放水? “好久没有吃爆炒的肉了,好想吃啊!”巴尔思虽然知道妹妹说的是实话,但想到爆炒出来的斑鸠肉肯定香,他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做饭用的都是能烧牛粪、马粪、羊粪的小炉子,携带方便,没有那种能够大火爆炒的土灶,所以他们吃什么都是以炖为主。 “等下次我们再来时,给他们带点奶制品过来,然后在这吃饭,”阿雅说道。 一阵冷风袭来,带来野葱和野韭菜的味道,王一猛把皮袄的纽扣系上,三匹马一路小跑,右前方不远处一个黑黝黝的小山岗,出现在如水般透明的月光下。 跑在前面的大青狗,忽然放慢脚步,耳朵忽闪,抬起鼻子,嗅着从小山岗那边吹来的风。 “大青狗发现什么了!”王一猛说着收马缰,花马放慢脚步。 “是不是发现狼了?”乌兰图雅伸手摸了摸挂在马鞍上的马棍。 “不像是狼,如果是狼,大青狗脖子上的毛会竖起来。”王一猛说着,指着小山岗说道,“几天前我去寄信经过那里,看见几只黄羊在吃草,这些东西远远的见到人居然也不跑。” 这时候没有手机,牧民居无定所,联系起来只能靠信,草原上设有寄信和收信点,有专人管理。 这是重生前王一猛写信回家告诉家人,自己在这边一切都好,现在已经适应草原生活,而且不怕狼了。 当然,那时候的他自认为不怕狼,实际等近距离接触狼时,还是被狼身上发出的那种瘆人的气质给震慑。 巴尔思道:“那是你和它们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你若是再靠近些进,你看它们跑不跑。” “既然草原上有黄羊,有狍子,有野猪,狼群为什么不去抓野猪和黄羊,却冒险来牧群偷羊?”王一猛不解。 “大山和森林里动物的习性你懂,草原上的动物你就不懂了吧!” 巴尔思得意的说道。 “狍子虽傻,但跑的快,跳的高又远,而且是群体生活,无论在进食或睡觉时都有专门的警卫,能在几百米外就闻到狼的气味,逃之夭夭。” “黄羊鬼精的很,速度比狼快,耐力又好,狼根本抓不到。” “草原上的野猪都有洞穴,且出口很多,洞里就跟迷宫似的七拐八弯,狼群想抓野猪就得刨洞,公野猪一头冲出,能把狼开膛破肚,除非逼急了,不然狼轻易不会去招惹野猪。” “就牧民家的羊最好偷,被狼抓住不但不挣扎还傻站在原地不动,所以狼群喜欢围着羊群转,伺机偷袭,令人防不胜防,每年大草原上得有数万只畜生死于狼口。” “虽然狼怕人,但饿了一个冬季的它们,抵不住母羊生崽时血腥气的诱惑,所以铤而走险。” 王一猛点头,原来如此。 乌兰图雅兴致勃勃:“咱们绕个道,去小山岗的那边看看有没有黄羊在睡觉,也许运气好,能抓到两只黄羊呢?” “我看还是不要去了,有黄羊的地方,极有可能会有狼。” 重生后的王一猛多了份稳重,虽然不怕狼了,但他没有夜间在草原上打猎的经验,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晚了大人担心,可能还会挨骂,那下次就出不来了,他想把剩下的十几只紫貂全部打包。 乌兰图雅还小,得为她的安全着想。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胆小了呢?有狼也不怕,咱们三个人,有套马杆,有掏捞棒槌,有马有枪还有狗,看见我们,它们逃还来不及呢。” 巴尔思收住缰绳说道,马停下脚步,前掌轻轻刨地。 第43章 怎么抓黄羊 “我这不是担心你再挨揍吗?”王一猛咧嘴,双手轻勒缰绳,花马也停下。 “滚滚滚!” 巴尔思一脸嫌弃,说着揉了揉肩膀和大腿,晚饭前他回蒙古包脱衣服看了,阿布下手是真狠,落过拳头的地方都青了。 王一猛贼笑:“等会到家了,我给你揉揉,散散血!” “别在这幸灾乐祸了,从明天开始,阿布教你使用套马杆,训练你马术和射箭,现在你笑的有多欢,到时哭的就有多惨。” 说着巴尔思忽的咧嘴一笑,探过身子,把胳膊伸到王一猛的眼底,神秘兮兮的说道,“阿布下手很重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见巴尔思胳膊上一大块青色,王一猛顿时不语。 他被铁钼尔揍过,那大巴掌看似肉多,打人是真痛。 铁钼尔打人痛却不会打伤筋骨,专门捡大腿和屁股肉多的地方用拳头捶,别处就用他那厚厚的大巴掌乎。 乌兰图雅噗嗤一笑,跃跃欲试的说道:“咱们就去那边绕一圈,也许有黄羊呢?也许有黄羊却没有狼呢?” “就算有黄羊,晚上咱们也没法追啊,手电筒的电也不多了。巴尔思不是说了吗,黄羊的警觉性很高,数百米外就能闻到危险。”王一猛说道。 “谁说要追?”巴尔思道。 “不追咱们去干嘛?” 巴尔思得意:“这你就外行了吧,咱们只是去看看有没有羊,如果有,咱们看好黄羊的所在位置,明早天亮前再来抓,一抓一个准。” “怎么说?”王一猛顿时来兴趣了。 巴尔思:“黄羊能跑会藏,但也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们夜里睡觉时喜欢憋尿。” “憋尿?” “对,憋尿。养过水牛的都知道,水牛半夜要撒尿,但水牛爱干净,不在牛棚里撒尿,必须去棚子外面才能尿出来,这叫晾牛。而黄牛是有尿就尿,不管在哪。” “黄羊也喜欢憋尿,它们卧着的地方,被肚底下的厚毛捂得暖暖和和的,一起来撒尿热气就散了,在原地尿会流到腹下,所以它们为了贪睡就憋尿,一直到天蒙蒙亮起来撒尿后吃草。” “我们就抓着这个机会追黄羊,就在它起来准备撒尿的时候追,不让它尿,追着它拼命跑,跑着跑着就把尿泡子颠破了,痛到跑不动,任由我们拿根绳子往它们的脖子上一套,牵回家再杀。” 王一猛惊讶:“还有这操作?” 巴尔思得意:“那是。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王一猛问:“你有这样子抓过黄羊吗?” 巴尔思挠挠头:“当然抓过喽!” 见巴尔思挠头,王一猛就知道他虽然说的头头是道,肯定只是听说过但没干过,不过这还是让他很兴奋。 “你俩大哥别说二哥,一个略知草原狩猎,一个略懂兴安岭打猎,都是一瓶不满半瓶子咣当的主儿,彼此彼此。”乌兰图雅笑道。 “现在你跟我学,等有机会咱俩上大兴安岭打猎,我再跟你学。”巴尔思很诚恳。 乌兰图雅咳嗽了一声,巴尔思忙道,“是我们三个去大兴安岭打猎。” “行,咱们绕过去看看有没有黄羊,正好检验一下大青狗的香头如何。”被巴尔思说的,王一猛也很兴奋。 辨别好风向,三匹马从下风处慢慢走到山岗后面,三人下马,给马上好脚拌子,王一猛牵着大青狗,轻手轻脚的朝山岗上走去。 大青狗很兴奋,先是撮鼻仰头在空气中闻了几下,便拉着狗绳轻步往前跑,一看就是经常打猎的练家子。 王一猛低声道:“有戏!没有狼!大青狗的香头不错,是头香,不需要闻地面,仅从空气里就能找到猎物,是条好狗。” 听说果然有猎物,巴尔思兄妹都很高兴,特别是乌兰图雅,手按腰刀紧跟在王一猛身边,就像个带刀护卫。 “一猛哥,你是怎么知道没狼的?”乌兰图雅低声问道,她平时也就是带狗抓个野兔、旱獭一类的小动物,没有追踪过猎物,此时非常兴奋。 “如果有狼,好的猎狗会龇牙表现出侵略性,差的猎狗会往主人的身边靠,寻求人势壮胆。大青狗很兴奋却没龇牙,说明没有发现狼,它走路轻盈不出声,这就是发现猎物,悄悄逼近猎物的讯号。” 王一猛说着收了一下狗绳,不让大青狗兴奋过头。 乌兰图雅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今晚跟两个哥哥出来,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大青狗回头看了王一猛一眼,脚步放慢。 “这是一条好狗,知道主人的心思。”王一猛赞道,摸了摸大青狗的头,“就是不知道在圈猎物时的表现如何。” “什么是圈猎物?”乌兰图雅好奇。 王一猛低声道:“在草原上打猎一目了然,而在山上林间打猎,则需要用猎狗的嗅觉寻找到猎物,不然指望人漫无目的的找,能跑断腿。” “野生动物的警惕性非常高,往往在猎狗发现猎物的同时它自己也暴露了,猎物知道猎狗的身后有人,它们逃跑时人的两条腿哪能跟得上四条腿啊,这时候就需要猎狗把猎物拖住等主人的到来,这就叫做圈。” 三人边走边小声说话,往前走了数百米,来到小山岗的腰部,大青狗停下脚步,摇尾回头看了王一猛一眼,耳朵扑闪几下向前,目视前方。 月光下,在一百多米远处有几个影绰绰的黑影。 王一猛打开矿灯,朝那几个黑影所在处闪了一下即关闭,低声道:“是黄羊!” 乌兰图雅闻言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强自按下心中的激动。 几秒后,王一猛又闪了一下矿灯,确定是黄羊,有六七个,应该是个族群。 夜间动物对光线敏感,不能一直用灯光照射它们,那样会让它们心生警觉。 而王一猛用灯光闪一下就关,这就像是闪电或流星,动物们不会起疑。 确定猎物的位置,三人默默退出,骑马回到羊圈。 见主人们回来,小牧瘸着腿跑过来,刀疤也慢吞吞地走过来,钦岱精神又好了很多。 两条契丹犬和鞑子狗也从毛毡上起身,摇着尾巴。 乌兰图雅下马就冲进蒙古包里去看几只小黑背,王一猛和巴尔思则逐个摸大狗们的头,增加互信。 听见外面几条狗的欢叫声,早已睡下的铁钼尔夫妻俩知道是孩子们回来了,自打接羊羔子以来,他们从没有像今晚这么踏实的早睡过,很快又进入梦乡。 乌兰图雅把几只小黑背抱去母狗那喂奶,母獒虽然已经接受了四只小黑背,但毕竟是新买来的,喂奶的时候边上还得有人看着,以防不测。 王一猛换了一把手电筒,在外面给紫貂剥皮。 巴尔思烧水准备给斑鸠拔毛,得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追黄羊。 第44章 大青马你驾驭不了 有过剥狼皮筒子的经验,王一猛依壶画瓢的把三只紫貂剥皮,拿过干草塞在皮里防止黏连,挂在他们的帐篷后面先晾着。 怎样不让铁钼尔他们发现紫貂皮,却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那三个大尾巴太显眼了。 把紫貂开膛破肚,去掉内脏后加在一起大概有四斤,肉很细腻,和旱獭的肉很像。 把紫貂的内脏分给几只狗吃,王一猛拿着肉回到蒙古包,巴尔思正在给斑鸠拔毛。 二人一起动手将所有斑鸠全部处理干净,留下二十多只挂在外面风干,剩下的和剁好洗干净的紫貂肉放在一个大砂锅里炖,加上生姜,野葱,胡萝卜,皮牙子。 王一猛:“三只貂皮怎么办,明天阿爸阿妈看见了怎么说?” 巴尔思挠头,憋了半天道:“要不,咱们放羊时随身带着,看见阿布和额吉时,马上藏起来。” “那三个大尾巴太显眼,怎么藏?” 巴尔思:“其实吧,咱们就是做了貂皮大衣,额吉也是不会穿的,放在那收着也是收着,还不如拿去卖钱买枪......” 王一猛...... 喂好小狗的乌兰图雅回来,见二人为貂皮发愁,轻轻一笑:“就说是周爷爷带我们去打的紫貂,他们都是文人不会剥貂皮,让我们带回来处理,将来卖皮子五五分,这样阿布就没办法没收了。” 二人连连点头,还是阿雅办法多。 见肉炖的差不多了,王一猛道:“阿雅,你去叫阿爸和阿妈一起来吃,最近他们太辛苦了,得补补。” 乌兰图雅闻言起身。 “阿雅别去,阿布太胖了,得减肥。”巴尔思一脸的怨气,上午被捶的着实不轻。 “你还是亲生的吗?”王一猛说道。 “就因为是亲生的,所以才关心他啊!”巴尔思说着拿碗盛肉,锅盖掀开,鲜香扑鼻。 “也是哈,阿爸确实有点胖。那就叫阿妈来吃。” 乌兰图雅道:“额吉实在是太累了,我看还是不要叫她了,让她睡吧,给他们留着明早起来吃。” “这样也好,让他们好好休息!”王一猛说着拿筷子夹起一个干瘪的鸟爪递给巴尔思,关心的说道,“你得多吃点,长胖了,肉多了,拳头落身上不怎么痛。” “说的好像猴子就扛揍似的。”巴尔思把鸟爪扔回。 乌兰图雅拿来碗筷,三人各盛一碗,飞禽和紫貂肉在一起炖,闻着香,先喝一口汤,鲜到咽舌头,肉质紧实,细嚼带着淡淡的甜,三人赞不绝口,人间美味。 王一猛一口气吃完一碗,又盛出一碗放做桌子上冷着,手里拿着一只貂腿慢慢撕着吃:“巴尔思,我昨天夜里做了个梦。” 巴尔思第二碗已经吃完,拿着勺子在锅里捞肉:“什么梦?” “梦到你向一个姑娘表白了。” 巴尔思手一僵,紧张的问道:“我向谁表白了?” “我梦见你当上牛倌了,当时就去向姑娘表白,嗯......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从侧面看好像是……” “是谁?” “其木格。”王一猛说道。 巴尔思喜欢其木格很久,确实也是在当上牛倌的那天,向其木格表白了,二人婚后很幸福,生了几个孩子。 见巴尔思有些忐忑,乌兰图雅连忙问道:“木其格拒绝了?” “她同意了!” 虽然是梦,但巴尔思还是非常高兴:“你呢?你有没有当上羊倌或牛倌?” 王一猛:“我啊,我好像没有当上牛倌。” “一猛哥,你梦到我了吗?” “梦到你了。我还梦到卓力格图成为牛倌后向你求婚,你没答应他,他便想法子阴毒的报复你。” “他敢,我弄不死他。”巴尔思放下筷子,朝着卓力格图家牧场方向瞪眼,“他癞蛤蟆想吃天鹅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不喜欢他,别说他只是当了牛倌,他就是做了马倌我也不会喜欢他。” 王一猛正色说道:“阿雅,记住我今晚说的话,这个人你离他远点,任何时候都不要让他有单独跟你在一起的机会。” “就是一个梦而已,看你俩急的。”乌兰图雅笑嘻嘻的,也拿着一只貂腿慢慢撕着吃,享受其中的丝滑和说不出的那种淡淡的肉甜。 王一猛脸一拉:“别嬉皮笑脸的阿雅,你给我听好了,卓力格图不是好人,你必须远离他,我和巴尔思都不喜欢这个人。” “是的阿雅,卓力格图父子都坏,还阴。”巴尔思怕妹妹吃亏,也放下碗正色说道。他也知道卓力格图喜欢阿雅。 “知道了!”见两个哥哥如此严肃,阿雅点头答应。 三个人都年轻,天黑前吃的饭到现在早就饿了,除了留下的那份,把剩下的肉全部吃完,王一猛打着饱嗝,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着满足。 “巴尔思,半夜出去我换骑阿爸的青马,花马太慢了,追不上黄羊。” 王一猛来这几个月天天骑马,自认为马术已练的不错,早就嫌弃花马太慢,想骑大青马驰骋一番。 “不行!” 乌兰图雅说道。 “为什么?”王一猛瞪眼。 “大青马太快,平时骑也就罢了,追击猎物时大青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猛哥你驾驭不了。” 王一猛打狼时的表现惊艳,不代表马术就好。 “我行的,我......” 巴尔思打断他:“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别逞能。大青马确实太快了,骑直线你或许能将就,追黄羊时突然急停转弯,你就驾驭不了了。前些年有很多知青跟你一样觉得自己骑术不错,骑烈马显摆,结果被摔的腿断胳膊折的不在少数。” “我真能骑!”王一猛不服气,“我那匹花马跑起来不温不火的,指望它抓黄羊,黄瓜菜都凉了。” 巴尔思斜着眼:“也没指望你能抓到黄羊,你在一边摇旗呐喊就行了,抓羊累人,累人的活就交给我和阿雅吧。” 王一猛“......” 巴尔思“......” 阿雅“......” 三人研究、争论了一会抓黄羊的战术,阿雅起身收拾碗筷,王一猛把骨头拿去给受伤的三条狗吃,伤口愈合的快,剩下的汤拿去给母獒喝产奶,巴尔思带着鞑子犬围着羊圈转一圈,这已成为他的习惯。 此时已是半夜,想到要去追黄羊,三人兴奋的哪还有睡意,聊着聊着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王一猛在酣睡中觉得胳膊酸麻醒来,见乌兰图雅压着自己的胳膊睡的正香,一条腿搭在鼾声如雷的巴尔思的肚子上,昏暗的灯光下,她这张被草原风吹得微红的脸颊略带野性,上翘的嘴唇勾勒一个浅浅的酒窝,眉梢上有笑意和满足,眼睫毛很长很浓,随着她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看看桌子上的闹钟距离三点半还有十几分钟,王一猛慢慢抽出胳膊,先起身甩了几圈后推了推巴尔思:“巴尔思,起来抓黄羊了。” 巴尔思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却站在原处懵逼,看样子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 乌兰图雅醒来,揉揉眼,回过神来忙问道:“几点了?” 三人走出蒙古包,月亮已经偏西,宛如水晶悬在天空,空气里有浓烈的青草和野葱味,院子里的羊群很安静。 “你俩先走,一起走马蹄声容易被阿爸听见,我去看看几个狗崽,马上跟上。”王一猛故意磨蹭了一会说道。 兄妹二人已牵好马,巴尔思道:“快点跟上。” 过了几分钟,王一猛一手牵着大青狗,一手牵着大青马,蹑手蹑脚的离开羊圈很远才上马。 见王一猛牵出大青马,兄妹二人也只好叮嘱他大青马太快,收着点缰。 三人一起朝小山岗而去。 第45章 围堵黄羊 今夜草原上没有风,干冷干冷的让人觉得脸皮发皱,吸气时鼻腔很冷,呼出去的气变成了乳白色。 大青马跟那匹不温不火的花马就是不一样,奔跑时很丝滑,让骑乘者很舒服,感觉不到颠。 到了地方,三人下马,将马拌子系好,牵着大青狗悄然来到山岗上,那些黄羊还都在原地睡着,一切正常。 巴尔思叮嘱乌兰图雅:“阿雅,你就在这个位置别动,黄羊精的很,再往前就会被它们发现,等会只要看见有黄羊准备起身撒尿,你就放狗,大喊着骑马冲出,绝对不能让它们有尿尿的机会。记住,能不能抓到黄羊,就看你这第一枪能不能打响了。” “放心吧,我会一直盯着它们。”乌兰图雅很兴奋,她手握马鞭,斜跨弓,背箭壶,马鞍上挂着套马杆和马棍,这是她第一次夜间出来打猎,能带的装备都带齐。 “一猛,你去二号棒位置,等阿雅把黄羊赶到你那时,她的马就跟不上黄羊了,你就迅速冲出,不给它们喘息、撒尿的机会。” “我有了大青马,我追第三棒,你追第二棒。” 在家里谈论战术时,王一猛要求追第三棒,巴尔思嫌花马太慢,一口否决。现在他换了大青马,感觉腰板硬了。 “马行你不行。让你追第三棒,连黄羊的毛都捞不到。”巴尔思指着二号追击位置,道,“抓紧去,别磨蹭了。” 王一猛:“......” 巴尔思抓狂:“快点,磨磨唧唧跟个婆娘似的,跟你说了你不行......阿雅你别笑......” 阿雅...... 东方的启明星升起,王一猛把大青狗留给阿雅,他和巴尔思慢慢退出,他骑马迂回到羊群的右前方三公里处,巴尔思则继续往前,到了羊群的前方几公里外,做成了一个三角形追击阵型。 黄羊跑得快,马全速也只能勉强跟上,几公里过后就不行了,想要让黄羊把膀胱颠破,就必须让它不停歇的拼命跑,只要让它停下来十几秒钟能把尿尿出来,哪怕尿一半,就再也追不上它了。 东方出现一道白光,就在那只大公黄羊前腿跪地,后腿准备站起撒尿的瞬间,阿雅解开狗绳,朝大青狗的头上轻拍:“上!” “汪汪汪......”连续几声狗叫响起,大青狗身形如弓弹起,就像一支离弦的箭,朝黄羊群扑去。 “驾!”乌兰图雅翻身上马,手挺套马杆,不停地大声吆喝着大青狗向前,双脚马镫轻磕马腹,胯下小红马一声长啸,猛蹬几步,迅速窜出。 突如其来的狗叫人喊和战鼓似的马蹄声,吓得那只大公羊起身就逃,还窝着的黄羊们迅速弹起,紧跟大公羊往前蹿。 黄羊的速度极快,最高时速可达八十公里每小时,特别是瞬间启动能力惊人,三只小黄羊的反应能力毫不逊色大黄羊,弹起就跑。 “汪汪汪......”大青狗其实才是第一棒,它起速比马快,几秒钟后就到了黄羊群的身后,把羊群吓坏了,以为是狼来了,更加玩命地跑。 “吼吼......” 乌兰图雅学草原汉子般长啸,催马跟在大青狗身后,差不多一公里后,大青狗速度慢下来,小红马恰好跑的热蹄,超越大青狗,继续对羊群紧追不舍。 阿雅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持着套马杆,上身如弓般前倾,双脚踏着马镫,臀部几乎离开马鞍,双膝九十度弯曲,配合马力全速冲刺,把大青狗远远甩在身后。 巴尔思说了,第一个追击发起者的速度非常重要,必须压迫黄羊全速逃跑。 黄羊在睡觉时心率会将至最低,惊慌中猛然起身急蹿,会让它们的血压急速飙升,无法在奔跑中撒尿。 羊群在大公羊的带领下朝正前方疾驰,短暂的惊慌过后,黄羊群稳住阵脚,三只母羊分在两侧跑,两头亚成年公羊跑在最后,中间是两只半大的黄羊和一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羊。 黄羊的屁股上都有不明显的白色斑点,乍看以为这样会使它们把自己暴露在猎食者眼前,其实这些白色的斑点有迷惑猎食者的功效,当几只黄羊在一起逃命时,它们屁股上的白色斑点随着奔跑跳跃时的变化,可像哈哈镜般迷惑追击者,一时分不清该抓哪只。 起初小红马还能跟上羊群,全速疾驰三公里过后,小红马的速度开始下降,嘴里呼出白色雾气,马背上有汗珠冒出,在寒冷的清晨变成冷雾。 见距离被拉开,乌兰图雅将套马杆横在马背上,在疾驰中左手摘弓,右手反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出。 她距离黄羊还有一百多米,射是肯定射不到的,目的是威吓! 听到弓响和利箭破空而来的尖锐呼啸声,刚想喘口气的黄羊果然就像惊鸟般速度更快,很快就把小红马甩开。 忽然,羊群的右前方冲出一匹彪悍的大青马,马上人大声吆喝着,手持套马杆冲了过来。 大公羊见状,立即向左转弯,羊群紧随,几十只羊蹄子溅起泥草。 王一猛弓身弯膝,紧追不舍。 大青马的速度极快,爆发力也强,它浑身都是腱子肉,特别是两条健壮修长的后腿上的肌肉,在奔跑中如游鱼般丝滑,飘逸的马鬃如青花纷飞,瀑布般的马尾被风拉直,四蹄蹬开,带起泥草飞溅,追的羊群拼命奔跑,那三只小羊的嘴角已有白沫。 见黄羊被王一猛截住转弯,乌兰图雅一拨马头,斜刺刺地抄路前追。 大青狗缓过气来,满血复活,从更抄近的位置去兜黄羊 上辈子王一猛在草原上办过养殖业,虽然腿瘸了,但不妨碍他骑马,马术也挺精湛,此时胯下这匹大青马就像动力澎湃的发动机,带着他激情向前。 “驾!” 王一猛感觉浑身每一个青春的细胞在这一刻都被激活,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双膝弯曲,大腿发力,身如弓,屁股似沾非沾马鞍,配合大青马向前,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奔跑的羊群,四周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这一刻他真想大声喊道:重生真好啊! 大青马是一匹杆子马,曾经追过狼,在马群里驱逐过小公马,套过野马,也追过黄羊,虽然已过巅峰,但经验丰富,平时驮着180斤的铁钼尔习惯了,此时背着120斤的王一猛,让它感觉自己跑的更快了,这让它非常兴奋,全力输出! 但黄羊是真能跑、耐力真好啊,起初大青马还能越追越近,二公里后大青马只能维持和黄羊的距离,三公里时逐渐被甩开。 这时候王一猛不得不佩服黄羊的耐力和奔跑速度,怪不得以前听人说狼抓黄羊,只能靠狼群围猎,单匹狼根本追不到黄羊,不然黄羊早就绝种了。 转眼间黄羊又跑出二三公里,见后面追兵渐渐又被甩开,就在领头的大公羊准备降下速度时,埋伏在右前方的巴尔思出现,又从黄羊的右侧追来,顿时大公羊急了,慌不择路的掉头就朝乌兰图雅这边逃。 三人用的是‘’字型追击战术,就是第一个人追直线,第二人在右侧杀出逼迫羊群左转,最后一个人再从羊群右侧出现,逼迫羊群转了一个大圈后回头跑,这时第一匹马经过短暂喘息后正好斜着迎头堵上来,第二匹马从中间杀出。 王一猛斜刺刺的也抄近路紧追。 经过这样三番追逐,终于一只母羊跑不动了,不知是膀胱爆了还是经过七八公里的冲刺后力竭,被巴尔思追上,伸出套马杆套住羊脖子,母黄羊左窜右跳的拼命挣扎。 被轮番追击,一只母羊被抓,羊群再也无法保持阵型,立刻散开,各自逃命。 王一猛的目标是那只至少有一百斤的大公羊,大公羊的速度已无法摆脱有过喘息之机的大青马了,但它绝不束手待毙。 大青马是一匹杆子马,耐力好,此时跑热蹄了,浑身宛如水洗,越追越近。 王一猛举起了套马杆。 第46章 公黄羊 一道红光出现在东方的草平线上,把整个天空点亮,这一瞬间大地复苏,整个大草原上变得明亮起来,远处的大兴安岭延被雾气笼罩,宛如一副山水画。 被巴尔思套住的那只母黄羊,挣扎了几番忽然站在原地四肢发抖,短小的尾巴急剧乱甩,几滴尿液从水门流出,一副想尿尿不出来的样子,让它看上去非常痛苦。 这只黄羊在奔跑中膀胱被颠破了。 巴尔思跳下马,使用拌马的技术,双手抱住黄羊的脖子,右腿别在黄羊的两条前腿右侧,轻松将其摔倒,从腰间抽出三页牛皮马绊子,一头缠住黄羊的双前腿,另一头挂在黄羊的脖子上,让它插翅难逃。 这只母黄羊差不多有八十多斤,身体呈黄褐色,臀部带有白色斑点,体型很优美,浑身是汗。 巴尔思站起身,抬腿朝羊肚子上踢了两下:“跑啊,你继续跑啊,尿系子炸了吧……” 就在巴尔思抓住这只母黄羊时,那只领头的公黄羊忽地转弯。 被追急了的大黄羊再一次左转弯,朝大青狗冲去,大青狗毫不避让,龇出獠牙迎击,公黄羊却轻松跃起,从大青狗的上方飞出六七米远,稳稳落地后迅速弹起,朝远处的大斜坡冲去,斜坡那边布满旱獭洞,马不敢追。 草原上每年都有很多骏马,折在旱獭洞里。 旱獭洞被草掩盖着,奔跑中的马蹄一旦踏入,必断无疑,会将骑者掀翻,所以草原人首恨狼,次恨旱獭,每年都会在秋季旱獭最肥的时候捕捉,剥皮后把生肉放在外面风干可直接吃,营养丰富,是冬天牧民外出时必带的干粮之一。 黄羊是想利用爬高冲顶的方法逃跑。 大斜坡这边地势突起,可以爬高冲顶,机灵的黄羊一旦逃跑,必定首选会朝地势高的方向突围,这是它们天生的本能。 刚才羊群的右侧一直有人,逼着它们无法向右边大斜坡方向逃命,只能向前或向左,现在羊群散了,大公羊被逼急,选择从大青狗这里突围,一跃成功,朝大斜坡跑去。 在草原上爬高冲顶,马和狗绝对不是狼和黄羊的对手,不然狼和黄羊早就绝种了。 黄羊会靠速度和耐力,以及极强的肺活量,使用快速冲顶的办法来甩掉敌人,即便少数在平地上跑的比黄羊还快的杆子马,一到爬坡时就追不上黄羊,在爬坡时,身体矮的动物占据天然优势,马身高腿长,在平原上占据优势、 黄羊只要冲上山顶,就会停下喘口气,这时候它就可以撒尿,只要尿撒掉一半,就再也追不上它了。 大公羊突然变线,王一猛条件反射式的急拉马缰,大青马就像一辆疾驰的摩托,急停转弯! 在蒙古所有杆子马都有在高速中急停的绝技,这是它们在马群里抓公马驹时被马倌逼出来的,马倌每天都会骑着杆子马追逐那些小公马,从中挑选出上等马,中等马和普通马。 大青马在这次冲刺中急停的恰到好处,屁股如弓般往后坐,两条前蹄就像刹车般迅速急停,巨大的惯性,看着几乎把要王一猛抛出去。 乌兰图雅吓得脸色大变,大青马停的太急了,王一猛被甩出去有腿断胳膊折的危险。 远处的巴尔思也是大惊,顿足后悔不该让王一猛骑大青马。 在大青马急停的刹那,王一猛身体后仰,双腿挺直往前蹬马蹬,他的后背几乎贴在马背上,看似要被抛出,实际骑的很稳。 大青马在向前滑行中刹住,一个急停后转弯,继续追赶。 大公黄羊始终没有得到喘息的机会,它实在是跑累了,刚才这次急停转弯几乎耗尽了它的体力,很快被大青马追上。 来到大草原后学会骑马,王一猛经常用套马杆套羊练手,虽然不精,却也能用的有模有样,只是在拿捏火候上和熟练的人相比有天壤之别而已。 现在这只大黄羊虽然还在拼命想逃,但它的能量几乎耗尽,已经摆脱不了大青马的追击,是绝佳的机会拿它练手。 王一猛把套马杆举起,悬放在黄羊的头顶上方,在双方的奔跑中寻找机会。 由于王一猛是初学者,所以他的套马杆的长度只有六米不到,这样方便他掌控绳索,套马杆如同鞭子,鞭子越长越难掌控。 黄羊机敏灵巧,仍想凭借自身优势逃出生天,它不停地跳跃或跑S线路想要摆脱马的追击,王一猛连续几次杆子下落,索头都没有套住它的脖子,有几次落在它的角上,被它甩头摆脱。 在草原上,黄羊比马更难套,它体型小,脖子粗短,底盘低,左窜右跳的十分灵巧,是逃跑高手,当然这也得感谢它们的天敌草原狼。 狼逼得黄羊练出一身逃跑的技能,同时千百年来对套马杆的恐惧也是深入它们的骨髓,当套马索落下来时,它们就会本能的甩头,让套扣滑脱。 因此很多有经验的猎手喜欢套黄羊的后腿,那是黄羊身体最细的部位,它们奔跑的时候四蹄蹬开,当两条后腿向后蹬地的时候,套马杆高手使用提前量,趁机套住它们扬起的后蹄,而此时黄羊还在急速向前,骑手顺势把套马杆收紧锁住羊蹄子。 但这种套法极难,非得技艺精湛之人才行,不然很容易折断套马杆。 很多事都是看别人做起来容易,等自己上手了才知难度。 以王一猛当下的马术和套马杆技术,只能套黄羊的头。 连续几次失手,王一猛找到了黄羊的奔跑、跳跃规律,只要他把套马杆悬在黄羊的头顶,黄羊必定在奔跑中左右跳动,而他刚才一直随着黄羊的跳动而摆动杆子,等于是被黄羊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他把套马杆伸到黄羊的头顶,果然黄羊向左前方斜跳后迅速又向右前方跳去,如此几遍,王一猛掌握住黄羊的跳跃规律,他调整好骑乘姿态,双腿发力,身体倾斜,再次将套马杆悬放在黄羊的上方并抖动。 第47章 套黄羊 见头顶绳索抖动,黄羊向左前方跳去,王一猛挥动套马杆佯装跟着追击,却在半路突然返回到黄羊的右前方,打了个提前量。 果然黄羊向右前方跳去,正好落入套马杆的下方。 王一猛右手猛地后撤拎杆,绳索迅速回收,套住了羊脖子,他左手放弃缰绳,双手抱住套马杆向后猛拽,“嗤”一声轻响,绳索极速收紧,把黄羊的脖子勒住。 胯下的大青马经验那是真丰富,当王一猛撒缰时,它立即做出配合,顺着杆力朝黄羊身边靠,这样可以把套马杆领直,给王一猛借势。 骑手和猎物在前后一条直线上时,可以更大的借助马力拉住猎物,且更好控制。 黄羊感到脖子上有绳索,大惊,拼命地向前猛窜。 王一猛双手持杆,用力后拉,两条腿用力夹住马腹部,身体后仰,紧紧拽住黄羊的脖子。 黄羊发了疯的向前直蹿,感觉无法摆脱脖颈上的绳索,它又急的向左右两侧跳蹿。 如果不是上辈子有猎手的经验,王一猛早就被它这几下子给拽下来了。 绳索套住黄羊,王一猛就不着急了,他右手持杆,黄羊往前蹿,他就身子往前探,把手伸长,用索子消掉黄羊的蹿力,等黄羊不猛蹿时,他双手加力回收套马杆,如此反复消耗黄羊的体力。 这就像是在钓鱼,鱼前窜想脱钩,钓手就放线防守,鱼喘息时钓手就收线进攻,反复消耗鱼的体力。 这是他第一次用套马杆和野生黄羊斗,这野生的就是不一样,虽然才一百来斤,但浑身都是腱子肉,力气非常大,左冲右突的完全不是圈养羊可比,特别是耐力惊人。 终于,一人一马一羊,连续斗了十几个回合,黄羊的嘴角吐出白沫,身上冒出白色汗雾,几乎跑不动了。 王一猛也是累的气喘吁吁,这么久才拿下黄羊,主要是力量上的欠缺,这若是换做铁钼尔或巴尔思,可能早将黄羊拿下。 说的慢,实际上双方这十几个回合的角斗发生的很快,也都累的够呛。 一个铆足劲拼命想挣脱逃走,一个全力以赴誓要降服,能不累嘛! 见黄羊力竭,满头大汗的王一猛大喜,便开始收紧套马索。 突然,看似无力回天的公黄羊拼尽全力,向右前方前猛窜,王一猛猝不及防,被拉得失去重心,此时要么弃杆要么落马。 王一猛双腿离开马镫,屁股离鞍,向前侧扑,不让自己直接拍在地面上,身体被前冲的黄羊拉得几乎是从马背上滑在草地上,趴着被拖行,但他双手依然握紧套马杆不松开。 “一猛哥,快松手!” 乌兰图雅大叫从远处策马奔来,在她前面,大青狗首先临近。 王一猛狠劲上来,抓住套马杆就是不松手。 虽然拖着一百多斤的人,逃生的本能促使大公羊拼命往前。 王一猛力量不足但相当敏捷,被拖行间双手抓紧套马杆翻身脸朝天,腰腹发力,整个人180度转弯,脚心对着黄羊,在草地上犁出两条沟。 大青狗看见主人掉下马来,它猛蹬几步蹿起,一口咬住黄羊前腿的和胸骨之间最薄弱的位置,黄羊疼的“嗷”的一声站住,回头一角将大青狗顶飞。 大青狗狠狠摔了出去,但它护主心切,翻身爬起,张口去掏黄羊的棒槌,一条后腿已瘸,动作明显慢了。 黄羊最怕被掏棒槌,连忙转身低头竖角防御。 王一猛趁机站起,拉杆拽住黄羊,双手握杆交替向前,至杆顶后弃杆,左手抓住黄羊的角,右胳膊抱住脖子,右腿往黄羊的右前腿外一别,左手下压,身体借力向羊身推去,黄羊失去重心摔倒。 黄羊头部被降服,后腿无助的乱蹬,大青狗扑上就掏棒槌,痛得黄羊浑身颤抖。 王一猛伸手从腰间拽下三页马拌子,打了一个串扣将黄羊的两条前腿系住,另一头往羊脖子上一挂,黄羊再也站不起来了,棒槌已被大青狗掏的血肉模糊。 这是一条好狗,护主,香头佳,还会掏棒槌,王一猛想不通这么好的猎狗,它的上一任主人怎么舍得卖。 “大青,后退!” 王一猛喝了一声,大青狗满嘴是血地退开,黄羊的棒槌几乎被它给扯掉一半,眼看是废了。 大青狗刚才被羊角顶到后腿,一瘸一拐的不敢连地,王一猛蹲下轻摸狗腿检查,是硬伤,没伤到筋骨:“好狗!” “一猛哥,你没事吧?”乌兰图雅下马拉着王一猛的胳膊问道,一脸关切。 “没事!”王一猛手掌一翻,就几根手指被磨掉层油皮,感觉不到疼,“阿雅,你持杆骑马的样子太帅了!” 阿雅撅嘴:“可惜没有亲手抓到一只黄羊。” 王一猛:“没有你第一棒追的精彩,我们哪有机会抓到黄羊?你虽然没有亲手抓到羊,但你居功至伟!” 被王一猛这样一夸,阿雅高兴了。 “一猛,干的漂亮,没想到你马术不错,大青马急停时我真是为你捏一把汗。”巴尔思骑马过来,翻身下马,兴奋的说道 “这若是那匹花马,估计会被黄羊的那个急停转弯给晃翻。”王一猛说着走过去,把套在黄羊脖子上的套马杆摘下。 大黄羊放弃挣扎,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只大黄羊得有一百多斤,比我抓的那只大多了。”巴尔思说着走过去朝黄羊的肚子上踢了两下,“我说这只羊怎么那么能跑,原来它半夜起来撒尿了。” 王一猛嘴一抽:“你不是说,黄羊夜贪恋腹部的热气而憋尿吗?” 巴尔思道:“凡事哪有绝对。有的黄羊鬼精,半夜起来把尿尿一半后回到原处趴下,地上还是热的。这只就鬼精。” “这两只羊怎么带回去。”乌兰图雅问道。 巴尔思道:“这只可以脖子上套绳系在马鞍上牵回去,我抓的那只母羊膀胱被颠破了,走不了了,肚子里都是尿,身上都是屎,马不能驼,得回去赶马车来拉。一猛你跟阿雅回去赶马车,我在这守着两只羊,防狼偷吃。” “你跟阿雅回去,我累了,我得歇一会。”王一猛一屁股坐下,心说你怕回去挨训,我就不怕啊! “我和一猛哥在这守着,巴尔思你回去赶马车。”阿雅哪里知道他二人的鬼心思。 “阿雅,你跟我一起回去,阿布和额吉早起有很多事要忙,你回去挤牛奶做早茶。”见王一猛耍赖,巴尔思无奈,两人回去挨骂总比一个人顶着强 “好吧!”阿雅上马,和巴尔思回家。 等二人走远,王一猛起身拿出绳子套在羊脖子上,然后解开三页马拌子,牵着大黄羊,朝二百多米外那只倒在地上的母羊走去,大青狗一瘸一拐的跟在大青马身后。 母羊两只前腿被马拌子套住,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尿系子被颠破,下腹部明显有鼓胀,痛得屎尿一身,见王一猛走过来,它挣扎了两下便放弃。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群狗的吠声,王一猛定眼一看,跑在最前面是一匹白马,马上之人正是卓力格图。 听见狗吠,大青狗忽然扬起了头。 第48章 卓力格图家的狗帮 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王一猛快速拿过狗威给大青狗戴上,用绳子把大青狗拴住,另一端绕了几圈紧握在手,从大青马的马鞍上取下掏捞棒槌插在后腰,伸手拿过套马杆,等他把这一切准备好,那匹白马旋风而至,马上人一勒缰绳,白马一个急停后突然立起,两条前腿在空中踢刨,发出一声长啸。 好神俊的一匹白马! 接着,五条大狗和三匹骏马接踵而至,将王一猛团团围住。 这五条大狗中的两条是蒙古獒,曾是虎妞的手下败将,另有一条鞑子犬和两条串窝狼,这是卓力格图家的狗帮。 卓力格图家的牧群比铁钼尔家的还大,光大狗就养了九条,几个月前这两条蒙古獒合斗虎妞,被虎妞打的夹着尾巴逃回卓力格图的身后,后来是图和坦因此要买虎妞被拒。 当时见王一猛和乌兰图雅在一起放羊,卓力格图嫉妒心大起,等乌兰图雅离开后,他嘲笑王一猛瘦得跟猴子似的,王一猛说他长得像大狗熊,他仗着力大要打王一猛,虎妞护主,两条蒙古獒也护主,三条狗顿时就打了起来。 虎妞那时还没怀孕,打的两条蒙古獒朝主人身后跑,让卓力格图很没面子,他刚要动手打王一猛,巴尔思赶到。 那两条蒙古獒认识王一猛,见他身边的虎妞换成了大青狗,顿时鼻子上提,浅露獠牙,尾巴一凛,朝大青狗逼来。 两条蒙古獒,嗅到主人身上发出的浓郁敌视。 好狗能从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上,分辨出主人的喜怒哀乐,上次它们被虎妞暴打之前,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跟现在相同。 另外三条狗皱眉提唇,凶相毕露,紧跟蒙古獒朝大青狗逼来。 大青狗尾巴如战刀出鞘,双眼精光爆射,耳朵一拧,脖毛直竖,双唇上提,以一峙五,毫不示弱! 王一猛用力拉住大青狗在自己身边,手中的套马杆一荡,将五条想逼近大青狗的大狗逼退。 “我说是谁像个瘦猴子杵在这儿,原来是你小子。”卓力格图说着,扫了一眼地上的两只黄羊,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卓力格图身后背着一把16号挂杆,腰间插着羊耳尖刀,马鞍上没有套马杆也没有掏捞棒槌,另外几人跟他的装备一样都是背着16号挂杆,他们应该是去打猎路过这里。 王一猛淡笑没有说话,他重生一世,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存不住气,说对方是个大狗熊。 “哈哈哈,原来是个汉人小子,你怎么瘦的跟竹杆一样,是家里穷的没得吃了吗?” 一个脖短脸大,短发直竖,四肢健壮的汉族青年一提缰绳,胯下大花马在原地转了半圈,前蹄刨地,从鼻子里发出“咴咴”声。 王一猛穿着皮裤棉袄,头戴火车头皮帽,无论是从五官和服饰上,一眼就看出是汉人。 王一猛想起来了,这个脖短脸大的青年叫车文杰,是卓力格图的汉族朋友,他也喜欢木其格,一直和巴尔思暗中较劲,最后他没有竞争过巴尔思而怀恨在心,当年就是他替卓力格图作伪证,说阿雅失踪的那天,卓力格图一直和他在一起。 车文杰家也是以打猎为生,他为自己取了个蒙古的名字叫脱里,时间久了,他的真名倒是少有人叫了,甚至有人叫他脱里车文杰。 脱里的意思是雄鹰,这家伙希望自己能像雄鹰一样在草原上叱咤翱翔,名字取得不错,就是长得却像一只短脖子的野猪,脸很大,嘴却是尖的,因为他满口龅牙。 另外两名蒙古青年,也都二十左右岁的年纪,闻言哈哈大笑,胯下的马都是上等杆子马,皮毛似绸缎般油光滑亮,肌肉如游鱼窜动。 见王一猛淡笑不语,脸大脖子短的脱里车文杰继续说道:“卓力格图,这个汉人小子,就是你说的那个怕狼的胆小鬼吗?” 卓力格图坐在马上轻笑:“如假包换!” 脱里做出惊讶状:“啊,真的是他?真的是那个连小狼崽子都怕的胆小鬼啊!据说,他当时被小狼崽子吓得尿裤子了,这是真是假?” 王一猛神色依旧淡然,余光偷扫巴尔思去时的路,不见人影,这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巴尔思也该回来了。 见王一猛不语,眼神飘忽,卓力格图以为王一猛被吓住了,他哈哈大笑,一领缰绳,胯下的白马原地转了一个圈,它步履轻盈,四条修长健壮的腿犹如弹簧轻动,绝对是一匹顶尖的杆子马。 另外两名青年也是哈哈嘲笑,其中一个紫红色脸堂的青年说道:“我听人说,这个被狼崽吓得尿裤子的瘦竹竿,却在昨天早晨杀了两匹大狼,这是真是假?” “笑话吧?我听说他瘦弱胆小,刚来时夜里听见狼嚎声,吓得连帐篷都不敢出,他若是能杀了两匹狼,我就能杀二十匹。” 另一名身材魁梧,脸如黑盆的青年说道,他外型彪悍,腰间插着一把比羊耳尖刀稍长的蒙古刀,刀鞘很华丽。 见王一猛不语,脱里问道:“小子,昨天早上你真的杀死两匹狼?” 王一猛故意拖延时间:“你是听谁说的?” 黑脸青年撇嘴:“吹牛谁都会,一个几个月前因怕狼而被送来练胆的小子,就这么点儿的小骨架,能打死两匹大狼?谁信。” 卓力格图双手握着缰绳放在马鞍上,浑身放松,斜眼道:“瘦竹竿,这两只黄羊是你偷的?” “这么好偷,你也去偷两个瞧瞧?”王一猛微微一笑,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是我们三个一起抓的。” 王一猛知道来者不善,卓力格图气量狭窄,凶恶残暴,力大无穷,自己当下绝不是他的对手,两条蒙古獒被虎妞打爆,他肯定想从大青狗身上找回场子。 对方四人,五条狗,占据绝对上风。 在这个年代,在人员稀少,广阔无垠的蒙古大草原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有时少一个人就像是被蒸发了一滴水。 卓力格图:“三个人?哪三个人?” “还能有哪三个人?巴尔思,阿雅,我。” 王一猛还是用轻松愉快的口吻笑着说道,说话间手中的套马杆轻扫,再次将两只想逼近的蒙古獒吓退,同时左手紧紧拽住想要窜出去的大青狗。 大青狗的战力绝对比不上虎妞,而且刚刚在捕抓黄羊时被顶了一角,后腿已经受伤不敢连地,和两条蒙古獒相斗必败无疑,一旦打起来,对方肯定是五条狗一起上,即便有狗威护住要害,大青狗不死也得重伤。 “阿雅?阿雅的名字,是你配叫的吗?”卓力格图语气顿时提高。 第49章 大青狗护主 “瞧你这话说的,我父亲和阿雅的父亲是安达,我怎么不能叫她阿雅?”王一猛并不生气,笑着说道。 对方五条狗都很凶悍,知道打哪是要害,只要打起来,不出两分钟,大青狗必被撕碎。 大青狗是条好狗,刚来一天就如此护主,这很难得,不能让它无谓牺牲。 所以王一猛只能放低姿态拖延时间,尽量把自己放在弱者地位拖住对方,等巴尔思到来。 现在不是争长短的时候,以自己当下的实力,也没法跟对方争长短。 “小子,我劝你识相一点,离开草原,滚回家去,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和阿雅在一起,我就打断你的腿。” 卓力格图说着捏紧碗口般的拳头“咔咔”响,一双眼睛瞪大如铃,接着伸出食指霸气的朝王一猛,带着满满的威胁。 “呃~” 大青狗护主,呲出獠牙朝卓力格图低声咆哮,它感受到来自对方对主人的威胁。 大青狗的这个护主举动,对方五条大狗立即做出回应,咆哮着朝大青狗扑来。 王一猛左手死死拉住想要扑出去的大青狗,右手套马杆自左向右一挥,逼退五条大狗的同时,竿稍敲中那条鞑子犬的鼻子,它惨叫一声后退至白马身边,鼻子流血。 狗鼻子是狗身体上脆弱的部位之一,相当于人类脆弱的下巴,一旦被击中,会让它痛苦不堪,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剩下四条大狗立刻后退,一起回头见主人还在身后,顿时内心大定,忽的四散开,朝大青狗围来,它们忌惮王一猛手中的套马杆,想用围攻逼迫王一猛顾此失彼,露出破绽。 这些狗都是经过训练,经常打猎,知道如何对付猎物,大青狗护主,它们也护主,此刻完全把王一猛和大青狗当做猎物。 王一猛右手挥舞着套马杆逼开大狗,左手拉着大青狗往大青马身前退,同时眼神瞥向巴尔思的来路,他内心焦急,脸上却波澜不惊,只要他镇定,大青狗就有依靠。 这时候绝不能把大青狗放出去,放出去就是死,在他身边对方几条狗忌惮套马杆,一旦大青狗冲出,那剩下的事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汉人小子,你居然敢打我的狗?” 卓力格图满脸怒气的说道。 他今天只是想羞辱、逼迫王一猛离开乌兰图雅,如果真的打了王一猛,对未来岳父图卡铁钼尔的脸上也不好看。 上一次他差点打了王一猛,回去后就被阿布训斥了一顿:你若打了那个汉人小子,图卡铁钼尔颜面上过不去,无法对其安达交代。 “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你家的狗想要扑我,我只能挥杆把它们逼退,不小心打到了一只!” 王一猛继续放低姿态,拉着大青狗退到大青马胸前,所有狗都忌惮马蹄,绝不敢从后面进攻。 “我说汉人小子,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就这么轻易的把狗给打了,你这是完全没把狗主人放在眼里啊!是谁给你的胆量?是乌兰图雅吗?” 脱里趁机挑拨,他知道巴尔思喜欢木其格,木其格好像也喜欢巴尔思,这让他日夜嫉妒,如果能让卓力格图和巴尔思反目,对他大有益处。 而现在就是最佳机会,如果卓力格图爆打王一猛,就等于是打巴尔思。 脱里也想在今年的草原雄鹰大赛上一展身手,从去年底开始,他就一直和卓力格图在一起练习各种技艺,他的弱项是摔跤和套马,而这恰是卓力格图的强项。 果然,卓力格图被激怒,他本就是火爆脾气,心胸狭窄,凶残之人,被脱里巧用乌兰图雅这么一激,他顿时醋意大发,把阿布对他说的话抛之脑后,翻身下马,把缰绳朝白马脖子上一抛,大踏步朝王一猛走来。 “卓力格图,你不要看这个汉人小子廋得像羊排骨,其实他可有劲儿了,不然怎么能杀了两匹大狼。”脱里又点了一把火,说着也翻身下马。 见卓力格满脸怒气的下马走来,王一猛知道今天这一战难免,心中快速计算如何保护大青狗不被群殴,或者至少先替大青狗解决两个强敌。 他虽打不过卓力格图,但凭借上辈子猎人的经验和果敢,尚可周旋一阵。 卓力格图再怎么心狠手辣,胆大包天,也未必敢在几人面前开枪杀了自己,但狗是畜牲,它们会对大青狗下死口。 “汉人小子,我来试试你有多大的劲儿,来,和我摔一跤,不然我让你的狗变成碎片。” 卓力格图大步走来,伸手抓住套马杆,他既要羞辱王一猛,也要让大青狗死,报两条蒙古獒败给虎妞之仇。 见对方碰主人的套马杆,大青狗眼里蹦出凶光,朝卓力格图低哼咆哮,想要扑出,却被王一猛紧紧拉住。 见主人走来,那四条大狗气势猛涨,它们也护主,又见它们惧怕的套马杆被主人抓住,顿时龇牙咧嘴的朝大青狗扑来。 王一猛果断弃杆,左手抓住狗威,右手闪电般拨开挂在大青狗颈部狗威上的金属卡扣,顺手从后背拔出掏捞棒槌,360度抡圆了猛砸在那条猛扑上来的灰色串窝狼的犬牙上。 “咔嚓!” 犬牙断裂声中掏捞棒槌带起一片血光,王一猛左手前推,撒开狗威,给大青狗增势的同时增加士气。 大青狗借势“嗖”地窜出,将那条胸口有白色斑块的蒙古獒按在身底就咬,转瞬间狗毛飞舞。 灰色串窝狼惨嚎后退,另一条花头蒙古獒和那条棕色串窝狼同时朝大青狗扑去。 王一猛拼了,他此刻已不在乎后果。 老祖宗有句古话:狗和牛都是人的哑巴儿,特别是狗,通人性而不懂人事,危机时刻那是不要命的护主。 狗和人的区别,就是狗知足而不知丑,人不知足但知丑。 人稍微对狗好一点,狗就愿意一生跟随,贫穷也罢,富贵也好,永不背叛。 大青狗才来一天,就把他当主人拼命护着,他此刻若有一点退缩,还算个人吗。 卓力格图没想到王一猛会突然对狗发难,他一愣神,王一猛已从他身边窜过,挥起掏捞棒槌将那条扑向大青狗的花头蒙古獒逼退,同时大喝一声: “蒙古人喜欢以多打少,没想到狗也是,这真是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王一猛故意这样说,为的是逼迫脱里和另外两人袖手旁观,他们三人即便不出手,走过来也会为狗群增势。 果然他这样一说,走过来的三人顿时止步。 蒙古人好胜心强,王一猛这句话算是拿住他们的脉。 “你什么意思?”卓力格图扔掉套马杆,上前几步伸手去拿王一猛的肩膀,想将他摔倒,王一猛沉肩闪身避开,挥棍继续猛砸那条花头蒙古獒,不让它围攻大青狗:“自己理会!” 第50章 大青狗重创 大青狗突然窜出掐住白斑蒙古獒的脖子撕咬,牢牢占据优势,三四秒后感到大腿根一凉,知道有敌来袭,它拧腰跳开改变体位,依旧咬死蒙古獒的脖子不松口,甩头猛烈撕扯。 大青狗打斗时尾巴如狼尾般下垂,在两条后腿之间保护卵泡,不然刚才就被棕色串窝狼给掏了。 串窝狼是狼和草狗的串种,脸窄嘴尖,犬牙比大多数狗的长,咬合力也稍强,血脉里流淌着喜欢掏肛的天性,缺点是易生病,体质不够耐操,爆发力稍差。 大青狗刚避开串窝狼的攻击,忽觉脊背一沉骤凉,逼迫它只能松口,迅速扭腰摆脱脊柱被咬的危险,回口猛咬偷袭者的脸。 虽然狗没有猛虎和雄狮的咬合力,可以一口咬断对手的脊柱,但脊柱被拿,也是大忌。 来袭的是那条被套马杆敲到鼻子的鞑子犬,短暂的剧痛过后,立即加入战团,它脸大口阔,一口咬住了大青狗的脊背,本想腰腹发力直贯脖颈把大青狗举起来,谁知道大青狗极速摆脱后回叨,一口咬在它的脸上,疼的它再一次惨叫,顿时四条狗打成一团。 当下除了被掏捞棒槌打碎狗牙的那条串窝狼,对方能战的仍有四条大狗,其中一条被王一猛挥棍挡住,另外三条按住大青狗撕咬。 大青狗后腿有伤,战力打折,再加上之前追逐黄羊时消耗太多,刚才突袭蒙古獒成功,只占据几秒钟的优势,转瞬就被三条大狗反压制,幸亏它戴着狗威,完全放弃对脖子的防御,尾巴护住卵泡,压低身子防御腹部,凭着经验和顽强,连连偷袭对手的腹部,这让对方也有顾忌,很难一举将它吃下。 卓力格图一把没有拿住王一猛的肩,连续前跨几步,伸出蒲扇般的左手猛抓王一猛的后颈,他身高才一米七左右,但双手双足奇大,膀大腰圆,浑身的肌肉几乎要窜出宽大的短袄。 今天他们几人外出打猎,穿的都很利落,长靴,马裤,短袄,没穿蒙古长袍。 王一猛弃棍侧头,双手抓住卓力格图的左手臂,沉步弓背,借力打力一个背摔,将卓力格图壮硕的身体扔进正在激战的狗窝里。 狗群四散,给了大青狗喘息的机会,它浑身是血,瘸着腿爬起,想朝卓力格图扑去,几条大狗护主,又围了上来,将它按住撕咬。 “什么?” “怎么会这样?” “该死的,卓力格图居然被汉人小子来个背摔?” 脱里等人大感意外,纷纷脱口惊呼。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纸扎似的汉人小子,居然能用一个过顶摔,把力量,速度,力量俱佳的卓力格图拍在草地上。 卓力格图可是摔跤好手,平时都是他摔人的,今天居然被一个汉人小子摔了。 蒙古人自认摔跤天下无敌,却被一个瘦弱的、怕狼的汉人小子给摔了,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太丢蒙古汉子的脸? 王一猛伸手捡起套马杆,轮起朝狗群一阵乱打,将四条大狗打散,几步跨到大青狗身边,将它护在身后,不停挥杆将几条大狗打退。 大青狗的下颚被咬穿,从两个巨大的窟窿里流出血液和它的唾液,黏糊糊的滴在草地上,刚才被黄羊顶的那条后腿上被撕开一道口子,脊背上有几处伤口幸不致命,唯有肋部那道口子又深又长,血肉外翻,白骨可见。 卓力格图大意了,完全没有想到竹竿般的汉人小子会出这一招,他翻身爬起,脸如红纸,一声怒吼,朝王一猛扑去。 “呃......” 见卓力格图扑来,大青狗咆哮着瘸腿窜出,直扑卓力格图,但它腿上有伤,速度明显放慢,被卓力格图一脚踹飞,几条大狗迅速扑上撕咬。 大青狗已无还手之力,在几条大狗的攻击下,无力防住腹部,再这样被咬下去,肚肠就得被掏出,王一猛眼睛通红,抡起套马杆朝狗群猛砸。 大青狗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一心护主,让王一猛心里发热,看着它被撕咬,他眼里快要滴血。 狗群吃痛散开,大青狗挣扎了几下没有爬起来,它满身是血,嘴角还挂着对手的小半只耳朵。 在刚才被群殴中,大青狗抓住机会死死咬住那只花胸蒙古獒的耳朵,王一猛乱棍打下来,蒙古獒蹦开,半只耳朵竟被大青狗活生生给扯下来,跑到一边,蹲在地上嚎叫。 套马杆长且不粗,轻盈有余刚猛不足,适合套马后拉不适合拍打,几下轮空砸地折断,他把手中半截的甩出,砸到棕色串窝狼身上,刚想弯腰想去捡掏捞棒槌,左肩一紧,已被卓力格图的大手拿住,他故技重施,双手拿住那只短粗的手臂再次背摔,这次那只手臂就像铁铸一般,纹丝不动,接着后背一紧,已被按住。 卓力格图这次有了防备,左臂灌力,让王一猛摔不动的同时右掌伸出,抵住他后背,左手后撤,拉住他肩膀,想来个举起摔。 “把他举起来!” “卓力格图,把这个小子摔个狗吃屎!” “摔死这个汉人小子。” “哦吼吼……” 脱里三个人在一边高声尖叫,大声嚷着让卓力格图把王一猛举起来,摔个狗吃屎。 说的慢,实际双方的打斗很快,当后背被卓力格图的右手掌抵住时,王一猛就知道对方想凭借力大将他举起。 王一猛左脚后跟为轴,身体趁着卓力格图的掌力向左旋转360度,就倒了卓力格图的身后,双臂环住他的后腰,腰马合力,想要将他抱摔,却发现根本摔不动。 卓力格图的双腿就像被焊在了地上,任王一猛几次发力,都无法将他抱起。 卓力格图一声冷笑,双手抓住王一猛的手轻松掰开,拉直,用力一记肘击撞在王一猛的腹部。 卓力格图力量太大了,起初游斗王一猛和他还有一拼,现在双手都被他抓住,哪里还脱得了身。 在绝对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是浮云。 王一猛才十七岁,体重120斤,和体重180斤,已成人的卓力格图相比,差的不是一个等级。 这一肘击宛如铁锤,王一猛痛的眼前一黑,忍不住双手抱着腹部蹲下,卓力格图飞起一脚将他踢翻,一巴掌扇掉他的帽子,伸手薅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的狞笑:“我让你滚,从此远离阿雅,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呃……” 见小主人被打,几乎爬不起身的大青狗再一次咆哮。 第51章 大限将至 大青狗的护主行为,再一次激怒卓力格图家的狗群。 狗群想扑上去杀了大青狗,却被卓力格图出声制止。 上一次虎妞打的两条蒙古獒夹着尾巴,让他羡慕嫉妒恨,想买而不得,昨早晨虎妞的死,让他父子感到很舒爽。 这条大青狗又表现的如此忠诚护主,卓力格图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暗赞:他妈的,为什么好狗都被这小子遇见了? 怎么能将大青狗弄过来呢? 但他随即又想,经过这一战,这条大青狗恨自己入骨,即便是从这小子手里弄过来也是无用。 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恶从胆边生: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见卓力格图制止狗群攻击大青狗,王一猛也是一愣。 大青狗不认输的血性,也让脱里和另外两名青年生了爱才之心,蒙古人喜欢狗,而像大青狗这样有韧劲且死命护主的勇士狗极为罕见。 刚才就是卓力格图不出声制止狗群,脱里也准备制止狗群,想办法得到大青狗。 三人互望一眼:这是一条好狗。 蒙古人都懂狗,大青狗一看就是顶尖猎犬,虽然战力不是顶流,但在关键时刻能舍命救主,带这样的狗出去打猎,放心。 刚才打斗中脱里一直在紧盯着大青狗的犬牙,犬牙很白,应该在二岁多一点点,尚未达到战力巅峰,再过半年,这条狗绝对是顶级! 脱里家里也养有七条狗,但没有一条好的头狗,所以这一次去大兴安岭打猎,他和另外两名青年都没有带狗出来。 见到大青狗如此骁勇,他眼里放光,心想要是能得到这条狗,以后打猎再也不用看卓力格图的脸色了。 卓力格图这人狂妄自大,只有他想打猎了,才会招呼他们三个,平时他们想打猎,得看他脸色,而且打到猎物他独分一半,他们三人分另一半。 每次打猎前,卓力格图都会嘲笑一番他们三人的狗,是只会吃不会猎的庸货。 但没办法,谁让他们没有好狗,就只能做随从。 没有好的猎狗在大草原上尚能将就打猎,草原上最凶猛的也就草原狼了,有狼几里外都能看见,而没有好猎狗最好不要去大兴安岭。 大兴安岭上猛兽众多,树木灌丛密布,猎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反成猎物。 好猎狗就像是预警机,能迅速发现附近是否有猛兽,及时提醒猎人进攻或防御。 好的猎狗不是一味地进攻、追踪猎物,猎狗的主责是预警,防御,打猎次要。 打猎再好,也没有猎人的生命重要。 猎狗对猎人来说至关重要,好的猎狗能圈会追,进攻时知道如何消耗猎物的体能,防守时舍命护主。 脱里想用大青狗,把家里的那几条狗给带出来。 这么说吧,一群三流猎狗,在一条顶流猎狗的带领下,不出半年都可以成长为一流猎狗。 这就好像师傅带徒弟,明师才能出高徒。 有时人训狗,怎么教都教不会,毕竟兽有兽语,人有人言,人再怎么懂狗也不如狗懂狗。 狗教狗,一学就会。 就在脱里暗自琢磨怎么才能得到大青狗的时候,红脸青年和黑脸青年也各有此意。 他二人家里也都养狗,但好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草原上每个牧民家都养狗,基本上家家都有母狗,下崽后从中挑选上佳的狗崽留用,遇见好狗崽,谁也不会轻易送人。 “汉人小子,我让你离开草原,你听到没有?”卓力格图将王一猛的头按在地上,恶声说道。 “草原又不是你家的,我为什么要离开?” 王一猛的嘴角有血,脸上有淤青,刚才那一肘子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见王一猛嘴硬,卓力格图一脚踢的他在草上滑出半米:“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想让谁来谁就来,想让谁滚谁就得滚。” 这一脚踢在王一猛的腹部,痛的他双手抱肚,身体弓成虾。 卓力格图的力量太大了。 “你若是离开,我就放大青狗一条生路,你若是不知好歹,我手一挥,大青狗就得死。” 卓力格图上前半步一只脚踏住王一猛的背,再次伸手薅住他的头发,让他看着大青狗。 此时,四条狗围着大青狗,就等卓力格图一声令下。 大青狗腹部的伤口加重,后腿几乎站不起来,但它生性强悍,面对四条大狗,并没有摇尾求饶,这种品质更让脱里等人眼馋。 “五打一,蒙古人都像你这样以多欺少吗?有本事,让你的狗和大青狗单打独斗。” 王一猛懂了,卓力格图是想拿大青狗要挟自己,说话间他的眼神瞟向远处,依然不见巴尔思的到来,恨得的他无数次想问候一下木其格。 “别那么多废话,现在你在我的脚下,我说了算。你若离开草原,我就让你带着活狗离开,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让你带着死狗滚蛋。” 卓力格图用狗威胁王一猛,大青狗伤得虽重,但还有救。 “我以前认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你算什么草原上的英雄汉子,你简直在丢蒙古人的脸,丢你朋友的脸。” 王一猛大声说道,他看见远处有马影晃动,但看不清是谁。 卓力格图又是一脚踢在王一猛的肩膀上,痛彻入骨。 “我离不离开阿雅家,那都不是我能决定的,就算我离开草原回家,我父亲还会把我打回来。我家和巴尔思家签了协议,我必须要在他家干满一年,不然要赔偿。” 王一猛说着吐出一口血,顺便撒了个谎,拖延时间。 卓力格图闻言一愣,草原上雇佣羊倌确实是要签合同的,羊倌有工资,必须得有合同的制约,羊倌才不敢偷懒,才会敬业。 “你逼我走,是因为阿雅对吧!就你这种无耻行为,阿雅会喜欢你?做梦。你若真是一个响当当的蒙古汉子,咱们就在今秋草原雄鹰大赛上一较高低,在所有蒙古人面前一决雌雄,我要是输了,自会离开。” 王一猛故意拿话激卓力格图的同时拖延时间,不管远处的来人是谁,都能保证卓力格图不敢行凶,他宁愿自己被打,也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不再伤害大青狗。 如果来的是巴尔思,大青狗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果然,卓力格图大怒,又是一脚踢他大腿上,酸痛的他龇牙咧嘴,眼泪差点下来,依然继续说道:“阿雅喜欢的是勇敢无畏的蒙古汉子,你若不敢应战,她会说你是个草包,懦夫。” 见王一猛被打成这样也不屈服,卓力格图一时也找不到好的办法,如果伤得对方太重,自己就会惹麻烦。 草原虽大,但有王法! “脱里,这就是你们的朋友卓力格图,一个胆小鬼!” 王一猛继续逼迫卓力格图答应,只要他应战,就没理由再伤害大青狗。 卓力格图好胜心强,如果不答应,会在他朋友面前颜面尽失,传出去更是丢人。在蒙古,年轻人之间这样的约斗很多,不敢答应的会被视为懦夫。 “我会在草原雄鹰大赛上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如果你输了,永远不得踏入草原半步,永远不许见阿雅。” 卓力格图冷笑,他想象着王一猛在大会上被他打的一败涂地,乌兰图雅被他的英雄气概征服,答应他的追求。 “好!君子一言。”王一猛长出一口气,大青狗算是保住了。 “驷马难追!”卓力格图说完哈哈大笑,吹了个口哨,伸手朝大青狗一指,四条狗立即朝大青狗扑去。 王一猛大惊:“卓力格图你无耻,不讲信用!” “我只答应和你之间一对一,狗与狗之间什么信用,你见过狗打架有讲一对一的信用吗?我只是答应和你在雄鹰大会上对决,但没有答应放你的一条狗命!” 此刻卓力格图的脑子似乎灵活起来,不动声色的骂了王一猛。 见卓力格图指挥狗群去杀大青狗,脱里找不到办法阻止,只能暗说可惜。 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大青狗拖着后腿,硬撑着爬起准备迎战,它满脸是血,转头最后看了王一猛一眼。 第52章 五响翻子 四条大狗扑到大青狗的身上撕咬,大青狗奋起反击。 “阿雅,卓力格图要杀死大青狗,快制止他。”王一猛抬头,大声喊道。 卓力格图连忙松手转脸看去,却哪有阿雅,他知道上当,忽觉腰间振动,接着刀光一闪,直奔腹部而来,吓得他连忙后仰避开,摔倒在草地上。 王一猛闪电般拔出卓力格图腰间的羊耳尖刀,猛蹬几步,踉跄着扑入狗群,尖刀连续挥出,发出“滋啦”两声轻响,那条花胸蒙古獒的脖子被豁开一条口子,血浆瞬间喷出,跑出两步后倒地抽搐,还一条狗脸被划出一条浅口子,逃回白马身后。 这还是王一猛出手不够快,不然也将它的喉咙割开了。 狗群四散逃开。 王一猛扑在大青狗的身上,手持羊耳尖刀指着四人,护住大青狗。 见一条狗被杀,一条狗受伤,卓力格图脸色大变,伸手摸向腰间,果然只剩下刀鞘,忽觉腹部有风,他低头一看,腹部的短袄被切开一条口子,瞬间冷汗湿了后背的同时怒火中烧,翻身爬起,反手就去摘后背的16号挂杆。 王一猛的动作太快了,直到蒙古獒倒地,脱里等人才反应过来,见到花胸蒙古獒的必死,三人也下意识的反手想要取枪。 “轰!” 一声枪响,接着马蹄声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传来,“所有人,都把手给我放下,谁敢乱动,我就轰了谁。” 一匹老马转眼而至,马上的老头戴着一只单腿眼镜,从羊皮火车羊帽下露出花白头发,怀里抱着一把五响翻子,勒马站在边上,冷冷地看着五个年轻人,枪口不停地移动:“孩子们冷静,冷静孩子们。” 是老周。 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由双筒望远镜拆成的单筒望远镜,一看就是苏式高倍望远镜,镜身被磨得锃亮。 王一猛家也有这样的一副望远镜,是他爷爷在几十年前捡来的,这片大草原上曾是苏日的战场,双方发生过大战役,日军败退时丢弃的刀枪子弹无数,很多牧民家都藏有三八大盖和王八盒子。 “他杀了我的狗,还差一点杀了我。”卓力格图见来人是年迈的老周,顿时放心,伸手想去摸枪。 王一猛抢走他的刀,然后用他的刀划开他的棉袄,这面子必须争回来。 “别动!都别动。”老周把枪口指向卓力格图,又指向另外三人后回指卓力格图,冷声说道,“我患有老年帕金森症,手很抖,所以我劝你们都要冷静。” 说着他斜了王一猛一眼,“你,把刀扔下!” 王一猛顺从的把羊耳尖刀扔下。 脱里闻言连忙把双手放在马鞍上,心说老东西你手抖还玩什么枪啊。 黑脸和紫脸青年也连忙把手放在马鞍上,生怕那双颤抖的手,举枪指向自己。 “是他伤了我的狗,他还偷走我的尖刀,差点杀了我。” 见老周的手确实有点抖,卓力格图吓得连忙把手放在胸前,指着王一猛愤怒的大叫,一副我才是受害人的表情。 “我不管你们谁对谁错,我只让你们停手,想讲理,都去公安局讲理去。”老周还是冷声说道。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牧民骑马赶到,他们路过这里去公社或供销社,听见枪响,便围了过来。 其中一人是公社的包力道,骑着一匹花黑马,身上背着一把半自动步枪,见地上有伤狗有黄羊,又见王一猛浑身是泥草,脸上有伤,卓力格图的棉袄被割破,以为是两伙人为了抢羊而发生的争执,于是连问怎么回事。 王一猛认识包力道,他是公社里的民兵连长,跟王建设和铁钼尔的关系都不错,阿雅失踪后铁钼尔去报案,包力道组织人手,用心找了很久。 后来国家撤销人民公社体制,实行政、社分开,建立乡镇政权,包力道当了这里立镇后的第一任派出所所长,为人正直,秉公执法。 “以仲叔,这是怎么回事?”包力道问老周。 “我在放羊,从望远镜里看到这边有冲突,就骑马赶来,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老周说话间,手中的枪还指着卓力格图。 他放羊时骑在马上,从望远镜里看见王一猛被卓力格图摔倒,便立即扬鞭策马疾驰过来,救了王一猛和大青狗,至于二人因何起争执他不知道,但他断定不是王一猛的错。 见包力道等人到了,王一猛知道卓力格图不敢动手,他先从怀里拿出一把牧民走哪都携带的能治百病的土霉素片,包在火车头帽里用刀鞘捣碎,然后快速脱下棉袄和衬衣,抽刀割掉衬衣的两个衣袖撕成布条,把土霉素粉全部倒在大青狗腹部的伤口上,用衬衣把伤口裹严实了止血,再用布条进一步扎紧。 大青狗伤的虽重,但性命无忧。 作为民兵连长,现场的人包力道都认识,稍一判断大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以前王一猛的虎妞打了卓力格图家两条蒙古獒而结仇的事他也知道,于是先伸手示意老周把枪放下,转脸问卓力格图:“你们四个人背着枪,这是想干嘛?有什么事,都跟我去派出所说说。” 老周枪口指地,但没关保险。 这些年狼患加重,再加上这里背靠大兴安岭,常有黑熊,豹子下山捣乱,牧民们外出放牧带枪防身也很正常,朱学贵自己上下班都背着枪。 卓力格图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当下严打违法犯罪,如果去了派出所,己方人多狗多还有抢,绝对讨不到什么便宜,连忙笑着说道: “没事没事,见他抓住黄羊,我们几个打猎路过这里,便过来瞧瞧,他家的狗护食,以为我家狗来抢食的,见面就打了起来,拉都拉不开。” 在草原上,狗打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咬死咬伤也都正常。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包力道见王一猛脸上有伤,嘴角有血渍,衣服破破烂烂的,便一脸狐疑的问道。 “没事,我抓黄羊时摔的。”王一猛淡淡说道,然后指着黄羊,“这头大公羊太有劲,把我从马背上拽下来摔在草地上,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制住它,套马杆都坏了。” 见王一猛隐瞒真相,卓力格图又道:“我见他一个人捆黄羊费力,就上前帮忙,他家的大青狗误会便来咬我,我家狗护主,这一打就分不开了。” “是这样吗?”包力道问王一猛。 王一猛来这做羊倌,王建设知会过他,以前他跟王建设在大兴安岭上打过猎,交情很好。 “是这么回事。不过......”王一猛说着看了看卓力格图,欲言又止。 卓力格图内心有点慌。 “不过什么?”包力道紧问,这个蒙古汉子很执着。 第53章 约斗 这几年来,铁钼尔从没有像昨夜睡得这么踏实。 天还没亮他就起床,走出蒙古包,微凉的春风带着野葱的辣味迎面扑来,让他精神一振。 院子里的羊群欣欣向荣,让他心情舒畅。 更让他开心的是三条受伤的狗恢复得很好,刀疤瘸着腿向他走来,钦岱站起身向他摇尾巴,小牧和那只刚来的鞑子犬刚从外面巡视回来,两条契丹犬守在羊羔房门口,也已融入了大家庭,唯独没看见大青狗,可能出去拉屎撒尿了吧。 铁钼尔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舒展一下筋骨,然后开始巡视羊群,却发现三匹马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铁钼尔先来到巴尔思和王一猛的蒙古包,没人,伸手一摸炉子冰冷。 他又来到阿雅的蒙古包,也没人,炉子也是冰冷。 蒙古包里也找不到三个孩子,而且炉子都是冷的,说明他们至少离开几个小时了,他顿时又急又怒又怕。 急的是大青马不见了而花马还在,这说明大青马是被王一猛骑去了。 三个人一起半夜离开,带走了套马杆,弓箭,掏捞棒槌和大青狗,毫无疑问是打猎去了。 大青马速度太快,他担心王一猛驾驭不了摔伤了怎么办。 怒的是一猛和阿雅不懂事,你巴尔思居然也不懂事,一猛要骑大青马你就让他骑? 一猛的技术只能骑温顺的花马,大青马这样的杆子马是他能驾驭的吗? 还有,虽然我说狼群最近不会来咱家,但你们也不能连句话都不说就悄悄离开,把牧群大撂个儿吧? 如果三个孩子在草原上打打狍子,旱獭,黄羊什么的他也不担心,就怕他们去了大兴安岭。 没有枪半夜去大兴安岭打猎,稍不注意就成野兽的猎物了。 他有心骑马出去找,可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到哪去找人? 在家里干等,又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不停的嘀咕等他们三个回来必须得好好收拾,不然他们反天了。 当巴尔思和乌兰图雅回到羊圈时,铁钼尔的眼皮连续跳了几下,没见到王一猛顿时让他心惊肉跳,连忙迎上去问一猛怎么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巴尔思刚说一猛没事,在那边看着黄羊,等他回来套马车去拉黄羊时,铁钼尔上去就是劈头劈脸揍了他几巴掌,吓得乌兰图雅缩着肩膀站在边上大气不敢出,接着被一顿训斥。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巴尔思和王一猛互让对方回来拉马车了。 你们两个真贼呀! 感情我是陪着回来挨训的啊! 还好,铁钼尔从来不打女儿,所以从小到大巴尔思挨揍颇多…… 当捂着脸,愁眉苦脸的巴尔思牵着马车走远后,乌兰图雅绘声绘色的讲起他们围猎黄羊的过程,当说到王一猛骑大青马急停那一下恰到好处时,铁钼尔和乌日娜连声叫好…… …… “起初他是来帮忙的不假,但接着他家五条狗打我家一条狗,我情急之下挥刀伤了他家一条狗,因此发生了一些争吵,虽然很气愤,但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人,于是约定在今秋草原雄鹰大赛上一较高低。” 王一猛这样说也是用心良苦。 这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护身符,如果以后自己在草原上出任何事,卓力格图就是最大嫌疑。 世事无常,再加上重生后的一些轨迹发生了小偏移,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阿雅身边,这样也能极大震慑卓力格图不敢冒犯阿雅。 他当下是铁钼尔家的羊倌,大青狗是铁钼尔家的狗,卓力格图和他因狗发生矛盾,等于是和铁钼尔间接发生矛盾,如果将来阿雅有事,公安局第一个就会怀疑卓力格图。 包力道闻言眉毛一皱:“什么?你跟他在草原大赛上比试?” 说着他上下看了几眼瘦瘦的王一猛,又看了看浑身肌肉几欲撑破衣服而出的卓力格图,心说这也不是一个级别啊! 当然,王一猛所谓的一较高低并不是打架斗殴,而是在草原大赛上比拼各种技艺,比赛马,叼羊,抢哈达,徒手按翻牤牛,摔跤,套烈马,训烈马,围猎狼群。 在蒙古大草原上,年轻人在雄鹰大赛上较劲是很寻常的事,这也是大赛上的一大看点和亮点,每年都会有很多青年,因为看上同一个女孩而展开较量。 包力道这样一说,另外几名牧民也笑了,心说你们俩就不是一个等量啊! 这怎么比? 卓力格图力大无穷且已成年,又是蒙古人,从会走路就生活在马背上,在年轻人一代中算是翘楚。 你一个汉人少年,只是做了几个月的学徒羊倌,对大草原的了解只是皮毛,嘴上的绒毛还是黄色的,身子骨这么弱鸡,妥妥的一个秋后冬瓜毛嫩,你拿什么跟卓力格图比? 是,你是长得比卓力格图高,也比他长得好看,但除此之外你别的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 包力道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又看了二人一眼:“你两人因小事起争执,也没必要上纲上线,这个约定可以不算!” “这种小事确实没必要,卓力格图已是青年,王一猛还是个半大孩子,年龄上有差距,约定可以取消。” 老周的意思是卓力格图就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你成年人胜了一个少年也不会得到称赞,他这是在给王一猛找台阶下,就凭二人的身体条件,王一猛毫无胜算。 别的不说,就单说徒手扳倒一头牤牛,王一猛就不行,至于骑马,摔跤,套马,训马......那还用说吗? 卓力格图刚要反对,王一猛却抢先说道:“只要他怕输退出,这个约定可以不算!但他以多欺少,指挥五条狗打伤了我家的大青狗,他得给大青狗道歉才行。” 你这脑瓜子是被黄羊给顶坏了吗,就你这小身板,也敢说出来这样的话……包力道嘴角一抽,这偏架我是没法拉了。 这孩子只怕是脑子被摔坏了,说话不知轻重,你是什么身体素质自己没点数吗……老周也很无语,昨晚看着多机灵的一个孩子,这会儿怎么糊涂了呢!? 边上几个牧民做梦也没想到王一猛会说出来这样话,几个人互望一眼,瞠目结舌,然后不由自主的笑了。 “你这话是替我说的吧?你若是怂了,这个约定可以不算。”卓力格图趁机狠狠地逼了王一猛一把。 “在这做个嘴炮王者有何意义?咱们还是在今年的草原雄鹰大会上一决雌雄吧!” 王一猛要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和卓力格图之间有矛盾,“咱们君子一言!” 卓力格图:“驷马难追!” “行,我就等你把这把刀给赢回去!”王一猛说着朝地上的那把羊耳尖刀一指,“你这把刀是被我夺来的,有本事你再把它赢回去。” 这句话一说,二人的梁子算是从此结下了,腰刀是蒙古男子睡觉都不离身的武器,武器被人夺去,是大辱。 看了一眼地上的弯刀,卓力格图脸色铁青,翻身上马,缰绳一抖,转身就走。 “等一下!”王一猛大声说道。 卓力格图轻勒缰绳,白马转了半个圈转身,面对王一猛。 第54章 刀骟马,捶骟牛 “我兄弟三个,家里没有姐妹,所以我把阿雅当做亲妹妹。” “我知道你喜欢阿雅,想在今年雄鹰大赛上向阿雅表白,但你人品太差,配不上阿雅,所以我会全力以赴击败你,你的表白也注定不会成功,到时你可别把怨恨迁怒到阿雅的身上,如果以后阿雅有个三长两短,公安第一个找你!” 王一猛这话说的略微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挑不出毛病。 哥哥爱护妹妹,没毛病! 话说的虽然有点狂。 年轻人嘛! 谁没有年轻过,谁没狂过? 王一猛要的就是这效果,现在当着民兵连长和众人的面说这句话,就是要拿住卓力格图的脉,以最大程度保护阿雅。 阿雅失踪那年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啊!以后的日子里每每想到阿雅,他都难以释怀。 王一猛这句话一出,卓力格图立刻把目光投向三个朋友,他准备在草原雄鹰大赛上向阿雅表白的事,只跟他们说过。 “若不让你输的一败涂地,我誓不为人!” 卓力格图恶狠狠地说道,两只脚猛磕马腹,白马后腿一蹬,昂头窜了出去。 “卓力格图,回家把你的狗脸包扎好!” 王一猛大声喊道,等于是回击了刚才卓力格图借狗骂他之仇。 卓力格图铁青着脸,头也不回的远去,几条狗跟着他而去。 虽然重创了大青狗,但他家狗群伤的也不轻,被王一猛打断犬牙的那条狗算是彻底报废了。 脱里心说这小子报复心很强啊,他轻轻一磕马腹,跑了十几步忽勒缰绳,胯下马转了半圈回头身,他看了一眼大青狗,欲言又止,一拎马的缰绳,转身飞驰而去。 包力道跟王一猛聊了几句后骑马往公社去了,另外几个牧民也各自散去。 二人的约斗已定,老周也没办法,只能鼓励王一猛几句后离开,他那边还有羊群要照顾。 又过了十几分钟,巴尔思才赶着马车到来,见到大青狗受伤,他大吃一惊,简单的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愤怒的要去找卓力格图却被王一猛拦住,现在回去救治大青狗才是当务之急。 二人把大青狗抱起放在车头,将那只母黄羊抬放车中间,把公黄羊拴在车后,王一猛坐在副辕照顾大青狗,巴尔思赶车,快马加鞭往家赶去。 王一猛问巴尔思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巴尔思把回家被揍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把头凑过去:“你摸摸我头上的包,我这是替你挨的揍,你欠我一个人情……” 王一猛摸着巴尔思的头,用心痛的语气说道:“我就说让你多吃长肉扛揍吧,你不信......哎呦,你踹我干嘛......等等我......” 回到家里,见大青狗重伤,铁钼尔,乌兰图雅,乌日娜都问是怎么回事。 王一猛抱起大青狗放在草垫上,把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但没提他和卓力格图约斗的事。刚才也没跟巴尔思说。 乌日娜拿来针线和消毒水,准备给大青狗缝针。 大青狗嘴上的伤问题不大,就是肚子上的那条伤口必须得缝合,狗的愈合力惊人,像这种伤一般十几天天左右就能长好。 俗话说:一岁的狗会抓兔,一岁的狼能掏羊,一岁的小孩穿开裆裤。 刚生下来的小狗,每天的生长速度是人类婴儿的十几倍。 给钦岱和刀疤缝针时,乌日娜一点也不担心,这两条狗是她一手养大的,知道是为它治疗,不会咬她。 可大青狗刚来,乌日娜担心缝针很痛它会咬人,于是让乌兰图雅去拿绳子来,扎住大青狗的嘴和四肢。 这时候狗受了外伤,就拿穿好的针线从火上过一下后硬缝,哪还有什么麻药。 在蒙古大草原上,别说给狗缝针了,即便是骟牛骟马那么痛也都不打麻药。 骟马还好,就用刀子割破外面那层皮,把卵泡挤出打个结后割掉即可。 而骟牛的时候牛就遭老罪了。 草原上的骟牛和内地骟牛手法不一样。 内地一般都是一家一头或两头耕牛,找个兽医来用手术刀把牛骟了,然后当宝贝疙瘩一样照顾着。 草原上牧民家里养着数百头牛,每年秋天的时候都是十几、几十头的骟,不可能有专人照顾每头牛。 草原上的牛远没有马金贵,于是骟牛就用最古老最残忍一种方法:捶骟。 之所以用这种最古老的办法骟牛,是因为牛不像马那样是站着睡觉,裆部伤口不易感染。 牛是趴着睡觉,伤口接触地面容易感染,而捶骟则避免了感染的麻烦。 马骟过后必须立即牵着遛、不停地遛,直到卵泡里不再有血水流出方可。 而牛不管是刀骟还是捶骟,都要静趴休息。 捶骟是先拿绳子把牛捆上,在两腿之间放上一个木墩子垫住卵泡,然后拿木锤子硬砸卵泡,直到把卵泡完全砸碎为止,在此期间牛痛的连叫都叫不出来。 那句卵泡稀碎就是由此而来。 捶骟后牛的卵泡会肿的如篮球般大小,几天后如果牛的身体将卵泡里那些稀碎的玩意儿完全吸收,那么骟牛成功。 如果骟后的公牛还是见到母牛就追,说明捶骟失败,那还得继续捶骟,直到见到母牛跟见到兄弟般,没有丁点儿的念想才算成功。 “阿妈,我来给它缝针,大青狗通人性,它不会咬我的。” 上辈子王一猛干过给畜生缝针的活。 他不想让大青狗再受到捆绑的折磨。 “这活你干过吗?”巴尔思问道。 “干过。我来这里之前,有天虎妞的哥哥被人借去打猎,被公野猪给挑了,当时我爸妈都不在家,就是我给缝的针。” 王一猛眼皮不跳地撒了个谎。 “干儿子,我看还是把大青狗绑住吧,草原上可没那么多防犬育苗啊!” 乌日娜担心大青狗护痛咬人,畜生就是畜生,痛极了就会咬人。 “阿妈,你相信我,它不会咬我的!” 王一猛笃定的说道,大青狗如此护主,面对强敌尚且死战不退,怎么可能咬主人。 王一猛左手摸着大青狗的头,右手拿着针线在伤口上比划给它看,说道:“大青,我是在给你治伤,等会儿可能会有点痛,伱得忍着点,不能咬我。” 大青狗看着王一猛,摇了摇尾巴。 铁钼尔忽道:“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个护具来!”说着转身出去,几分钟后拿回来一个硬牛皮做成的架鹰护具。 护具看上去很旧,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鹰的爪印。 三个年轻人互望一眼:老头隐瞒的真够深的,果然以前熬过鹰。 见铁钼尔好心拿来护具,王一猛戴在靠近狗头的右手上,他左手捏住大青狗肚子上的伤口,右手一针朝肉里扎了进去。 第55章 准备围剿狼群 大青狗“汪”的一声猛地抬起头,张嘴却没有咬王一猛,只是浑身颤抖着惨叫。 众人吓了一跳,乌兰图雅不由得摸胸。 王一猛伸手摸了摸大青狗的头表示安慰,让它喘息一会,适应一下这种痛苦,然后再慢慢的把线拉紧,把伤口的顶端合拢。 有了第一针的适用,王一猛缝第二针时,大青狗只是四条腿乱蹬,尾巴乱甩,哼了一声,却没有抬头。 “真是好狗啊!” 在一边一直担心王一猛安全的乌日娜放心了,干儿子对一只刚来一天的狗如此信任,让她感到惊讶。 当然,她并不知道王一猛和大青狗是如何并肩作战的。 王一猛缝好第两针后停下手,又让它喘息了一会儿,接着第三针,第四针…… “好狗!”把大青狗的伤口完全缝合,王一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用纱布给它包扎好,接过乌日娜递过来的消炎针给它注射。 这段时间外面还冷,大青狗就暂时住在他们的蒙古包里。 洗好手,王一猛问:“阿爸,你说大青狗这么好,它的主人为什么舍得把它给卖了呢?” 铁钼尔道:“有可能是狗主人在打猎中遇到挫折,所以把狗卖了!” 巴尔思道:“就算是遇到挫折,也不至于卖狗啊!” 铁钼尔道:“人与人不同,你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是。有的人就是这样,心气顺的时候意气风发,稍微遇到点挫折便一蹶不振。现实中这样的还人挺多。” 王一猛和巴尔思都点头。 铁钼尔接着道:“很多猎人也是如此,平时喜欢打猎,手顺时觉得罴瞎子和山大王都不在话下,一旦在打猎中受伤或受挫,心气儿顿消,就会散了狗群,收手不再打猎。我估计这条大青狗的上一个主人,就是如此。” 王建设也曾经说过,猎人在打猎的过程中难免遇到挫折,最后反成为猎物的也有不少,很多猎人是“沾硬就打卷儿”,稍微遇见点挫折困难就打退堂鼓。 “阿爸,黄羊什么时候杀?”王一猛问道。 野生黄羊性子很倔,被捉后很难养活。 “吃好早饭再杀吧,把肉切成长条子挂起来风干,留着夏天吃,味道很好,比牛肉羊肉都好吃。” 猎到两只大黄羊,铁钼尔挺高兴,今年夏天吃的肉有了,一扫刚见到巴尔思时的愤怒,王一猛回来之前他和乌日娜聊过,最近这段时间,一猛的进步很大。 吃过早饭,外面的气温已经上升,王一猛和巴尔思把木房里的小羊羔子放出来吃奶,等羊羔们吃好奶,会被统一留在羊圈里,母羊要出去吃草产奶。 这些小羊羔刚放出木房,就直奔自己的母亲,叼着羊奶就吃,整个院子里都是吃奶的“滋滋”声。 阿雅饭碗一扔就去看几只小狗崽,昨晚老母狗喝了紫貂斑鸠汤,奶水充足,走路时两排狗乳直打晃,八个狗崽都能吃的饱饱的,但小虎扑依旧像强盗一样,占据奶水最盛的那只狗乳。 真是一天一个样,有了充足的奶水,八只狗崽个个虎头虎脑的很喜人。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狗叫声,一个人骑在马背上叫道:“铁钼尔兄弟在家吗?” 铁钼尔和乌日娜正在给刀疤换药,闻言站起身来:“是巴托大哥啊,进来喝杯奶茶!” 巴托五十多岁,穿着宽大的蒙古长袍,被风吹成枣红色的脸上带着蒙古人特有的耿直和朴实,笑道:“不进去了,我传达县里指示就走,以后有时间再来你家喝茶。” 铁钼尔闻言立刻立正站好,表情严肃,这是前几年遗留下来的习惯,他的样子让王一猛觉得这是在接圣旨。 巴托道:“今年草原上狼患严重,导致很多牧民家损失巨大,经县里研究后决定,每户牧民务必在一个月内上交一匹大狼或一窝狼崽,上交的多,奖励翻倍。县里还指示,等接羊羔结束后,每户出一人,两条狗,一起围剿狼群。” 铁钼尔道:“知道了,巴托大哥。” 巴托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家昨天早晨打死了三匹狼,公社的领导们知道后都很开心,决定评选你家为先进家庭,过两天领导会亲自把奖状和奖品给你家送来。” 说着他抬头看着挂在旗杆上的三条迎风飞展的狼皮,伸出大拇指晃了晃,“了不起啊了不起,一下子打掉三匹狼,等于为草原保护了近千个牲口,这么多年来能一夜之间打死三匹狼,你家还是第一个。” “谢谢公社领导的关心,这大半是我干儿子的功劳,他一个人就打死了两匹狼。”铁钼尔说着朝王一猛一指。 “巴托叔叔好!”王一猛恭敬问候。 见王一猛长的瘦弱,巴托愣了几秒,说道:“好好好!小伙子长得挺俊,继续加油!” 很显然,他不相信瘦弱的王一猛能独自打死两匹大狼,参与还差不多,这应该是铁钼尔谦虚,随口夸赞一下干儿子。 巴托道:“你家做的很好,所以公社领导要表扬你家。巴特尔家就没你家幸运了,今天早晨他家羊圈遭到狼群攻击,死了两条狗,大羊被咬死三十多只,小羊被咬死近一百,还有一头牛犊子被咬死,满院子都是牛羊的尸体,等于是去年和今年白忙活了。” 铁钼尔恨声道:“这群该死的畜生,不光吃羊,吃饱了还要把羊都咬死。” 巴托:“所以县里要求每家必须打狼、掏狼崽,然后组织人手打狼啊,不然这狼患明年更重。” 铁钼尔道:“这些年大家都在忙着搞经济,都不打狼了,所以这狼患在今年突然爆发了。” 巴托点头:“最近一段时间,你家可以轻松了,你们趁机好好休息一下,准备准备围剿狼群,公社的领导们非常看重你家,这次围剿狼群你家得好好表现哦!” 铁钼尔:“一定一定。” 巴托:“我听公社的张秘书说,围剿狼群时会有县里的领导亲自坐镇,你家是先进家庭,可出两个人参与,你们要好好表现,起到带头作用。” 以往每年参加围剿狼群的人,都有奖励,且奖品丰富,为了公平,一家只出一人,不论人口多少。 牧民毕竟不是军人,有时人多反而主乱,一家只出一名精英最好。 铁钼尔家被评为先进,让他家出两人,这也是一种表扬! 铁钼尔端正态度:“谢谢巴托大哥,请转告领导,我们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那我走了铁钼尔兄弟,还有很多人家要去通知!”巴托说着骑马而去。 “巴托大哥慢走!” 等巴托走远,铁钼尔一改刚才的严肃和淡定,一把抱住乌日娜,两口子开心大笑,三个年轻也开心的蹦起来。 在这个年代,能被公社授予先进家庭,这是大荣耀啊! “一猛,咱们是先进家庭了!”铁钼尔今天非常兴奋,能被评为先进家庭,多亏这个干儿子。 “阿爸,县里要组织围剿草原狼?”王一猛兴冲冲地跑过来。 铁钼尔道:“今年狼患比往年都严重,牧民损失很重,再不围打,狼真要吃人了!” “阿爸,县里让咱家出两个人打狼,我也想去!” “好!”铁钼尔看着他几秒钟,点头答应,这次能评上先进家庭,一猛居功至伟。 “哦……我要去打狼喽,我要去打狼喽!” 王一猛高兴地蹦了起来,他知道草原上围剿狼群就像是行军打仗,场面十分宏大,人,狗,马必须要做到行动迅捷,步骤统一。 要做到几十匹马,百十条大狗把狼群围起来,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阿布,不能让一猛去。” 巴尔思忽然说道。 第56章 竞争谁去打狼 王一猛闻言顿时急了:“凭什么不能让我去?” “因为你那匹花马不行,围剿狼群必须要用杆子马,而我有杆子马。”巴尔思笑嘻嘻的说道,“最主要的是咱俩只能有一个人去,我当然要跟你竞争了。” 巴尔思耿直,不遮不掩,大大方方。 他说的没毛病,县里破例给家里两个名额,家主是必须要去的,还剩一个名额二人竞争,王一猛没有杆子马就是先天不足。 “可县里面并没有说,围剿狼群非要用杆子马啊。”王一猛强词夺理,但自知花马确实是弱项。 巴尔思回怼:“那猎人说带狗进山打猎,也没说带猎狗打猎呀,合着你的意思随便带条草狗去就行了?” 王一猛…… “追黄羊都需要用杆子马,而狼是黄羊的天敌,警觉性更强,更狡猾凶残,你说围剿狼群,不用杆子马行不行?”巴尔思洋洋得意,在和王一猛的竞争中,他的马远胜花马。 巴尔思这样一说,王一猛顿时慌了,但他还是嘴硬:“花马怎么了?这又不是赛马比赛,这是团队作战,要求的是行动统一听指挥,对马的要求不是甚高。” “就是因为必须行动统一,所以才对马的要求更高,就你那匹花马,去了肯定拖全队的后腿,咱丢不起那人!” 巴尔思洋洋得意,说着朝王一猛做了个鬼脸。 草原上很久没有组织人手在春季围剿狼群了,而且之前都是阿布参与,今年家里荣耀,可出两人参加,他不想错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 兄弟归兄弟,事归事,竞争归竞争。 良性竞争不恼人。 王一猛嘴角直抽,心说我不就没替你回来挨揍吗,你这一梯子抽的够狠。 对于二人的竞争,铁钼尔沉默不语,他也不好说什么。 巴尔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围剿狼主用套马杆和狗,这两者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一猛的马确实不行,狼鬼精,一眼就能看出阵型里的哪匹马最薄弱,然后全力朝那个方向突围,如果因一猛而使围剿大狼行动失败,这脸就丢大了。 你家刚被评上先进家庭,接着就搞砸围剿,这反转也太大了吧。 可一猛立了大功,不让他去又显得不合理。 铁钼尔是两头为难。 见两个孩子起了争执,给钦岱换好药的乌日娜对铁钼尔说道:“要不今年围剿狼群你就不要去了,让孩子们代替你去,巴尔思带着一猛去应该没问题!” 铁钼尔觉得这样是公平,可...... “你就是亲妈呀!”王一猛伸手抱着乌日娜的胳膊,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阿爸,这样可以的,我可以的。” “果然是亲妈!”巴尔思对着母亲说道,“可他没有马呀!” “一猛哥骑阿布的马不就行了?”乌兰图雅在一边说道,家里被评为先进家庭,又有两个哥哥出战剿狼,她在小姐妹面前有的话题了。 巴尔思…… 王一猛拉着阿雅的胳膊:“阿雅,你就是我亲妹!” 巴尔思:“一猛还是不能去。” 王一猛顿时就黑脸了:“凭什么啊巴尔思?凭什么就你能去,我不能啊?你说我的马不行,那我骑阿爸的大青马,你还说不行,凭什么啊?” 巴尔思这次严肃的说道:“一猛,按理咱家能被评为先进家庭,都是你的功劳,你比我更有资格去,但就是因为咱家被评为先进家庭了,所以这次才不能让你去。” “为什么?” 这次轮到乌兰图雅不解了,不让一猛哥去,真的说不过去,让外人知道了,岂不说咱家认人不认理吗? 巴尔思:“因为一猛没有任何剿狼的经验,他是杀了两匹狼不假,但他那是被动杀狼,而剿狼是主动出击,一猛没有一点点这方面的经验,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王一猛闻言不语,巴尔思这话不假,虽然自己不再惧怕狼,也敢杀狼,但自己确实没有主动出击寻狼,打狼的经验。如果真因为自己经验不足而让围剿计划失败,自己宁愿不去。 巴尔思继续说道:“阿雅你想啊,咱们家被评为先进家庭,围剿狼群那天,县里面的领导都在看着咱们家,很多牧民也在看着咱们,如果围剿狼群行动因咱家而搞砸了,这岂不是丢大人?” 大家不语。 巴尔思的话不无道理,刚被评选为先进家庭不久,就把剿狼大事给搞砸了,这让公社领导们的颜面往哪搁? “你们能不能去?谁去?都得我说了算。这不还有很长时间吗,这几天你俩就不用放羊了,跟我一起去放狼夹子。” 铁钼尔打破沉默,两个孩子争着要去,他更头大。 不让一猛去,于理不合,让他去,他没经验,搞砸了这么办? 闻言,王一猛知道自己还有希望。 “我不同意!” 阿雅气鼓鼓的说道,她不想去放羊,她想去找小姐妹们聊聊自家这两天发生的精彩事。 王一猛:“阿雅!兴安岭......咳咳......” 巴尔思:“阿雅,紫貂,咳咳......” 阿雅顿时不语,心说好你个王一猛,好你个巴尔思...... 乌日娜心想不对啊,今天阿雅怎么这么听话了?又是紫貂又是兴安岭的,这三个孩子搞的什么鬼? 铁钼尔继续说道:“这件事我谁也不偏向,这几天我带你们下狼夹子,打狼,掏狼崽子考察你们,谁表现好谁去,公平公正。” 巴尔思和王一猛齐声道:“行!” 铁钼尔:“你们俩去把黄羊杀了,把羊血和内脏分给狗吃,羊肉切成条状放在阴处风干,羊皮保存好留着有用,把黄羊骨头放在大锅里煮,咱们上午先把狼夹子给整理出来。” “好!” 要竞争出战了,两人都很精神。 铁钼尔道:“最近咱家是安然了,咱就趁机再多打几匹狼,这不是公社表扬咱家了吗,我们得更加努力。” “好!” 王一猛和巴尔思都很兴奋。 “两个傻子,就知道说好!” 王一猛和巴尔思高兴,乌兰图雅却不开心了,都怪自己多嘴,这下好了,阿布让自己放羊了,她本来想去找小姐妹们炫耀一番的。 王一猛你给我走着瞧,你居然敢拿大兴安岭打猎来威胁我。 巴尔思你也给我走着瞧,阿布捶你捶的还不够是吧,你居然也落井下石,威胁不带我打紫貂。 ...... PS:追读的数据太差了,这样下去就没有后继推荐了,希望喜欢本书的书友们能多追读,千万别把书给养死了。 感谢大家!!! 第57章 煮狼夹子 大家一起动手,将小羊羔子放出来吃奶,然后铁钼尔和乌日娜低声聊了几句后骑着大青马出去了。 王一猛和巴尔思先把奄奄一息的母黄羊给杀了。 王一猛把大青狗抱出来放在草团上,把母羊热乎乎的血端给大青狗喝,这是对它的鼓励,下次再去打黄羊,它会更加努力。 打到猎物,首先得奖励猎狗,这是对狗的肯定也是激励。 大青狗也是渴了,喝了很多羊血,对于狗来说,野生黄羊血就是大补。 所有猛兽在杀死猎物后,都会先喝血解渴。 等大青狗喝好羊血,剩下的羊血依次i让钦岱,刀疤和小牧喝,这也是规矩。 人要守规矩,狗更得遵守。 把母黄羊开膛破肚,巴尔思把羊心和羊肝取出,还是先拿给大青狗先吃。 所有狗都在看着大青狗吃羊心羊肝,这也是让它们知道,勇敢会博得主人的喜欢。 等大青狗吃好了,王一猛才把剩下的黄羊内脏,均匀的分给所有狗。 等羊崽子们都吃好奶,大家一起将它们分离出母羊群,今天乌日娜和阿雅带着母獒和两只契丹犬,赶着羊群出去放牧。 随着接羊羔的季节临近尾声,还没产崽的母羊渐少,有三条狗的协助,一千多只羊,母女俩可以照顾过来。 母獒和大青狗已经得到认可,今天得把两条契丹犬带出去,熟悉一下自家羊群和放牧路线。 春季是产羔季节,经过一冬,羊群瘦乏,母羊群不宜远牧。 俗话说山羊怕交九,绵羊怕初春,驴乏七月,马乏八,母羊乏身春风季,这时要等太阳升高,气温上升,母羊群才能就近放牧。 春天的草是去年没来及落穗的草,营养最肥,是母羊抓膘的最好时机,前提是要做到晚出牧,早收牧,以防羊群感冒生病。 等羊群全部离开,二人又把那只公黄羊也杀了,按照铁钼尔的吩咐,将两张羊皮裹好,放在阴凉处备用。 两只黄羊的肉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一百三四十斤,全部切成三四厘米宽的条状,挂在蒙古包的背阴处风干,将来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放在奶茶里蘸着吃,味道更佳。 蒙古的牛羊吃的草质好,肉质上佳,蒙古人制作的风干肉中外驰名,不需烹制,直接撕开就吃,肉质酥软且有弹性,原汁原味,营养丰富,可久放不坏。 二人在羊圈外架起了大铁锅,加水后把羊骨头扔进锅里,锅底放入干牛粪和干羊粪大火炖煮,很快香味扑鼻。 一个小时后图卡铁钼尔骑着大青马回来,从马背上取下七八只上锈的狼夹子,这是他从别人家借来的,如果花钱买新的,一个狼夹子要不少钱。 然后他去蒙古包里又拿出十几个锈迹斑斑的狼夹子,用新买来的砂纸,把两只狼夹子除锈后扔进大锅里。 自从知青离开,草原上实行牧群承包制,他就再没时间出去夹狼,狼夹子都已上锈。 “阿爸,为什么要把狼夹子放锅里煮?” 见铁钼尔把狼夹子扔进骨头汤里煮,王一猛问道。 “狼鬼精的很,它们的鼻子更精,这些铁夹上可能会沾有狼的气味,它们一下子就能闻出来。”铁钼尔说着指示王一猛和巴尔思一起除锈。 “我看这些铁夹子上都上满厚锈,至少得有一两年没有用过了,就算之前夹过狼,气味也该给铁锈掩盖了吧?”王一猛拿过一个狼夹子用砂纸打磨。又大又沉。 铁钼尔笑道:“虽然这些铁夹子久没用过,但狼仍可从铁锈的掩盖下闻到狼味,它们就会远远避开。咱们把铁锈磨掉的同时也把狼的气味磨去大半,再把铁夹子扔到大锅里和羊骨头一起煮上几个小时,把残余的狼味全部去掉,再浸泡一夜,让铁夹上沾有黄羊的味道,就能把狼引来。” “还要浸泡一夜?狼的气味就能那么重吗?”王一猛以为,今天下午就可以去下狼夹子。 铁钼尔说着把一个除好锈的狼夹子扔进锅里:“狼骚味,狼骚味就是这个意思,所有野兽中就数草原狼身上的味道最重,特别是它们撒过尿的地方,草色枯黄,数月后气味依然刺鼻。如果这些狼夹子其中一些之前夹到过狼,上边沾过狼骨头,那味更大。” “下个狼夹子都要这么复杂,我还以为跟夹狍子、夹鹿,夹野猪一样呢。”王一猛随父亲下过夹子,远没有这么复杂,夹过狍子的夹子拿过来继续用,即便上面有血都没事。 铁钼尔笑道:“要不怎么说狼精狼精呢?以前蒙古人经常猎狼,夹狼,这久而久之,狼就变精了。也可以说狼变的聪明,变的鬼精灵,是被人活生活给逼出来的,它们若是不变的鬼精,早就绝种了。” 王一猛想想也是,狼若是那么好打,牧民也不会对它们如此头疼了,从昨早晨打死三匹狼,就被公社评为先进家庭这件事来看,这狼难打的可见一斑。 “煮过的狼夹子用钩子取出,在期间内千万不要用手去碰触,不然前功尽弃,下夹子时也要戴手套,防止人味沾到夹子上。” 铁钼尔说着,又把一个狼夹子轻轻放进铁锅里,继续说道。 “狼夹子全部使用精钢和生铁制成,放夹子的时候千万要注意注意加小心小心,以前就有人放夹子时不小心被夹住手腕,最后活活痛死、饿死在深山里!” 王一猛问道:“阿爸,我以前听人说过,狼被夹到后,会用牙齿咬断自己的前腿或后腿,如壮士断臂般逃生,这是真的假的?” “真有此事!但甚少。大部分的狼没有那种凶残度,只有极少部分的狼会这样。这就好比人,关公可以刮骨疗伤,但真正能像他那样喝酒下棋,谈笑风生的人有几个?” 王一猛笑了:“阿爸你的比喻真贴切!” 铁钼尔道:“就算真有狼自断腿逃命,咱也不怕。若在深山里,它钻进山洞里就找不到了,但在大草原上一望无际,只要有猎狗,它就逃不了。” 三人一起动手,将三十多只狼夹上的锈斑祛除,扔到大锅里煮两个多小时后用铁钩取出,放在有羊骨头汤的大盆里浸泡。 中饭就吃黄羊肉做的把子肉,肉质鲜美多汁,王一猛最近食欲特别好,至少吃了二斤肉,喝了两大碗奶茶,还吃了很多奶豆腐,他感觉自己最近好像壮了一些,胳膊上明显有肌肉了。 饭后王一猛去看几只小狗崽,现在虎妞的崽和母獒的崽住在一起,八个崽子趴在一起,个个虎头虎脑。这就是未来! 铁钼尔对王一猛说道:“我去借狼夹子时问了巴托,他说今天下午有一群马要回来,咱们休息一会去马群看看,给你挑选一匹优秀的杆子马。” 第58章 买杆子马 “阿爸,这……”王一猛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同时心里一热,昨天才刚给自己买枪,今天又买杆子马。 当下内地的猪肉才三毛八一斤,内蒙古的羊肉才五毛一斤不到。 就说是产地,但一匹上等杆子马怎么着也得四五百块钱,卖到内地不得上千元。 “这事我跟你阿妈已经商量好了,你跟我去挑马就行。” 铁钼尔一副家长做派,语气不容反驳。 他身体强壮,是典型的灵活的胖子,中午吃饭满头大汗,此时敞着怀,看着那只已经能满院子蹦跶的独胎羊羔子,脸上乐开了花。 “阿爸,这太贵了。” “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是你能不能驾驭得了杆子马的问题。如果不是阿雅说你骑大青马抓黄羊时,那个急停转弯做的漂亮,我也不可能给你买马。你若是没有驾驭杆子马的能力,给你杆子马就是害你。” 铁钼尔说着上下看了王一猛几眼,继续说道, “这几个月以来你成长很快,能用掏捞棒槌打狼,能用套马杆抓黄羊,这说明你一直在努力。” 早晨巴尔思走后,阿雅眉飞色舞地说起王一猛是如何使用提前量套到黄羊的,铁钼尔和乌日娜听得连连称赞。 在内蒙古大草原上,套马难,套黄羊更难。 杆子马再怎么性子烈毕竟是家养,野性不大,而野生黄羊的速度更快,一跃六七米,左蹦右跳的更难套,王一猛能套黄羊就能套马,不同的是马比黄羊大,套住黄羊能降服,套住马但未必能降服。 “阿布,他能骑大青马那是因为大青马跟他熟悉,别的杆子马他未必能驾驭。” 巴尔思瞪大眼睛,有些醋意的说道,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是捡来的。 自己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直到去夏天才才骑上杆子马,王一猛才来几个月,又是买枪又是买马的。 铁钼尔道:“一猛能骑大青马套黄羊,就能骑杆子马,至于能骑哪种级别的杆子马,到了马群就知。” “既然你俩竞争一个打狼的名额,那就得公平竞争,你有杆子马他也得有,不然即便你胜出,那也是胜之不武。” 在蒙语里,铁钼尔的意思是铁,图卡铁钼尔的意思是真正的铁。 铁钼尔这句话,反而激起了巴尔思和王一猛的斗志。 巴尔思心想是啊,只有击败同样拥有杆子马的王一猛,自己的胜利才更有意义。 铁钼尔对王一猛说道:“你打狼套马都没问题,如果马术过关你就去,不行就巴尔思去。” “现在距离围剿狼群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让你磨练马术的时间虽短,但只要你用心去学,就能成功。” “马买回来后,在这期间你要的好好和马交流,你懂它,它就懂你,这样才能做到人马合一。只有做到人马合一,才能做到在大马队配合时行动统一。” 巴尔思嘴角一抽,内心不服,阿布这话听着怎么感觉一猛稳操胜券了? “阿爸,你看我是骑儿马子,还是骑阉马?” 王一猛上辈子骑过杆子马,由于腿有残疾,不敢尝试驾驭儿马子。 “别说你,我都驾驭不了儿马子。你就老老实实的骑一匹阉马就不错了,还想儿子马子,儿马子是你能驾驭的?” 巴尔思撇撇嘴,松了松腰带,打了个饱嗝,扔个奶豆腐在嘴里做饭后小点心。 铁钼尔笑道:“儿马子那可了不得啊,除了马倌一般人根本降不住它,又踢又刨还咬,草原狼都不敢招惹。” 大青马和巴尔思的黑马都是阉马。 铁钼尔这样说也在王一猛的意料之中,他刚才只是随口一问,以自己当下的实力,确实降不住。 铁钼尔道:“至于你想买什么样的马,得到了马群才能知道,好马谁都想骑,但只有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铁钼尔这话说到位了,好马谁都喜欢,但前提是你得能驾驭的了它。 铁钼尔对巴尔思说道:“我带一猛去买马,你过一会儿去换你额吉和阿雅回来吃饭。” 正说话间,乌兰图雅骑马背着一箱羊羔回来,见父亲和王一猛骑马准备离开,她忙问:“一猛哥,你们这是要上哪去?” “去公社的马场,阿爸要给我买一匹杆子马。” 王一猛喜滋滋的说道,自己能骑上杆子马,阿雅帮了不少忙。 “阿布,我也要去公社!” 乌兰图雅背着大木箱轻盈下马,这个木箱加上几只小羊得有四五十斤,她却毫不费力。 “我们去买马,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干嘛?”铁钼尔冷声道。 春天正是母马发情的季节,你一个女孩子去那趁什么热闹。 虽说在大草原上这种事很普遍,虽然草原儿女性情奔放,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但马交嘛......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别扭。 “就因为我是女孩子家,所以才要跟你们一起去嘛,我要买一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乌兰图雅眼珠一转,立马就有鬼点子,撅着嘴,“你们不愿意带我就先走吧,等会我自己去,反正我有马棍,遇见狼也不怕。” 见女儿这样说,铁钼尔还能说什么,女孩子总要买一些生活用品的,于是说道:“那你去吃饭,我们等你,到了公社,你去供销社买好东西等我们。” 阿雅偷偷朝王一猛吐了吐舌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一下。 等阿雅吃好饭,三人骑马到了公社,铁钼尔和王一猛去马场看马,乌兰图雅去供销社闲逛买东西,她还是去年秋天来过一次供销社,一个女孩子天天放羊,消息闭塞,到了供销社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公社在铁钼尔家的牧场西北方向,靠近大兴安岭,供销社在公社的中心位置,而马场在公社西侧四五里处,每年的这个时候马群都会逐一回来,因为有一些两岁半或将满三岁的公马到了阉割的年龄。 小公马必须在两岁半至三岁之间阉割,这时候的小公马即将性成熟,正是阉割的最佳时机,过了三岁再阉割,小公马的死亡率翻倍。 为了防止近亲繁殖,保证族群的健康,马群的规则很像狮群,小雄狮到了一定年龄就会遭到狮王的驱逐,而小公马不及时阉割,会被儿马子驱逐,甚至踢死。 儿马子不但会驱逐小公马,还会把群里到了生育年龄的女儿驱逐,以保证族群不存在近期繁殖。 儿马子在驱逐女儿的同时,又会争抢那些,被别的族群儿子马驱逐出来的小母马。 儿马子之间的较量十分精彩。 在人迹罕见的野外或山间草地,小公马一旦被驱逐出群体,基本上就会成为野兽的食物,即便是马倌干涉也不行,稍有机会儿马子就会对小公马又踢又咬,它一蹄子能把小公马踢死踢废。 所以每年春季,在远处放牧的马群就会回来,一是阉割小公马,二是卖马,三是小母马互换,四是淘汰那些走下巅峰期的儿马子,防止近亲繁殖。 很多牧民会买三岁半的马回去训,还有一些老马、劣马被淘汰往内地。 到了马场,马群还没回来,听说还得半个小时能到。 铁钼尔和王一猛把马栓好。 马场里已有很多人,大多是来买马的。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等会你会看到马群回场的震撼力!”铁钼尔对王一猛说道。 第59章 从骏马变成俊奴 过了几分钟,一个身穿蒙古长袍的中年人,手拿小喇叭,冲着众人喊道:“买马的人注意了,买马的人注意了,拿二百块钱订金去登记,拿两百块钱押金去登记处登记,登记好持牌到马场中间的塔楼上,等马进场后可以选马,再过半个小时,马群就要到达。” 在马场中间有一个高约十几米,有点类似于碉堡的塔楼。 刚才王一猛以为,这是日本人遗留下来的碉堡。几十年前这里发生过日俄战争,有时放羊还能捡到三八大盖的弹壳。 铁钼尔拿着钱去到登记处,交了订金,手里拿个11号牌子,和王一猛走上塔楼。 这个塔楼是用石头砖块垒砌而成,坚固宽大,顶上面积很大,圆形的塔顶四周设有护栏,买马的人可以站在上面寻找自己中意的马,那些来看热闹的人就只能站在马场四周。 站在塔楼上能看到十几里外的草原,去年被大雪掩埋的黄草和今年刚长出的碧绿嫩草,被点缀上一簇簇白色羊群,如水彩画般灵动入神。 这时还有牧民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是来买马,有人持观望态度,多数人来看热闹。 今天买马的人挺多,王一猛数了一下,塔楼上大概有四五十人,其中有部分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跟父辈一起过来。 卖马的日子会持续几天,在这期间马倌和兽医会完成两岁半至三岁之间所有小公马的阉割,那些到了生育年纪的小母马,会被其父从马群里驱逐,被别的儿马子争抢。 铁钼尔道:“选马靠的就是眼力和缘分,等会儿几百匹马会排成长队在马倌的驱赶下入场,去掉半数母马,再去掉小马驹和未成年待骟的小公马,剩下待选的三岁半以上的阉马身上都会有标牌,你若是选中其中的一匹,马上举牌定马,那这匹马就是你的了,如果你举晚了,马就有可能被别人选走。” “这些马里面也分已经被马倌驯好的马和待驯马,如果是驯好的马,可以直接牵走,若是待驯马,那就要买马人自己下场套马,驯马。” “阿爸,选中的马如果是待驯马,我是不是要立刻下场套马,驯马?”王一猛闻言顿时有点紧张。 他上辈子在草原上搞养殖时已是新世纪,这种选马的方式已被淘汰,很多牧民开始骑摩托放牧了,还有很多年轻人去向往的大城市打工,不愿意留在草原上被风吹日晒,不愿整日与牛羊为伍,套马选马大会也只是到了节日时才举行,但已再无往日辉煌。 铁钼尔说道:“你没有选马的经验,如果你的马是待驯,你可以先在这里看别人怎么训马,然后再下场。” “按理说我该带你多看几场别人选马、训马,等你对此有一定的了解后再下场选马,但围剿狼群的时间不等人啊,几场观看后,你就没有和马磨合的时间了。其实只要你足够坚定和勇敢,别的那都不是事。” “当然了,如果你实在是很紧张,或者这群马里没有你想要的骏马,那就不要举牌,押金可以退回,但等到下一批马回场,那就要六七天后了。” 王一猛点点头,买马确实有点仓促,但如果不是竞争进入打狼队,阿爸也不会带自己来选马。 似乎看出王一猛有些紧张,铁钼尔安慰他:“不用担心,下场套马时我会帮你一起把选中的马从马群里驱离出来,你要做的就是把马套住,然后拉住它,我会在旁边看着,如果见你吃力,我会上去帮你一起拉住并套上马笼子,这个是规则允许的,不丢人。” 图卡铁钼尔接着说道:“你看,像你这样买马的年轻人很多,大多都有父辈相帮,你们这个年龄的少年轻盈有余而力量不足是正常的,没人会笑话你们。” 王一猛知道这是铁钼尔在安慰自己,让自己放松,实际上从踏上这个塔楼开始,他就能感受到来自别人审视和竞争的目光。 他甚至听见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对自家的孩子小声说道:“不用紧张,你看,那个汉人少年,瘦的一阵风都刮跑了都敢来选马,你比他又高又壮,你紧张什么呢?” 那个少年虎背熊腰,身高和王一猛差不多,长得很是英武,见王一猛看来,他微笑着点点头,挺了挺胸脯,自信了很多。 边上有人听见了那对父子的谈话,纷纷朝王一猛看过来,见他确实不强壮,又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也低声鼓励自己的孩子:“你看,这位汉人少年多勇敢,瘦弱成这样都敢来选马,你这么强壮,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对于这些大人拿他鼓励自家孩子,王一猛也理解,人生在世,不是在比较别人的路上,就是在被别人比较的路上。 看向马群即将来处的铁钼尔没有发现,王一猛正在被别人拿来增加自信,他继续说道:“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你可以拉不住马,也可以套不住马,这些都不丢人,年轻人遇到这样的场合有些放不开很正常,但你绝不能表现出胆小,更不能畏畏缩缩,动作一定要充满自信。” “这些马常年和马倌在一起,它们从马倌身上看到了杀伐决断,所以它们畏惧马倌,服马倌。” “如果你表现出丝毫胆怯,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你的胆怯,它就会欺负你,你只要表现出勇敢气质,马在精气神上就会首先输你一筹。” 王一猛咂舌:“阿爸,选马,套马,训马,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 铁钼尔道:“可不是嘛!马灵性的很,马在被人类驯服之前是自由奔放的,一旦脖子被套上绳索,马便失去了自由,而人类美其名曰:从此和马做上了真正的朋友。” “而对于马来说,它们则从此变成了任人牵拽驱使的俊奴。” “所以马在将要成为俊奴之际,它们总是要暴躁的为自己的自由奋力抗争一番,也正是因为如此,驯马又成了草原汉子们最为较劲的一门日常修为功课。” “马在三岁半左右有一个极其关键的驯服期,如果马在这一时期得不到及时有效的驯服,以后就基本上驯不出来了。” “所以在蒙古大草原,每年都能看到许多驯马的热闹场面,那场面非常壮观,有时也非常惨烈,不仅能让围观者深感震撼,而且经常是心惊肉跳的震撼......来了,马群来了!” 第60章 银鬃蓝色斑驳马 王一猛感到脚下的塔楼在这一瞬间微微颤动起来,犹如远处炮群轰击带来的连锁反应,紧接着隆隆声由远而近传来。 铁钼尔说着取出一把苏式军用望远镜一分为二,递一个给王一猛。 这种望远镜外观粗糙,但倍度清晰且耐用,十几年前这边的商店里有卖,随着中苏关系变僵,再想得到这种望远镜,就得拿着貂皮人参,到边境处和苏人交换。 马群将至,人们也纷纷举起望远镜。 只见七八里外似乎刮起了绿色沙尘暴,朝马场这边滚滚而来,越演越大,快要把东方的天空遮盖。 在沙尘暴的最前方,一匹膘肥体壮的红色骏马首先进入王一猛的镜头里,它犹如东方红日般耀眼夺目,身姿矫健,四蹄蹬开,翻滚着红色马鬃,如波浪般汹涌而来。 在这匹红色儿马子的身后,是一匹匹颜色各异的骏马,一条条漂亮的马鬃,就像一排排浪花,夹着青春的气息,迎面扑人! 大地的震动愈发频繁,马蹄声轰隆隆如闷雷般从地下传来,让从未见过如此壮观,万马奔腾场景的王一猛瞬间血脉喷张,以至于他太过兴奋而挥舞拳头,被边上的人轻笑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小青年。 第一次见到如此浩大而来的马群,即便是重生者的王一猛也被震撼。 铁钼尔道:“等会不要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挑花了眼,选马看的是缘分,投的是眼缘,切不可像在商店买衣服那样看看这件也好,试试那件也不错,这样你就只能选别人挑剩下的马。” 王一猛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兴奋的心:“我知道了,阿爸!” 大概在五里处,两个马倌骑着健壮的儿马子,手持套马杆,从马群两侧出现,一起向中间挤压,把马群驱逐成一个长蛇型队伍,排队向马场进发。 看着两个马倌只要举起套马杆有节奏的摇晃,那些不可一世的儿马子们顿时就像是遇见了克星,纷纷带着自己的族群如士兵般听从指挥,王一猛不禁咂舌的同时心生羡慕,怪不得都说马倌是草原上的雄鹰,他们就是马群的指挥官,三个马倌管着六七百匹骏马,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每一匹儿马子大概掌管着二十至四十匹的小马群,每个小马群里都有成年母马,成年即将被驱逐的小母马、小马驹,以及将要被阉割的亚成年公马。 就在这时,一名年约五十的老马倌骑着一匹大黑马进入马场。 他手持套马杆,先向四周的观众示意,然后脚跟轻磕胯下这匹儿马子,在马场里绕着围栏快速驰骋数圈,突然来一个急停后黑马仰蹄长啸,他的前胸几乎贴着马鬃,单手举杆耍出一团杆花,引起阵阵掌声中他一拨缰绳,浑身是汗的大黑马四蹄弹起,就像一个雄武的黑武士,小跑至距离马场入口处十几米处站定。 马群已至! 蹄声如雷! 铁钼尔对王一猛说道:“这人是场内的马倌,年龄大了就不外出牧马了,但只要他胯马持杆往门内这么一站,从外面冲进来的那些儿马子,就都得避开他的锋芒。” “这么厉害!”王一猛见这个老马倌其貌不扬,身形略瘦,但持杆往门口那么一停,顿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气场。 说话间领头的那匹红色儿马子,在两名马倌的指挥下带着族群率先直冲马场,它知道自己是领头者,兴奋的铁蹄如风,气势如虹。 王一猛不禁为如张飞般,横枪立马在当阳桥的老马倌捏了一把汗。 虽然知道场内的老马倌气场不凡,但毕竟已上年纪,气势有可能压不住这驰骋而来的近千匹骏马,万一领头的儿马子压不住后面如浪花拍来的马群,那可就一头撞上老马倌了。 就在王一猛为老马倌担心时,那匹领头儿马子,见到跨马持杆的老马倌静立在马场内距门十几米处,它不敢直冲,顿时收蹄,带着自己的马群从栏杆的一侧迂回进入马场,避其锋芒! 老马倌一人一马就这么站在距离门口十米处,手持套马杆,所有俊马被他压迫的从两侧,顺着围杆向马场里奔涌。 “看看,这就是马倌对马的威慑力,他就持杆往那一站,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令所有骏马屈服和敬畏。”铁钼尔的语气里,带着羡慕和赞美。 骏马进场,所有待售的骏马的马背上,都带有有颜色的数字标签,方便选马人定马。 王一猛看了一下身边这些买马人,有人举着望远镜选马,有人低声和身边人交谈,也有人拿着粉笔在自己的牌子上写下马的编号,稍一迟疑又擦去。 几分钟后有人拿粉笔在牌子上写下马的编号后举牌,那个拿着小喇叭让买马人拿押金登记的中年汉子,报出举牌人的牌号和他所选的马号。 忽然,一匹银鬃枣红马进入王一猛的眼帘,他手里的牌举到一半又放下,对身边的铁钼尔说道:“阿爸,301号那匹银鬃枣红马你看怎样?” 说着他指向那匹马。 铁钼尔顺着王一猛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匹枣红马看上去神俊非凡,马蹄轻刨地面,身上的肌肉如游鱼般窜动,银色马鬃在阳光下格外闪亮显眼。 铁钼尔:“这是一匹好马,你看中就可举牌。” 他话音未落,拿着小喇叭的中年男人说道:“301号银鬃枣红马被37号选走,301号银鬃枣红马已被选走。” 说话间,他手里拿着白色粉笔,在黑板上选马人37编号后面写下了301号。 这匹马被人定了。 王一猛寻找37号买马人,就是刚才那个虎背熊腰的英武少年,在他看过去的瞬间,那个少年也抬头看向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王一猛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看见喜欢的马不要问我,你立刻举牌就行。买马就像相姑娘,凭的是眼缘,你相中的我未必看得中,你稍有犹豫她就会被别人表白,带走!” 果然是真的铁啊……王一猛不禁一笑,铁钼尔这话单刀直入,让人信服。 忽然,一匹淡蓝色的银鬃斑驳马进入了王一猛视野,他毫不犹豫在牌子上写下马的编号后举起。 那个拿着小喇叭的中年男人见有人举牌,立刻报数:“216号淡蓝色银鬃斑驳马已被11号马人选走,216号被11号选走”,说着他拿起粉笔,在11号后面写下216。 铁钼尔拿起望远镜,找到了216号淡蓝色银鬃斑驳马:“这匹斑驳马马和刚才那匹枣红马不分上下,你眼光不错。” “阿爸,你看咱这匹马有没有被驯过?”王一猛问道。 第61章 拉步杆儿 铁钼尔道:“我看不出来。马倌驯马时大多骑骣马,不放马鞍就能把马驯服。像你我骑的马,马背上都有明显马鞍磨出来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是驯服的马。除了马倌,没人能从这些马背上看出是否被驯服。” “当然了,这样也是为了给选马和买马增加不确定性和观赏性,等到选马人准备下场给马套笼子时,才会被告知马匹是否已被驯服。咱们的马已选好,就在这看别人选马,等选马结束后就会有人下场驯马,你好好观看学习。” “阿爸,如果买马人驯服不了自己选的马,那该怎么办?” “可以请马倌帮忙驯,除非烈性阉马,一般的阉马没那么难驯。” 这个马场有数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布有简易围栏,几百匹马在场地内自动分成数十个小群体,它们这几天披星戴月从远处奔来,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汗腥味和野性的气息。 那些高大雄壮的儿马子,将自己的妻妾护在一个布满它的气味的圈子里,然后就在圈子边缘巡视自己的临时领地,防止那些二岁半、三岁的小公马趁乱捣乱。 那些已被阉割过的公马被儿马子允许留在族群里,那些开始垂涎母马的小公马已被父亲驱离出族群,它们就像是搅屎棍,搅得整个大马群烦躁不安,时不时的去别的族群想要偷香窃玉,被护群的儿马子无情撕咬踢打。 一时间,整个马场显得十分混乱,到处都是儿马子在追逐小公马,一些小公马身上被打的出血,刚被一匹儿马子驱逐,但无处宣泄的荷尔蒙又促使它们色胆包天,去另一个马群骚扰母马。 很快,所有买马的人都选中了自己心仪的骏马,那个提前抢走银鬃枣红马的英武少年父子俩下场,首先驯马。 可能是得到父亲的鼓励,那名少年显得很自信,他大概一米七五左右,虎背熊腰,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短衣,出场就赢得一阵喝彩。 父子俩撑杆上马,先把看中的那匹银鬃枣红马从马群里驱逐出来,父亲用套马杆套住马脖子,拉住马,少年快速的给枣红马套上笼子,放好马鞍后飞身上马,一鞭子抽下去,骏马狂奔起来,直到累的浑身是汗,完全听从少年的号令,马就算被初步搞定了,日后对它恩威并施,它就会越来越听话。 少年骑马绕场转了一圈,还朝王一猛挥了挥手,看样子他非常满意这匹枣红马,驭马去到场外,在栅栏边继续观看场内驯马。 这种驯阉马,虽然不如草原雄鹰大会上驯儿马子刺激,但它是少年们通往雄鹰大会上的一块试金石。 铁钼尔说道:“这匹枣红马外型神武,耐力绝佳,美中不足是性子不大,被轻易降服,马性子不爆,爆发力就有欠缺,注定不是你的坐骑。” 王一猛:“阿爸,你觉得枣红马和斑驳马,哪一个更优秀?” 铁钼尔:“如果光看外型,两匹马差不多,至于谁能更胜一筹,得等全部上手才能知道。反正是马的性子越烈越好!” 陆续又有几人驯马成功,还有人的马之前已被马倌驯好,下场骑上就可回家。 那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看前面几个人驯马都挺轻松写意,他信心大增,带着同样高瘦的两个儿子下场驯马。 他们选中了一匹高大的白马,在马群里十分显眼。 父子三人联袂登场,撑杆上马,进入马群,大呼小叫的喊了无数遍“驾驾驾,吁吁吁”,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匹白马从马群里驱离出来,一起满头大汗的围堵白马,并幸运的把一根套马杆套到了白马的脖子上。 套上马后,套马杆有两种使用方式,一种在马上拉杆,叫马上套马杆,这是草原汉子降服烈马的主流手段,统称为套马杆。 另一种是套上马后,骑手弃马落地,在地面上拉马,脚步被马拉得向前滑的叫:拉步杆儿。 马上套马杆使起来相对灵活,但对使用者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腰腹力量要足,双臂得有力才能拉得动马,不然马一个前冲就能把人给拽下来。 而拉步杆儿只要拉杆者扎好马步,双臂拉紧杆子,脚下仿佛装上了风火轮,任由马拉拽前滑而不倒,以此来消耗马的力量。 可能知道自己力量较弱,这爷仨之前就制定了战术,他们弃用马上杆,改用拉步杆儿 换作套马高手,即便是一个人此时也已经成功一半了,等马力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伺机选好位置,从容果断的靠近马匹,一手抱住马脖子,另一只手趁机给马套上笼子,这马就算是被降服了。 可这爷仨倒好,既像歹人又像小偷,由于害怕被马蹄踢到,他们个个做出随时可全身撤退的姿态,完全没有了草原汉子誓要征服骏马时,那种一往无前的斗志。 他们的表情拘谨突兀,喊叫声畏畏缩缩,靠近白马时的动作猥琐畏惧,完全没有他们下场前想象的那样从容淡定,从始至终,他们每个人都哆哆嗦嗦,犹犹豫豫,聪明的白马早就看出他们的虚张声势和底气不足。 任何一匹骏马,都不会愿意轻易失去自由。 任何一匹马,都不会臣服于弱者。 大白马当然要奋力反抗。 白马的性子暴躁,要为自己的自由做一番抗争,它一个前窜,将那个瘦高中年人拽的失去平衡,扑倒在地。 可他好不容易套上马,在众人面前怎能轻易松手承认失败,于是死死拉住套马杆不放手,在地上被白马拖着向前。 在众人的笑声中,见父亲被拉翻,老大跑上前一把拽住杆子换下父亲,却依然拽不住马,被拖得满场跑,踉踉跄跄的狼狈不堪。 见大哥被白马拉得跌跌撞撞快要摔倒,老二见状冲上来换下大哥。 这爷仨以为凭借车轮战术肯定能够拉住这匹白马,没成想他们愣是被烈性的大白马拖的绕场地一圈,连滚带爬的他们前赴后继,衣服被磨坏,脸上头上被草地蹭到流血,最后狼狈不堪的各自再无力气拉住白马,只能松手。 白马带着套马杆满场地的暴躁飞奔,不断的嘶鸣长啸。 结实的绳子已深深侵入了大白马粗壮的脖颈里,弄得鲜血淋漓,白色的马脖子和大半个马身子已变成了红色,惨不忍睹。 场外的汉子们顿时喊骂起来:“你们爷仨作孽呀,你们这不是套马,你们这是勒马,是杀马......” 铁钼尔对王一猛说道:“下一场咱们上,切记切记上去后把一切杂念抛开,拿出你打狼时的勇气和果敢,阿爸助你降服这匹斑驳马。” 第62章 人怕鬼魂,马怕人雄 春天草原上的天气早晚冷,中午宛如夏天般炎热,马场里的汗腥味更加浓郁,这对人类来说是气味难闻,但对马来说就是荷尔蒙爆棚,这更让一些小公马不顾儿马子的撕打,频繁骚扰母马。 大半个马身被鲜血染红的白马嘶鸣着冲进马群,这更加引起马群的躁动不安。 马是最有记性的畜牲,旁边的马看见同伴的悲惨遭遇,就愈发恐惧人类,在儿马子的带领下,马群像炸了锅一样的四处奔跑,局面有失控的危险。 立刻有几名马倌骑马进场,将那匹白马从马群里驱离至场外,马群才慢慢平息下来,但观众对那父子仨的骂声依然不绝。 刚才父子仨那拙劣的表现,激怒了场边的观众,在大草原上哪有人这样对待马匹的,你们没有那实力,却偏偏想要驯服暴躁的白马,你们自寻受辱倒也罢了,却害了这匹白马。 这可是一匹难得的俊马呀! 经过这一场风波,这匹白马从此算是废了,人类在它身上留下的伤害永远也不能平息,以后只要是看见红色它就会惊恐尥蹶子,没有防备的人一旦被掀下马背,就有摔断手脚的风险。 这匹有潜力成为千里良驹的白马,算是被这爷仨活生生给毁了,以后只能沦为拉车马,没人敢骑。 由于白马伤在这爷仨的手里,这马也只能是他们的了,后继会有专人处理。 看着竹竿似的爷仨垂头丧气的离场,场边的观众吹口哨,喝倒彩的声音络绎不绝。 王一猛和铁钼尔走下塔楼,由于马场内的气氛燥热,王一猛脱掉了短袄,只穿单衣,这让他显得更加高瘦,顿时让人想起刚才那爷仨。 场边的观众中,有很多人认识铁钼尔: “咦,这不是图卡铁钼尔吗,他怎么和一个汉人的后生在一起了?看样子他是要帮这个后生驯马啊!?” “那后生是他的干儿子,也是他家的羊倌!” “哦哦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怕狼的汉人少年?” “就是他!” “听说他小时候掏狼崽子被吓,打那开始怕狼了,半夜听到狼嚎,有尿都得憋着。” “这事我也听说过,所以他被送到图卡铁钼尔家练胆来了。” “这胆儿练的怎么样了?” “我听是图和坦家的二小子说,他现在还是听到狼嚎就抖腿。” “你们别听人瞎说,这小伙子已经不怕狼了,我听说昨天早晨铁钼尔家杀死的三匹狼,其中有两匹就是这个小伙子杀死的。” “拉倒吧!你们看,就他这小身板跟个纸片似的,估计一百斤都没有,他能打死两匹狼?打死两匹死狼还差不多。” “打死两匹狼的事,是铁图卡钼尔说的,这还能有错?” “图卡铁钼尔那是给他干儿子脸上贴金,你们却也信了。年轻人嘛,都要面子的,总不能被永久贴上怕狼的标签吧,这样以后还怎么讨媳妇?” “也是哈,大小伙子了,走哪被人说怕狼也是挺难为情的。” “咦?他们驯的是这匹银鬃蓝色斑驳马?” “这是一匹好马呀,看它的外形和白马不分伯仲,就是不知道脾气怎么样。” “完了,今天可能是良驹的倒霉日,我看这个后生靠不住,这匹银鬃蓝色斑驳马搞不好又得重蹈白马的覆辙。” “这不可能,有图卡铁钼尔在,刚才那种事不会发生。” “不相信你们就等着瞧吧,图卡铁钼尔只是帮忙,主驯人是这个后生,这匹银蓝斑驳马又要遭罪喽......” “......” “......” 在马场内套马不需要剧烈追逐,只需要把待驯马驱逐出马群即可,所以王一猛骑的还是他那匹不温不火的花马。 二人撑杆上马,铁钼尔再一次对王一猛说道:“不管马有多彪悍,但骨子里还是怕人的,如果有儿马子保护族群朝你冲来,切不可畏惧,只需挥动套马杆就能把它逼退。切记切记不可表现出畏惧,马精的很,你稍有畏缩,它就能一眼看出,它就会欺负你。” “我记住了,阿爸!” 王一猛深吸一口气说道,但在近千匹马群里驱离马、驯马,说一点也不紧张那是骗鬼的。 虽说是重生者,但这么大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上场不知道,上场后才知道在边上看、说,和亲自上阵完全是两回事。 “等会儿看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用担心,有我在,你动作放开,大胆的上。人怕鬼魂,马怕人雄!” 铁钼尔撑杆上马,他的那根套马杆已毁,现在用的是巴尔思的,杆长七米不到, “明白!”王一猛不动声色的连续深呼吸,撑杆上马,右手持杆,手肘压住套马杆的后端,杆头上的绳索随着马步,轻轻地上下垂摆。 “上!”铁钼尔回头用眼神鼓励王一猛,两个脚后跟轻轻一磕大青马的腹部,率先朝银鬃蓝色斑驳马所在的马群而去。 王一猛催马跟上。 银鬃蓝色斑驳马所在的马群约有50多匹马,那匹威猛雄壮儿马子准备驱逐一匹想要靠近马群,寻找母马交欢的小公马。 这是一匹正值巅峰期的黑色儿马子,它过冬时的旧毛已退,新毛如貂皮般油光发亮,身形爆动间,浑身肌肉如游鱼般窜动,雄狮般的马鬃遮住了强健的脖子,如瀑布一般飘洒在前胸和前腿及膝处,愤怒起来就像是一个暴君,朝着那匹冒险前来寻找母马交欢的小公马冲去。 那匹小公马闻出地上母马的尿液里发出等待交欢的气味,便不顾一切的寻味而来,当它站在小母马身后,闻着尿液后仰脸朝天,耳朵扑闪,龇牙咧嘴,摇头晃尾地伸出棒槌,准备爬上母马脊背的时候,那匹黑色的儿马子已冲到了它的身侧,张开大嘴一口咬上它脖子的同时,钢铁般强壮的身体撞到了它的肩上。 “轰!” 小公马被撞的横飞出去,脖子上已被黑色儿马子扯下一块沾有马鬃的皮肉,顿时鲜血直流。 小公马发出一声惨嚎,棒槌顿时软了下去,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黑色儿马子已经杀到,张开大嘴,白花花如麻将般的大板牙,朝小公马的脖子就是一顿狂咬。 小公马连翻了两个滚儿咕噜爬起想逃,黑色儿马子似乎早已算准了它爬起的位置,撅好屁股等在那里,两条后腿飞起,铁锤般的马掌狠狠尥在小公马的腹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痛的小公马一声惨叫,绕着栏杆逃走。 黑色儿马子仰头长啸,雄狮般的马鬃炸开,嘴角上还沾着失败者的鲜血,一副威武凶残的暴君气势,吓得另外几匹想来寻欢的小公马落荒而逃。 忽然,黑色儿子马两只小耳朵一拧,回头看见挺着套马杆冲进自己族群的花马。 它立刻发出一声嘶鸣,两条后腿站起这么一拧,整个马身180度旋转,瀑布般的马鬃炸起,两只前蹄连刨几下落地,后腿一蹬,朝王一猛冲来。 第63章 上等良驹 虽然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看见如黑鬃雄狮般凶神恶煞冲来的儿马子,王一猛的内心不禁一凛,下意识的微微回手收缰。 他这轻微的举动,立刻被胯下的花马感觉到。 面对雄壮而来的儿马子,主人心怯,花马就怯,马步微滞,马头一偏,不敢正视儿马子的同时想要转离,避其锋芒。 就在黑色儿马子冲向王一猛的时候,它族群里的所有马都在看着他们。 如果王一猛心怯退避,银鬃蓝色斑驳马就会像刚才那匹白马对付瘦高爷仨那样,永不畏惧、不服他。 场边都是自小在马背上生活长大的蒙古人,王一猛这个微妙的举动,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完了,这小子怯了!” “可惜了,这匹银鬃蓝色斑驳马又要倒霉喽。” “就这?就他这连马都怕的样子,还能杀死两匹大狼?” “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杀的是两匹死狼。” “他这一怯,那匹银鬃蓝色斑驳马他就再也别想驯出来了。” “我就说吧,今天是良驹的倒霉日,先是白马遇见三根竹竿,这又来个银鬃马遇见纸片人,一个不如一个。” “……” “……” 看出花马想要避开儿马子的锋芒,另一边的铁钼尔瞬间就知道是王一猛先怯了,连忙大声喝道:“不要害怕,举杆迎它,不然银鬃马你就别想驯了。” 人是马的胆,王一猛怯,花马就怯。 铁钼尔的话宛如棒喝,王一猛瞬间反应过来,一拉缰绳,硬生生把花马那想要避开的马头给拉正,两只脚后跟在花马的腹部猛磕,花马吃痛,顺着主人的缰绳的指引,迎头朝黑色儿马子猛冲。 在王一猛收缰,花马滞步那一瞬间,儿马子族群里的所有马都以为两脚兽被它们的首领镇住,但下一秒它们又迷茫了…… 马场上风云突变! 让场下观众的大脑瞬间有些拧巴,这…… “不是……纸片人……不对,是少年没有避让,他挥杆迎上去了……” “哦?!不错嘛,他朝儿马子迎去……” 花马义无反顾的前冲,王一猛身子微微前探,把套马杆伸的稍远,手腕随着马步抖动,套马索就像精灵般上下跳跃,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黑色儿马子勾头嘶鸣,耳朵拧动,张嘴露出白森森的板牙,浓密的鬃毛披在肩上,毫不退让的迎头硬冲,想逼花马转弯。 刚才它捕捉到来自二脚兽的怯意,它有信心冲破对方的意志。 有句古话:人马比君子。 马是家畜里最聪明的。 花马感到了来自主人的自信,前方几米处那跳动的套马杆也给它带来勇气,让它有胆一往无前的猛冲。 两匹马快速临近,就在两个马头相距不到十米时,王一猛突然站起,两只脚踏紧马镫,双腿夹紧马背,将上身尽可能的前探,套马杆前挥打出一个提前量,绳索一闪,直奔迎头赶来的儿马子的头上套去。 两马迎头,套马索闪电而至沾到了黑色儿马子的耳尖,令它猝不及防,套马杆那深深根植在它基因里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被勾起,击碎了它的凶悍,下意识的头一偏,和花马擦肩而过,一股浓烈的汗腥味袭来的同时,王一猛甚至感到那鞭子般的马鬃抽打在他的腿上,火辣辣的痛! 儿马子的避让,让它族群众马的气势瞬间受挫,所有骏马同时耳朵朝后压,四蹄不安地乱踏,勾头后退,做出随时逃窜的准备。 儿马子闪开,花马毫不避让的一头扎进马群,王一猛挥动套马杆左右拨动,如苍蝇拍般轻轻拍打两侧的马脖子,令其窜开,给他闪开一条通道,直取那匹银鬃蓝马。 银鬃蓝马的眼神对上王一猛的瞬间,它就知道自己是对方的目标了,它猛地昂头,后腿立起,腰腹发力猛拧,马身做出180度的后转,发出一声长啸,两条后腿猛蹬,爆发力如膛炮迸发,马鬃一炸,一跃六七米蹿出。 场边有人猛然大叫: “哦……好马,一跃两丈多,这是一匹良驹!” “是原地跃出两丈远,这爆发力就非常恐怖了。是上等良驹!” “果然好马都是被逼出来的,就它刚在这一跃之力,已超越刚才那匹银鬃枣红马几个段位了!” “同样的体型,同是银鬃,差距就太大了。” “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少年,居然能在失败的边缘拉正花马的头,硬生生地冲开儿马子,了不起啊了不起!” “确实了不起,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居然能够强行逆转,让人不敢相信他还是一个少年。” “……” “……” 人们在夸王一猛的时候,却不知道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湿透,刚才那几秒钟的压力如山,差点把他压垮。 刚才王一猛和黑色儿马子迎头冲,这边半个马场的马几乎都看见了,见银鬃蓝马跑来,所有马纷纷提前避让,唯恐被它沾上倒霉。 马是聪明的,它们已经知道举杆两脚兽的目标,是银鬃蓝马。 银鬃蓝马在前面绕着圈子跑,王一猛挥舞着套马杆,在后面占据内圈的优势紧追不舍。 前方的马惊恐避让,有一匹小马驹被挤在马群里避让不及,被银鬃蓝马撞飞,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母马连忙上前护住,防止被马群踩踏。 就这么一撞被阻不到半秒,花马就到了银鬃蓝马的身后,王一猛套马杆一扬,朝前马的马脖子上套去。 银鬃蓝马奔跑中眼观六路,小耳朵扑闪着倾听八方,脖子一甩,轻松避开套索,一个急停90度右转弯,再次猛然前蹿,又是一跃五六米。 场边的观众再次轰动了: “这就更厉害了,急停后一跃五六米,难度比刚才那个180度转弯后那一跃还要难。” “不知道这一跃,是不是这匹银鬃蓝马的上限?” “应该是上限了,若再突破,那就是神驹了。” “......” “......” 花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目标在面前消失而无可奈何的前冲,王一猛在马身上回头,一脸兴奋地看着银鬃蓝马逃向自己的右后方。 花马本来就没有银鬃蓝马神俊,即便背上不驼人,它也无法做到急停后的90度急转,更做不到急转后一跃近两丈。 见王一猛被银鬃蓝马甩开,铁钼尔挺杆而上,抄近路去兜银鬃蓝马,兴奋地大叫:“一猛,这是一匹良驹,即便套住了也拉不住它,我们轮番遛它,先把它的锐气耗掉再套。” “好!”王一猛一勒缰绳,已缓速的花马转身。 银鬃蓝马刚摆脱花马的追击,想往自己的族群里逃,却发现又一匹大青马拍马杀到,马上人挺着套马杆而来,阻挡住它回群的路。 -——- 麻烦忘记投资瓜分收益的兄弟姐妹们,随手点击一下投资,让咱这本书能出个小圈。投资达到100会有小推荐哦! 这个投资是不用钱也不需要起点币的。 谢谢各位! 第64章 马不烈,无千里 “驾!” 铁钼尔左手一抖缰绳,脚后跟轻磕马腹,右手套马杆轻晃,大青马四蹄蹬地,腱子肉在绸子般的皮毛下如鲤鱼蹿动,直奔银鬃蓝马,转眼即至。 马的视野覆盖率极强,除了屁股的正后方,能看到三百度之内的风吹草动。 银鬃蓝马甩掉花马后刚要收蹄,忽听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它不回头,只是眼球微转,就看见大青马已到了身后,马背上有人挺杆套来,它知道不好,勾头拧耳间两条后腿猛蹬,骤然前跃六七米,轻松避开套马索,四蹄蹬开,朝前面一个大马群奔去。 大青马是一匹斗志极强的上佳杆子马,在燥热的马场里十分兴奋,眼看已经追到银鬃蓝马的身后却被对方一跃摆脱,这顿时激起了它的好胜心,马头猛勾蓄力,仰头爆发,奋蹄急追,眼看追近,银鬃蓝马又是一个急停后90度转弯摆脱。 铁钼尔猛勒缰绳的同时上半身后仰贴着马背,双脚前蹬,整个人几乎平贴着马身,大青马一声长啸,借势一个急停转弯,四只蹄子在地上犁出几道弧形深印,继续追击,引起场边草原汉子们的一阵阵赞美。 草原上,马就是人的腿,蒙古汉子个个爱马如命。 “铁钼尔和大青马都是宝刀未老,可惜遇见了更加神俊的银鬃蓝马了,不然大青马这一个急停转弯,堪称杆子马的教科书了。” “可不是嘛,这个急停转弯被人马合一做到了极致,可银鬃蓝马太神俊了,掩盖了人马合一的光芒!” “是啊,银鬃蓝马那充满爆发力的一跃摆脱,确实罕见,这是在马场里,若是在草原上,只怕早就一骑绝尘,追也追不上了。” “果然遇见好马得靠缘份啊,这匹银鬃蓝马从外形上来看,和银鬃枣红马以及白马都差不多,但这强劲的爆发力,就不是那两匹马能及的了。” “银鬃蓝马那一跃之力太恐怖,别说已过巅峰期的大青马,就是那匹红色儿马子,都未必能做到如此轻松。” 所有杆子马都可以做到急速奔跑中急停,但银鬃蓝马那充满爆发力的一跃摆脱,确实罕见。 见大青马追来,银鬃蓝马专往马群密集的地方钻,虽然见它奔来,马群就会提前散开,但这是在马场里,不是在一望无际可让马任意驰骋的大草原,空间上有限制。 银鬃蓝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往往马群还没有完全散开,它就旋风般闯入,土匪似的在惊乱的马群里搅动,让惊慌失措的马群阻挡住铁钼尔的追击。 这一招还挺奏效,四散的马群总能将大青马阻挡,每当这时王一猛总能及时持杆赶到,不给银鬃蓝马喘息的机会,逼它不停的做最消耗体能的急停转弯和跳跃,每次都能引起场边汉子们的热情赞美。 “这匹马的耐力也是顶级,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大青马和花马轮番追击,依然能做到游刃有余,换了别的马早就口吐白沫了。” “你们看,它身上只是出了细汗,耐力还是很足,而花马和大青马早已大汗淋漓,若不是轮换追击,早就不支败阵了。” “银鬃蓝马的耐力和爆发力都是极品,就是不知道性子烈不烈,若是烈性,千里马无疑。” “烈不烈性,只有骑到它的背上才能知道。” “不用上背,看上马鞍时它的反应就能知道,烈马是决不允许自己身上有一根稻草的。” “狗不吠才狠,马不烈无千里,只有烈马才具备千里马的潜质,这匹马耐力爆发力俱佳,已是难得的良驹,若再有火一样的性格,它就是这片草原上十年一出的千里马。” “银鬃蓝马若是千里马,那相中它的那个少年就是它的伯乐了。” “先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得能骑到它的背上并降服,才能算是伯乐。” “说的没错,他们现在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只有骑上马背并驯服才是胜利。” “......” “......” 终于,在铁钼尔和王一猛的轮番追击下,始终没有得到喘息机会的银鬃蓝马开始大汗淋漓,浑身如水洗,被追的每一次急停转弯时都在原地留下一滩汗水,马鬃湿哒哒的粘连在一起,如无数根小辫子,可它好像是跑热蹄般越战越勇,完全没有出现体力不支的迹象。 即便是和大青马轮番攻击,有喘息时间的花马还是快要支撑不住了,为了持续保持对银鬃蓝马的压迫,它每一次都全力以赴,嘴角出现微量白沫,眼神有些朦胧,这是力竭的前兆,银鬃蓝马的每一次急停摆脱,都会让它无可奈何的冲过头。 大青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当银鬃蓝马急停转弯摆脱时,它的急停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凭借铁钼尔的经验来弥补它体能上的不足。 随着激烈追逐的次数渐多,王一猛从最初的欣喜开始变得焦急起来,他能感到花马的体能快要耗尽,而银鬃蓝马却依旧能急停,能跳跃,好像有使不完的气力。 最多再过五分钟,花马就撑不下去了,花马一旦撑不下去退出,大青马独木难支,这场驯马就算失败了。 当然,事后也可以找马倌帮忙把银鬃蓝马驯出来,但这匹马永远也不会服他,永远也不可能和他做到人马合一,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铁钼尔也急,他认为在花马和大青马的轮番持续攻击下,银鬃蓝马会很快力竭,但现在却是大青马在勉力支撑花,花马眼看是撑不下去了,而银鬃蓝马依旧精力充沛。 更要命的是,银鬃蓝马似乎看出花马已是强弩之末,故意不给花马一点喘息时间,每一次轻松摆脱大青马后,都反过来逼着花马全力追击它。 这马是成精了!? “阿爸,花马快要撑不住了,怎么办?” 又一次被银鬃蓝马摆脱后,王一猛看见花马嘴里的白沫如洗衣粉的泡沫般飞出,急的他大声叫道。 “一猛,再坚持五分钟,必须跟它死磕,现在硬上套马索更拉不住它。” 大青马接棒追击,铁钼尔大声叫道。 上套马索容易,可他知道一旦银鬃蓝马被套马索套上脖子,瞬间会发疯般疾驰、拽杆,在这种情况下追击的马至少得能跟上,这样才能用人力配合马力消耗它。 如果追击的马跟不上,前马发疯猛冲,持杆人就会被拽落,这是套马的大忌。 人再怎么有力气,也比不上马力。 这就相当人骑自行车时速十公里时,可以轻松抓住同样以十公里时速行驶的货车的车厢,以达到省力的效果。 但如果货车时速四十公里,自行车时速十公里,骑车人伸手抓货车车厢,最轻的结果就是人离车摔倒,重则受伤。 “花马一分钟都撑不住了,阿爸,上套马索吧,用人力来消耗它。” 王一猛被逼急了,趁着花马还能撑一会,他想放手一博。 ——- PS:后面还有一章。今天母亲节,在老家陪爸妈,回来的晚。祝天下所有母亲快乐,健康长寿! 第65章 马失前蹄 二人的这一次对话,靠近围栏,边上的一些蒙古汉子听得清楚,纷纷给他们支招: “图卡铁钼尔,这时候千万不能套啊,套马索套上马脖子的刹那,马都会吃惊拼命前窜,我怕你们拉不住它啊......” “说的没错,这匹银鬃蓝马和别的马不一样,它要是发起疯来,不是人力可压制的,你们只能咬牙耗它。” “铁钼尔,能不能用花马和青马,从两边同时夹击它,这样能以最大的限度消耗它?” “想都别想,追都追不上它,拿什么夹击它?” “套也不是,夹击也不是,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我要是有办法,我就去做马倌了,但无论怎么说,现在上套索是注定要失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它死磕,没第二条路。” “废话!我也知道死磕,耗尽它的体能是最好的办法,可你看花马已经口吐白沫,它还能死磕下去吗?” “……” “……” 就在这时,银鬃蓝马再次急停转弯后跳跃,轻动摆脱大青马,并主动往花马这边靠。 在场边众人大呼“这马成精”的声音中,王一猛来不及细想,双脚后跟猛磕花马的腹部,花马吃痛,瞪大眼睛,鼻孔张开如吹风机般抽动,发出“突突”声,全力冲向银鬃蓝马。 这次银鬃蓝马没有像之前那样,每当花马靠近时突然发力摆脱,而是不紧不慢的跑,但始终在自己和花马之间保持一段套马杆够不到它的安全距离,每当花马腿软跟不上时,它似乎也累了,恰到好处地放慢速度,给花马带来希望,强自振作精神前追。 可当花马将近时,银鬃蓝马稍微加速,等花马实在跟不上时,它又放慢速度,如此王一猛又见到了希望,以为它的能量也将耗尽,于是催着花马继续追,花马强打精神,眼看追近,忽然前蹄一软,将手持套马杆的王一猛甩了出去。 “哦!” 现场发出一阵惊呼声,所有观众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头,瞪大眼睛。 “完了,花马马失前蹄将少年甩出,大青马独木难支,这场群驯马又失败了!” “这匹银鬃蓝马太鬼精了,刚才我还以为它力竭了呢,没有想到它是骗花马前追,这还是马吗?” “......” 花马马失前蹄的冲力,将王一猛远远抛出,他临危不乱,身在空中,将身体尽可能的舒展,右手丢弃套马杆,双掌前伸先着地,一个侧扑,连续三个翻滚,消掉冲力,抬头已不见银鬃蓝马的身影,耳边传来铁钼尔的惊呼。 见王一猛站起,没有伤到,铁钼尔一领马缰绳,继续追击银鬃蓝马,这一场追击大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不想就此放弃这匹有可能是十年难得一见的良驹。 看着花马挣扎着爬起,这一瞬间,一种挫败感袭来,就在王一猛感到万分沮丧时,忽然围栏外传出一声马的长啸,一匹红马疾驰而来,腾空而起,越过栏杆,飞入马场,向他直冲而来,马上人叫道:“一猛哥,上马!” 是乌兰图雅。 她去供销社买好女孩子家的用品后,一路小跑来到马场,恰好见到花马在追逐时马失前蹄,将王一猛甩了出去,她毫不犹豫的双脚猛磕马腹,左手一抖缰绳,右手一记马鞭,小红马明白她意思,一声长啸,奋蹄疾冲至栏杆处高高跃起,跨过栏杆,冲进马场。 王一猛反应极快,起身面相乌兰图雅却向后急退,小红马快速追上,乌兰图雅右脚用力蹬住马镫,身体右侧,伸出右手,一把抄住王一猛伸来的右手,用力一拉,王一猛借力腾空而起,如花样体操般落在了乌兰图雅的身后,双手抱着她的腰。 “驾!” 乌兰图雅猛的一抖缰绳,小红马向前急追银鬃蓝马。 银鬃蓝马刚刚再次摆脱掉大青马,刚要收蹄喘口气,长时间的连续疾驰摆脱,它已感到疲劳,忽然看见身后有快马追来,它还来不及细想,屁股上已狠狠地吃了一马鞭。 王一猛手中的套马杆已失,为了压迫银鬃蓝马,从乌兰图雅手中拿过马鞭,狠狠的在它的屁股上抽了一下,也是为自己的摔跤出口气。 银鬃蓝马一惊之下尥蹶子就踢,小红马早已一阵风的从它身边穿过,王一猛又是一记马鞭甩在它的脖子上,留下一条鞭痕,吓得它又是猛地向右跃起二三米远。 见到银鬃蓝马只能跃出二三米,王一猛大喜,知道它也是累了,顿时他精神又上来了:“阿雅,把马给我。” 乌兰图雅一勒缰绳,小红马停了下来,乌兰图雅翻身下马:“一猛哥,去耗它,这是一匹良驹,你一定要将它拿下。” “好!” 有了生力军,王一猛精神大振,一抖马缰绳,小红马转身直奔银鬃蓝马。 乌兰图雅穿着一件蓝色马面长裙,长袍上绣着白色牡丹花,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衣,将整洁的衬衣下摆扎在马面裙的裙头里面,完美够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平底牛皮小蛮靴,头发从额前向后分开,扎起两个丸子头,整个人英姿飒爽中带着俏皮可爱。 蒙古女孩子和妇女头发的区分,就是女孩子的头发,从前额往后中分开,而妇人的头发可以盘起,可以一起向后梳。 乌兰图雅穿这一身太合身了,她一米七五的身高配上最能体现腰细臀肥的马面裙,再加上牛皮靴子的厚度,整个人站在场地上,在马群里,是那样的英姿绰约。 小红马的突然闯入,让栅栏边的汉子们先是愣神了一会,又见她在奔跑中将王一猛拉上马背,展现出只有蒙古汉子才能做到的上马绝技,顿时场边就轰动了: “这个女孩是谁?真是既漂亮又飒!” “刚才她把少年拉上马背的那一下,真是太俊了,二人配合的简直是天衣无缝!” “这是图卡铁钼尔的女儿,乌兰图雅!” “哦?!图卡铁钼尔矮矮胖胖的,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 “你别忘了,图卡铁钼尔虽然是个矮胖子,但他的妻子乌日娜却曾经是这片草原上的一枝花。” “哦,被你这样一说,那就不奇怪了,原来乌日娜的女儿,怪不得呢。” 就在人们被乌兰图雅吸引的时候,王一猛和银鬃蓝马也到了决战的时候。 —— 终于赶出来了,两章一起发。祝各位书友的母亲健康长寿!! 第66章 闺女,有心上人了吗 暖阳当空,晒得人懒洋洋,鼻尖冒汗,一阵微风吹来,全是马的汗腥味和尿骚味,此时仍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观看选马,驯马。 飞将军小红马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 银鬃蓝马再怎么神俊,也无法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抵挡住三匹马的轮番攻击。 千里良驹的优势是持久耐力的奔跑,张弛有度、有节奏的奔跑,自由自在不受控制、自我调节式的奔跑。 而银鬃蓝马是在逃,一直在逃跑的途中被三匹马轮番持续追击,每一次急停转弯摆脱,每一次连续跳跃避开套马杆,都需要强劲的爆发力,这对它的消耗巨大,换作一般的马,早就趴下了。 而且在逃跑的途中,还要和那些拦在它前面的马发生肢体上的碰撞,这也加快消耗它的体能。 小红马是一匹小母马,战力虽不及大青马,但胜在年轻,精力充沛,进场后立刻主导追逐,把也开始口角冒白沫的大青马解放,在一边慢慢走着,大口喘气。 王一猛挥舞着马鞭,对银鬃蓝马的压迫更紧,时不时在它屁股上抽上一鞭,继续消耗它。 你不是牛逼,你不是能跑吗,伱给我继续跑。 “一猛,继续压迫,不要让它有喘息的机会,等它口吐白沫才能上套马杆,不然你上不了它的背。” 铁钼尔在一边大口喘气,这一连串的剧烈追击,他和大青马都累的不轻。 四十岁虽说是男人的黄金期,但在体力上,是真的比不过不知疲倦的小年轻啊! “明白!”王一猛紧跟在银鬃蓝马的身后,不断挥舞马鞭击打,给它制造压力。 在刚才马失前蹄他飞出去的时候,套马杆脱手,现在必须对银鬃蓝马保持不间断的压迫,让它没有喘息机会,加速体力的流失,没时间去找套马杆。 在小红马的强力压迫下,几分钟后,银鬃蓝马的速度终于变慢,每一次奔向马群想要寻求庇护,马群都会提前散开,这就让它无处躲避,完全暴露在小红马的火力之下。 除去刚才那两鞭打的比较重,现在王一猛更多的是威吓,每一次挥鞭打在它的身上,都是浅尝即止。 一名好的骑手,对马要恩威并施,既要让马敬畏,也要和它做朋友,把马打的太狠,是可以让它怕你但不臣服,关键的时候无法和你做到人马合一。 在蒙古大草原上,顶尖的驯马者有点像熬鹰者,先一点点把马的意志力磨掉,然后骑上它的背,最后将它的体能榨干,它就从此彻底臣服,任人指挥,彻彻底底成一匹俊奴。 还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暴力驯马,那就是靠打。 这种驯马上来就用粗绳将马套住,几个壮汉一起拉住,用绊马索将它放到,然后有人骑上马背慢慢松绳,在此期间马只要展现出稍微的不顺从就打,鞭子抽,木棒夯,拳打脚踢,直到硬生生打服为止。 草原上的马被驯的任人骑也倒是罢了,至少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上辈子王一猛见过内地人驯马耕地拉车,那种马的一生才叫悲催,马稍有不从,几个壮汉用棍棒打,直到它乖乖的拉犁耕地为止。 见银鬃蓝马已摆脱不掉小红马,乌兰图雅牵着花马去捡王一猛的套马杆,杆子已被马群踩断成几截,她仍弯腰捡起走到场边,把绳索扔出场外。 套绳在地上很容易伤到马腿。 见乌兰图雅走过来,场边有汉子叫道: “姑娘,你今年多大了,我家有个小子跟你差不多大……” “闺女啊,有心上人了吗?” “阿雅,你刚才那策马一跃,真是漂亮的很啊!” “闺女,我家有个儿子,跟你一般大……” “阿雅,你这身马面裙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被你穿的咋这么好看呢,我家小子还会裁缝......” “阿雅,这个是我儿子,他有一匹好马,什么时候你去骑骑看……” 马场边的汉子们看中了乌兰图雅,都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虽说上来就这样说显得有些突兀,但人家姑娘是太优秀了,你矜持你就彻底没希望。 这时候的蒙古汉子直率淳朴,粗邝奔放,进取心极强,有话直说,每年敖包大会上的小伙子们,对陌生姑娘也敢直接表白,这也是一种勇敢。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人们一切向钱看,人心才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乌兰图雅那策马一跃和伸手拉王一猛上马,将美丽和矫健发挥到了极致,征服了场边的汉子们! 看见刚才乌兰图雅精彩的表现,场边的少年们也都纷纷朝她这边聚集过来。 乌兰图雅落落大方,对众人的问话微笑不语。 她身高一米七五,这条蓝色马面裙被她穿出最高境界,臀部有些褶皱更显曲线,衬托出小蛮腰,刚才那一番策马疾奔,白色衬衣的后背有些潮湿,里面的粉红色内衣若隐若现,几缕乱发粘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一阵微风吹动马面裙,她牵着花马朝场边这么一站,立刻成为马场里最美的一道风景,让场边的后生们心生仰慕,这若是在敖包大会上,不知有多少人会向她表白。 就在这时,一些热心的汉子开始给王一猛出招: “小伙子,可以上套马杆了,银鬃蓝马嘴角有白沫了,是时候驯服它了。” “它跑不动了,这是上套马杆的最佳时机。” “果然好马都是逼出来的,银鬃蓝马是真强啊,多亏刚才那位姑娘的加入,不然这场驯马肯定失败。” “这匹马真厉害啊,在这如此狭小的地方,用三匹马车轮大战才把它累倒,且不说它的性情是否刚烈,单凭这耐力和爆发力,就是这片草原上五年来难得一见的良驹。” “小伙子啊,差不多了呀,可以收它了哦,再如此高强度压迫下去,我担心它承受不住。” “就是啊,小伙子,这匹马才刚刚三岁半,别把它给累灾(伤)了。” “是啊,小伙子,可以杆它了!” “……” “……” 蒙古人最爱良马,银鬃蓝马的神勇折服了现场所有人,大家生怕再跑下去,把它给累伤了。 少年人累伤了会停止发育生长,这匹亚成年的银鬃蓝马若是累伤了,从此沦为劣等马。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王一猛看向铁钼尔。 第67章 抢夺配偶大战 铁钼尔朝他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 虽然银鬃蓝马已经嘴角有白沫,但它太过神勇,铁钼尔还是有些担心,关键的时刻拉不住它。 他见过太多的烈马在最后时刻,挣脱套马杆的束缚,逃出生天。 人为了自由尚能拼死一搏,何况习惯了在草原上无拘无束,任意驰骋的骏马! 这是一匹好马,冒点险也是值得的,以他的经验,这匹马应该还有冲杆的余力。 王一猛明白卡铁钼尔的意思是再耗它两分钟,冲着场边的乌兰图雅大声叫道:“阿雅,把我的套马杆送来!” “套马杆断了!”乌兰图雅挥了挥手里只剩半截的杆子。 “去场边借一个!”铁钼尔大声对女儿说道,为了确保能驯服这匹银鬃蓝马,他不敢托大,等会儿要两根套马杆一起上。 今天这场驯马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传遍大草原,这不仅仅是一场驯马,也是一场荣誉之战。 铁钼尔话音刚落,场边有十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对乌兰图雅说道:“姑娘,用我的套马杆吧?!” 乌兰图雅一翻身跨上花马:“要五米长的。” “我的套马杆是五米长的,姑娘接住!” 那名驯服银鬃枣红马的英武少年说着,将手中的套马杆朝乌兰图雅扔了过去,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用的力量不够,套马杆砸在一匹马的背上弹出去老远。 “真笨!” 乌兰图雅说着一拉缰绳,花马90度转身,朝躺在地上的套马杆跑去,身后传来很多“姑娘,用我的套马杆”的声音。 经过几分钟的休息,花马的体能恢复了不少。 人们屏住呼吸,都在看乌兰图雅将如何去捡地上的那根套马杆。 “驾!” 乌兰图雅双脚后跟一磕马腹,花马跑起了最稳的大八步。 马跑,分小跑和大跑,小跑颠人,大跑起来如做轿子般平稳。 乌兰图雅双手松开缰绳,右脚踏住马镫,左脚离开马镫脚尖勾住马鞍,身体横在奔驰的马侧面,整个人体与马身形成90度角,在风驰电掣的奔跑中几乎与地面平行。 在快要到达套马杆所在位置时,她的上半身突然下探,伸出右手抄起躺在地上的套马杆,在一阵屏住呼吸后的喝彩声中,左脚尖勾住马鞍回收腿弯,带动腰腹发力,上身挺起,左手抓住马鞍,稳稳骑在花马的背上。 “驾!” 乌兰图雅在如潮的掌声、喝彩声中,催马朝小红马跑去,两匹马交错,王一猛伸手接过套马杆,向前轻轻挥舞,朝银鬃蓝马头上套去。 银鬃蓝马眼观六路,小耳朵一拧,头一低,向前猛窜,避开了套马杆的一击。 王一猛:“乖乖,果然力量还没有被耗尽。好马啊!” 见王一猛还在挥舞套马杆持续对银鬃蓝马实施压迫,边上有爱马的人看不下去了,叫道:“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这匹马就废了。” “小伙子,差不多可以收了,按照年龄来算,这匹马跟你差不多大,还没到巅峰,你再这样追下去,真的要把它给追灾了。”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这马嘴里都出白沫了,再这样逼下去,千里马就要变成废马喽……” “......” “......” 这边的追击进入尾声,那边儿马子之间的战斗即将展开。 几匹儿马子在驱逐自己即将性成熟的儿子后,又将女儿驱逐出族群。 立刻有几匹儿马子冲出,准备争夺那些刚刚被驱逐出马群的小母马。 在古老的蒙古马群里,马群在交配繁殖方面进化的比狮群还要文明,为了在残酷的草原上、在狼群的包围攻击中生存,马群必须杜绝近亲交配,以提高自己族群的质量和竞争力,战斗力。 每年的夏季,在三岁左右的小母马接近性成熟的时候,儿马子就会一改往日慈父保护女儿的嘴脸,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女儿赶出家族,绝不允许小母马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是刻在它们基因里的严厉。 这些长着雄狮般鬃毛的儿马子,就像驱赶敌人一样,追咬自己的亲生女儿往族群外赶。 小母马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父亲打的惨叫,奔向母亲寻求保护,却发现平日里对自己爱护有加的母亲在这一刻也变得冷酷无情起来,配合生父对自己一顿牙咬脚踢,打的它只能逃到家族群之外,与另外一些和它相同命运的小母马在一起抱团取暖。 它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为了保护她而敢和狼群战斗的父亲,会一改慈父的面孔,对它大打出手。 这时候它们又发现,不多一会儿四周就出现一匹匹和它们生父一样,留着雄狮般长鬃毛的陌生儿马子,于是它们吓得像往日一样奔向自己的生父,寻求庇护,却又遭到生父的一顿拳打脚踢,再次被赶出家门。 于是,各个家族驱赶女儿的大战刚刚告一段落,马群中更加残酷的争夺新配偶的大战接踵而至,这是蒙古草原上雄性之间最激烈的碰撞,惨烈程度比牤牛之间的争斗还要激烈。 那些被父母驱逐,无家可归的小母马们,立刻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其他儿马子的抢夺对象。 为了抢新欢,为了抢夺繁殖权,为了争夺那些含苞待放的小母马,儿马子们将十八般武艺尽数施展开来。 它们之间的打斗千变万化,有时两条后腿高高地站起,用巨大的马蹄当武器攻击对方,有时会用麻将牌般大小的板牙撕咬对方。 一时间马牙砰响,铁蹄夯夯,在这种全力以赴的对抗中,几个回合后弱马的劣势尽显,被打的落荒而逃,强者就能抱得美人归,但还得时刻提防,别的挑战者前来抢走刚刚掠回来的美人。 有时刚要抱得美人归,但是又有别的儿马子杀了过来,战斗继续进行,牙齿铁蹄并硬,这些都是能够击碎狼图的超级重武器。 有的马被踢的头破,腿瘸了,依然不退,它们知道错过这一场争夺配偶大战,那就等于错过了整整一年,所以每一匹儿马子,都是在用生命而战。 就在这时,一匹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小红马被生父驱逐,出现在马群的中央,立刻引起众多儿马子的注意,其中就包括那匹和王一猛交过手的黑色儿马子。 这匹小红马四肢修长,体态优美,浑身红色的皮毛油光发亮,迈着轻盈的舞步,就像一位魅力无穷的红桃皇后,每一个摇头,每一次摆尾,都让争夺竞争者们心旷神怡。 美人在前,勇士们开始抢夺,七八匹儿马子捉对厮杀,一时间马鬃飞舞,铁蹄铿锵,牙齿碰撞,肌肉撞击,吓得母马和小马们纷纷逃向四周,生怕一不小心成为它们铁蹄下的血肉。 第68章 套住银鬃蓝马 黑色儿马子将一腔怒火发到了一匹竞争者的身上,它一往无前的直冲上去,和对手先来一次肌肉上的碰撞,瞬间占据优势,两条后腿站起,两个巨大的前蹄狠狠夯在对手的脖颈上,接着张开大嘴,两排麻将板板的大牙咬住对方的脖子,学狼疯狂地甩头,硬生生扯了下一块血肉,吓得对手刚一交手便落荒而逃。 黑色儿马子一击得手,气势如虹,炸开鬃毛,朝那匹红桃皇后跑去炫耀,在它的屁股后面又是闻有是嗅的,然后用自己的脖颈勾上红桃皇后的脖子,往自己的族群里赶。 红桃皇后刚被生父驱逐,正是楚楚可怜,孤立无助期,被这匹英武神勇的黑鬃强者稍一勾引就动了芳心,跟着它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马蹄声如战鼓而来,吓得它连忙跳开,回头一看,一匹同样高达威猛的黄骠儿马子披着一身金甲冲来,它刚刚倾心的黑鬃强者立刻反身迎敌,瞬间板牙碰撞,铁蹄飞舞,斗了个旗鼓相当。 “一猛,上套马杆,降伏它!” 见时机已到,铁钼尔大声说道,手持套马杆,从另一侧朝银鬃蓝马兜来。 银鬃蓝马嘴角白沫飞舞,和刚才那匹花马一样,已是强弩之末。 这才是最佳时机。 王一猛一直紧跟在银鬃蓝马的身后,闻言双脚一磕马腹,小红马追到银鬃蓝马左侧五六米的位置,举起套马杆,朝马头上套去。 银鬃蓝马一甩头,套马杆落空,王一猛挥杆一抖,套马索再次飞向马头。 银鬃蓝马勾头,套马索落在它浓密的鬃毛上,再一次无功而返。 有了套黄羊的经验,王一猛很有自信,接连几杆被摆脱,他依旧沉稳,手腕向上微抖轻摆,套马杆的杆头如眼镜蛇般昂起,甩向蓝马的马头。 银鬃蓝马在奔跑中突然屁股向后一坐,前蹄犁出两条深沟,来了个漂亮的急停,王一猛猝不及防,小红马疾冲而过,紧跟的铁钼尔已拍马杀到了银鬃蓝马的右侧,套马杆挥出,朝马头上套去。 银鬃蓝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马头向左一勾,轻松摆脱铁钼尔的套马索,180度转弯,朝小红马和大青马的反方向跑去。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在体力几乎耗尽的情况下,银鬃蓝马依然能够轻松摆脱两根套马杆的轮番攻击,真是一匹良驹啊!” “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这匹马不但耐力好,爆发力强,而且心思鬼精,会做提前预判,这几次勾头摆脱套马杆,就是最好的表现。” “别的马见到套马索套来,都是昂头,它却勾头......什么是良驹?这就是良驹。” “这匹银鬃蓝马成精了!” “小红马回追,少年又举杆了!” “……” “……” 银鬃蓝马反应机敏,王一猛的反应也不差,小红马刚一跑过,他迅速一勒马缰,小红马急停后站立,马身一拧,在王一猛几乎胸口贴上它马鬃的配合下,来了个180度转身,后腿一蹬,强势回追,王一猛举杆落下,银鬃蓝马又是勾头,套马杆再次落空。 图卡铁钼尔的反应就没有那么快了,大青马冲过了头,勉强做了个急停后转弯后追,人马都明显力不从心。 有人叹息铁钼尔老了: “想当初图卡铁钼尔是多么的神武,今天却败在了银鬃蓝马的脚下。” “败在银鬃蓝马的脚下又不是丢人的事,他能坚持到现在,已胜过大部分的人了。” “这也就是银鬃蓝马,一般的上等马,还真不能让图卡铁钼尔有一丝狼狈。” “不对,银鬃蓝马这是想干什么?怎么让我看不懂啊?” “这......它这是想把战火烧到儿马子身边?” “这匹马不但精,还有点坏啊,它这是想利用儿马子来阻挡追兵啊!” “.....” “.....” 忽然,银鬃蓝马朝马场的中央跑去,一头扎入正在激战的几匹儿马子中间。 王一猛内心一凛,这匹银鬃蓝马不光是鬼精,还是贼坏。 儿马子争夺配偶时性情暴躁,即便是马倌都不会轻易靠近,打扰它争夺美人,它真敢攻击人。 七八匹儿马子在为争夺配偶而战斗,进入它们的战斗范围,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收尾之战,王一猛哪会轻易放弃,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得闯。 他一抖缰绳,小红马虽有惧意,依旧按照他的意愿,朝几匹儿马子之间追去。 黑鬃儿马子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将对手压制,它猛地立起,一双铁蹄朝对手头上刨去,对手已无力躲避,它这一蹄子夯实了,就能结束战斗,把黑皇后带走。 胜利就在眼前,忽然它的屁股不知被谁撞了一下,顿时失去重心摔倒,那匹黄骠马趁机绝地反击,一蹄子刨在它的脖子上,瞬间反败为胜,痛的它撕心裂肺,回头恰好看见小红马跑过,它暴怒,起身朝小红马追去,张口就咬。 “当心身后!” 场边的观众惊呼提醒声中,王一猛在马上拧身,套马杆向后挥去,黑鬃儿马子脚下一缓,摆头避开套马索,又跟了上来。 “一猛,你去套银鬃蓝马,我帮你拦住黑鬃儿马子。” 知道大青马跟不上银鬃蓝马,铁钼尔挥着套马杆拦住黑鬃儿子马。 黑鬃儿子马已将王一猛和小红马视作扰它失去美人的罪魁祸首,避开铁钼尔的拦截,兜圈继续去追小红马,铁钼尔挥杆继续拦截。 见没有摆脱身后的追击,银鬃蓝马有些急,身后马蹄声响起,一根套马索又至,它故技重施,勾头避索,忽觉不对劲,那根套马索不知何时,鬼使神差般等在它勾头的位置,接着脖颈一紧,已被勒住。 摸到银鬃蓝马的避杆习惯,王一猛如套黄羊般虚晃一枪,打了个提前量,等着马头伸进绳索后猛然向后一抽,套马索收紧。 从未被套马索勒过的银鬃蓝马骤惊,嘴里的白沫喷出,向前猛蹿,王一猛早有准备,在打出提前量的时候就已催动小红马提前加速,前马的提速,等于和小红马跑了个持平。 王一猛双臂带着韧劲后拉,让它更惊恐,消耗体能更快。 果然,在套马杆的威力加持下,银鬃蓝马癫狂了,再也没有之前的鬼精灵,只顾向前急奔,一心只想快跑甩掉脖子上的枷锁,但它现在的速度已经摆脱不了小红马,这让王一猛可以张弛有度的利用套马杆的长度,如遛鱼般消耗它的体能。 忽然,那匹黑色儿马子摆脱了铁钼尔的拦截,迎头朝小红马扑来,鼻孔张大,发出恐怖的“hanghang”声,长长的鬃毛披在头上,胸前和脖子上,就像是一个黑发魔鬼突然出现,把小红马和银鬃花马都吓了一跳,两匹马同时急停,向左右分开。 第69章 我叫王一猛 仗着身体轻盈,王一猛后仰消掉急停惯性的瞬间翻身下马,双手拉着套马杆,使用拉步杆儿继续和银鬃蓝马周旋。 银鬃蓝马确实也是累极了,虽然仍在全力摆脱绳索,但已表现出强弩之末,势难穿芦的颓势。 即便如此,王一猛仍要全力以赴,才能勉强站住马步,任由银鬃蓝马拽着他往前拖。 他120斤的体重,哪里拉得住马。 王一猛暗自庆幸刚才没有信他人的支招,提前和银鬃蓝马展开终极对决,不然他现在根本握不住杆。 黑鬃儿马子发疯似的朝王一猛奔去,美人被抢走,现在人类又来抓它的族人,它疯脾气上来管他人类还是同类,见谁咬谁。 刚才把套马杆交给王一猛后,乌兰图雅没有远离,见状举起半截套马杆,拦截住黑鬃儿马子。 黑色儿马子忌惮套马杆,不惧断杆,猛的转身用后蹄攻击花马。 乌兰图雅策马避开。 “阿雅,去帮助一猛给马套笼子,上马鞍。” 铁钼尔大叫着,挺起套马杆杀到,驱逐黑鬃儿马子。 乌兰图雅早已准备好马鞍和马笼子,闻言翻身下马,上去一把抱住正被银鬃蓝马拖着小跑的王一猛的腰,二人同时扎稳马步,顿时将力竭的银鬃蓝马给拉住,仰天发出悲鸣声。 “一猛哥,给它上笼子!”乌兰图雅说话间双手松开王一猛的腰,紧握住套马杆的最后端。 “阿雅,再消耗它一会儿!”王一猛有点担心乌兰图雅拉不住。 “它已经在原地不走了,这正是上马笼的最佳时机,不然让它缓过劲儿来,反而难办!”乌兰图雅催促王一猛,不要贻误战机。 王一猛双手松开套马杆,跑过去伸手从花马背上取下马笼子,几步跨到银鬃蓝马身边贴近马身,举起笼子去套它的脸。 银鬃蓝马怎能甘做俊奴,一拧腰,快速调腚,朝王一猛尥飞蹶。 王一猛快速后退中把头尽可能的向后仰,马蹄带起一阵风自下向上从他下巴尖划过,马蹄上的泥土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痛,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吓得马笼子也落地。 马笼子里有铁嚼口(铁链),只要上到马头上,铁嚼口勒进马嘴,即便不勒进马的嘴里,勒在它鼻骨上,这么用力一拉,马也受不了。 银鬃蓝马尥蹶子后向前冲,乌兰图雅早已扎好马步,两只皮靴被拉得在地上犁出两道沟,她身体后仰,做出拔河的姿态,用尽全力虽然拉不住但仍可消耗它。 “一猛,一只手抱住它的脖子,它就踢不到你了,但要防止它咬你!” 铁钼尔再一次挥杆逼退黑色儿马子,他几次想要下马帮忙,可那匹黑色儿马子就像银魂一样死缠王一猛。 儿马子不但性格暴躁,有时候也会一根筋,它把痛失美人之恨,全部赖到王一猛的身上。 这有点类似公山羊,发怒顶人的时一根筋,顶不到不罢休。 王一猛捡起马笼子,瞅准机会,几大步跨过去一胳膊搂住马脖子,另一只手举着马笼子就往它的嘴上套。 在马笼子沾到银鬃蓝马嘴上的刹那,它忽然发疯似的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整个身体就像被牛仔骑上背的公牛般,扭曲起来疯狂蹦跳,把王一猛掀出去几米摔在地上。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迫使乌兰图雅松手脱杆,踉跄几步没有摔倒。 场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声,人们怎么也想不到,强弩之末的银鬃蓝马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银鬃蓝马的火爆脾气,终于出现! 银鬃蓝马疯了,王一猛也疯了,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猛地向前窜出几步,左手薅住马鬃,一翻身就上了还在发疯摆头、拧腰、尥蹶子的马背上,两条长腿死死夹住马的腹部,右手从腰间抽出马鞭,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 银鬃蓝马又惊又怒,吃痛中使出仅存的力气猛然前窜,不停的扭动身躯,不停尥蹶子,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铁钼尔正在拦截那匹儿马子,见状吓得头脑发蒙了两秒,一拉缰绳朝这边跑来。 “一猛哥......” 乌兰图雅尖叫,她脸色都吓白了,她万万没想到王一猛会翻身骑骣马。 场边的观众惊呼: “完了,这个少年麻烦了,他居然敢骣骑这等暴躁的骏马,被它甩下来,至少腿断胳膊折的。” “这就是奇虎容易下虎难啊,上马容易,下马就难喽。” “这少年是怎么想的,居然敢骑骣马,这是头脑一时发热吗?” “唉,少年人一时脑子发热,不计后果的冲动害了他啊......咦,不对啊,你们看,他好像在马背上游刃有余啊?” “他的屁股好像是焊在马背上了,任烈马如何扭腰,甩腚,尥蹶子都无法将他甩下马背。” “年轻就是好啊!” “主要是他瘦,身体轻,能贴住马背。” “你更瘦,你比他更轻,你去贴一个试试?” “你这不是抬杠吗?” “抬杠?人家这是天赋。” “这绝对是天赋......” “......” “......” 王一猛左手死死薅住马鬃,屁股就像是被焊在了马背上,右手马鞭不停的落下,抽得银鬃蓝马使出吃奶的力气猛跑乱跳…… 铁钼尔和阿雅从最初的惊吓,逐渐变成了欣喜。 终于,银鬃蓝马跑不动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打着响鼻,任由王一猛给它套上马笼子,放上马鞍,彻底臣服。 这一场套马从开始到结束,始终惊心动魄,足足斗了有十几分钟,人困马乏。 “真不容易呀,终于被拿下了!”铁钼尔抹掉脸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三人骑马出了马场,乌兰图雅问:“可把我给吓死了一猛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有那么大的勇气骑骣马?” 在乌兰图雅的印象里,王一猛没有学过骑骣马。 骑骣马,就是骑不带马鞍的马。 骑骣马不难,只要是会骑马的人都会骑骣马。 但骣骑的是连窜带蹦加尥蹶子的驯马,那就真的是太难了,这跟坐过山车时不系安全带,只靠手抓住前座椅的握手没啥区别。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骑的,骑手要有超强的平衡力和勇气,驯这种烈马一旦被甩下来,摔断胳膊腿那都算小事,摔断脖子的常有,所以蒙古有句流传已久的话:不驯烈马非蒙汉。 “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憋着一股劲要降服它,别的什么也不想,所以就上了,其实我现在也挺后怕的。” 王一猛如实回答,当银鬃蓝马静静站在原地让他套笼子、套马鞍时,他的手和腿都是抖的,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 “当时见你一步跨上马背,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生怕你骑不住被它甩下来,被蹄子踏到哪里都是重伤。” 铁钼尔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还是感到后怕,但同时也暗暗佩服这孩子的那股狠劲儿。 换一般人,真的不敢在马发狂的时候骣骑,搞不好真要出人命的。 出了马场,铁钼尔牵着花马去抵换银鬃蓝马,相当于以旧换新,额外补钱。 场边的蒙古汉子们也对王一猛刚才的勇猛赞不绝口,恭喜他得到了一匹良驹,谁也没想到他瘦弱的身体里,居然能迸发出如此大的能量和勇气。 见王一猛下马后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汉子们哈哈大笑,这就是骑骣马的代价。 那名得到了银鬃枣红马的少年跑过来跟王一猛打招呼:“你刚才的表现太棒了,我想和你做朋友,我叫阿如汗。” “我叫王一猛!”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抓鹿?”阿如汗兴冲冲的问道。 第70章 邀猎鹿 听说猎鹿,王一猛顿时来了精神:“猎鹿?是梅花鹿还是驼鹿?” “是梅花鹿!”阿如汗回答,说话间瞟了乌兰图雅一眼。 王一猛的印象里大兴安岭好像少见梅花鹿,小兴安岭倒是有:“大兴安岭有梅花鹿?” “是的。是梅花鹿。我阿布说大兴安岭这里极少出现鹿群,应该是从外蒙古那边过来的,大概有十几只,其中那只成年公鹿不低于二百五六十斤,是个大家伙,那鹿角得有磨盘大,盘枝错节的绝对能值很多钱。” 阿如汗说着又看了看阿雅,刚才他一慌张,将套马杆扔到马身上,似乎听见阿雅说他真笨。 王一猛点点头,这群梅花鹿从外蒙古那边过来就说得通了。 梅花鹿一年有两次迁徙,有时在迁徙途中遇到丛林狼或别的野兽,被迫改变迁徙路线这很正常,它们在迁徙的途中,遇见好的草场舍不得走,上辈子他还在大兴安岭深处,猎到过只有草原上才有的花野猪呢。 花野猪身上有红白色条纹,有点像斑马的条纹,是内蒙古大草原独有,公猪的块头比山林里的公野猪要大很多,最大的达到七百多斤,那一对獠牙跟尼泊尔弯刀似的,脾气暴躁起来连草原狼都怕,敢跟牤牛叫板。 牧民们一般也不去招惹它,这家伙也如草原狼般记仇,皮糙肉厚的见人就冲,后宫虽多但有责任心,不像山林里的野猪,快活过了就走人,典型的抜吊无情。 母花野猪就袖珍多了,二百斤就算是大个的了。 山林里的公猪肉骚味太重,肉质柴,母猪肉尚可,但得是未生育过的母猪,下过崽的母猪肉比公猪肉还要难吃,内地人称之为“老壳”肉,百滚水煮不烂,很多病人忌讳“老壳”肉,特别是肝病患者,一吃就麻烦。 所以民间杀猪买肉的小刀手,不敢把“老壳”卖给熟人。 花野猪比家猪的肉还好吃,公猪的骚味都在那一双硕大无朋的卵泡里,懂行的猎人打到公猪第一件事就是快速割卵泡,不能让卵泡里的骚气散布全身,超过五分钟不割卵泡,那肉就不能闻了。 所以草原狼也很少猎杀花公猪,那骚味饿狼都吃不下去。 那一对卵泡差不多有十斤重,非常好割,跟阉割小猪一样,外皮割破,手握一挤大卵即出,挥刀就猪不群了,骚气五六百米外都能闻到。 听说雄鹿的鹿角有磨盘大,王一猛动心了,梅花鹿周身是宝,特别是公鹿的鹿茸,是东北三宝之一,磨盘大的鹿角还不得值一二千块钱。 但为何这么值钱,阿如汗会让自己参与分走一杯羹呢? 似乎看出来王一猛的疑惑,阿如汗接着说道: “我暗中观察它们好几天了,一直没敢动手抓,这些鹿鬼精的很,它们在大兴安岭与不冻河的一个小支流之间吃草,那里地形开阔藏不住捕猎者,稍有风吹草动它们退可回大兴安岭,进可入水里躲避猎食者,它们的速度又快,就连草原狼都拿它们没办法。” 王一猛懂了,阿如汗应该是想联合自己的快马抓鹿。 梅花鹿能跑善跳,和黄羊是一个级别的选手,但它比黄羊更难抓,关键时刻还会跳入水里逃生,它们不单是短、中跑健将,还是中、远距离游泳健将,狼在陆地上追不上它们,在水里也是一样。 果然,阿如汗说道:“想要抓住它们,必须得有好马,快马,才能在极短时间内追到它们并迅速猎杀。如果让它们逃回大兴安岭或进入水里,就只能望鹿兴叹了。” “你的银鬃蓝马的速度和我这匹马差不多,但耐力更好,如果我们这两匹马展开配合,可在短时间内跑得过鹿,到时候再配上几条好的猎狗,一定能抓到那头雄鹿。” 阿如汗说话间,不时地偷看乌兰图雅。 王一猛道:“我很喜欢打猎,但这事得先征得我阿爸的同意。” “行!你阿爸若是同意了,你就去找我,越快越好。我估计再过几天那片草场的草吃完了,这些鹿就会换地方,而且再过一段时间,我家接羊羔季节结束,羊群要迁徙。” 阿如汗说着,指着方向对王一猛道说道。 “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是不冻河,顺着河岸往右走就能找到我家牧场,我家牧场距离大兴安岭差不多七八里。” 王一猛点头,不冻河是阿尔山市的标志之一,即便是零下40度也不会上冻,河里的冷水鱼全世界闻名,这条河边上还有很多分支的小河,可以说是阿尔山市的一条母亲河。 阿如汗道:“这群鹿每天夜里三四点从大兴安岭上下来,大概在上午十点左右吃饱回山里,我们就趁它们吃饱了,速度减慢这档口追击。” “行,如果我阿爸同意,这几天我就去找你。” 虽然猎鹿赚钱是好事,但王一猛得回去问铁钼尔和乌日娜,他们说行才行。 “那就这样说好了。猎到鹿,我们均分。” 见王一猛答应,阿如汗很兴奋,把如何分配也定下来,按理是他发现的鹿群,应该多分才是。 “我可以带一个人去吗?你放心,多一个人分成不变。”王一猛想带着巴尔思一起去。 “可以,我一个朋友也想去。”阿如汗有看了看乌兰图雅,兴奋的说道,他以为王一猛要带的是她。 二人约定好,阿如汗和父亲骑马离开,途中还回头看了几次乌兰图雅。 “阿雅,这个少年喜欢上你了。” 看着阿如汗远去的背影,王一猛笑道,阿如汗给他的第一眼感觉很不错,英武,阳光,和阿雅很般配,如果二人能成,也能多一个人保护阿雅。 “我又不喜欢他。”阿雅说着掏出几块奶豆腐分给王一猛补充体力,刚才那一番追逐,他们的消耗都很大。 过了一会图卡铁钼尔拿着购马的发票回来,其中一张交给那个拿小喇叭的汉子,三人牵着马离开。 出了马场才发现,在马场的边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集市,两边摆满了各种物品。 这样的小集市,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 最近不断会有马群回来,这个地方会持续热闹,平时难得出门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聚到这里,有农民,有牧民,也有生意人和交换客。 农民来看看能不能捡到那些力大却不善跑的糙马回去家用,牧民想挑好的、合适自己的马,东北的人参客带着各种山货,来和牧民交换各种奶制品和羊毛,毛皮,内地的生意人看看能不能捡到马相好,但不善跑的便宜马,到了内地卖给人家耕地拉车,价格翻倍。 第71章 醉只公鸡做奶娘 乌兰图雅被前方路边的一筐小鸡仔给吸引住了,远远看见,把缰绳往马脖子上一扔,就跑了过去。 王一猛伸手牵过小红马,跟了过去。 铁钼尔则和一个熟悉的老参客聊了起来。 “一猛哥,我想买些小鸡仔回去养!”乌兰图雅把一只小鸡仔托在掌心,轻轻抚摸那它淡黄色的茸毛。 卖鸡仔的是一个年轻的汉人小妇女,很会说话:“小兄弟,你女朋友挺喜欢小鸡仔,你们买些回去养着,也是你们爱情的见证。” 乌兰图雅的脸“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低头装作没听见,摆弄看手里的鸡仔,但神情明显有些扭捏。 王一猛眉头一皱:“你瞎说什么呀,她是我妹!” “嗨!你是汉人,她是蒙古人,怎么就变成你妹了呢?”那小妇人看出来乌兰图雅的忸怩,继续说道,“我看你俩很般配,你一个大小伙子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蒙古人不就是哥呀妹的?” “别瞎说,他真是我妹!”见铁钼尔牵着马走过了,王一猛表情严肃的对那小妇女说道,然后叫道,“阿爸,阿雅想买鸡仔回去养着。” “草原上黄鼠狼多,草原鼠有时候也会偷鸡仔,这么小的鸡仔带回去养不活的。”铁钼尔以前养过几次小鸡仔,但一个也无法存活,后来直接买的大鸡回去养着下蛋。 “不嘛,阿布……”乌兰图雅抬头看着父亲,央求着! 铁钼尔:“不是不给你买,买回去没有老母鸡带,白白糟蹋掉怪可惜的,小鸡仔们四散开来,很容易被黄鼠狼或草原鼠叼走。” 没有老母鸡庇护,这些小鸡仔带回去三天不要,都会被黄大仙偷光。 见乌兰图雅撅着嘴,舍不得把掌心里的鸡仔放下,王一猛内心一动,“阿爸,我有办法给小鸡仔找到一个奶妈,而且这个奶妈比它们的亲妈还要负责任。” “哦?”铁钼尔笑了,“你还能给小鸡仔找奶妈?” “一猛哥,快说,怎么给小鸡仔找奶妈?”乌兰图雅高兴地站起身,拉着他的胳膊,把小鸡仔举到他的脸前,“你看,它毛茸茸的多可爱呀。” “阿爸,你有没有听说过醉公鸡?”王一猛心说现在你看着可爱,等它们长大了,一点都不可爱。 “醉公鸡?”铁钼尔想了想说道,“我以前听知青们说过,醉公鸡是一道菜啊!?” 刚才听王一猛说要给这些小鸡仔找个奶妈,乌兰图雅还挺高兴,听他说醉公鸡,顿时不悦,用肩膀搡了他一下,不高兴地撅起嘴:“我买小鸡仔回去是养着的,不是让你们做醉公鸡吃的。” 那个小少妇笑眯眯地看着王一猛,心说你给我装,继续装...... 王一猛哑笑:“阿雅,我说的这醉公鸡可不是那道菜名,而是把活生生的大公鸡给灌醉,让它做这些小鸡仔的奶娘。” “醉公鸡?奶娘?”乌兰图雅更糊涂了,醉了的大公鸡,还不一啄子把小鸡仔啄死? 王一猛道:“对,咱们就用大公鸡给小鸡仔们做奶娘。” “我只听说过母鸡抱窝孵蛋带鸡仔,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公鸡能给鸡仔做奶娘呢?” 铁钼尔也有点犯迷糊,在自然界中,就极少有雄性做奶妈的。 “小兄弟你真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用大公鸡带小鸡仔呢!” 那个小少妇也笑了,心说你小子挺会哄女朋友开心啊! 见王一猛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乌兰图雅连忙问道:“快说说,怎么让大公鸡给小鸡仔做奶娘?” 王一猛说道:“在我们中原的乡下,有一种土办法,就是把大公鸡灌下去白酒,让它喝醉,醉的鸡冠红的发紫,然后把它盖在盆底下,一定要让它的两条腿始终弯曲着蹲在里面一夜,同时要有小鸡仔在它边上叽叽喳喳的才行。” 那少妇起初觉得搞笑,但见王一猛说的头头是道,一本正经的不像是瞎说的,于是也认真听了起来。 王一猛:“当听见大公鸡在盆里面,像母鸡一样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时,这只大公鸡就醉好了,让它带小鸡仔,比母鸡带的还要尽心尽力。那些母鸡带它自己孵出来的小鸡仔,最多带三个月它就丢窝,然后找大公鸡下蛋去了。” “噗嗤!”小妇人笑出声来,露出挺好看的一颗虎牙。 “你别笑,这是真的!”王一猛一本正经的对那少妇说,然后他自己也笑了,继续道,“而醉公鸡会把小鸡仔们带到长大成鸡,有它带的鸡仔,老鹰和黄鼠狼都得绕道走,它一啄子下去,能把草原鼠的脑浆给凿出来。” “一猛哥,这醉公鸡的方法,你会不会?”乌兰图雅问道。 王一猛道:“我可以试一试,但不知道灵不灵,以前我看我奶奶每年都这样醉公鸡来带小鸡,她老人家就从没有失手过。” “一猛哥,那你就试试,咱家就有一只大公鸡,晚上你回去把它灌醉,让它带鸡仔!” 乌兰图雅顿时来精神了,她一个十七岁还不到的女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很想看看这醉公鸡是怎么醉出来的。 被王一猛说的,这小妇人也很好奇。 王一猛道:“咱家那只公鸡可不行,带鸡仔的大公鸡,必须是阉割过的!” “哈,有阉割牛马的,养阉割猪狗的,我还第一次听说连公鸡都有人阉割的。”那少妇笑嘻嘻的说道,她长相挺清秀大方,说话一点也不扭捏。 王一猛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在内地阉割公鸡是很正常的,阉割过的公鸡不好动,也不好斗,所以长肉快,农户就能卖钱多。不过有句话叫为母则刚,公鸡一旦被醉过以后,成为小鸡仔的奶娘,那它可就变凶了,即便是老鹰攻击小鸡仔,它也敢硬怼。”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啊,大公鸡都为母则刚了啊?!” 那少妇听得咯咯笑,被她这样一说,乌兰图雅也笑了,不由得又用肩膀轻轻搡了一下王一猛:“那咱们到哪去买被阉割的公鸡?” 王一猛道:“公社的养鸡场保准有!” “咱们先去养鸡场买阉割过的公鸡,如果买到了,再回来买小鸡仔!” 铁钼尔也感到十分好奇,想见识见识,王一猛是怎样让醉公鸡成为小鸡仔奶娘的。 “那你们动作要快点,这两天买小鸡仔的人很多的,也许你们回来时,我已经卖完回家了。”小少妇很会做生意。 “不要,万一公鸡买到了,而小鸡仔卖光了怎么办?”乌兰图雅闻言,坐在鸡摊子前面不走了。 图卡铁钼尔:“那行吧,咱们就买个…~对了,一猛,一只大公鸡能带多少只小鸡仔?” “二十只没问题,它两个翅膀张开,二十多只小鸡仔都能护住!” 铁钼尔道:“行,那咱就买二十只小鸡仔!” 蒙古大草原上到处都是青草,各种小虫子很多,很多牧民家里都会养上鸡鸭鹅,每天只要放出去,晚上回家即可,也不需要投喂,它们自己在蒙古包附近转悠,就能吃的又肥又大。 “这只挺好,那只也挺好......”小妇人指着几只小鸡仔说道,乌兰图雅则一只只的轻轻拿起放在小竹筐里。 王一猛走过去把几只鸡仔拿出来,放回大筐里:“阿雅,缩脖子的鸡仔不能买,屁股后面带有排泄物的绝对不能买,然后挑那些活蹦乱跳的,有精气神的都是好鸡。” 少妇说道:“小兄弟还是练家子啊!” 王一猛:“不是练家子就被你给忽悠了!” “啥?”少妇不解。 “说了你也不懂!”王一猛伸手拿过一只鸡仔,仔细瞧了递给阿雅,“就按照这只来买。” 第72章 叶小鱼,你这个丫头片子 “阿雅,你在这慢慢挑,我和一猛去鸡场买只公鸡!” 见阿雅按照王一猛说的方法挑鸡仔,每一只都看的很仔细,铁钼尔说道。 时间已不早了,不能都在这陪她耗着。 “去吧,我在这等你们。”乌兰图雅头也不抬的说道,每个小鸡仔都粉嫩粉嫩很可爱,她有点挑花了眼。 铁钼尔和王一猛离开后不久,一个十六七岁,穿着一身黄军装的女孩子,骑着一辆半新的永久牌女式自行车而来。 她脸颊柔美,细眉如黛,鼻子精致乖巧,两条系着红头绳的乌黑麻花辫垂在胸前,一晃一晃的满是青春气息。 少妇远远的就叫道:“叶小鱼你这死丫头,去买针线居然买了这么久,娘让你来出摊顺便帮忙给我照看小鸡仔,你倒好,一阵似风似的就没了影,刚才来几个人找你做衣服,等不及都走了。” 这个叫叶小鱼的女孩身高约一六八,脚穿千层底带袢的女式黑布鞋,穿着一身仿制的黄色军服,头戴黄帽子,胸前别着一个红袖章,看上去英姿飒爽,让乌兰图雅眼前一亮。 乌兰图雅想起来了,我国大好青年们热列响应党的号召,人人崇拜子弟兵,很多男女青年都以穿一件仿制的黄军装为荣,特别是身材好的女青年,穿上这身军装,既靓又飒。 叶小鱼微微一笑,嘴角露出好看的小酒窝:“嫂子,刚才我在供销社那边听几个蒙古女孩子聊天,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少妇好奇的道:“她们都聊了些什么,居然让从不喜欢凑热闹的你听了这么久?” “她们说有两个人,约定好今年在草原雄鹰大会上约斗呢!” 叶小鱼说着把买来的针线放在小桌子上,她是一个小裁缝,桌子上摆着针头线脑,剪刀,尺子之类的。 少妇撇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年不都有吗。” 叶小鱼道:“他们两个人不一样的,他们是为了一个女孩子而约架的。” 少妇白了小姑子一眼:“这又有什么不一样的,每年不都是有很多这样的青年,为了女孩子而在草原大赛上一较高下的吗?” “嫂子,这两个人真的不一样的。他们一个是青年,一个是少年,一个是蒙古族,一个是汉族。” 少妇眼睛一亮:“哦?这确实有点新奇了!” “而且,我听说那个汉人少年不是和那个蒙人青年争风吃醋,而是要保护他的妹妹。” 少妇奇道:“这个决斗真是与众不同了,哥哥为了保护妹妹,而和喜欢妹妹的男子决斗,这……这有点绕......不过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听姑嫂俩聊的有滋有味,乌兰图雅也不禁好奇,站起身问道:“小姐姐,这个蒙古青年叫什么名字?” “蒙古青年好像叫什么什么图的,听那几个女孩子说,这件事已在草原上传的沸沸扬扬,有很多种版本,汉人少年的名字她们也说不清楚。” 见乌兰图雅把马面裙穿的出神,叶小鱼前一亮,接着说道。 “据听说那个青年人品不好,准备在今年的草原大会上向少年的妹妹表白。所以为了保护妹妹,少年要在大赛上击败青年,让他没法表白。” 乌兰图雅问道:“这两个人,谁强呢?” 叶小鱼道:“听说那个蒙古青年彪悍,而汉人少年比较瘦弱,二人的实力悬殊较大,大家都在说,为了保护妹妹,这个少年也是拼了!” 乌兰图雅一脸的羡慕:“这个哥哥真好!” 少妇说道:“现在人越来越奇怪了,这个少年也是,对方表白就表白是咯,大不了他妹妹不同意不就行了,犯得着大张旗鼓的还要在大会上决斗吗?” “嫂子,也有人像你这般想的,但大多数人认为事情肯定不是如你想的这么简单,现在各种传言都有,而且是越传越邪乎,我现在真想看看这少年长什么样子。” 叶小鱼说着趴在桌子上,两只手掌托着下巴,歪头看着天空。 “嫂子去帮你打听打听,问到了托媒人把他介绍给你,这样的少年能对妹妹这么好,将来对媳妇肯定不会差!” 那少妇说话大大咧咧,拍着鼓鼓的胸脯说道。 “嫂子,你真烦人,瞎说什么呢?” 叶小鱼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白了嫂子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乌兰图雅。 “小姐姐,你身上这身军装真好看,能不能帮我做一身啊!” 乌兰图雅看叶小鱼穿着一身军装很有英气,羡慕的问道。 “可以啊,你身材这么高挑,穿上这身军装,肯定好看!” 叶小鱼说着拿出卷尺,给乌兰图雅量腰身,不停的夸她身材真好,这件马面裙被她穿出不一样的神韵。 乌兰图雅:“小姐姐,这身衣服要几天能做好?” 叶小鱼道:“我这两天手头上活挺多,你要是急,大后天到公社来找我,我每天上午都会在公社的集上出摊。我叫叶小鱼,如果找不到我,你问人就知道我家在哪。” “好!” 乌兰图雅说着交了定金,顺便把小鸡仔的钱也付了。 别看巴尔思和王一猛的口袋比狗舔的都干净,走哪铁钼尔都让乌兰图雅身上带足钱。 不让两个小子身上有钱,是怕他们攒钱买枪,女孩子走哪身上不能缺钱。 正聊着,王一猛和铁钼尔回来了,二人去公社的养鸡场,一问还真有阉公鸡,王一猛挑选了一只看上去雄赳赳气昂昂的芦花大公鸡。 刚到叶小鱼的摊子前面,银鬃蓝马好巧不巧的撒了一泡尿。 叶小鱼眉头一皱,掩着鼻口:“你这人能不能有点素质,把马牵到边上不行吗,你这样子我生意还怎么做?” “看你人长的挺干净,怎么说话张口就来呢?什么叫我没素质?这马撒尿它又不提前通知我!” 见这个小丫头翻着白眼,一脸嫌弃的说自己没素质,王一猛有点不乐意,搞得好像是我在你摊子面前撒尿似的。 “你在我摊子前撒尿,你还有理了?” 叶小鱼顿时就恼了,这摊子前面有一大滩子黄黄的马尿,这么热天又骚又臭的,谁还来做衣服啊?! “什么叫我在你摊子前撒尿,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再说?畜牲它就是畜牲,随地大小便它也不嫌丑,更不会提前通知我,这点常识你个丫头片子不懂啊?” 王一猛顿时就火了。 今天中午天气很热,他早晨出来时穿的衣服挺厚,驯马时浑身是汗,粘在衣服上很难受,让他有些烦躁。 “你说谁丫头片子呢?” 叶小鱼啪的一下把尺子拍在桌子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这人好没道理,你的马在我们摊子前面撒尿你还有理了?” 见小姑子被人欺负,那少妇也起身,胸脯一挺,怒斥王一猛。 第73章 阉马也有长棒槌 王一猛刚要回怼,铁钼尔一把拉住他,对叶小鱼说道:“姑娘,是他不好,我给你赔礼了,我们帮你把摊子挪挪地方行不行?” “阿爸……”王一猛刚说话,见铁钼尔瞪眼,吓得连忙不做声。 乌兰图雅也说道:“小鱼姐,这事是我哥不好,但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马什么时候撒尿啊!你就别生气啦!” 见铁钼尔给自己道歉,来人又是乌兰图雅的哥哥,叶小鱼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气鼓鼓的自己把小桌子搬到二十几米外,乌兰图雅和父亲则一起帮忙把盛鸡仔的筐给抬过去。 走的时候,乌兰图雅笑嘻嘻的道:“小鱼姐别生气了,过几天我来拿衣服,来找你玩,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行!你穿的这件马面裙才好看呢!” 叶小鱼笑起来很好看,说完扭头白了王一猛一眼,忽然脑子有点宁乱……不对啊,他是汉人,她却叫他哥? 这?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少妇道:“小鱼,刚才确实不能怪那个小伙子,鸡拉屎,马尿尿,这是谁也预测不了的啊!” “我就是看着他不爽。” 叶小鱼想想嫂子说的也没错,这畜生拉尿谁也管不着,但还是嘴硬的说道。 “行啦行啦,过去的就算了......对了小鱼,你在供销社听那几个蒙古女孩谈论那个少年,有没有说他长什么样子?” “瘦瘦的,看上去挺高,长得还不错。” “有这三个特征就好找了,嫂子我认识的人多......咦,刚才这个少年就挺符合啊?瘦瘦的,高高的,长得也很好看。”少妇一拍大腿,“别就是他哦?” “就他?他给那个少年提鞋都不配。” 叶小鱼撇嘴,朝他刚才离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 “阿爸,你刚才就不该给那个小丫头道歉!”走远了,王一猛忍不住说道,“给她脸了!” “这也不能怪小姑娘生气,你就不该把马牵人家摊头前面,就说马是畜牲拉屎撒尿不避人,但你要想到它会随时拉屎撒尿的啊!?再说,那边不是有拴马桩吗。这么热的天,一泡马尿迸溅的到处都是,换你你也不开心,生意人都讲个彩头和运道。” 铁钼尔很讲道理,用略带教训的语气说道。 王一猛顿时不语,换位思考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虽说银鬃蓝马是阉马,但撒尿时还是会伸出长长的棒槌乱甩,草原上的女孩子见怪不怪倒没什么,汉人的女孩子因此而恼怒确实正常。 这也是为什么就连一向嘴不饶人的阿雅,刚才也赔笑的原因。 回家的路上,王一猛全程都是站在马镫上,屁股不敢沾马鞍。 骑过骣马的人都知道,刚骑骣马一时爽,下马后走路都得用罗圈腿,因为在尾巴骨、也就是菊门往上四厘米处的那层薄皮,一定会被磨烂。 磨掉油皮的地方死痛死痛,而且那个地方更是着急的痛,只要你一坐下,那两处肉就会挤到一起去,两个油皮一粘,痛的人呲牙咧嘴。 遭老罪了。 走路还算好的,能箩着腿儿,洗澡刚一沾水时那才叫痛的跳脚,忍不住学狼嚎。 见王一猛站着骑马的样子滑稽,乌兰图雅突然顽心大起,大眼珠子一转,扬起马鞭轻轻朝银鬃蓝马的屁股上就给了一下子。 银鬃蓝马突然窜出去,王一猛猝不及防,一屁股拍到马鞍上,痛的他浑身发麻,两只手抱头抓狂:“阿雅……” 到家时羊群恰好刚刚归牧,羊妈妈们都在奶孩子,满院子都是小羊羔子嗦奶水的滋滋声。 见王一猛买回来一匹好马,巴尔思羡慕的不行,当乌兰图雅绘声绘色地说他们联手降服这匹马的过程后,他更因为自己不在现场而后悔的直跳脚,拉着银鬃蓝马就要出去遛遛,却被铁钼尔拦住,这马今天累的够呛,得让它好好歇歇。 见铁钼尔从回到家,脸上都一直笑眯眯的,乌日娜知道,丈夫这是在外面露脸了。 卸下马鞍子,王一猛牵着银鬃蓝马到空地上打滚儿消乏。 马睡觉从来不趴着,即便再累也都是站着,如果有马趴着,要么是伤了,要么是病了。 马有一个恢复体力最好、最快的法子——打滚儿。 一连打了四五个肚皮朝上的滚儿后,银鬃蓝马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和青草,打了几个响鼻。 王一猛拿个刷子给它从头到尾都刷了一遍,然后回蒙古包里拿来一把剪刀和梳子,把它的鬃毛和马尾都仔细打理一遍,这匹马的精气神顿时又提升了一个档次,看的巴尔思羡慕到不行。 铁钼尔走到铁锅旁,用钩子捞起一个铁夹子,凑着鼻子闻了闻:“上味儿了,明天一早下夹子去!” 见三人从公社带回来一只芦花大公鸡,巴尔思听说是买回来做醉公鸡的,提刀拎着公鸡就往外走,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醉公鸡呢。 吓得乌兰图雅连忙从他手里把公鸡夺下来:“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这公鸡买回来给小鸡仔做奶娘的……” “啥?公鸡给鸡仔做奶妈?一猛你咋不让车轱辘漂水呢?”巴尔思瞪大眼睛。 连乌日娜都听呆了。 天还没黑,乌兰图雅就缠着王一猛给她醉公鸡,二十只小鸡买到家不到俩小时,她就拿小黄米喂了三遍。 羊群回来的早,乌日娜和乌兰图雅提前做晚饭,她没忍住还是偷偷的把昨天晚上,三个人打紫貂的事跟母亲说了。 听说王一猛要把紫貂皮凑够后给自己做一件貂皮大衣,乌日娜感动的眼眶发红。 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王一猛拿着铁锹,在院子外面挖了一个坑,巴尔思问他这是干嘛? 王一猛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着坑,巴尔思摸摸后脑勺,这家伙刚来就天天嚷嚷着上大号时没有遮挡,屁股被风刮的发凉,莫不是…… 晚饭很丰盛,今天两条契丹犬在放牧时抓到了两只大野兔,剥皮去内脏后足足有七八斤的肉,乌日娜做了喷香的炒兔肉,内脏奖励它们,鼓励它们下次见到野兔就抓。 今天早上猎的两个黄羊羊头,也被乌日娜烹饪的软烂适中,盛在大盘子里热气腾腾,撕下一块羊脸肉蘸着醋和香椒盐,入口即化,满嘴鲜香。 昨天晚上带回来的紫貂肉和斑鸠肉放在一起炖,加上胡萝卜和皮牙子,锅盖还没掀开,满屋都是香味,铁钼尔边吃边赞不绝口。 他今天心情大好,两杯酒下肚,满面红光,把今天驯马的过程又重新捋了一遍,夸了两个孩子的同时,也指出他们的一些不足之处。 在吃饭前,乌日娜偷偷把三个孩子昨天晚上打到紫貂的事跟铁钼尔说了,铁钼尔也挺感动,答应妻子,吃饭的时候装作不知道貂皮的事,只吃不问。 终于天黑了,一家人围着王一猛看他如何醉公鸡。 第74章 长高了 王一猛先拿来两根细绳子,把公鸡的腿和翅膀都扎紧,然后问家里有没有火纸(黄纸,白事或上坟用的一种纸)。 可蒙古人的丧葬风俗里没有火纸。 “没有火纸给公鸡蒙眼,成功率得减少三成。”王一猛故作神秘的说道。 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醉公鸡做失败了呢。 乌兰图雅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用火纸给公鸡蒙眼?” “公鸡通晓阴阳,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公鸡辟邪。用火纸蒙住它的眼,它的灵智就浑浊,不然怎么让它乖乖的做奶娘。” 王一猛说着拿过一张软纸,把公鸡的眼睛蒙上,把事先准备好的大约半两白酒给它灌下去,一分钟不到,鸡冠子就红的快要滴血。 王一猛把公鸡腿上的绳子解开,把它放到地上,公鸡就像醉汉般东倒西歪的一身萌态,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王一猛把公鸡翅膀上的绳子也解开,一只手轻轻按着公鸡的背让它双腿弯曲蹲下,另一只手抚摸着它的头和鸡冠,嘴里念念有词,伸出中指从碗里沾了清水,搭上拇指,隔空朝鸡头轻弹几下,拿过一个铁盆把公鸡盖住,上面压上重物,确保公鸡始终是双腿弯曲的。 见仪式做完,乌兰图雅实在忍不住了:“一猛哥,你刚才嘴里低声嘀咕的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就不灵了!” 王一猛故作神秘的说道,并叮嘱阿雅,千万不要把盆掀开,什么时候听见从盆里穿出咕咕声,那就是成了。 其实刚才嘴里嘀咕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以前他也问过奶奶,老太太就是这样回答的。 醉好公鸡,大家都期待着明天快点来临,看看这只喝醉了的公鸡,能不能做奶娘, 乌日娜去羊群里巡视一番,还有十几只母羊没有产崽,把它们单独放在一个背风处,夜间就不需要人专门照顾。 刚接羊羔子那阵子,夜间产崽的母羊太多,没人值夜照顾不行。 院子里到处都是吃好母乳,活蹦乱跳玩耍的小羊羔子,很是粘人,却让人心情大好,早出生的羊羔子可以跟着母羊在羊群里过夜,昨天和今天出生的,等会还得集中到羔房里保暖。 小动物和人类的婴儿不一样,它们的长势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王一猛端着剩汤去喂老母狗时,只见它平躺在干草上,四肢摊开,八只小狗崽狗头攒动,就像猪崽在抢食,憨态可掬。 果然是儿多母累! 巴尔思拿出一只死羊羔剁好,平均分给四只受伤的狗吃,狗是很聪明的,它为你流血,你爱护它、喂它肉吃,下次它照旧为你拼命,毫不犹豫。 这同样也是给新买的几只狗看:受伤的狗,不但没有被主人抛弃,反而得到主人的关照。 新买的几只狗不能都喂肉,就用剩骨头加肉末和肉汤拌玉米面子,平均分给它们。 “咱们明天早晨放好狼夹子,顺便猎点野货回来喂狗!”铁钼尔站在蒙古包门口,看着大狗们说道。 今天流汗很多,乌兰图雅洗好碗后去烧洗澡水,见大水桶里的水已见底,叫道:“阿布,桶里只够我一个人的洗澡水,得去拉水了。” 他们吃的用的水,都是从几里外的不冻河里用牛车拉回来的,水质干净无污染。 不冻河是哈拉哈河的一个小支流,这里地热资源丰富,即便是零下四十度时也不会结冰,故而被称为不冻河。 铁钼尔道:“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去拉水,我没流什么汗,今晚不用洗了。” 过了一会大家一起上手,把羊羔子们集中到简易木板房里,饭后两个小时,王一猛扛着那个最轻的车轱辘来到土坑里,练起了负重深蹲。 从今天开始,他要展开训练,争取在今年秋天之前,让自己变得强壮起来。 “你这是……”巴尔思不解的问道! “我在报纸上看到的,这叫深蹲,可以增强男人的核心力量,以后你也跟着我一起练!”王一猛撒了个谎。 此时深蹲、卧推这些锻炼法,民间知道的人甚少,人们的锻炼方式普遍还是举车轱辘,拎石锁,打长拳,大洪拳,小洪拳之类的,这些法子虽然也有效果,但针对性不强! 巴尔思是真有劲儿,王一猛扛着30多斤的车轱辘,只能勉强做六七个深蹲,巴尔思一口气能做三十还不喘粗气,得意洋洋。 王一猛:“你这样练不行,效果不大,得反复刺激、叠加刺激肌肉才行……” “我不需要锻炼,力气够用。”巴尔思抛下一句话,回蒙古包看他的连环画去了。 王一猛练了三组深蹲,然后在土堆上放上草甸子练习卧推,他感觉重生后自己的身比起之前有了微妙的变化,但哪里变化了他一时说不清,总之是比之前有劲儿了。 一阵皂味和女孩特有的体香扑来,乌兰图雅穿着裙子站在他的身边:“一猛哥,你这是干嘛呢?” “我力量太差,得增加力量,增加体重!” 王一猛挥汗如雨地练完三组卧推,起身休息了一会儿,再做负重深蹲。 今天拉马时乌兰图雅抱着他的腰,感觉她的力量都比他大。 他给自己制定的目标是从现在到秋天,至少增重二十斤,体重能达到一百四十斤,力量就不弱了。 “阿雅,洗澡水帮我烧了吗?” “嗯......大木桶里还有热水。不过家里的水只够明天早晨做饭,你和巴尔思得去拉水。” “河边太黑,看不清,据说这条河里时不时会有可怕的东西出现,还是明天再去拉吧。” 王一猛之前听人说过,这条河里有不明的大家伙。 不冻河是哈拉哈河的分支,哈拉哈河有三分之一在中国境内,大部分在蒙古国境内,偶有大块头从蒙古国那里过来,之前有过几起,牧童从河边莫名消失的事件发生。 有人说是从上游沼泽地里来的鳄鱼行凶,也有人说是大虎头鱼作的恶,还有人说是巨蟒吞了牧童,但到底是什么行凶的没人见过,反正各种说法都有。 他在锻炼,乌兰图雅看着没劲,便回到自己的小蒙古包,拿出昨天在老周那借来的书看。 连续几组深蹲和卧推把自己累瘫,休息一会王一猛做了拉伸,回蒙古包拿干净的衣服去洗澡。 巴尔思已睡着,鼾声大气,连环画水浒传就放在胸前。 木桶里的水果然还是温热,昏暗的灯光下看水似乎有一点点浑,毕竟是河里的水,想和自来水一样没有沉淀物是不可能的,况且盛水的大水箱已到底,有点沉淀正常。 在大草原上有的汉子一个冬天都不洗两次澡,自己能有水洗澡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今天早晨抓黄羊,中午套马,晚上力量练习,身上汗津津的贴着衣服很难受。 说实话,大草原上哪哪都好,就是洗澡不方便,即便是三伏天也是不允许到河里洗澡的,这是大忌。 王一猛三下五除二的脱光衣服,跨进木桶里,舒舒服服地蹲下,连头没入水里,忽从尾巴骨传来一阵剧痛,痛的他连续喝了几口水,从桶里站了起来...... 洗好澡,擦干身体,穿上知青们流行起来的带有两条白边的球裤和海军衫......裤子好像有点短,有点紧。 王一猛欣喜,我这是长高了?! 上辈子被狼咬后,他的身高就停留在一米七五。 把脏衣服顺便用洗澡水洗了,王一猛哼着愉悦的小调,端着豆饼去喂银鬃蓝马,它之前无拘无束地驰骋在广阔的草原上,刚被驯服系在马槽边,肯定是各种不适用,这正是跟它进一步建立友情的好机会。 见王一猛走过来,银鬃蓝马从鼻子里发出“ter,ter.....”声,昂了昂头,前蹄子刨地,以为是要带它出去。 王一猛将料子倒入马槽,拿过刷子给它边刷毛边聊天,就像是一对老朋友。 铁钼尔走出蒙古包,打着手电筒巡视了一圈狗群:“一猛,早点睡觉,明早四点起床,去大雁滩子下狼夹子。” 第75章 大雁滩子 第二天早晨三点半的闹钟响起,王一猛躺着静了三四秒后爬起,穿好衣服,那边巴尔思仍在呼呼大睡。 这人睡觉是真死啊。 王一猛把闹钟拿过来拧好发条,放在巴尔思的耳朵边响着。 两三秒后,巴尔思猛然坐起,蹬着眼睛看了看四周,把闹钟拿过来关掉,傻傻的蹲在那里。 “你也真能睡下去!” 王一猛说着去刷牙洗脸。 帐篷外月光如水,斜挂在西南方向,空气潮湿,都是大草原的味道。 铁钼尔已经起床,正把那匹拉车的老马牵过来准备套车。 这匹老马从三岁起来到家里已经十六年,那年巴尔思才两岁,乌兰图雅还没出生,虽然年纪有点大,但铁钼尔决定让它在家里养老。 蒙古人没有杀狗杀马的习惯,即便它们自然死去,也不会吃肉剥皮。 铁钼尔左手轻轻抖动缰绳,右手掌紧贴着马屁股,不时轻推或手掌离开马屁股调整方向,“退……” 随着铁钼尔的指挥,老马一次性退入车辕内。 铁钼尔把马鞍上的两个圆扣套入车把手上,用两个插销锁死,防止脱落。 王一猛把车盘锁套在马脖子上并系紧绳子防脱落,弯腰从马腹下拉过抱肚带子挂在车把上,踮起脚尖,把用宽皮带做的马后座套到马屁股下方(马拉车后退时,这个三角形的宽带就受力了),将马尾巴拿出,伸手取下开车棍横放在车头,大车套好完毕。 “你的屁股昨天被磨烂了,今天就不要骑马了,你来赶车吧!” 铁钼尔说着拿过一个厚厚的草垫子,放在车头前面。 铁钼尔这么一说,王一猛才想起自己的屁股昨天骑骣马时磨烂了,昨晚洗澡时在木桶里蹲下去,尾巴骨处被磨烂的地方沾水,痛的他猝不及防,喝了几大口水。 被提及,王一猛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菊门…… 咦~~ 磨掉皮的地方怎么不痛了? 还有,按理说昨天晚上自己的运动量那么大,今天早晨起来该周身酸痛才对啊,怎么感觉不到一点酸痛和微微的疲劳感呢? “巴尔思呢,怎么还没出来?” 铁钼尔牵马拉车朝放狼夹子的地方走去,见巴尔思还没出来,眉头一皱。 “我刚才叫醒他了,我再进去看看!”王一猛转身回到蒙古包,果然巴尔思又在呼呼大睡。 王一猛伸手拿过镜子,把裤子脱下来撅着屁股,镜子对着菊门上方,反身勾头查看,顿时愣住了,尾巴骨处被磨破的地方,只有一圈刚掉结疤的淡淡白色痕迹,伤口已经完全长好。 这么快? 我的身体这么变态? 王一猛惊喜。 按照正常人的身体来说,像这种磨掉油皮的伤三天左右都能痊愈,而自己只是一夜的时间,伤处就结疤自动脱落,这…… 这算挂吗? 王一猛挥舞了一下胳膊,胸大肌没有疼痛感,反而有点胀胀的想要宣泄的感觉,刚才摸菊门时,大腿和屁股也紧实许多。 王一猛懂了,重生后自己这具身体变强了,别人锻炼需要两三天才能缓释的肌肉酸痛,在自己这一夜就完全恢复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洗好澡穿内衣,感觉内衣有点紧有点短,应该是身高和肌肉都在生长。 王一猛这次直接把巴尔思拽起床,趁他刷牙洗脸的时间,喝了一大碗奶茶,抓一大把奶豆腐和奶渣子放在口袋,出门前又割下一大块风干的牛肉干,这让巴尔思感觉他这不是出去放狼夹子,是出去逃荒。 三人一起把狼夹子捞出,放在黄羊皮里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到大车上。 装好车,铁钼尔回自己的蒙古包,出来时身上背着一把16号挂杆枪,王一猛和巴尔思也都各自背上弓箭,腰刀和掏捞棒槌,走哪都是要带着的。 铁钼尔和巴尔思骑马,王一猛赶车,三人带着两条契丹犬,在天蒙蒙亮时到达大雁滩。 王一猛还是第一次来到大雁滩子,这里有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春末和夏天雨水多的时候是大雁,野鸭子,天鹅的天堂,现在芦苇荡里干枯,是草原狼的天下。 芦苇很深,四周布满狼的脚印和粪便,一阵风吹来带来浓烈的狼骚味,干枯的芦苇叶子发出“哗哗”响声,让人觉着有点瘆得慌,好像随时能从里面冲出一群狼的感觉。 在大雁滩子北边六七里处,是一条人工造的东西大土坝,有十几里长,那年草原上下起十年不遇的大雨,这里发了大水,一个从内地刚来的领导狗屁不懂的一声令下,数万名知青一起上阵,在这修建了一条大土坝,至今一点作用没起过,却成为旱獭的理想居住地。 这几年旱獭成灾,与这条二十多年前修的大土坝不无关系。 当年知道这条土坝就是瞎费人力后,工程被叫停,新来的那位领导要面子不能拆除,后来他因错被问责,这条大坝就成为后继领导们的警示牌,也不得拆除。 当初是几万知青奋战一个冬季从别处拉来泥土建造而成,就算拆除也费时费力,索性就留着以儆效尤。 “阿爸,怎么不放火烧了这芦苇荡,把狼都给烧死?” 王一猛站在马车上朝芦苇荡里面眺望,又一阵风吹来,芦苇摇晃,感觉里面似乎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三人。 “你以为我们不想啊,以前也放火烧过,一点也没用。这地方太大了,这边刚一着火,那边它们就溜了,想要把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团团围死,没有一个营的人马和数百条大狗根本做不到。” 铁钼尔骑在马上眺望四周寻找下夹子的地方,接着说道。 “而且烧火时,它们就往下风头跑,它们身矮贴着地面几乎呛不到烟,而人马站在下风头根本撑不住烟熏。” “有一年连队组织数千名知青拿着棍棒,配合有经验的牧民前来围剿狼群,当时我也在,我带领一个小组在下风口,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着的这附近。” “上风头东南方向的火刚着起,芦苇荡里面住着的大大小小几十个狼群就开始往下风头撤退,站在这里能明显看到,芦苇荡里就像是游鱼般的芦苇攒动,朝这边来了。” “我们几十个人当时那是既紧张又兴奋,既想狼群从我们这里过,又害怕从我们这出现。别的小队也都是这样的心情,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狼群在芦苇荡里行动,它们所到之处,带着芦苇晃动,犹如鱼群在水里,带起一条条波纹。” “就在我们举起棍子,抓住狗威准备迎敌时,狼群却突然距离芦苇荡外几百米的地方不动了,仿佛是消失了一般。” 第76章 狗群伤亡惨重 王一猛问道:“是狼群发现你们了?” “当时我们也都是像你这样认为,其实狼群早就发现我们了。它们是在等。” “等?等什么?” “狼群在等突围的最佳时机。这也是草原狼的可怕之处,它们一个个仿佛都成精了,到了距离芦苇边缘还有几百米处,突然停下不前,但奇怪的是,那一片芦苇荡却一根根抖动的非常厉害。” “当时我们也很纳闷,也是不理解。直到后来大火燃尽,芦苇荡变成一片灰烬后,我们才知道狼群是真的精啊!” 铁钼尔说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对老对手的敬佩神色,继续说道。 “狼这东西是最怕火的,当初制定围狼战术时,大家认为只要西南方向火势一起,狼群就会带着小狼快速突围,我们等在西北方向将它们包围,先用狗群消耗它们,然后用套马杆和掏捞棒槌围杀。” “当时那芦苇荡的火势借风那么一起,就像无数条火龙在喷火,把方圆几十里的芦苇点着,那火势别说是狼了,就是站在两侧拿着锣鼓和脸盆敲响,逼着狼群往西北方向突围的人们都看的心惊肉跳,得远离百米外才能站住。” “可狼的想法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间,几十个狼群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把我们的计划完全打乱,让我们摸不到头脑。” 王一猛道:“按说就算狼是四爪着地,爬着行走,距离地面低,可浓烟也会贴着芦苇荡里被风吹过来,呛的它们受不了的啊?” 说着他拿出一块奶渣子放在嘴里,出来前喝的那碗奶茶,感觉已被身体完全吸收了。 铁钼尔道:“对呀!我们制定战术时也有想过,认为只要大火一起,狼群必定慌蹿。所以即便是从上风头飘来黑烟,处于围剿位置的人们都用衣袖掩着口鼻,仍在原处坚持等待,我们坚定狼群定会被火和烟逼出来。但我们能掩住口鼻,却忽视了马和狗怎么办。很快,马和狗被呛的咳嗽起来。” 王一猛道:“人知道掩住口鼻,马和狗不知道,它们忠诚,人不离开它们也不会走。但狼也是没办法掩住口鼻的啊,它们为什么没有咳嗽?要么是它们留有地下暗道,从暗道逃出去了?” 他知道狼群善于挖掘暗道留后路,这一点在他小时候掏狼崽时就已经领教过,当时他进入狼穴,里面简直是四通八达。 铁钼尔道:“浓烟越来越大,越来越黑,烟里还掺杂着灰尘更呛人,马和狗都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而狼群就像是突然消声遗迹似的,再无半点动静。当时几名负责指挥的干部研究后认为,狼群留有地下暗道,已经离开了。又等了一会,见马和狗咳嗽不停,我们也快要坚持不住,只能下令让我们撤离。” “当我们刚一撤离伏击点,就看见芦苇荡里又出现了鱼浪,大大小小的狼群犹如一支支利箭般窜出芦苇荡,往那条大土坝跑去。” “而这时人和马都被熏的咳嗽不止,流着眼泪,哪还有能力去追,只有十几条咳嗽不厉害的大狗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狼群不理会大狗们的追击,径直朝大土坝缓慢跑去,就在大狗们眼看追上时,狼群却在半路忽然兵分三路,中路的突然停了下来,两条边路快速朝狗群的两翼围来。” “当时看的我们目瞪口呆,这群狼哪里是在突围逃跑,分明是诱敌深入,要歼灭狗群。我们连忙大喊想要召回狗群,可是晚了,两翼的狼群已经兜住狗群的退路,将十几只大狗围住,双方展开激烈厮杀。” “由于没有人跟着助战,再加上狗群势微,在狼群的群体攻击下,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有大半大狗被撕开肚子,剩下的几只挂彩夹着尾巴逃回,接着狼群只用一分钟不要的时间,又将被它们杀死的大狗吞食,然后在我们的眼前,大摇大摆的翻过那座大土坝后消失。” “等大火熄灭,我们进入芦苇荡,只见在它们群体停留的地方,密密麻麻布满一个一个的小深土坑。原来在浓烟袭来,前方有围堵的时候,它们在地上挖深坑,把嘴巴伸进去吸着坑里面的凉气和潮气,把大部分的浓烟给过滤掉,硬生生的逼着我们离开后逃出生天。” 铁钼尔说完,看着前方的芦苇荡出神,似乎想起当年他们在这,被狼群狠狠摩擦时的情景。 王一猛听的后背发凉,这哪是一群狼啊,这简直就是一群有智慧的生物。 铁钼尔道:“几百个人准备了大半个月,忙活了大半夜,到最后颗粒无收还倒贴十数条大狗,打那以后,也就没有人再想着来大雁滩子放火烧狼了。” 沉默了一会,王一猛问道:“阿爸,我们今天在哪里下夹子?” “那里!”铁钼尔指着几百米外,一个地势稍凹的小水塘。 “这地方距离芦苇荡挺远呀,狼会去吗!” 王一猛说着撕下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咀嚼,这是风干了的牛肉不需要烹饪直接食用,纯天然的淡香略带着一点甜意,没有一点腥味,入口松软有嚼劲,嚼出甜味时再拿一块奶豆腐入口品尝那浓浓的奶香,满满的都是满足感。 铁钼尔道:“夹子不能放在芦苇荡边上,狼这东西疑心很大,知道猎物根本不敢靠近它们藏身的芦苇荡,在那布置夹子它们会自动避开,连闻都不会去闻一下。” “那个小水塘子距离芦苇荡将近二里路,也是食草动物们必须喝水的地方,在那里才不会引起它们的怀疑。” 王一猛道:“阿爸,我们去那里放夹子,会不会被狼看见直接就不去了?” 铁钼尔道:“那个小水塘地势稍高,我们在水塘的另一面背阴处布置夹子,狼看不见,而且这时候天刚亮,大狼在外寻食未归,芦苇荡里多是未成年的小狼,它们的警惕性就差远了。” 三个人把马腿上系上马拌子,留下两条契丹犬在这里看着马和车,王一猛和额白巴尔思把包着狼夹子的两张黄羊皮放在两个框里,轮流挑着朝那个小水塘走去。 到了水塘边,王一猛才发现这个小水塘子的地势果然比起芦苇荡稍高,三人在水塘的另一侧布置狼夹子,芦苇荡里的狼根本看不见,而他们这个位置,却能将芦苇荡北侧的风吹草单,尽收眼底。 小水塘说小其实也不小,岸边布满动物的脚印和粪便,一堆羊屎蛋还是新鲜的,应该不久前有黄羊来过。 水塘里的水已快见底,见有人来,十几尾一二十斤的大鱼晃着尾巴,搅起一团团的浑水,钻入水塘中间较深处。 蒙古人吃鱼较少,阿尔山市又有哈拉哈河蜿蜒贯穿全境,支流四通八达如蜘蛛网般,所以这里冷水鱼的资源十分丰富,自从知青离开后,像这种小水塘里的鱼根本没人吃。 铁钼尔道:“你们先看我怎么布置狼夹子,等会照做,咱们动作尽量快点,赶在大狼回来前布置好后离开。” 第77章 布置狼夹子 铁钼尔先戴上手套,用铁锹在一处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挖了一个直径约三十厘米的圆形小坑,然后以这个小坑为中心,用铁锹画了一个直径约四米的大圆圈,在圆线上均匀地画了同样的六个小坑,在每个坑底夯入一个半米深的铁棍,一头连着铁链。 “你们看好了,每一个陷阱都由六个狼夹子组成,我们今天布置五个这样的陷阱。” 铁钼尔说着从黄羊皮里拿出一个狼夹子卡在铁链上,放入中间那小坑底,手脚并施,用力把两个半圆形紧叠在一起的狼夹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成一个圆形,附在上面的一个类似于推杠铃时的保护装置随即自动拉直,卡住铁夹子的边缘。 铁钼尔说道:“以前有人在深山放夹子时不小心夹到手,被活活饿死、痛死。后来有个能人在原夹子的基础上加入一个保护装置,彻底解决了放夹子时被误伤的危险。” 做好安全措施后,铁钼尔拿过一根婴儿小指般粗的铁杵,卡在狼夹子的边缘,拿过一只系着细铁丝的小半截羊腿羊肠子放在坑边,另一头系在铁杵上,最后拿去那个保护装置,把事先准备好的小树枝和芦苇叶放在小坑上,再盖上一层薄土,一个狼夹子就放好了。 “阿爸,不把羊腿放在坑上而是放在坑边,狼把羊腿叼走,触动机关,铁夹子自动卡死,这样也抓不到狼啊?” 见铁钼尔这样操作,王一猛有些不明白了,以前他跟父亲在大兴安岭脚下放过夹狐狸的夹子,是把肉食放在置有铁夹的坑上面,只要狐狸踩上去就跑不掉。 铁钼尔:“这叫声东击西。” 王一猛惊讶:“布置狼夹子,咋还用上三十六计了呢?” 铁钼尔神秘一笑:“等会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放夹子了。你们先按照我画的位置挖坑,谨慎放夹子,注意不要踩到中间这个坑。” 王一猛和巴尔思根据铁钼尔画好的位置挖坑,谨慎的依壶画瓢放好狼夹子,在上面放好树枝后用薄土掩盖起来,并在每一个夹子边上留下记号,防止来取夹子时被误伤。 第一个由六个狼夹子组成的陷阱做好,铁钼尔给二人讲解: “狼这东西生性狡猾多疑,小心谨慎,我们放的这些铁夹子上面有羊肉味道,可以吸引它们过来,但不足以让它们完全放松警惕,更不会主动踩上去。” “有人来过的地方,就会留下气味和脚印,无论人类怎么样掩饰都逃不过狼的嗅觉,所以不要费心想着怎么去除脚印和来过的气味痕迹。” 王一猛点头。猎狗分抬头香和低头香,而每一匹狼都是抬头香,能轻易分辨出空气里的上万种气味,即便用树枝抹去人的脚印,气味还是逃不过狼鼻子。 铁钼尔:“闻到羊肉味,它们会先在稍远处观察,再慢慢靠近,确定附近没有危险,才会小心翼翼的进入陷阱内吃羊腿和内脏,只要它拽动羊腿,就会触动铁夹子“啪”的一声合上。” “狼最怕铁器撞击声,这是植入它们骨子里的恐惧,近在耳边的撞击声响起的刹那,它们会猛的向外窜去。” “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它们被吓得突然逃跑时慌不择路,迫使它们出错,踩上狼夹子。” 王一猛瞪大眼睛:“还有这操作?” 铁钼尔道:“只有这样才能抓到狼,想让狼直接踩上狼夹子是不可能的。草原狼把蒙古马逼成天下耐力最好的马,人把草原狼逼的鬼精,鬼精的草原狼也把人逼得想着法子抓它们。” 说话间,三人快速布置了另外四个陷阱。 王一猛:“阿爸,这些陷阱什么时候能抓到狼?” “这里突然出现吃的,狼会怀疑,要观察很久才会动口,我估计它们今天白天不会上当,夜里可能会忍不住来吃。明天早晨咱们过来看看,若是抓到就抓到了,否则就失败。草原狼难抓的很,不然早就绝种了。” 王一猛:“这期间,万一要有狐狸什么的,来把我们放的羊腿偷走了怎么办?” 铁钼尔笑道:“这四周到处都是狼爪印和屎尿,狐狸可不傻,绝不会来这。别说狐狸,连草原鼠都不愿意在这坐窝,一阵风刮来,狼骚味能让草原鼠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万一有食草动物来喝水,踩上了我们布下的陷阱,岂不是前功尽弃?”一直不说话的巴尔思问道。 王一猛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只要不是必经之路,食草动物会尽量避开同类的尸体、尸块。我们这些陷阱里都有黄羊的肉味,野生食草动物的嗅觉也是很灵敏的,它们会主动避开。” 布置好陷阱,东方的草平线上升起太阳的小半张脸,三人原路返回至一半路程,忽然两条契丹犬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发出警觉的咆哮。 远方出现一群狼,双方几乎是同时发现彼此,停下脚步。 王一猛举起单腿望远镜,镜头里狼群也在看着他们,双方互视半分钟,狼群不慌不忙的朝芦苇荡方向而去,还时不时的回头看上一两眼,那表情像是警惕,又像是挑衅。 “狼是很奇怪的生物,虽没人心缜密,但某些时候它们好像能读懂人心,你在审视它的时候,它也在审视你,它能从你的轻微举动中,判读出你是否想要猎取。”铁钼尔轻抖缰绳,大青马向北,“咱们从这往北前往大斜岗子,每年这个时候,会有成群的花野猪从大兴安岭上下来。” “阿爸,我们是去猎野猪吗?”王一猛兴奋的问道。 铁钼尔道:“这半年来,咱家难得闲暇,今天我带你们练习用弓箭猎杀野猪。百次练习,不如一次实战。” “我听说花野猪皮糙肉厚,弓箭能穿透它的铠甲吗?” 上辈子王一猛没少和野猪交手,它们常年在树上蹭痒痒,肩背处沾满树脂,日久积累涂抹,坚如盔甲。 “野猪的甲再厚它也只是血肉之甲,在箭的面前只是个肉盾罢了,箭能把护甲穿透,区区野猪厚皮不在话下。” 铁钼尔说着摘下后背的枪,谨慎的再次检查一遍放回,继续说道。 “蒙古人善骑射,打野猪,鹿,獐子,狍子之类的从不用枪,枪是用来防罴瞎子的,山大王不会到草原上来,只有罴瞎子在冬眠出仓后身体虚弱,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吃的,饿急了才会到草原上来偷羊吃。” 第78章 猎花野猪 不冻河。 不冻河是哈拉哈河的一个小支流,这里地热资源丰富,在她的四周还有很多更小的支流,为这一带的野生动物提供水资源和栖息地。 有的子支流里长满芦苇野草,有的变成了沼泽。 在一个大沼泽的北侧连接处,是一个天然大裂谷,叫做大斜岗子,全长十几公里,谷顶两边生长很多枝繁叶茂的柞树和灌木丛,谷底有沼泽溪流,常年雾气、瘴气弥漫,是花野猪的天然庇护所。 以前这里是花野猪的家园,前些年知青和建设兵团的到来,损坏牧草严重的花野猪的数量急剧减少,很多被逼的迁徙去了大兴安岭。 随着这几年知青和兵团的相继离开,牧民们忙的自顾不暇,没时间打猎,一些花野猪又从大兴安岭搬迁回此,安居乐业。 花野猪的繁殖能力特强,短短几年,这里又成为了猪的乐园,虽然狼群时不时来围猎小野猪,但花野猪的数量还是逐年增多,就像不冻河里的鱼,常年少有人捕捞,越长越大,越来越多。 在坡底下,有一具草原狼的骸骨,只剩下骨架和皮囊,肉已经被老鹰吃掉,应该是在挖猪的巢穴时,反被野猪从里面冲出顶死。 随着太阳升起,温度上升,谷底的瘴气和雾气渐散,一头二百斤不到的花母猪,带着十几只约二十多斤的小猪崽,从潮湿的洞穴里钻出,顺着一条平缓的小坡朝谷顶爬去。 这头花母猪身上披着摩擦松树、柞树时形成的铠甲,外面还糊着一层厚厚的干了的坚硬泥浆,如果不看它的头上有红白花纹,跟寻常野猪无异。 小猪崽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身上少有污泥,花纹明显,看上去很灵动,卷着花尾巴,一路上哼哼唧唧,打打闹闹,不时有小猪崽在打闹中顺着坡滚下谷底,发出杀猪般的尖叫着又往上爬。 而那头花母猪刚到谷顶就捡到了几粒玉米,吃的津津有味,继续向前寻觅,全然不顾小崽子们吵翻了天。 紧接着又有两只半大的野猪从另一处洞穴里探出脑袋,机灵的小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侧耳倾听从谷顶传来猪崽子们的争吵声,确定安全后也顺着那个小坡,朝谷顶爬来。 老母猪向前走了几十米,又寻到了几粒玉米,听见后面传来两只半大野猪的声音,它加快速度继续往前寻食,猪崽们跟在它的身后,边啃食地上的嫩草尖边打闹着。 闻到了玉米的味道,那两头半大的花野猪快速度往前,很快就要追上那头花母猪。 “嗖!” 一声弓响,一支哨箭刺破空气,“噗”的插入一头半大花野猪的脖子里,巨大的惯性带着它侧移了几步后倒地,发出刺耳的惨嚎声。 这一箭是铁钼尔射的,既准且狠,力量十足,他的弓的拉力是65公斤,即便是哨箭,在重弓的加持下,威力一样惊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花野猪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那头倒地的半大野猪,一双双小眼睛惊恐地看向四周,四肢蹬地,随时蹿逃。 下一秒又是两根哨箭呼啸而来。 巴尔思射出的那哨箭穿过另一头半大花野猪的腹部,将它钉在地上。他的弓的拉力是55公斤。 另一支箭是王一猛射出,擦着一只猪崽的耳朵飞过,“哆”一声,钉在一棵一人搂不过来的柞树上。 他的牛角弓的拉力最轻,只有30公斤,这是巴尔思十四岁时用的弓。 普通男性稍加练习,都可拉动40公斤的蒙古弓,但在打猎时,拉弓往往需要瞬间爆发,有时还需在奔跑中持续发射连珠箭,这就难了。 所以,猎手选弓也有讲究,选弓首选在选奔跑中,自己可以持续拉开,拉满的弓。 以前有人贪图重弓能射重箭,威力大,能装逼,于是就选择了在静止状态下能拉开的70公斤的弓,在一次猎野猪时,连发两箭后就拉不开了,被野猪一头给拱了。 几声狗吠,两条契丹犬从野猪群的后方出现,直冲那头老母猪。 “ang……” 猪群轰然散开,有五六几只猪崽扛着小尾巴跟着老母猪逃跑,剩下的几只在恐慌中朝猎狗的前方散逃。 “嗖!嗖!” 王一猛从树杈上跳下前追,连续两支哨箭再度射空,他右手反手从箭壶抽出一支哨箭搭在弓上,跟着两只契丹犬去追老母猪,这时候他身轻如燕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奔跑一溜烟。 铁钼尔说了,今天练习用箭狩猎,尽量多射,熟能生巧。 铁钼尔和巴尔思各射翻一只半大野猪,抽箭搭弓,也从两侧朝母野猪追去。 铁钼尔毕竟年龄大了,身体也重,冲刺了几十步便感到气喘吁吁,他放慢脚步,一支哨箭射出,把一只从前方返回,往谷底方向跑的小猪崽射翻在地,下一秒反手抽箭,搭在弓上,拉半月,小跑向前,不时回望。 两箭两中,宝刀未老! 野猪出外觅食,看它往哪个方向跑,哪里就是它的猪洞,但现在它们的后路已被两条狗堵死,只能向前冲。 两条契丹犬身高腿长,嘴尖头小,速度极快,是天生的中、短跑健将,很快追上一只小野猪,吓得猪崽尖叫。 老母猪护崽,突然急停,皮糙肉厚的身体在贴地前滑中画了一个半圆转身掉头,卷尾巴舒展开来竖起,后腿一蹬,朝那条黄白色契丹犬疾冲。 黄白色契丹犬被铁钼尔称为大黄。 大黄毫不避让,龇牙咧嘴,吐着鲜红的舌头迎面对冲,在双方即将接触时,它四条修长有力的腿猛然弹起,花野猪从它下方冲而。 目标突然消失,笨头笨脑的花野猪忽的有些懵圈,急刹车在原地稍一迟疑,那双豆粒般的小眼睛一转,就发现了王一猛,立刻迎头猛冲。 自然界中体型就是战斗力,在野猪的眼里人类比狗大上很多,绝对是大型动物,所以头脑简单的野猪,第一反应就是先对付威胁更大的目标。 很显然,这头花野猪忘记了身后还有个大黄。 大黄身在半空拧腰,180度转弯,落地时头已对着花野猪,四条腿一蹬,趁花野猪稍一愣神间,弓步疾冲,张开大嘴,白森森的牙齿祭出,一口叨住了花母猪的水门,“夯嗤”这么一甩头。 花母猪发出一声惨嚎,下意识的腰下沉,屁股下蹲,贴地护住水门,两条前腿一拧,猛然转身对着大黄,一双黑色的小眼珠里全是恐惧和愤怒。 公野猪后面只有一个菊门,棒槌在腹部提溜着,卵泡在两腿之间晃悠,走路时有节奏地拍打着两个大腿帮子。 母野猪这菊门和水门紧挨,菊门内收,水门呈三角形锐角外凸,有经验的猎狗一掏一个准。 刚才在花母猪回身反冲大黄的时候,跟在它身后的几只花猪崽,学样有样的贴地回身反冲,不过它们是想冲向大裂谷回家。 但它们的反冲毫无威胁,被随后赶到的二黄,也就是那只草黄色契丹犬迎头按住一只,在地面翻滚中一口咬上猪崽的喉咙,撕开气管后松口丢在一边,拧身去抓另一只。 “好狗!” 王一猛大叫,表扬大黄。 母野猪被大黄逼停,王一猛和巴尔思持箭赶到,他二人一个17,一个18,正是善跑的时候。 见崽子倒在地上抽搐,喉咙冒血,护崽的花母猪愤怒的朝二黄扑去。 见母猪扑来,二黄似乎怕了,夹着尾巴反身就逃,母野猪顿时起势紧追,忽觉水门传来一阵撕心的痛,它“ang”的一声拧腰,屁股下坐,贴地滑行中将身子硬生生的转过来,面对第二次掏它水门的大黄,身体有些发抖。 王一猛哈哈大笑,这两条契丹犬配合的天衣无缝,一个故意在前面装作逃跑,引野猪起身来追,让它的兄弟在后面趁机掏水门,这种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换句话说,这俩小子够阴的,坏透了。 刚才大黄这一口掏的太狠了,硬生生把花母猪的水门给扯出来一大截耷拉在体外,血淋淋的沾着泥土,看着让人菊门一紧。 就在母野猪对峙大黄时,二黄动了,它悄然靠近,一口叼住母野猪耷拉在屁股外的水门,甩头就走。 这下子大劲儿了,一根弯曲的东西被它硬生生给扯出来有半米,母野猪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回头刚追两步,弓弦声起,一支哨箭穿了它的脖子,把它钉在地上。 王一猛一箭射出,右手闪电般反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哨箭,搭在弓弦上。 冷兵器带来的杀戮感,果然比枪爽。 就在这时,二黄忽然狂吠着朝铁钼尔冲去。 第79章 这头猪,死透了 只见在铁钼尔的身后有一头接近四百斤的公野猪,脖颈上溜到后背的那排红色鬃毛直竖,扛着如枪的尾巴,闷声不响地朝他冲了过来,一对巨大的獠牙上还挂着泥土、草叶和小树根,就像两把弯刀。 听见二黄的吼叫声,铁钼尔拧身回头,野猪已冲到他身后二三十米处,就像一辆推土机,闪着两个大灯泡,带着威势轰隆隆驶来。 这头野猪的速度,至少一秒钟能达到十二米以上,转眼即至。 “阿爸,快闪!”王一猛大声喊着猛蹬几步,朝铁钼尔冲去。 “阿布,快躲!” 巴尔思也大吼着,和王一猛一起朝铁钼尔抢去。 草原上的公花野猪,不像山林里的公野猪只是在交配期间保护猪群,时间一过,立刻把吊无情,晃着大棒槌四处另寻新欢,留下母猪产崽自己带。 花野猪后宫虽多,但它们很护短,更是个彻彻底底的猪群守护者,自己的后宫绝不允许别的公猪沾边,对自己的子女也很负责任。 这头巨大的公猪正在谷底磨砺獠牙,忽听谷顶传来妻儿的惨叫声,它立刻发足奔了上来,见到妻儿横尸遍野,顿时鼻腔冒火,四蹄猛蹬,闷声朝铁钼尔冲来。 铁钼尔转身查看的时候,手中的弓箭也随着上半身的转动而指向身后,在人叫狗吠声中见公猪冲来,他来不及换成破甲箭,也来不及拉满弓的一箭射出,也不看是否射中,掉头就朝右前方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柞树跑去。 “噗!” 箭头正中公猪的肩上。 这一箭没有完全拉满弓,而且用的是哨箭,即便如此箭头也插入坚硬的猪肩三指深,不伤要害但却钻心的痛。 这头花公猪长年累月的在松树、柞树杆上和谷底的石块上蹭痒,树油和沙土在它的肩膀和脊背上形成了一层坚固的保护层,对付狼或狗的獠牙来说算是十分坚硬的了,但抵不住锋利箭矢的近距离攻击,这还是铁钼尔没有完全拉满月和使用破甲箭,不然能将它胸透。 “ang……” 公猪被阻后稍一停滞,一声嚎叫,发足紧追铁钼尔。 受伤后的公猪最危险。 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里,一猪是指受伤的公猪,在这三者之中它的实力最弱,但它在受伤后冲锋最凶,底气就是那对铁钩般的獠牙。 熊的冲刺速度远不及公猪,老虎受伤后第一反应是走为上策。 在铁钼尔距离那棵柞树还有五六米时,发足狂冲的花公猪已追到他身后,低头一撅,獠牙就朝他小腿肚攉去。 这一下若是攉实了,铁钼尔得皮开肉绽。 王一猛和巴尔思脸色齐变。 忽然一声犬吠,一道黄色闪电撞到了花公猪的脖肩上,硬生生把它攉向铁钼尔的獠牙给撞偏几寸。 “呲啦!” 铁钼尔的裤子被撕破,小腿肚一凉,随即一热,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那道黄色闪电撞到公猪身上被反弹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爬起,踉跄着又摔倒。 是二黄。 二黄在关键时刻救了铁钼尔的一条腿,它刚才是迎头侧撞花公猪,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楔进那对獠牙里。 花公猪的小眼睛一凝,见黄狗刚爬起又倒地,它哼了一声继续追击铁钼尔。 对花公猪来说,体型硕大的铁钼尔远比契丹犬的威胁大,干掉这个大块头,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大家都是四条腿走路的,突然冒出一个两条腿的大个子,我肯定要区别对待啊! 花公猪闻到了两脚兽的血腥味,这更加激起它的仇恨,肩上扛着斜箭,围着那棵大柞树追击铁钼尔,獠牙就在铁钼尔那条流血的腿后面十几厘米处乱甩,逼得铁钼尔只能绕树狂奔,连抽箭搭弓的时间都没有,几圈过后,就气喘吁吁。 说的慢,其实这一切只是发生在几秒钟之间,王一猛和巴尔思相距铁钼尔还有一两百米,只能干着急,大呼小叫着拼命往这边跑来。 二黄被撞的七晕八素,起来后又摔倒,在地上滚了一圈终于站稳,见铁钼尔危急,它扑上去照着花公猪前肘下那一大块软肉就是一口。 花野猪吃痛愤怒,停步甩头攻向二黄,锋利的獠牙贴着二黄的肚皮切过,留下一道血痕,狗毛飞舞。 二黄狗狠不叫唤,受创也不吭声,原地跃起,避开花公猪的后继甩头攻击,在半空中腰一拧,落地时已到了花公猪的另一侧,一口又叨在另一条猪前肘下的嫩肉上。 这一次它学精了,牙齿刚粘到猪的皮肉,“夯嗤”一甩头,撕下一块皮肉,弹腿就走,堪堪避开野猪吃痛的猛一甩头。 连续遭到二黄两口羞辱,花公猪舍弃铁钼尔,扭头疾冲二黄,它嘴角冒出白沫,鼻孔喷着粗气,就像一家小型喷气机,刚追出几步,忽然摇摆着撞在大腿帮子上的卵泡一凉,随即一阵剧痛袭来,它猛的后屁股往下一蹲,就像一辆摩托车,两条前爪原地拧动,屁股来了一个180度扫尾强硬掉头,一对圆鼓鼓的小眼睛,瞪着偷袭自己裆部的罪魁祸首。 大黄嘴角叼着一块皮肉,花不溜秋的就像蛇皮。 刚才花公猪追击二黄时,大黄悄然绕到它的身后,伸出尖牙,朝它那对硕大无朋的卵泡就是一口,咬住后不动,随着花公猪玩命护种,屁股下蹲,一块皮肉就留在了大黄的嘴角。 王一猛看得清清楚楚,大黄这是下绝户手啊! 花野猪吃痛愤怒,后腿一蹬,甩头攻向大黄。 大黄转身夹着尾巴就跑,花公猪跟着就追,刚跑几步,又是一阵剧痛从卵泡处叠加袭来,痛的它再次一屁股蹲下护住整个屁股,那对大獠牙猛地左右乱甩,逼得两条狗不敢靠近,它半蹲着屁股退到一棵柞树下,用树干护着卵泡,地上被拖出一排血迹。 刚才大黄和二黄又祭出掏花母猪水门的打法,一个在前佯逃,另一个从后面偷摘卵泡,一击奏效,逼迫野猪只能护种自保。 这是猎狗对付野猪最顶级的打法了,简单实效,对对手的威慑力巨大,还能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 所有公货对自己那对卵泡的保护,比命都重要,这两条狗的嘴角有血,一左一右紧盯着野猪的屁股,公野猪是敢怒却不敢起身攻击。 公野猪自小就和同伴练习打斗,知道这两条狗想干什么,它一双小眼睛朝四周滴溜溜乱转,想找逃路。 “这头野猪,它死翘了!” 王一猛见花公猪被两条大狗钉住,铁钼尔的危机已除,他在直线跑中一个闪身,利用灌木丛的掩护,朝蹲在那棵柞树下的野猪身后跑去,奔跑中一翻手,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破甲箭。 第80章 收获一车野猪肉 花公猪前腿支地,后背靠树,臀部蹲在地上保护卵泡,鼻孔掀动,喘着粗气瞪着两条契丹犬,眼神却朝谷底方向飘去。 但这两条狗看出了它的意图,一左一右的堵在它的两侧。 野猪一旦跑起来,速度相当惊人,但当双方在近距离展开博弈时,它就没有狗敏捷了。 每一次只要它起身想要攻击其中一条狗突围时,另一条狗就会上前几步去叨它的卵泡,逼得它吃痛回头护卵,每一次卵泡被扯,都会让它撕心裂肺的嚎叫着退回原处,一屁股蹲在树下。 如此反复几次,卵泡都快被扯掉了,地面上到处是血,逼的它只能靠树防御。 只要它退回树底,两条狗就蹲在原地伸着舌头,仿佛在看守一个犯人,让它又急又怒又怕。 它的卵泡太大了,平时看上去越大越显得它雄壮,可现在却成为累赘,只要它动,总会有一条狗上前一口叨上去,一叨一个准儿,连续几次,那里已被撕的血肉模糊,即便它皮糙肉厚,但那地方是真疼啊。 这两条狗也是真的精,它们已经看见手持弓箭,快速向野猪身后迂回的王一猛。 这就是好狗,知道什么时候该舍身救主,什么时候一攻一守困住猎物,等待主人登场。 有的猎狗困野猪靠的是围攻,各自咬住猪的身体各个部位撕扯,对付母野猪尚行,对付长有獠牙的公猪就会付出惨重伤亡。 而这两条狗用的却是战术,只是一招简单、粗暴、下作、实用的掏卵泡,就把这头四百斤的大卵泡子逼坐树下,进退两难。 从这里距离谷底大概有四五百米,如果野猪一心逃命,还没跑到谷底,它的卵泡就会被两条狗掏掉。 铁钼尔和巴尔思都换了威力更大的破甲箭,慢慢逼近花公猪,由于两条狗堵着野猪,他们怕伤到狗,不敢出手,只是持箭站在外围守住,等王一猛发起致命一击。 王一猛奔跑迅速,很快包抄到了树后,花公猪听见身后有声音,刚要回头,大黄“旺旺”叫两声,弓腰竖尾,做出攻击的姿态,吸引花野猪的注意力。 花公猪刚要起身朝大黄冲去,余光却见二黄盯着它的屁股作势前扑,吓得它连忙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就在花公猪起身又被逼退这十几秒的时间,王一猛已绕道树后,牛角弓拉满,箭头对准野猪的颈部松手射出,“噗”的一声,破甲箭头从野猪的右颈上方处射入,从左下角贯出。 花公猪发出一声惨叫,拼命往前一窜,还没跑出三步,一头栽在地上,箭头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把创口撕大,血浆疯狂向外喷涌。 花野猪再次发出惨嚎,嘴里吐出鲜血,还做垂死挣扎,踉跄着爬起,带着箭只跑出半步,便轰然倒地,四肢抽搐,只剩下出气的份儿。 王一猛把弓往后背一挂,伸手拔出羊耳尖刀,跨前几步,手腕一抖,尖刀顺着野猪的大动脉插入,一搅,快速拔出,后退两步,对两条狗说道:“上!” 这一套动作下来干净利落,看的铁钼尔也是一愣一愣的。 两条狗窜上去,对着野猪颈部流出的血就是一顿猛舔,刚才这一番打斗,它们消耗巨大,早已口干难耐。 “阿爸,你的腿伤不要紧吧?”王一猛走过去问道。 “不碍事,伤的油皮,幸亏二黄,不然这条腿废了!” “阿布,我来给你包扎。” 巴尔思反手扯下箭壶下方的急救包,刚才他见父亲奔跑时稍微有点点瘸,知道没有伤到筋骨。 “轻伤没事,等会我自己包扎,你们先把这几头猪处理干净。” 铁钼尔低头检查了一下伤口,皮外伤,无大碍。 “得先把这两个卵泡子给卸掉,不然骚气全部窜回猪肉,这肉就废了。” 王一猛说着蹲下身,手中尖刀一挥,在血肉模糊的猪卵泡上拉开一道口子,伸手握住一个大卵泡这么往外一挤,白花花的椭圆形肉团就被他挤了出来,尖刀对着系子轻挥,大卵泡滚落在地,这手法娴熟到让人一看,就挤过不少猪卵泡。 这也正常,猎人世家的男孩子,谁还不会杀猪取卵。 王一猛如法炮制,干净利落的又将另一个卵泡也给卸了下来,这两个卵泡加在一起不下十斤,去除骚筋,绝对是一盘下酒好菜。 “巴尔思,你去把那头母猪开膛破肚,我来喂狗。” 铁钼尔说着走过去捡起一头死猪崽,将肚子划开,把带有屎尿的肚肠子整个取出,挂在树枝上祭腾格里,剩下的猪肝,猪心,猪肉也都喂这两条狗。 若不是大黄、二黄,自己的这条腿只怕已经废了。 看着两条狗大口吞食,图卡铁钼尔这才撕开自己的裤子,拿过一粒土霉素包在纱布里咬碎成粉末,敷到伤口上消毒,再用纱布缠住,这点小伤一个星期就能痊愈。 把公野猪开膛破肚处理好,东面的太阳已经升的老高,肚子发出一阵叫唤,王一猛说道:“阿爸,咱们烤个乳猪吃吧,肚子好饿。” ”行!” 铁钼尔眼望四周,这里地势较高,经过刚才这一番惊吓,谷底的野猪今天是不会出来了。 王一猛把另外一只还没死透小野猪拎了过来,放血后开膛破肚,把肚肠子全部去除挂在树上,和巴尔思捡来树枝,架火烧烤,不大的时间,肉香四溢,猪油滴在火堆上滋滋响,三人各撕下一条猪腿,撒上一层细盐,抱着啃食,咬一口香鲜嫩滑,满嘴都是汁水。 一只乳猪去掉内脏还有十几斤,恰好够三人吃饱,巴尔思抚着肚子:“一猛,你最近好像是能吃了。” 王一猛道:“不但能吃,我感觉还长高了。” “长高了?”巴尔思斜眼打量他几眼,伸出手掌在自己头顶,斜着往下,朝王一猛比划。 “滚!”王一猛打了个饱嗝,油乎乎的双手在树干上蹭了几下,回手抹了抹嘴,又蹭树上...... “你是野猪啊!”巴尔思咧嘴一笑。 “你是骚猪。”王一猛捡起一根树枝,扔了过去。 这里地势不适合走车,王一猛和巴尔思分几趟,才把所有猪肉全都搬到马车上。 两条契丹犬吃的肚大腰圆,趴在马车边上舔着嘴角的血渍,一脸的惬意。 那头公猪放血去掉内脏,至少还得有三百四五十斤,那头花母猪净肉得有一百二三十斤,两头半大的野猪加在一起也得有一百五六十斤肉,堆了满满一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杀猪匠。 王一猛坐到车辕上,伸手轻轻朝老马的屁股上一拍:“走唻......” 第81章 大公鸡变奶娘了 天刚亮,乌兰图雅起床洗漱后直奔盖着大公鸡的那个木板小屋,屋里静悄悄的,盆底下并没有发出她想听到的“咕咕”声。 “这是失败了吗?”乌兰图雅有些失望,几次忍住没把盆拿起来,呆了一会儿回到厨房,拿起奶桶和一块挡布去挤羊奶。 今天早上她要做羊奶茶。 早晨外面的天气还很冷,最近出生的小羊羔们暂时还不能放出来,经过一夜的产奶,院子里的母羊们个个奶水充足,她把一只看上去顺眼的母羊牵到一边,将挡布系在它的屁股上。 羊和牛不一样,给牛挤奶时母牛不会拉屎撒尿,但母羊会,经常发生正挤着奶,母羊就把羊屎蛋拉在奶桶里,一桶奶就算是废了。 也有人觉得羊屎拉到奶桶里没啥,伸手捞出即可,羊奶煮开了啥菌都杀死了。 后来有人发明了挡布,把挤奶时羊拉屎这个 乌兰图雅挤奶的手法十分娴熟,拿着湿毛巾把母羊的乳擦干净,双手各捏一只,轮流上顶后下拉挤压羊乳,浓稠的白色乳汁就喷涌而出,落入奶桶里,顿时一股膻味带着纯纯的奶香扑鼻而来。 母羊等会还要给小羊喂奶,每只母羊只能挤出四分之一的奶,四只羊挤出大半桶的羊奶,够一家人一整天的奶需量。 乌兰图雅拎着羊奶,回到厨房放在炉子上煮,从砖茶上取下一小块放大缸子里,用沸水冲泡,把第一泡水倒掉,然后再冲入沸水盖上盖子闷着备用,忍不住又来到小木屋。 屋里还是静悄悄,她双手托着下巴蹲下,看着铁盆出神,忽想这铁盆盖的如此严实,会不会是没有透进亮光,公鸡以为没有天亮? 或者是昨天晚上酒喝的太多,公鸡醉死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掀起铁盆,露出一丝缝隙,让亮光进去,几秒钟后,被盖在盆里的芦花大公鸡扑打翅膀,拍在盆上,随即发出“咕咕......”声。 “公鸡真的发出母鸡的叫声了?!” 她内心一喜,赶紧去把那筐小鸡仔端了过来,听见小鸡仔发出“叽叽叽叽”的声音,盆里的芦花大公鸡就像是听到孩子啼哭的母亲般,发出“咕咕咕咕”的呼唤声。 乌兰图雅掀起盆,一夜过后的芦花大公鸡仿佛变得温柔起来,围着竹筐发出“咕咕,咕咕”的走着,巨大的鸡冠如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态里多了一些慈爱。 听见大公鸡的叫声,鸡仔们叫的也更欢了! 乌兰图雅拿出两只鸡仔,小心翼翼的放在芦花大公鸡的面前,它微微张开翅膀,连续发出“咕咕”的声音,将两只鸡仔收拢在腹下,两只精壮的鸡爪始终处于小心谨慎的状态,轻举轻放,不伤鸡仔分毫。 乌兰图雅大喜过望,把剩下的鸡仔全部放到大公鸡的面前。 芦花大公鸡继续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低下头,伸出铁钩般的鸡喙,轻柔的将两只鸡仔轻轻揽入自己的羽翼里,剩下的鸡仔们像是得到了某种启示,一个个自动钻进公鸡腹下。 “额吉,额吉,成了成了,大公鸡变成奶娘了!” 乌兰图雅兴奋的跑出去,给母亲报喜。 乌日娜正在外面挤牛奶,家里的奶豆腐已经不多,这桶牛奶挤好了要放在阴凉处发酵,明天早晨做奶豆腐,闻言连忙松开正在挤着的牛乳,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转身朝小木屋快步走去。 她还没到门口,就见芦花大公鸡边走边“咕咕咕”地带着二十只叽叽喳喳的小鸡走出木屋,来到院子里。 “哈,真的成了,真的成了!” 乌日娜也是第一次见大公鸡做鸡妈妈,这一瞬间,她的笑容如少女般天真烂漫。 见到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带着一群小鸡仔走出来,一只早出生几天的小羊羔慢慢靠近,毛茸茸的眼眶里嵌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歪头端详,挡住芦花大公鸡的去路。 芦花大公鸡忽地飞起,在小羊羔的脑袋上啄了一下,吓得它连续蹦跶着躲开,逗得母女俩哈哈大笑。 “咕咕,咕咕......”芦花大公鸡昂着头,唤着鸡仔们跟上,忽然它两只鸡爪在地上刨了几下,伸头一啄,一个黄豆粒大小的虫子便被它叼在嘴里。 “咕咕......” 芦花大公鸡将小虫子放在地上,一只鸡仔闻声扑打着毛茸茸的小翅膀跑来,伸出粉嫩的小喙叨起那只小虫子就往墙边跑,立刻有几个小伙伴追来,几步就将它团团围住,伱叨一口分得一条虫子的腿,它叨一口分得半截翅膀,祂分半个虫头,瞬间就把一只小虫子给抢食干净。 几个没抢到食物的鸡仔,跑到芦花大公鸡的面前,就像受委屈的孩子般讨食。 羊圈里昆虫挺多,芦花大公鸡一啄一个准,每个都舍不得自己吃,刚一放下,鸡仔们便一拥而上,将虫子分尸...... 乌兰图雅做好奶茶,端着草框去给几匹马喂草,那匹银鬃蓝马看见她来,顿时朝她调屁股。 除了新来的银鬃蓝马,家里还有六匹马,一匹老马专管拉车和养老,五匹马都是骑乘,其中一匹母马就在最近产仔。 家里还有五头牛,一头是干重活拉重车的阉公牛,另外四头都是母牛,其中两头是半大的小母牛,另有一头母牛也会在最近产仔,还有一头奶牛,满足一家人对奶品的日常需求。 在蒙古大草原上,家畜的产仔期都在春天,这时候虽然夜间气温还会降至零度以下,但白天的气温较适宜,小崽子们春天以吃母乳为主,到夏天时已能独自吃草。 夏天的水草肥沃,能让幼崽们快速补充营养,生长迅速。 秋天草籽结成,可让它们快速增膘,为抵御冬天的寒冷打基础。 到了秋末小崽子们已长成半大,可抵抗漫长冬季的严寒。 “伱还挺记仇啊!” 见银鬃蓝马将屁股对准自己,准备随时尥蹶子,乌兰图雅笑着绕了一圈走到马槽前,把筐里的秋草平均分到几个马槽里,伸手慢慢去摸它的头。 银鬃蓝马张嘴就咬,前蹄子不停踢打地面。 “小气鬼,看伱记仇能到什么时候。” 早有准备的乌兰图雅迅速把手抽回,过了会又单独给它加了半碗玉米,又过了一会再伸出手去摸它的头,它甩头拒绝,但不张口咬了。 第82章 卖野猪肉 “阿爸,你看我的箭术怎么样,”方才那一箭射的很爽,现在王一猛还有点小沉浸那瞬间的快感。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是稍微懂一点射箭常识的人都能射中,你的箭术还得磨砺。” 铁钼尔毫不留情的实话实说,这么近距离射中公猪,是人长手都能。 巴尔思说道:“你这射术真是差到不能再差了,特别是射小猪崽那一箭,简直就是近在咫尺都被你浪射了。” 王一猛起初连续三箭射空,当时他距离那头小猪崽只有二十米不到。 铁钼尔道:“一猛的箭术尚需磨砺,但临场反应机敏,在这一点上巴尔思你得多跟一猛学习。” 巴尔思不服:“我跑的比他快多了。” 铁钼尔:“光跑的快就行了吗?还要学会动脑子,要会审时度势。” 巴尔思顿时不语,刚才围猎时,王一猛的反应能力确实比自己快。 “射箭先练基础静靶,然后再射移动靶,最后才能骑射,这得循环渐进,千万不能觉得自己可以了,就越级练习......”铁钼尔骑马,边走边给王一猛讲解射箭的基础知识和要领,“当然了,射箭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你得勤学苦练,多从中找到窍门......” “知道了阿爸!”王一猛学到了很多。 铁钼尔道:“一猛,咱们今天打的野猪肉得有六七百斤,回到家歇下一半,剩下的你送回去给你爸妈他们。” “不用了阿爸,家里不缺猪肉和野味。这一来一回得两天,车上拉着肉,走路上遇见狼群会很麻烦。”王一猛拿狼群说事。 他家距离这里一百多里,赶马车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两天,回家后老娘一定不会让他马上就走,他还准备这两天去找阿如汗打梅花鹿呢。 铁钼尔想想也是,虽然遇到狼群的几率不大,但万一呢,于是道:“那就回家把这些肉切成条,风干了夏天吃。抽空给老周他们多送些肉过去。” “阿爸,咱们不如把这些肉拉到公社去卖掉,这两天陆续有马群回来,四面八方的牧民和农民都往这里聚集,咱们刚猎的野猪肉很新鲜,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王一猛说道。 “这些肉挂在家里风干好是好,但没那么多地方,昨天刚猎的两只黄羊肉,都快把屋里屋外挂满了。我看一猛的主意挺好。”巴尔思在一边帮腔。 刚才吃好烤肉,铁钼尔去小解时,他们两人觉得最好能把这些肉给卖掉,过几天还能出来打猎。 见铁钼尔不语,王一猛:“老母猪肉人不能吃,留着专门喂狗,留一头半大猪的肉咱们自己吃,剩下这头公猪和另一头半大猪的肉,加在一起差不多得有五百斤,卖五毛五毛钱一斤,就是二百多块钱。” 当下内地的猪肉三毛五至三毛八一斤,羊肉得卖八毛多一斤,但这边的猪肉却比羊肉贵,因为这边几乎没人养猪。 养牛羊吃大草原的青草不用花钱买,养猪你不喂玉米豆饼它不长肉。 这是笔不小的收入......,铁钼尔算了一下,别看自己家里面有一千多头羊,其实去掉上交给国家的提留,去掉生病死的、去掉被狼偷走的、去掉丢失的,再去掉饲料和买秋草的成本,一年下来平均一头羊也就挣个一两块钱。 去年家里八百多只羊,所有成本全部去完,也就赚了个一千来块钱,虽然这比起内地种地的农民那是好很多,但牧民辛苦啊,自己一家人几乎常年夜夜无休的防狼,实属不易。 “行是行,可我没有卖猪肉的经验啊。”图卡铁只卖过活羊,屠夫真没做过。 “这事交给我办,卖肉我在行,以前家里打到野猪狍子之类的一下子吃不掉,我们常拿去卖。” 王一猛知道,卖肉说着简单,实际上刚开始很难,像铁钼尔这样没卖过东西的人,你让他突然去卖肉吆喝,他真不一定拉得下来脸。 三人很快到了位于公社西侧向的马场,马场边上的这个临时小集市已初具规模,买啥的都有,好的位置已被别人占满,见三个人拉着一车猪肉,很多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咦,那不是叶小鱼吗!” 王一猛对铁钼尔说道,恰好这时候叶小鱼刚给一个女孩子量好腰身,放下尺子抬头也看见了他,愣了两秒,翻了个白眼,转脸跟那个女孩子说话。 王一猛:这小丫头片子,还挺记仇。 “等会儿,你把猪肉切个十来斤,给这姑娘送去,”铁钼尔说道。 “阿爸,为什么要给她啊?十斤猪肉能卖五块多钱,够做一身衣服的了。”王一猛不乐意了。 “昨天的确是你不对,就当给人家道歉了,再说这猪肉又不是自家养的,男子汉不要那么小气。”铁钼尔说道。 “行吧,等卖好肉,回家时我给她送几斤去。” 王一猛三人在小街的一头停好车子,巴尔思把三匹马牵到马桩上拴好,铁钼尔买来一杆勾秤后王一猛让他去随便溜达,他认识的人太多,这个给便宜点,那个少收点钱的,得少卖很多钱。 等铁钼尔离开,王一猛开始吆喝起来。 “大家快来看一看哦,新鲜的刚猎的花野猪肉,还热乎着呢,买回去烧烤爆炒都很好吃,大骨头汤炖汤给孩子长个......” 王一猛吆喝起来像模像样,他上辈子干养殖业,经常卖肉。 他一吆喝,很快就有人过来。 “你这猪肉是刚打的吗?” “刚刚才打到的,你看,猪脖子上还有箭头留下的窟窿。”王一猛说着把猪脖子上那个箭伤展示出来。 “这肉怎么买的?” “这肉新鲜就买新鲜的价格,六毛一斤,刚才我们几个割下一块肉烤了吃,又鲜又嫩,入口多汁。” “太贵了,你这野猪肉上还有毛。” “这你不懂了吧,没毛的还说不准是不是野猪肉呢。没毛,没毛的我得卖你七毛五一斤。” 王一猛这话说的让巴尔思佩服不已,没脱毛的猪,硬是让他给说成优点了。 “六毛一斤,有点贵?好的羊肉才四毛一斤。” “家养的羊肉能和这野猪肉比吗?你要先看看,我这是刚猎的野猪肉,市面上野猪肉的价格比家猪肉至少贵出一半,现在家猪肉都卖四五毛一斤,我这野猪肉才卖你六毛,过了这个村,你找不到我这店儿。” 此时内蒙这边养猪的人极少,因为养猪要喂它粮食,而养牛养羊有草就行,饲养成本大大减少,谁会守着现成的天然大草原不利用,反而去买玉米高粱养猪。 所以内地才三毛五一斤的猪肉,在这得卖四五毛。 “五毛五钱一斤,我就来十斤。” “五毛五一斤,你才买十斤?我走路上一个人买了二十斤,我还卖他五毛八呢。不卖不卖。” 王一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瞎话说的眼都不眨。 “你这小伙子做生意咋那么死心眼呢,你卖给我五毛五一斤,我替你吆喝。” “行吧,五毛五一斤卖给你,但你至少得买十五斤” “行啊行啊,切肉吧......这块,对,我就要这块......” “十六斤,五毛五一斤,八块八,你发我也发。” “你这小伙子真会做生意.....好好好,你发我也发!” 见有人买肉,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人就是这样,见有一个人买,别人便络绎不绝 一个小时不到,就把那头公野猪的肉全部卖掉。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那头一百多斤的半大野猪肉也被卖完,两头猪一共卖了260块钱,还剩下很多骨头带回去喂狗。 “这两天收获不小,今天一早晨收入260,还有两只黄羊,更贵的是三只貂皮。一猛,你不去做小贩子,真的是可惜了!” 站在一边专管收钱的巴尔思说道。 “你以为猪贩子赚钱少啊,他们一年到头赚比咱们多。” 王一猛说着割下一块好肉,背在身后,走到叶小鱼的裁缝摊前:“叶小鱼!” 第83章 再战大青狗 叶小鱼抬头看着他:“干嘛?” “我阿爸让我给你送一块猪肉来,昨天的事,对不起啊,当时我不是故意的!” 王一猛说着把猪肉递了过去,“这是我们今天早晨刚打到的野猪肉,新鲜着呢。” 见王一猛是来道歉,叶小鱼的语气顿时缓和下来:“昨天的事其实不能怪你,我也有不对,我不该跟畜牲呕气。这猪肉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卖吧,辛辛苦苦打来的不容易.......” 话音未落,她嫂子伸手接过猪肉:“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嫂子……”叶小鱼朝嫂子跺脚,伸手握住了两个乌黑的辫子,皱眉说道。 “你们忙,我要回家了!”王一猛说着转身离开。 “等一下,等一下!”长着虎牙的少妇,一把拉住王一猛的胳膊,“小兄弟,我给你几只小鸭子带回去。”说着,她挑出十只小鸭子,放到一个小框里,“你妹妹肯定喜欢。” 王一猛也不客气,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跟阿雅说,让她明天来取衣服。”叶小鱼对着王一猛的背影说道。 “知道了!” “我就说吧,这小伙子人不坏,你还不信!”少妇拎着猪肉掂了掂,至少有十斤,今晚有肉吃了。 “又不是他要送肉来的,是他阿爸让他送出来的!” 少妇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好意,后天那姑娘来取衣服,你别收她钱,有来有往嘛。” “你倒是会做人情啊,用十只小鸭子换回来十斤野猪肉,还让我贴上一身衣服,你真会算账啊嫂子,我哥娶到你也真是福气。” “嗨,你这死丫头,炒猪肉你不吃啊......” 王一猛拎着小鸭子,来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卖货郎那里,给阿雅买了一个好玩的西洋镜,给自己买了一副牛皮扳指,他那个扳指还是巴尔思以前用的,刚才在使用破甲箭击杀大公猪时有些破损。 付好钱刚要回到大车那里,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一猛老弟。” 王一猛转身。 是自称草原雄鹰的脱里,车文杰。 “你?”王一猛淡淡的说道,面无表情。 脱里上辈子替卓力格图作伪证,王一猛恨透此人,有机会必须要弄死他。 “我看你们拉了一车野猪肉,今天收获不小啊!”脱里脸上带着善意。 “我车上还有二百斤老壳肉(下过崽的老母猪肉),你要是想吃,我送你几斤。” 在蒙古,老壳肉都是喂狗的,王一猛这是把脱里比喻成狗了。卓力格图的狗。 知道王一猛这是拐着弯骂自己,脱里也不生气,依旧笑道:“我跟卓力格图在一起只是打猎合作,因为他有好狗我没有。平时我跟他的关系,并不比跟你的好。” “你跟他的关系如何,关我何事。”王一猛不想跟他啰嗦,转身就走。 “一猛老弟,等一下。”脱里伸手拉住王一猛的衣袖,王一猛止步,回头看着他的手,脱里松手笑道,“昨天的事你也看见了,我当时是中立的,两不相帮,那几条狗也都是卓力格图家的。” “说吧,你找我何事。”王一猛依旧淡淡的道。 昨天他被卓力格图踩在脚下时脱里笑声很大,他拔刀杀了蒙古獒时,脱里的手搭枪了。 “我就想问问,你那条大青狗现在怎么样了?” 脱里昨天跟着卓力格图一起离开后,二人之间起了争执,卓力格图说他准备在雄鹰大会上向乌兰图雅表白的事,是脱里说出去的。 脱里不承认,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脱里看中了王一猛的那条大青狗,他知道如果在平时王一猛绝对不会卖狗,但现在大青狗重伤,他想碰碰运气给买回来。他有办法治好。 大青狗一打五毫无惧色,而且还死命护主,让脱里热眼,昨天如不是担心引起卓力格图不快,他当时就想出钱把重伤的大青狗买下来。 “托你的福,大青狗伤的很重。” “一猛老弟,我再一次声明,我跟卓力格图在一起只是打猎伙伴,其实没啥交情。他这人的人品你是知道的,昨天看他那样对你,我就不想跟他往来了,我觉着你够义气,再说咱俩都是汉人......这样你看行不行,你出个价,把大青狗卖给我,我带回去给它治好。” “不用,我能治好大青狗。”王一猛还是淡淡说道。汉人怎么了,蒙古人又怎么了,哪里都有好人坏人。 脱里道:“同样是治好,但结果大不一样。我家有祖传的治狗伤秘方,能让重伤后的狗的恢复如初。大青狗伤的重,如不上些特殊手段,就算治好了战力也得打折。”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王一猛不想给他啰嗦,转身就走。 “一猛老弟,跟你说实话吧,卓力格图托人从外地买了几条好狗、猛狗,这几天就到,是专门用来对付大青狗的,你也不想大青狗重伤后难以恢复到伤前战力,被卓力格图家的狗虐吧?” 王一猛停下脚步。 “一猛老弟,你出个价,只要不出格,我绝不还价。”脱里大喜,以为王一猛动心了。 王一猛回头:“你告诉卓力格图,我和大青狗等着他。同时我也告诉你,我不但会治好大青狗,还会让它比以前更猛。”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传来脱里的声音:“一猛老弟,你把大青狗卖给我,我治好了就用它一年,一年后一分钱不要再还给你......王老弟,你再考虑考虑......” 王一猛恍若未闻地走到一个扛着卖糖葫芦卖的老者跟前,买了几支糖葫芦用纸包好,回到大车边,和巴尔思一起把剩下的猪肉收拾好,拿麻袋盖上,内蒙这边风沙很大。 过了一会铁钼尔骑马从供销社回来,买了些箭,以前的箭都是他自己手工制作,现在没有时间,而且买来的箭更好使,威力更大。 “阿爸,一共卖了220块钱。” 王一猛把钱交给铁钼尔。 刚才巴尔思和他私下商量好了,扣下40,二人均分。 按照巴尔思的意思,上交180。王一猛没同意。 铁钼尔太抠了,平时他俩俩大小伙子,走哪兜比脸都干净,但对阿雅却是大方的很,以至于他们经常找阿雅借钱。 “这么多?”铁钼尔愣了几秒接过钱数了两遍,小心翼翼地装进上衣口袋里,还伸手抹抹平,这差不多是全家一个季度的收入了。 王一猛和巴尔思交换了个眼神,会心一笑。 “要不过几天咱们再去大斜岗子打几头野猪?公猪肉最好卖。刚才有个人要买这两个卵泡子,出十块钱我没卖,带回去咱们自己吃。” 王一猛试探着说道,然后和巴尔思一起看着铁钼尔。 刚才有个老牧民,一眼就看中了那两个被他除去骚筋的大卵泡子。 这猪卵泡子若是在内地,女孩子知道的情况下绝对不好意思吃,但在内蒙这边没人讲究,每年春天家家都有骟羊、骟牛、骟马的,到处都是卵泡子,那比肉好吃。 第84章 牤牛斗角 “这得看有没有时间,过几天咱家就要忙了,得先把转场的准备工作先做起来。反正这两天是不能再去大斜岗子了,野猪比家猪有记忆,最近它们会小心翼翼。” 铁钼尔抬头看看天,该回去了。 “阿爸,你还记得昨天驯服那匹银鬃枣红马的小伙子吗?”王一猛赶着马车,出了小街后问道。 “你是说扔给阿雅套马杆的那个后生?”铁钼尔对阿如汗的印象深刻,他们父子俩是第一个上场训马的。 “就是他,他叫阿如汗,昨天临走时,他邀我去围猎梅花鹿。我说这事得跟我阿爸讲,阿爸同意我才能去。” “他是看中你的马快了。”铁钼尔说道,刚才王一猛的话,说的他心里舒畅。 巴尔思心说,这马屁拍的舒服啊! “是的。他说发现一群鹿,其中一头大公鹿的鹿茸得有磨盘大,他担心别的马追不上,想请我跟他一起围猎,猎到后对半分,我想带巴尔思一起去,他也同意。” 王一猛昨天晚上就把这事跟巴尔思说了,巴尔思当然愿意了,但他估计铁钼尔不会让他们去。 虽然猎鹿没什么危险,但有鹿的地方往往就会有猛兽的存在,现在罴瞎子刚刚出仓,它们饿了一冬,最喜欢的就是鹿肉。 今天猎猪卖了这么多钱,二人刚才商量后决定,趁老头子数钱开心,把这事提提,也许能成。 见铁钼尔不语,王一猛继续说道: “我答应他去猎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以前我妈老是会心忙心跳,偶有心痛,我爸给她找了个老军医把脉。老军医开了一味药,把鹿心焙干,每日冲黄酒五克,连续服用一个月可治心悸、心痛。期间若是有鹿茸膏辅助,效果更佳。” “于是我爸就和我哥便猎了一头公鹿,我妈连续一个月服鹿心和鹿茸膏,至今再没有出现过心痛心悸。我见阿妈经常双手抱胸,有时痛的脸色发白,症状和我妈一样,所以我想猎鹿,取鹿心,熬鹿茸膏给阿妈吃。” 上辈子乌日娜最终还是死于心脏病和一些基础病,都是平时累出来的。 铁钼尔看着王一猛,几秒后又看看巴尔思。 巴尔思连忙脸看他处。 “你阿妈一直说你这孩子心好,仁义。猎鹿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潜在的危险还是有的,以前出现过饿熊和人争鹿的伤人事件,你们去了后切记小心。” 铁钼尔这是答应了,这孩子这么仁义,自己不答应也说不过去。 “阿爸,我们一定会小心的。”王一猛很高兴。 刚才铁钼尔说饿熊和人争鹿的事,王一猛以前也听王建设说过。两个猎人杀了一头鹿,正在取鹿茸时,一直躲在暗处的罴瞎子突然窜出,一巴掌拍死了其中一人,另一个人装死才躲过一劫,但头皮被罴瞎子揭下一半。 王一猛把阿如汗讲的鹿群每天活动的路线,跟铁钼尔说了一遍。 铁钼尔说:“开阔地熊跑不过马,你们尽量把鹿赶离不要靠近大兴安岭,在开阔地上围猎,即可保证安全。罴瞎子饿了一冬,追不上鹿,但它也能学狼那样为了一口吃的,不动声色的等上几天。” “知道了,阿爸!”王一猛话音未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却没有引起两条契丹犬的警觉。 “这是两头大黄牤牛在斗角。” 铁钼尔说着朝声源方向看去,前方有一个天然大坡,不断发出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坡那边传来的。 “阿爸,咱们去看看吧!?”王一猛有点兴奋,同时也佩服铁钼尔仅从牛角的撞击声上,就能判断出是大黄牤牛而不是水牛。 “看一会就走,不可久留,这些家伙一旦打输了,有时会迁怒于人。” 铁钼尔知道王一猛没有看过黄牤牛斗角,年轻人喜欢新奇,想看就让他看看,以后放牧时见到也能知道该如何应对。 王一猛来劲了,伸手轻拍老马的屁股,让它快走。 他知道牤牛斗角是大力士之间的激情碰撞,特别是黄公牛之间的对垒最有观赏性,上辈子他没看过,后来随着时代发展,人们使用人工繁殖技术为母牛配种,难以管理且经常伤人的的牤牛,很快从大草原上消失。 在蒙古大草原上,黄牤牛的性子最为狂暴,比起水牛跑的也快,比烈马还要桀骜不驯,烈马还有被马倌驯服的时候,除非把牤牛的卵泡砸碎,不然它永远无法驯服。 烈马见人还逃,黄牤牛却会主动攻击人,每年当夏天母牛发情期间,都会发生牤牛伤人事件,这也是它们后来从草原上消失的原因之一。 阉牛性格温顺好管理,小公牛小时候还怕人,到了三岁性成熟后就不再怕人,它们脾气上来就会红眼顶人,红眼牛,红眼杀人牛就是这么来的。 为了选出最好的种牛,为了大草原上的母牛能繁育出最好的牛犊子,每年县里都会从各家牛群里挑选出一些体型优秀的二岁多的小公牛,让它们回归大自然,接受大自然和草原狼的洗礼,能存活下来的再过两年,就能挑战并淘汰一些老公牛。 这些家伙平时过着消闲自在的光棍生活,三五成群,或两三一帮,秋、冬两季每天就是吃草睡觉,到了春季它们荷尔蒙开始苏醒,变得暴躁起来,一改往日光棍与光棍之间的和谐,四处打架,惹是生非,为夏季争夺交配权而磨砺战斗力。 和儿马子一样,黄牤牛也是谁的战斗力强,谁拥有后宫就多,这也是大自然的优胜劣汰,胜利者就会进入牛群成为皇帝,等到母牛的发情期过去后,它们又继续做回快乐的光棍帮。 忽然,撞击声消失。 “坏了,这两头黄牤牛是要分生死!”铁钼尔说道。 王一猛:“怎么说?” 铁钼尔说道:“两头牤牛用角撞击,发出砰砰声,听上去很吓人,其实只要有一方在撞击顶角中力量落于下风,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失败者就会逃跑。就怕那种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拿不下谁,都斗红了眼,这时候它们就不再是角力,改为用角豁杀,这往往会出牛命。” 说话间三人骑马赶车就到了坡顶,只见在前面坡凹子里,两头体重都在八九百斤的黄牤牛,正在用锋利的牛角攻击对方。 第85章 这头牤牛死定了 阳光照在湖绿色的大草原上,让人感觉呼吸都是绿色的,空中有一群大雁排着“人”字队形飞过,它们从过冬的南方回来。 捡蛋的季节,很快就要到来。 两头牤牛的牛角锋利如刀,向前斜长,两对黑黄色的牛角上都沾有鲜血,大腿上的腱子肉就像一个个小足球般在油滑光亮的皮毛下鼓起,随着它们的每一次冲锋,浑身肌肉呈现出一种暴力美感。 各自的身上都已挂彩流血,这反而让它们变得更加凶猛。 那个黑肩肌肉隆起如坟的牤牛,在一次碰撞后,占据了“T”字形里那个最有利的“I”位置,它弓腿挺腰,力从短粗的脖颈直贯入角,甩头朝那头红肩牤牛的前颈部攉去。 颈部基本上是每个动物的薄弱点,如果让这一牛角攉实了,相当于用剃刀在人的脖子上割开一个深口子。 红肩牤牛处于最不利的横身位置,多年的打斗经验,让它刹那间知道形势对己不利,但已没有时间让它做调整,避无可避的只能扭头用角抵挡最最弱的颈部,“咔”的一声闷响,它的左角挡住了对方的左角,可对方的右角却斜着插入它的前腋下后猛地甩头。 “嗤啦!” 红肩牤牛的左前腋下被豁开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这一声撕开牛皮的扯裂声音,连站在坡上的王一猛都隐约听见了,他甚至感到浑身一麻。 红肩牤牛“哞”的一声想逃,可是晚了,对手得理不饶人,发疯似的趁势往前连续攉动一双锋利的牛角,在它的腹部和腋下又留下几道大血口子,它失去平衡,被撞翻在地,连续滚了两圈后,被对手的一双牛角抵住腹部一顿输出。 “这头红肩牤牛完了,大概率是活不成了。”铁钼尔语气中带着可惜。 红肩牦牛死里求生,拼命挣扎,终于爬起,发足狂逃,黑肩牤牛挺角就追,跑出几十米后止步,看着逃远的败将,昂头发出胜利者的吼声:“哞!”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就像两大高手过招,招招夺命,很残暴,很血腥,是力量与技巧的结合,黑肩牤牛的技术和力量全部在线。 “阿爸,这头受伤的牤牛跑的还挺快,它皮糙肉厚的应该不会死吧?!”王一猛问道,红肩牤牛已跑远,看样子应该伤不致死。 铁钼尔道:“对手给它造成的伤害可能不至死,但草原狼却不会让它活下来。牛群也有自然淘汰法则。它受伤后,曾经的队友不但不会接纳它、保护它,反而会驱赶它,要不了三日,它就会死于草原狼之口。” 王一猛懂了,这就像动物世界里播放的那样,牛群里一旦有牛受伤了,领头的公牛会将受伤者驱逐,因为伤者会引来猛兽,这会给整个群体带来威胁。 王一猛:“咱们人不干预救治它吗?” 铁钼尔道:“不会干预救治。这是腾格里制定下来的千万年生存法则,我们蒙古人不会打破这个淘汰法则。失败就说明实力不够,理应被淘汰,这也是对世人的一个警示,可让草原汉子们不断变强。” 王一猛:“阿爸,如果我们想办法跟踪这头受伤的牛,是不是也有机会捕捉到狼呢?” “这个基本上难以实现,人类的跟踪技巧远不如狼,狼所得到的每一口食物都是用搏杀拿命换来的,你跟踪这头牛,想以它为诱饵捕狼,却不知你已经被狼跟踪。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狼若是那么好抓,早就绝种了。” 回到家已过中午,乌日娜早已把羊群赶出圈,小牧和母獒还有那只鞑子犬,一起跟出去放牧。 乌兰图雅在家照看小羊羔,满院子都是羔子们在蹦跳,她在外面做了个狗窝,八只小狗崽吃饱喝足肚皮朝上晒太阳,躺在狗窝里睡得很憨。 大公鸡喂饱了一窝小鸡仔,带着它们找到一处安静地儿,展开翅膀把鸡仔全部护在羽翼下,妥妥的慈父。 “阿雅,这是那个叶小鱼的嫂子让我带给你的。”刚到家,王一猛就把十只小鸭子拿去给乌兰图雅,她开心接过,连说要谢谢人家。 “谢什么呀?!阿爸非让我拿十斤野猪肉给那叶小鱼。瞧,十斤野猪肉换来十只小鸭子。” “你别那么小气,昨天就是你不对。”乌兰图雅兴冲冲的找来一个小箱子,把小鸭子放在里面喂食。 “对,我小气,这糖葫芦你要不要?还有这西洋镜子......”王一猛拿出糖葫芦和西洋镜,想得到几句好话,却被她一把抢走,“阿雅,那糖葫芦有一半是阿妈的,你别都贪了......阿雅,上次找你借的那些钱就算抵账了哈......” “想都别想!”阿雅咬了一口糖葫芦,酸的两只大眼睛连续扑闪。 “阿爸,咱家现在是海、陆军都有了,就缺空军了,你啥时候给我们买一架战斗机回来啊?”看着满院子都是生机勃勃,王一猛觉得就缺少一头雄鹰。 “战斗机现在还在工厂里,等造好了再说。”今天这一场猎打下来,把铁钼尔的瘾给勾上来了,他接着说道,“咱家小动物太多,不能养鹰,鹰的存在,会让鸡,鸭,羊羔子有很深的不安全感,它们之间不能共存。” 说话间,三人一起把所有的野猪肉卸下来,切成一条条的挂在阴凉处,当下虽是春天,但夜间的气温还会跌破冰点,白天就中午暖和那几个小时,这头野母猪肉,够这几条狗吃小个月的。 到底是一起战斗过的伙伴,听见王一猛的声音,大青狗慢慢从蒙古包里走出朝他摇尾巴,精神状态看上去恢复了很多,若是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没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狗身体的恢复能力很惊人,一岁大的狗相当于人十三、四岁,可以满田野抓兔子,而一岁的婴儿才刚刚能走路。 这样算下来,狗受伤后一天的恢复程度,相当于人十天左右。 王一猛走过去,蹲着搂着它的脖子,摸着它的头聊天,等大青狗痊愈了,他会给它上小灶,迎战卓力格图新买来的猛犬。 再过些日子,等刀疤和钦岱痊愈(当时看它们伤的重,但恢复的很好),狗群会迎来前所未有的鼎盛,管他卓力格图买来什么样的狗,王一猛也敢跟他斗。 家里还有八条狗崽,这就是他的底气和资本。 卸好猪肉,巴尔思带着两条狗去换乌日娜回来吃中饭。 铁钼尔把焐在牛粪羊粪里的杆子拿出来找直,然后还得再放进去继续焐着。 王一猛赶着牛车,带着乌兰图雅去三里外的不冻河拉水。 不冻河水质清澈透明,河边水草长得丰盛,一只水鸟如离弦的箭般从空中俯冲下来,在水面上一个沾水后拉升,嘴上叼着一条活蹦的白鱼远去,鱼鳞晃动红日,转眼消失在天际。 到了河边,为了防止牛拉屎拉尿污染河水,王一猛把牛牵到离岸很远的地方,用一根长绳子系着鼻子,在地上楔一个牛橛子,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牛橛子,让它转着圈吃草。 见有人来,一只野鸭带着一群小鸭子消失在水面,留下一圈圈的涟漪,一分钟后它们从对岸浮出水面,王一猛真想问问母鸭子,伱是怎么做到,带着一群小捣蛋在水里也能保持队形的。 王一猛拎着两只桶,从河里拎水提到岸上,乌兰图雅站在车上接着捅,把水倒进大铁桶里。 这水桶很大,能盛五六十桶水,够全家人用上几天,刷过锅碗的水都饮牛、马,此时羊群每天出去,可以吃地上没有完全化掉的积雪。 到了夏天,每天像这样满车的水,得拉两车回去饮畜生。 午后的阳光耀眼,忽然在右前方二十几米外的一处狭长水面上,有银光耀眼,这引起了王一猛的注意。 第86章 你在教我学坏啊 这个狭长的水面宽大概有二米多,越往岸边越窄,呈倒梯状,长约十四、五米左右,是去年夏天雨水大的时候冲出来的小沟,直通不冻河,边上长满水草,也算是这条河的一个小小的分支。 王一猛:“阿雅你看,那边水面上银光闪闪的,是什么?” “咱们过去看看!” 乌兰图雅从车上跳下来,二人朝那个小水沟走去。 距离小水沟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水面忽然蹿动,成千上万条银色的鱼见到有人来,就像是炸锅般跳跃着朝主河道里游去,在水面留下星星点点的银光和波纹。 “这是罕见的大银鱼!”乌兰图雅尖叫着跑过去,想要堵住通往主河道的那个缺口,“快堵住那个缺口,不要让它们跑了。” 但鱼儿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刚跑出去几步,这条小沟里的鱼,就利箭般逃了个干干净净。 而且就算鱼儿不跑,也没东西堵住出口。 看着鱼群消失在水面,乌兰图雅一脸的惋惜:“好可惜呀,这群鱼要是抓到,够咱们家吃上小半年的。” “大银鱼?” 王一猛又惊又喜。 大银鱼可是宝贝啊,在淡水鱼里比刀鱼还要珍贵,它属于鱼类却没有鱼鳞,浑身无骨,没有内脏,号称水中的人参,营养丰富,优质蛋白在鱼类中顶尖。 在后世,这种鱼已经没有野生的了,属于有价无鱼的典型范畴。 即便在当下,这种鱼也要卖几十块钱一斤,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吃得起的,主要用于接待外宾。 后世这种鱼的价格只有几十块钱一斤,那是因为野外野生的已经绝迹,能买到的都是人工饲养,肉质和这种野生鱼有天壤之别。 这时候的大银鱼即便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也闻不到一丝鱼腥味,而经过人工饲养的则有鱼腥味,价格也是有千里之别。 “太可惜了,我还是几年前吃过这种鱼,鲜美无比,舌头差点咽肚子里了,吃过的人都说一生难忘!”乌兰图雅看着鱼群消失在水面,摇头惋惜。 王一猛走到那条小沟边,见在靠近岸边的水面上,飘着一些残碎麦穗子草。 麦穗子草也叫野谷子,是草原上牲口最爱吃的一种牧草,每年秋天草籽成熟的也最晚,不等熟落就会被大雪掩盖,变成冰箱里的保鲜草籽,是来年下崽母牲口最大的营养来源。 蒙古人把水源看的很神圣,特别是阿尔山市的牧民,几乎都要吃这条河里的水,牧民们保护这条河的水源洁净,就像保护自家热水瓶里的奶茶,平时绝对不会往河里扔东西。 极有可能是早晨有牧民来河边取水,随车跟来玩的小孩趁大人不注意,把自家牛吃剩下的野谷子扔到了水里,草种子引来成群的大银鱼。 “应该是这些野谷子引来了鱼群,都快被它们吃完了,咱们也割一些草扔到水里,有可能这群鱼还会回来。”王一猛看了看四周没人。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可以!”乌兰图雅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咱们把草扔进去,等把鱼抓到了,再把草捞出来,也不会有人看见。” 王一猛才不管这些,再说这些草籽都很有营养,扔到水里喂鱼,对鱼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平时牧民们取水大多选择在天刚亮,沉淀了一夜的河水在这个时候最干净,中午前后,前来喝水的野生动物会把水给搅浑。 见乌兰图雅犹豫,王一猛继续说道:“阿雅,咱们只要持有一颗纯净的心就可以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乌兰图雅毕竟还小,哪里经得住他这种已活过一辈子的老男人的忽悠,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动心了:“那说好了,等抓好了鱼,再把草捞出来。” “行!”王一猛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在这边割草,等会放进去引鱼来,你现在回家拿筛子和桶,如果阿爸问起,千万不要说此事。” 乌兰图雅十七年来第一次抓鱼,被王一猛说通了就很兴奋,上岸骑马回家。 在此时的蒙古,女人是不可以下河的。 “这你放心。” 乌兰图雅上岸骑马回家,谁还不会撒个谎啊。 王一猛拿过随车携带的铁锨,伸到水中央试了一下,这条小沟的中间水深大概六七十厘米,越往岸边水越浅。 他用铁锨从岸边挖来土,把入口处给垫浅,只留下三十多厘米的水深,然后从车上拿过镰刀,割了几大抱的野谷子,刚放在入口处的两岸,阿雅骑马拿着筛子和桶回来了。 “你走后我用铁锨试了一下,这个小水沟里最深的地方只有六七十厘米,越往岸边越浅,我们先把草扔进水里,把大银鱼引进来。” “可把鱼引来了,咱们怎样才能把鱼堵在浅水区里出不去,怎样把鱼从水里抓出来呢?” 乌兰图雅抓过野兔,旱獭,抓过黄羊,猎过狍子,甚至敢打狼,就是没有抓过鱼,她不但是旱鸭子,从小到大,脚趾头都没有下过河。 大银鱼这种生物,别说见到人就迅速游走,见到岸边有只小兔子都迅速逃离,非常难抓,这都是被它们的天敌大虎头鱼给逼出来的,后来也是因大虎头鱼而绝迹野外。 “抓鱼我在行,你跟着我做就行,等会看我跳起来扔草,你迅速跟进。” 王一猛说着把少部分的野谷子洒在浅水区里,在入口处放了几根草引鱼,然后把入口处一边的草做成一个窝,人趴在里面,能透过草的缝隙看到水里的鱼,但水里的鱼却看不见他。 上辈子十五、六岁的时候,家里大人严禁打猎,他们这么大的男孩子就喜欢抓鱼,用这种办法把鱼骗进他们挖好的小沟里堵住,最后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抓鱼的快乐,没抓过鱼的人不懂。 乌兰图雅有样学样,在入口处的另一侧把草做成草窝,人往草里这么一趴,顿时那种感觉就上来了。 “一猛哥,我怎么感觉,咱俩是在做贼呢?”乌兰图雅小声说道,这样既刺激又好玩。 “你是真的没有做过贼啊阿雅,你要是偷过黄瓜,西红柿,你就知道做贼有多快乐了。” “我感觉,你是在教我学坏呢?”乌兰图雅透过草缝看向对面,说着忽的咬了咬嘴唇。 “可不能这样说啊阿雅,这要是被阿爸阿妈知道了,还不捶死我。哥这是在教你生存技巧。”王一猛心说我不把你教坏,你以后怎么保护自己,“别出声,鱼群来了。” 第87章 抓大银鱼 只见从水底出现一阵涌动,接着一小群白色的大银鱼冒出,脊背划开水面,游到了小支流的入口处,围着那几片草叶争食,拍的水哗哗哗响,水面上波纹荡漾,接着又有很多大银鱼出现,很快将入口处的草吃完,却迟迟不肯进入那条小沟。 终于,有几条大银鱼试探着朝小沟入口处游去,刚进去半米却又马上游出,但它们的这个举动,让另一些跃跃欲试的大银鱼变得大胆起来,游到一半却也出来…… 大银鱼果然是谨慎啊……王一猛从没见过这么谨慎的鱼,果然越是金贵的越难抓。 他小时候常钓一种喜欢趴在河边,地方上叫“肉趴雉”的小鱼,随便拿一个白线系着蚯蚓,往它面前一放,它必叨,一拎一个准儿,一个下午能钓上来一碗,去掉内脏洗干净,扔油锅炸一下,咯嘣脆,能当小点心吃。 终于,几番试探后,几条大银鱼游到小沟的潜水区啃食野谷子,有了探险者和领路者,鱼群一拥而入,游进小沟,争吃草上的草籽,沟里白花花的都是大银鱼,吃的草籽沙沙响。 “扔草。” 王一猛一跃而起,抱起一大团青草扔到入口处,将数百条闻声想蹿回深水区的大银鱼又给逼回浅水区。 乌兰图雅兴奋,跟着跃起,抱起一抱草扔到入口处,二人轮番扔草把入口处堵住,虽然堵不住水,但厚草如网般将鱼群堵死,再也出不去,只能在这方寸之地来回急蹿,激起一道道波纹,还有一些大银鱼跳跃出水面,有几条跳上了岸,被乌兰图雅一一抓住扔桶里。 大银鱼其实并不大,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二厘米,基本上都在八九厘米左右,浑身柔软无骨,通体银白,透明发光,在阳光下很耀眼。 “一猛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乌兰图雅看鱼群已被困住,知道这里的鱼不少,兴奋的问道。 “筑堤,把水拿干后捡鱼,这么金贵的大银鱼,逃走一条都是罪过。”王一猛说着脱掉外衣,拿过铁锨,准备挖土。 “筑堤?怎么筑?”乌兰图雅第一次抓鱼,不知道抓鱼还要筑堤。 “把这个入口处给筑上一道堤坝,然后用桶将这条小沟里的水全部排出,这叫抽干水抓鱼。” 王一猛说着挖土筑堤,对既兴奋又忐忑的乌兰图雅说道,“阿雅,你去岸上放哨,有人来就说一声。” “你这就是在教我学坏啊!” 乌兰图雅爬到水车上,四周哪有人影,这时候是家家最忙的时候,都趁着中午暖和,抓紧让羊多吃草补膘,哪有人来河边,而且现在也不是拉水的时候。 王一猛就当这是练习力量了,挥着铁锨奋劲猛干, 见到河里有人,鱼群忽然沉入水底,仿佛消失了一般, 很快两米多宽的水面上,被王一猛筑起一道宽约半米的坚实堤坝,他脱鞋,脱掉长裤,穿着大裤衩跳进水里,拿起桶朝外舀水。 “你这要是被阿布看见了,少不了一顿揍。”乌兰图雅站在水车上看的目瞪口呆,这家伙越来越大胆了。 “你不说,阿爸怎么可能知道。”王一猛不停歇的往外舀水,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感觉不到累。 很快小沟里的水被他舀出去一半,剩下的水已经藏不住庞大的鱼群了,有的鱼顺着水往他这边游来,听见舀水声,又甩着尾巴噼里啪啦的洄游到群体里。 小沟里水少了,王一猛拿过铁锹,又在自己和鱼群之间筑起一个小坝,防止有鱼趁乱游到舀水的位置,被水桶舀出去。 “阿雅,到水里来,拿筛子在小堤坝上挡住,不要让鱼群下来。”王一猛叫道。 阿雅不敢,连连摆手:“你让我往河里扔草,就已经是底线了,让我和你一样进入水里,打死我也不敢。” “阿雅,你这八年书算是白读了,女性能抵半边天,男人能下水,女人凭什么不能。”王一猛招手,鼓励她下来。 蒙古大草原上有很多习俗太过陈腐,这种落后的习俗,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深入,几年后就被摒弃。 阿雅还是不敢,连连摆手。 王一猛把手一摊,放下桶:“你不下来,这鱼就没法抓了,它们会顺着水流过来到我脚下,在水里我看不见它们,一桶可就舀出去十几二十几条,到最后水舀完了,鱼也跑光了。” 被他这样一说,阿雅有些不知所措了。 王一猛跳上岸,把她从牛车上拉下来:“中午不会有人来这,没人知道你下过水,快点快点,不然鱼跑光了可惜......“ 阿雅有些忸怩地脱鞋、脱袜子,卷起裤脚,葱白似的脚趾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她扶着他伸过来的手,脚尖沾了一下冰冷的河水,被激的勾着缩回,浑身鸡皮疙瘩骤起,忍不住低声尖叫,有兴奋也有惶恐。 虽然水很凉,但在脚尖接触水的那一瞬间,从未有过的一种放飞感,让她感觉不到水冷,在王一猛的鼓励下进入水里,拿着筛子堵在小堤坝上,随着王一猛不停往外舀水,鱼就顺着水流而下撞在筛子上又仓皇洄游,如此反复,这种体验让她很兴奋。 王一猛忽然放下桶,伸手在脚底下摸了一圈,抓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银鱼递给阿雅,她伸手接过,滑不溜秋的大银鱼甩着尾巴挣扎,在她的尖叫声中滑落水面,射箭般朝浅水滩蹿去,顿时鱼群就炸锅了,纷纷蹦出水面。 王一猛哈哈大笑,伸指在她鼻尖上抹了一点淤泥,在她的嬉笑声中转身接着继续舀水,很快鱼脊骨就从水里露出来了,看上去得有几百条挤在一起,把仅有的水搅得浑浊不堪。 俗话说叉头有阳,鱼头有火,意思是农民抖动麦穗的叉头上仿佛挂着太阳般,每翻动一遍,麦穗就变得越干,而人下河捉鱼时,在那种快乐感的驱使下,是感觉不到水冷的。 很快河水被王一猛舀干,失去水的庇护的大银鱼们躺在河床上,宛如待宰羔羊。 在鱼群里,似乎还有几条不一样的大家伙,这让王一猛更加兴奋,拎着桶道:“阿雅,抓鱼!” 第88章 有渡鸦的地方必有猎杀 天空湛蓝,白云游走,一个黑点从天际转眼即至,似乎发现了什么,在几公里外的水面上盘旋而下,又忽地拉升,如此反复。 它通体黝黑,羽毛却在阳光白云下闪着紫蓝色的金属光泽,在那片水域上方时而盘旋下降,时而直冲云霄,几分钟后又有几个黑点从远方出现,驭空而来。 抓鱼是快乐的。 抽干水后抓鱼更快乐,这是一整套的享受过程。 小沟底白晃晃地躺满大银鱼,在沟两边的杂草上则趴着数不尽的大青虾,光身体就得有十几厘米长,那俩大钳子,洗干净了在油里过一圈捞出来,嘎嘣脆。 二人各拎一只桶往前,见鱼拿鱼,低于十厘米长的大青虾就不要了。 有时资源太多也是一种浪费。 沉浸在抓鱼快乐中的二人,全然没有发现在他们几公里外,那片水域上方的异常。 阿雅把裤子卷到修长的大腿上,在齐脚踝淤泥的映衬下,她的肌肤比大银鱼还要白,两只白净的胳膊上长着一层淡淡的黄毛,扎着两个丸子头,鼻尖上还留有王一猛抹的一点淤泥,一双明净的大眼睛看着每一条鱼都想抓。 内蒙的气候变幻无常,这里女孩子的脸,大多被风吹得微红,当然也有个例,阿雅就是。 “阿雅,你这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吗。”见阿雅拎着桶,漫无目的的东抓一条西抓一条的,王一猛笑着说道,“咱俩并排往前,只要是大银鱼全部抓,稍小的大青虾就不要,这样鱼就不会睡泥了。” “鱼还会睡泥?” 阿雅转脸看着王一猛,见他的脸上沾有淤泥,便抬起小臂想帮他抹去,谁知不抹还好,这一抹反而半张脸都花了,看的她咯咯笑。 “阿雅,别闹!” 王一猛顾不脸上的淤泥,他捡起一条大银鱼放入桶里,说道, “水抽干后,水底的泥沙是平整的,鱼都会趴在泥沙上,顺着往前能把鱼捡的干干净净,你刚才那样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乱走乱捡,鱼就会顺着你留下的脚印往淤泥里钻,躺在里面装死。这就叫鱼睡泥。” “抓鱼还有这么多讲究啊!”乌兰图雅跟王一猛并排往前捡鱼,果然省事。 “那当然了,所谓虾有虾路,鱼有鱼路,河蚌没路画条沟......阿雅你看,” 王一猛说着侧身,在阿雅刚才乱走过的地方摸了六七秒钟,从她留下的脚印里抓出一条大银鱼。 “看,这就是鱼睡泥。你前脚刚走,它立刻顺着你的脚印往淤泥里钻,等人离开后,它再钻出,逃出生天。” 乌兰图雅接过大银鱼,握在手心里,笑嘻嘻的道,“你跑啊,你再跑啊,看你往哪跑......啊......” 她话音未落,大银鱼挣扎着从她手心滑落,滋溜的在淤泥上如滑雪般直蹿,把那些躺着的鱼搅得乱窜...... “阿雅,看看这里有什么。”王一猛说着,轻轻把一团杂草捡起扔到河岸上,只见下面有一汪清水,不断有小泡泡冒出。 “这里有鱼吗?” “这里有一条大家伙,你猜猜有多重?”王一猛双手伸入淤泥里,轻轻试探着,忽然淤泥里有东西扭动着和他较劲儿,“乖乖,是个大家伙,阿雅,到大车上拿几根麻绳来,桶里放不下它......上来吧你......” 王一猛双手把一条浑身是泥的大鱼从淤泥里拽出,在水洼里甩了几下洗掉淤泥,是一条差不多半米长的雌大青鱼,满肚鱼子。 大青鱼喜欢吃虾,这条小沟里虾多。 大青鱼也是内蒙古十分珍贵的鱼,价格昂贵,肉质鲜美,后世随着人类的疯狂捕捉,大青鱼几乎绝种,后被国家列为保护鱼类,任何人不得私自捕捞。 王一猛一只手抠住鱼鳃,另一只手托住鱼肚子将其锁死,即便它大尾巴啪啪乱甩也无法脱逃:“乖乖,今天是大丰收啊,这条大青鱼至少有十五斤,晚上做烤鱼吃.....” 阿雅跑去牛车上拿来几根麻绳,王一猛取一根从鱼鳃里穿出后打个结,在水边楔个橛子往上一系,走时再把鱼从水里拿出,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是一条母青鱼,附近肯定还有公的,它们走哪都是成双成对。” 王一猛说着,拎桶往前,抓鱼拿虾。 阿雅忽道:“我脚边有大鱼在动。” “可能是大青鱼,把它抓上来。” 阿雅学着王一猛刚才的样子,现在自己脚边摸索着,手指刚触到滑滑的鱼身,那鱼就在淤泥里不停地扭动,让她有种拳打棉花使不上力的感觉,连续几番交手,始终不能将它擒住,大鱼不停地甩尾,迸溅二人满身淤泥,忽的钻进另一片淤泥里不动了。 “一猛哥,它不见了。” “这应该是条公鱼,比我刚才抓到的那条大。不要急,慢慢来,它应该就在你脚附近,先找到它的头,把手指抠进它的鳃里,就相当于打蛇打七寸。”王一猛教阿雅怎么抓大鱼,并朝她那边摸过去,“摸到了......” “你摸的是我脚......”阿雅笑着把脚从他的手里抽出,在王一猛“我故意逗你玩的”笑声中,她脚刚一落下,就踩到泥里有活物扭动,连忙伸手去摸,“看你往哪跑......抓到了......” 一条大青鱼被阿雅抠着鳃捧在手里,比刚才王一猛抓的那条还大,差不多得有二十斤,扭着身体甩尾巴。 王一猛拿过麻绳,穿过大青鱼的鳃,拎起系在牛橛子上后放入水里,和刚才那条母大青鱼趴在一起。 “一猛哥,桶满了,怎么办?” 阿雅从家拿来的两只桶已满,沟里的鱼还很多。 “好办!”王一猛说着拿过一根麻绳,一端横系一根小树枝,抓到鱼直接用麻绳从鱼嘴、鱼鳃里穿过,鱼自动滑下,被树枝拦住,他把麻绳的上端咬在嘴里,彻底将双手解放。 小时候的夏天在水里摸鱼,把鱼虾穿在狗尾巴草上,叼在嘴里一荡一荡的很有感觉...... 最后所有麻绳上全都穿满了鱼,沟里依旧还有很多鱼虾没抓,但实在是没有盛鱼的工具,而且二人拉水的时间有点长,再不回去家人可能会担心找过来,于是王一猛把堤坝挑开后,把岸边和水里都收拾干净。 为了防止家人找来,阿雅洗净手脚和脸,穿上鞋子外衣,骑马先走。 王一猛心情大好,把鱼虾装上车,走了一段路扭头回看刚才抓鱼的地方,却见几公里外的水域上方有一群鸟在盘旋。 他拿出单筒望远镜站在牛车上查看。 是一群渡鸦。 蒙谚:有渡鸦的地方必有猎杀。 第89章 黑熊 黑熊! 在渡鸦盘旋的下方水域里出现一只黑熊,大半个身体没在水和水草里,只露出脑袋和短粗的脖子,手里抱着一条巨大的红鲤鱼在大口撕扯,鱼皮被拉长,鱼血飞溅,岸上似乎还有它没吃完的鱼,几只渡鸦正在争食,黑熊在水草里做出冲上岸护食的动作,吓得渡鸦迅速起飞。 黑熊所在的这个水域,是不冻河的一个转折处,河水稍微湍急,这里处于地下大量地热的边缘,即便是零下40度时依旧不会上冻,常年水草茂盛,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鲤鱼咬子的时候。 内蒙人称鲤鱼交配为咬子。 这里距离大兴安岭较远,王一猛从没听说有过黑熊来这,大兴安岭的黑熊也不知道,这里有一处常年温泉般的河水。 但王一猛很兴奋,这两天真是好运连连,这是送上门的猎物,但此时身边没马,他不敢过去一查究竟,想到这里他催着老牛快走,回家找铁钼尔拿枪来猎熊。 老牛性子本来就慢,他心一急,感觉老牛更慢了,好不容易到了家里,还没进门就大喊:“阿爸,阿爸......” 乌兰图雅从蒙古包里走出:“我到家时,刚巧巴托大叔来找阿布去公社有事,他们刚刚一起骑马走了。” “这么巧?”王一猛跺脚。 “怎么了,你找阿布有事?” “哦,没事,我就是找他问问,接下来该怎么调教银鬃蓝马。” 王一猛没敢把发现黑熊的事告诉阿雅,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好奇心还强,让她知道了,拿绳拴着拴她她也得想办法去看看。 “嗨,我说多大的事呢,调教马匹的事不懂你问我啊,阿布知道的我都知道。让他教你,你还不如来求我,我比他耐心多了,还不会揍你。” 乌兰图雅说话间伸手和王一猛搭手,把抓到的鱼全部抬下车,活的大银鱼都放到牛槽里。 她回来时专门收拾出来一个干净的牛槽,将两头的槽眼堵住,加满河水,把大银鱼放入每天勤换水,生命力顽强的大银鱼可以活很久,随吃随取。 那些被麻绳穿过鱼鳃的大银鱼,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今天就拿它们做晚餐。 “阿爸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有。我看巴托大叔表情严肃,估计是去公社有大事要商量,一时半会回不来。” 乌兰图雅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当时正在屋里换袜子,隐约听见巴托大叔说哪里好像有人死了,让阿布去商量什么事我没听清,等我出来时,他们已经上马出门了。” 乌兰图雅这样说,王一猛更急了,铁钼尔不在家,谁也不敢动他的枪,以前巴尔思偷偷拿枪出去炫耀,被他揍得几天下不了床。 没枪的人想要得到枪,一旦有了枪,就会打心底对这个“众生平等器”心生敬畏,更不允许自家未成年的孩子私自玩枪。 这就像是汽车,没有几个父亲敢让自己未成年的儿子随意开车。 “一猛哥,你那匹马可记仇了,我去给它喂草,它居然朝我尥蹶子。阿布说这匹马虽是阉马,却还具有儿马子的烈性,是匹难得的良驹,它现在才三岁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你得用心特训。 “嗯!”王一猛敷衍道。 “一猛哥,这两条大青鱼怎么办?” 把大银鱼倒进牛槽里,看着两条大青鱼阿雅有些犯愁了,这两条鱼太大了,家里的水桶都放不下它们。 “阿雅,你自己慢慢收拾,我出去一下。” 王一猛连牛车都不卸了,说着走到放马鞍的地方,伸手拎起马鞍。 铁钼尔不在家,枪就不要想了,这事得去找巴尔思,看看他有没有别的门路,去找熟人借把枪什么的,反正不能让这头到了嘴边的黑熊跑了。 见王一猛拎着马鞍,乌兰图雅叫道,“你干嘛去嘛,牛车还没卸呢!” “我出去遛马,今天还没遛马呢!”王一猛撒了个谎,眼睛都不眨。 他此时哪有心情卸牛车,他现在满心只想猎熊,想到值钱的熊胆和熊掌,他就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生怕这头熊被被人发现后,捷足先登给射杀了。 “不行,你得帮我先把牛车卸下来,家里的小羊羔子都要喂水了。太阳还很高,有的是时间遛马。” 乌兰图雅伸手拉着马鞍,在她身后跟着十几只小羊羔子,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她拎水给羊羔子子们喝。 见满院子的羊羔子们都在等着喝水,王一猛只能先放下马鞍,和她一起用力支起开车棍,把老牛卸下,阿雅拎桶放水,他搬来几块大青石,把水车固定好防止伤了畜生。 小羊羔们一直在院子里欢快蹦跶,早就口渴难耐,听到桶响,都主动站到十几米长的饮水槽两边,齐刷刷的歪头看着乌兰图雅,一个个小尾巴轻摇,“咩咩”叫个不停。 “你去把那个破盆拿来,在里面放上水,给小鸭子们喝水。”阿雅说话间拎起一桶水倒进水槽里,小羊们一起低头。 没办法,王一猛只能去把那个盆沿破了一个缺口的瓦盆拿来,在里面放上水,小鸭子们也是渴了,一头插进水里,那小扁嘴就像是要在水里打捞什么似的。 好不容易忍着火燎般的心把事都做好,王一猛拎起马鞍过去给银鬃蓝马备鞍,翻身上马。 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不像是遛马那么简单,乌兰图雅堵在门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王一猛若无其事的大笑。 “你昨天屁股被磨烂了,现在就骑马,不痛吗?”乌兰图雅一脸疑狐的问道。 以前巴尔思骑骣马被磨烂屁股,痛的三天不敢骑马,他这才刚刚一天,就忍痛骑马外出,再结合他刚才急着连牛车都不卸的要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痛,怎能不痛啊!”王一猛说着,装作痛的双腿站起,屁股离开马鞍,“这里磨掉皮是真痛啊,昨晚洗澡沾水时,痛的我喝了两大口水呢!” 乌兰图雅瞪大眼睛:“你喝了洗澡桶里的水?” 王一猛连连点头:“嗯嗯嗯!” 乌兰图雅突然转过身,让他过去。 王一猛一抖缰绳,银鬃蓝马就蹿出去了,心说这丫头哪根筋又搭错了。 听见马蹄声远去,乌兰图雅一把抱住了脸,感觉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第90章 熊踪 银鬃蓝马刚踏上草地就撒开了跑,很快来到距离羊圈不远的羊群,躺在毛毡上睡觉的巴尔思听见马蹄声,抬头见是王一猛,翻了个身继续睡。 王一猛跳下马蹲着巴尔思的身边:“我刚才拉水时发现一头熊。” “什么?”巴尔思一骨碌爬起了,瞪大眼睛,睡意全无。 “嘘!声音小一点,别让阿妈听见了。”王一猛转脸看看在羊群另一侧的乌日娜,“我回家找阿爸拿枪去猎熊,可阿雅说阿爸被巴托大叔找去公社开会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怎么办?” “他不在家正好,咱们回去偷枪。”巴尔思想到有熊可猎,瞬间把之前偷枪被揍的事忘记脑后了。 “你不怕挨揍啊?” “揍就揍,也就是皮肉伤,几天就好了。” 王一猛...... 巴尔思忽然一拍腿:“不行,偷不了,枪被阿布锁起来了,钥匙他走哪随身带着。” 王一猛道:“你有没有好兄弟有枪的?实在不行让他入股,反正不能让熊跑了。” 巴尔思想了一会摇摇头:“他们几个家里的枪也都看的紧,他们能拿到的也只能是偷,被大人知道了反而坏事,让他们知道了肯定嚷着要去,反添累赘。” “那怎么办?”王一猛捉急,“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见巴尔思咂嘴,王一猛接着道:“飞回深山也就罢了,就怕被别人猎去,我能眼红死。” “谁说不是啊!”巴尔思一拧脖子,反手拍了拍弓箭,“没枪,咱也能把它给干翻。” 王一猛一愣:“你是说,用箭?” “用箭。用齐披箭,齐披箭也能射杀黑熊,在草原上黑熊跑不过咱们的马,咱们上去先给它放血,等它的血流完了,还不得任由我们拿捏。” 巴尔思说着眼睛就了放光,仿佛黑熊被他一箭射中,流血狂嚎。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准备去猎熊,兴奋又紧张。 齐披箭是冷兵器年代,蒙古人专门用来对付没有盔甲的敌人而打造的,这种箭的箭头就像是一个铲子,形状呈倒三角,箭刃锋利,两面带有血槽,宽约五六厘米,适合近战,破坏力巨大,专门用来放血。 “齐披箭能射穿黑熊的皮毛吗?”王一猛没有用过这种箭,有些担心的问道。 “黑熊的皮毛再怎么厚实,它也是血肉之躯,在铁箭面前,别说黑熊,就是犀牛皮也能穿透。一猛你记住,动物的铠甲再怎么厚实,它毕竟是肉皮,在锋利的箭头面前都很脆弱,以前没有枪的时候,人们狩猎不都是用长矛和箭吗?” 王一猛想到早晨猎野猪时的场景,顿时心里有了底气,但他没有带这种箭:“可我没带齐披箭。” 有了枪,现在几乎没什么人使用齐披箭狩猎,打野猪用普通的重箭就够了,打熊和虎直接用枪。 齐披箭这玩意还占地方,平时带着有点鸡肋。 “我带了三支,等会给你一支!” 巴尔思的箭壶里一应俱全,什么箭都有,足足带了几十支,平时牧羊时把箭靶架起,他能不知疲倦的一练就是几个小时。 “行!”王一猛很兴奋,他还从来没有用过箭猎熊、 虽然箭没有用枪的威力大,但这是在大草原上,而且他们有快马,进可攻,退可逃,不是在山林里需要猎人翻岗子追踪熊,一旦失手了连逃命的机会都渺茫。 巴尔思道:“要不要把大黄和二黄带上。” “咱没枪,只能使用骑射对付熊,狗在大草原上对熊优势不大。咱们都走了,阿妈这没狗不行。”王一猛稍一思索,说道。 在山林里狩猎,需要猎狗寻找猎物,而且狗在山林里比熊有优势,可以利用身形上的优势,在山地和林间闪展腾挪的和熊周旋,在草原上狗对熊还真没多大优势。 熊发起怒来,速度甚至能超过狗。 于是二人找了个借口,和乌日娜说声后翻身上马离开,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王一猛发现黑熊的那片水域附近,拿出单筒望远镜,却没有找到熊,连之前在上空盘旋的渡鸦也没有了。 “会不会是离开了?”巴尔思说着,继续用望远镜在那片水及附近搜索。 王一猛道:“我回家到现在快有两个小时了,该不是被别人发现,给打死带走了吧?走,咱们直接过去看看。” 王一猛这样一说,巴尔思也急了,好不容易遇见头熊,这要是被别人猎去,屁都能懊悔臭。 二人骑马持弓,小心谨慎的来到当时熊抓鱼的那个水流转折处,只见岸上遍是血迹,几大个鱼骨架上的残肉被渡鸦啄食干净,潮湿的地上有熊的脚印,很杂乱,但没有发现人的脚印,说明熊没有被别人猎去。 王一猛先用望远镜确定这附近几公里之内没有熊,这才和巴尔思下马,但没有给马上马拌子。 巴尔思是第一次见到熊的掌印,他伸出手掌贴着熊的掌印比试了一下:“乖乖,好大的熊掌,应该是个大家伙。” 王一猛仔细勘察现场:“从掌印上来看,只有一头熊来到这里,熊掌20厘米左右,不是很大,应该是一只亚成年熊,这里没有人的脚印,说明这头熊是吃饱了离开。” “这还不算大?”巴尔思咂舌。 “大熊的掌印能到30厘米,就这还没有算它那十几厘米的利爪呢。”王一猛上辈子猎过熊,对熊掌记忆犹新。 “现在怎么办?”见熊离开,巴尔思有些小失望。 “它吃饱了找一僻静处睡觉,我相信它明天还会再来的。这里的水温常年如温泉般适宜,最近恰逢鲤鱼咬子繁殖期,在这里捕鱼不但唾手可得,还能免费洗温泉,这对刚刚冬眠醒来急需进食的黑熊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它一定还会再来。” 王一猛说道,他此时站在岸边,能看见几条至少得有十几斤重的大鲤鱼,正在水草里欢闹的咬子,把水拍的哗哗响,如此容易捕食的好地方,黑熊怎么可能一去不返。 蒙古人把红鲤鱼视作吉祥的象征,没有人捕食,所以这条河里鲤鱼很多,不像后世那样,国人把泥鳅吃的快要绝种。 “好,咱们明天再来猎它。”王一猛这样一说,巴尔思又兴奋了。 王一猛道:“明天让阿爸带枪来猎,这么好的一块肥肉到了嘴边,可不能让它溜了。咱们先回去吧,帮阿妈把羊赶回圈。” 巴尔思摸着下巴:“这事吧,我觉着还是不要跟阿布说了,他带枪来一枪把熊打死,没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这是头未成年的熊吗,我觉得咱俩用箭也能对付。” 王一猛道:“可是阿爸知道了会......” 巴尔思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可是什么可是,打猎就图个过程,阿布带枪来就他一人爽。你听我的,回去后啥也不要说,特别是别跟阿雅说,让她知道了非嚷着要来不可,带她烦人,不带她她立马把这事给捅出去。” 第91章 如何调教蒙古马 二人走到马匹前,见银鬃蓝马正在低头吃草,巴尔思道:“下次马急着赶路后,一定不要让它随便吃草,要给它上马嚼子。” “这有什么区别吗,马是直肠子,吃草应该没问题吧?”王一猛说道,之前他骑的那匹花马,就是走哪吃哪。 马,驴,骡子都是直肠子,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吃草,它们最大的本事,就是随吃随拉。 “以前你骑的那匹花马,当然是随时随地吃草都没问题的,就它那性子,你再怎么急它都跑不起来,皮鞭子抽坏了它也就那速度。但这匹银鬃蓝马不可以,它性子火爆,而且速度快,每次疾驰后你让它吃草,要不了几次就废了。” 王一猛闻言忙道:“快教教我,怎么让它合理吃草。” 今天卖好野猪肉回家的路上,铁钼尔正要教他接下来该怎么继续调教这匹马时,遇见两头牤牛死斗,之后一路上聊的都是牤牛和狼,这事就被忘记了。 昨天在马场只是把这匹马收服,但想让它成为一匹可以和他心灵相通的马,还需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持续调教,好的千里马也得有人能够和它配合,只有做到人马合一,才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能量。 二人上马边走边聊,巴尔思说道:“我们蒙古人作为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古老游牧民族,总结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养马,选马,驯马的良法,这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完的,我现在先教你如何在春季让马匹快速增膘,跑的更快的法子和禁忌。” “现在这春季,正是马熬过严冬后增膘之时,要让马匹尽可能的多长膘,尽可能的长壮,这样才能加快换毛的速度。马毛换的越快,就对马越有利。” “在马换毛期间,也是很有讲究的,首先就是你不能让它随意吃草。当然了,我这里说的是供人骑乘的马,那些没驯出来的马例外,马背上驼人和不驼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马是直肠子不假,可以一天到晚不停的吃,这边吃那边拉都没事,但那是对普通的马而言,像你这匹好马必须要对它的吃草时间有苛刻的节制。就比如刚才,经过一阵疾驰,是绝对不能让它吃草的,这就好比人,狂奔过后马上吃饭,这非常伤身,甚至能导致暴毙。” “就算是正常行路时,也不能让它边走边吃,虽然在赶路中吃草,马匹也会上膘,但却容易得病,这样的马看着很肥,其实那都是虚胖,此时不懂马的人若骑着它疾奔,不出三日,马便会暴毙而死。” 王一猛闻言下意识的立即收了收马缰,让马走慢,说道:“这么厉害!?” 巴尔思点头:“我们蒙古人在春季马上膘时总结出的方法是,每天带着马儿遛弯散步,时间从中午到傍晚羊归圈,期间大概三个小时。” “上午出去放牧,可以让马随意吃草,到了中午就不让它吃草了,这个时候你要给它上马嚼口,时间久了,它自然就会养成定时吃草的习惯。” “就像我这匹大黑马,刚才一番疾驰到这,即便是水边的水草十分丰盛它也不吃。马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它知道你不让它吃草是为它好,但这得需要你一点一滴的去教会它。” “被你这样一说,这确实挺难的。” 王一猛想起来了,刚才二人一路疾驰到了不冻河的水边下马后,巴尔思的大黑马确实没有低头吃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从鼻子里发出“tutu”声,而银鬃蓝马则是忙着低头啃食肥沃的水草。 巴尔思道:“世上哪有不难的事,驯马不光要驯练它听你的话,更重要的是要让它信任你,这才是重要的。” 王一猛点头,继续问道:“那马倌在放牧的时候,不教马匹们该如何合理的吃草吗?” 巴尔思道:“三个马倌要放牧几百匹马,不可能每时每刻对每一匹马都关注,他们的责任是守护好马群,让马群正常增膘即可。” “而被驯好的马只有到了马主人的手里后,才能慢慢给它立下食草的规矩,这时候的马处于三岁至四岁之间,接受能力最强,这也是为什么马一旦超过四岁,就很难成为良驹的主要原因。” 见巴尔思对自己倾囊相授,王一猛内心温暖,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把马匹增膘跑的更快的法子教给我,不怕我赢了你而取得参加围猎狼群的资格啊!” 知道王一猛的为人,也知道是跟自己开玩笑,巴尔思仍旧傲然道:“就是因为要和你竞争这个名额,所以我才要教你如何驯马、练马,只有击败最强的你,我的胜利才有价值,不然跟欺负弱智有何区别?” “你才弱智呢!”王一猛伸腿踹了他一脚,然后笑嘻嘻递过去一块奶豆腐,“那我得全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击败你!” 巴尔思接过奶豆腐放在嘴里咀嚼:“虽然你的马看上去还不错,但它未必能击败我的大黑马。一匹好马不光只是看它的速度,综合能力和执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王一猛点头,巴尔思这话到位了。 “以后遛马时你要紧盯着它,只许它慢走小跑,决不允许它在遛弯的途中吃草。遛弯的距离大概是每天二十到三十里左右,也就是放羊的整个下午的时间里,骑马围绕着羊群慢慢转悠就行,到傍晚归牧时,马微微出汗,到家后方可让它饱餐一顿,但也要适可而止。” “第二天用同样的方式继续带它遛弯,如此反复八九天以后,它就会养成每天围着羊群遛弯的习惯,同时还能帮你圈羊,你就可以找个地方睡大觉了。” “如此半个月后,马匹的膏脂凝聚于脊背处,前腿修长有力,马腹小而结实,马臀大而壮实马的爆发力就强,吃牧草积累下来的虚膘才能变得坚实凝聚,蜕变为实膘,这样的蒙古马彪悍善战,耐力惊人,你就是连续七八日赶路,即便是水草一时供应不上,马的力量仍旧不会枯竭。” 第92章 我替你去猎熊 二人边走边聊到了牧场,乌日娜正在给最后一只母羊接生,至此所有母羊都已产崽。 下午三点半,太阳仿佛在一瞬间没有了热量,气温开始下降,是赶羊回圈的时候了,经过半天的吃草产奶,母羊的奶水沉沉甸甸的。 三个人带着三条狗,分在不同的位置,一起把羊赶回圈,早已眼巴巴等候多时的羊羔子们见到母羊回来,全都“咩咩”叫的围上来,各找各妈后前膝往地上一跪,叼着羊乳就吃。 阿雅正在洗衣服,王一猛栓好马,走过去问道:“阿雅,阿爸回来了吗?” 乌兰图雅把脸藏在衣服后面没有说话。 “阿雅,问你话呢,阿爸......” “自己不会看啊!”阿雅的脸忽然有点红,湿漉漉的衣服朝他抖了一下,转身晾在竹竿上。 王一猛抹了抹脸…… 乌日娜道:“阿雅,怎么说话的?” “难道不是吗,大青马不在家,看不出来啊!”乌兰图雅端着盆,红着脸转身回了蒙古包。 乌日娜:“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惹她了。”巴尔思问王一猛,说话间把马鞍取下,拿着刷子给大黑马刷背,大黑马身上微微出汗,油光发亮的。 王一猛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阿雅不开心了,岔开话题道:“阿妈,你看我今天抓了好多鱼。” 见到牛槽里装满了大银鱼,乌日娜和巴尔思都很惊喜,问是怎么抓的。 “我今天在河边拉水,看见岸上有个老汉在撒网,等他累了坐岸边抽烟时,于是我就借他的网用了一会,没想到几网下去网网都是爆网,抓了好多大银鱼和大青虾,看的老汉连说我运气太好。” 王一猛撒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同时还佩带撒网的动作,看的巴尔思一愣一愣的。 “不光是抓到了大银鱼和大青虾,他还抓到两条大青鱼呢。”阿雅走出来,朝拐角处的木桶一指。 王一猛一愣,看着阿雅:“阿雅,你怎么把洗澡的大木桶拿来放鱼了?” “他不是喜欢喝水吗,那让他在里面多喝几口水!”阿雅笑道,忽然整张脸又红了起来,连忙低头装作整理衣角避开他的眼神,神态有些扭捏。 王一猛...... 乌日娜和巴尔思信以为真,一猛最近运气是真好。 巴尔思说道:“阿雅这法子好,这两条先养着,慢慢吃。” 王一猛...... 接着,巴尔思在马槽前教王一猛,当马被遛得的微微出汗时,该如何投喂,喂多少,才能让马添膘快,跑的快,跑得远。 阿雅和乌日娜一起准备晚饭的食材,等铁钼尔回家。草原上的习俗,最晚天黑前,铁钼尔就会到家。 把草料投到马槽里,王一猛和巴尔思按照乌日娜的吩咐,把很久没有用过的烧烤炉子抬出来整理干净,今晚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 今天下午最后一只母羊已经产崽,今年接羊羔的季节已经结束,再过些天等最后出生的这批羊羔子结实了,羊群就该转场了。 天快黑的时候,铁钼尔从公社回来,一脸的严肃。 见丈夫表情严肃,乌日娜也没多问,她招呼孩子们围着烧烤炉子一起动手,把处理、腌制好的那对野猪大卵泡放在炉子上烧烤,很快肉香味扑鼻。 在此之前,她和阿雅做了几大盘的大银鱼,有油煎的,有大银鱼鸡蛋羹,还有鲜美无比的大银鱼羊肚汤。 铁钼尔喝了一口酒,没有吃菜:“下午在公社开会,民兵营长说昨天有一头黑熊闯进我们这片草原,连续两天已造成两人死亡一人受伤,让最近放牧的所有人一定要注意,不可单独外出,走哪都要把狗带着,弓箭背好。” 王一猛和巴尔思同时内心咯噔一下,互望一眼,均想会不会是河边的那头黑熊行的凶。 乌日娜翻动着一块肉,见烤熟了便夹在铁钼尔的盘子里,问道:“公社让你去开会,是让你参与猎熊吗?” 铁钼尔没有回答妻子的话:“被咬死的两个人,其中一人的半个身子几乎都没有了,幸存下来的那个人被迫截肢,后背的伤很重,头皮也被撕下来一半,目前还在昏迷中,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县里指示,需尽快把这头黑熊猎杀。” “阿爸,那头黑熊有多大?”王一猛说着,将一快烤好的肉放入乌日娜的盘子里,然后才夹起另一块自己吃。 铁钼尔道:“今天下午我们去了三个遇害者遭熊袭击的地方,从脚印上判断,这头黑熊至少在四百斤以上,它的两个前掌宽24厘米,后脚掌差不多有小面盆那么大,第二个死者是被它一巴掌拦腰拍断的,惨不忍睹。” 王一猛和巴尔思又对视一眼,这不是河边那头黑熊干的,河边那头黑熊还未成年。 铁钼尔道:“明早天一亮,我就要去公社参加猎熊,大雁滩子那边我就去不了了,一猛和巴尔思去看一下,如果没有夹到狼就先回来,夹子暂时不用收回,也别在在那边久留。一猛,在这头杀人熊没有被猎杀之前,你就不要去追鹿了,我去猎熊,家里需要人手。” 巴尔思和王一猛同时点点头。 铁钼尔再次强调:“最近所有人出门都必须两个人一起,万一遇见熊,一定要主动躲开。这是一头杀人、吃人熊,凶残的很,见到人会主动发起攻击。” “这么多牧民,为什么猎熊的事偏偏找到你?” 听说公社让铁钼尔参加猎熊,乌日娜有些担心,放下筷子说道。 多年前铁钼尔在打猎时遇到熊,如果当时不是王一猛的父亲,他就命丧熊口了,所以此时听到让他去猎熊,她眉头就皱了起来,“明天咱不去,就说人不舒服。” 阿雅盛一碗大银鱼羊肚汤放在父亲的面前,担心的说道:“额吉说的对,阿布你不要去,这么多牧民,偏偏挑你去,是看你正直好说话还是怎么的。” “本来这次猎熊,公社就没有准备让我去,县里的意思是让我领头围猎狼群。我听巴托大哥说,是图和坦的小舅子最近刚刚在公社当上了个什么主任,是他推荐让是图和坦担任此次猎熊的负责人,而是图和坦力主让我加入......这汤好鲜,哪来这么多的大银鱼啊!?” 乌日娜没说大银鱼的事,筷子往桌上一拍:“是图和坦带队那就更不能去了,他就没安好心。和他这种人一起猎熊,会有很大危险,搞不好会丧命的。不去,我坚决不同意你去,不行明天我去找巴托大哥,把十几年前的事跟他说说。” 听乌日娜这样一说,巴尔思和乌兰图雅都很好奇,十几年前阿布和是图和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今天下午很多人与会,是图和坦当着领导们的面,点名说我狩猎经验丰富,有我参加,成功率会大增。我不是被他戴高帽就飘了,而是当时实在找不到借口拒绝。” 铁钼尔当时确实没办法,是图和坦这样一说,他如果再拒绝,大家会怎么看他?领导们会怎么看他? 丈夫这样一说,乌日娜沉默了,她知道丈夫当时确实没法拒绝。 现在出现黑熊伤人事件,就你猎熊经验最丰富,该你为民除害的时候你却缩头了? 昨天才评选你家做先进,今天你就拉胯了? “是图和坦点名让阿爸去,咱们肯定不能说不去,不然还让别人以为咱们怕了他。但杀鸡不用宰牛刀,阿爸你不用去,我替你去杀熊!”王一猛说着站了起来。 第93章 那年的冬天难熬啊 王一猛知道是图和坦父子都不是好人,铁钼尔为人太过正直,之前吃过是图和坦的大亏,这次又被他点将,不是好事。 他上辈子在大兴安岭上猎过几头黑熊,也算是经验丰富。 “我去。我到要看看,他是图和坦想作什么妖。” 巴尔思腾的一下站起来,他知道父亲和是图和坦有过过节,但是什么过节,父亲一直不说。 “你没猎过熊,你不能去,还是我去,我以前有过猎熊的经验。”王一猛说完见大家都在用惊讶的表情看着自己,连忙又改口,“我意思是我在家的时候,跟我爸和我哥去过山上几次,见过活熊。” 巴尔思笑道:“我就说嘛,之前连狼都怕的人,居然还能猎过熊?看过熊和猎熊是两码事,还是我去吧,在草原上我比你有经验。” 王一猛朝他龇龇牙,表示你滚。 巴尔思回敬他一个虾皮。 见孩子们争着要为自己出战,铁钼尔心暖,温声道:“你们放心,我会有分寸的。巴尔思和一猛,你们按照我的吩咐,明早去大雁滩子看看,但不可逗留。” “一猛,你就你阿爸的吩咐做,和巴尔思明早去大雁滩,猎熊的事就由你阿爸去,你们就不用管了。” 乌日娜知道猎熊危险,两个孩子争着要替丈夫去,她很欣慰,但绝不能让孩子们去。 知道铁钼尔做了决定就等于板上钉钉,于是王一猛问道:“阿爸,这次成立的猎熊小组,一共有多少人?” 铁钼尔道:“猎熊不是猎狼,猎狼需要人多围它,再加上大狗拖住厮杀即可。而猎熊危险性太大,队伍要精不要多,人多主乱,必须得有经验的猎人才能参加。所以这次猎熊的人员都是有经验的猎手,一共八个人,县里专门派出一个领导坐镇指挥,是图和坦担任小组长,我是副组长。” 闻言,乌日娜脸上的担忧更浓,她知道此事铁钼尔是非去不可了,但还是担心的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多留个心眼,是图和坦是个奸诈的小人。” 乌兰图雅道:“阿布,你和是图和坦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该跟我们说说了。” 巴尔思也道:“是啊阿布,该跟我们说说了。” 乌日娜对丈夫说道:“现在孩子们也都大了,是该把一些事告诉他们的时候了。”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铁钼尔说着喝了一口酒,夹起一块烤肉放嘴里慢慢咀嚼,缓缓说道, “当年,我和是图和坦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同时喜欢上你额吉,于是我们两个人便说好了,谁最后能赢得你额吉的芳心,谁就要一辈子让她幸福。” “哦!”乌兰图雅起哄,拍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当年是图和坦在和你竞争表白额吉时失败,所以对你心怀恨意。” “前天巴图叔叔说,二十年前阿妈是这片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是图和坦输给阿爸,所以心怀嫉妒。” 王一猛起也跟着哄,同时心里暗想,怪不得是图和坦让卓力格图一定要追求阿雅,原来是他当初没有追到阿妈,想让他儿子追到阿雅,补偿他的心愿啊。 铁钼尔脸上难掩得意:“当时我们两个人为了博得你阿妈的芳心,于是便决定驯鹰,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我们都抓到了鹰,我的那只鹰被我熬了三天两夜驯服,而他却失败了。” “阿爸,你果然是训过鹰,什么时候教教我们如何驯鹰?”王一猛知道驯鹰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铁钼尔说道:“现在鹰稀少,也更难抓了,其实驯鹰弊大于利,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在熬鹰时,熬鹰人猝死的大有人在。” 巴尔思道:“我以前听人说你驯过鹰,回来家问你,你偏不承认,还说别人说着玩的。” 乌日娜道:“鹰比狼还难驯服,被它的鹰爪挠一下,整张脸就毁了。驯鹰很危险,而抓鹰更危险,鹰巢都筑在悬崖峭壁之上,抓鹰人稍不注意就会失足悬崖,你阿布是怕你去抓鹰啊!” 这些话铁钼尔前日说过,乌日娜又替丈夫说一遍,当初铁钼尔驯鹰成功,是引起很多姑娘的青睐,结婚后才知道他当初在悬崖上抓鹰时,差点失足坠崖。 “你们两个真是,阿布说话时,你们能不能别打断?”乌兰图雅朝王一猛翻了个白眼,但眼神始终不敢跟他相对。 王一猛心说,我今天是怎么得罪这丫头了。 “他在熬鹰上输我一场,便铆足劲儿要在草原雄鹰大会上扳回来,我当然也是刻苦练习。大会上我们俩都表现出色,各项数据综合后打成平手,都顺利成为了牛倌。” “当天晚上我们都向你额吉表达了爱慕,最后你额吉选择了我,他从此便对我记恨在心,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还把他当作好兄看待弟,我们的婚礼上他还衷心的祝福我们。那年我十八,你额吉十七。” 乌兰图雅道:“额吉,幸亏当初你没有选择是图和坦,像他人品这么坏,谁跟他结婚谁倒霉。” “阿雅,能不能不要打断阿布讲话?”巴尔思说道。 王一猛:“就是。” “我高兴!我愿意!你俩管的着吗?”乌兰图雅脖子一梗,把二人面前的大银鱼给端走。 铁钼尔继续说道:“在我们结婚后几天,是图和坦就和乌莹结了婚。一猛,还记得有一次在大兴安岭上打猎,你爸救了我一命吗?” 王一猛点头:“这事你给我说过。” 王建设从没跟王一猛说过他对铁钼尔有救命之恩,只是说二人在山上打猎相识,结为好兄弟,后来还是铁钼尔自己说的。 铁钼尔道:“我就是和是图和坦一起上山猎熊,在关键的时候他故意丢下我自己逃命,要不是你爸及时赶到,那天我就死在山上了。这事我一直没和巴尔思说,就是担心他做出鲁莽的事来。” 巴尔思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直不告诉自己,他和是图和坦之间有什么过节。 铁钼尔道:“十六年前,巴尔思二岁半,阿雅还怀抱。那年的冬天真是难熬啊,恰好遇见了大饥荒年,第一批知青们来到这里,更是加重了这里的困难,他们的到来,就连我们做牛倌的都没牛可放了。” “幸亏我之前驯的那只鹰,家里还能靠鹰打来猎物勉强度日。在这期间,有我家一口吃的,就有是图和坦家吃的。但是到了秋天,由于不可逆转的原因,我只能把那只给我们两家度命的鹰放归山野。” 关于放鹰回归山野这事王一猛知道,当时全G除S害,麻@雀属于其中之一,当时所有驯鹰人的鹰必须放回深山抓麻@雀。 “鹰放归深山,我们全家就失去了生活来源,在距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家里断顿了,就连雪地里的野菜都被大伙挖光了。可以说,当时能吃的全部都吃了,就连旱獭和草原鼠都差点被吃绝种了。” “大人们还能勒紧裤腰带熬,可孩子们长身体,饿的受不了哇哇哭啊,我看着着急,便和是图和坦商量去碰碰运气猎狼。孩子们能有狼肉吃,也能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季啊。” “可那一年,狼就好像见鬼了一样,全跑到边境外去了。它们鬼精啊,知道这里没有吃的,人们想着要吃它们,所有都逃了。” “家里断顿三天了,孩子们饿的实在受不了了,我一咬牙把家里留着下蛋的那只老母鸡给杀了,分给两家的孩子吃,大人把骨头都嚼碎吃了。当天晚上是图和坦来找我山上猎熊,不然两家人活不到明年的春天。” 第94章 杀罴仓子 王一猛道:“那难熬的几年,可以说是家家吃土,你能把家里唯一的一只母鸡杀掉并分一半给他家孩子度命,这恩情他该永远记得才是啊!” 铁钼尔道:“我当时全然不知道他有一颗蛇蝎心肠,对他还像当初一样,全无防备,那时主要也是单纯,认为自己对别人好,也会被别人真诚相待。” 王一猛点头,那时候的人心相对淳朴,像是图和坦这样的恩将仇报的人,确实少之又少。 “那时我们都没枪,也没有猎过熊,所有的经验都是听来的。当时我有些犹豫,但想到明天孩子们又会饿的大哭,于是便和他准备好刀具和箭矢,带着阿妈昨天晚上没舍得吃的半个鸡头,我俩冒着鹅毛大雪连夜徒步前往大兴安岭。” 第一次听父亲讲那个艰苦的岁月,乌兰图雅的眼睛有些潮湿:“阿布,当时你们没有带狗吗?” “那年头人都要饿死了,哪有余粮喂狗啊!我们草原人把狗当做家人看待,可是在那最艰苦的几年里,人饿急了连狗都杀吃啊!”铁钼尔摇头叹息,喝了一口酒,仿佛想起当时的艰苦。 “第二天中午前,我们两人踩着齐膝的积雪走到了大兴安岭,到那才是知道想猎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雪天的山上一片白色,我们顿时没有方向了,只能漫无目的的上山碰运气。” “大雪纷飞,零下几十度,我俩在大山上喝着西北风,饿急了就抓一把雪含在嘴里捂化了,温了再咽下去充饥。期间遇见几次猎物,但每次都是在它们先发现我们逃远后。” “说来也巧,好事还就真让我们遇上了,大概两个小时后,在一棵三四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上,我们发现了熊踪。那棵大树离地二米高的部分树干上没有挂雪,这就有熊在里面冬眠,焐热了那段树干。” “我们既兴奋又忐忑,先小心翼翼的把四周的地理位置熟悉了几遍,把一旦失败后的逃跑预案熟然于胸后,开始砍小杨树做梯子,最后把三棱军刺固定在铁杆上,准备杀熊。” 王一猛知道三棱军刺的厉害,专门用来放血,令外军心惊胆战,这年头连真枪都能买到,想弄到三棱军刺那就更容易了。 巴尔思打断父亲的话:“阿布,我听人说过,杀罴仓子时需用几根木棒,把熊头卡住用斧头劈的,你们这样也太简单了吧?” 铁钼尔笑道:“那都是胡扯,都是没有杀过罴仓子那些人杜撰出来的故事。用几根木棍把熊卡住,谁能告诉我怎么卡?熊住在树洞里,每棵大树都要两三个人才能抱的过来,用木棒卡洞口,怎么卡,树棒子卡哪里?想用树棒子卡,是不是得有卡槽?” 王一猛笑道:“两三个人才能合围的大树,你该拿多粗的树棒子卡熊?粗了你拿不动,手攥不过来也不好拿;细的树棒子熊随手一挥就断了。树棒子的卡槽在哪,往熊耳朵或鼻孔里卡?” “还有,暴怒的熊出来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它就傻等在洞口让你卡好脖子,等另外一个人砍熊是冬眠,不是睡死,它们毕竟是野生动物,即便在冬眠时也是竖着一只耳朵的,外面动静稍微大一点,就会引起它的警觉,特别是一些有崽子的母熊,警觉性更强,哪会给你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去杀它们。” 巴尔思稍一琢磨,啧啧,还真是这么回事。 铁钼尔说道:“杀罴仓子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一个人站在树边的梯子上把熊引出来,站的位置要高于树洞。” “当熊脸从树里探出来时,站在梯子上的人用木棒猛夯熊脸,熊暴怒,两只胳膊一撑,从树洞里仰脸盯着夯它的人的同时往外爬,露出胸前的月牙。” “这时站在下面的人一刀捅入熊的心脏,再厉害的熊也必死无疑。那种说用刀砍斧劈的也都是胡说八道,狗头你一刀都不一定能劈开,何况几百斤的熊?” 巴尔思连连点头,果然那些没有亲身打过熊的人,能随口说出几十种猎熊的方法。 铁钼尔道:“我们两人的身高体重都差不多,当时没吃的都瘦,大概一百二十斤左右,也都很灵活,是图和坦主动要求杀熊。” “猎熊需要体力啊,我俩饿了几天,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饿的头晕,于是我把怀里揣着的那半个鸡头拿出来,两个人一点点撕着分吃,一点骨头都没舍得扔掉。” “有了一点鸡头垫底,我俩更饿了,都想弄死这头熊后就地烧烤把它给吃光。他举着军刺对准洞口,我爬上梯子,拿石头往树洞里扔并大吼,熊很快就被吵醒,一声怒吼,翻身爬起,手脚并施着那张脸就出现在树洞口。” “熊的吼声是非常瘆人的,而树洞里就像是扩音器,那声音一发出来,真是摄人心魄,以至于后来我常常半夜被梦吓醒。” “当它吼叫着把嘴露出树洞的瞬间,那股钻脑子的腥臭味和凶戾,逼的我忘记了呼吸,但骨子里我还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举棍就朝熊头死命夯去,咔嚓一声,那根茶杯粗的棒子居然被夯断。” “熊被吵醒就已愤怒,被我这一棍夯的它更加暴怒,瞪着一双刚醒几乎全红的小眼睛想将我生吞活剥,两只前爪在树洞上一搭上提,腾出一只手就朝我搂来。” “虽然距离太近,但危机时刻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反应那么快的,在熊爪将要搂到我脸上的瞬间,我身子后仰差点摔下梯子,熊爪硬生生把一大块树皮给撕下来。” “它一爪子搂空,双臂按着树洞往外一提的同时后腿连蹬,小半个身子就探出树洞了,我见它正要腾出一只胳膊再来搂我,我抢先一步把断了的树棒朝它脸上胡乱捅去,断开的树棒子利如锯齿,戳的熊脸都花了往外冒血,它愤怒的张开血腥大口朝我怒吼,腥臭的热浪直冲我脸,吓得我大喊是图和坦快攮它。” “这是杀熊的最佳时机,但是图和坦却不知为何没动,听到我的吼声,他一刀捅了上去,但这一刀捅偏了,捅到熊的肩上,痛得熊一声大吼,双臂一撑,大半个身子就拔出了树洞,它脸上被我戳的都是血,以为肩上这一下也是我攮的。它恨死我了。” “这时候是图和坦还是有机会把军刺抽出,再给它当胸一击毙命的。果然他抽出军刺,但没有再攮,而是拖着军刺就跑到了大树后面。” “这下子我可就惨了,熊的眼睛里就只剩下我,把我当成仇人,后腿一蹬,整个身子就出了树洞,抡起前爪朝我当胸抓来。” “我站在梯子上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当时也是我命大,百忙中伸手抓住被熊撕开的树皮这么一荡,身子就甩到树后去了,树皮被我拽的顺着树干往下撕,嗤啦一声我就到了树下。” “我抬眼就见是图和坦已经跑到五十米外了,他一只手拎着军刺,另一只手居然拎着我的弓箭,回头看了我一眼,咧嘴一笑,跑的更快了。我来不及想这是为什么,因为熊抱着大树干滋溜滑下,一声吼叫,双臂一搂,庞大的身躯就朝我压了过来。” 第95章 断手 “见是图和坦逃了,我头脑嗡的一下,但生死关头我还是很清醒,知道只要被它搂实了,浑身骨头就得散架。” “我那时瘦,个子也不高,地盘低,麻溜的很,被逼的反朝熊的怀里扑去,在将要被它的大爪子搂着的瞬间,我整个人倒地,从它胯下滑了过去。” “熊双臂轮空,向前冲出几步,把地面上的积雪踢的乱飞,怒吼一声转身扑来。” “我爬起来绕着一棵大树跑,这时候和熊在雪地上比速度那就是找死,只能仗着身体灵活,围着大树和它周旋。” “它吭哧吭哧跟着就追,不一会儿树边就出现一圈血迹,那是熊身上被三棱军刺刺破后大出血所致。” “我这时候只期盼着它流干血致死。又跑了几圈,熊是越跑越快,我的两条腿就快拖不动了。” “最近四五天我只吃了昨天晚上的几块鸡骨头,一夜加上半天在雪地里走到大兴安岭,又经过这阵子的折腾,哪还有力气,再加上熊血把地面上的积雪融化变滑,我腿一软就摔倒了,眨眼间熊就到了我身前,它发疯般两腿一蹬,就像一座小山似的朝我压来。” “在求生的欲望的驱使下,我拼命的往边上一滚,熊的整个身体就砸进了雪里。” ”我踉跄着爬起就跑,熊大吼一声紧跟追来。我知道不出十秒钟,必定被它追上,只要被它的爪子随便沾一下,我就完了。” “是图和坦丢下我自己跑了,把我的弓和箭也拿走,我随身携带的弯刀也不知道在打斗中丢哪了,这一刻我反而清醒了,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就是死,我也不能死在熊的嘴里,我想为自己留个全尸,于是我就朝百十米外的悬崖跑去。” “但熊的速度太快了。听见身后奔跑声接近,我知道自己跑不到山崖边上,就得被它给弄死,于是我朝十几米外的山坡跑去。 “在它快追上我的一刹那,我纵身朝山坡扑去,整个人顺着坡往下滚,滚得脑袋七荤八素,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跳出来,我庆幸这一下能终于摆脱熊的追击。” “但下一秒我又绝望了,只见熊的两只毛茸茸前爪在前,两个粗壮同样毛茸茸的后爪趴着,巨大的屁股蹲在雪地上,从坡上往下滋溜的滑,那个丝滑程度就像是坐在雪毯子,转眼就追到了我身后十几米远。” “我四肢并用,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山坡底,忽然胳膊一麻,随即钻心的疼痛袭来,两只胳膊都砸到大石头上断了,痛的我眼前一黑,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黑熊吭哧吭哧声。” “我下意识地睁开眼,就看见一张血红的大嘴找我脖子上咬来,我闭目等死,但下一秒枪响了,一猛的父亲及时赶到,开枪杀熊,把我救下,然后和一猛的小叔一起做个担架把我抬下山,带我去医院接了骨,我这两条胳膊才算是保住。” 铁钼尔说完许久,王一猛,乌兰图雅和巴尔思还都悬着心,乌兰图雅更是眼泪擦了几遍。 “阿爸,我敬你一杯,今天还是第一次听你讲猎熊的事。”王一猛端起马奶酒说道。 王建设从来都不说自己是铁钼尔的救命恩人,更没有跟三个儿子提及此事,他认为自己只是凑巧路过那里,换谁都会救人。 “那是你爸仗义,从来不提救我命的事。” 铁钼尔深喝一口酒,接过巴尔思夹来的烤肉,说道, “你爸找医生把我断骨接好已是半夜,麻药过后那叫一个痛啊。我担心你阿妈见到是图和坦没见到我回去会伤心,便挣扎下床连夜想回。可医生说这天气太冷,如果受伤的胳膊被冻着,胳膊废了不说,可能还有截肢的危险。” “你爸想来给你阿妈送信,可他找不到路。那大雪叫一个大啊,他一个人万一迷失方向,在这样的雪天里,一不小心人就没了。没办法,我只能在医院呆着,那几天你妈给我洗给我僵(换洗),忙前忙后的给我弄吃的补身体,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你父母的恩情。” “阿爸,你这话说的。”听着铁钼尔将被是图和坦坑的经过,王一猛也有点梗咽,上辈子铁钼尔夫妻俩对他确实跟亲儿子一样。 就比如这次买马,铁钼尔眼都不眨一下,要知道这匹马几乎是他全家大半年的收入了。 乌兰图雅夹起一块烤肉,默默地放在王一猛的盘子里,一双微红的大眼睛和他的眼神刚一接触又闪开。 这让王一猛有些不解,心说这丫头今晚的眼神不对劲啊!? 往事重提,乌日娜的眼睛也红了:“那天你和是图和坦走后,我带着孩子们在蒙古包里不敢睡觉,外面狂风呼号,我感觉每一秒都是在煎熬。” “第二天半夜,是图和坦在蒙古包外叫我。我以为你们回来了,大喜着开门,却只见他一个人站在蒙古包外,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有血迹,两只手都被冻坏了,我看向四周没找到你,两条腿一软,就蹲在了地上。” “是图和坦告诉我,你在杀熊时吓软了他,他拖着你跑,在逃跑的途中你们被熊追上,他虽拼死仍没能救下你。他说只要有他在,就有我们娘仨吃的,他还说会永远照顾我们娘仨。” “可我不相信他的话,你连雄鹰都能驯服,怎么可能会在猎熊时吓软了腿。” “那几天我整天抱着两个孩子以泪洗面,我想去上山把你的尸体找回来,可两个孩子交给谁我也不放心,而且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深到齐腰,我若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寸步难行。” “幸好被你救过的老周来找你有事,见我们可怜,便把他自己仅有的口粮全部给了我们娘仨,帮我们度过难关,直到几天后建设用几条狗拉着爬犁把你送回来的那一刻,我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对着老天嚎啕大哭。” 铁钼尔伸手握住乌日娜的手,对孩子们说道:“等我养好手伤,想去找是图和坦报仇,是稳重的老周拦住了我。虽然我们这里地处边陲,但也是有王法的,杀人是要偿命的,而且当时猎熊时也没人证着他故意害我。” “为了家人,我听了老周的话,忍下了那口气,但从那以后,我和是图和坦貌合神离。可今天是图和坦专门点我的将,我觉得他不安好心,但却无法拒绝,只能答应。” 第96章 狗能掏野猪但不能掏熊 乌日娜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次去猎熊,你对他要格外小心。” 铁钼尔:“这次参加猎熊的人多,且有领导坐镇,谅他也不敢对我使坏。” “阿爸,我觉得阿妈说的对,不管怎样你都得防着是图和坦。”王一猛夹起一块烤好的肉说道。 刚才他边听铁钼尔说往事边吃肉,这已经是第三块烤肉了。 见王一猛胃口好,很能吃,巴尔思不禁奇道:“你的饭量最近的确是大了很多,我才吃两块烤肉,你已经三块下肚了。” 那只花野猪的两个大卵泡子,在大斜岗子时就被王一猛抽去了骚筋,卸成了十几块,每一块都得有六七两,烤到八成熟时鲜香扑鼻,只需洒一些细盐就能让人把舌头都咽肚子里。 花野猪肉是所有野猪肉里味道最细腻鲜美的,而公野猪的卵泡子更是猪身上的精华所在,肉质紧实Q弹,烧烤出来鲜嫩多汁且带着一点点的脆口。 “我最近就是能吃,稍微做一点事儿,肚子就饿。” 王一猛说着洒了一些细盐在滋滋冒油的烤肉上,用小刀切下一块放嘴里,顿时满口汁液,鲜滑软嫩。 乌日娜说道:“一猛,你站起!” 王一猛抹了抹嘴,很听话地站起身。 乌日娜又道:“阿雅你跟一猛背靠背站着,看看一猛是不是长高了,我刚才看他的裤脚好像短了点,感觉他比你高了。” 巴尔思吃的嘴上都是油,笑道:“他怎么可能长高了,刚过春节时还比阿雅矮一丢丢,这才几天就长过阿雅了?不可能!” 乌兰图雅放下碗起身,走过去和王一猛背靠背的站着。 “一猛你踮脚了?”巴尔思嘴角带笑,用鼓励加调侃的语气道,“这里又没外人,你就是没阿雅高,也不会有人笑你,再说像阿雅这么高的女孩子也没几个,你这身高已经不矮了。” 王一猛直喊冤枉:“我没有踮脚啊!” 巴尔思瞪眼走过去:“你居然比阿雅高出个头尖?这不可能,你肯定踮脚了。”他说着低头看王一猛的脚尖,确实没有踮。 阿雅闻言回头看了看王一猛的头尖,又看他的肩膀...... 巴尔思:“我就说嘛,这才几天,一猛怎么可能比阿雅高出一个头尖......这不,你们两人还是一般高......不对,阿雅你别踮脚......” 阿雅噗嗤笑道:“我没踮脚,真没踮脚......” 见阿雅作弊,铁钼尔两口子也笑了,让阿雅脚尖不要踮。 听说阿雅踮脚,王一猛也笑嘻嘻的把脚尖踮了起来...... “一猛是比阿雅高了,得高两厘米。”铁钼尔说道,看着孩子们比身高时踮脚笑闹,他也开心。 “那是他穿的鞋底比我的高。”阿雅不服气,两只脚互蹬就把两只小短靴子给脱下来了,弯腰抬腿把袜子也脱下,赤脚站在平地上,扬起下巴,“你也脱。” “脱就脱。”王一猛把鞋袜脱掉,和阿雅背靠背,两人互不服气的轻搡了搡对方的肩膀。 乌日娜笑道:“一猛真的长高了,得有一米七八了。” 阿雅还是不服气,又往后靠了靠,把身体尽可能的向上舒展,一个月前二人刚刚才比过,难不成他吃尿素了? 巴尔思看着二人:“嘿,一猛还真的比阿雅高了,最近你蹿得挺快啊!?” 铁钼尔:“一猛是长高了,裤子都有些短了,改天去做几身衣服。” 见大家都说王一猛长了,乌兰图雅也为他高兴,说道:“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找叶小鱼,让她你给做几件衣服,她手艺可好了。” 王一猛关心的道:“最近熊出没,等有安全了再去。阿雅以后你不要单独出门,走哪都要叫上我或巴尔思陪你,知道吗?” 见王一猛这样关心自己,阿雅点头,心里甜蜜。 二人穿上鞋袜坐下继续吃饭。 一阵嬉闹过后言归正传,乌日娜再次叮嘱丈夫:“明天猎熊,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确保有第三人在场。” 知道妻子是关心自己,铁钼尔还是笑道:“被你们这样反复的说,好像是我不如他似的。” “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阿爸都远胜是图和坦。我们只是担心你为人耿直,心地善良,被小人暗算了。” 王一猛说着给铁钼尔满上酒,继续道, “他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使坏,但难保他不会在背地里下阴拌子,可惜大青狗受伤,不然有它跟在你身边,谁也别想对你使坏。” 王一猛这话铁钼尔听着舒服,端起酒杯又放下:“对了,一猛不说大青狗我倒是忘了,是图和坦让我们每个人都带狗一起去猎熊,我想把小牧带去。” 巴尔思:“小牧受伤还没有痊愈,虽然现在奔跑无大碍,但它毕竟还有点稚嫩。” 铁钼尔微笑着摆手:“小牧可不嫩。那天和狼群一战,我看出来它是条好狗,一学就会,懂得游击战,更难得的是它不盲目斗狠,知道智斗。那天如果不是它使用游击战时不时的偷袭、牵制大狼,估计钦岱和刀疤伤的更重。” 那天巴尔思睡得死,没有看见小牧跟大黄狗学会游斗,帮钦岱和刀疤减轻不少压力。 对此,王一猛表示赞同。 铁钼尔继续说道:“猎熊和猎狼不同,狗和狼尚可一战,但再怎么勇猛的狗也撑不住熊的一巴掌。在山林里猎熊主要靠人和枪,狗的作用只是寻找到熊。我正好趁此机会把小牧给拖出来。” 巴尔思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阿布,我看你还是带上两条契丹犬吧。” 铁钼尔摇头:“从今天猎野猪来看,咱家新买的这两条契丹犬也是好狗,两兄弟配合的很有默契,会掏肛,是对付野猪的一大优势。但这种打法对付熊就不行了。” “野猪所仗的只是一对獠牙,只有前冲之威,所以狗掏它的后门时狗是安全的,它想攻击狗就只能掉头,而在小范围腾挪间,狗占优势。” “有的好狗还能咬住野猪的后门,如老鹰抓小鸡般提溜着不松口,任野猪怎么转圈都紧咬不放,最后活生生把猪后门给扯出来。” “掏肛野猪成功,这也会让狗认为掏熊的后门也是杀招,也是安全的,但它们不知道熊的两只前爪可以360度无死角攻击,熊反手一把就能拍死掏它菊门的狗。” 王一猛点头:“阿爸说的极是,以前我家就有一条狗,很会掏野猪的肛,后来在猎熊时也去掏熊,咬住不松口,被熊那十几厘米长的大指甲随手反掏,一下子就不行了,我家别的狗却因此而有经验,以后遇见熊只是叼一口就走的游斗。” 被王一猛和铁钼尔这样讲解,巴尔思也算是学到了经验。 王一猛问道:“阿爸,明早我们去大雁滩子,如果狼夹子夹到狼了,我们该怎么杀?” 第97章 起狼夹子时别大意 铁钼尔道:“如果狼夹子夹到狼,切不可冒然上前打狼。狼鬼精的很,会装出奄奄一息的样子,骗人进去拿它时突然蹿起咬喉,以前就有人看见狼被夹住快要死了,便大意了进入狼夹圈子里查看,被狼猝扑吓得倒退,一脚踩到狼夹子上,最后反被狼给吃掉。” 王一猛道:“果然是在所有猛兽中,就草原狼鬼心眼最多。” 铁钼尔道:“谁说不是呢。狼和人在草原上斗了几千年,简直就是生死冤家,人把打狼的技术世代相传,狼也是一样。” “见到狼夹子上有狼是时,切不可大意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观察一会四周,确定安全后再用套马杆把狼勒死,这样能得到一张好的狼皮还安全,然后就地狼皮筒子给剥了,带回来方便,把狼夹子全部取回,只要有一匹狼被抓,别的狼就再也不会上当。” 吃好饭,铁钼尔拿个板凳坐在蒙古包门口拉起了马头琴,那委婉圆润,悠扬愉悦的曲调,顿时让整个院子里充满欢快。 乌兰图雅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收拾碗筷,刷锅洗碗,带荤腥的水给狗喝,不带荤腥的水给牛马喝,牛马喝了带有荤腥的水容易生病。 乌日娜从料房里端出玉米和谷子,在羊群里穿梭,在那些身体稍微弱一点的母羊面前放一把玉米和谷子,春天是羊提膘的最佳时机,母羊的身体弱,小羊羔子长得就慢,到秋天上的秋膘就薄,很难度过漫长的严冬。 一些性格活泼的小羊羔子,围着乌日娜跟前跟后的,越聚越多,这让人觉得乌日娜走哪都拖着一大簇棉花。 王一猛拿刀割下一大块花母猪肉,平均分开后拿去喂狗,小牧的腿伤恢复的很快,伤口处已经围脓长肉上结痂,钦岱胃口大开,精神明显得到恢复,刀疤又趴在它兄弟以前住的草毡上闭着眼睛,扑闪着耳朵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午王一猛已经给大青狗打过消炎针,此时见他拿着一块猪肝走来,大青狗爬起身摇着尾巴,它虽然伤的重,但精气神还在,让人感觉这家伙很硬气。 旗杆上的马灯轻轻摇晃,昏暗的灯光下,院子里生机盎然,吃好奶的小羊们依偎在母亲的身边,那只大公鸡坐在院子的一角,二十只小鸡仔被它的羽翼遮挡,有几只调皮的鸡仔不时的把头伸出羽毛,向外面张望,下午在奶爸的带领下,它们一个个吃的脖子下面鼓鼓囊囊。 那个残破的瓦盆,整个下午就成为十只小鸭子的游乐场,此时气温下降,它们就像是一群没有母亲的孩子挤在一起,一个个脑袋缩在脖子里,扁扁的嘴巴像是撇着,看上去很可怜,好无助。 分好玉米谷子的乌日娜从羊羔房里拿来一个大竹筐,里面放着柔软的草,放在芦花大公鸡的边上,让它自己进入鸡窝里。 乌日娜又拿着另外一个里面放着干草和棉花的小竹筐,走过去把十只小鸭子一一抓起放在里面,然后在上面压了一块带有缝隙的木板,上面又压了一块石头,端进羊羔房里放在一角。 “额吉,鸡爸不进框里。”乌兰图雅坐在竹筐边上说道。 喂好狗出来的王一猛见状,走过去轻轻地从大公鸡的羽翼下,拿出二个小鸡仔放在竹框里。 突然被从奶爸温暖的羽翼里出来的二只鸡仔,骤遇冷风,顿时缩着脖子,站在竹筐里叽叽喳喳的叫声很可怜。 听见鸡仔的叽叽求助声,大公鸡的护犊心顿起,嘴里发出“咕咕”声站起轻轻一飞,便站到了竹筐的筐沿上,回头朝站在地面上抬头看着它的鸡仔们发出“咕咕”声,然后轻轻迈入筐里,那二只鸡仔连忙扑闪着小翅膀钻到它的怀里。 大公鸡继续对筐外的鸡仔们发出“咕咕”的召唤,那十八只小鸡仔扑闪着小翅膀跑到了竹筐前,有几只鸡仔张开翅膀想要飞进竹筐里,可它们稚嫩的小翅膀承担不了飞翔,只是蹦起来几厘米,离竹筐的边沿还很远。 乌兰图雅刚想伸手去帮忙把鸡仔们抓起放入竹筐,却被王一猛制止,他伸手拿过一块小木板,斜靠在竹筐上,轻轻抓起一只小鸡仔放到木板上,在大公鸡咕咕叫的声音引导下,那只小鸡仔顺着木板走上竹筐边沿,小翅膀挥舞着跳进筐里,欢快地钻入奶爸的羽翼下。 有了带头人,剩下的鸡仔们有样学样,一个一个顺着倾斜的木板走进竹筐里,当最后一个鸡仔进入竹筐,王一猛把那木板拿起盖住竹筐,把它端到羊羔房里和小鸭子们挨边放着。 “一猛哥,你将来肯定也是个好鸡爸。”跟着他一起走进羊羔房的乌兰图雅拍手。 “阿雅,以后说鸡别带巴......”但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王一猛生生咽了回去,二人并肩往外走,“阿雅,以后称大公鸡为奶爸多好听。” “奶爸......”乌兰图雅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奶爸......嗯,奶爸是比鸡爸好听多了。” 虽然知道蒙古人没有这方面的忌讳,但王一猛还是嘴角一抽...... “阿雅,给我烧点洗澡水,我要洗个澡。”铁钼尔停下马头琴叫道。 乌日娜拎着桶从牛棚里出来:“昨天晚上那么暖和你不洗,今晚温度下降你却要洗澡了,刚才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说,明早零下7度有小雪,风很大,你们外出的要穿厚衣服。” “昨晚大水桶里只剩下一小桶水,仅够阿雅自己洗的。”铁钼尔说着又拉起马头琴,这一次琴声忽变,悠远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苍凉,大漠荒原的那种意味瞬间拉满。 王一猛闻言,忽然停住脚步,看着乌兰图雅快步离开的背影,头脑一阵凌乱...... 第二天天没亮,王一猛和巴尔思起床洗漱好,那边阿雅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奶茶和黄羊肉蒸的热包子,乌日娜将刚切好还冒热气,散发着浓郁奶香的奶豆腐和奶渣子端上餐桌,刚出锅的一盆羊血肠和肚包肉的边上有一碗野韭菜花,这几样搭配,是王一猛的最爱。 昨晚铁钼尔,王一猛和巴尔思已经睡下,乌日娜还在发酵奶豆腐,阿雅在提前准备今天的早餐。 乌兰图雅倒好五碗羊奶做的奶茶,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加入配饭。 王一猛喜欢在浓郁的奶茶里加入糜子,咀嚼时奶香里带着糜子的甜味,让人一早的心情大好。 他拿过一个足足有二两的大肚包肉,从当中切开,抹上野韭菜花,入口香嫩,伴着韭菜花那稍微辛辣如芥末的味道,那种滋味儿,直冲天灵盖儿...... 吃好营养丰富的早饭,王一猛和巴尔思身穿皮衣皮袄,头戴皮帽,脚穿皮靴,背上弓箭,腰插弯刀,把掏捞棒槌挂在马鞍上,手持套马杆撑杆上马。 “呼<~” 王一猛打了个婉转的口哨,和巴尔思同时一抖缰绳,银鬃蓝马和大黑马就一起冲了出去,两条契丹犬听到口哨声精神一振,一左一右跑在马前,朝大雁滩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