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枪照月万刃低》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章:圣旨到 铁蹄席卷狼烟起,箭破残阳映日辉。 风送雨来长养力,刀横雪舞踏云归。 雄关虎断三千里,巨浪鲸吞数百围。 不信请君回首望,八荒六合入吾扉。 ………..……………………正文起。 大周。 景平十四年。 帝都,皇城内。 “臣魏冉,谨上奏陛下:元武近日,动作频繁,挑衅不断。臣恐其有所图谋,西北安危,当谨以待之。 昔前人有云:“忌惮敌之狡诈,为将者当未雨绸缪。内安边境之黎民,外兴营中之军士。凡料敌于先者,不为殆也。”今元武异动,虽未成气候,其野心已昭然若揭。当增兵西北,早做防范,不致边境生变。 臣以为,增兵之议,非一日之功。望朝廷拨款,于西北自募,以备不时之需。凉州贫苦,土地稀薄,当于关内协调,确保粮草供应,以养士卒。 此外,敌寇屡屡扰境,耀武扬威,此时来使,恐非善行。臣以为,西北大营当主动出击,探其虚实,使其不得轻举妄动。 臣魏冉,伏望陛下圣裁,允臣之所奏。” 隆圣帝合上奏折,沉思许久后,唤来了贴身太监。“传大司命张启圣入宫觐见。” …… 一晃数日。 北境燕城,靖北王府。 “十多年了,没有金手指,也没有大气运,更没有系统。穿越前过得平平淡淡,穿越后还是平平淡淡,这特么不是白穿越了吗?”徐平暗自吐槽。 十三年前,大周靖北王之子,因溺水导致身亡。徐平正是那时,穿越到了溺水身亡的靖北王之子身上。 前世,徐平还是个在读的理科生,不过其文科却也不差。诗词歌赋什么的,作为文抄公更是信手拈来,而这副身躯的武道天赋也极佳。这就给其父徐沧一种错觉:吾儿徐平,有惊世之姿! 原以为当不成气运之子嘛,做个纨绔子弟倒也可以。有事没事带上几个家丁,调戏下良家女子。或是与一众狐朋狗友,世家子弟勾栏听曲,喝酒聊骚。想来,小日子应该算是有趣。 奈何,其父作为靖北王,不光是异姓王,更是戍边之王,手握北境的二十万雄兵。除了需要保境安民,还要应付来自朝堂的各种猜忌。既不能让皇帝忌惮,更不能留下污点,落人口实。想当纨绔世子?不存在的! 王妃走得早,靖北王从未纳妾,诺大的王府之内人丁单薄,只有徐平这么一个独苗。徐沧觉得自家儿子有惊世之姿,不可荒废,所以对徐平的日常管教,也是严厉至极。 不光如此。 徐沧时常告诫徐平,对待北境将士,要以礼相待,对待北境民众,要乐善好施。营中之事,当亲力亲为。而民众之事,更需平易近人。既不可高调做事,更不可高调做人。要胸有笔墨,更要腹有韬略。不可欺压百姓,不可鱼肉乡里,不可嚣张跋扈,不可草菅人命。 这么些年来,徐平过得虽不说如履薄冰,却也是小心谨慎。有时,他是真想找徐沧问上一问。“怕被忌惮,又不能有什么污点,当个透明人不就行了么!干嘛搞那么累! 又要低调谦逊,又要爱民如子。又要文韬武略,又要礼贤下士。我只是个藩王世子,又不是当朝太子。你要造反呐?家里有皇位等着继承?” 纵观这穿越界来说,徐平虽没遇到什么狗血的废材剧情,也没有什么高光的装逼打脸时刻。就八个字,枯燥乏味,平平无奇。 就在徐平郁闷着这该死的平淡生活之时,府门外传来了大队人马的声音。 “圣旨到!”一道公鸭嗓音传荡开来。 伴着嗓音,徐沧领着大批王府之人来到前厅。 “哎呀!本王就说嘛,这连日里来眼皮直跳的,当是有喜事来临,不曾想竟是刘公公来了。”徐沧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想来,咱家已有数年未见王爷了,王爷龙行虎步,当真风采依旧啊!”刘公公倒也寒暄了起来。 “哎,倒是北境事务繁多,有数年未曾进京请安了。不知圣上可安好!” 刘公公闻言双手抱拳,朝南一拜。“圣躬安!王爷且放心!”不等徐沧开口,刘公公继续说道:“王爷,容咱家先行宣旨可好。” “公公所言极是!自当如此。”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靖北王有子徐平,年少聪慧,心性上佳,朕心甚慰。而今徐平已至象舞之年,朕于以奖率,慰靖北王戍边之功。着徐平,即日启程,进京面圣。钦此!” 闻言,徐沧双眼微微眯起,皇帝的日子是愈发不好过了。 刘公公满脸喜笑,将圣旨递了过去。“王爷,该接旨了!” “啊!是是是,公公说的是!本王,本王领旨,谢恩。”徐沧嘴角微微抽扯,声音有些低沉。 看着其父的神态,徐平心里泛起了思量。美其名曰进京面圣,无非就是质子而已,这等事情在历史上多如牛毛。 可皇帝召自己为质子不合适啊,还是说另有他意?亦或是有什么隐情…… 刘公公没有拿什么脸面,更没有摆任何态度,而是将徐沧扶了起来。“王爷快快起来吧。您有从龙之功,更陛下的左膀右臂,而陛下又是不可多得的贤明之君。王爷切勿多想啊!” 徐沧的脸色并不太好。与寻常王爷不同,他只有徐平这一个独子。一旦徐平有事,他可就绝后了。 “纪凌(字隆圣),自先帝走后,我扶你继位。为防引人猜忌,这些年来如履薄冰。北境才刚刚安定,你就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徐沧心中暗自叹息。 大周国祚已有数百余年,先帝子嗣众多,大位争夺严峻。在夺嫡之争中,徐沧明里暗里,帮三皇子纪凌出谋划策,排除异己,说是一手扶持上位也不为过。 而今,君臣有别,这圣旨徐沧想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 徐平倒是也跟着起身。走到徐沧身旁,在耳边轻声说道:“父王,且宽心,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王爷快先起来吧,切勿多虑啊。”刘辟缓缓将圣旨递给了徐沧。 “哎!”徐沧叹了口气。“来人!设宴!” 闻讯,刘公公急忙婉拒。 “公公远道而来,实属不易,诸位随行弟兄更是人困马乏。本王自当一尽地主之谊,还望公公切莫推辞才好,否则本王心中愧疚难当。”徐沧语气颇硬,不容拒绝。 刘辟乃是宫里的老人,算上当今这位皇帝,他已经服侍过三位皇帝了。同时,他也是个颇为圆滑之人,城府极深。 圣旨虽已言明即日出发,但路途遥远,耽误个三两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应允了下来。“王爷既然如此盛情相邀,咱家要是拒绝,那便是不识抬举了。弟兄们长途跋涉,也确实该好好休息一晚。” 这个面子刘辟必须给,但也就一日的时间。 “哈哈哈,公公当真是体恤之人。如此一来,弟兄们明日出发必然精神抖擞。” 一天就一天,徐沧也并没有得寸进尺。 “老高,去天香楼知会一声,就说本王今晚要宴请贵客,好酒好菜务必准备的妥当些。素闻公公不喜素食,当是多些荤腥为妙。” 刘辟自然明白靖北王的意思。“王爷折煞咱家了!如今各地多灾,外寇更是对大周虎视眈眈,切勿破费啊!” “哈哈!”靖北王爽朗的笑了笑。“公公服侍陛下乃天大的功劳,多吃一点怎么了?这民以食为天,不破费。更何况,弟兄们吃饱了,路上有劲,吾儿自然也能早日到京,一窥天颜!” 刘辟眉头微皱,心中暗暗思量着:靖北王什么意思,担心儿子到不了京城? 看着刘辟不再接话,徐沧亦是微微一笑。纪凌啊纪凌,都是一条船上的,你玩那么大,也不怕有人掀了你的棋盘。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章:北境第一楼 刘辟很清楚靖北王的想法,也很清楚朝内那些人的想法。 他其实并不赞同皇帝此举。 作为一个太监,却不能说不该说的话。 就朝堂而言,当今天下皇权势弱,臣权强盛,这是皇帝所不愿意的。两者之争也已经到了极度敏感的时刻。靖北王的站队,对于两边来说都至关重要。 建议徐平入京为质,乃是当朝大司命张启圣所谋。张启圣对于当年的皇位争夺,也是有着极大的功劳,曾是皇帝的忠实拥护者。 下旨之前皇帝其实询问过刘辟,刘辟自然不可能有任何言语上的明确表示,只能含糊其辞。 召质子入京,此举本身并无不妥,也是历朝历代常见的政治手段。 但靖北王不同于其他藩王,他是大周最为强大的异姓王,靠着麾下二十万北境精锐,与张启圣两人携手扶着皇帝登临大位。 同时,靖北王也是所有藩王中唯一一个只有独子之人。 召留质子,适合用在任何藩王手上,唯独不适合用在靖北王手上。这不但会引起对方的不满,还会让手握重兵的徐沧与皇帝产生隔阂。 就连亲手扶持上位的人都不信任,皇帝未免也太过狭隘,太不能容人。 徐平入京的变数太大,刘辟不理解,那么简单的道理,皇帝和张启圣岂能不知。 看着思量中的刘辟,徐沧倒也没有催促,反而耐心等待。 到底是精于算计之人,不过盏茶的功夫,刘辟似乎就想到了什么。 “王爷,还请宽心,随行这两千禁军皆是矫健之士,自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护送世子进京朝圣。”刘辟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公公办事,本王自然放心!那么接下来还请公公稍作休息,晚些移步天香楼,与本王痛饮一番!” “王爷客气了!”刘辟点了点头。 “徐平,速去内府点帐,随老高一同前去,务必将晚宴之事安排妥当。” “是,父王!” 随即,徐沧便领着刘辟前往内堂闲聊。 不多时,徐平便与管家老高来到了天香楼。 天香楼共七层,在整个北境都颇有名气,前来者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巨贾。 天香楼颇为神秘,徐平本着好奇,多番打听其背景,却也无果。其父也曾明言,里面水深,盯着北境的人多,消停点。 “掌柜的!”管家老高,大喊一声。 闻言,掌柜急忙跑了过来。“哟,稀客啊!世子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徐掌柜,今晚我父王要宴请贵客,你看安排在几楼方便啊!”徐平笑着看向楼梯。 “既然是王爷设宴,自然是我天香楼最尊贵的客人!小的马上派人将六楼打理干净,一定把晚宴给王爷安排的妥妥当当!” 徐平眉头微挑,既然都要入京了,临行前,还是忍不住想要窥探一番。“我父王也不能在七楼设宴?” 徐掌柜面露为难之色,思虑了一会。“世子殿下有所不知。这天香楼的七楼啊,并非宾客就餐之所,而是我家楼主用餐之地,故而并非小的怠慢,实在是有些为难啊。” “掌柜真是有趣,你家楼主开设天香七楼,从未说过七楼不宴客。既然如此,怎的我父王就不能在七楼设宴?”掌柜越推脱,徐平就越好奇。要么是那两位,要么是皇城那位。 徐掌柜见徐平对他的说辞不买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世子稍等片刻,待小的询问楼主之后再行答复可好?” “没毛病!徐掌柜快去快回!” 不一会,徐掌柜来到七楼:“小姐,徐德海求见!” “进来吧。”声音清丽而优雅。 徐德海推门进入阁中。 “何事?”女子舒眉一笑。 “小姐,今晚靖北王欲在我天香楼设宴。” “宴请何人?” “不知。” 女子思虑了片刻。“若我所料不错,应是大太监刘辟。” 徐德海微微点头:“倒是极有可能。” “你安排即可,何故询我?” “这!”徐德海露出为难之情。 “靖北王可是要在七楼宴客?”女子有些疑惑。 “小姐所料不错!” “呵呵!”女子掩嘴笑道:“王爷是不会在七楼宴客的,当是世子好奇这天香楼到底是哪方势力,方才搬出了他父王。” “小姐料事如神,我想办法搪塞过去。” 天香楼主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好一会儿功夫,她缓缓站起身来。“大周,已有数百余年的历史了。辉煌过,也沉寂过,强大过,也衰弱过。”说着,女子推开了阁窗。 望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天香楼主有些愣神,几息之后才开口说道:“你看这窗外车水马龙,朝代的更迭乃历史的进程,不可逆。 唯有百姓,无论哪朝哪代,无论君王是谁,他们永远都生存在这片土地之上。劳作着,繁衍着,生活着。”天香楼主捋了捋秀发。“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这样吧,你且问他一个问题,看看这位靖北王世子会如何作答。而后你将宴会设在七楼便可,我自会回避。” “小姐,是何问题?” 天香楼主黛眉微皱。“你就问他,大周如何才能兴盛,这天下百姓如何才能活得幸福安康?” “小姐?问这个合适吗?” “只要你问,他应该能猜到一二。其他那几人可不会问这种问题。 去吧!后续的事你看着安排便可。” 半天不见徐德海前来,徐平倒是要了壶茶,自个嗑起了瓜子。 老高似乎有些等不下去了。“世子,要不就在六楼设宴吧,王爷不在意这些。” “急什么!我都不急。再等一炷香吧。”徐平倒是没什么,实在不行六楼就六楼呗,反正也只是图个好奇。 两人说话间,却见徐德海快步赶来。 “徐掌柜!咋的,你这是去关外走了一趟吗?我这茶都蓄几壶了,你要是再来晚一些,这茶钱我快要给不上咯。”徐平一边嗑瓜子一边吐槽。 徐德海赶忙赔上笑脸。“世子殿下说笑了!这七楼从未有人上去过,故而小的才和楼主商量了好些时间。招呼不周,属实是招呼不周了,世子殿下海涵呐!” “可以理解,你家楼主怎么说?”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3章:百姓疾苦 徐德海也不磨叽,很快便将天香楼主所出之题问了出来。 闻言,徐平先是一愣,随后又微微摇头。会问这种问题,看来天香楼多半是老毕登的。“贵楼在北境可谓第一楼,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徐德海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天下万苦,皆不如百姓之苦。安时苦徭役赋税,乱时苦兵丁征兆。 终其一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为一餐口食,一缕薄衣。 生而为人,却命似蝼蚁。你家楼主倒是有趣,一边楼内日进斗金,一边感叹民间疾苦!”徐平的言语之中略有讥讽之意。 徐德海没有因为徐平的讽刺而生气,反而仔细品读徐平那几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徐德海愣神之际,徐平摆了摆手。“徐掌柜,这七楼,也不勉强,宴席便设在六楼亦可。” 听到徐平的话,徐德海回过神来。“世子殿下?这是为何啊?”就凭徐平刚刚的那些话,徐德海就知道此子颇有眼界。 徐平想了想。“也不为什么。” 徐德海不死心。“可是因为我家楼主所提的问题?” 徐平手捏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你家主子所提的问题呢,我可以回答你,但是没有太多意义。” “为何?” “天下亡,百姓自然苦。而天下兴,百姓还是苦。” 徐德海面露疑惑,抱拳以礼。“还请世子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天下亡,百姓们饱受战乱荼毒,人命如草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自然苦不堪言。” “那天下兴,为何百姓亦苦?” “我且问你。这天下兴,兴的是百姓还是官吏,世家,巨富,商贾。” “世子殿下此言,小的不太明白。天下大兴,自然百姓、官吏、世家、商贾皆兴啊。百姓们有饭吃,有衣穿,没有天灾人祸,这还不够吗?” 徐平有些为难,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的理念和古人有着本质上的差异。也很难将真正的百姓之兴,让古人所理解。 稍作思虑,徐平和徐德海说道:“不是能吃饱饭就叫兴盛。 寻常百姓,没有学习的途径,目不识丁,思想贫瘠,只为一口饱饭而终日劳碌。可是,光能填饱肚子那不叫兴盛。 家禽走兽的一生就只为填饱肚子,它们谈何兴衰?食欲只是生存的本能。 一国之地的资源,九成以上掌握在了宫廷、世族、官吏、商贾手中。而这些人,却不足一国之民的万分之一二。百姓又何谈幸福安康?活下去,就已为实不易了。” 徐平的这一番话,徐德海哑口无言,久久不能平复。 好一会,徐德海才开口问道:“那世子殿下以为如何才能让天下兴盛,让百姓富足?” 徐平微微摇头。这是个有答案,又无解的问题。就算现代,也无法做到。 作为穿越者,现代人的理念基础是平等。但即便是现代,这也只是相对而言。 人依旧分为三六九等,世上的绝大部分资源,仍旧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优胜劣汰,这个无可避免。只有相对平等和相对尊严。 既然老毕登想听,那岂不正好。思量再三,徐平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本没什么意义,既然你问得如此诚恳,我与你聊上几句也无妨。 列国君王争的是天下,各国诸侯争的是疆土,大夫们所争的是权利,而士人们所争的无非地位。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无论身份,无论地位,归根结底,不过一己私欲。 遥想百姓所争,堪堪一口餐食,却何其艰难。幸福安定,谈何容易? 没有战火纷扰,方能休养生息;没有苛捐杂税,方能富有余粮;没有阶级压迫,方能出人头地;没有士族剥削,方能稳定民生。 任何王朝的没落,都离不开底层矛盾爆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徐德海沉思许久,而后感叹到:徐沧之子或许有王佐之能。 “世子既有如此见解,为何又说这毫无意义呢?”这点徐德海确实不明。 徐平两手一摊,略显无奈。“因为人人都有私心,你我也不例外。 要做到上述这些,会动到掌握着大量资源之人的利益,这远比开辟一国还难。轻则粉身碎骨,重则族谱升天。” 徐德海暗暗点头。“是这个道理!要动到所有上层阶级的利益,确实没人会这样做。” “世子殿下还请稍后,小的马上将世子所言转述给我家楼主。” “随你咯!”徐平耸了耸肩。表忠心,显价值,倒是正合适。 很快,徐德海便来到了七楼,并将先前徐平所言尽数告知天香楼主。 徐平的看法,天香楼主消化了好一阵子。“未曾想,他倒是有如此见解。其人之才不小,便是玄机阁那位公孙先生,恐怕也当侧目。” 玄机阁囊括了整片大陆的世间英杰,设有文榜、武榜、军神榜、奇谋榜等等。可见天香楼主对徐平的评价之高。 徐德海更是深以为然。“小姐,那接下来?” “将他所言传回,待有机会,我会一会这靖北王的世子。今夜我会启程回京,七楼让他设宴即可。去办吧!” 徐德海正欲离开,天香楼主又将之拦下。“他此番进京,路途遥远,朝中那些人心思难测,此行恐怕会有变故。 差皇城司的人全程跟着。如遇不测,尽力相救。” “小姐放心。” 片刻时间,徐德海便已回来。恰巧看见徐平正在搭讪一位年轻姑娘,不由的嘴角微微抽动,心中暗叹:怎么徐世子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未免尴尬,徐德海咳嗽了两声。 徐平见状倒也脸不红,心不跳。“徐掌柜,你喉咙有疾?” 徐德海笑得不太自然。“世子殿下当真观察入微,连小的有喉疾都能知晓。” “不闲扯了,你家主子怎么说?” “主子说王爷大驾光临,乃天香楼的荣幸,世子更是当世少有之大才。楼主自然愿借七楼用于王爷宴请宾客。 当然,今日夜宴一切开支也由天香楼承担,聊表敬意。” “你家主子倒是大方!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脱,承了你天香楼这份情。” “区区小事,情不情的,世子言重了!” “既然如此,还有一件事麻烦掌柜的帮我一并办了。” “敢问世子何事?” 徐平头一偏,管家老高便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徐德海接过银票瞄了一眼,好家伙,足足白银三万两。 “敢问世子殿下,这银票?” “将银票置于食盒之中,让它出现在今晚的宾客手里。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看着办。” 徐德海看着手中的银票,又看了眼徐平。前面还在大谈百姓疾苦的靖北王府世子,转头又行贿起当朝大太监。这还真是让人无语。 七楼内,天香楼主挽起了耳边的秀发,嘴角也随即微微上扬。“徐永宁,多年未见,如今的你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4章:武道绝巅 徐德海并未因为这些小事,而重新定义徐平。虽说有些反差,却也无伤大雅。 他知道徐平绝非夸夸其谈之辈,关于百姓兴、苦的见解和其方略更是惊世之论。徐平与那些无病呻吟的儒生和华而不实的世家子弟不可同日而语。 “世子殿下放心,此事小的定然给您安排妥当。”徐德海笑着应了下来。 徐平微微拱手。“有劳徐掌柜!” 看着下去办事的徐德海,徐平知道,这天香楼是真不简单。 “八成是老毕登?”徐平暗自思量着。 “老高,走吧。” 回去路上,徐平一直都在询问老高关于这天香楼之事。老高在靖北王府十余年了,对于整个北境之事都了解颇深。 “老仆对此楼了解也不多,这天香楼乃是数年前所建,在整个北境都有些名堂。自此楼设立以来,不管接待何人,无论是高官还是富商,从未有人敢在此楼闹事。 景平十一年。缙安郡守之子俞涉,在天香楼看上一了名女子。欺而不得,大闹天香楼。而就在当夜,俞涉便被人打断腿脚扔在了郡守府大门外。 “此事,本世子也有所耳闻。缙安郡守作为一郡之长,原以为俞撼山定会勃然大怒,拆了这天香楼。没想到此事,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居然不了了之。” “世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俞撼山曾领兵包围了天香楼,最后是王爷出面,将其臭骂一通,赶回了缙安郡。” “原来如此!看来老爷子对这天香楼倒是了解颇深。” “世子若是想知道其中原委,不妨直接向王爷询问。” “再说吧!” 回到王府,高管家向徐沧简单陈述了事情经过,也将徐平在天香楼所言,尽数告知了徐沧。 徐沧听后微微颔首。“这小子,倒是有些见解。”随后,又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臭小子这番话,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那位的耳朵里了吧。 纪凌,弹指一挥,你我二人已快十年未见了,你到底在想怎么谋划?我可就那么一个孩子。” 徐沧眉头紧锁,手指微微用力,将手中茶杯碾碎。随即站起身来,眺望着远处。一股八境绝巅的惊人气势爆发而出,好一会儿,又缓缓散去。“不管你想怎么谋划,永宁(徐平,字永宁)是我的底线。” 王府雅间。 正在闭目休憩的刘辟缓缓睁开双眼,又微微眯起,不禁感叹。“靖北王离那一步怕是不远了,一旦迈入那一步,这大周就更乱了。” 大周所在,乃是大陆的中央。 在这片广阔无尽的大陆之上,武道兴盛,分为九境。 八境之后的九境,又被称之为太虚神境,寓意为超脱武道,遨游太虚。千年以来,步入太虚之人亦不超过一掌之数。(注释:全书最高只有九境,不会再有任何其他境界,且战力系数不高,遨游太虚只是比喻。) 数百年间,大周除了开国帝师,人间观观主:道宁真人,再无人问鼎太虚。 此刻感受到了靖北王徐沧散发出的威压,刘辟知道,靖北王恐怕是近代最有可能迈出那一步的人之一。 “武榜第二,半步太虚。哎!”尽管已经猜出了大司命和皇帝的用意,刘辟还是心有顾忌。 感受到徐沧的动静,徐平推门而入。 “父王,今儿个是怎么了?没吃药?”徐平调侃了起来。 “臭小子,怎么跟为父说话呢!”徐沧白了他一眼。“喊你低调,隐忍,你是把为父的话全当耳旁风了吗? 谁让你要求在天香七楼设宴的?还高谈阔论的,你小子懂什么?” “我也想低调啊,奈何实力它不允许啊!”徐平摊手笑道。 “嘿!兔崽子,为父这爆脾气!”说着说着,徐沧便准备抽出腰间玉带。 “我都多大了,还吓唬小孩呢?”没等徐沧开口,徐平继续说道:“老爹,这天香楼到底什么来路!别说你不知道哈,老高都跟我说了。” 高管家在一旁冷汗直流。“娘也,世子他不是好人呐!” 徐沧瞥了管家一眼。“你个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要是狗崽,您老可就是老狗了?” “彼其娘也!你个兔崽子要倒反天罡不成!” 管家见状也赶紧劝解。“世子殿下,您就少说几句吧。” “老爷子,你是我亲爹吗!有啥事是亲爹不能告诉儿子的?” “小祖宗呐,别再说了!”高管家冷汗直冒。 闻言,徐沧没有再继续骂了,反而思索再三,才开口回道:“永宁,不要和天香楼有过多牵扯。里面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没劲!明明知道又不告诉我,老爷子,有啥不能说的。” 徐沧眉头紧锁,似在思考着徐平所说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并非为父不告诉你,而是这天香楼与帝都那位有关,有些事不要太过好奇。” “果然是他,来头确实不小!” “行了,明日你便要启程进京,回去收拾收拾吧。” 徐平撇了撇嘴,便转身离去。 傍晚,太阳斜挂在天边,余晖映照着靖北王府的大门。王府周围的店铺,也陆续亮起了灯火。街道上行人渐少,百姓们纷纷围坐在自家门前,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天香楼,华灯初上,热闹非凡。楼内酒香四溢,大堂之中乐声悠扬,宾客满座。 不过多时,刘辟便随徐沧来到了天香楼。看着高悬的牌匾,心中更是感叹。“今夜,这银子可不好拿啊。” “小人天香楼掌柜,见过王爷。”见靖北王到来,徐德海急忙行礼。 “徐掌柜,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精神了。”徐沧笑着说道。 “王爷携贵客大驾光临,令鄙楼蓬荜生辉!小人自然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呐。若是怠慢了王爷和贵客,东家可饶不了小人。”徐德海一脸堆笑。 “是吗?贵东家可了不得!这天香楼誉满北境,能在七楼临宴,当是本王受宠若惊才对啊。”徐沧皱着眉头,掸了掸衣袍。 徐德海闻言,眼角微抽,但很快便绕开话题。“王爷您说笑了!您驻守北境十余年,才有了北境如今这份安宁。东家可是仰慕王爷许久,时时期望着,有朝一日能一睹王爷风采。只可惜王爷忧国忧民,军务繁忙,这才未敢贸然打扰。还望王爷且勿怪罪呀!” “近年来,边疆稳固,本王不过闲人一个,哪来的军务繁忙。言不由衷啊,徐掌柜。”徐沧捏了下鼻尖,脸色略带阴沉。“不对,怎么能叫掌柜呢?枢密司监察令,徐大人!”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5章:威胁 最怕突然的安静。 徐沧毫不顾忌,当着刘辟的面,点破了徐德海的身份。这和撕破脸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了。 徐沧知道,现如今皇权势弱,皇帝想要集权,意味着必然会对朝堂大肆清洗。这里涉及到了站队的问题,也是政治立场的选择。皇帝自然想要皇权稳固,一言决断天下。但那些权倾朝野,架空皇权的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宣徐平入京,意味着皇帝已经率先落子,他接着便是。但除开皇帝,别的什么阿猫阿狗,那就两说了。 其实嘛,徐沧想多了,天香楼主所提的问题,不过是为了帮忙而已。 当然,身在其位,也由不得徐沧不多想,天香楼毕竟和帝都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德海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眼神中伴有吃惊,有无奈,有为难,甚至还有些不解。是的,他当然不解,他不明白靖北王想要干嘛。天香楼虽然神秘,但在北境这块地上,要说靖北王对他们一无所知,那显然是自欺欺人。数年以来,大家相安无事,为何今日靖北王会屡屡发难,甚至当着大太监刘辟的面,点破他的身份。 思来想去,徐德海猜测,恐怕是因为中午的一番对话,让靖北王以为他们对其子动了心思。现在朝中风起云涌,靖北王会有这样的推断极其正常,而他主子也确实对徐平动了心思。 “不论小人是天香楼掌柜还是枢密司监察令,于王爷而言并无区别,不值一提啊。”徐德海躬身一拜,缓缓低下头颅。 “你的意思是,你堂堂正四品监察令在本王眼中和市井百姓无异?本王可没那么大的威风。徐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 刘辟在旁越听越不对劲,急忙打起圆场。“王爷乃当朝国柱,执掌一境。于王爷而言,徐大人这四品监察令自然是微不足道,王爷切勿多想呀。” “刘公公是明白人。哼!本王有没有多想,他自然心知肚明。” 徐德海有些郁闷,他知道徐沧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他没有那一层意思,也不可能有那层意思。 开什么玩笑,暗指靖北王凌驾于皇权之上?狗命不想要了?更遑论刘辟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可就在旁边。要是按徐沧的言外之意,那还得了。别说他一个四品监察令,就算是枢密司司首,也不敢有这样的意思。 “王爷息怒,在下失言了。承刘公公所言,下官一小吏,怎敢冒犯王爷之威。还请王爷恕罪。”徐德海再次弯腰,深深一拜。 “听好了!蒙陛下圣诏,永宁明日便会进京朝圣。本王不管你的主子有什么谋划,别把主意打到永宁身上。谁要是敢害吾儿,本王就亲手送他去见先帝。” 话中意思显而易见,皇帝要落子,靖北王接着便是。但别人想要再插上一手,就要好好考虑清楚,有没有承受他怒火的实力。 徐沧的话属实把徐德海吓够呛,慌忙解释道:“王爷误会了,世子才情绝世,下官佩服不已,岂会有不该有的想法。” 看着胆战心惊的徐德海,刘辟眉头微皱,手掌也慢慢握紧,显然是这一番话让他也极为不适。 看似说给徐德海听,又何尝不是说给他听,威胁之意明明白白,就差没写脸上了。刘辟是谁?刘辟可是皇帝的心腹,司礼监大太监。徐沧有把皇帝放在眼里吗? 可话又说回来,靖北王府就只有那么一根独苗,要是徐平出什么意外,徐沧做出任何事情,似乎都不难理解。想到这里,刘辟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步棋风险太大,但凡有点差错,可能就是二十万镇北军入京。 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对于皇帝和大司命的决策,刘辟可以理解。徐沧虽然曾是皇帝的亲信,可天家哪有多少人情可言。只要能掌控徐平,就意味着可以兵不血刃的掌控北境二十万大军。 如今朝堂暗流涌动,皇帝手上可用的兵马并不多,戍京司、五军司、城防司皆属于帝都护军,禁军更不用说。皇帝迫切需要京都之外的兵马来稳固政权,增加筹码。 可一旦出事,又或者说徐平被其他别有用心之人所掌控,利用。那这二十万镇北军也许就会成为皇权颠覆的催命符。 而掌控徐平恐怕也是暂时的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在刘辟看来,要想真正收回镇北军,也许只有除掉徐沧和徐平两父子。 刘辟不再多想,笑了笑说道:“王爷,素闻天香楼乃北境第一楼,咱家今儿个可是有口福了呢!” 徐德海也连忙附和。“公公所言极是,这天香楼的美食确有特色,下官这就带二位登楼。” 徐沧看此情景,也不再拉着脸,有些话点到为止也就够了。 “刘公公请!” “王爷请!” 帝都,神京。 皇城,承乾殿内。一位身着锦袍的女子正在帮隆圣帝整理奏章。台案上的烛火映照在她脸颊之间,紧锁的眉头显露出她疲惫的神态。 大周嫡长公主,纪妃鱼。 有人说她盛世美颜,如九天仙女。有人说她冷若冰霜,如凛冬寒梅。也有人说她遗世独立,倾国倾城。 “公主殿下,天政府少司命夏知秋求见。”有太监禀报道。 “让她进来吧。” “见过长公主。”夏知秋躬身行礼。 “来这边坐!”纪妃鱼笑着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夏知秋缓缓起身。“谢殿下!” “知秋啊,本宫和你说过多次了,你我之间情同姐妹,无需如此。” “礼度不可废,这是本分。” “你越来越像张启圣那老东西了。”纪妃鱼摇了摇头。“那老家伙近来身体尚好?” “大司命身体康健,精神颇好。” 纪妃鱼微微颔首。“那贼老头子能吃能睡,三年未参早朝,身子自然养的不错。说吧,来见本宫何事?” 夏知秋立起身来,轻轻一拜。“知秋接到摘星司司首薛远禀报。昨日他夜观星象,紫薇星闪烁,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聚首,此乃兵灾之象,我大周恐有战乱将起。”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6章:父女夜谈 摘星司在整个大周朝堂的四府二十六司中是存在感极低的一司,隶属于天政府。 虽说,一年到头都难得见到一份来自摘星司的折子,但凡是摘星司所述之事,历代皇帝都颇为重视。 纪妃鱼闻言,深吸了口气,思绪好一会才开口问道:“祸起何方?” 夏知秋摇摇头:“尚未明了。” “元武国使臣入京在即,此事不宜声张,本宫即刻前去禀报父皇。” 闻言,夏知秋微微点头。“有劳长公主,那知秋便先回去了。” 纪妃鱼也没有任何耽搁,起身便朝宣宁宫赶去。 纪妃鱼无论在朝内,还是民间,都有着极佳的口碑,而隆圣帝对于这位嫡长公主也是宠爱有加。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参政,朝中自然也有不少反对之声。不过隆圣帝对此却毫无表示,甚至曾多次直言:若不是纪妃鱼乃女儿之身,立其为太子,大周国必然更加强盛。 “陛下,长公主到。” “快传!”宣宁宫内,隆圣帝正在习练书法。 “父皇,在练字呢!”纪妃鱼来到御案之前,为隆圣帝研起墨来。 隆圣帝爽朗的笑了起来。“妃鱼啊,看看父皇这字如何呀?” 纪妃鱼仔细端详了好一会。“今日,父皇所书之字,字形正倚交错,大开大合。线条走势强劲而有力,跌宕而有致。或重或轻,如雷霆收震怒之美。远看大气磅礴,悬瀑三千尺飞流直下,近观疏密有致,似鱼戏荷塘动静相宜,当属好字。” 闻言,隆圣帝放下手中之笔。“哈哈哈!你这丫头,夸得父皇都不好意思写下去了!说吧,今日找父皇何事啊?” “儿臣此前正在承乾殿为父皇整理奏折,夏知秋来……” 隆圣帝抬手打断了纪妃鱼。“都下去吧。” 宫女、太监们缓步退出了宣宁宫。 “来父皇身边坐。” 纪妃鱼缓缓坐下。 “这个时辰了,夏知秋过来找你,不是什么好事吧。” “父皇英明!薛司首昨夜观星,说星象异动,我大周恐有兵灾将至。” 隆圣帝微微叹了口气。“薛远乃是张启圣的得意门生,他的观星之术,尽得老头子真传,当不会有所偏差。北面蛮子还未消停几年,又有战乱将起,我大周越来越不太平了。” 对此,纪妃鱼也深以为然。“大周苦北蛮之患久矣。数年前,若非靖北王与武成王协力,全歼了北蛮南下大军,北境现在也安生不了。” “薛远同夏知秋一起来的?” “是夏知秋来告知的儿臣,薛远并未前来。”纪妃鱼摇了摇头。 隆圣帝闻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阴沉的说道:“自从那件之事后,张启圣已经数年未曾上朝。念其年迈,又于朕有恩,朕对他对他百般容忍,他是什么意思?如此大事,薛远为摘星司司首,不来向朕禀报,反而找夏知秋来转述,还是向你转述,他张启圣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纪妃鱼沉默不语,心中暗叹:当年齐王暗募兵丁,私造甲胄一事,一直是皇帝与张启圣两人心中的刺。 张启圣与徐沧两人,力扶当今皇帝登临大位。按说,两人应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徐沧在北境手握重兵,令皇帝心有顾虑。齐王乃是张启圣的女婿,因为兵甲案,齐王满门被诛,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张启圣之女,还有他年幼的外孙。 “妃鱼,怎么不说话。”隆圣帝面带微怒。 “父皇,张启圣曾是您的老师,更是天政府大司命。其人素来清廉,明辨是非,岂会不尊父皇,罔顾君臣之道。” “那就是薛远在为其师鸣不平咯?” “父皇多虑了,知秋乃是天政府少司命,薛远向其禀报并无不妥。” 隆圣帝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纪妃鱼的话而好转,反而更加深沉。“妃鱼,你是不是觉得父皇多疑,连扶持自己继位之臣都多番猜忌?” 纪妃鱼连忙起身跪地。“儿臣惶恐,儿臣岂敢。” 隆圣帝摇头叹息,将纪妃鱼扶起。 “他们与父皇之间的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太子仁善爱民,礼贤下士,当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 但他多智却寡决,善谋却寡威,大周不太平,朕怕他日后稳不住啊。” “父皇春秋鼎盛,太子哥哥还年轻,日后多番历练,自然能担负起我大周的兴盛。” “无论是司徒文,张启圣,还是萧如讳,韩忠都是老奸巨猾之辈。朝堂之上,臣权强于皇权,便是父皇也压力渐大。” 纪妃鱼自然知道这些,却也无可奈何。 大周在宣康年间曾发生过奸相谋逆之事,自那以后,大周不再设相国一职。朝堂之中由左右相国领中政阁,改为如今的四府制,以分化相权。 四府为天政府,布政府,监政府,以及武政府,下设二十六司。 天政府设大司命,左右少司命。 布政府设大仲宰,左右少宰。 监政府设大御首,左右少御。 武政府设大都督,左右少都督。 四大府主又并称四柱国。 四大府主,除了大都督韩忠出生于军旅,其余皆为世族之人,背后力量颇大,皇权势弱,也难怪隆圣帝心思沉重。 “父皇,大司命对当年之事也许心中确实有些怨念,但他对大周忠心可鉴。日前不是还曾为父皇谋划北境之事吗。” “那老狐狸心思可没那么单纯,北境之事风险颇高,希望有朝一日父皇不会后悔这个决定,但愿徐沧不要让父皇为难。”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而后,关于星祸之事,隆圣帝与纪妃鱼父女二人聊至夜深。 北境,天香楼内。 “此去路途遥远,本王护子心切,属实放心不下,刘公公不要让本王为难啊。”靖北王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王爷爱子之心,刘辟自然理解,可王爷派兵护行,于理不合啊。”靖北王府的银子不好拿,刘辟自然知道,但是不拿又不行。 虽然料想到了徐沧可能会有不合理的要求,可私自调兵,属实太过了。皇帝派人来接你儿子进京,你还沿途派兵护行,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皇帝?还是信不过禁军? “刘公公不必多想,陛下皇恩浩荡,微臣自然是感激涕零。路途遥远,也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陛下会理解的。” “你咋那么大脸呢?感激涕零?有你那么感激的吗?知道的,你是护子入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示威呢。”刘辟心里暗自吐槽。 “王爷话都这样说了,本公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辈,但不知王爷打算派多少人,派哪一营?”刘辟喝了口酒,深感无奈。 徐沧思索片刻,认真的说道:“也不多吧,就派三千人随行护送,至于那一营嘛。”徐沧拍了拍手,喊道:“进来!” 噗!!! 刚入喉的美酒,被刘辟给喷了出来! “三千人???” 徐沧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只派三千。” “最多一千!”刘辟咬牙切齿。 徐沧波澜不惊:“好!就一千!” “我……!!”刘辟差点忍不住爆粗口。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一名身材魁梧,面如黑炭之人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 “起来吧,还不见过刘公公!” “张掖,见过公公!”壮汉抱拳一礼。 刘辟看着眼前的巨汉,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墨玉麒麟甲,北境玄甲卫。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7章:贺州妻管严 玄甲卫,整个北境战力最为强大的一营,独立于镇北军之外。编制设七千步兵,三千骑兵,皆由武者组成。 玄甲所至,势不可挡。 当年北蛮以举国之力南下,震惊朝野。双方兵力悬殊,十余万镇北军节节败退,北境危在旦夕。更有甚者,扬言大周已现亡国之相。 幸得武成王星夜驰援,贺州军与镇北军合兵一处,大败北蛮主力。 玄甲卫更逆境而上,奔袭千里,以一万整编,破北蛮七万精锐,筑京观,屠骥城(注释:北蛮边境第一大城),所过之地,人畜不留,杀的蛮人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也正是此战,让玄甲卫名震天下,更有词曰:【破阵子·北境玄甲甲天下】 塞北腾蛟起凤,银枪月照如霜。 响鼓鸣锤天地动,碧落黄泉神鬼殇。 亭山夜未央。 铁马长嘶血染,皑皑白骨成行。 逐日追风千里远,墨玉麒麟镇大荒。 谁云周已亡? 看着眼前的玄甲卫将领,刘辟很是无语,派他们随行?你徐沧能不能干点人事。 “王爷,就算是沿途护行,也用不着派玄甲卫前往吧。” “这就不劳公公费心了,陛下不会介意的。” “王爷这是要把咱家的命搭上啊。” 徐沧笑着打了个哈哈。“好了,只要犬子安然到京,玄甲卫即刻返回,绝不滞留。” “王爷都派玄甲卫随行了,还有什么人敢触世子的霉头。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返京,咱家就不多逗留了,先行告辞。”刘辟起身抱拳敷衍的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回驿馆的路上,刘辟颇为无奈,纵有再好的口舌,也架不住形势不如人。“咱家信你的鬼,他们会回北境才怪。哎!希望陛下不会把咱家拿去点天灯。” 天香楼内。 “王爷放心,末将虽万死,定护世子周全。” “没那么严重,朝中那些人的心思,本王清楚的很。 皇帝要永宁进京,这会让他们觉得本王与皇帝之间将生出间隙。若是永宁死在路上,那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末将看他们谁敢?真当咱们北境之师是泥捏的不成!” “有些时候杀人是不需要见血的。进京以后,只需记住一点,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务必将永宁安全的带回北境。” “末将虽万死,必不负王爷重托。” “明日大张旗鼓的出发,沿途不要停留,更不要留宿,直奔神京便可。” “若是路上刘辟有异心呢?” “一千玄甲能敌两千禁军否?” “哈哈,王爷说笑了,莫说两千,就是四千禁军也不惧。” “那不就得了。” “末将明白了。” “下去吧。” “末将告退!” 张掖走后,徐沧继续饮了几口酒,便也起身离去。 上阳郡,长宁关。 一位英姿勃发的男子正在城关之上眺望远方。 “王爷,有消息传来。” “神京的消息?” “正是。几日前,陛下下旨召靖北王世子入京。” 男子沉默了许久,暗自说道:“看来陛下的日子不好过啊。” “王爷,靖北王可不是软柿子,召他的独子入京为质,靖北王能同意吗?” “徐沧会同意的。北境和咱们可不同,三王之首,这一局,他下得起。” “王爷,恐怕有些人不愿看到靖北王之子入京吧。” “这是自然,毕竟变数太多。” “那一路上岂不是会很危险?” “危险吗?并不会。” “这是为何,老奴不明白。” “因为玄甲卫一定会随行。” 就在二人闲聊时时,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 “夫君!” “老奴见过夫人!”传信之人躬身一拜。 男子回过身来,急忙上前。“婉君!你怎么来了?城关风大,你身子不好,不宜登城。” “那么晚了,还不回府,下人们自是不敢多言,我这做妻子的只能亲自前来咯!” “哈哈!夫人说笑了,咱们这便回府。” “夫君,你笑得好生勉强呢!” “哪有!快走吧,夫人!”男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快步往前走去。 见状,女子黛眉微皱。“宁毅,你不过来挽着我吗?” 男子立马靠了过去。“挽!必须挽!” 女子展眉一笑。“走吧,回府。” 堂堂武成王,也逃不过妻管严! ……北境,靖北王府。 徐沧看着徐平,脸上的写满了担忧。神京局势错综复杂,阴谋诡计遍布朝野,北境虽然兵强马壮,有些事却也不得不妥协。 “兔崽子,此次入京,你一定要高调。” “你不是天天喊我隐忍,喊我韬光养晦吗?” “此一时,彼一时。入京之后,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身处庙堂之内,越是高调做事,你就越是安全。 你的价值越高,拉拢你的人就会越多,你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大。但,无论是皇帝拉拢你,还是朝中那些人拉拢你,都不能轻易站队,你的站队也就意味着为父的站队。” “就是待价而沽呗?” “差不多吧!不过就算你是个废物,他们也有拉拢你的必要性,谁让你是我徐沧的儿子。” “他们若是想要除掉我呢?”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也不敢。” 徐平明白,自己夹在两边最终必然是要站队的,独立于外只会受到双方的同时打压。“老爷子,我要是有朝一日站错队了咋办?” 闻言,徐沧哈哈大笑。“傻小子,你站队那边,朝堂之中的权利争夺就会向那边倾斜,何来的站错一说!你要记住,咱们北境的话语权,举足轻重。” “啧!”看着得意洋洋的徐沧,徐平不禁摇了摇头。“我要是皇帝,我肯定削藩。太特么猖狂了!” “兔崽子,你以为藩王好当吗?”说到这,徐沧收起了笑意,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兵甲一案死了多少人,无论是异姓王还是宗氏王,那个不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 “老爷子,齐王当年真的打算造反吗?” 徐沧扯了扯嘴角,颇为不屑。“就凭他?一个夺嫡失败的废物,他造哪门子的反?他没这个魄力,也没这个能力。” “这么说来……” “行了行了,别扯远了。”徐沧打断了徐平的话。 “老爷子有所隐瞒啊。”徐平暗自说道。 “永宁!记住了,北境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退无可退的时候,不用顾及,咱们有掀桌子的实力。” “老爷子?” “记住,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保住你的命,就是为父最大的心愿。” 虽是穿越者,但十余年的朝夕相处,对于徐平而言,徐沧和生父并无区别。 徐平郑重的说道:“放心吧爹。” “出来!” 一道身影鬼魅般的出现在了徐平身后。 “吓我一跳!”徐平定睛一看,这大眼睛!这大长腿! “注意你的口水!”徐沧白了他一眼。 “老爷子,这位是?” “暗卫,英月娥。见过王爷,见过世子。”女子单膝跪拜。 “起来吧。” “是。王爷。” 看着徐平这副模样,徐沧一巴掌呼他脑壳上。“臭小子,她以后就是你的贴身婢女,除去战将,八境之下,她乱杀!” “那八境之上呢?”徐平冷不丁的问道。 徐沧挑了挑眉毛。“八境之上,老子乱杀!”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8章:进京 实权藩王的麾下,无论情报人员还是门客、死侍数量都不少。而北境更是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暗卫。 暗卫只有七人,又被称为暗影七绝,英月娥,便是暗卫之一。七境圆满的修为,聪慧过人,善刺杀,在暗卫之中排行第六,号“绝影”。 看着眼前的绝色御姐,徐平不禁感叹。“老爷子!那么漂亮的姐姐,你怎么就不早点让我认识!” “兔崽子,又在打什么馊主意?”徐沧直接就给了徐平一个脑瓜崩。 “呵呵!明知故问!” “你先下去吧。” “月娥告退。”英月娥缓缓退去。 徐平朝向门外挥着手。“明儿见啊!” “老爷子,我也走了!” “待你入京之后,若是……若是遇到少御府的人,关照一下。” “左御还是右御?” 闻言,徐沧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滚吧!” 翌日。 一大早,徐平便前往北大营点兵。在张掖的随同下,提了一千玄甲卫。 徐平也不客气,这一千玄甲卫全数骑兵。玄甲精骑,在玄甲卫中也不过三千之数。连人带马,全副黑金锁子甲,身背强弩,手持长枪,浓厚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面对眼前的精锐之师,徐平想起前世书中所述,那些历代名将,跃马扬鞭,驰骋沙场的画面,心中激荡万分,不由的高声喊道:“我北境儿郎,天下莫敌!如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世子威武!” “世子威武!” “世子威武!” “千军万马玄甲在,四方征战有何难?” “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徐平振臂一挥:“出发!” 想,少年意气,挥斥方遒!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另一边。 刘辟与禁军也早已等候在王府门前。 马蹄滚滚,尘土飞扬,望着领兵赶来的徐平,刘辟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本以为徐沧只会安排一些护卫随行,不曾想,却变成了派人领兵随行。本以为会是镇北军中的预备营,谁知道居然是天下难敌的玄甲卫。这就已经够离谱的了。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是一千玄甲卫重骑,这是护行吗?他都不好意思点破徐沧,这跟耀武扬威有何区别? “郭将军,这些个银票拿去犒赏下面的弟兄们吧。”刘辟拿出来昨日徐沧所赠的三万两银票。 “公公,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禁军都尉,郭怀安急忙推开。 “无须推辞,这来回路上甚至辛苦,就当给弟兄们一点酒钱吧。” “公公言重,分内之事罢了!”郭怀安并不知道刘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如何都不肯收下的。 “世人皆言咱家喜好黄白之物。”刘公公摇摇头。“咱家七岁入宫,已有数十个年头了。膝下既无儿女,也无旧亲。一缕孤魂而已,要这些个黄白之物何用?” “公公?郭某听不明白。” “郭将军,咱家入宫多年了,又是近侍,若没点喜好,容易遭人惦记。” “卧槽!老毕登!这些话干嘛说给我听?本将可不想听啊!”郭怀安暗道不妙。 郭怀安默不作声,刘辟继续说道:“郭将军,不必多虑,这些钱并不是白给你的。” “公公不妨直说吧。郭某是个粗人,实在不明。” 刘辟眉头紧锁。“看见这大队人马了吗,北境王牌,玄甲卫。” 郭怀安点了点头。 “这些银子,既可能是酒钱,也可能用作抚恤。” 郭怀安闻言色变。“抚恤?公公的意思是玄甲卫会对禁军动武?这怎么可能。” “最好不会,否则再多两千禁军也不过是徒增冤魂罢了。” 玄甲卫一旦护送徐平到京,就该立刻返回北境。但刘辟知道,徐沧自然是从未打算让这一千玄甲卫回北境的。算是给徐平的筹码,也算是给皇帝的态度。刘辟作为此行的传旨官,自然有义务将玄甲卫遣返。 这事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冲突的。 至于回京以后,皇帝会怎么想,怎么看,刘辟也并不确定。此行,他可以说是毫无建树,就算是皇帝心腹,又能如何?在人家的地盘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 不过话虽如此,刘辟心中却已有了对策。 刘辟再次将银票放在郭怀安手中。 这次,郭怀安没有继续推脱,而是收下了这三万两银票。 来到王府门前,徐平翻身下马,朝刘辟微微一拜。“此行,有劳公公!” “世子不必客气,咱家也是为陛下效力而已。既然世子已到,那事不宜迟,即刻便出发吧。” 王府内,管家老高有些惆怅。“王爷,小主子就要出发了,咱们真的不去送行吗?” 徐平是王府少主不假,但也是老高看着长大的,不是亲子,却胜似亲子。 “有什么好送的,走了才好,免得整日在本王面前晃悠。” 舍不得三个字都快写脸上了,王爷还真是口是心非,老高很是无语。 “月娥,日后在京,好生照顾永宁。” “月娥明白。王爷月娥告辞。” 英月娥走后,徐沧眉头微微皱起,暗自思量起来:但愿吾儿此行顺利。 王府门前,徐平东张西望。 “世子?还在等什么呢?咱们赶紧出发吧。”刘辟催促道。 “马上!马上!” 此时,王府内一人快步走出。 见到来人,徐平朝着对方招了招手。“月娥姐,来这!” “世子称呼我月娥便可。” 徐平大步向前,极其自然的牵起英月娥的手。“走!咱们进京!” 帝都,神京。 仲宰府内堂中,两位锦衣华袍之人正在交谈。一位乃是当朝四柱国之一的布政府大仲宰司徒文,另一位则是当今七皇子纪允。 “太子前往暨州赈灾,此次接待元武国来使之事,你务必要争取到手,外公也会帮你说话。”司徒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外公,接待外使之事,不是应该由邦政司操办吗?” “皇子协助接待一事,鲁尚文会在朝会中上书请旨。此次,两国外交关乎着西境大事,元武此行由左相白敬安为首,四皇子随同。对方既然派了皇子前来,咱们大周也不能怠慢了不是,自然也该选一位皇子前往接待。” “外公是要我交好武成道?” 司徒文放下手中茶杯。“武成道为人低调,城府颇深,难以深交。虽贵为皇子,在元武却没有根基,不值得费心。” “外公的意思是?” “拜在白敬安门下。” “可白敬安是元武的相国,与他私下结交,拜入其门下,恐有不妥吧?” “有何不妥?你要知道,白敬安可不光是元武的相国,更是天下文榜第五,当世大儒。入他的门下,对你日后的名望积累,外交斡旋多有益处。” “孙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回去吧。” “孙儿告辞。”纪允起身离去。 司徒文抿了口茶,开始闭目养神。片刻之后,一位老仆走了进来。 “刘辟应当已经到北境了吧。” “回老爷,按脚程,昨日应当就已到达燕城。” “让咱们的人做好准备,不要与禁军纠缠,寻找机会刺杀徐沧之子即可,但也不必强求。”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9章:削藩 大周布政府,乃大周朝廷四府之一,下设掌吏司、国税司、铸器司、议政司、枢密司、京卫司六司。 布政府大仲宰更是官居从一品,手中权利甚大,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早在当今皇帝还是皇子之时,司徒文便已是布政府仲宰,深的先帝信任。皇帝继位之后纳司徒家嫡女,立为贵妃。 同为四府柱国之一,天政府大司命张启圣,已多年未参朝政,司徒文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文官之首。青州司徒一族,更是传承数百年之久,甚至早于大周立国。 先帝在位之时,朝内五子争位,激烈无比。而司徒文作为朝中重臣,却始终保持中立,并未站队任何一位皇子。按说,此类朝臣,新帝继位之后,大多会边缘化处理,或让其赋闲在家。可司徒文却不同,即便隆圣帝继位,仍旧地位显赫,权倾朝野,其人之能,可见一斑。 “老爷,明德有一事不明。” “说。” “现如今,陛下虽然忌惮靖北王府颇深。但,召徐沧之子入京为质,并非上策啊。徐沧手握重兵,更是三王之首,其子若是发生意外,陛下就不怕徐沧会反吗?” “咱们这位陛下,历来谨慎,此举不像是陛下的风格。若老夫所料不错,应该是张启圣那个老东西的计策。” “那陛下是何意呢?” 司徒文缓缓站起身来,抚须说道:“当年,张启圣与徐沧,一同扶持皇帝继位。徐沧常年手握重兵,日子久了,皇帝自然不放心。而张启圣因为兵甲案,与皇帝也生出了间隙。 如今,朝堂之内皇权势弱,皇帝召徐沧之子入京为质,看似为了制约北境。其本意恐怕并非如此。 张启圣的这步棋,虽然凶险,一旦稳住,便有可能改变朝堂目前的格局。北境那二十万雄兵,可不是五军司那些酒囊饭袋。” 思虑许久,司徒明德似乎明白了一些。“老爷的意思是说,陛下看似在制约北境,实则是为了拉拢北境?” “没那么简单!”司徒文缓步朝后院走去,司徒明德紧随其后。“皇帝应当是要削藩了。” “什么!”司徒明德大惊。“陛下可不是周武帝啊!削藩凶险万分,稍有不慎,甚至会动摇国本,战乱四起。如今的大周国力衰弱,周边各国更是虎视眈眈,陛下怎么敢?” “陛下不敢,张启圣那老东西敢!”司徒文来到后院鱼池之前,又缓缓坐下。 “召徐沧之子入京,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赐婚其子。想来,不是四公主,就是六公主。” “老爷的意思是陛下会将嫡女下嫁于徐沧之子?” “自然是嫡女,否则如何彰显陛下的诚意。”说到这里,司徒文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赐婚只是第二步。陛下不会让徐平尚公主,而会下嫁于他。这必然会搅乱不少人的谋划,其中自然也包括老夫,既已为帝婿,留徐沧之子常驻神京也合情合理。镇南王年迈,王府内斗严重,不足为虑。只要北面不乱,武成王又能蹦跶多久?” “按老爷这么说,削藩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削藩便是第三步。一旦皇帝削藩成功,接下来恐怕就要对咱们动手了。” 司徒明德闻言,冷汗直冒。“张启圣竟有如此魄力!这里变数之大,难以预测,陛下居然也会采纳。” “不要小看了咱们这位大司命,你以为张启圣就只会看星星?” “怪不得老爷要除掉徐沧之子,原来是为了将这个变数提前抹杀。” “除,是除不掉的。你当靖北王和刘辟是泥捏的不成?” “那咱们为何还要动手?” “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老夫,凡事要有个起头的。那些人想看,就做给他们看。”思绪了一会,司徒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再派一队人马前去,如果咱们司徒家派去的人,没有机会除掉对方,另一队人马就转而保护对方。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是不太稳妥。”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还有,告诉鲁尚文和付国忠,朝会请旨,不要让掌吏司和国税司的人参与。” “是,老爷。” 徐平穿越而来的这片大陆,地域极其辽阔,大小皇朝不在少数。大周以北,乃是金国,又称北蛮。与北蛮相接壤的乃是东边的卢国还有西北的元武国。大周以西则是安佑国与月石国,不过这两国均为小国,也是大周的附属国。靠近南境的是邦交相对和睦的南安国,也叫南蛮。在这周边列国中,当属大周与元武最为强盛,两国相争也有数百年之久。 数月之前,在两国边境又发生了不少的摩擦。元武国派白敬安前来出使,看似商谈,实则发难。 纪允这个七皇子,虽背景强大,但在众多皇子之中却并不出彩。论治国,不如太子,论武不如三皇子,民间也无威望。要想出彩,只能从文道入手。白敬安在天下文人心中,都颇有分量。 司徒文心里早已做好打算,无论这一次元武国的目的是什么,纪允都要站队白敬安,就算在邦交上作出一些让步,也不并无不可。 元武如今的国力鼎盛,而大周国力渐弱。外交上的些许让步,就算有所损失,也理所应当,司徒文不担心皇帝会因此而疏远纪允。反之,如果能因此交好白敬安,甚至拜在其门下,对他这个外孙来说,好处颇多。 燕城北郊。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郭怀安领禁军开道,玄甲精骑两侧随行。 徐平斜卧于马车之上,英月娥跪坐在其身侧。 看着窗外的大队人马,徐平回想起年幼之际,在神京的那些日子。 那时,新皇继位不久,与靖北王亲如一家,平日里更是以兄弟相称, 而徐平也经常进宫玩耍。徐平的印象中,宫里有位公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整日跟在他身后,两人每天在宫里嬉戏打闹,惹事生非。闹得整个皇宫,那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不过没两年,徐沧接到北境告急的军报,父子二人也就离开神京,回到了燕城。 “离开京城已近十年之久了,也不知那个大哭包如今怎样了!”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0章:安庆公主 神京,皇城,月华宫内。 “阿嚏!” “是啊,深秋已至。算起来,那家伙离开神京快十年了吧。”说话之人,正是五公主纪月华。 “公主是在说靖北王世子吗?” “废话!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位五公主,面似桃花,眼如秋水,唇若丹砂,肤如凝脂,仿佛集天地之灵秀于一身。 大周五公主纪月华,高居玄机阁的胭脂榜第四。虽有倾城绝色之姿,不过其人性格火辣,不拘小节。平日里舞刀弄剑,女扮男装那都是家常便饭。安庆公主大名,在整个神京的纨绔子弟圈子里,那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不过这并不影响她成为大多数京城显贵之子,和大周诸多才子所倾慕的对象。 月华宫外,秋叶随风卷起,又悄然落下。宫内纪月华思绪飘荡,仿佛回到了数年之前。 “你是哪个宫的小姐姐?叫啥名字?” “我叫纪月华。你呢?你又是哪位府上的公子?” “月季花?” “是纪月华!!!” “不重要,你在这晃悠啥呢?” “没人陪我玩儿,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我叫徐平,没人跟你耍,你可以跟着我耍!” “你才多大?” “五岁啊,怎样?” “哈哈!我比你大,我已经六岁了!不是五岁的小孩儿了!你以后见了我要叫姐姐哟!” “行啊!不过,我管你叫姐姐,你管我叫靓仔!咱俩各论各的。” “什么意思?” “不重要!反正以后你见到我,叫我靓仔就行。” “靓仔?” “没错!就是靓仔!” 没人记得从何时开始,宫里出现了两个整天嬉戏打闹,捣蛋惹祸的大孝子。百鸟阁掏鸟窝,御花园钓锦鲤,尚膳监偷御膳,御马监下巴豆,整个皇城终日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时光飞逝,两年时间眨眼便过。 “父皇,靖北王叔要回去了吗?” “怎么,皇儿舍不得徐平?” “哪,哪有!” “这兔崽子,带着你整日在宫里面霍霍,他要再不走,父皇得少活好些年。” “没有的事,父皇你冤枉我们了!” 隆圣帝嘴角抽了抽。“你俩整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闹得这宫里是鸡犬不宁,说你俩冤枉,这话你自个儿信吗?” “父皇,那都是皇儿要徐平带着我玩的,不关他的事。” “看上那臭小子了?胳膊肘尽往外拐!” “哪,哪有,父皇瞎说。” “还说没有,你这小算盘打的朕在承乾殿都听到了。” “父皇,你再说皇儿走了,不理你了。” “要不等你长大了,父皇将你许配给他?” “好啊!好啊!” “陛下,靖北王世子来了。”有太监禀报道。 “他来了!父皇圣安,皇儿告退!”纪月华撒腿就跑。 “这丫头!”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 御花园内。 “小姐姐,我要走咯。” “你要回北境了吗?” “我父王说北方又不安生了,得赶紧回去。” “你还会回来吗?” “谁知道呢,应该,可能,也许会吧!” “我听说北方很乱,边境还经常有战事,你在那边要小心些。” “放心吧,宫里要是没人陪你玩,你就自己找乐子。” “记得给我写信!” “世子,该走了。”一旁的奴仆说道。 “我走了!” 纪月华失落的点了点头。 徐平的身影越来越远,纪月华突然大声喊道:“我在帝都等你!” 徐平闻言,回头看了看,随即放声大笑。“好,那你可等好了,我肯定回来!” 回想起那些荒唐事,纪月华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这王八蛋!一去那么久,还说会给本公主写信。快十年了!别说信,连根毛都没有。等他到了神京,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他!”纪月华粉拳微微握紧。 闻言,一旁的婢女掩嘴笑道:“收拾徐家公子,公主您舍得吗!” “好你个死丫头,竟敢笑话本宫!看本宫先收拾你!” 北境,疾驰的马车上! 徐平打了个哆嗦。“嘶!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眨眼之间,几日过去,徐平等人也离神京越来越近。 邻近神京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集结,领头的是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男子脸上有一道极深的刀疤,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匕。此人,正是司徒明德派来行刺徐平的这群人中的首领,高烨。 “头,按照脚程,今夜禁军就会到达丘坡岭。”说话之人是司徒家豢养的门客之一,吴宗。 “禁军有两千步卒,咱们只有百人。切不可轻举妄动,寻找机会,尽力即可。”高烨微微皱眉,又问道:“月影楼的人到了吗?” “月影楼此次派出了五名地字杀手,人数虽不多,但都在六境之上。” 高烨收起短匕,脸上表情略带不屑。“月影楼在搞什么名堂?血杀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靖北王的独子,身边岂会没有高手随行,派几个六境杀手是想把他儿子笑死?” “这不还有咱们吗。咱们的人马牵制住这两千禁军,月影楼的五人则全力绞杀,想来应当稳妥。就算有靖北王派遣的高手随行,有老大您在,还不是十拿九稳。” 闻言,高烨嘴角微微一颤,转身一巴掌拍在对方脑门上。“蠢货!你特么吹牛能不能别带上我?靖北王何许人也?天下武榜第二,半步九境,他派来的人岂能简单?更何况还有禁军都尉郭怀安,和大太监刘辟,你当他们死了?” “老大,你说的有道理啊!那主子派我们来干嘛?送菜么?” 此言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突然!树林中有身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高烨将手中短匕朝向远处的人影全力扔了过去。 “铛!” 远处闪过一丝火花,匕首应声落地。 一道充满魅惑的笑声音传来。“咯咯咯!司徒家的人好生无礼!妾身险些受伤呢!” 高烨拔出手中佩剑,指向来人。“来者何人?” “对我家楼主评头论足,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声音不再充满魅惑,而是有些阴冷。 “再敢口出狂言,小心在下手中之剑不留情面。”又有一道男声传出。 伴随着对话声,林中两道人影缓缓走出。 见到来人,高烨眉头微微皱起,收起手中佩剑。“原来是魅影姑娘和冷面书生。”说完微微抱拳。“有礼了!” “呵呵呵!小哥哥认得妾身?” “天字一号冷面书生!天字三号夺魂魅影!两位之名,如雷贯耳,在下又岂会不知!” 魅影慢悠悠的走向高烨身旁,抬手滑过吴宗的肩膀,娇声问道:“不知道加上我们二人,小哥哥还觉得是来送菜吗?”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1章:月黑风高送人头 月影楼,在大周境内威名赫赫。传闻楼主血杀乃八境修为,麾下分天、地、玄、黄四级杀手。天字五人,三位七境,两位六境。地字十八人,皆为六境高手,而其后的玄黄二字也均为四至五境之人。 现如今,月影楼除了五位六境杀手,还来了两位七境强者。为了此次任务,倒也是费尽心思。 吴宗摸了摸后脑。“魅影姑娘说笑了!有您和冷面书生在此,那什么郭怀安,刘辟等人,还不是臭鱼烂虾!不足为虑,不足为虑也!”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司徒家那找来的这种极品!”魅影忍不住掩嘴大笑,继续说道:“小哥哥,那刘辟可是皇城三大高手之一哟!” “那么厉害吗?”吴宗看着高烨问道。 “小哥哥,你可知刘辟是何修为?” 吴宗摇了摇头。 在旁一直未曾说话的天字一号杀手,冷面书生,突然开口:“刘辟苦修混元真解数十年,修为已竟至八境中期。”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 吴宗一听,顿时愁眉苦。“那不还是送菜么。” “住口,休要胡言乱语。”高烨瞪了吴宗一眼。 早在出发之前,司徒明德就已经告知了高烨,此行无需在意结果,尽力而为便可。 话虽如此,高烨还是有许多的不解。禁军并非武者,可是毕竟数量庞大,而且还有刘辟和郭怀安这些高手在内。虽然有月影楼相助,但怎么看成功率都不高。不过这个问题高烨不需要知道答案,上面怎么安排,他照办便是。 看着众人,冷面书生继续说道:“无需担心刘辟,楼主会亲自出手牵制。” 高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贵楼主亲自出手的话,此行的成功率必然极高。” “刚才不是还有人说,我家楼主是来搞笑的吗!”魅影在旁把弄着自己的秀发。 高烨并面无表情,微微抱拳见了个礼。“先前是在下失言了,抱歉。” “好了魅影,不要闲话了。”冷面书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说吧,接下来如何安排。” 思绪片刻,高烨开口道:“据推测,今夜禁军便会路过丘坡岭。届时,我们的人会牵制住禁军的人,既然刘辟由贵楼主亲自应对,那我便对付禁军都尉郭怀安。” “然后由我和魅影对付靖北王的人吗?” “没错。此行,靖北王必然安排了高手护行,他的人就交给二位了。至于剩下的五位地字杀手,则全力除掉靖北王之子。” 冷面书生点了点头。“可行。” 另一边,马车内。 “月娥姐,你说到了神京,陛下会为难我吗?”徐平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随意的问道。 英月娥想了想。“世子殿下不必担心,皇帝应当不会为难你。” “因为老爷子吗?” “世子是皇帝为了搅乱京城局势,所布下的重要棋子。也是相隔数年之久,皇帝与王爷是否能够重新建立信任的媒介。他没有理由为难世子。” “有道理,不过本世子不这么认为。” “世子怎么看?” “如果我是皇帝,明面上我会进行打压,将对方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英月娥黛眉微皱。 徐平继续说道:“背地里,我在暗自拉拢。这样岂不更好?” “将人推向对方,避免对方的极力打压。再暗中扶持,拉拢。没有了对方的打压,很快就可以站稳脚跟,等对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英月娥微微颔首。“世子高明。” “只不过……” “吁!” “停止行军!” 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徐平撩开窗帘,望向窗外。“发生什么事?” “回世子,刘公公下令停止行军。”有军士禀报道。 闻言,徐平跳下马车,朝前军走去。 “世子怎么来了?”刘辟问道。 “公公为何停止行军?” “世子有所不知,前方这地界叫做丘坡岭。此地人烟稀少,夜晚常有鸟啼兽鸣,今夜却安静异常。” 徐平点了点头。 “世子且再看。”刘辟指着前方继续说道:“此地烟尘密布,乌云遮月。若咱家所料不错,此地必有埋伏。” “驾!”看到正在说话的徐平和刘辟,郭怀安也驱马过来。 “郭将军,依咱家所看,不如派遣几名哨骑前往查探。” 郭怀安微微点头。“郭某也正有此意。” 看着大量的玄甲卫精骑,徐平微微摇头。“不必那么麻烦。” “世子有何高见?”刘辟问道。 “点亮火把,让禁军结成方阵前行,玄甲卫沿前后左右四方围绕禁军,正面通过即可。” “郭将军怎么看?”刘辟略显疑惑。 闻言,郭怀安深思许久。“世子所言可行。除非有上万大军围剿,否则当无大碍。” “吁!!”刘辟扯起了马栓。“那便按世子所言。” “传令:全军点燃火把,以四十人为行,五十人为列,继续行军。”郭怀安下达了军令。 徐平转头看向张掖。“传本世子令,差百名玄甲卫前方开道,剩余人马分三侧围绕禁军。” “末将尊令!” “继续行军!” “继续行军!” 全军高举火把,继续朝着丘坡岭前行。 马蹄滚滚!随着大军深入,丘坡岭内夜鸟齐飞,百兽尽散。 看着声势浩大的禁军和玄甲卫,丘坡岭内埋伏的刺客们惊呆了。 “头儿!咱们还要继续刺杀吗?”吴宗呆呆的问道。高烨嘴角抽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影楼的一众杀手也懵圈了! “不是只有两千禁军吗?哪来的精甲骑兵?”魅影脸色极其难看。“你们司徒家就是这样提供情报的?我们特么是杀手,不是神仙!如此数量的精骑,老娘下去色诱他们吗?” 而一旁的吴宗,则是小声嘀咕:“我就说嘛,咱们是来送菜的。” 没有理会边上吐槽的两人,高烨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前方。 随着徐平等人越来越近,高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墨玉麒麟甲,这是北境的玄甲卫。” “据我所闻,玄甲卫并不是普通的兵士,而是全部由武者组成的军队。虽然境界不高,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武者。”冷面书生这一席话,更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魅影率先开口:“这买卖干不了一点,老娘走了,你们自求多福。”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离去的魅影,冷面书生也开口附和。“这单买卖我们月影楼不做了,订钱日后自会双倍退还。告辞!”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高烨深吸了一口气。“今夜行动取消,所有人全部撤离。” “老大,咱们就这样放弃任务吗?” “我们是来刺杀的,不是来送死的!”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2章:我家有妹初长成 两边差距过大! 高烨无奈,只能领着前来行刺徐平的这群人在夜幕之下悄然撤离。 一众刺客撤离之后,徐平等人快速通过了丘坡岭。穿过丘坡岭后,郭怀安看着前方开道的玄甲卫,问道:“前面还有几百里便到神京了,依公公看,这些玄甲卫如何安排?” “郭将军,你派人快马加鞭,先行赶回神京。并将徐平此行带来一千玄甲卫之事告知陛下,让陛下来定夺。” “来回传信,必然耽搁不少时间。就算陛下差人前来,恐怕也来不及。” “郭将军,不如这样。大军先不要入城,将所有人马带往城外的五军司大营,待陛下旨意到达,在行安排。” “好,就依公公所言。”郭怀安转头喊道:“来人。” “卑职在。” “你速速前往神京,将靖北王世子即将到达之事,禀报陛下。还有,一定要说清楚,徐平并非一人前来,随行的,还有一千北境玄甲卫。” “遵命!” 神京,皇城内。 “妃鱼,看看吧!”隆圣帝将一封密信递给了纪妃鱼。 “父皇,这是?” “内卫刚刚送来的。” 片刻之后,纪妃鱼将书信合上。继而说道:“这靖北王世子倒是有些才华。” 隆圣帝摇了摇头:“是有治世之才。” “父皇,何以见得?” “你觉得他说得如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目前大周民情来说,确实如此。但诸如此类的话语,哪些文人腐儒,每年说的都不少。” “你说得对。看清国情,提出问题,只能说明此子眼界不凡,只有能解决问题,方为大才。你继续。”隆圣帝抿了口茶继续说道。 “律法公平公正,国库充盈有余,官员廉洁爱民,君王知人善用。这些观点儿臣颇为赞同。但,对其所说的天下兴亡之苦,儿臣不敢苟同。”纪妃鱼微微摇头。 “说说你的看法。” “自古以来,民有民生,国有国运。朝堂之内,若上有明君,下有贤臣,且君臣一心,仁政爱民,便是万民之福。 而营中之内,上有虎帅,下有精兵,且将士一心,边疆稳固,便是万民之幸。其所说的那些颇有好高骛远,夸夸其谈之嫌。” “有些道理。” “父皇言其有治世之才,却是为何?” “因为八个字。” “八个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闻言,纪妃鱼陷入沉思。 隆圣帝继续说道:“这可不是夸夸其谈之言,更不是好高骛远。这两句话于治世而言,可谓一针见血,精辟至极。没有了百姓,何来的君主,又谈何社稷。 底层百姓,才是承载江山的基础。历朝历代,鲜有国家亡于外战。朝代的崩碎,几乎都是从内乱开始。为上,皇权旁落,朝野混乱,乱臣造逆。为下,阶级矛盾愈演愈烈,直至无法调和。大周,该改变了……” 纪妃鱼思量许久。“父皇英明,儿臣茅塞顿开。” “妃鱼啊,你觉得徐沧的儿子进京之后,这京城会不会天翻地覆?” “天翻地覆?何以见得?” “随口一问,不必在意。回去吧。” “儿臣告退。” 纪妃鱼走后,隆圣帝放下手中茶杯,走向殿外。 望着眼前的皇城,心中颇有感叹。“不愧是你的儿子,就不知他能不能帮我破这一局。 当年的一事,非我所愿,你我二人自幼便相识,已有数十年了。若是连你都不懂我,这天下还有谁能帮我。哎!”隆圣帝摇了摇头缓步离开。 离开承乾殿后,纪妃鱼并未回自己的寝宫,而是来到了二公主纪知礼的宣静宫。 “妹妹回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知礼,见过皇长姐。”纪知礼双手抱于胸前,拇指翘起交叠,低头屈膝,躬身行礼。 纪妃鱼快步上前,将其扶起,悠悠的说道:“你我二人虽非一母同胞,但从小一起长大,何须如此?随意便好!” “姐姐乃嫡长公主,妹妹怎能僭越。” “好了!好了!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来你这宣静宫了。”纪妃鱼笑骂道。 “皇姐说笑了,还请入内。” 两人缓缓坐下。 “妹妹此次前往瑜州可还顺利?” 纪知礼摇了摇头。 见状,纪妃鱼皱眉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之事吗?” “倒是没有。不过途径暨,幽二州之时,沿路遇到大片流民。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上至老人,下至孩童,死者不计其数。” “数月之前,神京便传来了暨州闹灾的消息。据说,土地干旱,田地颗粒无收。粮价每日剧增,百姓生活艰难。想不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是啊,灾情之惨重,若不是亲眼所见,知礼也难以想象。” “可是大皇兄两月之前,便已前去赈灾了,难道毫无改善吗?” “具体如何,妹妹并不知晓。只是……” 二人交谈之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二姐!” 两人起身走去。 “你怎么来了!”纪妃鱼笑着说道。 纪知礼也说道:“月华妹妹!” 来人正是神京小霸王:纪月华! “大姐!你也在啊!” “你手中这是何物?”纪妃鱼疑惑的问道。 “你说这啊?”纪月华挥舞着手中兵器说道:“这叫镗,昨日才从韩老头府上顺来的!” 看着挥舞兵器的纪月华,纪知礼暗自感叹道:“真是我家有妹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韩都督乃是三朝元老,不得无礼!”纪妃鱼骂道。 “什么三朝元老!那瘪犊子坏的很,整天想着介绍他孙子给我当驸马。” “妹妹看不上吗?”纪妃鱼笑着问道。 “就他那瘪孙,贼眉鼠眼的,本公主能看上才有鬼了!整日跟在我屁股后面,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啥呢!他哪是喜欢我,他分明就是馋我身子!呸!” “哈哈哈!”纪知礼掩嘴笑道:“你这丫头,好不知羞!” 纪月华将兵器随手一扔,急忙走到纪知礼跟前,挽起了纪知礼的手,问道:“好姐姐,你这次去外出好玩吗?可曾听闻北境的事?” 纪知礼偏着脑袋看向纪月华:“北境?北境能有什么事?” “就是,恩,就是哪个嘛,恩……” 看着扭扭捏捏的纪月华,纪妃鱼笑着说道:“咱们这位五妹啊,是想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靖北王世子的消息!” 闻言,纪知礼恍然大悟:“原来胭脂榜上的大美人,也有喜欢的人啊!” “瞎,瞎,瞎,瞎说!哪有这回事!”纪月华慌忙捂着脸。 “哇哦!原来五妹也会害羞!”看着纪月华这副样子,差点没把纪妃鱼乐死。 一旁的纪知礼,眉稍微微抖了一下,回想起了天香楼的一幕。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3章:隆圣帝的愤怒 对于纪月华和徐平年幼时的那些事,纪知礼倒也清楚的很。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纪月华居然已经芳心暗许,毕竟那时候两人都只是几岁的孩童。如今的纪月华容貌绝世,高居胭脂榜前十。追求的人数不胜数,如过江之鲫。 而远在北境的靖北王世子,已有多年未与其有任何联系。即便如此,纪月华居然依旧对其念念不忘。 “月华妹妹怕是要失望了。姐姐在瑜州并未待多久,虽然瑜州与北境相邻,不过并未听到有关靖北王世子的消息。” 在北境之时,二人虽未谋面,不过徐平在天香楼的一番话,纪知礼还是极其认同的,颇有他乡遇知音的感觉。 只是那些话并不能告诉纪月华,更不能让纪月华知道自己是天香楼主。 “那姐姐此行可遇到什么有趣之事?”纪月华倒也没有失望,转而八卦了起来。 纪妃鱼说道:“说起知礼此行,我们刚刚正在聊着呢,你这丫头就来了。” “没有什么有趣之事,姐姐途经暨,幽二州之时,只有数不尽的灾民。”纪知礼叹了口气说道。 “数不清的灾民?怎么会这样。太子哥哥不是去赈灾了吗?” “具体的情况我也并不知晓。”纪知礼说道。 “好吧!那月华就不打扰两位姐姐了。” 纪月华走后,纪妃鱼也没多做停留便离开了宣静宫。 ……… 宫外,仲宰府内。 司徒文坐在池塘边,一边品茶,一边垂钓。脸上极其的平淡,似乎这天下间任何事情都无法调动他的情绪。 “老爷。”司徒明德来到司徒文身前,轻轻一拜。 “何事?”司徒文淡淡的说道。 “高烨回来了。” “可有什么收获?” “回老爷。昨夜高烨率府上死侍,连同月影楼,两位七境高手和几位六境高手埋伏于丘坡岭上。只可惜……”没等司徒明德说完,司徒文便打断了他。 “丘坡岭上人迹罕见,植被茂密,野兽繁多。秋冬季节云雾缭绕,视野极差。倒是一个极佳的埋骨地。”司徒文收回渔竿,整理了一下鱼线,甩出鱼钩继续说道:“此地很适合伏兵。不过,正因为此地是个极佳的伏兵位置,恰恰不能用作伏兵。”司徒文茗了一口茶,又道:“想来,昨夜没有任何斩获吧?” “老爷料事如神,高烨等人昨夜确实无所获。不仅如此,他们根本就没有动手。” “呵呵!有意思!都说这人啊,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徐沧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派兵随行。” “老爷如何知晓?” “月影楼去了两位七境,加上高烨,就是三位七境高手。孝康也去过月影楼了,血杀同意亲自出手。” “连大少爷都出面了吗。” “五位六境,三位七境,一位八境,外加上百名死侍。这样的阵容便是刘辟和郭怀安也会觉得棘手。高烨为人果敢,除非悬殊过大,否则无论如何都会一试。既然他没动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徐沧派兵随行了。” “老爷英明!只不过,没有皇帝的旨意,藩王私自派兵入京无异于谋反,这靖北王确实是胆大妄为,他就不怕皇帝震怒吗。” “小瞧了他不是。徐沧没那么傻,何况还有刘辟在。就算派兵随行,也绝不会破千。无伤大雅!” “老爷有所不知,徐沧此次派来的可不是镇北军的某一营,而是玄甲卫。” “玄甲卫?他倒是好胆!皇帝要是知道了,想必会勃然大怒吧。”司徒文思考片刻,又继续说道:“但也仅此而已了,还不一定是真的动怒。” 老爷,那我们接下来是否还要……” “嘘!”司徒文将手指竖于嘴前。“有鱼儿上钩了。” 司徒文收回渔竿,将鱼取下,随即,又把鱼丢回了池中。“这神京的水,越来越浑了。” “老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娴韵不是喜欢诗词歌赋吗,让她办个诗会,诗会之时务必要将四公主和六公主请来。还有,让少华把神京城内哪些达官显贵的子嗣中,未婚的也尽数喊来。年轻人就该多聚一聚嘛,看对了眼,结个姻缘也是不错。” “老爷,您不是说陛下会将四公主或者六公主下嫁给靖北王之子吗?” 司徒文抚了抚胡须,笑着说道:“呵呵!那不正好吗!” “明德这就去办。” ……… 京郊。 “公公,还有不足百里,就要到神京了,咱们现在就改道吗?”郭怀安问道。 刘辟考虑了一会,说道:“陛下应当已经收到消息了,只待陛下差人前来便可。改道五军司大营。” 皇城,文德殿。 “报!!!” 正在批阅奏折的隆圣帝微微抬头。“何事?” “禀陛下。禁军校尉许进求见。”有太监说道。 “宣。” …… “末将许进,参见陛下。”许进跪地行礼。 看着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许进,隆圣帝眼角微眯,询问道:“许进,你不是随禁军一起回来的吗?” “禀陛下。是都尉大人派末将先行赶回。” “可是路上出了岔子?” “并未出任何岔子。但是此行并非只有禁军回京,一同前来的还有靖北王派遣的人马?” “你说什么?徐沧派兵前来?”闻言,隆圣帝站起身来,眼神阴沉。 “是的陛下。” “来了多少人马?” “并不多,只有一千人。”听到只有一千人马,隆圣帝脸色才有所好转。 “领兵将领是谁?” 隆圣帝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瞬间消失,勃然大怒的说道:“放肆!徐沧竟敢派玄甲卫入京,他想干什么?他是在向朕示威吗?”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所有殿内宫女太监全部匍匐在地,胆颤心惊。 许进脸色苍白,身上冷汗直冒,却还是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前来的人马并没有步卒。全,全,全数精骑。” 闻言,隆圣帝怒不可遏,将手中毛笔用力砸向许进,骂道:“刘辟呢?他是干什么吃的?朕派他去传旨,他就是这么办事的吗?还有郭怀安,他是死了吗?竟然允许徐沧派骑兵随行?”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许进一边磕头,一边心里暗自说道:“能怎么办?咱们也干不过对方啊!郭都尉要是不同意,可不就是站着去,躺着回么!” “传朕口谕:让李尚武,即刻领三千禁军前去,先让这一千玄甲卫在京郊十里之外驻扎。告诉李尚武,切不可与玄甲卫发生冲突,安排妥当后原地待命。” “陛下,恐怕,恐怕来不及了。” 隆圣帝眉头紧锁,直直的盯着许进。 “郭,郭都尉应该已经带着玄甲卫前去五军司大营了驻扎了。” 隆圣帝猛然一拍桌子,怒骂道:“蠢货!五军司内全是勋贵之后,上百年未经战事,眼高于顶,狂妄自大。他以为张掖是谁?是五军司那群饭桶吗?一旦五军司的人敢口出狂言,张掖就敢宰了他们。” 隆圣帝看似愤怒不已,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之色。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4章:各方谋划 文德殿内。 隆圣帝左思右想,好半天后才开口说道:“让李尚武前去京卫司。到了京卫司之后,告诉吴镇疆,让他快马加鞭赶去五军司大营,将玄甲卫带到京卫司。无论如何都不要让玄甲卫和五军司发生冲突。切记,让吴镇疆一人前往,不要带兵前去。” 想了想,隆圣帝又道:“还有,让京卫司立刻收拾一所营地出来,待吴镇疆回来之后,将玄甲卫带过去安置。” “还愣着干嘛?去啊!” “奴婢这就去。”有太监应声道。 城郊官道。 “公公,五军司在神京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咱们带玄甲卫的人过去真的没事吗?陛下会不会怪罪。” “陛下自然是会怪罪的,但不必担心。” “郭某愚钝,还请公公告知啊。” “郭将军是怕玄甲卫的人与五军司的那些将领发生冲突吗?” “没错,五军司那些人,不过是一群仗着祖上余荫的纨绔之辈,无甚本事,还狂妄至极。” “郭将军不觉得五军司的人该换一些面孔了吗?”刘辟淡淡的说道。 郭怀安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快走吧,一会陛下派来拦截的人该到了。”刘辟眯着眼说道。 皇城,文德殿内。 众人退去之后,隆圣帝的脸色也恢复了平静。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毛笔,一边自言自语道:“张掖啊张掖,你可一定要沉住气啊。” 仲宰府。 “不好了,父亲。”司徒孝康急匆匆的朝内院跑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探子来报,刘辟一行人并没有朝着神京赶来,而是带着禁军和玄甲卫前去五军司了。” 闻言,司徒文放下渔竿,缓缓起身。 从容而深邃的眼神,平淡的看着池面。 许久之后,开口说道:“徐沧的人马才刚刚到京,陛下就想拿五军司开刀么?”随即,司徒文又摇了摇头:“刘辟这条老狗还真是忠心耿耿呢。” “父亲,看来他们是想要借着玄甲卫的手,清理五军司内咱们的人。” “不然呢。” “咱们就不能阻止吗?” “无法阻止,也来不及。刘辟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双方发生冲突,否则怎么对得起他这个心腹之称。” “这条阉狗,还真是歹毒至极。当初为了掌控五军司,咱们可是付出了不少的。”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局势越来越混乱,有些东西就不必强求了。” “父亲,五军司内废物虽多,可兵力不少啊。而且也是咱们手中唯有的一营兵马。” “五军司的那些个统领,都尉,虽是我们的人,但不堪大用。况且在大的冲突,也无非是死几个人而已,又能如何?” “那三弟呢,三弟怎么办?五军司出了乱子,皇帝也许会利用这会机会,撤了三弟的五军司司首。” “能怎么办,你三弟这些日子又不在军营。何况,自去年韩忠班师还朝,孝呈这个司首就已经无足轻重了。皇帝想要,还给他便是。” “可我还是心有不甘。”司徒孝康愤愤不平的说道。 “孝康,你要记住。皇帝是君,咱们是臣。有些东西不能拿得太死,否则皇帝不安心。” “父亲,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思考片刻之后,司徒文说道:“平日里,五军司的人就不安生。若是此次他们挑衅在前,先动刀兵,那他们的脑袋也就白掉了。反之,若是徐沧的人先动刀兵,那就让他好好痛上一阵。” “还请父亲明示。”司徒孝康似懂非懂。 “徐沧派军入京乃大忌,只不过人数不多,又事出有因。便是弹劾,也不过是走走场面,最终皇帝必然是高拿轻放,于徐沧而言无关痛痒。 刘辟带玄甲卫去五军司,一定是以暂驻待命为由。只要五军司的哪些蠢货先动刀兵,那玄甲卫就是自卫,无可厚非。 若是玄甲卫先动手,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轻则寻衅滋事,妄杀朝廷将领。重则擅动刀兵,意图谋反。只要咱们死死咬住,皇帝想不处置都不行。 用皇帝重掌五军司,来换这一千玄甲卫的命,咱们不亏。这一千个人头落地,皇帝和徐沧便再无缓和的可能。” “可咱们如何才能保证五军司的人不会先动手。” “无法保证,毕竟棋慢一招。” 徐平等人离神京越来越近,官道却越来越狭窄。 “这不像是去神京的路。”徐平撩开车帘,朝外看去。 英月娥跪坐在徐平身前,将剥好的水果喂给徐平。“世子想到了什么?” “我虽离开神京快十年了。但,对于神京城郊,还是有些许印象。咱们自燕城而来,当以北门入城,北门的官道宽而地势平,植被稀而杂草密。此路不是北官道。” “世子稍待,月娥去询问一番。” “不用了,还是我去吧。” 说完,徐平起身。 “停车!” “吁!!!”马夫回头问道:“世子可是有事?” “张掖何在?”徐平大声问道。 闻迅,张掖急忙赶来:“世子有何吩咐?” “这不是去神京的路,问问刘辟,他要带咱们去哪?” “什么?他想干嘛?末将这就前去。” “快去快回!” 片刻之后,张掖回到徐平的马车前,说道:“世子,刘公公说玄甲卫无旨不得入城,只能先带我们去城郊的五军司大营暂驻。” “五军司?” “不错,正是五军司。” 闻言,徐平没再说什么,而是仔细回想。 徐平的印象中,五军司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里面兵弱,将寡。虽是武政府下独立的一司,但毫无威信可言。说是军营,实则不过是给那些功勋权贵的后辈,有个地方混日子而已。 徐平看了一眼马夫,说道:“继续赶路吧。”随后,低头钻进了车内。 徐平将五军司的情况,简单的和英月娥说一遍,然后问道:“月娥姐,此事你怎么看?” “历来,外军入京,都是单独划营,除非战时。刘辟将我们玄甲卫人带去五军司暂驻,表面看来没有问题。毕竟王爷派来的兵马,属于擅自入京,不能直接进城。 但是合驻就容易发生摩擦,军营之中发生摩擦就容易转为械斗,这就很不合理。咱们即将到京的消息,皇帝定然知晓,不日便会有旨意下来。刘辟完全可以让我们在城外原地驻扎待命,没有必要带去别的兵营暂驻。” “那依你看,刘辟此举何意?” “不好说,京城的局势咱们并不清楚。” “说得有些道理,咱们见招拆招吧。” 英月娥黛眉微皱,郑重的说道:“无论如何,无论到了五军司后发生怎样的口角和摩擦,咱们北境的人都不能动手,否则事情就大了。”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5章:门下马卒尔 皇城外,京卫司衙门。 受命前来的李尚武手握令牌,高声喊道:“陛下有口谕传京卫司衙门,让吴镇疆速来领旨。”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魁伟的壮汉急忙迎了出来。“李统领,陛下有何旨意?” 李尚武将隆圣帝的话告知吴镇疆后,又快马赶回。 …… “吁!!!” “郭将军,前面就是五军司大营了,你和禁军在此等候吧。”刘辟淡淡看了眼对方。 “吁!”郭怀安勒马停住,满是疑惑的望向刘辟。“公公,这恐怕不合规矩吧?让玄甲卫单独前往五军司,万一发生什么不愉快,如何办?”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玄甲卫只是暂驻在五军司,等待陛下旨意而已。能发生什么不愉快?” “可是。” “好了,郭将军,不必多虑。一路上你也辛苦了,让弟兄们在此等候吧。”刘辟肯定是不会让郭怀安一同前去的,要是两边打起来,他跑出来拉架,就坏事了。 “好吧,就依公公所言。” 看见禁军准备原地休整,张掖驱马来到刘辟跟前。“刘公公,是要在此驻扎吗?” “禁军的任务是护送世子殿下入京。如今距离神京不过二十里地,又有张将军的人马在,自然不必随行了。前方就是五军司大营,玄甲卫的弟兄们在那暂驻即可,等陛下旨意到达,咱们便可以回去复命了。” 闻言,张掖也并未多想,点了点头,便走了。 “驾!” “驾!” 另一边,神京南门官道上,吴镇疆正骑着马快速朝五军司赶去。 神京城的驻军共有五司,下辖有十二营。分别是五军司,戍京司,城防司,京卫司和戍边司。五军司与戍京司乃京城的护城军,常年驻扎在神京城外。京卫司和城防司则是神京城内军,管理着京城内的治安,城门和城防。戍边司则是外战储备军。 自大周立国以来,除特殊时期,和战争时期。无论是外军入京还是边军入京,从未有安排过人马在京卫司扎营的。短期驻扎的一般就在城郊自行设营,长期驻扎的则是调去百里之外的戍边司合营。 对于北境玄甲卫,吴镇疆还算是比较了解,早年他也曾在靖北王麾下待过。 赶往五军司大营的这一路上,吴镇疆整个人处于懵圈的状态。本就是武将,本就不太聪明的脑瓜子。想冒烟了,他也没想明白陛下怎么会安排边军进城驻扎,还是驻扎在自己手下。不仅如此,更让吴镇疆懵逼的是,好好的玄甲卫怎么跑神京来了?简直是瞎子面前抛媚眼,莫名其妙! 跟着刘辟,徐平和玄甲卫很快就来到了五军司大营外。 “止步!来者何人?”营哨拔出佩刀,大声问道。 刘辟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咱家乃司礼监掌印太监刘辟。” 营哨收起佩刀,抱拳一拜。“小的见过刘公公,不知公公来五军司何事?” “自是有要事前来,让你们司首出来一见。” “这……”营哨面露难色。“司徒将军并未在大营。” 闻言,刘辟的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问道:“南营今日谁当值?” “回公公,南大营今日是高将军当值。” “唤他出来相见。” “公公稍候,小的这就前去禀报。”营哨转身高喊。“开营门!” 徐平和英月娥也从马车内走下,来到了刘辟身旁。 “刘公公,何时入营?”徐平问道。 “世子稍待,马上入营。” 徐平转头向张掖招了招手。 见状,张掖也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张掖,一会若是……”徐平小声在张掖耳边说几句。 “末将明白,世子放心。”说完,张掖又翻身上马。 大营内,些许烟尘扬起,一人一骑,穿营而出。“哈哈哈,原来是刘公公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高将军,咱家奉陛下旨意,前往燕城接靖北王世子入京朝圣。现如今已到神京城郊,弟兄们人困马乏,在你这五军司大营稍作休整。”刘辟看了一眼一旁的徐平。 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队精骑,高猛眉头紧锁。“公公既然打北面而来,自当从北门进城,为何来我这南营休整?” 听闻此言,刘辟笑着回道:“边军非战时,非内调,不得入城,想必将军也当知晓,故而前来南营休整。” “边军?” “正是。” 顿时,高猛脸上浮现出不屑的表情。“怪不得入不了京城,原来是北面来的,没有调令就敢率兵入京。”高猛俯视着身前的徐平,继续说道:“你就是靖北王之子?” 徐平抬头看向马上的高猛。“正是本世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高猛抬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骑兵,继续说道:“不过本将军没有养闲人的喜好,我南大营可不是稷善堂。” 闻言,刘辟大怒。“高猛,你怎敢胡言?稷善堂乃是收留乞丐之处,你是在说北境的将士们是乞丐吗?” “公公息怒,高某可没那么说。俾营颇小,粮草稀缺,何以容得下如此精兵悍将啊。哈哈哈哈!” 徐平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在北境的这些年,虽然平淡乏味,可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更遑论,对方侮辱的可是北境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 “呵呵!刘公公,既然这位将军有难处,我等也不好勉强。毕竟,也许他说的是实情呢?本世子看他身上穿的铠甲,尚不如我靖北王府门下一马卒尔。”徐平看向刘辟,笑了笑。 “哈哈哈哈!世子所言极是啊!” “嗨!姓高的,汝妻甚美,吾等望眼欲穿呐!哈哈哈!” “哈哈,看他们这穷酸样,咱们还是别为难人家了。” “世子啊,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啊,哈哈哈!” 随行的玄甲卫将士们,皆放声大笑。 高猛看着眼前这些嘲讽他的这些人,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眼前这群人,连人带马,清一色身披墨玉锁子甲,肩背玄铁硬石弓,手握锻铁长枪,腰佩精炼重刀。五军司的人,不过是群混吃等死的勋贵后辈,别说士卒,就算他自己也没那么精良的装备。 “小子,若是你父王在此,某尚且畏惧几分。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嘲讽本将?”高猛面色阴冷,胸口怒火中烧。 话刚说完,高猛便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逼近自己。 张掖纵马向前,抬起手中长枪,指着高猛。“匹夫,休得放肆!你想试试张某的枪法吗?”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7章:二叔 二十多年前,大周出现了两位拥有绝世之姿的年轻人,一位出自北境燕城,名叫徐沧。一位出自帝都神京,名叫司徒孝呈。两人武道天赋世所罕见,自幼便相识,既是对手,也是好友。 先靖北王徐远山战死北蛮,徐沧年仅二十便承其父爵,不仅成为了大周最年轻的异姓王,徐沧本人,一手三十二路烈阳枪法更是举世无双。而司徒孝呈在神京那也是威名赫赫,绝技化玄十三剑更是难逢敌手。二十出头,便被先帝授予神武大将军之称,荣耀无比。 此二人并称大周双雄。 看着前来的司徒孝呈,刘辟暗道不好。这里有数万军士,司徒孝呈自身武道也只是稍弱于他,再想做点什么,无异于痴人说梦。况且,司徒孝呈和司徒文等人还是有极大的区别。 看到前来的司徒孝呈,高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大声喊道:“将军救我!这些贼子胆大妄为,一个都不能放过。” 听到司徒孝呈的话,本已收起兵器的五军司一众军士,又再次拿出武器。 盏茶时间,司徒孝呈便已来到刘辟与张掖身前,看了眼高猛,说道:“孝呈见过刘公公!高猛乃五军司的人,将之交予孝呈如何?” 张掖眉头紧锁,看了眼刘辟,又看向司徒孝呈:“你是何人?” 司徒孝呈看了也张掖,说道:“七境后期,一身战力可敌七境圆满,倒是不错。只不过……” “三公子想要将玄甲卫众人全数缉拿?”刘辟打断了司徒孝呈的话。 司徒孝呈翻身下马,走向徐平。 “有何不可?” 张掖瞬间出现在徐平身前,拦住了司徒孝呈:“喂,本将在问你话,你是何人?何敢妄言?” 司徒孝呈看了眼徐平身旁的英月娥,笑了笑。 看到司徒孝呈,一直站在徐平身旁的英月娥神态显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拔出了手中的配剑,将徐平护在身后。 “你不如问问这位姑娘!”司徒孝呈看了眼张掖说道。 “大周双雄之一,司徒府三公子,司徒孝呈。”英月娥开口说道。 “生分了呀!小月娥!” 英月娥黛眉微皱,抱拳轻轻一拜:“月娥见过三爷。” 徐平看着二人,眉头一挑。 司徒孝呈笑着说道:“小月娥!以前跟在屁股后面求着学剑的时候,叫三公子。” “哎!”司徒孝呈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现在新人胜旧人啊!叫人家三爷,三爷可是伤心的很呐!” 见英月娥脸颊涨红,司徒孝呈也没有在逗她,转而看向徐平,说道:“永宁,你长大了。” “见过司徒将军!”徐平微微一拜。 “你应当叫我二叔。”司徒孝呈摇了摇头说道。 徐平微微一愣,看向英月娥。 英月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开口说道:“王爷与司徒将军,魏侯爷,还有顾姑娘四人结为金兰,已有十余年之久了。世子称其一声二叔,并无不妥。” 徐平有些无语,特么你是我二叔,你还干我的人?还准备全数拿下?你特么是不是跟老爷子有夺妻之恨?? “见过二叔。”徐平敷衍道。 司徒孝呈没有生气,转身看向高猛,说道:“刘公公乃三朝老人,便是本座也恭敬有加,谁给你的狗胆?自己下去领一百军杖。” “是,将军。”高猛连滚带爬,一溜烟便跑回了营内。 “故人有子前来,按说,我本应尽地主之谊。但,你怎能领私兵入京?这是形同谋逆的大罪,徐沧是修炼把脑袋修坏了吗?你不懂,他这个当爹的难道也不懂?还是说在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君臣之礼,根本就没有陛下!”司徒孝呈质问道。 “我父王乃大周臣子,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罔顾君臣之道。只是二叔有所不知。永宁此番入京,恐怕别有用心之人会加以暗害,故而,我父王才会派兵护送,以防万一。”徐平抱拳一礼,回道。 “哼!若是如此,只需派遣多位高手随行即可,何须兵卒?若只为护行,派些步卒也就算了,全数骑兵,还是精骑?他这是在给你护行吗?他是在向陛下示威,是在告诉陛下北境不好惹!” 这点司徒孝呈还真是冤枉徐沧了,他可没让徐平把玄甲卫三分之一的骑兵都带走。 属实有点父愁者! “永宁,现在二叔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让玄甲卫的人即刻返回北境,二叔亲自送你入宫觐见陛下。要么,就别怪二叔把他们全部留在此处。”司徒孝呈脸色变得极其严肃,身上也隐隐的散发出八境的威势。 见状,英月娥叹了口气,剑指司徒孝呈,说道:“三公子,王爷派我随行,若是三公子要对世子动武,月娥只好得罪了。” “小月娥,你忘记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了吗?多年未见,如今都敢用剑指着我了?” “非月娥所愿,三公子勿怪!” “傻丫头,永宁是义兄的独子,我怎会对他下手。但这些兵甲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的。”说完,司徒孝呈又看向了徐平,问道:“现在,告诉二叔你的选择。” 这些人是目前来说,徐平入京最大的保障和底牌,弃之可惜。但眼下的情景,如果不让玄甲卫返回,司徒孝呈恐怕真的不会留手。 “世子,误虑,待张掖来会会他!”说完,张掖提枪便朝司徒孝呈攻去。 “张掖!小心!!”徐平大喊。 将全身气势攀登到极致,张掖挺枪而出,枪尖朝向司徒孝呈猛然刺去! 五军司众人大惊! “将军!” “大将军小心!” “将军小心!” 司徒孝呈不偏不躲,左手背于身后,右手轻轻一夹,枪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随后双指用力一转,枪头骤然崩碎。 看着崩碎的枪头,张掖大惊,但并未退缩。丢掉手中长枪,张掖拔刀便朝司徒孝呈继续攻去。 “不知进退!”司徒孝呈眼神微眯,继而抽出随身佩剑。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住手!!” “快住手!” “你们不要再打了!!” “驾!” “驾!驾!!” “陛下有旨! “陛下有旨!!” 吴镇疆一边拍马,一边大声喊道。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8章:说出其名,吓汝一跳 随着吴镇疆的到来,剑拔弩张的众人也各自退开。 “吴司首,陛下有何旨意?”司徒孝呈问道。 “司徒将军,事情陛下已经知晓,五军司的各位快些回营吧。” 司徒孝呈微微皱眉,说道:“陛下可知靖北王世子此番入京带有兵马?” “知道,都知道!司徒将军快让你的人回去吧!陛下已令吴某将玄甲卫的诸位带往京卫司衙门。” “京卫司衙门?吴司首,大周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外军驻扎内城司营之事吧?” 吴镇疆摇了摇头,说道:“你就别再多问了,吴某也是奉旨而来,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总之陛下让你们消停点,不要闹了。” “既然陛下有安排,孝呈自当领命。诸位,回营。”司徒孝呈点了点头,回道。 “哎!”刘辟暗叹一声,走到徐平身前说道:“世子,既然吴司首已奉旨前来,也就没咱家什么事了。咱家还需回去复命,就此别过吧。” 徐平看着刘辟,轻声说道:“今日之事,徐平记住了,公公一路慢走。” 刘辟摇摇头,转身离去。 “吴兄!”看到吴镇疆,张掖心中一阵欣喜。 “贤弟!自燕城一别,你我已数年未见了,王爷他可安好?”吴镇疆也笑着问道。 “哈哈!王爷自然安好!数年未见,吴兄已是从二品司首了,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吴镇疆摆了摆手:“哪的话,贤弟这是在笑话愚兄呢。”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徐平问道:“张掖,这位大人是?” “哈哈!世子,这位是吴镇疆,吴大人!”张掖介绍道。 看着眼前的魁梧壮汉,竟是当朝二品大员,徐平也是不禁感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随即抱拳以礼:“徐平见过吴司首。”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见状,吴镇疆急忙将徐平的手托住,说道:“世子殿下切不可如此,否则便是折煞吴某了。” “哈哈!世子有所不知,吴兄也曾是北境之人,与我一同在王爷麾下效力。” “原来如此!不过吴司首乃是长辈,便是行个晚辈礼,也实属应当。”徐平笑着说道。 闻言,张掖在一旁脸都黑了! “世子殿下,我也是长辈啊,我也是将军啊,虽然是个副的。殿下真是偏心,对吴兄,那是一口一个司首的喊着,对咱一口一个张掖!哎!人比人,气死人!”张掖吐槽道。” 看着脸如黑炭的张掖,徐平差点没笑死。 “人家堂堂一司司首,二品大员。你只是个统领,还是副的!玄甲卫可不属于镇北军,乃是靖北王府的私兵。换句话说,你特么还是没编制的那种,能一样么!!!”徐平这话一出,张掖差点没吐血而亡! 看着相互吐槽的两人,吴镇疆也是乐呵呵的感慨道:“哎!贤弟啊,你就别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世子殿下是拿你当自己人。跟我,那是客套呢!” 再说了,玄甲卫可是天下第一流的军队,愚兄还巴不得当初留在玄甲卫做个统领呢。不用在神京这种地方勾心斗角,上阵杀敌,才是我等的向往。” “哈哈哈!那可不!我这玄甲卫副统领,朝廷就是给我个什么二品三品大官,那我也不换!”张掖大笑。 “好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世子殿下,还有北境的弟兄们,快随我回京卫司吧。” “有劳吴司首带路了。” 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司徒孝呈以内力传音道:“永宁,一切安排妥当后,来司徒府一趟,二叔在府内等你。” 听到传音,徐平也是远望五军司大营行了一个晚辈礼,说道:“永宁记住了。” 一路上,徐平都在想,无论是司徒孝呈,还是眼前的吴镇疆,都和北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要快速在神京站稳脚跟,这两人会是极好的借势对象,毕竟二人都是身居高位,执掌一司的大人物。 马蹄声声,不消多时,一行人便已来到了神京城门口。看着眼前的神京城,徐平暗自说道:“帝都啊!我徐平又回来了!” 神京。 大周国都。 这座古城已有千年之久,繁华程度在周围列国也是颇有名气。城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行人商贾更是多如牛毛。经千年而不衰,盛世璀璨,辉煌耀眼。而神京城墙更是高约九丈,厚约五丈,坚实无比,巍峨壮观。自大周立国,数百年来,护佑着这座城池的安宁与繁荣。 城内街道宽广,商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大小商队更是随处可见。不过,众人也未停留,直奔京卫司衙门而去。 就在众人赶路之时,一辆马车急行而过,身后还跟着一群家仆。马车上的马夫一边驾车,一边大声喊道。“让开,让开!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快让路。” 闻言,路上的行人纷纷朝两边散开。 马车朝着徐平等人快速驶来。 “吁!”眼见徐平等人,并无让路的打算,马夫急忙将马匹勒停。 “你们是什么人?是哪一营的甲士?没长眼睛吗?”马夫叫嚣着问道。 马车停下后,车内之人骂道:“你们这群废物怎么回事?为何停车?耽误了本少爷的大事有你们好看。” “公子息怒,有群不长眼的马卒没有让路,这才停车。”马夫回道。 “还不快去把人打发了?” “是!是!是!公子息怒!” “喂!你们这群臭丘八,还不快快让道?耽误了我家公子的事,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马夫极其嚣张的骂道。 闻言,张掖勃然大怒,正欲开口,一旁的吴镇疆拦住了他:“待愚兄上前一问。”说完,吴镇疆御马出列,淡淡的问道:“你们家公子是何人?如此嚣张跋扈?” 马夫不屑的说道:“哼!我家公子身份尊贵,说出其名,吓汝一跳!” “呵呵!在这神京城内,能让吴某吓一跳的名字确实有,不过你家公子应当不在此列。”吴镇疆摸着胡须笑道。 “无知!我家公子大名,整个神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哼!听好了,我家公子乃是李庆,李公子!”马夫自豪的说道。 此时,徐平也御马前来,看着面前嚣张霸道的马夫,问道:“这个李庆很出名吗?” 吴镇疆思索好一会儿,回道:“不知道,不认识,没听过。” “你敢小看我家公子?” 听到自己被小瞧了,马车内的人按耐不住,走了出来,看着吴镇疆说道:“你乃营中武夫,不知本公子之名也情有可原。听好了,本公子乃是督学司学子,家父李济是也。” “这李济又是何人?” 吴镇疆笑着说道:“掌吏司三品宣政令。” 看着提及自己父亲,对方轻描淡写的样子,李庆怒道:“你……你狂妄。” 话刚说完,李庆突然一惊,眼前的吴镇疆身着的可是紫底暗花狻猊袍。大周武职一品麒麟,二品狻猊,三品狴犴……这是当朝二品武袍。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9章:教坊司 五军司大营。 司徒孝呈坐在营帐之中,将发生的事捋了一遍,随即微微叹气。 是谁在做局,将玄甲卫的人安排到五军司?刘辟吗? 刘辟的背后也就代表着隆圣帝,司徒孝呈不同于司徒文,他是实打实的尊皇派。朝中的许多事,尽管他看在眼中,却也难以作为,一边是君上,一边是自己的家族。 “笔墨伺候!” 司徒孝呈于案台之上,挥笔急书。 “义兄徐沧亲启: 顷之岁月荏苒,自别神京,倏忽已逾十数载。怀古追昔,思绪萦绕于故地风物之间,不胜感慨。 忆往昔年少,共游大周,兄弟情深,携手风雨。兄之才情横溢,志存高远,每与兄论及天下,皆觉心旷神怡。 然。世事多变,料之未及。恨北蛮猖獗,屡犯边境。兄长领家国之重任,远赴燕城,卫大周之国土,护北境之黎民。奈何兮,愚弟卑劣,受困于囚笼之中,身陷于庙堂之内。未能与兄同行,抱憾终身矣。 虽心存千般不舍,愚弟亦深知兄之凌云壮志。万般无奈,只得身俯于神京城内,香灼于故塌之前,为兄长燃香祷告,明灯长启。兄之安危,弟时刻挂念;兄之困苦,亦感同身受。愿以心之相伴,略减兄之忧烦。 北境苦寒,战事频多。兄身处其间,历三载之春秋,克沙场之万难。荡蛮夷于塞外,诛贼寇于骥城。扬大周之天威,承无上之荣光。每念及此,弟恨不能亲身前往,与兄协力,为国尽忠。 大周积弱,外敌环伺。庙堂之内,权臣当道,庙堂之外,百姓疾苦。愚弟进不能振朝堂之乾坤,退不能解百姓之艰难。虚度数载,有负兄长之教诲,痛心疾首。 原以为国家疲敝,朝堂昏暗,社稷有垒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然,幸得陛下英明神武,励精图治。朝内亦有忠臣志士,呕心沥血,欲拨云见日。东隅已逝,桑榆以待,愚弟深受皇恩,当尽心竭力,以全年少之所愿。 春去秋来,物换星移。 此番,兄长有子入京,明为朝圣,实为质子。愚弟深知此事,定寒兄长戍边之劳苦,罔顾卫国之功绩。兄长受难,乃朝廷之失,愚弟亦不胜愤慨。 然,兄长乃国家之栋梁,身怀保境之责,肩负社稷之功。万望兄长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行有悖臣子本分之事。永宁贤侄入京,愚弟自当以此无用之躯,护其立神京之周全。纵有万般困苦,亦不负金兰之义。 今书寄于兄,聊表弟之思念。 谨以此信,遥祝兄长安好。 弟,司徒孝呈顿首。” 停笔,封缄。“兄长啊,希望有朝一日,你不会让我难做。” “来人!” “将军?” “差人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往燕城靖北王府。” “是,将军!” 看着退下的侍卫,司徒孝呈再度陷入沉思。 另一边,神京城内。 李庆已是冷汗直冒,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不知这位大人是?” 看着眼前的李庆,徐平想起了当年,带着纪月华在神京城里横行霸道的经历。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京卫司司首吴镇疆,旁边这位乃靖北王世子徐平。小子,你有何指教啊?”吴镇疆一脸淡然。 闻言,李庆瘫倒在地,神色悲催,哪还敢有之前的嚣张。“大人,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啊!还望大人放过小子,小子感激不尽啊。” “目无法纪,横行乡里,你父亲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吴镇疆怒声呵斥 李庆正欲回话,徐平却已开口。“这位兄弟,看你那么着急赶路,是有何事?” 李庆拜倒在地,回道:“九皇子约我等明日去西山狩猎,小子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这才冲撞了诸位。” 徐平笑了笑。“行了,那就赶紧去吧。不要再嚣张跋扈,否则定不饶你。” 李庆闻言,感激涕零。“多谢世子,多谢世子啊,小子这就滚!” “就这么放过他?”吴镇疆略带疑惑。 “拼爹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只要不是太过分,不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就行。咱们还要赶去京卫司,就不节外生枝了。” 吴镇疆点了点头。“也罢!他爹在朝内能力倒是还不错,就饶过他吧。” 众人未做停留,继续赶往京卫司。 …… 神京城西,京卫司衙门。 “哈哈!世子!都已安排妥当,鄙营虽小,亦不会怠慢了玄甲卫的弟兄们。”徐平正在堂内品茶,传来了吴镇疆的笑声。 看见来人,徐平起身。“多谢吴司首!” “什么司首不司首的,世子就不要见外了。倘若不弃,喊吴某一声大哥就行。” “既然如此,永宁就妄称一声吴大哥了!” “哈哈!如此甚好!” 张掖见状,却是连忙插话。“世子,世子那我呢?” 徐平笑了笑。“张大哥?” 张掖闻言,笑逐颜开,摸了摸脑瓜应声道:“哎!” “滚咯你,美死你了!” 几番寒暄之后,吴镇疆问道:“永宁啊,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徐平思绪一番。“陛下尚未有旨召见,我想先回靖北王府看看。” “永宁,我看你这一行人里,除了月娥姑娘,其余全是些大老爷们,如何照顾你的起居。不如哥哥帮你安排些家丁、婢女如何?”吴镇疆倒是很快带入了兄长的身份。 “家丁就不必了,府内有玄甲卫的弟兄们即可。只是婢女嘛,确实需要一些。”开玩笑,徐平心里都乐开花了。平时在靖北王府,徐沧管得紧,身边全是些爷们。这回来到神京,独居王府,不得找些国色天香的妹妹来服侍自己吗,这在前世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吴大哥,这神京城内,不知何处可以选购婢女?” “寻常丫鬟买卖,在城东人市。若有较高的需求,也可去天政府,教坊司购买。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前往,待陛下召见之后,应当会有所赏赐。” “教坊司吗!”徐平捏着下巴自言自语。 吴镇疆继续说道:“没错,教坊司内多为罪臣妻女,敌国囚徒,以及他们的后代。” “想要购买教坊司内的人,恐怕价格不菲吧?” “寻常人市,婢女丫鬟不过五到八两白银。教坊司的女子少则数十两,多则上千两。”吴镇疆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但价格不是重点。购买教坊司内的人,需经教坊司司丞签字,方可获契。同时,里面的人非宗亲,权贵不可购买。若有违女子意愿,亦不可强买。” “原来如此。”徐平点了点头。 “可是对教坊司内的女子感兴趣?”吴镇疆打趣道。 徐平眉毛一挑,放声大笑。“哈哈!大哥又何必明知故问!” “哈哈哈!人市之贱籍,自然有失贤弟身份。择日,为兄陪你一同前去教坊司选婢。”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0章:靓仔 “小姐,今早陈管事又送来了几封留书。”教坊司内一位身段姣好的婢女说道。 “莺儿,早与你说过多次,我已不再是少御府的千金了,称呼我姑娘即可。”说话之人如仙子临尘,美貌绝伦。一双杏眼蕴含春水,流转万千风情;细眉如柳,似远山含黛,清冷的白衣更平添几分柔怜。 婢女似有不甘,继续说道:“可是小姐……” “好了,都是那些人?”女子问道。 婢女撇了撇嘴:“还不是那些纨绔子弟。各个觊觎小姐美貌,不怀好意。今日送来的留书有国税司司丞唐禹锡之子,还有京卫司都府令赵建安之子。” “把信都退了吧。”女子说道。 “小姐,老鸨说,明晚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择一人梳笼,否则……” “否则什么?”女子黛眉微皱。 “否则就将小姐的身牌公然拍卖,落红之争,价高者得。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小姐早已沦落风尘,不要再有侥幸心理。小姐,他们简直欺人太甚,若是老爷还在……” 女子缓缓闭上双眼,呵斥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小姐…….” “你去告诉老鸨,就说我知道了。” “呜呜呜!小姐!” “早已深陷泥泞,又如何保存清白。去吧。”女子微微一叹,眼角一滴清泪滑落。 …… 京卫司内堂之中。 “吴大哥,府衙内事务繁多,永宁就不多叨扰了。”一切谈妥之后,徐平起身拜谢。 “也罢,待为兄先处理完手上事务,再安排酒宴,为你接风洗尘。” “好!一切但凭大哥安排!永宁就先行一步了。”说完,徐平看了眼张掖说道:“领一百玄甲卫,随我回府。” “是,世子。” 靖北王府位于皇城西侧,也是神京各达官显贵所聚集之地。但凡能在此落户的,不是营中勋贵,便是朝中重臣。 虽离京已久,但徐平还是印象深刻,不一会功夫,众人便来到了靖北王府。 眼前的府邸,磅礴大气。门外两边耸立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狻猊,而王府牌匾更是先帝亲题。王府外的道路两侧,植被茂盛,百花斗艳,这场景倒是和徐平想象中大相径庭。多年未至,还是当初的模样。 走到王府门前,徐平正欲推门而入,却听到里堂传来了说话声。 “哎哟!可把我累坏了!红秀,这靖北王府已经快十年无人居住了,为何主子还要我们隔三岔五过来收拾打扫?”一位身着翠衣的宫女问道。 “小环,你老问那么多做甚?主子怎么吩咐,我们做下人的怎么办便是。“另一女子回道。 “我也是好奇嘛,就是随口一问。”小环随意的说。 此时,另一位宫女开口说道:“我听说啊,这靖北王府的世子要来京了。” “这座府邸就挨着皇城西门,可见这王府的主人深受皇恩,身份尊贵呢!” “那可不!我还听说啊,这靖北王是大周为数不多的实权王爷,手握数十万雄兵呢!” “咯咯咯!小环,你又在瞎说了。咱们神京城内都没有数十万士兵,这王府的主人麾下兵马再多,还能多过神京不成!” 听到这些宫女的话,徐平眼神角微微一颤,心中暗自说道:这些人来自宫里,那么这些话自然也早已在宫里流传。特么我都还没进宫面圣,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挑拨离间了么。 徐平正准备推门而入,张掖已先一步推开府门,大声呵斥道:“谁?谁在那胡言乱语?” 宫女们先是一愣神,随即怒斥道:“你是何人?好生无礼!我等姐妹在此说话,你怎能背后偷听?” 另一位宫女也说道:“看你装扮,应当是军中之人。不过此处是靖北王府,由不得你放肆。” “就是,就是!你个臭丘八,背后偷听,真乃小人。告诉你,我们是月华宫的人,得罪我们没你好果子吃!” “你!你!你……”张掖一时哑言。 “你什么你?” “我!我!我……” “我什么我!” 几名宫女,你一言我一语,怼得张掖头皮发麻。 张掖怒指着对方:“你们,你们这群臭娘们!” “哎哟喂!”张掖被轻轻推开。 徐平白了他一眼说道:“怼又怼不过人家。杵在这干啥?你挡着我了!” “世子,这群死丫头牙尖嘴利,让我教训教训她们。”张掖愤愤不平的说道。 “教训?你怎么教训?揍人家一顿?能耐!” 闻言,张掖只好退到一旁,暗自吐槽。 徐平笑着问道:“几位是哪一宫人?” 看着徐平的身着打扮颇为不凡,名叫红秀的宫女开口道:“月华宫,你待如何?” “不如何!你家主子这些年可好?” “我家主子?” “没错,纪月华是你们主子吧?” 闻言,一旁的宫女小环呵斥道:“主子身份尊贵无比,岂可直呼其名的?” “有何不可!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喊的吗?”徐平笑着说道。 小环正准备说话,被红秀拦住,随即问道:“看你衣着光鲜,应当身份不凡,不知是哪位王公大臣家的公子?” 徐平指了指头顶的牌匾,说道:“这座府邸的主人!” 闻言,几位宫女面色一惊,问道:“您是靖北王府的?” “世子!”徐平笑着说道。 闻言,几名宫女急忙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徐平也不和对方纠结,继续问道:“她过得怎样?” “回世子。主子深受陛下宠爱,自然是过得极好。” 徐平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纪月华的样子。“那个大哭包?” “世子,您……” 突然,府门外传来了声音。 “你们是哪一营的兵卒?为何聚在靖北王府门口?”一位女子怒斥道。 “说话!公主问你话呢?”女子身旁的婢女说道。 玄甲卫的人你看我,我好看,好半天才说道:“我们就是靖北王府的人啊!” 女子黛眉一挑,问道:“你们是靖北王府的人?” “是啊!” “没错啊!” “可不是么!” 听着外面的动静,徐平也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女子,徐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卧槽!” 女子也细细打量着徐平,两人对视半天之后,女子率先问道:“靓仔??”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1章:始终乱弃 时隔多年的再次相见,一声靓仔,终究让徐平确定了,面前这个倾世容颜的美女就是纪月华。 “月季花?”徐平大声笑着喊道。 “是纪月华!!!!” 看着眼前的纪月华,徐平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小时候咋没看出来呢!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 徐平正欲迎上前去,却见对方拔出了佩剑。 纪月华脸颊通红,抬剑指着徐平,说道:“你不是说回北境之后会给本公主来信吗?信呢?” “啊?”闻言,徐平摸了摸鼻尖,尴尬的回道。 “啊什么啊?别说来信了,连根毛都没有!你看本公主今日锤不锤你就完事了!” 徐平头上一堆黑线,暗叹道:果然是纪月华,半点也没变。卿本佳人,奈何长了张嘴! 看徐平不接话,纪月华气势汹汹的朝向徐平跑来,手中的剑虽然举得老高,眼角却是止不住的落泪。“你怎么没死在燕城?十年之久,杳无音讯。你还来神京干嘛!” 徐平无语,总不能说回去之后自己压根就没想起过这事。 看着气势汹汹,却又梨花带雨的纪月华,徐平捏了捏下巴。“我是没写,你不也没写么。” 闻言,纪月华随手抓起了衣服上的配饰,猛的朝徐平砸去。“我可以不写,你凭什么不写!你都不给本公主来信,本公主凭什么先给你写?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本着好男不跟女争的原则,徐平笑着说道:“行吧!行吧!是我错!我给你道歉还不成!”说完,徐平朝着小跑过来的纪月华,张开双臂,准备来个重逢的拥抱。 “我去你丫的!”纪月华一脚踹向徐平。 这一脚,可谓技惊四座,周围的宫女和玄甲卫众人都惊呆了。 徐平来不及躲避。“纪月华!!!你有病啊!” 看着一旁的徐平,张掖本想过去将他扶正,奈何一旁的纪月华虎视眈眈,想想还是算了。万一眼前这公主,给自己也来上一脚,那不血亏。 看了一眼徐平,纪月华转身朝着随行的婢女说道:“走!回宫!” 听闻对方要回宫,徐平急忙起身追过去,一把拉住纪月华的手。“别!别!别!让你在神京久等,我给你个赔不是!” 看到徐平的举动,一旁的宫女们可急坏了,大声喊道:“世子殿下住手,快快放开公主!”说完,便赶紧冲了过来。 “都退下!”对于这些围过来,意图将两人分开的宫女们,纪月华狠狠瞪了一眼。 这一眼,把宫女们给难住了。这是上去把徐平拉开呢,还是不去呢?在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不把两人拉开么,于礼不合,更有伤公主名誉。拉开么,回宫之后怕是连搓衣板都得跪穿。 就在此时,王府内的婢女红秀走了过来,说道:“世子殿下,还请先将公主放开。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拉拉扯扯,有伤公主清誉,也有损世子形象。” 闻言,徐平放开了牵住纪月华的手。 红秀继续说道:“公主,奴婢看世子殿下有话要说。不如等世子把话说完,咱们再回宫如何?” “有屁就放!”纪月华气呼呼的说道。 徐平抓了抓脑瓜,老半天就蹦出三个字:“我错了!” “还有呢?” “还有啥?”徐平满脸不解。 看着徐平这副样子,纪月华真是气得牙痒痒。“你失信于本公主,光是认错道歉有什么用,又不少块肉。” “说吧!你又想整什么花活?”徐平摊了摊手,问道。 想了半天,纪月华说道:“我要你去向我父皇请旨赐婚!” “赐婚?给谁赐婚?”徐平问道。 纪月华白了他一眼,说道:“废话!当然我和你啊?” “噗!”此话一出,一旁靠着府门,拿着携壶一边喝水,一边吃瓜的英月娥瞬间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 众人望向英月娥。 “失礼!失礼!你们继续!继续!”英月娥擦了擦嘴,尴尬的说道。 闻言,众人又望向徐平和纪月华。 徐平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纪月华。 纪月华也眨巴眨巴的盯着徐平。 周围的众人也不交头接耳了,徐平和纪月华两人也不说话。气氛变得极其尴尬。 许久之后,还是徐平率先开口:“你认真的啊?” “认真的啊!”纪月华很认真的回道。 徐平捏了捏下巴,说道:“不是,你等我捋一捋啊。” 纪月华点了点头。 “咱们打小认识吧?” “认识啊!” “你父皇和我父王,他们私下没给咱俩订娃娃亲吧?“ “应该没有吧!” “咱们好些年没见了吧?” “没见啊!” “那你要我娶你?” “没错啊!有什么问题?” “不是!虽然你长得国色天香,美貌无双。但多少是不是有些草率?” “不草率啊!”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徐永宁!你是不是不愿娶我?你想始乱终弃不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有大瓜! “什么鬼!什么始乱终弃!姑奶奶!这话能乱说的吗?”徐平赶忙捂住纪月华的嘴。 纪月华用力掰开了徐平的手,继续说道:“你以前明明说过,有朝一日会回神京娶我,你是不是想赖账?” 闻言,吃瓜众人又后退了半步。心中皆不由得发出一声吐槽:这瓜不熟! “有吗?” “有!” 到底有没有,时间太久,徐平是真记不得了:“姑奶奶,那时候咱俩还是几岁的娃娃啊。” 看着徐平这副模样,纪月华大声笑着嘲讽道:“哈哈哈!本公主逗你玩呢!倾慕本公主的人从城南排到了城西,哪轮得到你!” “服了你了!什么玩笑都开!” “没意思!好了,好了!不和你闲扯了,本公主要回宫了。”说完,便转身走向一众宫女。 没走几步,纪月华又回头看向徐平,说道:“对了,司徒娴韵后日要在明月楼举办诗会,你要没事的话一起来呗。” “没问题!保证到场!”徐平回道。 “我走了!” 看着离去的纪月华,徐平的脸色变的有些生冷。 回宫的路上,纪月华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和婢女们闲聊。 只是没人注意,这位公主眼底,流露出了些许失落。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2章:大哥深得我心 纪月华等一众人离去后,徐平的心情有些烦乱。 “张掖,让玄甲卫的弟兄们全部换上常服,回府吧。” 原以为是个大瓜,原来只是个玩笑。众人唏嘘不已。 看着府内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在神京的日子,而纪月华的身姿也在萦绕在徐平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有的时候,很多人,很多事,并非不知,也并非不解,无奈罢了。 一样的摆设,一样的地方。徐平走入内堂,随意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去。 “世子可是有心思?”英月娥来到徐平身旁,开口问道。 “月娥姐,坐!” “是因为月华公主之事而烦心吗?”英月娥试着问道。 “此话怎讲?” “纪月华,大周五公主,高居天下胭脂榜第四。性格不拘小节,为人热情大方。英姿夺目,美艳无双。有如此佳人倾心,世子殿下就不动心吗?” 闻言,徐平笑了笑。“月娥姐拿我打趣了不是!月华就是贪玩好乐,刚才之事不过一出闹剧罢了。何必认真?” 英月娥摇了摇头。“世子殿下聪慧过人,心思细腻,又岂会不知对方心意。月华公主虽说只是玩笑,但其眼底的期待,和提及赐婚时的神情,可做不得假。” “那又如何?”徐平淡淡的说道。 “世子殿下想娶公主吗?”英月娥继续问道。 徐平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悦的说道:“月娥姐,你今日的话是否有些多了?” 英月娥起身,俯首行礼:“世子殿下恕罪。王爷令我为您贴身婢女,月娥只想为您分忧,绝无僭越之心。” 徐平将英月娥扶起,说道:“却有些烦心。言语略重,莫要在意。” “世子殿下言重,月娥岂敢。” 徐平缓缓叹了口气。“试问,这世间美好之物,何人不想拥有。我虽自幼与纪月华相识,却也不过是儿时玩伴罢了。数年未曾联系,又还有多少情意?神京城,如今暗流涌动。皇帝想要以我为棋子,我的羁绊越多,有朝一日,身上的软肋也就越多。” 徐平轻揉眉头,继续说道:“况且,这大周天下,我与任何人联姻都行,唯独不能尚公主。否则,我靖北王府如何自处?老爷子百年之后,靖北王府又何以立于世?局势复杂,尚无法看清。而今日之事是月华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更难以知晓。” “今日之事,在月娥看来,当是巧合。”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我前脚刚刚入府,纪月华后脚便到。” “世子,言之有理。但,不论是皇帝的试探,还是月华公主的本意,世子其实无需太过在意。” 徐平捏了捏下巴。“你继续说。” “在月娥看来,北境虽让皇帝忌惮,但更被皇帝所需要。世子乃王爷独子,召世子为驸马,无异于裁撤靖北王府,皇帝肯定不会这样做。所以,即便是联姻,也不会让世子尚公主,必然是将公主下嫁于世子。只不过,若是下嫁,朝臣想必会多番阻拦。” 徐平细细思量了一番英月娥的话。“所以月娥姐觉得我无需顾虑那么多,只需考虑月华的心意即可?” “月娥正是此意。世子,即便不是月华公主,皇帝也一定会择某位别的公主下嫁给您。” “有些道理。”徐平点了点头。 …… 皇城内,文德殿。 “徐平已到神京的消息,月华知道了吗?” “回陛下!月华公主已然知晓,早些便已出宫,前往靖北王府。” “下去吧。” “是,陛下。” 短短几句话之后,隆圣帝继续批阅奏折。 此时,有太监开口道:“陛下,刘公公回来了!” “快传。” 很快,刘辟来到文德殿。 “老奴刘辟,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 “行了,行了别千岁万岁的了。快将此行之事说于朕听。” 许久之后,隆圣帝屏退左右。 “这么说,五军司内只发生了一些械斗,并未有人身亡?” “是的,陛下。” “司徒孝呈还说了什么。” “司徒将军让徐平安置好之后,抽空去司徒府寻他。” “他来得倒是真巧。” “陛下,老奴此行有负圣恩,还请陛下降罪。” “什么罪不罪的,老狐狸,在朕面前还演这套。” “老奴该死。” “不过,徐沧派这一千玄甲卫随徐平一同入京,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有了这些玄甲卫在,徐平在神京的分量可就高多了。” “陛下,徐平私带兵甲入京,明日朝会之上,恐怕会有不少大臣弹劾。” “明明是朕有旨意,让他领一千兵甲随其入京。何来的私带兵甲一说?” “陛下英明。” “至于五军司的事。” 隆圣帝思虑许久,开口道:“拟旨。明日朝会宣读。” “是,陛下。” …… 日落西山,天边微霞渐隐。华灯初上,穹宇明月高悬。 “咚!咚咚!” 靖北王府门前传来阵阵敲门声。 “谁啊?”府卫大声问道。 “京卫司司首,吴镇疆。” “快快开门。”接到下人通报,徐平急忙迎了出去。 “吴大哥,快请进!” “不了,不了。贤弟,大哥今晚给你接风洗尘,快随我来。” “这……” “别这个那个的了,快随大哥前去。”说着,吴镇疆就逮着徐平往外跑。 “吴大哥,你这是带我去哪啊?” “哎呀,到了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 教坊司门前。 徐平看了眼楼上的牌匾,激动的握着吴镇疆的手,说道:“大哥,深得我心啊!” 看着激动不已的徐平,吴镇疆笑着调侃道:“你小子!还真是豪不掩饰。” 相视无言,二人微微一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入了教坊司中。 “哟!吴大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看着前来的吴镇疆,老鸨赶忙迎了过来。“姑娘们,快来招呼贵客了!” …… 两人在堂内坐着谈天说地,姑娘们在一旁殷勤的伺候。 有人在背后按摩,有人在一边倒酒。有人喂着新鲜水果,有人夹着美味佳肴。 徐平大马金刀的斜坐着,感慨道:“这特么才是人生啊!” 就在徐平飘飘然的时候,一位清冷素雅的白衣女子从二楼缓缓走了下来。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3章:红颜薄命 随着白衣女子的出现,教坊司内各种声音戛然而止。 如果说纪月华热情如火,那么这位白衣女子便是恬静如水。 看着眼前的女子,徐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回想起前世,某位一声“好冷”天下知的女星。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 我见犹怜。 看着徐平的神情,吴镇疆开口道:“贤弟啊,台上那位姑娘来头可不小。” “大哥知道?” “嗨!这里谁人不知!前任监政府左都少御之女,薛若薇。” 徐平讶然。“监政府少御首?那可是正二品重臣啊。” 吴镇疆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堂堂少御府千金,却沦落风尘。哎!” “因何落难?”徐平问道。 “其父通敌卖国,不光薛府上下数百口,连带着鲁阳薛氏一族上千余人,尽数牵连,据说……”吴镇疆平淡的回道。 “一府少御通敌卖国?难怪如此。”徐平微微点头。 两人说话之时,台上女子身旁的婢女说道:“诸位大人、公子。我家姑娘说了,今日欲以诗会友。在座各位只需缴付百两白银于姑娘身牌之下,便可上台赋诗一首。而拔得头筹之人,可上二楼与姑娘一叙。” 婢女说完之后,台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掰扯起来。不过更多的却是吐槽。 “你以为你是谁?装什么清高?” “就是,就是!” “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哈哈哈!” “给你写诗,还要交百两白银?滑天下之大稽!”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呸! “不就是落红之争吗?还美其名曰以诗会友,下贱。哈哈!” 片刻之后,不光吐槽,已经开始有了谩骂之声。 老鸨也猝不及防。 要么以诗择人,要么价高者得,自教坊司设立以来,还从未有过又要做诗,又要给钱的。关键给了钱还只获得了一个上去做诗的机会,要是没择中,钱不白给了么。 台上的婢女眼里开始浮现出泪花。“姑娘,他们,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薛若薇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既然诸位不愿,若薇岂敢强求。”说完,便准备转身上楼。 “薛若薇,你别给脸不要脸!”一旁的老鸨大声呵斥道。 “自你入坊,已半年有余。今日你这身牌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老鸨咬牙切齿的说道。 “诸位贵客,切勿见怪。这薛若薇的身牌今日便行拍卖,诸位若想一亲芳泽,便踊跃参加!”老鸨笑着吆喝道。 “姑娘!”此话一出,薛若薇身旁的婢女竟大哭起来。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来人!把这不知高低的贱婢拖下去。”老鸨怒骂道。 “莺儿!刘妈妈不要。”薛若薇急忙将婢女护在身后。这要是被带走,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看着眼前这一幕,徐平便也没了心思继续喝酒。“走吧,吴大哥。” 吴镇疆愣了一小会,问道:“贤弟,可是扫了兴致?” “那倒不至于。只是如今这闹得,继续喝下去也不尽兴不是。”徐平淡淡的回道。 闻言,吴镇疆拍案而起,大声呵斥道“够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本司今日与贤弟在此饮酒,若是扫了兴致,本司要你们好看。” 这一下,可把老鸨吓够呛。 教坊司虽属于官营,但不设司首,顶头不过三品司丞,还是无权无势的那种。 当朝二品,教坊司可不常见,一年到头也难道遇到两回。更别提还是京卫司这种实权衙门的一把手。 “下去,都下去。”老鸨赶忙把上台来拖人的护堂赶走。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老鸨赶紧谄媚道。“薛若薇,还不赶紧过来服侍司首大人。” 红颜薄命,可能说得就是如此吧。 在薛若薇被谩骂,嘲讽之时,徐平也动过恻隐之心。可当吴镇疆提到薛家是因为通敌卖国才遭此大难,想来也就算了。何况徐沧虽然提过关照少御府之人,却也没明说是左御还是右御。 在边疆多年,要说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那便是有人通敌卖国。大周的每一寸土地,都流淌着无数前人的热血。 看着不远处的吴镇疆,薛若薇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向这边跑来。 看到这一幕,周围又有人嘴巴开始蠢蠢欲动。不过再看眼吴镇疆,这些人也便没敢开口。 “咚!”薛若薇来到吴镇疆跟前,并没有按老鸨的话,对其好生服侍。而是跪倒在地,一直磕头。 吴镇疆微微一愣,将她扶了起来,问道:“你这是何意?” “吴大人,我父亲是冤枉的,我们薛家是被冤枉的。若薇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父亲好吗?若薇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的恩情!” 吴镇疆看着薛若薇,平淡的说道:“薛家姑娘,你父亲和一众薛氏族人早已流放北疆。我又如何能救?况且,你父亲通敌卖国,也没有人能救他。” 闻言,薛若薇泪如雨下,疯狂的摇着头,说道:“不是的,大人。我父亲是被冤枉的,父亲他没有通敌卖国。” 吴镇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薛若薇。 一旁的徐平亦是看着对方,心里产生了疑问。薛若薇之父薛维民,乃是监政府少御首,官居正二品,手中权利颇大。关于薛维民一案,据吴镇疆所述,此案证据确凿,并且在薛府查抄出了许多薛维民与元武国的书信往来。 监政府执掌大周律法,刑狱,审判以及行刑。薛维民虽然是二把手,位高权重。但通敌案,多数频发于布政府和武政府。大周立国以来,似乎都没出现过监政府官员通敌的先例,薛维民此案疑点极多。 此案从头到尾,监政府大御首萧如讳都未曾有任何发言,甚至都没有帮薛维民说过半句话,薛维民可是萧如讳的学生。 许久之后,吴镇疆开口说道:“抱歉了,薛姑娘,此事本官帮不了你。” 薛若薇用力的摇着头,正准备说话。 吴镇疆继续开口道:“其一,本官在京卫司任职,不便插手别府的事。其二,北疆乃不毛之地,你父流放已久,是否尚在人世犹未可知。其三……” “大人……” “先听本官把话说完。” “其三,此案乃监政府呈陛下所定。如今案件已结,现在出来鸣冤,你可知意味着什么?”话到此处,吴镇疆便也不再说下去。 薛若薇瘫倒在地,眼神涣散,似乎吴镇疆的话将她全身的精气神尽数抽空。 过了好一会,薛若薇缓缓起身,对着吴镇疆躬身行礼。随后,浑浑噩噩的走到悬挂其身牌之处。 看到这一幕,老鸨知道,这女人应当是认命了。于是大声吆喝道:“诸位贵客!众所周知,薛姑娘乃神京城内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光有着一身惊人才艺,更是完璧之身。现将其身牌挂售,起价白银五百两,价高者得!拍得身牌者,薛姑娘今晚便任君享用!”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4章:徐平的疑惑 身牌代表着教坊司内女子的身份,虽为罪女,也算给予了一些人道。没有获取身牌,是不能强行对坊内女子动粗的。不过一旦得其身牌,便可在教坊司内对相应女子提任意要求,甚至打骂,虐渎皆无不可。 薛若薇貌美如花,又是前少御府的千金。一身才情,名满神京,还是初夜,身牌拍卖的价格那是一路飙升。 “七百五十两!我出七百五十两!”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喊道。 “八百!本公子出八百两。”一位长衫公子摇了摇手中羽扇说道。 “九百两,爷出九百两!” 望向台下争相出价的众人,薛若薇神色淡然,仿佛他们并不是在争抢她的身牌。 看着不远处的薛若薇,徐平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刚才薛若薇和吴镇疆的对话,他能感觉到薛家的案子恐怕不简单。只不过,他又能做什么呢?帮薛若薇翻案?那无异于痴人说梦。皇帝钦定,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身牌价格还在上涨,而不远处的薛若薇,就像一件供人玩乐的商品。徐平自打穿越以来,身份显赫,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比起前世的他,各方面高了不知道多少个阶层。可现在,他倒是有点腻烦这种古代社会。 一炷香的时间,身牌拍卖也到了尾声。 “七千二百两!还有哪位出价的吗?”这价格,老鸨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 台下已经没有人继续加价,白银数千两,非常高了。寻常买下一个丫鬟也不过几两银子。 收下钱后,老鸨笑逐颜开,取下挂在台壁上的身牌,将之交给了对方。“李大掌柜,薛姑娘今夜是你的人了!你可得怜香惜玉哟!” 出价的是个油光满面的中年商贾,锦衣玉带,大腹便便。 李掌柜摇晃着肥硕的身子,走到薛若薇跟前,笑着说道:“大才女,今晚好好服侍爷!不然别怪爷收拾你。”说完,领着薛若薇便朝二楼走去。 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挣扎,薛若薇凄然一笑,出口成诗: 【金辉丝缕衣,铜臭浊心头。】 【柳巷悲歌苦,亡魂冤满仇。】 【月明孤影冷,心似水寒流。】 【十七载花落,三千尺凤楼。】 看着不远处的薛若薇,徐平还在继续思量。 薛维民的事情处处透着奇怪,其人已是一府左少御,当朝正二品的实权人物。只要他再进半步,就是四柱国的位置。 何况,薛维民的年龄并不算大,堪堪不惑而已,他那么做图什么?他又是如何在这个年龄就爬到少御首的位置?更让徐平不解的是,薛维民为何会被发配到北境?大周的犯官都是流放岭南。 北境吗?思绪片刻,徐平仔细推敲着临行前徐沧交代的话。薛维民的案子恐怕有隐情,老爷子说的莫不是他。“且慢。” 场内众人都看向徐平,老鸨也是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这位公子?不知是有何事?” 李掌柜也看向徐平,问道:“有什么事吗?” 吴镇疆也是一脸迷惑,他不知道全程一言未发的徐平准备干嘛。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反正不管徐平要做什么,他肯定是要帮场子的。 徐平看着薛若薇,对方也看着他。 深吸了一口气,徐平开口道:“李掌柜,不知今日能否割爱。这位薛姑娘本公子也颇有兴趣。” 李掌柜看了看徐平,又看向徐平身旁的吴镇疆。他料想徐平身份肯定不简单,恐怕不是普通的官宦子弟,态度也算和善。于是,李掌柜笑了笑说道:“这位公子,之前一直未曾竞拍,为何又突然转变心意?” “薛姑娘文采斐然,本公子亦是有些欣赏,故而转变心意。” 薛若薇这首诗,倒也情真意切。十七岁女子,一朝失去清白之身,沦落为教坊司官妓。府中满门受难,全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无论她想做什么,似乎都不可能,甚至连他们现在是死是活都犹未可知。 “原来公子好诗词,想必是起了怜惜之心。理解,理解,鄙人完全理解。”李掌柜笑了笑,继续说道:“虽说,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不过鄙人愿交公子这个朋友。不如今夜你我二人双龙戏凤如何?公子先,鄙人后!” 若非落红之争,寻常买牌,根本不可能花费数千两的银子。李掌柜不但请徐平一起,甚至还愿意让先,这已经是极其给面子了。 不过徐平并非觊觎薛若薇的身子,全因徐沧让他关照下少御府的女眷? “抱歉!李掌柜!本公子并非是想与薛姑娘一夜春宵,所以还望李掌柜将身牌让与在下。不知可否?” 闻言,李掌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已经尽可能的最大限度给徐平面子了,徐平却让他下不来台。 一旁的众人也开始对着徐平指指点点。 此时,吴镇疆走了过来。 “李德发,今日之事,卖吴某一个面子。如何?”吴镇疆的面子,那在整个神京都是很有分量的。 “吴大人说笑了,莫说是大人您。便是这位公子,李某也给足面子了吧。” 吴镇疆眯着眼说道:“这些话本司不想听。徐公子的要求,你答应不答应?” “大人是想强夺?”李德发收起了身上的笑脸。 “强夺,你待如何?” “大人乃朝廷重臣,草民能如何?”李德发笑了笑。 “不用装模作样。有能耐就让你头上那位参本司一本。” “大人,说笑了!” 看着情况不对,徐平拦住了正欲开口的吴镇疆。转而向李德发说道:“李掌柜,今日之事,略有唐突,但还请卖本公子一个薄面,银子我再多加一千两。” 吴镇疆一把拉住徐平。“世子,没必要。” 世子?听闻此言,李德发瞬间抓住了重点,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随即,笑着说道:“原来是世子殿下!今日之事,草民多有得罪。 既然是殿下看中的,草民自当双手奉上,岂敢讨要银两。那都是草民孝敬殿下的,怎能让殿下破费。” 徐平微微摇头。“无功不受禄。这银子你收下便可。” 没等李德发开口,徐平便掏出随身腰牌。“张掖,领李掌柜去府上提银。” 说完,张掖便来到李德发身前。“掌柜的,随我走吧。” “那就多谢世子!世子尽兴!草民先行告辞。”李德发说完,跟着张掖离开了教坊司。 待李德发走后,徐平走到薛若薇的跟前。“我尽量帮你离开此处。” “世子殿下……”薛若薇正欲跪地行大礼,徐平托住了她。 “我无法帮你父亲翻案。不过,若你父亲尚在人世,让你父亲和你们薛家人过得好些,问题不大。当然,前提是他们并未通敌叛国。” “多谢,多谢殿下。”薛若薇满眼盈泪。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5章:白嫖 从徐平开口阻拦,老鸨本以为今晚的教坊司又会乱成一团,甚至大打出手,毕竟这种类似的事情在教坊司很常见。似这般和谐的,还真不多。 不过,当得知徐平是某位王府世子之后,老鸨也很想得通,神京城内的世子虽不少,但也不算多,她几乎都认识。却不知徐平又是哪位府上。 生意人自然利益至上,而察言观色更是生存本能。徐平和吴镇疆,两人虽然兄弟相称,不过明眼人都不难看出吴镇疆是以徐平为主。能让一位有实权的二品司首如此对待,老鸨知道,这位世子恐怕不是那些混吃等死的闲王之后。 老鸨扭动着丰韵的身姿来到了徐平跟前,行下一个万福礼后,便笑逐颜开的说道:“世子殿下,可还有什么别需求,奴家一定给您安排妥当!”说完之后,又瞪了薛若薇一眼,说道:“还在这干甚?还不快服侍殿下入阁?” 徐平虽然和李德发说他并不是觊觎薛若薇的身子,不过老鸨可不那么认为。什么怜惜了,爱慕了,扯犊子!男人还不都是为了那几分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服侍就不必了。老鸨,我且问你。这教坊司内可有婢女收售?” “殿下眼光可真是太好了,教坊司内自然有此买卖。但不知殿下需要多少?王府规矩,坊内女子一定牢牢紧记,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闻言,徐平看了看吴镇疆。 吴镇疆开口道:“贤弟!以我看,无需太多,二十人足矣。待陛下召见之后,定有赏赐。” “那便要二十人吧。清白之身,年龄在十五至十八之间,性格好些,容貌讨喜便可。” “自然!自然!”老鸨点头道。 “对了,薛姑娘,也一并算在其中。” “这……”老鸨欲言又止。 徐平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不行?” 老鸨也是奇怪的很,徐平乃是王府世子,难道不知道教坊司的规矩吗。“殿下有所不知。教坊司内女子或为罪籍,或为奴籍。罪籍女子乃五年之内获罪者家眷、仆从。奴籍女子则为五年期满,由罪转奴。或为罪籍、奴籍之后。” “然后呢?”徐平捏着下巴,问道。 “这薛姑娘入坊尚未满五年,仍属于罪籍,而罪籍女子坊内是不可售卖的。” 徐平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吴镇疆。 “老鸨说得没错,确实如此。”吴镇疆点头回道。 “可有办法操作?” 吴镇疆想了想,说道:“若是寻常小官小吏之后,自然可以,但薛姑娘之事恐怕不太好办。其父乃是朝廷重臣,所犯之事更是重罪。要想把人从坊内带出,除了花费颇多之外,恐怕还需要费些功夫。” 徐平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本以为能逃出苦海的薛若薇,听了吴镇疆的话之后,也露出了一抹黯然的神色。不过薛若薇还是开口道:“世子殿下的好意若薇感激不尽,更不敢让殿下为若薇劳心费神。”说完之后,薛若薇跪拜于地。“若是可以,望殿下能帮若薇打探父亲与族人的消息,倘若他们尚在,若薇斗胆请世子殿下照拂一二。” 老鸨也赶忙说道:“殿下,不过是短短几年,一晃眼也就过去了。待期满之后,奴家立刻将薛姑娘送去王府。” 徐平白了老鸨一眼。 真特么能扯犊子。五年?五年的时间黄花菜都成老坛酸菜了。 也难怪薛若薇刚刚的诗中哀道:三千尺凤楼。这教坊司一朝入内,想要出去真是比登天还难。 徐平盘算了一下,开口说道:“薛姑娘不必如此,既然开口了,自然作数。” “老鸨,本世子会差人给你送来五千两银票。自今日起,三个月内,对于她,你多加关照。” “殿下放心!殿下放一万个心!”老鸨脸都笑成了菊花。薛若薇的身牌卖了七千余两,卖完之后清白还在。又可以入账五千两,还什么都不用做。这不妥妥的白嫖吗? 就在老鸨心中窃喜的时候,徐平继续开口道:“不过,既然老鸨答应了此事,那么今日的身牌售卖自然做不得数。况且,本世子今晚也并未要薛姑娘清白。所以……” “所以什么?”老鸨呆呆的问道。 徐平将手伸到了老鸨面前,淡淡的说道:“七千二百两,退钱!” 闻言,老鸨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随即,苦着脸回道:“殿下,能容奴家捋一捋吗?” 吴镇疆可没给老鸨好脸色:“捋什么捋,赶紧退钱。” 怎么三言两语之间,还倒亏了两千二百两??? “殿下!这不合规矩吧?”到手的银子要吐出去,老鸨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吴镇疆板着脸说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且问你。” “三月之内不为难薛姑娘,不挂售其身牌,你可答应了?” “答应了啊!”老鸨点了点头。 “今晚我贤弟可曾入其闺阁?” “未曾啊!” “薛姑娘今日可失了清白?误了教坊司落红的生意?” “没有啊!” “那你还不退钱?磨磨蹭蹭的,信不信本司首沙包大的拳头招呼你?” …… 无奈之下,老鸨只能把李德发给的七千二百两银票又递给了徐平。 “薛姑娘,这几个月你先安心待着,我会尽快将你带出去。” “若薇拜谢世子殿下大恩。”薛若薇感激涕零。 “那今日就先到此。走吧,吴大哥。” 见徐平等人准备离去,老鸨急忙开口问道:“殿下!殿下啊,那五千两银票?” 徐平头也不回的说道:“本世子说了会差人给你送来,你不必担心。三个月内,薛姑娘一切安好,银票自然会到你手中。” “不,不是今日给吗?” “本世子何曾说过是今日给你?” 白嫖的原来是这位世子殿下!老鸨闻言差点没昏死过去。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6章:内卫 七千两啊,七千两!!!! 老鸨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望着薛若薇悠悠的说道:“姑娘,回阁吧!” 此时,徐平突然回头,看着薛若薇说道:“薛姑娘,这世间万难,终有过去的时候。我也有句话,赠予姑娘。” 薛若薇,半蹲以礼。“敢问殿下是何?” “你且听好:红楼苦酒可为乐?笑看春来万物生!” 念完之后,徐平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离去。 薛若薇小愣一会,又会心一笑。简单两句话,却也给了她一缕期待。 日子嘛,总是要有些盼头。三个月的时间,不长! …… 皇城内。 文德殿。 隆圣帝正在执笔挥毫,刘辟在旁一边研墨一边问道:“陛下,戌时了。今夜可还移驾凤宁宫?” 隆圣帝想了一会,笑着说道:“月华今日想必已经见到徐平,那丫头此时应当高兴的紧。摆驾月华宫,朕去瞧瞧她。” …… 此时的月华宫和隆圣帝所想,那是截然不同。 宫内一片狼藉,纪月华双眼通红,几乎将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 “公主,您快消消气吧。”宫女们一边收拾,一边劝解道。 “不准收拾!谁让你们收拾了?都给本公主滚出去!”纪月华大声骂道。 就在这时,隆圣帝来到了月华宫。 见皇帝驾到,宫女太监们慌忙跪拜,脸上浮现出一缕惶恐。 “陛下万福!” “陛下万福!” “都起来吧,公主呢?” “回陛下,公主,公主就在里屋呢。奴婢们这就去通传。” “不必兴师动众,朕只是过来瞧瞧月华。” “陛下!” “恩?” “公主,公主在发脾气呢。要不还是奴婢先去通传吧。”有宫女低着头小声回道。 闻言,隆圣帝皱了皱眉。“好好的,发什么脾气?那个不长眼的又惹到月华了。?”未等宫女开口,隆圣帝便径直走了进去。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刚进屋内,一把梳子便砸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隆圣帝脑瓜上。 “陛下!小心!”这可把随行的刘辟吓一大跳。 隆圣帝倒是非常淡定,摸了摸脑瓜,开口说道:“月华,是父皇。” “父皇?”闻言,纪月华急忙迎了出来。 看着双眼通红,面容憔悴的纪月华,隆圣帝笑着问道:“哟!是哪路神仙把咱们神京小霸王欺负成这样?” “徐平!!!他就是个混蛋!”纪月华咬牙切齿道。 “永宁欺负你了?”隆圣帝沉着脸,故作不悦的问道。 “就是他欺负儿臣!” “岂有此理!刘辟!” “老奴在。” “传朕口谕:让李尚武即刻带人前去靖北王府,将徐平带去天狱司大牢,好好反省反省。” “陛下,若遇反抗呢?”刘辟笑着问道。 隆圣帝想了想,说道:“若遇反抗就地羁押。敢欺负朕的女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老奴现在就去传旨。”刘辟说道。 这可把纪月华吓惨了,急忙拉住隆圣帝的衣袖,说道:“父皇且慢!” 隆圣帝疑惑的看着纪月华,问道:“可还有不满?若是还不满意,朕就派人打断他的腿。” “父皇!我可没要您抓他,更没要您打他。您可别乱来!”纪月华使劲扯着隆圣帝的袖子,就那么摇啊摇,摇啊摇。 “君无戏言!” 闻言,纪月华连忙跪地,抱着隆圣帝大腿说道:“不行!您要打永宁的话,就先打儿臣好了。” 隆圣帝将纪月华扶起,笑着说道:“哈哈哈!你这丫头!一边气得大发脾气,一边又舍不得父皇惩罚他,你就这么喜欢永宁那臭小子?” “父皇,别惩罚他!” “好!好!好!父皇不收拾他。你两自幼相识,多年未见,今日怎么闹得不欢而散?” 纪月华把白天之事讲给了隆圣帝听,不过赐婚这个所谓的玩笑她并没提到。 …… …… “这么说你是因为永宁这些年未给你来信,所以才生气?” 纪月华点了点头。 “因为生气,所以你就踢了他?” 纪月华不吭声了。 “简直有辱斯文!你是公主,不是市井刁民!”隆圣帝揉了揉眉头,无奈的说道。 “反正都怪他。”纪月华小声的嘀咕着。 “行了,你也别闹腾了,让宫人们瞧着不好,失了你公主的体统。知道吗?” “是,父皇。” 就在父女二人说话之时,月华宫外来了一名小太监。闻迅,刘辟转身离开月华宫。 一炷香过去。 “好了,父皇还有事,就不多陪你了。” 纪月华起身,行礼。“儿臣恭送父皇!” 起身离开月华宫之后,隆圣帝回到了文德殿。 “朕这女儿,哪是因为没有书信往来才生气,分明是因为永宁没有答应她来找朕赐婚。” “陛下,依老奴看,公主殿下对徐世子已是情根深种呐。” 隆圣帝沉思许久之后,微微摇了摇头“不妥啊。” “陛下?” “月华乃是庶出,其母妃舒黛依因病早逝,而章台舒家经商百年,富甲天下。不妥。” “是老奴多言了。” “行了,先不说月华的事了。将人带进来。” …… 盏茶的时间,一位身着黑袍,头戴兜帽之人来到了文德殿。 “内卫纯影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因何进宫?” “回陛下。几日之前,大仲宰命府上死侍和门客前往官道刺杀靖北王世子,同去的还有月影楼之人,包括楼主血杀。” “徐平一行人入京并未有过搏杀,这是为何?” “我等本埋伏于丘坡岭,但随行的人马除了禁军,还有大量精骑。故而放弃了行动。” 闻言,隆圣帝微微皱眉,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司徒文做事滴水不漏,如果他真要下手,就必会一击即中。即便发生变故,也不会轻言放弃。此次行动,不过是做给那些人看罢了。还有何事?” “今日,五军司大营有信送往北境,应当是五军司司首,神武将军司徒孝呈所书。” 隆圣帝手托下巴,许久未言。 “陛下,可要内卫进行拦截?” “不必了,下去吧。” “徐沧,司徒孝呈,魏冉,顾婉君,这兄妹四人,没一个省油的灯。算了,看了又如何?”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7章:朝会(上) 夜幕渐深,万籁俱寂。月明星稀,秋风叶落。 一夜过去。 …… 清晨 皇城正阳门,前来上朝的百官陆续赶到。 “鲁大人早啊!”一位两鬓微白,慈眉善目的老者寒暄道。 “李大人今儿个精神也是不错啊!” “哈哈!据说杜司首又新纳了一房小妾,当真老当益壮啊。” “哟,付大人今日来的倒是颇早。这几日鲁某听闻付兄偶得一幅字帖,乃名家余公之作,退朝之后不知道可否借阅一番呐!” “大人若是喜欢,退朝之后,老夫便派人送至府上。”付国忠拂须笑道。 另一边几位武官也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五军司又闯祸了!” “哦?快说说!” “高猛和北境边军打起来了。” “北境的兵马怎么会入京?老夫未曾听闻有北境调兵的旨意啊?” “私自调兵入京?那可是谋逆的大罪啊?” “嘘,小声点,别乱说话。” 就在官员们聊得起劲的时候,一位头发花白,身着鹤服的老者缓步走来。 “诸位同僚,早啊!” 一众大臣赶忙揖礼。 “见过大仲宰。” “见过大仲宰!” 众人一阵寒暄之后,天政殿前,太监高声吆喝道。“卯时三刻已到,百官入朝!” “诸位同僚,请吧!” “仲宰先请。” 天政殿内,文武百官分两侧而站。文官以大总宰司徒文和大御首萧如讳领衔,武官则以大都督韩忠和安国公卢定远领衔。 “陛下驾到!”大太监刘辟随隆圣帝缓缓入殿。 “百官行礼!”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周的朝会并非一日一会,而是五日一会。平日里,各府府主皆在皇宫偏殿,政安殿办公,而各司司首则在各自司衙办公,每隔五日在于朝会时向皇帝汇报。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司徒文开口道。 “司徒爱卿有何事启奏?” “回陛下。老臣日前收到消息,暨州灾情严重,波及幽州,现二州流民已达数十万之众。太子殿下虽第一时间赶赴暨州,不过收效甚微,臣建议陛下加派人手,奔赴暨州以赈灾情。”说完之后,司徒文退回原位。 暨州受灾,两月之前隆圣帝便已令太子前往,现如今不但没有缓解的迹象,反而灾情更甚。这让很多人开始打起了算盘,尤其是其他几位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皇子。 “太子授命前往,劳心费神。如今收效甚微,诸位爱卿可知为何?”隆圣帝冷冷的问道。 朝内大臣小声交流后,回道。“臣等不知。” 隆圣帝冷哼一声,将御案之上的一份奏折取出,随即递给了刘辟。“念。” “儿臣纪贤启奏: 暨州灾异频发,百姓哀鸿遍野,饥寒交迫。而各地官吏险恶,贪腐成风,致使粮食昂贵,民不聊生。上至郡守,下至小吏,贪婪恶毒,拒不作为,儿臣虽欲施仁政,救百姓于危难,然力不从心,困难重重。 昔者圣祖治天下,必以德为先,以刑为辅。今暨州官吏,背道而驰,贪墨成性,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此诚国家之大患,百姓之深忧。若不亟加整饬,恐将动摇国本,危及社稷。 儿臣请旨,严查暨州官吏,凡有贪腐不法者,不论贵贱,皆应依法惩处,以儆效尤。更需遣清廉之臣前往,彻查粮赏哄抬之事,平抑物价,以解民困。望父皇择贤能之士,委以治理,庶几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儿臣授命于暨州多时,未尽身负之重责,未安百姓之疾苦,有愧父皇信任,有负百姓所托。儿臣痛心疾首,现叩请父皇圣裁。” 此信念完,殿内朝臣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句。瞬间,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见此状,大太监刘辟高声喊道:“肃静!” 嘈杂之声渐渐平息。 隆圣帝开口道:“大仲宰可有话说?” “回陛下。太子殿下忧国忧民,乃我朝之幸。既然地方官吏贪腐严重,致使流民四起,民不聊生,自当严查。” “太子请查,并建议加派人手辅治,倒是于大仲宰之见不谋而合。”隆圣帝淡淡的说道。 “太子英明。老臣愿为陛下举贤。” “不知仲宰所举何人?” “三皇子德才兼备,腹有国策,可担此重任。” 隆圣帝闻言,扫视了一圈台下众人,开口道:“你们呢?” “臣附议!” “额!附议!” “臣等附议!” 隆圣帝看着眼前的群臣,目光变得有些阴冷。 “臣有异。”司徒文身旁的萧如讳开口道。 “哦?大御首有何异议?” “三皇子自是能力出众,不过臣有更好的人选,可委以重任。” “何人?” “臣保举七皇子,纪允。” 此话一出,司徒文眉毛微皱,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七皇子事事躬亲,素有贤名。为人谨慎,乐善好施,自是不二之人选。” “你们觉得呢?”隆圣帝又把球踢给了台下众人。 闻言,群臣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此时,邦政司司首鲁尚文走了出来,开口说道:“陛下,微臣启奏。” “说。” “诚然,七皇子贤名远播,为人谦和有礼,身怀社稷。但毕竟年龄偏幼,尚需磨砺。暨州灾情严重,刻不容缓,若是力不能及,岂非误了家国大事。” 鲁尚文本就打算在今日朝会之上,提出由七皇子接待元武国来使之事,又怎能看着他被外派赈灾。 “陛下,鲁大人所言极是。七皇子如今尚且年幼,还需多加磨砺。”付国忠附和道。 “鲁大人,付大人,二位大人何以短视七皇子?在微臣看来,此次赈灾不正是磨砺七皇子之时,更何况还有太子殿下在把控大局。”又有官员站出来说道。 “臣支持七皇子。” “额!臣看好三皇子。” “臣也支持三皇子前去。” “还是应该派七皇子前去啊。” “七皇子。” “哼!三皇子。” “三皇子文武兼备,能力出众。” “七皇子贤名远播,身怀社稷!” 瞬间,朝内又吵成了一锅粥。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8章:朝会(中) 大周自立国以来,数百年国祚,虽储君大多为嫡长子,却也有庶子继位的先例。 隆圣帝子嗣谈不上多,但能力出众,根基深厚的也不在少数。大皇子纪贤乃皇后所出,既是嫡子,也是长子。虽早已立为太子,但其余皇子却并未因此而打消夺嫡的念头。 三皇子纪武乃三印亲王,虽是庶出,不过自幼文武不凡,母族强盛,王妃更是当朝御首萧如讳嫡孙。此等背景让其一直都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而七皇子纪允去年加封双印,虽同为庶子,但背靠仲宰府,外公司徒文自是不必多说,三舅司徒孝呈亦在军中身居要职。纪允自幼便善与人结交,且为人低调,谦虚有礼。长期以来,纪允对这储君之位也是望眼欲穿。 这些皇子的心思和他们背后之人的博弈,隆圣帝并非不知。皇权弱,臣权强,不是他放任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太子的性格。纪贤虽精于内政,却无威望,智慧不凡,却又处事软弱,这不是隆圣帝理想中的接班之人。 一个数百年的王朝,不乏尚武之君,也不乏仁善之君。开疆扩土,立丰功伟业的君王自然可歌可赞。守土安国,仁政爱民的君王也无可厚非。 如今的大周阶级矛盾愈演愈烈,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藩王世家心怀鬼胎,周边列国更是蠢蠢欲动。在隆圣帝看来,如今的大周并不需要一个仁政厚德的守成之君。 数日以前,在接到太子纪贤的奏折之时,隆圣帝便勃然大怒。是因为暨幽二州灾情严重,贪腐成风吗?并不是。是恨其不争,愤其窝囊。 暨州灾情频发,国库早已拨款。作为太子,奉旨赈灾,广施粮赏,既不需要私自筹募,也不需要到处讨要。这样的事都办不下去,还需要上书请旨。一份奏折,通篇不是在叫难,就是在认错。纪贤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太子怎么会错?有错也是下面百官的错。还主动请奏,要求派人前往帮扶,简直让人失望。 隆圣帝心很累,在他看来,朝廷可以考虑太子赈灾不易,调人员前往辅助。但作为太子,他不该主动要人。找朝廷要人,只会影响他太子的威严。 贪腐严重,就杀得人头滚滚。官吏不作为,就停职查办,摘去乌纱。人员不足,就让东宫筹派,就从周边郡府调度。 这么点事都无法独当一面,纪贤的赈灾表现,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有事只会找家长。 “肃静!肃静!”刘辟高声呵斥道。 望着台下争执不休的百官,隆圣帝冷冷的问道:“众卿吵出结果了吗?” 台下众人尽皆闭口不言。 “着,七皇子纪允,携掌吏司司丞廉木,国税司司丞唐禹锡,世狱司司丞刘裕一同前往,务必协助太子办好差事,解暨幽百姓之艰苦。” 闻言,鲁尚文等人面露苦色。司徒文早已交代了接待元武之事,务必要给纪允争取,如今皇帝已经开口,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司徒文双眼微闭,似在养神,好像此事与他压根无关。 “陛下。臣启奏。”说话之人乃布政府右少宰,顾令先。 “准。” “陛下,如今的暨幽两州,流民已达数十万之众,唯恐有变。三皇子自幼习武,更有多年的军旅生活,无论是在暨州惩治贪腐,还是预防及镇压民变,都乃不二之人选。七皇子虽有贤名,但阅历尚浅,恐不足以胜任。” 顾令先说得很有道理,逻辑也站得住脚。但隆圣帝却闻到了不同的味道。心中暗自想道:老东西,这么不想让纪允去?连顾令先都搬出来了。哼!朕还偏不如你意。 “越是缺乏阅历,越是需要锻炼,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言。”隆圣帝说道。 顾令先正准备开口说话,见一旁的司徒文微微摇了摇头,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其余众臣也附和道:“陛下英明。” “陛下。”司徒文轻声说道。 “大仲宰还要坚持吗?”隆圣帝不悦的看向司徒文,问道。 司徒文摇了摇头:“非也。陛下所决自是英明无比,老臣也极为赞同。” “那是何事?” “老臣闻,此次主使,乃当世文坛大家,元武左相白敬先。七皇子自幼颇擅文道,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对白公更是仰慕已久,可否让其在来使觐见之后,再行前往?” “呵呵呵呵!”隆身帝还未开口,一旁的萧如讳便笑着说道:“赈灾之事乃国之根本,刻不容缓,岂容耽搁?司徒文,你是觉得七皇子之事还大于国事?” “萧御首言之有理,家国大事自然高于一切,岂能因个人而耽误。只不过,各司衙可先行赶往,会见之后,七皇子在快马前去即可。” “说得倒是真好听,什么仰慕不仰慕的。依老夫来看,巴结才是真吧。” “大御首不必妄言,一切自有陛下来决断。”司徒文随意的回道。 就在隆圣帝沉思之时,司徒文继续说道:“陛下,此次暨州灾情如此严重,老臣自是夙夜忧叹。为解国家之困境,百姓之疾苦,老臣已派人前往青州募粮,想来应当不低于二十万石。” 此言一出,隆圣帝眉头微微皱起,并不接话。 “就为了见白敬安一面,自筹二十万石粮食?你青州司徒一族倒是大方。”萧如讳讥讽道。 “萧御首,老夫知道你很急,但请你先别急。暨州受灾,百姓受苦,我司徒氏自然要尽绵薄之力。大御首那么急,要不你也捐点?”司徒文笑着说道。 “哼!本御首一不贪,二不敛,自然是没有大仲宰多财多金。”萧如讳老脸有点微红。要人可以,要钱他是真没有。 “够了,别争了。”隆圣帝骂道。“各司之人先行,纪允随后。” 不管司徒文要做什么,见白敬安又想干什么,反正二十万石粮食是实打实的,就这一点,隆圣帝便拒绝不了。 “陛下……” 见萧如讳还想逼逼,隆圣帝不耐烦的说道:“要不你也捐个几十万石,朕让老七马上就去。不,现在就去。” 萧如讳闻言,老脸一红,退至一旁。 “此事就这么定了,众卿还有何事要启奏?” 七皇子纪允去暨州协助太子赈灾,已经成定局。好在可以将行程延长至两国会见之后,虽然没能按计划来,但也勉强可行。想到这里,鲁尚文走了出来。“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29章:朝会(下) 隆圣帝看着台下的鲁尚文,心中升起了些许疑惑:邦政司在各司中并不是一个起眼的部门,鲁尚文这个司首平日议政话也不多,今日有点反常。 “鲁爱卿,又有何事要奏?” 鲁尚文整理了下袖口,微微躬身,开口道:“陛下,元武使臣不日便会到京,此番来使不同往日,不但主使乃左相白敬安,随同的更有元武四皇子武成道。 微臣请奏陛下,大周素来以礼著称,元武即有皇子入京,我大周自当择一皇子随同,如此,方不失我朝之威仪。” 看似有理有据,也合情合理,不过隆圣帝只一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太子在暨州赈灾,八皇子纪诚在南境未归,其他皇子尚且年幼,若按司徒文的举荐,差纪武前往暨州,那么朝内能前去接待元武的皇子便只剩纪允一人。 “司徒文抛出了二十万石私粮,就只为给纪允创造一个结识白敬安的契机?”隆圣帝暗自想道。 片刻之后,隆圣帝眉毛微皱,原来如此。司徒文恐怕是想让纪允拜在白敬安门下。文人分国界,但文道不分国界,白敬安作为当世大儒,又是元武相国。拜在他的门下,承其文道,可以抬高纪允在民间的声望和名气。为其弟子,在未来的两国外交上也,纪允也更容易有所建树,立下功绩。 “呵呵,司徒文这老狐狸,朕若是采纳其言,令老三前去暨州,他连这二十万石粮食都不必出,一本万利。”隆圣帝心里念叨。 “鲁爱卿言之有理,不知爱卿心中可有人选!” “回陛下,微臣以为,七皇子纪允乃不二之人选。” “说说理由。” “一来,七皇子纪允自幼好文,天资非凡。而白敬安乃当世名儒,能与其多多相处,自可让七皇子受益良多。二来,七皇子虽有贤名,却阅历尚浅,若使七皇子随臣一同操办此事,亦不失为一番磨砺。其三,七皇子离京在即,提前了其心愿,想必亦能更好的前往暨州办差。”鲁尚文摸着胡须笑道。 隆圣帝尚未开口,萧如讳便说道:“陛下,老臣以为不妥。” “如何不妥?” “让皇子协同邦政司接待元武来使之事,老臣认为可行,但这人选老臣认为不妥。” 一个两个的就那么迫不及待吗,隆圣帝脸色露出些许不悦。 萧如讳自然看到了隆圣帝的表情,但并不为所动,依旧继续说道:“老臣认为,接待外国使臣一事,自该由太子殿下出面,而今太子在外赈灾,未能回京,自然该有三皇子替代,如何轮到七皇子?” “御首大人,此言差矣。”顾令先开口道:“此乃国事,如何因长幼而分先后?三殿下勇武不凡,性格刚烈。元武与我大周素来不和,若是接待过程中双方有所摩擦,岂非失了体统。而七殿下低调谦逊,为人平和有礼,自乃此事不二之人选。” “外交一事,平等对待即可,何需低调谦逊?至于摩擦,那更是无稽之谈。只要元武来使安守本分,何来摩擦?便是真有摩擦又待如何?难不成我大周还怕了他元武不成?”萧如讳冷声回道。 “两国邦交自当以礼为先,鲁大人乃邦政司司首,其举荐七皇子之言合情合理。御首大人如此阻拦,难不成在大人眼里,不让三皇子前往,便是畏惧元武吗?御首大人言过了吧。” “顾少宰是在教训老夫吗?” “岂敢。” “老夫看你敢得很。司徒文,张启圣不来,如今的天政府已是你布政府说了算吗!” 邦政司乃天政府下辖,萧如讳的话太过敏感,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一旁从未开口的夏知秋也站了出来,开口道:“陛下,鲁司首所奏所举,皆乃日前与我商议决定。俯望陛下允奏。” “少司命何时拜入的布政府?老夫怎的不知?哼!” “下官所言,大司命尽皆知晓,不劳御首大人费心。”夏知秋平淡的回道。 看着台下争论不休的几人,隆圣帝深感无奈。 “够了,大殿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隆圣帝揉了揉眉角,低声说道:“就让老七去,长点见识也是好事。” 隆圣帝的本意其实并不想让七皇子纪允前去。但比起纪允,他更不想让三皇子纪武参与此事。 “陛下,老臣还是觉得不妥。”萧如讳大声说道。 闻言,隆圣帝拍案而起,怒道:“萧如讳,你非要跟朕对着干吗?” “老臣不敢。” “啊……哈!”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大都督韩忠极不适意的打了个哈欠。 这帮混蛋!隆圣帝看着昏昏欲睡的韩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此事就这么定了,谁再敢多言,就给朕滚去世狱司待着。”隆圣帝骂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退回原位,不再多言。 “还有人启奏吗?”隆圣帝坐回皇位,冷冷的问道。 “陛下……” “嗯?” 正欲开口之人,被隆圣帝瞪了一眼,急忙退回原位。 “既然都无事了。宣旨。”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大太监刘辟缓缓打开一张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朕慰靖北王徐沧戍边劳苦,特赐其子徐平赴京朝见。沿途流匪贼寇横行,安全堪忧。除禁军随行外,朕亦命靖北王加派一千马卒,随同护行,以保平安。 入京之后,朕命随行人马入五军司驻扎。然,五军司都统高猛,素行不轨,寻衅滋事,大放厥词,辱骂边军。其行为之恶劣,已严重损害军威。经查实,五军司都统高猛官降三级,停职留用,以儆效尤。 尔等当以此为戒,钦此!” 圣旨尚念完,朝内群臣们便已窃窃私语。 “陛下老臣……”司徒文正欲开口,却被韩忠身后的司徒孝呈打断。 “陛下,微臣请罪。”司徒孝呈跪拜道。 司徒文看了眼司徒孝呈,退回一旁,不再说话。 隆圣帝双眼微眯,淡淡的问道:“不知神武大将军何罪之有?”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30章:找个营生 …… “陛下,高猛乃微臣帐下都统。如今其身犯大过,微臣御下无方,自当同罪。”说完,司徒孝呈拜跪在地。 一旁,司徒文看着司徒孝呈,眼神中流过一丝诧异。 “那依神武将军之意,朕该如何处置你呀?”隆圣帝淡漠的问道。 “自当同罪论处。” “收缴帅印,官降三级?” “陛下圣明。”司徒孝呈再次拜俯。 司徒孝呈这番话,让司徒文一党的朝臣,脸露惊叹,不明其意。却还是纷纷出列求情:“陛下,高猛之过,怎可罪加神武将军。” “陛下,司徒将军为国效力,屡立战功,不可因此连带之责而降重罪啊。” “臣请求陛下宽恕神武将军。” “臣等请求陛下,宽恕神武将军。” 众人跪拜于地,连声求情。 看着台下众人,隆圣帝面无表情,平淡的说道:“众卿起来吧。司徒孝呈,你也起身吧。你虽有过失,但罪不至此。着,罚俸半年,下不为例。” 众臣起身:“陛下圣明。” “臣,谢陛下隆恩。”司徒孝呈亦缓缓起身,退至一旁。 隆圣帝看了眼堂内众臣,随即,起身说道:“退朝吧。”言罢,拂袖一挥,转身离去。 “退朝!”刘辟高声吆喝道。 众臣也随即离去。 …… 神京城,靖北王府内。 王府前厅,徐平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张掖,昨日,京卫司那边的弟兄们全数在司衙食宿?”皇城内早已退朝,徐平倒是刚刚才起。 “没错,世子。” 徐平斜靠在太师椅上,捏着下巴想了想,开口道:“短期还行,长此下去不是办法。” “殿下所言有理。玄甲卫并非朝廷编制,皇帝虽安排在京卫司暂驻,但长此以往确实不妥。”英月娥在一旁附和道。 徐平叹口气。“陛下还未召见,往后之事暂时还难以明了。来京之前,我让老高在账房支了十万两银票。咱们现在落户神京城,除去日常用度,还要供给随行的这上千人马,得在神京找点营生才是。” 闻言,英月娥为徐平递上茶水,掩嘴笑着调侃道:“既然如此,世子殿下还豪掷数千两,为博美人芳心?” “她可是薛御首的女儿!你说薛维民为什么会发配北境?好了,我练武去了!” 英月娥捋了捋耳旁的秀发,笑道:“月华公主若是知道世子昨夜去了教坊司,明日诗会必定精彩万分。想来,月娥倒是有些期待了!” 徐平满头黑线的回道:“你还是想想咱们在神京如何营生吧!” 要说营生,其实在来京的路上,徐平就想过几个法子。其中见效最快,又最容易有所成的无非就是餐饮和酿酒。 就餐食而言,古代的餐食做法少,调料和食材更是稀缺。许多现代的菜品,难以在现处的时代来进行复刻。 酿酒较为简单,从取材,到发酵,蒸馏,出酒。周期短,且度数远高于市面上的酿造酒。但大周并不允许精粮酿酒,而酿酒常用的稻糠,高粱,玉米等农作物,皆属于精粮。 两件事都可行,但都不怎么容易。 日上三竿。 内院之中,徐平大开大合,一手三十二路烈阳枪使得炉火纯青。 “世子殿下,武艺又有精进啊!想必离五境圆满也不远了。”张掖在一旁连连夸赞。 “哈哈!你吹牛就别带上我了!五境后期都还差点意思,圆满还早着呢。”徐平笑道。 张掖摸了摸后脑,抽出腰间佩刀,比划了几下。“要不末将陪世子练练?” “不练了,差不多了。咱们今日还有事儿要办呢。” “啥事啊?” “去教坊司呗!” “世子啊,昨夜咱不是才去吗?这薛姑娘自是美若天仙,但咱们天天逛勾栏不太好吧。” “没看出来啊,老张!天天脑壳里都想啥呢?谁大中午的逛勾栏,姑娘们都没起床呢。” 闻言,张掖露出一副疑问的表情! “昨夜我喊老鸨在坊内挑些清倌人,用以王府为婢,今日咱们去提人罢了。” “世子,可要通知月娥姑娘?” “通知她做甚?咱们这位暗卫姐,都快成吃瓜姐了。” 一阵秋风袭过,几片落叶飘起,贴在了徐平脸颊之上。 徐平甩了甩头,扯开落叶。一张御姐脸映入眼帘。“哟!月娥姐在这呢!” “难为世子还唤我一声月娥姐!那有什么月娥姐!吃瓜姐罢了!” 徐平一头黑线再次滑过脑门,怎么又成英黛玉了。女人呐! …… 西城大街之上,几位店铺掌柜正在闲聊。 “听说了吗,郭家和穆家的酒斗提前了。” “不是下月初三吗,提前到何时啊?”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个亲戚在皇城当差,这都是他告诉我的。据说是二公主要求,将今年的酒斗提前到了这个月尾。” “那不只有几日时间了,为何提前啊?” “那谁知道呢。” “掌柜的,你们所说的酒斗是何事?”徐平一行人正巧路过,听到这些便上前询问。 “你是何人?”有位肥头大耳的人回道。 “外地人,入京寻亲。” “怪不得,连酒斗都不知道。” 徐平撩开衣袖,掏出一些碎银子,递了过去。“有什么说法吗?” “嘿,能有啥说法。郭家和穆家啊,都是京城大户,专以酿酒,售酒为营生。这所谓的酒决呢,就是为了在两家之中选出来年的御酒所立。” “为何不让两家所酿之酒尽数入宫呢?” “那哪儿成啊。咱们大周不许精粮酿酒,只有宫廷御用方可,数量还很有限。若是赢家,来年除了供给宫内,还能获取一年的粮酒售酿资格。输家可就惨咯,来年只能以果酒,杂酒营生。” “原来如此。那酒斗在何处进行呢?” “就在城西醉仙楼呗。” “多谢告知!”徐平抱拳微微一拜,带着众人便前往了教坊司。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06章:拔营撤军 瑜州营的兵甲虽老,却也是身经百战之辈。他们为国家所做的贡献不可磨灭,为这片土地挥洒的热血永埋故土。 待瑜州营一众兵甲入关安顿好之后,魏冉连同宁毅带着徐平设宴款待了毛云申等人。 宴会上,众人倒也没有过多的寒暄,更多的还是对于此战的商讨和部署。 有了瑜州营的四万步卒,如今的关内已经九万兵马。为了最大限度发挥黑龙骑的优势,宁毅提出了藏兵的设想。 对此,魏冉倒也赞同。若是在攻城战胶灼之时,有三万精骑突袭,康州军必会被杀得溃不成军。 除了韩忠的戍边司,如今的定平已经聚集了三镇兵马,大战一触即发。 …… “吁!”贺州与凉州交界之处,大队人马前,一探马疾驰而来。“大都督,瑜州营已到达定平,不但瑜州营,连武成王的贺州营也去了定平。如今,关内已有九万兵马。” 领军者须发皆白,却不减半分气势,正是大都督韩忠。 “可有宇文逸的消息?康州军如今的兵马尚有多少?” “回都督,尚未探明。” “再探,再报。” 韩忠考虑片刻,唤来了戍边司先锋大将罗定边。“按徐平日前传来的消息,宇文逸久攻不下,损兵折将。信中还书,如今的康州军断水断粮,军心涣散,定平已渡过最为艰难的时日。 你率部先行,在关外百里处驻扎。差人仔细查探清楚,看看有没有将康州军围歼的可能。” “都督,不入关吗?” 韩忠微微摇头。“你到了以后暂不入关,去吧。” “诺!” 待人走后,韩忠缓缓抬手,暂停行军。随后拿出怀中舆图仔细查看起来,对于此战来说,他和宇文逸相同,都想着能将对方全歼在定平关。 …… 定平关内,宴席已然结束,正在众将准备离去之时,马季快步入堂。“王爷,侯爷。据探马来报,宇文逸拔营后撤了?” 闻此言,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当场站起。 “你说什么?宇文逸拔营了!”魏冉满脸疑惑。就算日前屡屡受挫,宇文逸也不应该拔营啊。何况,如今他营内缺水,拔营撤军会加大用水需求,这显然是一个极为不合理的情况。“说说详情。” “侯爷,宇文逸于今夜戌时拔营,如今的原驻扎地已人去营空。” “可曾探查到宇文逸是迁营还是撤军?” “这个并未探明。据探马所报,宇文逸拔营后撤的路线极为怪异。按蹄印和卒印来看,大军当是分五路而撤,其康州军有分兵之像。” “简直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魏冉尚未开口,宁毅反而大声质问。“在旷野分兵,宇文逸是疯了不成?若是我军率精骑掩杀,逐个击破,他如何对敌?” 魏冉亦是眉头深皱,宇文逸为将多年,怎么可能犯这样的决策性错误。“会不会是疑兵之计?为防撤军之时,被我军追击,故意留下多路足印。” 马季微微摇头。“不确定,目前只知其撤军路径有样,其余的暂时还无法确认。” “下去再探,再加派五百哨骑通行。” 马季走,魏冉开口问道:“王爷,此事你怎么看?” 宁毅得知此讯,显然大为意动,若是他率黑龙骑星夜追杀,定可大破敌军。“宇文逸不会犯这种错误。正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今瑜州营已至,宇文逸也定然知晓。留下如此破绽,他必然料定我等心有顾虑,唯恐有诈。依本王看,恰恰是其故布疑阵,就是为防我军追杀。” 魏冉一听,顿觉有理。“王爷说得没错!兵者,诡道也。两军对垒,宇文逸冒然率军拔营,风险极高。 为防我军探查之后率精骑袭杀,宇文逸方才故弄玄虚,卖下破绽。其意图恐怕就是让我等心生顾忌,不敢用兵。而后再行合兵,重新下营。如此雕虫小技,又岂能瞒得过我等。” 闻言,宁毅眼神一冷。“忠奎,传令三军集结,随本王星夜追杀!!” “且慢!”就在众人准备行动之际,徐平突然开口。“姑父且慢!” “?”宁毅回头看去。“怎的,永宁也想一并前往?” 徐平摇了摇头。“姑父,三叔。你们是否忽略了一个问题。” 宁毅与魏冉侧目相视,齐声问道:“是何问题?” 徐平整理好思路,缓缓道来:“二位长辈!瑜州营乃是步卒,且,长途跋涉,岂有追击之能?而凉州营不过两万残兵,亦无外进之力。这些情况,宇文逸岂能不知? 他分兵做甚?” 魏冉正欲开口,徐平微微抬手。“三叔且听我说完。既然对瑜州营和凉州营没有顾虑。宇文逸如此安排,必然有极大的图谋。若说防范,他大可不必。二位长辈都忽略了最简单的问题,宇文逸根本就不知道黑龙骑入关,他防范谁?” 堂内气氛微微凝固,众人竟皆沉默。 对啊,宇文逸并不知道黑龙骑已经入关了。他故布疑阵,防范谁?这根本没有道理。 魏冉捏着下巴,沉思许久。“会不会是宇文逸已经探查到了黑龙骑的到来?” 徐平掏出怀中舆图,随即,将之展开。“这种可能性不大。首先,他拔营的动机就完全不明。其次,如若已经知晓黑龙骑到达,他更不应该冒险拔营后撤。若是我军不疑有他,只管追杀,宇文逸岂不是自讨苦吃?”言罢,徐平抬手指着舆图上的定平关位置。“二位长辈且看。此处,是贺州至定平的入关路线,而此处是瑜州至定平的入关路线。 黑龙骑是挨着武凉山小道而来,瑜州营是走凉瑜官道而来。宇文逸的探马能够发现瑜州营不奇怪,可他如何能发现绕行武凉山的黑龙骑?” 徐平的一番话,让魏冉和宁毅冷静下来。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实在是摸不透宇文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你说得没错,甚至也可能是其诱敌之计。”魏冉微微颔首,显然是认可了徐平的想法。“永宁啊,那依你看,该当如何?”有理有据,不急不躁。对于徐平,魏冉很是欣慰,看样子,自己这个侄儿日后当能肩负起北境的安危。 “依侄儿看,咱们按兵不动即可。以不变,应万变。待探马回报之后,再做打算。” 其实,徐平的看法,本没有问题。只不过,他们想得太多了。 宇文逸确实不知道黑龙骑来了,他分兵而行,既不是故布疑阵,也不是诱敌之计。完全是因为没把瑜州营和凉州营放在眼里。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07章:大战将起 对于康州军的拔营,众人为防有他,最终还是没有出关追击。 宇文逸拔营后撤之后,也按原计划分兵下营于关外。翌日酉时,经派去的探马回报此讯,众人则是更加不解。 眨眼过去两日,戍边司赶赴定平,就在眼前。 身为将者,又岂会只御不进,魏冉与宁毅已经开始谋划起了如何将康州军永远留在关前。在他们看来,只待韩忠赶到,也就该全面反击了。 …… 与此同时,元武国大都,皇城内。 “混账!宇文逸想要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朕欲对大梁用兵吗?还敢抗旨,简直岂有此理!”经太监禀报,宇文逸拒接圣旨之事,已为元景帝所知。“来人!” “陛下。” “拟旨!此次让内卫前去宣旨。朕倒要看看他宇文逸是不是还敢抗旨,他宇文氏是想反天了不成。”元景帝将身旁的烛台一脚踹翻,显然对于此事,已然愤怒到了极致。 “陛下息怒啊!”见此情景,殿内太监宫女纷纷跪地叩首,惶恐不安。 看着满地跪俯的众人,元景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居功自傲,目无君上,他有几个脑袋让朕砍!” 正在此时,殿外太监快步入内。“启禀陛下,乔大人在殿外求见。” 闻言,元景帝拂袖一挥。“宣!” “宣,内使乔岳入殿觐见。” 片刻之后,一位样貌俊朗的男子缓缓入内。“臣乔岳,参见陛下。” “来得刚好,朕正欲宣你入宫。”元景帝脸色阴沉,言语中明显心气不顺。 见状,乔岳躬身一拜。“陛下,可是为康州之事而动怒?” 元景帝略显诧异的瞥了对方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朕才刚接到回禀,你就入宫了?” 听闻此言,乔岳暗自一惊。他的话有些自作聪明了。 “陛下恕罪。倒不是臣的消息灵通,而是如今的朝内情势,能让陛下龙颜大怒的想来也只有康州了。”宇文逸率军东进,本就在朝内有诸多非议,元景帝对此也并不加以遏制。这样回答,合情合理。 元景帝稍作考虑,还是将宇文逸抗旨之事言明。“说说看,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乔岳思绪良久,作揖道:“陛下,此等先河不可开。无论宇文将军有何理由,都不该抗旨。否则,在外领兵的将领们尽皆效仿,这天下还不乱了套。” 这话确实说到了元景帝的心坎里。宇文逸的能力强不强,那肯定是强的。否则也无法保康州十余年的安宁。 但在诸多上位者看来,能力强的人,并不如听话的人。而宇文逸显然就是那种能力虽强,却不怎么听话的人,这也是为何元景帝始终对其有所防范的原因。不好掌控。 “那依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元景帝的心思,乔岳能猜透一二,但怎么说才能让皇帝既满意,又不会多想,是一门学问。一个太聪明,还能揣测帝王心理的臣子,皇帝是不会喜欢的。“陛下。依臣看,应当先将之召回再做打算。” “废话!这还用你说?宇文逸抗旨,拒不退兵,如何召回才是问题。他能抗旨一次,就有可能抗旨第二次,你想清楚再说。”元景帝将手中折子一把甩在了乔岳身上。 见状,乔岳俯身将折子捡起,随后躬身一拜。“陛下可连下三道圣旨,再遣内卫与英国公蔡康一同前往。 倘若宇文将军连拒三旨,便可让内卫将其当场拿下,再由英国公领军回撤。 宇文将军抗旨在先,而英国公早年又曾在康州经略。其人施恩汇民,口碑极佳。在军中亦有不少威信。由他一同前往,必然不会引起哗变。” 闻言,元景帝沉默许久。宇文逸是不可多得的上将,虽不爽他抗旨,可元景帝本意上并不想将之拿下。 见元景帝不语,乔岳继续说道:“陛下,若是康州军内有所反抗,这也侧面印证了其不安之心,当尽早翦除。若是未有反抗,顺利交接,则宇文将军回京之后可再行安排。是安抚还是降罪,皆在陛下一念之间。” 乔岳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半炷香后,元景帝方才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容朕三思。” “陛下万安!臣告退。”言罢,乔岳缓缓退出殿外。 待人走后,元景帝斜靠在龙椅之上,思虑许久,最终还是采纳了乔岳的建议。“来人!传英国公蔡康。” 同样的事情,也在神京发生。 隆圣帝看完宁毅上书的折子后,差点没原地升天,太特么气人了。大家知道,但都不会挑明。你想干嘛?你特么不讲规矩的吗? 事关定平一战,隆圣帝也是无奈。无论怎样,终究是为了脚下这片土地。再有什么不爽,也得憋着。起码,战后再说。 神京的气候已经开始变冷,隆圣帝紧了紧身上的外披,缓缓走到殿外。“定平,也不知怎样了。 就在他诸多感慨之后,顿时又怒从心来。“这帮混账,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上个折子吗?简直可恶至极……” …… 又一日过去。 康州军分兵下营之后,并未再有任何动作,而大周戍边司也终于赶到定平。 定平关凉州大营,韩忠、宁毅、魏冉等人围坐于帅帐内。 戍边司既已抵达,如今的定平关便已摆脱了沦陷之危。如何退敌,或是更进一步,成为了众人议论的重点。 对于魏冉与宁毅来说,即便如今,他们也没摸透宇文逸分兵的用意。不过,目前关内的兵力充沛有余,即便与康州军野战,那也不虚。 …… 另一边,康州军主营内,宇文逸已安排好了肃州前来的镇东军。 虽说与其设想的一般,秦王确实派兵前来,可人数上却少了一半还多。与之前所料的十五万满编,悬殊颇大。这样的兵力,显然是不可能吃掉大周的戍边司。 朝内,已然难以交代。而定平之战,先前的算计也出现了重大偏差。如今的宇文逸身心俱疲。 他并没有抱怨肃州前来的人马不足,自己本就是连哄带骗,武敬山能派人来就不错了。皇帝既已责令自己退军,那必然也不可能再有圣旨送往肃州。武敬山属于擅自调兵,被自己坑惨了。 “事情尚未结束,若是陛下知道我调集了镇东军前来。康州宇文氏……也就到头了。”深感无奈,宇文逸仰天长叹。“朝野上下,里里外外都是算计。我宇文氏三代忠良……可叹,有心报国,却无力建功。定平一战,败局已现。”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08章:会猎定平 宇文逸分兵下营,诱敌出战的谋划,由于兵马不足,再次胎死腹中。 如今,对于他来说,最好的选择是拔营撤军。待大军退回康州后,自己在入京请罪。肃州兵马前来定平,元景帝要不了多久就会知晓,与其带罪而归,还不如主动一些。皇帝若是还念及自己为元武立下的汗马功劳,兴许能网开一面。 秋风一阵,吹起营帐外的帘布。宇文逸这个戎马半生的人,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许。 在他看来,凉州营的覆灭,本是天赐良机。若是朝内鼎力支持,皇帝加以配合。拿下凉州,不在话下。就算要对大梁开战,有康州军在,只要调集镇东军一并前来驻守凉州,哪怕大周来袭,他也不惧。 许多时候,造化弄人。若是没有收到那封密信,宇文逸本不用谋划戍边司,只需全力攻下定平即可。但行如此,他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可即便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思来想去,他却还是心有不甘。“来人!” “将军。” “唤龙骧将军前来。” “诺。” …… 同一时刻,定平关内,韩忠、宁毅等人已经开始研究起后续的用兵之策。 “此战,韩公怎么看?本王的三万兵马,全凭你调遣。”对于韩忠,即便宁毅也是礼敬有加。 韩忠爽朗一笑,随即摆了摆手。“王爷勿急,待老夫先问几个问题。”言罢,韩忠朝着徐平招手示意。“徐平呐,连日来,除了你与康州军有过正面对战,其他各营均为守关所用。对于康州军的战力,你可有说辞?” 闻言,徐平快步出列。“大都督,末将自领兵赶赴定平以来,虽率精骑与之拼杀数次,但一次是在夜幕之下,对方难以估算兵力,加之敌军正在攻城,故而受袭撤军。另一次则是奔袭对方粮草大营,马卒对上步卒,且兵力悬殊不大,方才大获全胜。若以此来判断康州军目前的野战实力,恐怕多有偏颇。” “嗯,在理。”韩忠思量片刻,继续问道:“经连日对垒,康州军折损了多少兵马,魏侯可有判断?” “康州军自陈兵定平以来,有过数次强攻。其中,有三次最为激烈。除去永宁以金汁退敌的那次,依本侯估算,康州军折损了不下三万兵马。加之两次袭营,总计应当不下四万。” 闻言,韩忠微微颔首。“也就是说,康州军目前尚有兵力约合七万。” 众人齐齐点头。 “也不对,镇东军亦有十五万精锐,将之一并计算在内,康州军当仍有二十余万的兵力。” 宁毅略带疑惑。“肃州的镇东军也来了?” “这倒未必。不过嘛,将之一同计算在内,方才稳妥。”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康州军想要东进已然不可能,众人就看韩忠是否决定西进了。 营帐内,众人交头接耳,各抒己见。大约一个时辰后,方才统一了意见。三军出关,与康州军会猎定平。 “诸位!”韩忠站起身来,将标旗挨个插在沙盘之上。“如今的定平关,已有九万兵马,算上老夫带来的戍边司,那就是二十四万。除去守关的,后备的,以及押运粮草辎重的,关内可外战之兵,当有二十万。”言罢,韩忠将木支抬起,在沙盘之上的一处险要隘口划上一道。“且看,此处地势高而植被茂,距彝岭不过百里,距定平亦不过百余里,乃绝佳的伏兵之地。 如今探马尚未获悉肃州军动向,此处可分兵两万,据险阻击,以防有兵马驰援。” “再看此处。”韩忠将一标旗一插,抬手划出几道沟壑。“此处乃康州军正营所在之地。宇文逸分五路下营,虽不明其意,但即便算上肃州的镇东军,亦可一战。 待我军掩杀,若是宇文逸死战不退,则镇东军必在附近。若宇文逸轻易便率军溃逃,则肃州军必在此二处设伏。”言罢,韩忠再次插下两面标旗。 “大都督,若是宇文逸的兵马不止这些呢?”徐平突然开口问道。 闻言,韩忠轻拂须髯。“无妨!只要不绕后围堵,我军正面交锋,即便宇文逸还有额外部署,也无济于事。 要记住,当你想包围对手,将其围歼之时,对手很有可能也想将你围而歼之。 宇文逸如此下营,多半是为了诱我军深入,甚至绕后阻截。他是在告诉我等,他已经卖了如此大的破绽,就看咱们敢不敢西进了。 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不分兵而袭,正面掩杀,我军就不会有大的风险。也许未必能胜,但必不会败。” “韩公,若不分兵断其退路,宇文逸率军逃回康州,又当如何?”魏冉对此獠可谓深恶痛绝,恨不得生食其肉。 “哈哈哈!”闻言,韩忠拂须而笑。“魏侯,有时候不能太贪心。咱们的本意是解定平之危,并非剿灭康州军。” 宁毅眉头紧锁,显然对韩忠的安排有些不满。“大都督,如此用兵,是否过于保守?宇文逸并不知道戍边司已到达定平,肃州距此颇远,武敬山未必在此。若是我等率精骑掩杀,戍边司率军绕后合围,康州军必然插翅难逃。 况且,镇东军有十五万建制,戍边司亦有十五万。即便武敬山亲至,正面迎敌,当也不惧。” 韩忠微微摇头。“若是不止镇东军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沉默。 片刻之后,魏冉拿起木支于沙盘之上划下一道长痕。“此处乃是宇文逸退回康州的必经之路,若是在此设伏,只要其兵败,则必然全军覆没。康州比邻的只有肃州,能与戍边司正面对抗的,也只有镇东军。大都督,依本侯看,除去镇东军,宇文逸手里不会再有他营兵马。” “大都督既然心有顾忌,这绕后之事就由本王前去。”话到此处,宁毅拍案而立。“戍边司正面对敌即可,由本王率黑龙骑前去断其退路,必将此獠诛杀于定平。” 韩忠叹口气,他知道,众人这是铁了心想把康州军全歼于此。“不妥,戍边司以步卒为主,黑龙骑乃是正面掩杀的绝对主力。” 就在众人相视无言之时,徐平沉思之后,开口说道:“大都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如,让末将率玄甲卫与豹营前去。”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09章:前无进出,后无退路 韩忠尚未开口,魏冉率先阻止。“不行,你不能去。此事风险极高,若真有他营兵马,你必然身陷重围,救之未及。” “三叔……” 徐平正欲与之争论,却又被宁毅打断。“徐沧就你这一根苗子,不可轻易涉险。况且豹营不过区区五千的建制,如何够用?此战,你随军学习,长长阅历即可。” 徐平眉头皱起。“诸位长辈,战场虽刀剑无眼,却也是造就英雄之路。三军将士去得,我亦去得。北蛮猖獗,如若不在此时磨砺,更待何时?” 闻言,韩忠微微点头。他本就出身微末,徐平的说辞,甚合其意。“徐平,你有这样的心态,是好事。除了豹营,老夫再分一万黑龙骑与你。你既有建功之心,当万事谨慎,切不可鲁莽行事。若遇不敌,切勿恋战。”言罢,韩忠掏出一块令箭,递与徐平。 “既然韩公都点头了,姑父也不再多言。”宁毅大喝一声。“吴忠奎听令!” “末将在!” “你率军一万,随徐平同去。此战,不可有失,若遇伏兵,定要将其带回。” “诺!” 见状,魏冉亦是开口。“永宁呐,如此一来,你便有了一万六千精骑。凉州营的兵甲,下马可步战,上马可奔袭,三叔再拨四千人马于你。你率这两万精骑前去阻截,千万要小心。宇文逸狡诈,你当谨慎以待。” 徐平挥手扬起大氅,单膝跪拜。“末将接令。” “来人!” 闻声,一名侍甲急忙入内。“大都督。” “戍边司连日赶路,当休整三日。明日辰时,差信卒前去给宇文逸送上战书,约其三日之后,于定平关外一决雌雄。” “诺!” …… 晃眼一日。康州军大营内,宇文逸已经开始合计退军之事,在其看来,由于兵马远低于预期,打下去也无非是徒增康州军的尸骨。 现如今,分营屯兵的他,自食恶果。定平关已不再是半月前兵疏将寡的局面,冒然拔营撤军,必被追杀。“时不利吾啊……” 退则乱,乱则败。按宇文逸的估算,戍边司定然也已到达定平,如今的镇东军兵力不足,莫说围歼,即便是正面迎敌,也难有胜算。此时如若韩忠西进,绕后合围,康州军危矣。 久攻不克,本就是下的饵子。断水缺粮,亦无伤大雅。康州运来的粮草已然陆续入营,水源也早已疏通。可兵马数量上的错误估算,让他深感无奈。即便手中还暗藏有阳平郡的几万步卒,也难有作为。 戍边司已到,攻陷定平不再可行。兵力不足,诱敌深入,围而歼灭,更是无稽之谈。五万镇东军,七万康州军、外加三万阳平军。面对定平的二十余万大军,如何安然撤离,才是宇文逸如今最为伤神之事。 分兵下营至今,对方都尚未来袭,不过是谨防有诈而已。一旦局势明了,过不了几日,大周的兵马必然袭杀而来。 关外到处都是凉州营探马,宇文逸连退兵,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父亲,按您的部署,孩儿已将各营兵马安排妥当。”宇文萧快步走入中军大帐之内。 “萧儿,待撤回康州之后,为父会前往大都告罪。届时,你便以州内无人镇守为由,暂缓入京完婚之事。” 闻言,宇文萧神色黯淡。“父亲……” 宇文逸抬手打断。“先听为父说完。如若为父此去不回……” “父亲……”言到此处。宇文萧已然跪地叩首。 “你便离开康州,再谋出路。也算,给我宇文家留根苗子。倘若陛下顾念为父功绩,能放过宇文一族,你便入京完婚,再不要离开大都。”言罢,宇文逸长出一口气,缓缓将手中兵符取出,递给了其子。 宇文萧摇了摇头,神色由黯然变为了冷冽。“父亲,如今定平已屯兵不下二十余万,我等退回康州后,不如拥兵据守。 只要东患尚在,陛下就动不了您。朝中大臣若是苦苦相逼,咱们就放开井安与武关。只待周兵入境,两军一旦陷入拉锯,朝内谁又能奈何得了咱。” “你说什么?”宇文逸满脸错愕,几息之后拍案而起。“你,你,你这个逆子……” “父亲……” “啪!”尚未开口,宇文萧便被其父一巴掌扇在脸上。“开放武关,放周狗入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卖国,这是,这是……”宇文逸胸口一阵绞痛,顿时口不能言。 见状,宇文萧急忙上前搀扶。 “滚开……” “报!”忽闻,帐外传来一道吆喝,一名康州军信卒大步冲入帐中。 “禀上将军,魏冉派人送来战书。” 宇文逸手掌死死撑住案台,方才站稳身子。“…念……” 信卒打开战书,缓缓念道:“致康州刺史宇文逸: 吾大周精锐,三军正盛,气势如虹。现欲兵出雄关,肃清蝇鼠。 今,特以此战书,邀汝三日之后,会猎定平。望汝沐浴净首,以待我军兵锋。 大周,武政府都督:韩忠。” 闻此,宇文逸身形微颤。韩忠并没有隐藏其到达定平的讯息,反而直接下来了战书。 “……下去。” 看着信卒缓缓退出营帐,宇文逸捂着胸口,缓缓靠坐于地。“老匹夫,你简直狂妄!你就那么自信吗?就那么有把握?” 信卒方才刚刚离去,宇文逸尚未平复心情,营帐外传来了更大的喧哗吵闹。 “圣旨到!康州刺史宇文逸,听旨。”不再是公鸭嗓,喊话声铿锵有力。来传旨的显然已不是太监。 宇文逸脸色煞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圣旨来得如此之快。 心口的绞痛,让其难以言喻。艰难的整理了下衣袍,宇文逸缓缓爬起身来。 未等他迎出帐外,传旨的内卫便已掀开营帘入内。“康州刺史宇文逸,听旨:即刻拔营撤军,退回康州。刺史宇文逸,随内卫一同回京。 钦此。” 丝毫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表面形式,每一句话都直接了当。显然,即便尚未知晓肃州军之事,元景帝也已怒火中烧。 宇文逸闻言,险些栽倒在地。如今,韩忠战书已下,关外到处都是探马,一旦自己随意拔营,必然会遭遇对方雷霆之击。 见宇文逸没有反应,内卫脸色一冷。“宇文将军,该接旨了。” 宇文逸正欲辩解,却见内卫于怀中又再掏出两道圣旨。“宇文将军要抗旨吗?这里还有陛下的两道圣旨,你是否打算一并违抗?将军,想好了再说话。” 第一卷:潜龙出渊 第110章:忠君爱国 先有韩忠的战书在前,又有元景帝的圣旨在后,宇文逸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 内卫见状,眼中没有丝毫反应。“宇文将军,还不接旨吗?” “铛!”宇文萧拔剑而起。“简直欺人太甚!!!” “住手!”宇文逸大喝一声。“把剑放下!你眼里还有为父吗?” 对此,内卫反倒略带不屑。随即,眉头微微皱起。“怎么?龙骧将军是想造反吗?” “内使大人,犬子绝无此意,还请大人明鉴。”宇文逸一把夺过其子手中长剑,用力丢至一旁。 “不重要。这旨,将军是接还是不接?” “大周戍边司已赶赴定平,陛下想来并不知晓。若是此时冒然拔营,对方率军掩杀,我康州军有覆灭之险啊。”宇文逸微微摇头,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也有些许悲凉。 “呵呵!”内卫闻言,冷笑一声。“这个与本使无关。本使只问将军接旨否?” 与此同时,帐外一老者缓缓入内。“宇文将军,别来无恙啊。” 宇文逸抬眼望去,微微愣神。“英国公?” 内卫将圣旨递到了宇文逸跟前,随即笑道:“宇文将军,你走之后,康州军自有国公爷暂领,就不劳你多虑了。” 英国公蔡康,先帝年间也曾在此经略数年。元景帝将派他一同前来,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临阵换将乃是大忌。况且国公爷主内政而非领军,陛下何以于此。”宇文逸双眼微微闭合,似乎,他已经没了选择。“微臣,微臣……接……” “父亲且慢!”宇文萧双眼血红,迅速捡起地上长剑,摇指着内卫。“我父子二人戍边安境,连连征战。多年以来,陛下对父帅信任有加,更于年初招我为驸马,岂会传来如此荒谬的圣旨?分明是你假传圣旨,在此意图不轨。依本将看,尔乃大周奸细,妄图乱我军心!” “你说什么?”这话,将前来传旨的内卫与蔡康齐齐震住。 宇文萧并未顾及,转头大喝一声。“来人!” 闻言,帐外大量康州军步卒涌入帐内,拔刀而侍。帐外,亦是乱做一团,双方人马纷纷持械对峙。 来使顿时满脸怒意,一身修为骤然外放。“放肆!黄口小儿,你怎敢在此胡言乱语,藐视圣意?” “呵!”宇文萧面带不屑。“在这康州军大营内,本将说你是奸细,你就是奸细。本将说你假传圣旨,你就是假传圣旨。我父子领兵在外,以拒大周。岂容尔等在此妖言惑众。”言罢,宇文萧挥剑将圣旨挑落。“给我拿下!” “够了!”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宇文逸终究还是阻止了其子的行为。“逆子!为父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忠君爱国四个字,你忘了?” 宇文萧不可置信的看着其父,许久之后弃剑而笑。“可叹呐!我宇文氏为元武流血流汗,内安百姓,外安边境,竟落到如此地步。忠君爱国?好重的四个字。 见儿子愤然离场,宇文逸神色黯然。“内使大人,犬子年幼无知。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宽恕。 微臣…这就……接旨。”此话一出,宇文逸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精气,顿时间苍老了许多。 内卫见状,眉头缓缓舒展,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怕。宇文逸若是当场反了,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对方砍的。“宇文将军,请起吧。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将军为元武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又岂能不知。不过回京述职而已,放宽心。” 一旁的蔡康将宇文逸缓缓扶起。“宇文将军受苦了。陛下那里,自有明断,将军切莫多想。”宇文逸站起身来,正欲开口,又被蔡康抬手制止。“将军之事,蔡某也会尽量斡旋,朝廷不会为难将军的。还有,既然大周连戍边司都来了,蔡某不善领兵,还请将军领兵退回康州,入京之事,暂缓几日也无妨。”说完,蔡康朝着内卫使了个眼色。 “宇文将军,陛下虽急着召见于你。不过路途遥远,也难免耽搁时日,还请将军即刻安排撤军,本使也好与将军回京复命。” 宇文逸躬身一拜。“多谢内使,多谢英国公。” 宇文逸既已接旨,内卫也并未逗留,随即转身离去。在其离去之后,蔡康看了眼宇文逸,微微摇头,一并离开了大帐。 在二人离开之后,宇文逸缓缓坐下,掏出了舆图。仔细思考许久后,方才开口。“来人!” “将军!” “去传令三军,今夜拔营撤退。除中军大营外,其余各营合兵一处,每营留下两千批甲阻截追兵。让谢威领阳平郡三万步卒于康凉道斜谷设伏,若遇敌军,不必恋战,拖延便可。 还有,镇东军尚未暴露,通知方卫马上撤回肃州。办完之后,再将各部将领唤来此处。” “诺!” 许久之后,康州军一众将领汇聚于中军帐内。 宇文逸在沙盘之上划下几道路线,随即开口说道:“今夜,各营开拔之后,韩忠定然会率军追杀。首当其冲,便是我中军大营。你们率本部兵马与本将在此断后,可有异议?” “上将军,断后之事,由我等便可,何须您亲自上阵?” 宇文逸摆了摆手。“无须多言,本将自有深意。” 众人面面相觑,几息之后,纷纷抱拳授令。“我等无异议,愿随上将军断后!” “我等无异议,愿随上将军断后!” “呼!”宇文逸长叹一口气,眼神里满是落寞与无奈。“都下去吧。” “诺!” 众人走后,宇文逸缓缓走出营帐,于他而言,断后的这一仗,当是此生的最后一战了。 “啪!” “啪!” 宇文萧的营帐内传出了一些细碎的声响。宇文逸掀开帐帘走入其内,映入眼帘的是满地杂乱的文书,撕散在地的舆图。案台倒在一侧,一旁的兵器架已然被利剑劈断。 见到宇文逸入内,瘫倒在地的宇文萧并未起身,而是将手中佩剑随意的丢弃在身旁。 “萧儿,你走吧。离开大营,不要再回元武。就现在。”说完,宇文逸转身走出营帐。 “父亲……”宇文萧闻言,赶忙爬起身来追了出去。 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宇文逸眼眶微微泛红。“走吧!为父调集镇东军之事,内卫尚不知晓。晚了,就来不及了。” 宇文萧满眼含泪,跪倒在地。“父亲啊,你若是振臂一呼,何至于此?咱们一起走吧,赶回康州之后,带上族人,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安身?” 宇文逸缓缓蹲下,捧起脚下的些许沙土,于手中端详片刻,随后又将之挥手一扬。“你想说为父愚忠对吗?” 见其子并未回话,宇文逸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忠就是忠,不忠就是不忠,没有愚不愚蠢的说法。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改变不了背叛的事实。” 闻言,宇文萧怒声大喝。“只要回到大都,朝中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您的。” “为将者,岂可死于朝野?为父既不会回京,也不会随你离去。萧儿,擅自调集镇东军已经触及了陛下的底线,为父若是不死,宇文氏日后必被清算。”言罢,宇文逸渐渐消失在其子的眼前。“生是元武人,死是元武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