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世纪搭建庄园》 第一章 死后余生的老兵 绿玛瑙般的草地上清澈见底小溪汩汩流淌，蓝宝石一样的天空漂浮几朵牛奶般的洁白云朵，云彩下，几头马鹿在低头饮水，不时发出鹿鸣。 草地尽头，一片阔叶林处，一个魁梧的身影忽然闯进这片祥和之地，伴随到来的，是男人身上未曾褪去的血渍和浓重的铁锈味。 男人显然疲惫极了，强撑着走到溪水边就立刻趴倒，扑棱一声，三英尺的十字剑扔在一旁，同一时间，脱掉头盔的脑袋也伏在溪前，大口大口贪婪吞咽着甘甜的溪水。 不知喝了多久，直到喉咙干涩的感觉消失，男人又从怀里掏出半块腊肉干，三两口送进肚，这才有功夫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名叫吕克的男人迷茫的注视着如画的风景，心底只有无尽惆怅与彷徨。 他是一名老兵，但最早，他只是一名农夫。 当王国吹响战争的号角，犁锄变为刀剑，被领主征召的他不得不踏入远征的行列。 因为是一名颇有家资的自由农，他侥幸有一副锈迹斑斑的半身短袖锁子甲，靠着这副甲胄，又侥幸活过几场厮杀。 可好运总会用完，终于，在一场突袭战中，他被一名凶悍的趟子手用钉头锤砸中了脑袋，当场死去... 没错，现在的吕克不是吕克了，他是来自比原吕克更加遥远的异乡人。 吕克拄着剑起身，极目远眺。草地并不大，更多是和身后一样成片的树林。 小溪向下流去，最终流入一条大概两百英尺宽的碧色河流。 吕克站在河流对岸，森林、草地与河水四周，是一座又一座的青山。 “这是哪里？” 吕克皱眉，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未搜刮出此地的信息，周围也没有人活动过的迹象，只有马鹿群领头的雌鹿抬首看向他，似乎在观察这位不速之客是否对它们有威胁。 “我这是走了多久？...或者说我这是死了多久，才跑到这种地方了...” 吕克扶额叹息，他死去的那场突袭战过于匆促，没有给敌军扒卸盔甲的时间，等到吕克再睁眼，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但并未腐烂的尸体告诉他战斗没有彻底离去，为了活命，吕克从几位死去的战士身上摸索出一些面包肉干，又捡起一面盾牌与武装斧，开启了逃亡之路 ——他才不想继续在战场上替别人卖命。 吕克一路撒腿狂奔，直到吃完所有粮食，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吃：半块腊肉、三块黑面包和三分之一的咸鱼，够谁吃呢？ “既然来到这里，那也没必要回去了！” 吕克观察半晌，下定决心。 一名无金钱、无地位、无血脉的普通农夫士兵，在中世纪能有什么作为？ 而曾经村中那座破落的木屋、天天种些卷心菜和小麦还不准施粪便，丰收后还要交给教廷十分之一，交给领主十分之一的小块土地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时不时还要面临领主的应召，捕个鱼也要经过领主同意，因为鱼是领主的；用磨坊磨个面粉不仅要经过领主同意还要给钱，因为磨坊也是领主的；连用下热炉子吃点热食也要看他妈的领主的脸色，因为热炉子也是领主的！ 自己好不容易又重活一回，处处都要看他妈的脸色，那自己不是白重活了？ 想通的吕克歇了一会缓缓起身，艰难脱下锁子甲，重达二十磅的甲胄如果不是惜命一定不会选择经常戴。 把锁子甲放进草丛里，捡了两块石头作为标志，吕克掏出身上全部的工具： 一柄十字剑、一枚七英寸的匕首、一把两英尺的武装斧和鹤嘴锄、一面盾牌、一副火镰。 这将是自己接下来开荒的全部工具 吕克分门别类归纳好，起身环视一圈森林，人最基本的生存无非衣食住行，衣服方面除了锁子甲，身上的亚麻布束腰衬衣和马裤暂时足够需求、并不打算远行所以出行方面有两条腿也就够了。 眼前食住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透过森林边缘零散的树木，在青山、河流与森林的中心带，有一块较为平坦的土地，那里也许是建造房屋的好地方。 但在此之前，吕克先要解决晚餐。 虽然刚到午后，但吕克不能真等到晚上再去觅食。 左右瞧了瞧，饮水的马鹿群大概有两百码距离，几乎与自己身高相等的体积，让吕克放弃了对它们的捕猎。 “野兔......” 吕克眼睛微眯，野兔并不是好逮的家伙，但此刻也找不到其他的动物了 低头沉思一会，吕克想出一招，他捡起鹤嘴锄朝在一旁吃草的野兔走去，听到有人接近，灰色的野兔立马警惕的抬起头，圆圆的眼珠紧盯着来者，见吕克还在接近，立刻双腿弯曲，前蹄迈出，眨眼间窜出数米远！ 吕克却不闻不问，任由对方远去，在野兔刚刚停留的地方停下。 掰了掰旁边一棵细树干，嗯，韧性不错，然后矮身用鹤嘴锄尖锐的一侧拨走粪便与杂草，接着用较宽的一面开始向下挖掘 潮湿的土腥味随着深挖扑面而来，不时碰到一些碎石根茎，移走薅起后，就有黑色的虫子慌乱涌出，四处逃窜。 不一会儿工夫，一座大概半英尺深、长宽各两英尺的浅坑呈现眼前。 吕克直起腰活动活动脊椎，瞥了眼并没有回洞的野兔，会心一笑，他之前观察过，这里大概是青草最嫩的地方，野兔也许没见过人类，舍不得这么离开。 吕克也不理会，揉好筋骨再度寻起短树枝，在林中捡了大概七八根，又回到落脚地取回武装斧砍了大段藤条 收拢起全部东西，折回浅坑，先是用小刀割好的两条短藤条将三根树枝绑成卄字夯入土中，接着取一拇指长的小棍系在长藤条上，另一端牢牢捆在那根细树干上 弄完一切，吕克用力将细树干向下掰，直至半月状，小棍则小心翼翼的卡在卄字桩，随后用多余的藤条布成圈落进坑内，上面轻轻地竖铺好其他树枝，最后将之前铲锄的杂草盖住，又放上几穗青草根茎，一切大功告成！ 此时太阳已向西偏移几分，吕克回到原点，开始慢慢等待 森林之中虫蚊很多，布置陷阱的功夫不知不觉被咬了好几口，让吕克有些难受 过了好半晌，草丛终于传出动静，去而复返的野兔重新出现，开始向陷阱慢慢靠拢... 但野兔很是谨慎，它摇晃脑袋观察四周，啃了几口青草，见似乎没有问题，才继续向前 吕克的身影已经消失多时，野兔放下心，一点点蹦到了陷阱旁...散发着清香的根茎狠狠吸引了它的注意，几步上前，却不料后爪刚刚落地，草地却猛地向下凹陷！ 突如其来的动静顿时惊的野兔慌乱跳起，但为时已晚，踩翻的树枝早已触发木棍的脱落，被压弯的细树嗖的一声弹起，带动坑内的藤圈极速收缩，啪的一下，牢牢栓住野兔即将跳起的后蹄！ 一瞬间，细树绷直，等待吕克闻声起身，已经看见摇晃的枝干旁直愣愣倒挂起一只不断挣扎的野兔！ “干得漂亮！” 吕克兴奋地挥挥拳，说实话，除了曾经抓过麻雀，这还是他第一次像模像样的布置陷阱，虽然抓捕兔子很费时间，出乎了吕克意料，但首战告捷，还是让他开荒生存的信心又多了一分。 可惜好景不长，当吕克将野兔杀死破腹，到溪边清洗时，望着水底到处乱窜的肥鱼，吕克忽然感觉自己的智商有点低了 为什么不一开始抓几只鱼吃呢.... 又忙活了一阵，黄昏将至，吕克用火镰点起篝火，用木架支起兔肉，听着远方不知名的鸟叫，感受着身前火苗啪啦啪啦的燃烧，一股无名的寂寥感涌上吕克心头。 “这里将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吕克啃了一口兔肉喃喃自语。 第二章 挖土是门技术活（上） 总有人向往田野风光，但假如有选择，亲身经历过的吕克却一点不想感受什么田野 森林中，夜晚的虫蚊比白天还要多，吕克无论裹的多严仍是被咬了一脸包，早上起床时还有些疼痒。 更别提地上数不清的爬虫，尽管靠着火堆屏去了大半，还是有不长眼的悄悄钻进自己的衣衫 半夜时，吕克甚至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居然是一条食指长的蜈蚣！ 反手扔进火堆，又添了一把柴，随即就是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发现及时，让它钻进鼻孔耳朵可就糟糕了！ 就这样，三番五次从梦中惊醒，提心吊胆过了一夜。 天微微亮，等吕克再次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建一座住所，刻不容缓！ 简单用篝火余温热了些剩下的兔肉，昨天已经物色好一块土地，眼下只需要将破土的工具造出来就行 没错，吕克还需要一柄铲子。 众所周知，想要建房子，就必须打地基，想要打地基，又不可避免的需要刨坑。 而地基的坑与昨天抓兔子的坑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没有铲子，进度将大打折扣。 于是吕克准备造一把木铲。 吃完饭，拎着武装斧，找了一棵较坚硬的树，往掌心吐了吐口水，吕克铆足劲，开始向斜下方挥舞 “哼哼....” 吕克喘着粗气，因为穿着锁子甲征战许久，他有一身不错的力气，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力量，斧头砸在树干上，砰砰砰的声音响彻森林，不一会儿就砍出一条豁口。 换到对面，在略低于斜口的下方又开始平砍，等到太阳翻过青山，终于砍断了这棵比大腿略粗一圈的树。 将树拖到一块石头上，伸脚牢牢踩住，往悬空处猛地一劈，咔嚓一声，树干随即一分为二。 吕克取出长的一节，用斧头刮去树皮，又仔细削平，最后在洁白的树干上用小刀勾勒出一具木铲的形状。 至此，木铲的打造完成了第一阶段。 “第二阶段可要麻烦多了，先去洗把脸！” 吕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开荒就是如此辛苦，什么东西都要自己造。 等洗过脸回来，吕克继续工作：第二阶段说来简单，就是沿着线将木铲雕刻出来，可这一步骤不仅考验手艺，耗费的力气也丝毫不比砍树少，忙了好一阵才雕出个雏形 燥热的吕克脱下亚麻布衬衣，平复下心情又开始用小刀刮去多余的木渣，经过不断修砍、打磨，最终一柄乳白色的木铲浮现眼前！ “伙计，你长得真是漂亮！” 将木铲举到空中，阳光照射下来，映的铲子微微发光，造木铲花了吕克大概三个小时，此刻离午时还有些时间，吕克不打算浪费，决定正式动工 带好鹤嘴锄和木铲，赶到那片空地，吕克首先打算先造一个临时住所，等暂时有了栖身之地，再慢慢搭建真正的房屋 毕竟一间好的木屋，甚至石屋、泥土房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吕克却等不了那么久，比如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来场大雨。 因为是临时住所，吕克只规划了一块宽大约十英尺，长大约十四英尺的范围。 这个范围大概能容下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座壁炉。 用鹤嘴锄勾勒好边界，随即开始松土——表层的土块比较难处理，需要不停地翻艮，花了吕克不少时间，当然，主要还是缺少顺手的工具，等到将土块剔除，深处较柔软土壤就好办许多，先用鹤嘴锄垄一遍，然后用木铲通通铲出即可。 吕克一开始还担心木铲不经用，可没想到绰绰有余，甚至在扬土过程因为轻便省了不少力气，让吕克格外惊喜。 等到太阳中悬，肚子开始咕咕叫，吕克已经大概整理出三分之一的土地，直起身捶捶腰间，鹤嘴锄的缺点此刻显露出来，太短的把柄让自己不得不弯腰松土，脊椎非常累。 “如果有铁铲或者鹤嘴锄木柄再长些就好了，否则我才不搭什么临时住所，直接把木屋给它造出来！” 吕克缺少的工具真的非常多，远的不提，就拿锯树来说，把树分成一段一段木头，纯用斧头劈远不及锯子好用。 而打地基，如果有铁铲，吕克就可以更深更宽的进行挖掘。 简单休息片刻，吕克用斧头削出一根尖木矛，就趟进溪里狩猎鱼群。 他今天的午餐就是这些不开眼的肥鱼！ 为什么说不开眼，是因为当吕克两条腿踏进溪水后，这些鱼像没看见他似的，噼里啪啦往自己腿上撞，吕克觉得自己都不需要尖矛就能把这些毫无警惕的鱼通通抓起来！ 当然现实是骨感的，当光滑的大鱼几次从自己手中溜走后，吕克老老实实用起尖矛。 但不得不说，也许这里从来没有人类狩猎过，鱼群出乎意料的多，且好扎，几乎一扎一个准。 足足捕了五条大鱼，吕克才收手上岸，返回途中，吕克忽然灵机一动，自己为什么不用木头造一个加粗版的木矛来翻土呢？ 想到就做，将鱼内脏淘干净烧烤的片刻，吕克随手砍了一棵手臂粗的树干，三两下削出一个尖。 比划了一会儿，吕克满意的放下，回首看见马鹿群再一次来到河边饮水 吕克清晨看见过马鹿，但太阳初升就消失了，此刻似乎是对方固定的饮水时间，重新出现的鹿群也瞧见了吕克，雌鹿首领叫了一声，仿佛在打招呼 只是雌鹿不知道，在它眼中好像并无威胁的直立动物，正对着它的鹿角垂涎不已... “用这家伙掘土一定很快！” 三英尺长的一对鹿角看的吕克眼冒金星，如果能狩猎一头鹿.... 鹿身上可全是宝贝，不谈鹿角、鹿皮可以做靴子衣衫、鹿血可以活络筋骨、鹿肉填腹、鹿筋做弓弦、鹿骨可以做骨矛骨铲....就连鹿头都可以当装饰品... 不过马鹿能在这频繁出现，倒是印证了吕克之前的猜想——附近并没有大型食肉动物存在，最起码现在没有。 同时他还注意到，与昨天不同，鹿群除了饮水，还在咀嚼一种红彤彤的果子，这种果子吕克从未见过，但只要鹿群能吃，那他大概率也能吃！ 等马鹿离去，自己就去看看！ 现在自己最缺的就是食物，尤其是开荒之后，需要的食物更多，吕克大口咬下烤鱼，什么调料都没有，寡淡无味，但还是把五条鱼全部吃光。 摸摸圆鼓鼓的肚子，吕克简单消食，继续自己的开拓大业。 第三章 挖土是门技术活（下） 加粗版木矛的加入让吕克下午的挖土变得高效起来： 鹤嘴锄凿碎坚硬的草地、木矛或者说木桩进行深掘松软泥土、最后木铲完成铲土，三件工具相互配合，不一会就挖出地基雏形 中途难免挖到一些石块，吕克零零碎碎的堆在一旁，它们之后还会派上用场。 一直干到黄昏，整座地基终于打好，大腿根部的深坑让吕克充满成就感。 等到夜色将至，吕克已经捧着满满一头盔的果实从马鹿停留的地方回来 这种被马鹿当做食物的果实口感确实不错，果肉也紧致，重点是数量不少，足够吕克吃上很久。 锁子甲等所有物品移到地基内，途中又砍了一根类似柳蒿的植物充当蚊香，吕克枕着用兔皮裹着干草的简易枕头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等第二天清晨，吃完饭的吕克对着地基忽然犯了愁 自己好像忽视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地基之所以是地基，就是因为将它挖出后再填平夯实后，以便搭建的屋子更加坚固... 可这样一来，还谈什么先建临时住所啊？直接一鼓作气把真正的屋子搭出来不就好了！ “还是没有经验啊...” 吕克皱紧眉头，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要么真的一鼓作气弄一间真正的房屋，要么另想办法。 “不能再填了，挖坑就挖了一天，不能继续拖下去...今天就开始建房顶！” 思索一阵，吕克有了新主意，既然不能当地基了，那完全可以直接在坑上搭屋顶！ 虽然会丑了点，但最起码不用每晚看星星... 吕克甩开思绪不再自扰，拎起斧头开始砍伐更多的树木。 吕克首先挑了五颗较粗的树动手，等到将它们全部砍到，一一抗到地基边，就在地基南边又凿开一个供一人进入的豁口，这里之后会变成进入的房门。 随后在豁口两边各挖一个浅坑，将两根树干放置坑内竖起，树干立起一端已经被吕克削成了斜面，就着斜面，将另外两根树干搭上，四根木头就形成了一个“介”字状。 最后一根木头则在斜放的两木中间穿插而过，一端架在两木间，一端架在坑内北部边缘。 一个简单的屋顶框架就此出现。 只是一个新的困难摆在了吕克眼前 框架是摆出来了，但怎么让它们稳固不倒呢？ 首先是竖起的两根木头，吕克发现就算在坑内填上土，用手一摇还是会微微晃动，这一点还好解决，吕克先是把木头取出，然后用火镰升起小火将木头底部烧到炭化，随后用头盔取来溪水活了一些稀泥，等到泥土风干，与炭化的木头黏合，这样重新填充的木桩比之前坚固许多。 只是上面的三根让吕克有些束手无策。 这里可没有铁钉让吕克嵌进去... 至于用藤条绑，更不结实。 思前想后，吕克无奈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分别在四根木头上用鹤嘴锄和小刀凿出洞，然后将较小的木条砸进去，充当钉子，为了能更稳固，吕克在砸进去的木条之上劈开一个缺口又嵌进去一根木条，双层嵌入，加固稳定性。 吕克又一次高估了自己的进度，等到完成这一步，已经到了黄昏，眼看着一天又要这么过去，可自己才搭了一个雏形罢了，吕克略微心有不甘。 “趁着天没黑，看能不能先把房顶搭起来！” 相比房屋框架，房顶要好办许多，在坡屋顶将一根根长短一致的木头垒起即可，且木头也不必很粗，胳膊粗细就行，只是需要的数量众多，大概二十多根才够。 带着果子、斧头与火镰，吕克一头扎进了森林。 晚霞漫天、太阳落山、月亮高悬。 时间有时慢的出奇，有时又快若闪电。 夜晚的鸟叫声充斥着幽静的森林，沙沙沙在树叶中穿梭的虫豸声像是大山的交响乐。 在漆黑如墨的环境里，一株火突然出现，像是闯进大山的异客，朝着山脚不断逼近。 吕克左手举着火把，右肩扛着一截木头，三两步走下坡陡，在他前方不远处，已经堆积了一大堆木材。 “足足二十根，终于全部砍完了！” 月光照耀在吕克脸上，映出他疲惫的脸庞，但他不打算休息，现在还需要将木头铺在屋顶，这不是什么麻烦活，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一切。 精疲力尽的吕克回到地基内，严格来说，此刻已经不能叫做地基了，这里俨然是一座即将诞生的新房屋 望着粗糙还带有树皮的屋顶，吕克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梦里他梦见自己正在大口吃肉，香醇浓郁的肥美肉质，散发出强烈的肉香，让吕克口水直流 等睁开眼，周遭的一切好像当头一棒，让吕克发呆了许久。 吕克当然不是什么脆弱的人，敢下决心在野外开荒的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艰苦斗争的准备，他只是忽然发现，自己该吃点好东西了... 昨晚的过度劳作加上这几天只吃鱼肉和果实，让吕克身体有些吃不消。 更严重的是，吕克觉得自己严重缺盐！ 无论是吃兔肉、鱼肉还是果子，只要没有盐分补充根本不能持久，所幸房屋搭建已经进行大半，之后的工作是一些精细活：比如用泥土和茅草混出黄泥，细细抹在房顶一排排的木头上，等到风干后再铺满茅草，一座真正的小屋就完成了。 这些活可以稍微放一放，吕克今天决定寻找盐分！ 吕克自己当然不知道该去那寻，但马鹿群知道啊！ 作为这里的东道主，马鹿群既然有固定的饮水区域，那摄取盐分的地方肯定也存在 那里将是吕克获得第一份盐的地方！ 吃过早饭，吕克穿戴好衣服，锁子甲被他留在了木屋里，他已经开始这么称呼土坑了，佩好鹤嘴锄和十字剑，静静等待着马鹿群。 不一会儿，马鹿群出现吕克眼帘，领头的雌鹿看见吕克站在远处望着自己，并没有理会，它已经连续三天见到对方，并没有看见吕克有什么攻击行为。 等喝完水，雌鹿带领鹿群离开，吕克则蹑手蹑脚的跟在后头，向森林另一侧缓慢前进。 第四章 盐矿与死鹿 马鹿群踩着泥土向森林深处踏去，吕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一路上，吕克不断用十字剑在林中做着记号，以便能找到回去的路，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在另一座山的山脚旁，汩汩溪水潺潺流下，马鹿群靠近山根一侧，在吕克注视中，雌鹿首领开始对着一块岩石舔舐起来。 吕克顿时两眼放光！ 像这种食草动物，不会无缘无故舔舐一块石头，这里大概率有盐矿！ 吕克随手掏出果子嚼起耐心等待，等到马鹿群挨个舔完，然后走到山坡上趴下晒太阳，吕克扔掉啃的溜光的果核，几步窜到岩石处，举起鹤嘴锄就是一阵敲打。 被马鹿舔过的石头吕克当然不考虑，脏不脏不说，那块岩石瞧着就没多少盐分。 四处挖掘一阵，居然真的被吕克翻到了一块盐石！ 色泽有些暗淡的盐石让吕克非常兴奋，要知道并不是任何山区都有盐矿的，这类沧海桑田遗留下的盐矿区，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无比宝贵，哪怕这里看起来很贫瘠，但只要有一丁点盐矿，就是一座宝山！ “自己真是捡了个大漏！但是这盐石该怎么提炼出可食用的盐呢？” 吕克当然不傻，知道这种盐矿大概率有毒，但对于提炼实在是一窍不通，只能先拿回去好好研究再说。 吕克也不贪心，又翻出一块后就收手走人，盐矿自己不会跑，这里只有自己一人居住，不用费劲心思全搬走。 顺着来时的路折回，走了很久后，吕克忽然闻到一股臭味。 吕克的记忆力非常惊人，为了尽快回到木屋，选择抄了近路，却没想到嗅到这股味道，这不是粪便的味道，反而像是腐烂的肉味。 吕克紧皱眉头，突然在森林中有腐烂的动物，不是什么好预兆。 趟过落叶，森林深处，一只死去多时，四肢与内脏不见，只剩下一身鹿皮鹿角和零碎肉块的马鹿残骸出现在吕克视线。 失去光彩的干涸眼珠直愣愣的望着天空，又好像在盯着吕克，平添一丝诡异。 吕克当然不在意，别忘了，他也是尸山火海趟过来的老兵。 唯一让吕克感到不安的，是鹿的死因... 首先绝对不是人类狩猎，那么就只能是被其他动物杀死吃掉了...最不济，也是死后遭到了食肉动物啃食。 “看来我的预料出错了，这附近有凶残野兽存在...” 吕克面色凝重，他一开始决定在这片区域定居就是看中了附近没有构成威胁的野兽，现在这个观点被打破了... “不过既然鹿群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晃荡，暂时应该安全...而且也不见得是坏事，最起码让自己提前预警了。” 思考片刻，吕克哄走成群的苍蝇，捡走鹿角，充满黑色血迹与腐烂肉块的鹿皮也不打算放过，用一堆沙土掩盖住臭味，十字剑拖拽行走。 人在野外，没有那么多讲究，一张鹿皮可以用来缝制很多东西，上面的蛆虫肉块仔细清理清理就好了。 回到木屋，吕克先将鹿皮留在溪边，然后捧着鹿角和盐石折回屋内，安顿妥当开始调和黄泥。 死鹿的出现让吕克危机感增强，将木屋彻底搭好成了眼下重中之重。 没有簸箕，吕克只能用笨方法将土块碾成碎末，然后用碎石堆砌一圈壁垒，将细土、溪水和少量茅草混入，黏糊糊的黄泥成功出现。 捧着黄泥先将屋顶二十多根木头的底部磨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坡顶木头之间的缝隙黏合。 因为没有器皿来来回回折腾了半晌，吕克突然用沾满泥土的手狠狠拍了拍脑门，自己真是糊涂，盾牌不也可以当器皿吗？ 吕克的盾牌是典型的小圆盾，直径大约十六英寸，用来盛黏土刚刚好。 有了它的加入，吕克进度大增，很快完成了工作。 等到黄泥风干，就可以搭上茅草了。 弄完这一切，吕克不打算休息，这种工作强度和前几天相比简直像在散步，吕克开始摆弄起盐石。 盐到底该怎么从盐石中提取实在是一个技术活，它不是靠着蛮力或者思考一会儿就能实现的。 吕克想了半天，只好先敲碎后再用沸水蒸煮，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煮盐片刻，吕克又回到溪边，将取出的鹿角清洗干净，之前他还幻想过用鹿角翻土，此刻虽然不需要了，但尖锐的鹿角说不准什么时候用得上。 最后，最难清理的，当属这张鹿皮！ 其实鹿皮已经腐烂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完好，吕克忍着恶臭，割掉腐烂的部分，挖坑埋好，再用大量沙子蹭去其余鹿皮上难闻的气味，接着取出一刀多用的匕首，细细将上面还残存的、微不可查的油脂刮掉，力度不能太用力否则会破坏鹿皮，又不能太轻，很考验手腕的发力点。 等刮的差不多，然后到溪水下流细细清洗一番，等稍微能看得过眼，就放到房顶，与黄泥一起等到风干。 皮毛的鞣制吕克也不是很清楚，印象中，原吕克也不过鞣制过一次半成品，实在是以前的领主不允许邻民私自打猎，在他的封邑内，哪怕是一只山鸡，也是领主的所有物。 但吕克不担心，这张鹿皮自己能制好就制，不能制好纯当练手，他相信，随着自己的开拓，动物毛皮只会越来越多！ 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吕克现在特别确信这一点，如果身边所有人都衣食无忧，生活富足，那吕克眼下近三天能没搭好一件破屋子简直就是最大的笑话。 可当周围大多数人都食不果腹、战乱频繁、住的是茅草房、生活环境就比垃圾堆好一点，那吕克眼下除了辛苦一些，简直不要太舒服。 等忙完这些，用锅盔煮的盐水已经沸腾，吕克忙隔着兔皮取下铁盔，放凉后仔细倒出，发现几乎没什么变化，顿时心凉了大截。 “再煮一次！” 吕克咬紧牙，如果还什么办法都没有，就只能另辟蹊径，用草木灰提炼些许盐味了。 …… 等到夕阳西下，吕克从林中成功狩猎到一只山鸡，并拔毛烧烤后，煮了足足三回的盐石终于被吕克弄出大半盔盐水！ 望着这浑浊的盐水，吕克咽了口唾液，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还不清楚，但今天已经太晚，吕克把盐水小心翼翼地抬到木屋门口，准备明天再说。 用一块平整的石头盖住门口左侧房顶预留出的缺口，那是他想要搭壁炉的地方。 接着捡来一堆石块将门口牢牢堵住，只留出上面一层当做通风口，随后点燃藁草和火堆，在黑暗到可以用阴森描述的木屋内，吕克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 第五章 万事开头难 吕克觉得自己运气不算差，或者说，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吕克起床后居然发现锅盔内的盐水已经分为了两部分：下面的盐水浑浊不堪、还有一些类似软泥的沉淀物，而上层的盐水则光泽透亮！ 这个发现让吕克非常高兴，看来自己的之前的步骤误打误撞，算上勉强搭到制盐的门槛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吕克直接无师自通，无非是将干净的盐水盛出，再过滤一遍，最后再慢慢煮干成盐分就行。 只是说起来简单，实际情况困难重重。 首先摆在面前的问题是：拿什么盛？ 吕克能盛水的器皿就一个头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陶器？那东西得先烧，况且怎么制陶仍然是吕克的盲区，需要自己一点点摸索，他相信给自己一点时间可以弄出来，但此刻远水解不了近渴。 抱着这种困惑，吕克只能先无奈的去吃早饭，途中去房顶看了看鹿皮和黄泥，见风干的差不多，就取走鹿皮，准备鞣制。 既然盐水问题暂时想不到好办法，不如先试试怎么做熟皮吧 这张鹿皮其实挺大，用来铺床上刚刚好，这还是割掉腐烂鹿皮的情况下——虽然吕克现在还没有床。 经过风干，鹿皮已经有些硬，吕克凭借脑海中零星的记忆，先是烧出一堆草木灰，随后凿出一个土坑，将草木灰浸水，再将鹿皮搁置其中，不断进行揉搓。 皮革鞣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揉搓片刻后，吕克就打算先浸一天一夜，随后再阴干。 其实想做一张良好的熟皮，步骤绝不会这么简单，这么制造出来的皮革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吕克并不心急。 万事开头难，有了经验后，下一张皮革会更熟练。 不过说起来草木灰真是个好东西，不仅仅可以从中弄出少许盐分，还能施肥，甚至可以用来过滤水质，在这种黑暗年代，称得上万金油的好东西了。 ......等等，吕克灵机一动，他知道怎么临时弄出一个器皿了！ 双眼放光的吕克连忙带上斧头砍了一棵较粗的树，这些天几乎天天伐木，让他的伐树技巧日益精湛，不一会儿就砍到在地。 再弄来一些粗树枝，点起火开始燃烧。直到树枝变为木炭，吕克用敷层沙子的圆盾装好，倒在了砍翻的树干上 仍在燃烧的木炭像蚁虫般啃食着树干，吕克不时添进一些碎柴，以免火势熄灭，大概一个小时后，木炭在树干上烫出一座浅坑，坑洼表面则布满了一层草木灰！ 至此，一个还算卫生的临时器皿诞生了！ “虽然比不上正经的器皿，但好歹能用一段时间！” 草木灰具有一定的清洁能力，而且可以少量食用，用木炭烧出的坑远比拿斧头凿要轻巧且干净。 吕克没忘了一开始的目的，转身将锅盔捧来，小心翼翼地将最上层的清盐水倒进草木灰坑。 吕克的手特别稳，他没有过滤工具，而想要好盐最重要的步骤就是过滤！ 只是吕克实在无可奈何，毕竟哪怕是粗盐，也比没有盐强。 所以吕克兢兢战战，生怕手抖把下面的污垢掉进去。 等到清水全部澄好，吕克松了口气，随后将锅盔仔细的洗涤，再立马折回，把淘出的清水再一次装回锅盔。 这一来一回，盐水反而不再清澈，混杂了一些草木灰，又被树干吸附了一部分。 只是吕克并不在意，反而兴奋地举着勉强过滤的盐水，开始蒸发之路！ 吕克心脏砰砰砰的跳，到目前为止，他熬盐的方法全都是野路子，是自己瞎捣鼓出来的手段，能不能成功弄出盐心里一点都没底。 克制住紧张的念头，点起火把炙烤头盔。 与之前煮盐石不同，这一回吕克做的是把盐水熬干，耗费的时间将无比漫长，吕克眼巴巴地盯紧头盔，不时用削掉皮的树枝搅拌，可能是水热太慢，半天过去，也没有见到一块盐状结晶出现。 吕克心瞬间沉入谷底。 “也许是我太心急了，让它慢慢熬，我去干点其他事分分神！” 盐巴的重要性无与伦比，而且远没有捕猎食物来的容易，一时让吕克有些焦躁也很正常，不过吕克最擅长的就是调节心态，稳住情绪后，开始琢磨为自己打造一扇木门。 木门是个精细活，它需要更加轻便，所以只能用木板制造。 吕克沉思一会儿，砍下一棵树，把斧头劈在圆滚滚的树干中间，接着用木棒狠狠砸向斧背，砰砰两下，只听咔的一声，大树就从中劈开，变为两个半圆柱的木头。 之后就是不断重复上述动作，劈下一片又一片树木，再用小刀精雕后，木板就此完成。 如何把这些木板拼在一起，吕克也有办法——将木板并排放好后，只要再将一块木板斜着从上到下垒住，顺着木板挨个钉上即可。 等到大功告成，吕克又砍下一些藤条，在木屋缺口处将门固定好，终于一个有门有顶的木屋呈现眼前！ 吕克甚至考虑到冬天大雪封门的情况，特意将门装成内开门。 等到忙完，吕克又琢磨起桌椅来。 木屋外观除了房顶还没有铺茅草外基本完成，可内饰却一点没有呢，导致吕克天天都席地而眠。 秉持着先易后难的原则，吕克随手砍出一段木头，两侧磨平光滑，就是一个木墩凳。 桌子则难办一些，毕竟必须要有桌腿支撑。 正寻觅着合适的树木，吕克眼神突然扫到制造木门的地方，顿时停住脚步 对啊！谁说的桌子必须要用桌椅了？只要把桌面悬空起来不就好了吗！ 吕克咧开嘴大笑两声，只要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 用制造木门一样的办法炮制出一块五英尺长、一英尺宽的木板，随后在两端凿开一个洞，将藤条穿入，接着走进木屋，在屋内西侧上方钉入木钉，将藤条挂好，如此，一个悬空的桌子出现木屋内！ “不错，越来越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吕克满意地看向简陋的陈设，心里却充满了自豪。 这些可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造出来的，成就感十足！ 忙碌的工作会转移人的注意力，也会转移掉糟糕的情绪，刚刚因为熬盐无望的失落荡然无存，吕克怀揣着平静的心态折回头盔前，眼前的一切却又让自己瞬间心情跌宕！ “是盐！” 吕克失态的发出惊叫： “盐熬出来了！！” 第六章 木屋不能没有壁炉 野外开荒，许多看起来没用的东西最终都会莫名其妙地派上用场。 在打地基的时候，吕克曾经挖出过一批碎石，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自从前天成功熬制出盐分，吕克的心头洋溢着火辣辣的幸福感 严格来说，那些盐和吕克曾经吃的细盐相比根本不能称为盐，没有过多过滤下，甚至连粗盐的称呼也只是勉强担得起。 入嘴不只有咸味，还带有苦涩，口感还很沙砾，但还是让当天吃烤鱼的吕克食欲大增，毕竟终于有点咸滋味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一件好事发生，其他好事就会接踵而至，昨天鹿皮成功浸好，并被吕克拿到阴凉通风处搁置等待鞣制完成；屋顶黄泥也晒毕，于是自己取来大量茅草铺就，因为曾经将木头之间的缝隙细细涂抹过，茅草没有向屋内掉漏半棵。 防止茅草被风吹落，吕克还造了一些木叉将它们卡住。 除此之外，吕克还干一些零活：比如修缮了一遍木屋细节、再次成功捕猎到一只野兔等等 今天，吕克的目标将是壁炉的搭建！ 而刚刚提到的碎石就是材料之一 壁炉的好处显而易见，没有壁炉，吕克不得不每天晚上在屋内谨慎地圈起石堆生火取暖，生怕一个不留神，一场大火就把整座木屋烧没，而有了壁炉，这个问题将迎刃而解 而且，壁炉好处不止于此，它的保温能力也很强，火焰熄灭后靠着石头壁炉，仍然能将整个木屋烘的暖洋洋，如果想安稳渡过冬天，壁炉必不可少。 壁炉需要的工具和材料并不多，只需要黏土和碎石就行，它考验的是人的手艺。 先是得心应手得弄好黏土，吕克研究起如何搭建壁炉 绕着木屋走了一圈，吕克有了想法： 吕克先是在木屋东南角落、靠近木门的地方用几块头颅大小的石块圈出半圆形状，然后用黏土将石块粘固，接着用木铲和盾牌取来一些细土撒在里面，周而复始，直到砌出三层石头的高度方才停手。 用木铲仔细把最上层的细土抹平，灶台就算是搭好了。 第二步就是壁炉。 壁炉需要大量的碎石，从地基内挖出的石块基本全耗在这里 在灶台上全部铺满石块，用黄泥黏住，然后紧贴着木屋的墙壁又垒上一圈大概五层的石子，继续黏好，石子像一圈空心圆柱，只在对着吕克的方向留出壁炉门。 接下来的一步，就是考验吕克的时刻：如何把拱门搭起来？ 壁炉为了封闭性，除了灶门，外部都严丝合缝，只保留内部的空间，怎么搭建起真空的壁炉内部才是关键。 吕克当然有办法。 自己先是劈好一长两短的木柴，随后找来一些具有韧性的枝条。把三根木柴竖起排好，长的放在中间，摆在灶门口，然后挑选了一些合适的石子在木柴上面砌出一个弧度，等到黄泥上墙，再取出木柴，一座拱门就出现了！ “接下来好说，我只要把树枝掰弯放到壁炉里，在上面码上碎石黄泥就可以，不过石头不够用了，我得再弄一些来。” 吕克擦去头顶的汗珠，到了这一步，就只剩下烟囱还未完成。 喝口水回来，吕克搬来更多石子，将屋内壁炉全部砌好，并让壁炉增高后宽度逐渐缩窄，直到烟囱宽细，然后出门爬上房顶，打开之前预留出的空隙，继续垒造。 等到太阳直射头顶，吕克终于搭出高出房顶一截的烟囱，防止漏雨，吕克又在最上层单独砌了两块石头，最后盖上一片平坦的石板。 回到地面打开木门，吕克退后几步观望，大半个壁炉映入眼帘，像一尊野兽盘踞在屋内，充斥着力量和雄伟。 因为在屋内，壁炉的风干会慢些，但吕克已经开始幻想他使用对方做饭取暖的场景了！ “趁着机会一鼓作气，把床也搭出来吧！” 吕克吃完午饭，休息一阵儿，如法炮制，像搭壁炉一样，在木屋最北侧建了一座高两英尺、宽两英尺半、长六英尺半的石头床，床上又铺满了拍打干净又烘晒一下午的柔软茅草，等到鹿皮鞣制完，再铺上鹿皮，一张舒舒服服的床将会取代一去不复返的硬土地！ 得益于吕克的干活效率，此刻天甚至未到黄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吕克突然奇想，取出鹿角，在门上方墙钉上木钉，将一对狰狞的鹿角悬在左右。 顿时，一股野蛮又原始的肃杀感扑面而来！ 望着眼前的一切，吕克略微恍惚，六天了，自己终于建出一所勉强称得上屋子的住所了！ 整座房屋坐北朝南，高大约一人半、宽十英尺、长十四英尺，全身是木土结构，茅草坡顶。 门左边墙壁处，吕克留出的一扇窗户，窗帘是用藤条短圆木做成的木排。 一进门，右手角落就是壁炉，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壁炉前方有一块不大的土洼，用细小石子围上，那是燃烧驱蚊藁草的地方；西边是木板合页，盾牌摆在合页下边，木铲放在角落，鹤嘴锄、斧头、头盔、以及用来装盐巴的树叶摆在合页桌面，旁边还有一座木墩，整整齐齐。 最深处，就是横彻的土床，十字剑与锁子甲搁置床头与木屋之间，充斥着浓浓武风。 阳光照耀下来，透过树叶缝隙，沐浴在木屋之上。 凉爽的山风吹过，在此处拐了个弯。 整座小屋虽谈不上五脏俱全，但已初具雏形，暂时可以抵御风雨与野兽了！ 当然，建设远远没有停止。 别忘了，这只是个临时住所，真正的屋子还没有搭建！ 不过那是很长时间之后的事，眼下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吃过晚饭，久违的刚到黄昏，吕克借着最后一段暖阳，脱下亚麻布衣服，露出结实的肌肉，浑身赤裸的游进小溪 溪水映出吕克刚毅的面孔：棕发蓝瞳，高鼻深目，浓浓的络腮须挂在下颚，让他看上去既成熟又稳重。 清洗着身上厚厚的泥皴，和已经打结的发须，并不寒冷的溪水抚过肌肉，让吕克情不自禁的闭上双眼，感受这片刻的舒适。 过了今日，明天又是奔波的一天。 第七章 小村庄 森林边缘，木屋上方，缕缕白烟袅袅升起飘向天空。 一阵风吹过，除了炊烟，还带走了浓郁四溢的香气 沸腾的河水炖煮着切成块的鸡肉，零碎的盐砾浮在锅中，片刻消解融化，却让锅盔内的汤汁更加浓香。 刺啦啦的火炭声从背后壁炉处传来，吕克小刀在合页上啪啪啪地剁着青果与黄蘑。 此时距离吕克进入山林半月有余，自己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壁炉数天之前就能够使用了，不再担心火炭四溅外，每夜温暖的房间也让吕克睡眠质量又上一层楼。 将切碎的黄蘑转身倒入鸡汤中，又把剜去果核的青果摆在木盘里，没过一会儿，一道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的早餐滚烫出炉 就着酸甜解腻的青果，吕克喝着鸡汤啃着鸡腿，眺望屋外。 自从木屋盖好，住的问题暂时解决，棘手的食物问题便摆上台面。 所以这段日子吕克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四处寻找粮食： 刨去利用陷阱捕捉野兔山鸡，吕克以木屋为中心，向外扩散了六英里，当自己的足迹遍布这方山林，还真找到了其他一些可实用的食物，青果和黄蘑只是其中之一。 同时，谨慎的吕克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大型肉食动物的存在，让自己有些怀疑之前的马鹿尸体或许只是被老鼠等动物啃食了。 另外，吕克又去发现盐山那边，开采到了两块盐石，提取了一些盐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吕克今日要远行了！ 之所以一大早就吃这么油腻的食物，就是为了眼下做准备 吕克不是短视的人，不会被眼前山中看似丰富的食物假象所迷惑——现在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所以才有短暂吃喝不愁的情景。可一旦到了冬天，万物肃杀，没有任何可以长期储存的粮食的吕克大概率会活活饿死！ 所以吕克这趟远门有两个目的：一是看能不能寻找到更好的食物，最好的粮食作物，比如小麦。 二则观察一下，这片土地的周围，是否真的空无一人！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哪怕是山民，仍然会时不时走出大山，向群居的村落置换一些物资。 况且这对吕克未来的规划也至关重要！ 吃完起吕克起身在山脚隐蔽处挖了个坑，将锁子甲掩埋进去。这趟出行最短也要两天，吕克不打算携带这么沉重的盔甲。 等弄好标记，吕克折回木屋，装好火镰，十字剑别在腰间，小刀藏入裤脚，随后拎起武装斧走出房门。 鹿皮已经成功鞣制，被吕克兜着一堆粮食斜挎在背。 栓好木门，再一次确认稳固好，吕克转身朝山外走去 …… 四天后，南部山谷中，吕克蓬头垢面的站在山腰间，隔着茂盛的树林，静静看着脚下的散布零星茅草屋的村落，平静的外表下已经汹涌波涛。 “真的有村落！” 吕克眯起眼睛，一路上，他翻过了两座山，趟过一条河，又砍断了不知多少挡路的树杈，终于被他找到了这座小村落... 为什么说小，因为实在是没有几户人家，吕克放眼望去，总共就七座茅屋...与其说村落，更不如说是庄园 “不过这样最好...” 吕克转身藏起武装斧，他曾经居住的地方是一座男爵老爷的直属村落，规模确实庞大，足足一百户人家，但随之而来的，也是更多的护卫，和领主本人的存在... 吕克现在还不打算与任何贵族见面...哪怕他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游吟诗人的身份。 吕克简单整理衣衫，扶好剑柄走下山坡。 此时正是午后，但乌云遮住了太阳，并没有阳光泄下，一名穿着粗布束腰外衣的农奴正翻艮着田地，抬头擦汗时忽然望见一位身材高大、佩戴短剑的男人出现在视野，整个人顿时愣住，接着立马头皮发麻： “上帝啊！！有土匪过来了！！” 望着吓的锄头都扔掉转身就跑的男人，吕克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没料到对方比兔子跑的还快，一眨眼就窜到村落里去了。 这也不怪对方恐惧，在这个年代，有一把短剑傍身，已经称得上是武装人员...尤其搭配吕克魁梧的身躯和杂乱的头发，像极了来勒索的流民土匪... 不一会儿，因为农奴的大喊大叫，整个村落的人都汇集起来，不到二十人像一堆受惊的幼鸟抱着一团，在这些瘦弱的人里，居然硬生生凑出五个举着草叉、镰刀的“士兵”，将妇孺护在身后，胆怯又勇敢地面向吕克。 双方距离大概五十码，村落为首的一人已经头发花白，他是该村的村长，也是村中唯一一个参加过领主战争的老兵 作为一名老兵，他很庆幸到了晚年还能生活在一座祥和的村落，虽然人口稀少，但每个人都善良仁慈，又因为人数太少又地处贫瘠，以至于没有几个领主喜欢这片封邑，只有不被待见的穷困骑士才会封赏在这里。 村长不喜欢那名骑士，或许是曾经过于贫穷，当上领主后就尽其所能的压榨这七户人家，变着法来收些没明目的杂税苛捐，拿着这笔钱，也不去发展自己的领地，而是大肆挥霍，直到有一天因为饮酒不当，死在自己家中。 只是此时此刻，村长望着远方的不速之客，却怀念起那位骑士来... 毕竟无论怎么讲，骑士终究有一身好剑术... 村长的眼神毒辣，能够看出从山坡走下的人绝对是个杀过人的家伙，说不准就是个精于搏杀的逃兵，而他身边的小伙子们... 眼角余光瞧瞧身边微微发抖的几人，村长咬紧牙，这些从来没有见过血的农民和自己这具年老体衰的身躯，真的能抵挡眼前的野蛮人吗... “我的朋友，你们误会了！我是路过这里的游吟诗人，不是土匪。” 而另一边，吕克看着眼前的阵势却哭笑不得，自己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我只是想和你们交换一下东西，没有恶意，把武器放下吧，我们好好谈一谈！” 吕克的言语随着风飘向村长耳朵，正准备给小伙子们打气的他听清后眼神陡然一亮，但随即又警惕着道： “游吟诗人？” “....好吧，如果你真是游吟诗人，还是来交换东西的，那请问你要交换什么？” 自己的村子非常小，村长实在不知道能有什么值得交换的东西。 “也没什么，要一些你们村里小麦的种子而已。” 吕克平静道，只要能沟通就不算问题，只是没想到自己话音一落，就看见白发老人立马涨红了脸，怒骂道： “该死的家伙，要一些粮食种子？还敢说自己不是土匪！！” 第八章 交换物资 村长计算着自己的村中的存货： 自从罗马帝国消亡，很多技术已经失传，其中就包括堆肥技术... 在罗马帝国时期，会有以鸽粪为原料制造简易化肥来培育土地，但此时因为各种因素，早就不被人所使用 现在每英亩的土地需要播种一百磅的种子...最后收获大概四百磅的粮食... 也就是说，最后每英亩只能净得不到三百磅... 这还是风调雨顺的时候... 如此产量已经不能用低来形容...简直是惨不忍睹，可这偏偏就是整个大公国内最普遍的现象！ 只有贵族们才能吃饱饭，农奴们不过糊口而已... 相当于半个山民聚落的沃德村情况要稍好些，可以适当捕猎动物、挖野菜山果充饥。 哪怕如此，仍然每天只吃两顿饭 事实上，教会也提倡一天两餐，但那是为了贴近所谓的教义，沃德村纯纯是粮食稀缺...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村长仍然盘算着村中的余粮，希望可以挤出一部分，能和眼前说开误会的“游吟诗人”进行交易... 此时两个人已经换了场地，来到了村长的家中 ——一座不比吕克的木屋好多少的泥木茅屋 “...五十磅种子...” 村长坐在板凳上，看着桌子对面的人缓缓吐出一个数字。 稀少的光线无法浇灭屋内的黑暗，笼罩在阴影中吕克没有说话，村长一边提心吊胆等待，一边不自觉将余光望向吕克手边的包裹 他之所以态度大变，就是因为在这小小包裹出现，而这里装的东西是 ——盐！ 村长咽了咽口水，上帝啊，那可是盐啊，是无论在任何地方，都十足珍贵的盐！ 谁都不能缺少盐，可盐就偏偏很难进入他们这些下等的农民手中... 大多数是靠含有盐味的植物替代，偶尔才会为了得到盐粒，亲自带着人赶往大山之外，去和那些狡猾的商人交换.... 而每次交换，都会被那些像豺狼一般的家伙狠狠敲诈出一大笔粮食与肉干... 这也是为什么，沃德村这么贫穷的原因之一... 但此时此刻，眼前的人身上居然足足有五磅盐！ 五磅！ 配合着村落从草木灰等地方提取的盐分，省吃俭用下，足够一家人吃一年了！ “...我的朋友，我知道五十磅是有些少...但这是我们能余出最多的份额...” 见吕克还是没有开口，村长不自觉换了称呼，村中余粮当然不止这些，但能少付一些是一些嘛... 必要时候再加价，这是村长常年与奸商打交道得出的经验 村长目不转睛，希望能从吕克脸上看出情绪，过了好半天，吕克缓缓开口，一张嘴却让村长大吃一惊 “二十磅！” “我只要二十磅！” “二十磅种子换五磅盐，如果你同意，我们现在就成交！” 一阵风吹过，村长僵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他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见过这么便宜的比例！ 其实吕克搞错了一点，在大多数地区，农民种植的根本不是小麦，而是廉价的黑麦，沃德村就是如此，黑麦磨成的黑面包虽然粗粝磨嗓，但混杂一些杂草、木屑，却能吃上很久 盐与黑麦一比十的比例已经算便宜了，此刻一比四的比例让村长瞪目结舌：“朋友，你没在开玩笑吧？” 村长眨眨眼，不可置信，吕克听后却笑着摆摆手道： “我以上帝起誓，我没有开玩笑，不过嘛...我需要你能提供给我一些其他东西...” 没错，罗马帝国堆肥技术是失传了，但别忘了，吕克脑海里可有另一份更加先进的堆肥技术！ 每英亩三百镑的亩产...亏这些人种的出来！ 换算市亩，不就是每亩五十斤嘛！ 所以要那么些种子没用，他也带不走...不如换些其他的物资，况且生意重在细水长流，吕克有预感，这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做交易。 “锄头、针线、陶器...我希望这些东西你能给我一些。” 吕克列举了一串物资，这些也是他迫切需要的。 只是村长听后却露出为难的脸色：“抱歉...这些东西我们不能卖给你...” “并非我吝啬，锄头如同我们的手臂，就像你的剑一样，如果没有了锄头我们该如何艮地呢？我们可没有多余的铁器，也没有钱买牛...” “至于针线和陶器...我们也没有多余的...” “不过...既然你如此慷慨仁慈，我也不能付出这么少....” 村长忽然起身，向角落处一个锁好的木箱走去，取出一个包裹递给吕克道： “给你，我的朋友，这是真正的小麦种子！” “不过...只有不到一磅...” 吕克接过小麦种，连带着装小麦的皮革包一起塞进怀里，无奈道：“只能这样了...” 村长笑着点点头，一副占到便宜的的表情，不到一磅的小麦种根本种不出什么东西...能用它和二十磅黑麦换到五磅盐，这让村长第一次体会到曾经坑骗他的奸商的快乐。 “对了，村长先生，你能给我介绍一下此地的领主们吗？” 吕克忽然开口，问起他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领主？” 村长摸了摸发白的胡须：“这里最大的领主当然是勃艮第公爵...毕竟这里是勃艮第公国，离这里最近的，是大山之外的贝里男爵...至于我们的村落...很遗憾，并没有领主。” “你也知道，这里是大山深处，很少有领主会被派来，说实话，如果不是去年刚有个骑士老爷受封在这里，我甚至以为贵族们忘记了还有沃德村的存在了。” 村长的话传入吕克耳朵，让吕克陷入沉思 他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汇：勃艮第、大山深处！ 如果没记错，原吕克是生活在奥弗涅伯国...也就是说，他来到“边境”了！ 而且村长自称沃德村已经是大山深处...那自己的木屋所在地又算什么地方？ 见吕克想着心事，村长以为这位游吟诗人是在思考之后的路线，又怕对方反悔交易，率先出去准备种子。 等吕克出门，由于误会解除，村民们都去继续劳作，只剩下几个小孩在门前玩耍，在小孩身边，还有几条似乎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围绕在他们身边蹦蹦跳跳。 吕克注视着其中一只，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半晌后，吕克背着慢慢一大包种子以及一条小黑狗，踏上回家的道路。 第九章 篱笆、男人与狗 人是耐不住寂寞的，除了那些一心一意要在山林中隐居的教会修士，没有几个人可以孤独的捱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日子。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游牧民族热情的原因——实在是长年累月没有外人沟通，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话匣子打开自然滔滔不绝了。 吕克原以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直到抱回这条取名“小查理”的黑狗，吕克忽然发觉自己居然经常对着它自言自语，好像一个疯子 “嘿，小查理，你知道我今天要做什么吗？” 天蒙蒙亮，吕克推开房门，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对脚边不断摇着尾巴的小查理喃喃自语。 “汪！” 小查理通体黝黑，没有一丝杂毛，非常漂亮。 小小的体格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吐出舌头叫了一声。 “非常对，就是要开垦了！” “这两天可算把杂草简单清理，在木屋前整理出一片土地，现在到了该正式劳作的时机了！” “当然，在此之前，我需要弄出一片篱笆！” 回到木屋已经三天，远行之旅来来回回十天有余，除了茅草顶发现了一处鸟窝基本没有变化。 而小查理随着第一天换了陌生环境外的害怕后，已经渐渐与吕克熟稔，听见吕克兴奋的自言自语，不自觉的歪下脑袋，漆黑的眼珠满是疑惑。 吕克摸摸小查理的狗头，它当然不懂种粮的含义，不懂自己恨不得立刻把黑麦小麦种上的心情。 只是麦子一般九月下旬才能耕种，现在不过七月底，吕克打算先该些其他的事。 篱笆墙其实不难编制，但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工作：它需要更多的木材，并且每一根都要牢牢的夯进泥土。而且为了留出种小麦的土地，篱笆墙的范围要更加广阔... 吕克预测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吕克带着小查理走出房门，不到吕克小腿的黑犬迈开短腿，努力追上主人的步伐 一人一狗来到河边，如今吕克的狩猎能力堪称几何倍的加强，反手就是数条鲜鱼死于非命，把内脏掏给小查理吃，高兴的它一阵活蹦乱跳。 吕克还不打算为它建造狗窝，它还太小，和自己一起住在木屋里才能保障它的安全，等长成猎犬后再迁出去也不迟。 在从沃德村回来的路上，吕克在途中发现了一座野猪山洞，这个发现让吕克惊愕不已，同时他还注意到，在靠近河流的一侧，有一连串的犬型脚印.... 这意味一件事——自己之前的的猜测没有错，之前的那头马鹿，就是死于猛兽之口！ 篱笆也算是吕克为自己设置的第二道防线了。 老规矩，吕克首要目标仍然是伐树，在这座荒无人烟的森林，吕克就是这片森林的主宰。 但与以往不同，伐树之余，自己多了一项新工作： “坐下，小查理！” 吕克挥舞胳膊，试图教会小查理理解指令。 他不需要什么宠物，他要的是一只帮手，可惜吕克毫无训犬经验，或者是小查理太笨，完全不理解吕克在干什么，瞪着大大的眼球，好奇的望向吕克，还以为是在跟自己玩耍，反而愉快的叫了一声。 一连吩咐几声，小查理仍然不明所以，吕克无奈扶额。 “或许我可以等它饥饿的时候再训练它...” 过了一会儿，吕克砍完树，制篱笆的树干并不需要多粗，但一定要高，越高，一般的动物就越难翻越，并且吕克还打算在篱笆上挨个削尖，扩大抵御能力。 当然，如果是吕克发现的那座野猪洞中的野猪来袭，篱笆就不管用了... 最少重达两三百磅的野猪，一个蛮力冲锋，别说篱笆，自己的木屋也不定能抗住多久。 值得庆幸的是，野猪洞距离自己很远，况且野猪也不会无缘无故来袭击自己。 吕克主要防御的，是那一连串的犬型脚印的主人——狼群！ 吕克将木头斜立过来，用斧头从上而下的削砍，木桩的尖不需要多锋利，只要有个大致轮廓就足以让许多动物望而生畏。 削完一个就放在一边待用，篱笆的木材量是很巨大的，吕克忙活了一上午，十分之一也没弄出来。 到了午时，吕克炖起鸡肉，从沃德村离开时，吕克还是让村长给了他一件器皿，村长所谓的没有陶器只是没有多余，可在吕克软磨硬泡下，最终得到了一件头颅大小的陶罐。 灌好溪水放入盐巴、鸡肉、和黄蘑，吕克开始训练小查理。 吕克捡起一块切碎的鸡胸脯肉，在已经口水直流的小查理眼前晃了晃，小查理略显愚蠢的瞳孔随着鸡肉不断在眼眶打转，忍不住叫唤起来：“汪汪汪！” “闭嘴，小查理，不准狗叫！想吃饭必须听我的命令！” 小查理当然听不懂吕克的话，但能从吕克严厉的语气和表情瞧出端倪，狗一直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动物，见状果然不再叫嚷，但却委屈的哼唧起来，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不给自己饭吃还凶自己。 见小查理还是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吕克只好动起手，伸手强制将小黑狗摆成坐下的姿态，在小查理不解的目光中突然递出一块肉丁，等到它站起后，立马停止投喂，然后又强制它坐下，继续喂食，站起则停止，途中吕克还不断说着“坐下”，并配合左手下压的手势。 如此反复多次，小查理渐渐的开始配合吕克，最终，不用吕克动手，听见“坐下”一词，就一屁股拍在了地上。 “干的漂亮小查理，不愧是我尽心挑选的小狗！” 吕克哈哈大笑，将剩余所有鸡胸肉都送给了小黑狗，开心的摸起狗头。 小黑犬欢快摇着尾巴吃着鸡肉，并没有因为抚摸而护食，看来在沃德村已经有人帮它改正过这一点。 洗好手回来，鸡肉也已开锅，陶器就是比厚厚的锅盔要熟饭快，吕克捧起鸡肉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不时将骨头扔给小查理，布满盐分和肉渣的骨头吃的它极为愉快。 一人一狗将鸡肉全部吃进肚皮。 下午继续编制篱笆，整整一天大概制好了五分之一的材料，等全部材料弄出来，还要将藤条将它们绑好，然后全部挖坑竖起，总之还有的干。 夜幕降临，吕克和小查理进入木屋安息，吕克躺在床上，小查理趴在地下，怕对方潮湿，吕克还特意在地上铺了一层茅草.... 等到月亮高悬，吕克突然骂骂咧咧地起床，对着不明所以的黑狗就是一顿怒骂： “该死的，谁让你在屋里拉屎的？！” “明天老子一定要好好训练训练你该怎么控制自己的屁股！！” 第十章 山鸡也是鸡 吕克掰下一节树枝，稍微沾沾盐水开始刷牙。 盐岩一般都深藏地下数百米，能裸露表面的并不多，但用来清洁卫生还不算浪费。 简单漱口，吕克吃完早饭，就带着几乎形影不离的小查理走进后山 他今天要去捕捉山鸡！ 经过几天修剪，篱笆的编制还没开始，但木材已经弄好，在修栅栏之前，吕克忽然觉得，有必要在栅栏内，再修一片禽畜区： 思前想后，吕克锁定了山鸡。 鸡禽。 自古以来就是人类最重要的家畜家禽之一，别的不说，光是能持续不断获得的鸡蛋就足够让人满意 吕克记得，在曾经的男爵领，有为男爵专门养鸡的奴仆，他的任务就是要每天为领主献上固定数额的鸡蛋。 走在杂草丛生的林间，靠近木屋的树木被吕克砍了不少，但对于整片森林来讲微乎其微，捕猎山鸡和捕猎野兔的方法大差不离，都是布置陷阱，由于山鸡会飞，所以就需要将捕猎野兔时的陷阱改良一下即可。 山鸡大多有一个特点——顾头不顾腚，如果视线被挡住，就会像个鹌鹑一样，缩脖收翅老老实实趴在哪里，活脱脱就像受气的农奴。 吕克针对这一点，三下五除二弄好了陷阱，经过多次捕猎，俨然成了内行，藏在灌木丛中只等猎物上门了 抚摸着小查理的毛发，黑犬现在四个月大，捕猎对它来说太早，但来适应一下却可以 但显然，正是好动年纪的它还适应不了....时不时用鼻子拱拱吕克，希望吕克能陪它玩耍，试了好几次见不搭理它，才自顾自的去另一边翻跟头。 其实山鸡难不难在抓捕，难在饲养。 这个饲养不仅仅包括驯化，还包括了保护、喂食等等... 首先必须得公母都有，否则无法下蛋，或者说生出的也是废蛋。其次还必须将山鸡的翅膀修剪掉，省的它们飞出篱笆墙，最后还要像训练小查理一样，不断消磨掉山鸡的野性，并在许多动物，比如狐狸的嘴之下保护自己的鸡不被吃掉... 狩猎一直是个消磨耐心的活，一名出色的猎人绝对也是一名出色的隐忍家 “嗡嗡嗡.....” 可正当吕克静静安坐时，一阵刺耳的响声突然传进耳膜 响声中带着微微震颤，吕克一个激灵，这是，马蜂的声音！ 吕克顾不得什么耐心，连忙回头，几乎是他转身同时，小查理痛苦的嚎叫随之而来： “嗷呜嗷呜嗷呜！！” 小查理狼哭鬼叫，黝黑的脸上此刻满是痛苦和恐惧，恨不得再生四条腿，飞也似朝吕克方向跑来！ 在它的背后，一群的马蜂穷追不舍！ 这只黑犬不知什么时候，捅了马蜂窝了！ “见鬼！” 吕克脸色剧变，马蜂可不是温顺的绵羊，相反，它们是森林中凶猛的老虎般的存在！ 如果一个人被马蜂群攻没有及时躲避，被活活蛰死根本不是稀罕事！ 所幸跟在黑犬后面的马蜂数量不多，吕克大脑极速运转： 跑是跑不掉的，马蜂的速度非常快，这里距离溪水太远，跑只会更加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马蜂攻击其他动物一般都是因为对方侵犯或破坏了自己的领地和巢穴，尽管吕克不知道小查理做了什么，但显然小查理被蛰后并没有反抗，而是直接逃窜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马蜂是群居生物，如果反抗只会激怒它们，然后招来更多的同伴，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零零散散十几只而已。 所以奋起反击这条路也被封死。 吕克思考的电光火石间，小查理带着马蜂距离自己已经不到十步，吕克一咬牙，一把揽过小查理，随后整个人迅速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用灌木丛的叶枝将自己的脑袋脖颈深深掩埋！ 嗡嗡嗡的声音盘旋在吕克头顶，如同魔鬼的低鸣 吕克整个人蜷缩，怀中的黑狗因为疼痛不停抽泣。 野外遇见马蜂群，跳入水中游走是常见的办法，但很少有人知道，蹲下不动也是一个自救手段。 马蜂的视力比较特殊，对移动的物体更加敏感，而且也很少会蛰较矮的东西，所以虽然吕克这个举动看似冒险，反而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了！ 只是万事无绝对！仍然有一两只马蜂趴在了吕克后背上，隔着亚麻布深深猛蛰下去！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布满吕克神经，马蜂的尾针带有毒素，剧烈的痛觉远比普通的蜜蜂要强上好几倍！ 但吕克硬是咬紧牙，一动没有动！ 该死的家伙，老子可是被钉头锤砸过脑袋的人！ 硬生生抗住这两口毒针，其余马蜂果然没有再进攻，而是不断盘旋在吕克上方，似乎在静静等待着。 吕克钻在灌木丛中，居然感到有些荒谬...一个好的猎人往往都有好的耐心...短短功夫，攻守易型了... 最为荒诞的是，自己也变成了山鸡...顾头不顾腚！ 刺耳的蜂翼声还在上演，吕克开始心急，背上的蛰包逐渐发麻，看来是毒素在扩散，最让吕克担忧的，是怀里的小查理，它已经慢慢不在叫唤，只有不断起伏的胸脯在告诉自己还没有死。 黑犬可比吕克受到的攻击多得多 不能坐以待毙！ 吕克慢慢从腰间卸下火镰，小心翼翼的摩擦，生怕惊动了马蜂群，可这么谨慎，仍是在每一下摩擦后，都惹的马蜂剧烈飞动一阵。 随着吕克摩擦火镰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马蜂群像是重新发现了目标，好像一潭死水终于活了过来，向吕克的方向逼近！ 马蜂虽然个头小可胆子奇大！ 咔嚓！ 一声铿锵响起，一股炽热的火苗涌现在吕克眼中，瞬间点燃了周围的枝干！ 火！ 自古就是人类战胜其他生物最恐怖的武器之一！ 而烟，则是克制马蜂的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被吕克特意用沙土隔绝的灌木丛并没有被全部点燃，可随着吕克不断添加木枝，阵阵浓烟升起，顿时像一柄无形的锤子，生生将盘旋在上空的蜂群猛地拍散 呛人的烟雾弥漫在吕克四周，干扰着马蜂的视觉触觉，烟中的微小颗粒钻进马蜂复眼和触角 烟雾所到之处，马蜂纷纷躲避！ 如同追杀时一般的速度，蜂群潮水般退去... 半晌后，全身布满汗水的吕克抬起头，一脚踩灭火焰，抱起小查理，头也不回往木屋跑去。 第十一章 驱蜂（上） 回到木屋，脱下衣衫，吕克抱着小查理迅速来到河边，拔除自己和黑狗身上的毒刺，然后用清水不停的清洗。 马蜂的凶猛程度令人胆寒，毒刺更是让人心有余悸。 吕克还好些，亚麻布衬衣稍微隔绝了尾针的深度，拔下后简单清洗不再疼痒，可小查理就严重许多了... 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小查理此刻垂头耷耳，吕克数了数，不大的身体上居然多达十一个毒刺，挨个拔掉疼的黑狗龇牙咧嘴。 “不错，还知道扯着嗓子叫，看来死不了。” 吕克没好气的给小查理清洗伤口，今天要不是他，这只蠢狗早就被马蜂蛰死了。 至于黑狗捅了马蜂窝，吕克却不认为是件值得愤怒的事。 凡事都有两面性，自己在森林时间也不算短了，但硬是一回都没发现，吕克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这说明这窝马蜂的巢穴一定非常隐蔽，今天小查理能把它们惹出来，也算是为吕克提前趟水，强过日后自己亲自不小心趟水强。 清洗完伤口，吕克起身寻找草药。 说是草药，其实就是普通的蚂蚁草，或者说马齿苋，这种植物并不难寻，不一会儿吕克就挖了一堆，放在锅盔里细细捣碎，敷在自己和小查理的伤口处，马齿苋有消肿的功能，但也只有一点点，至于止疼，当然不可能，疼痛只能自己忍。 弄完一切，把黑狗抱回木屋关上门，吕克开始思索如何消灭那群马蜂 吕克不可能再也不踏入后山林一步，所以这伙危险分子必须全部扼杀，最起码，也要摧毁巢穴才行！ 首先，马蜂窝一定是在刚刚捕猎山鸡的附近，其次，蜂群规模应该不大，否则小查理惹怒对方后，不可能就二三十只马蜂围剿。 不过，再小的马蜂窝也是马蜂窝，需要从长计议。 “马蜂一般都是白天工作，等傍晚过去查看一下，先把这群马蜂的巢穴找出来！” 吕克不愧是敢在野外独自开荒的狠人，白天刚被马蜂蛰过，不仅没有半点恐惧，还立马制定了侦查计划。 等到夜幕降临，吕克就举着火把折回森林，火焰在静谧的森林里格外醒目，吕克蹑手蹑脚地靠近灌木丛，一番寻找后，还真的在一棵树上间发现一座隐蔽的蜂巢！ 蜂巢挂在树干下方，藏在两根树杈的交叉点，被枝叶遮挡，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瞧不出来。 此刻蜂巢四周并没有了太多马蜂，只在外壳的巢穴上，紧贴着几只，围着巢穴蠕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恶心 知道了巢穴所在，吕克就打算撤回，今晚什么防备的没有，不能冒然灭蜂。 就要转身离开时，吕克突然发现，白天布置的陷阱处，居然已经扣住了两只山鸡！ 吕克瞪大眼睛，真是见鬼，自己记得白天逃跑时还什么都没有呢！ 吕克当然不会放过它们，几步上前掐住翅膀拎回木屋。 …… 第二天一早，马蜂的毒素开始显现，哪怕涂了草药，小查理的身上还是肿的不像样子，整天趴在地上无精打采。 吕克见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靠它自己硬抗了，不过每天饭点时会多给它一些煮熟的肉食。 无视被藤条拴住的山鸡，吕克搅拌出一些黄泥，随后抱起削好的木桩开始搭建鸡圈。 木屋左前方是预留出的耕地，于是在右前方圈出一块，划好线路，开始插木头挖坑埋黄泥，这一套流传吕克简直得心应手，不一会儿就被吕克造出一个长宽各五码的栅栏，东面留出一扇小门。 这还没完，吕克又在鸡圈的中间搭了一座带有棚顶的简陋小屋，内部铺上茅草，然后在屋内横着悬空一根木头，鸡禽一般都是双脚抓住木棍站着入睡，这个木棍也算是它们的床了。 等弄完这一切，吕克反手钳住一只鸡，小心翼翼修去长长的翅膀，割翅膀可不是割掉鸡的双翅，只是把羽毛剪掉，不能伤到骨头和肉。 山鸡在吕克手中咯咯咯的直叫，两只爪子不断扑簌。 修剪完翅膀随手丢进鸡圈中，然后继续修剪第二只。 头一只山鸡被放进鸡圈还以为重获了自由，可任它怎么煽动翅膀，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飞不过眼前的篱笆... 吕克运气不错，山鸡正好一公一母，等把母的放进去，两只山鸡大眼瞪小眼，明显彼此之前不认识。 “没关系，慢慢你们就认识了，以后说不准就成夫妻了呢。” 动物哪有什么自由爱情，现在双方看不对眼，等到发情时候自然就会交配了。 望着剩余的黄泥和木桩，吕克没有继续搭建篱笆，而是起身从木屋前的地窖取出一块兔脂肪。 木屋前的地窖是吕克最近几天新完成的建筑，但与其说地窖不如说就是浅浅挖了个坑，利用潮湿的土壤多保存几天食物而已，比鸡窝还要简陋。 吕克感觉自己如果有绰号，想必会是挖坑者吕克... 用小刀细细刮蹭脂肪，然后用从村长那顺来的小皮革包裹装好，里面的小麦被移至其他地方。 等把脂肪油都装完，吕克来到黄泥边，蹲下身将整张脸和脖子全部用黄泥涂满！ 接着是胳膊、大腿，直到差不多把四肢都抹完才算罢休。 然后吕克穿回衣服，又罕见的将锁子甲从木屋搬出，用细沙代替蜡油仔细磨蹭锁子甲的外观，锁子甲保养不易，能在吕克家传承这么多年，多亏了隔三差五的养护，吕克对这件甲胄情感很深，不仅仅是家中遗留的产物，更是因为数次救了自己的命 不过吕克没想到，这一次穿上它，居然是为了去捅马蜂窝。 没错，今夜就是吕克消灭马蜂窝的时候！ 他是一位行动力极强的人，也是愿意动脑筋的人，想出对策后就会立马开始实施 穿上二十磅的甲胄，然后用藤条把鹿皮穿过挂在身上，黄泥、亚麻布、锁子甲、鹿皮，层层叠叠的防御给了吕克充足信心，带上鹿角、火镰，挂好兔油，吕克在傍晚时分迈向蜂巢。 第十二章 驱蜂（下） 消灭马蜂窝的方法最直观的就是火烧，水火最无情，不管是什么，它都会堙灭一切。 只是怎么个烧法，值得斟酌。 吕克举着火把站在远处，马蜂的生活习性就是日间活动，清晨、傍晚的时候都会返回蜂巢。 所以吕克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先是找到一块草地然后清空，利用马蜂归巢的时机，用最快的速度把马蜂窝摘下扔到清空的地上，最后用火把将它全部烧毁即可，清空草地则是为了不引起火灾。 这计划看起来简单，其实要命的地方很多，就比如把马蜂窝摘下... 吕克的防护措施根本达不到真正保护自己，充其量就是能抵御几只零散的马蜂，一旦被蜂拥而至，不死就算防护性良好了。 先找了一块草地，在这个大部分人患有夜盲症的时代，吕克这种能在夜晚看清路的被他人称为鹰眼，有些大贵族，还会专门招揽拥有鹰眼的家伙，组建自己的护卫队。 吕克在草地上划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面积，这里距离马蜂不远不近刚刚好，接着用小刀将四周边缘杂草清空，吕克当然不会傻到手工的清楚全部杂草，而是选择一种土方法：制造隔离带 将草地四周杂草开荒出两英寸的裸土，让这块土地的植被与森林的草木被隔断，然后再点火焚烧，这样火焰就只会烧毁内部的草。 望着浓烟滚滚的草地，今夜的风偏向西南风，正好与马蜂位置相反，没有惊动马蜂巢穴。 “西南风...看来是要下雨了啊...” 吕克感受着比往常要阴冷的山风，勃艮第地区或者是法兰克的土地一般在下雨之前都会刮西或西南风，这是来自大西洋的风向。 “看来必须加快速度了！” 吕克把火把留在焚烧过的空地，又添了一些柴，确保火焰不会熄灭后，开始着手摘马蜂窝。 吕克蹑手蹑脚前进，在两树交叉处的蜂巢很低，否则小查理也不会误碰，但就是因为低，吕克更加清晰的看见几只马蜂爬在巢穴上的轮廓 蜂巢就像一座城堡，在城堡内部，还会有更多的“士兵”存在。 吕克现在扮演的，就是夜袭城堡的刺客。 一旦被城堡警觉，立刻就会有死亡的威胁。 吕克谨慎的迈出每一步，每迈出一步就停下不动，见没有危险再继续向前。 吕克昨天还很困惑，为什么拥有静态视觉的马蜂在自己蹲下抱头后还会缠着不放，今天他想通了——气味！ 马蜂还会通过刺激性的气味对一个人强追不舍！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喷香水的女生更会被马蜂蛰的原因，吕克当然没有香水，但他有同样熏人的汗水... 别忘了，吕克虽然洗过澡，但身上那件束腰衬衫可是多少年没洗过的东西... 不仅仅是吕克，所有自由民、农奴，又有几个人拥有第二件衣服呢？ 甚至在某些领主那里，还规定农民必须只能穿规定颜色或款式，用来彰显贵族的尊贵。 所以，黄泥的作用不仅仅为皮肤少量附魔，还有暂时遮住气味的原因。 吕克距离马蜂窝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见最外面那几个巡逻士兵的脸。 但显然，这些士兵还没有发现自己，让吕克松了口气。 正当吕克就要助跑猛袭城堡时，吕克突然看见，在蜂巢的最下方，赫然有一个缺口正对着自己，宛如城堡的大门一般！ “不，不是宛如，那就是大门！” 吕克两眼发光，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策！ 一座城堡如果门户大口，那它就会失去城堡易守难攻的本质，轻而易举就会被敌人拿下。 同理，蜂巢的门如果被堵死，那它也同样失去了派出“军队”出城的道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克对自己进行蹂躏了！ 吕克二话不说，发现蜂巢这一致命缺点后，快速返回，揉了一大团青草，反复压缩变得无比紧致后又折回马蜂窝前，屏住呼吸，伸出胳膊，向马蜂窝前慢慢塞去... 吕克眼神凛冽，如果能堵住蜂巢，大量马蜂将再也威胁不到自己，只能坐以待毙 但就在这时，吕克耳边忽然传来嗡的一声！ 一只爬在蜂巢上的马蜂终于发现了吕克，就像野兔发现了雄鹰，一个激灵后立马震动翅膀，冲向吕克！ 同时，这只马蜂用族群内部特有的频率提醒着蜂窝内的伙伴，有一位不速之客闯入了大家的领地 一瞬间，蜂巢内立马嗡声震天！ “该死的家伙！居然这么警觉！” 吕克瞳孔极缩，不再犹豫，咬紧牙关，几步上前，趁着马蜂群还未出动时，一把将草团塞进了“城门”！ 一只刚刚露头的马蜂顿时被怼了回去！ 听着嗡嗡嗡不断乱响乱撞的圆形蜂巢，吕克头皮发麻，丝毫不敢耽搁，摘下挂在树枝的巢绳，飞也似的向空地跑去。 那两只提前发现吕克的马蜂见吕克摘走巢穴，也疯了一样不断向吕克叮咬，可却根本蛰不动穿着厚厚锁子甲的身躯... 一人两蜂眨眼间跑到空地，吕克放下蜂巢，用树枝把它围着，然后举起旁边一直等待的火把，反手点燃马蜂窝！ 成片的烟雾伴随滋滋啦啦的烧烤声回荡林间，那两只叮咬吕克的马蜂感受到这一幕，不再纠缠吕克，而是奔向巢穴，不顾以往害怕的烟雾，盘旋在火堆之上，更加剧烈的嗡嗡声似乎是在悲鸣与嚎叫。 吕克喘着粗气，放松着心脏的悸动，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一股悲壮的感觉。 蜂群内部就是一座王国，蜂后、工蜂、幼蜂，俨然就是王国的子民。 而吕克则是入侵这个国家的敌人。 两只马蜂没有驱赶走敌人，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被摧毁，这种滋味肯定不好受。 吕克一边感慨，一边叹息，突然，他发现燃烧的蜂巢居然大有存活的可能 这是因为蜂巢过大，木柴的火焰一时无法迅速焚烧蜂巢，反而会由于摧毁一部分后，放跑一些存活的马蜂... 吕克见状，立刻解下腰间磨好的兔油，一把浇在蜂巢之上，哗的一声，火烧瞬间暴涨！ 无数的马蜂立即死于非命！ 一股浓浓的鸡肉味飘散开来，那是马蜂被炙烤的味道... 随手挥走烟雾，吕克砸吧砸吧嘴巴， “当然，既然做了敌人就要全部消灭掉嘛...” “这是丛林法则的规矩，很不巧，我们现在就在丛林...” 第十三章 开荒 “啪嗒！” 随着最后一根木桩被夯进土地，忙了一上午的吕克终于坐下来喘息一阵。 擦了把汗渍，目光望向鸡圈处。 距离马蜂窝焚烧已经过去二十天，二十天里，除了小查理渐渐恢复过来，就属鸡圈最为热闹。 经过一开始的折腾、扑跳，两只山鸡慢慢发现不用寻食也会被提供食物后逐渐安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两只山鸡的大战一触即发。 咯咯咯的鸡叫声从早到黑没完没了的响起，吕克有时候还纳闷，明明是一公一母，怎么还能斗的这么激烈？ 说好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呢？还指望它们能给自己产个蛋呢... 而除了鸡圈，第二个热闹的就是自己的木屋了... 吕克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 焚烧完马蜂窝后，吕克西南风预言果然实现，大雨来了... 那夜吕克刚到家，雨水便接踵而至。 这是吕克第一次在森林中见到晴天之外的第二种天气，来不及感慨就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传来，转身一瞧，自己的木屋居然漏水了！ 这让吕克有些苦恼，看来哪怕用黄泥茅草封住了房顶的缝隙，仍然挡不住雨水... 所幸的是，漏雨地方不是很多，吕克用锅盔和陶罐接住就行。 只是这雨下起来没完，或者说没有规律，隔三差五就来一次，不仅让木屋一会儿潮一会儿干，更严重阻碍了吕克的干活进度。 休息片刻，吕克起身编制篱笆。 篱笆的编制非常磨时间，砍树准备木材准备了数日，用它们建立一个基本的方形院子框架又花费好数日，等使用藤条编织时，更是需要五六天的光景。 加上时不时的小雨，今天才终于要将篱笆彻底完成 吕克手拿藤条从两根横档的间隙中穿过，从一边交替到另一边，逐渐向上编织，形成篱笆的主体。 篱笆想要坚固，缠绕的藤条必不可少，等把最后一根木头编完，吕克砍下多余的藤条，没等继续造篱笆门，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下，吕克无奈，只好进木屋等待雨停。 体型大了一些的小查理和吕克一起迈进屋，吕克站在窗前，有些焦急。 自打木屋搭好，他最重要的活是什么？ 当然是种粮！ 无论是外出交易，还是建造篱笆，归根结底是为了种粮做打算。 此时马上接近九月，地还没开垦出来，怎么能不让吕克心急... 等雨一停，吕克顾不得再编制篱笆门，开始真正开垦！ 沃德村村长曾经说过，一英亩需要播种一百磅种子，那么二十磅的种子只需要五分之一左右的英亩即可种满。 五分之一英亩的土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篱笆墙内肯定容不下，吕克选择木屋左侧的平地作为了耕地。 开垦首先就要除去地面的杂草碎石，这倒不难，由于最近不断下雨，土地松软，但还是花了吕克三个小时。 等累的吕克不得不暂缓下来捶打腰部后，新的难题萦绕在吕克心头。 他没有锄头等翻地工具... 就像沃德村长所说，锄头是农民的佩剑... 在曾经贫瘠的男爵领，农奴翻地一般都会用驽马，公牛这种动物只会存在大庄园内... 但此刻，吕克连驽马也没有。 吕克闭目沉思，他总会在出现困难时这样，希望自己脑中残留的微薄的知识能指引自己。 “曲辕犁！” 一个名词蹦出自己脑海，吕克猛地睁眼，却又随即眯起 如果没记错，曲辕犁还是要搭配牲口才行... 而且，成熟的曲辕犁，是装有铁片的，它并不是纯粹的木制工具。 吕克双目满是凝重，看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制造耒耜了... 耒耜，说白了就是木版锄铲。耒是先削出一根尖木棍，在距尖端不远处加上一个短横木，使用时把尖头插入土壤，用脚踩横梁使木棍深入，将土翻出；耜则把耒的尖头换位扁头木板，用来翻掘...配合自己的鹤嘴锄，人力翻垦... 当然这样会非常累...但那不是自己现在该考虑的事情，等到以后一切步入正轨，累不过一时的。 想到就干，吕克转手就砍树、削皮，抛光...等到晚上，成功将耒耜造出，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吕克就出门进行垦地。 还在发黑的天空不时传出咕咕的鸟叫，山林更显幽深。 吕克努力耕耘土地，土地是最诚实的家伙，谁都无法欺骗它，如果你选择了欺骗，那么换回来的只有死亡。 贵族老爷们是不屑于耕种的，养尊处优的他们有自己的农奴、牲畜，只需要丰收的时候坐享其成即可。 如果有那位贵族选择一起耕种，迎接他的将是赤裸裸的嘲笑，甚至会被其他贵族排挤、蔑视。 吕克没有这个顾虑，他又不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再者说，与那些农奴相比，吕克的干劲很足。 庄园的农奴们不是没有自己的土地，只是他们的土地非常少，而且还需要支付给领主租金才能耕种，最后自己的土地种出粮食后，将大量粮食上交，只留下刚刚果腹的数量... 你没听错，农奴们就是这么惨，而这还没完...农忙时，他们还不允许耕种自己的土地，需要先耕种领主的土地，完成领主土地的一切开垦、播种后才能耕耘自己的土地... 与其说拥有自己的耕地，不如说农奴只是获得了领主给他们稀少土地的使用权罢了... 吕克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这块土地是自己的，不需要向任何领主、教会上税！ 小查理奔跑在田地上，活泼的身影为吕克减轻了寂寥，等到阳光挣破云雾，露水挂满枝头，吕克已经开垦出五分之一的土地... 接下来整整三天，吕克将整片耕地翻了又翻，力求达到最肥沃的状态。 终于在第四日黄昏，九月份的第一天，吕克完成开垦工作，然后取出黑麦与小麦的种子，准备播种工作。 种地绝不仅仅是犁地之后播种就行，浇水施肥锄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其中浇水吕克靠近溪流，并不困难，施肥则是一项很重要的事情！ 吕克之所以这么自信，确定二十磅种子就能养活自己，关键就在这里！ 取出小麦和黑麦种子，望着这俩个不需要育苗也可直接播种的谷物，吕克伸个懒腰，回家睡觉。 第十四章 堆肥与马鹿 天一亮，吕克衔起木铲打开门，湿漉漉的空气裹住脸颊，带有泥土芬芳的微风钻进鼻孔，吕克迈开大腿向后山脚走去。 距离木屋大概三十码处停下，吕克盯着一座凸起的土包，举起木铲开始搅拌。 一瞬间，刺鼻的味道涌现出来，弥漫山林。 这里是吕克的堆肥处，是吕克制造肥料的所在地。 自打远行寻找谷物前，吕克就有意进行肥料收集，没有牛羊粪便，人粪便成了主要收集物资... 如果想要好的肥料，时间的发酵必不可少，人粪中蕴含的营养很多，同样，包含的杂质也多，想要变成不伤谷物的肥料，最少需三个月的发酵时间 吕克翻动着粪便，堆肥的环境其实是很苛刻的，既不能太干又不能太湿，找了半天才在这处通风便利的山脚落定，最近下雨还害得吕克经常往这里跑，像呵护婴儿一样给它们盖上厚厚的茅草。 吕克没有三个月的时间... 从吕克踏入这片山林开始，满打满算才四十多天。 如今距离谷物播种还有半旬，两者相加也不够发酵条件，无奈之下，吕克只好采用最笨的方法，勤加搅拌，争取尽快发酵。 可除了时间，吕克还有一个难题 ——他的屎不够！ 吕克终究只是个人...再能排泄，也排不出供五分之一英亩需要的粪便... 更别提还有内贼存在... 木屋里，小查理呜嗷呜嗷的跑出，直奔肥料处，被吕克一个木铲拍到一边 特么的，粪便本就不够，还想偷吃？ 吕克收回木铲，这是他制造的第二把，第一把已经损坏。 肥料的原理是什么？ 往大了说涉及一系列理论知识，通俗说其实就是为土壤提供肥力，而提供肥力的，不仅仅只有粪便 河泥、厨房垃圾、乃至草木灰，都可以替代。 没错，又是草木灰。 这个在黑暗年代堪称万金油的家伙... 所以吕克往粪便中，又加入了以上物资，才勉强凑出足够的化肥。 同时，为了更好的转化，吕克还将这些堆肥物料仔细切碎成较小的碎片，希望充分腐熟。 干到吃早饭时，吕克洗手烹饪，其实开荒一片可以种植的土地远没有这么简单，哪怕吕克做了这么多工作，但最后出土的肥料仍然会破坏土地...从而破坏庄稼。 但吕克并不担心，首先是森林里有的是无主之地，吕克还会慢慢开荒，等到明年就会有一块真正的熟地出现。其次，就算吕克准备仓促，最终产出的粮食也一定远超同时代的其他农民，等到明年三四月收获后，再配合山野间的猎物，渡过一个又一个的年份将不是问题。 吃完早饭，吕克带好装备，又扯下鹿皮和鹿角走出。 没错，自己要开始狩猎附近山林，除了自己以外最大的霸主——马鹿了！ 来到这里第一天时，吕克已对马鹿垂涎三尺，碍于没有居所和实力不足，没有轻举妄动而已。 马鹿身上的好处不用多说，光是捡来的那张鹿皮就让自己受益匪浅，吕克关好门窗，这一回自己不打算带小查理。 狗的成长期与人不同，一年左右就能成为大狗，虽然小查理比平常又高了一寸，但远没到狩猎的时间，上回已经捅了马蜂窝，这回狩鹿需要更加谨慎，不能有一丝大意。 马鹿不是普遍人印象中像花鹿那般拥有好看的肤色，马鹿通体深褐色，面孔丑陋，体型巨大，奔跑较快，再加上拥有鹿角，是非常难狩猎的动物。 马鹿群的基本是母系社会，一个庞大的鹿群很少能看见成年雄鹿存在，由雌鹿为首，领着一群孤儿寡母，雄鹿全都单独或三两成队游离鹿群四周。 上回在森林发现的死鹿，很大概率就是雄鹿。 吕克来到鹿群必经之地，经过几十天的接触，吕克已经把对方的活动路线掌握，马鹿习性恰恰与蜂群相反，白天里多在山坡晒太阳，清晨黄昏才是频繁活动的时机。 一名优秀的猎人一定是会掌握各种动物的生活习惯并做出相应调整的人。 挖坑者吕克还是先挖出一个陷阱，马鹿身高几乎和自己持平，想要困住它，所需要的坑绝对不是一般的深。 挖了足足一天，从早挖到晚，中途仅仅去田里和化粪池逛了一圈，才挖出一半的进度，等到第三天下午，吕克才真正把坑弄出来。 狩猎狩猎，狩和猎是并存的，布置陷阱等鹿来自投罗网其实是很被动，主动进攻才是好办法。 可马鹿这种生物，先不说能不能单枪匹马制服住，首先你就追不上它... 想要成功狩猎，就必须有一件武器——弓箭！ 按吕克自己话说，弓箭是人类最凶狠的武器之一，好的弓箭射程远、威力大，不仅可以用来出其不意的暗杀，也能在正面交锋中击败敌人。可也正是因为它的毒辣，几乎所有骑士都不齿于弓箭手... 在他们朴实又愚蠢的思想中，从小训练马术、剑术、骑枪，拥有高贵血统和坚固盔甲的骑士，居然被一名穷困、肮脏、低贱、没有骑士精神的弓箭手射杀了，这不是对骑士阶层最大的侮辱吗？ 真正的骑士，是不屑于用弓箭的！ 不巧，吕克不是骑士，所以他没有心理负担，并侥幸会些箭术... 虽然不怎么精通就是了。 但用于狩猎绰绰有余。 只是...吕克布置好陷阱，带上鹿皮与鹿角，躲在一片高耸的杂草中，将鹿皮披在身上，鹿角举过头顶，心里暗暗叹气 只是弓箭的弓弦可需要鹿筋才能制造...没有弓弦就谈不上弓箭...可没有弓箭又狩猎不到鹿，没有鹿就没有弦...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循环。 所以，吕克只能老老实实的扮演古老的狩猎方式——扮演雄鹿！ 此时已经九月，吕克经常会在不经意间在山林中听见高昂的鹿鸣。 那当然不是鹿群在高歌，而是鹿群发情期到了！ 九、十月正是鹿群的繁衍期，游离在鹿群外的雄鹿们纷纷踏回，争先恐后地用鸣叫吸引雌鹿们与它交配，至于来了几只雌鹿，雄鹿来者不拒，越多越好... 这种贪婪的嘴脸当然会让其他雄鹿不满，所以这个时候经常会有雄鹿彼此对撞，用雄性间最原始的角力胜负获得生育权的资格。 布置陷阱守株待兔确实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引来马鹿，可利用鹿皮、鹿角来扮演雄鹿，却可以吸引无论是急于交配的雌鹿、还是驱赶同类的雄鹿，都是最好的战略！ 极具语言天赋的吕克努力扶稳鹿角，用声带发出呦呦鹿鸣，鹿鸣回荡山林间。 从下午喊到黄昏，终于有一头马鹿出现在吕克视野。 第十五章 狩鹿 太阳染红群山，一片火烧云蔓延百里，预示着明天将是个好天气。 火烧云下，一头大约六英尺重四百磅的雄壮马鹿缓缓踏入山林 鹿脚重重踩在草地间，柔软的青草顿时被沉重的四蹄压弯腰，汁水溅出，草香四溢。 从下往上，健硕的肌肉遍布它的大腿、身躯，黝黑的脸上，一对饱含战意的双瞳正目不转睛地盯紧山坡处晃动的鹿角，随着鹿角摇摆，它也不时扭动，似乎在压抑着汹涌的怒火。 作为一头已经荡平四周、即将获得该领地唯一交配权的雄鹿，对一对陌生鹿角的出现，惊讶又愤怒。 它惊讶于居然还有其他雄性存在，又愤怒于对方居然如此光明正大的进行挑衅。 四百磅的体型注定了它才是这片区域主宰，处于发情期的生物，即使是食草动物，也会变得暴虐冲动。 马鹿抬首高鸣，似乎是牛叫般的哞哞声响起，自然界的动物非常纯粹，从远处那边传来一点也不厚重有力的鹿鸣以及远不及自己宽阔、巨大、锋锐的鹿角判断，对面的马鹿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只要击败这头不开眼的雄鹿，在接下来的日子，它将会尽情享受繁衍权。 马鹿后蹄开始尥土，微微低头，鹿角平齐，这是战斗的姿态。 强而有力的蹄击也是马鹿的一种攻击方式，此刻化为前进的驱力，伴随着高昂的吼叫，魁梧的马鹿朝着山坡处发起冲锋！ 哒哒哒，哒哒哒 鹿蹄有力地奔跑带翻泥土，每一步都像擂鼓般沉闷，蹲在杂草中的吕克屏气凝神，一点点目送对方朝着自己挖好的陷阱狂奔而去。 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马鹿的速度越来越快，展现出它最原始的野性，山野中肆意突进的雄鹿，真是一幅荡气回肠的画卷，可惜，仅此而已了！ 当马鹿的前蹄踏进陷阱，惊人地速度此刻成了致命缺点——马鹿整个身躯因为前蹄失落瞬间失去平衡，极快的速度让它没办法刹住，几百磅的体重顿时压垮了自己 轰隆！ 巨大的轰鸣伴随扬起的尘土，一阵阵凄惨恐慌的嚎叫替代了刚刚的雄鸣，从深坑中四散而来 “哦～感谢上帝！” 吕克激动的站起身，骨子里根本不信仰宗教的他此刻也忍不住剧烈欢呼 吕克已经搭建过不少建筑，但从没有像此刻这么高兴 平心而论，吕克还真没预想过能狩到这么一头雄壮的马鹿，拜托，那可是一头四百磅的鹿啊！ 除去骨血，也有近三百镑的鹿肉出产。 三百斤...只要处理妥当，再储存一些山果，平稳渡过这个冬天将不再是奢侈。 吕克哈哈大笑抽出十字剑，夜长梦多，他要迅速杀掉这头马鹿再说。 兴高采烈的吕克刚跑出没几步，突然变故横生。 在这座挖掘了足足三日、寻常野兽都无法逃脱、深达十英尺的深坑中，这头已经前蹄扭伤的马鹿，居然不可思议地在吕克眼前硬生生从坑中一跃而出！ 这头无愧于附近最强的雄鹿，刚一露头，眼见手拿利剑的吕克，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见鬼！！” 吕克瞪大眼珠，他还从没见过这种稀奇事，这种现象已经堪比自己被钉头锤砸中脑袋还复活了。 这些念头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吕克几乎是在马鹿逃走的下一秒，就立马反应过来，撒开腿穷追不舍！ 到手的猎物怎么可能把它放跑？这回煮熟的鸭子飞走有什么两样？ 就这样，一个拎着明晃晃的十字剑的双脚直立生物，和三蹄着地的雄性马鹿，开始在山林间展开追逐战。 为什么说是三蹄着地，那是因为马鹿其中一蹄已经严重扭伤，虽然并没有悬空，但每一次落地都不免一瘸一拐，这也是吕克敢于追赶的信心，否则自己疯了，去拿双脚追四蹄 求生的欲望激发了马鹿的潜力，哪怕是重心不稳仍然将吕克远远甩在身后，可吕克就像一只阴魂不散的魔鬼，仍由它怎么奔跑，都甩不掉吕克的追捕。 它简单的大脑当然不知道，吕克之所以能紧紧咬住它，刨去它的速度已经下降，更是因为它特有的三蹄着地足迹极为特别...堪称山林独一份，每一次吕克就要跟丢，趴在地上细细辨别足迹，总能找到它的方向，继续粘住。 可哪怕如此，追赶途中的吕克仍然后悔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应该把小查理带出来了，有猎狗的灵敏嗅觉在，除非彻底甩开，否则任你怎么奔跑也无济于事！ 动物的耐力是比不上人类的。 就像人类的速度比不上它们一样。 自然界，除了人类，没有任何一种生物，可以围着你不紧不慢地跑上一两个小时... 几乎可以称作折磨的狩猎手段让这头马鹿终于崩溃，最终在一处森林间，四肢酸软，口吐白沫，轰然到底。 不一会儿，满头汗水的吕克赶到现场，这位从黄昏追到晚间，足足跑了一个半小时的男人拄剑而立，大口喘着粗气： “...真..真特么能跑，该死的...累死老子了...” 刨了一天坑、学了一下午鹿鸣，又跑了一晚上的吕克体力也快到了极限，汗水扑簌簌地从头顶往下落，沾满了睫毛和胡须。 吕克强忍着疲惫，走上前一剑刺死雄鹿，然后去河边灌了大口水，休息片刻后，着手运走马鹿。 狩猎马鹿不容易，怎么把马鹿带回木屋更是难题。 四百磅的重量，根本不是吕克凭人力能抬走的。 思考片刻，吕克走回木屋取出斧头砍下一些藤条，并放出小查理，用之前还剩余的一些木板做出了简易的板车，说是板车，其实就利用木板减少摩擦力，根本没有滑轮。 马鹿虽然领着吕克跑了一大圈，其实从始至终没有距离木屋的直线距离有多远，吕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马鹿尸体弄上板车，这个过程让吕克肌肉酸痛，汗如雨下。 等到大约夜间九点多，吕克斜挎着绳索，在小查理汪汪汪的叫声开路下，直到月亮高悬半空，才筋疲力尽地赶回木屋。 吕克将马鹿放在木屋左侧，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赶回屋内，倒头就睡。 第十六章 风干肉与播种的因果关系 只休息了没多久，吕克马上睡醒，刚起身，胳膊、大腿、腰间便传来撕裂的疼痛，忍不住龇牙咧嘴。 这是肌肉拉伤了 可吕克顾不上疼痛，推门而出，被潮湿茅草覆盖的马鹿尸体静静躺在那里，小查理趴在尸体旁边睡觉，似乎是在看守。 九月份的勃艮第地区气温已经不想早先那么高，但仍然炎热，马鹿尸体放一晚上，说不准会变质发臭，吕克只睡了一会儿，此时月光还没黯淡。 吕克将茅草拨开，取下小刀开始分割尸体，原吕克屠宰过动物，但马鹿还真是第一次 “得益”于西北部诺曼底公国只允许贵族打猎的风俗，奥弗涅伯国领主也纷纷圈地围猎。 吕克找来一些细藤条，把小刀插进马鹿的肛门。 稍微扩开一个口，吕克将肠子拽出，用藤条将肠尾端绑紧。 接着将马鹿翻过来，顺着尾巴一路划开肚皮，鹿肉紧致，吕克手刀并用才掏开肚腹，随后摸着食道一路向前，在鹿颈周围系上另一根藤条。 割断食道，吕克捧起内脏用力一扯，所有五脏六腑纷纷被拽出体内 被藤条系住的食道、肠道，没有丝毫粪便、食渣泄出，只留下一副马鹿躯壳，干净利落。 切下心肝，其余内脏被吕克挑出一些扔给小查理，剩下的全部掩埋，比如，大肠不是不能吃，但吕克实在懒得清理，所幸用刚刚那招一劳永逸。 弄完这些，吕克就要着手剥皮。 这张鹿皮比自己原有那张宽阔的不止数倍，曾经的那张因为腐烂太多，剩下的只够吕克当个毯子，可如今有了这张，别说将毯子升级成被褥，还能余下一些做成鹿袄、鹿皮靴，即使这样，甚至还能有富裕... 自己的鞣制手艺精进不少，再加上有鹿脑，吕克有自信将它完全制好。 等囫囵个剥完鹿皮，剩下的无非就是切肉了。 这个过程相对简单，割下鹿腿等大肉块，肋骨较多的部分就被吕克用斧头割开，准备明早炖着吃。 抽出鹿筋放好，又锯下鹿角，天已经大亮 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苍蝇到处乱窜，惹人心烦，吕克取出粗盐，将一部分鹿肉划出刀口，撒上粗盐，准备风干。 吕克的盐并不多，前些日他又去了盐石那里，已经找不到可以炼制粗盐的石块。吕克相信，那座山中肯定有一座盐矿，可那真的不是吕克一人之力就可以完成的。 吕克还有大概十磅盐，暂时够吃上很长时间，舍得腾出一部分制作腌肉，但剩下的大部分鹿肉将进行烟熏风干。 无论是烟熏还是腌制，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接下来的几天吕克除了偶尔进行翻动肥料和田里除草，剩下的时间都在处理鹿肉和鹿皮。 终于在九月过了一半后，吕克看着眼前的木屋，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四四方方的篱笆墙将一整块土地包围，削尖的木桩、结实的藤条无一不在透露它的坚固，一对更加霸气的鹿角挂在篱笆门左右，仿佛彰显着此地主人的勇武 走进篱笆院，左侧栅栏是鸡圈，右边是一间阴凉的木棚——这是吕克新搭建的建筑，木棚内，无数的肉干被藤条悬空吊起，不时有风吹来，肉干微微晃动 娇艳的野花会让人赏心悦目，但这一幕却更能让人心潮澎湃。 但更让兴奋的事情是，今天，终于到了播种的时刻了！ 就算有再多的肉，谷物作物仍然才是人类的主食。 天见可怜，吕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吃过一次主食！ 每天就是鱼、山果... 看起来不错，但其实营养并不均衡，唯有真正将面包造出来，才算真正的衣食无忧。 吕克带着种子走到精心料理的土地前，破土开工。 土地是神圣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 吕克的男爵与对面打生打死，争夺的无非也是更多的土地。 吕克一脸肃穆的进行播种，每一步认真且庄重，乌云已经散去，阳光再次降临。 吕克已经习惯了汗水的粘稠，播种过程中，吕克将小麦与黑麦分开种植，两者虽然品种接近，其实大不相同。 当然不是种植上的不同，而是食用上的不同。 黑麦更加粗糙，也是农奴们食用的食物，不像小麦磨成的白面包，黑麦做成的黑面包往往会被农奴掺进木屑等杂质，这是粮食稀少下，农奴们逼不得已的方法。 可贵族就不同了，柔软且香喷喷的白面包岂能糅杂其他东西？就算糅杂，那也应该糅杂蜂蜜才对。 于是，黑麦和小麦，在人的划分下，也有了阶级。 吕克没有那么多说法，他只是想看看两者产量的不同罢了。 均匀地将种子全部撒在田地，在此之前，吕克已经给土壤施了一点点肥料，数量不多，一连等了三五天，等到种子发芽，又过了几日，吕克才正式施肥。 施肥可不是越多越好，凡事都有一个量，过犹不及，吕克用前些日拖拽马鹿的板车运送肥料。 吕克不是没有想过做独轮车等更加省力的工具，主要是，吕克实在不知道怎么用一把斧头和小刀将圆圆的车轮造出来... 望着茁长成长的幼苗，吕克心里充满希望，但下一秒就懊恼地捶打太阳穴。 自己真是糊涂了，光想着建篱笆防护自己的安全，忘了护卫田地的安全了！ 甚至当时吕克为了省事，还将田地迁出篱笆外，此时吕克才想起，这里可是野兔、山鸡、鹿群泛滥，这些可都是会啃食谷物的家伙！ 一想到这吕克就马不停蹄地开展新一轮的栅栏工作... 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吕克才将田地用略逊于木屋篱笆的栅栏围住，在此期间白日吕克带着小查理恐吓周围的动物，夜间就将已经化为骨头的鹿首及鹿角挂在竖起的木桩上，震慑群雄。 期间还不断有鸟类前来，吕克擒杀了几只，又造出稻草人，如此，外界的侵扰基本被消除。 剩下的，就是内部的呵护。 种田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但为了自己的肚皮，吕克并不烦躁。 第十七章 弓 种田这段时间堪称吕克最繁忙的日子，肉食不缺的情况下，吕克每日除了去田里干活，基本没有其他的事情，甚至之前说好一直要做的篱笆门也没做。 偶尔空暇时，吕克会出去寻觅新的食物，食物这种东西，就像钱币，没有人会嫌弃多，只会嫌弃少。 吕克自以为已经将周围的林间逛了个遍，没想到在十月份时，居然在东边发现了一片苹果树！ 这个月份正是苹果结果的时间，红彤彤的苹果像一颗颗红宝石，垂在青翠的树叶中。 吕克很少用娇嫩来描述苹果，但此刻看见无比漂亮的苹果树，恨不得把眼睛贴在苹果上。 果断摘了几颗解馋，然后回家用藤条编制了藤筐装走满满一大框。 就这样，等庄稼慢慢稳定下来后，闲下来的吕克打起了制造弓箭的心思... 弓箭和投矛可以说是独属于人类的武器，自然界还从没有其他动物拥有这种远程打击的能力，充其量一些猴子捡几块石头扔扔。 弓身的选材要有韧性，没有韧性的木头，根本无法承担起开弓的压力，容易折断。 这一点吕克不缺，这片阔叶林是混合林，无论是柳树还是橡树都可以承担弓身的需求 而弓弦，鹿筋是极佳的材料之一，牛筋最佳。 其实，真正的一张好弓，制作出来最少需要数年，无论是弓身还是弓弦，木头和筋经过处理存放四五年后才能达到久用不坏的程度。 吕克当然不需要这么麻烦，对他来说，弓箭越早造出越对自己有益。 吕克拎起斧头起身挑了一棵橡树砍倒，从中劈出一条三英尺的木心，接着用小刀抛光打滑。 不比平时随便削皮几下当房梁用，弓身平且窄，需要细细打磨，可吕克缺少打磨的东西，思前想后，只能拿石头进行加工，可想而知这有多慢，于是光这一步，就让四天时间匆匆流去。 等打磨出一块平滑的木板，就可以在木板上刻出弓的形状了。 弓分成弓梢、弓把和弓臂。 弓把就是弓箭手开弓搭箭时握住的地方，弓梢是两端末尾处，弓臂就是其余部分。 好的弓这三部分是分开完成然后组装一块，吕克直接作为一个整体打造。 首先弓把要略粗于弓臂，这就需要吕克将弓臂部分继续磨窄。 吕克不是专门的造弓人，就像他不是专门的建筑学家，一切都是野路子，好不容易把弓的形状刻出，真正的难点才刚刚出现： 弓形是出来了，但想要使用，就必须训弓！ 训弓说来简单，就是不停的扭转、压弯、绷紧弓身，但非常考验手法，吕克经常因为训弓累的满头大汗——它依靠的不是蛮力，太重的力量会折断它，但太轻了又达不到训弓的目的。 这种攒足力气却还要小心翼翼的微妙状态最累人。 吕克不断的调整弓身，使它看起来完美，可每次闭上一只眼斜看，总能发现弓身的不对称。 缺少专用的工具和经验，吕克摸着石头过河，一直到十月中旬，才算把弓调整完毕。 将这段时间晒好风干浸泡的鹿筋取出，削成细丝再细细搓捻成较为粗壮的绳，固定在弓梢两端，吕克拿起试了试，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整体还不错。 等完成弓身，下一步自然就是箭矢了。 箭矢箭矢，顾名思义，箭杆与矢都是重中之重，吕克没有铁，只能将鹿骨磨尖做骨矢。 箭杆也比较麻烦，吕克好不容易削出一根箭矢后，张弓一拉，却发现箭矢直接断裂了... 吕克深深叹口气，弓箭的制造比预想中还要更加困难。 没办法，吕克只能又重新造出一批，这一回进行了简单的干燥处，又不断矫正。 直到十月底，这项进行了大半个月的造弓工作才终算完成。 勃艮第边境森林，天气渐渐凉爽 吕克带上这把在老练弓匠眼中根本称不上是弓箭的弓箭，对准一只野兔 吕克眯起双目，屏气凝神，搭箭开弓。 “放！” 韧性不错的弓身带动箭矢瞬间射出，箭矢破开空气的声音在耳边呼啸，嗖的一下，射偏了 “可惜了...” 吕克叹口气，他不是不会射箭，只是不熟练，再加上这把弓确实有点问题。 好的弓箭手是箭矢喂出来的，本着这种精神，接连射了好几次，虽然还是全部射歪，但吕克能感觉到，自己逐渐适应了这把弓，相信只要再练习一个月左右，就能进行简单狩猎。 心满意足地吕克在木屋悬好弓，同样挂好用藤条捆住的十二支箭。 搭配上一旁的十字剑和圆盾，吕克找到了一些战士的感觉。 尚武精神一直是萦绕在人类骨血中的意识，无论你热不热爱打斗，对武器的喜爱不会减少。 尤其是在野外的吕克，弓箭的出现，也是安身立命的保障。 注视着小圆盾，吕克准备以后用鹿皮把它打造成皮革盾牌。 “汪汪汪！” 这时脚边的小查理吐着舌头将头伸过来，一晃三个月已过，小查理高了不少，再等三个月，就可以和自己捕猎了，但随之而来的，是越加活泼，经常干一些让吕克啼笑皆非的事。 吕克无奈地将小查理的狗头推开，转身出门，去鸡窝捡拾鸡蛋。 没错，山鸡终于开始下蛋了！ 经过三个月的交往，这对山鸡从敌人变成了恋人，尽管九十月份已经不是鸡的繁殖期，但还是为吕克产下了一枚枚鸡蛋 用陶器煮出一碗鸡蛋汤，熟悉的味道让吕克大呼过瘾。 逐渐充足的食物，渐渐增加的武器，吕克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强，相比于第一天的窘迫，自己现在简直像个富豪。 当然，自己缺少的东西仍然很多。 夜晚，吕克与小查理走进木屋睡觉，吕克罕见地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又过上了不需要付出过多劳动就能衣食无忧的生活，山珍海味接连不断，让吕克口水直流。 没等吕克过多回味，一阵杂乱的声音传进耳朵： 先是山鸡扑动翅膀的咯咯声，接着是小查理一改温和面孔，狰狞的对着木门，从喉咙中挤出恶狠狠的吼叫声 最后，是一阵阵凄厉、悲凉，仿佛从梦中走出的低沉而凶狠的嚎叫 吕克瞬间从床上坐起，瞳孔剧烈收缩 这是.... 狼！！ 第十八章 狼群来袭 狼嚎！ 吕克快速跳下床，短短一息就取下十字剑盾牌，将浑身炸毛的小查理推到一边，微微移开门缝，向外观察。 残月下沉，夜垂山谷，森林四周不断有彼此呼应的凄厉狼叫，吕克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自己最不好的猜想成真了，这不是一两只狼，而是狼群来袭！ 九十月，不仅仅是马鹿发情期，也是野狼的觅食期，刚刚产下多名幼狼的狼群必须为冬天做准备，而吕克木屋内储存的大量鹿肉成功吸引了这支饥饿的狼群。 狼群是不会轻易入侵人类村庄的。 但那是最少七八户人家组成的村落，不是荒野山林中的独门独户。 吕克头顶渗出汗水，如果是一两匹野狼，纵使有些危险，作为沙场浴血过的老兵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可狼群就不同了 狡猾又凶狠的狼群就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如果是在荒原上不小心碰上狼群，仅凭一人死亡概率会很大，尤其是医疗水平低等的现在，不死于狼口，也会死于感染。 注视着前方没有编好的篱笆门，吕克心中无限懊恼 “难道就这么把鹿肉山鸡拱手相让？” 吕克眼神发狠，生存不易，自己为什么来野外开荒，就是不想看那些欺压自己贵族的脸色，如今向狼群退让，日后万一来了土匪，是不是还要退让，那他还开荒什么？ 吕克转身套上锁子甲，将小查理关在屋内，只身走进院落。 小查理还太小，出来只有送死的份。 双脚踏在坚硬的土地，这座院落踏足过无数遍，头一次感觉到浓浓的不安全感，狼群还没有发动攻击，似乎是在利用狼嚎召集同伴，吕克趁此机会小跑着奔向篱笆门口。 吕克不是没有胜算，四周高高砌垒的削尖木桩给了自己不会腹背受敌的屏障，只要坚守此地缺口，就足以捍卫自己的木屋安全 栅栏内的山鸡咯咯咯叫个不停，狼群的威慑让它们无比惊慌，小查理也在吼叫。 狼嚎声渐渐停歇，但吕克知道它们没有离去，因为在不远处的森林间，一双双散发着幽幽绿光，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在黑暗中悄然浮现 肮脏成结的毛发被逐渐消弭的月色映照，它们非常狡诈，就是在等黑暗完全笼罩大地的那一刻。 吕克吐出一口浊气，握紧剑盾，似乎是进攻前奏的呼哧呼哧声在前方肆虐 半晌后，当乌云吞没残月，狼群终于进攻了！ 先是两对绿油油的眼睛从狼群脱离，一左一右朝自己逼近。 自然界所有生物都很聪明，尤其是掠夺者，生活在深山中的狼群没有见过吕克这种动物，需要派两匹前锋探探底。 两只野狼越来越近，尖锐的利齿不时露出，似乎是在恐吓吕克。 就在双方不足十步，两匹狼屈膝下伏，即将突进刹那，吕克突然举起十字剑猛然敲击盾牌！ 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吓的右边的野狼一个哆嗦，不自觉的顿住脚步 也正是这时，左侧没有停顿的野狼孤身一头向自己扑咬而来 “吼！” 凶厉的狼叫从喉咙挤出，布满利齿的嘴巴咬向自己大腿，吕克身形微拧，左手紧紧扣住圆盾的凹槽，向斜下奋力一挥，啪的一声，结实的木盾重重砸在野狼头颅，顿时砸的它眼冒金星，痛苦的翻滚出去不断呜咽 与此同时，右侧的野狼终于反应过来，龇牙咧嘴地跃前，直奔吕克脑袋 吕克双腿半曲，矮下身子，灰蒙蒙的野狼从头顶飞过，恶臭的气息钻进鼻孔，没等野狼落地，吕克用惊人的速度折身，十字剑挥砍而出，此刻野狼已经摔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不等腾挪躯干，锋利的剑身已经砍在它的后腿，伤口由线成口，鲜血瞬间趟出，比前一只野狼更加凄惨的叫声响起，一瘸一拐的向旁边狼狈窜逃。 吕克没有追击，仍由两只野狼落荒而逃，狼群出师不利，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过了片刻，迎接吕克的，反而是几乎倾巢而出的狼群！ 刚刚的冲突让吕克找回了当初在战场的凶悍，可面对十几双眼睛的围剿，仍然有些胆寒。 能不能平稳渡过今夜，就看眼下这一战了！ 自己不需要击杀太多，只要击杀两到三匹野狼，狼群自会溃散！ 前提还得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 小查理焦急地用两只前爪不断在木门扒挠，作为一条忠诚的猎犬，虽然还没有长大，却已经有了要和吕克共患难的心思。 听着外面一阵阵狼嚎，和吕克奋力反击的怒吼，小查理恨不得飞向吕克身边，但最让小查理心急如焚的是，它灵敏的嗅觉，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在鼻尖萦绕，这让它浑身绷紧，对着气味传出的方向狂叫，希望能吓走对方亦或引起吕克的注意。 “汪汪汪！！” 小查理的狂吠被木门格挡，滞留在了屋内... …… 狼群内也有等级制度，试探吕克实力的两头前锋狼最为低等，一般都是狼群吸纳的外来成员，因为进食梯队在最后，比较羸弱。 而此刻进攻的却是头狼带领下的真正狼群精锐，各个体型硕大，彼此间配合默契。 堪堪躲过一头野狼的撕咬，吕克转眼就要面对另一匹野狼侧翼攻击。 右手攥紧剑柄果断挥剑斩下，三英尺长的十字剑划过夜空，通体黝黑的野狼见状不再前进，立马后撤，毫不拖泥带水。 看到这种情景，吕克心底沉闷，鏖战片刻，对方却没有像想象中直愣愣朝袭来，反而呈半圈状团团围住，时不时侵扰一下，只要自己反击，就会立刻退去，而只要自己稍显疲态，又会卷土重来。 这种恶心的打法，让吕克想迅速解决几头野狼的计划落空... 对方无愧是狡诈的捕食者，头狼似乎通过前两头狼判断出自己的难缠，所以压根就没有打算硬拼，而是想依靠狼群数量众多的优势，将自己慢慢耗死。 时间渐渐推移，吕克后背逐步被汗水浸湿，明白了狼群的战术，吕克却仍有些不解 自己是没有杀死任何一只狼，可也是死死守住了门口，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没有什么荣辱观念，面对自己这种劲敌，狼群最好的做法是果断撤退，寻找更易捕捉的食物，何必一直咬住不放？ 没等吕克过多思考，一头明显比其他狼要魁梧一圈的杂色野狼从狼群中缓缓走出，恶狠狠的望住吕克 头狼！ 终于要发动总攻了吗？ 似乎在验证吕克的话，头狼迈开步伐亲自向吕克狂奔，与此同时，几名似乎是头狼亲信的野狼也亦步亦趋伴随左右 “嗷呜～～” 头狼发出嚎叫，五六头恶狼瞬间从四面八方围向吕克！ 吕克瞳孔收缩，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斩杀头狼击溃狼群！ 举盾握剑，吕克死死盯住中间的头狼，他的目标只有对方，吕克死死盯住对方，四目相对下，吕克忽然有了种荒谬的想法，仿佛在头狼眼中看出了戏谑的情绪 吕克眉头微皱，突然心头一悸，身后小查理的狂叫声越发激烈，一股没由来的恐惧直奔心间，难道.... 吕克果断转身，瞬间头皮发麻，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在篱笆墙内暴起，一头不知何时已经早早蛰伏在院中的恶狼从天而降，直接爬在吕克头顶！ 第十九章 恶战 仅次于头狼的凶恶野狼四肢抱住吕克的头颅，张嘴就向下咬去。 恶狼最是喜欢撕咬猎物的脖颈，知道这一点的吕克顾不得四周见势猛扑的其余野狼，连忙侧首，剧烈摩擦声迭起，头顶的恶狼一口咬在了吕克的锅盔上，铁制的头盔顿时崩的野狼牙齿生疼。 发黄的狼齿间流出的粘液丝丝拉拉，躺在吕克脸上，无比恶心， 突如其来跃上自己脑袋的野狼确实让吕克心脏几乎跳出，但随着腥臭难闻气息萦绕鼻翼，一股血勇反而涌上心头，吕克扔下盾牌，左手狠狠薅住狼尾巴，嘶吼道：“给老子下来！” 锁子甲无法为野狼提供爪勾力，吕克用力一扯，居然将这头野狼活活拽下！ 尾巴连接着犬类脊椎，极度的疼痛让这头野狼四肢乱颤，哀嚎不止 吕克趁势一脚重重踩向灰狼的脖颈，咔嚓一下，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吕克看都不看它一眼，吕克被野狼纠缠的时候，头狼早就带着群狼奔到腿边，几乎是同一时刻，足足四头野狼一起咬向吕克的双腿、腰间、胸口 吕克毫不理会后两只，丢掉盾牌的他干脆双手反握长剑，向右腿袭来的野狼上空狠狠刺下！ 利剑刺破狼皮、脂肪、骨头，直接将这头凶猛的野狼钉在地上，鲜血汩汩流淌，当场死亡！ “该死！” 杀死这头野狼的同时，吕克一并发出痛呼，左腿处，已经被另一头狼咬住，牙齿撕烂马裤，嵌在吕克的血肉中！ 忍着剧烈的疼痛，吕克反手抽出腰间的小刀，对着灰狼的眼睛直愣愣的捅去，匕首扎破它的眼球，吕克隐藏在锁子甲下的肌肉隆起，雄浑的力量瞬间让小刀牢牢深入，刀尖顺着眼睛扩展到大脑，左腿的野狼松开牙齿，发出渗人的哀嚎，满地打滚。 另外两只野狼咬在锁子甲上，无功而返。 对峙了半夜，此刻双方才终于爆发了真正的冲突，只一瞬间三匹恶狼殒命，吕克左腿严重受伤。 乌云再次移开，月色又攀树梢，吕克抽出十字剑，望着狼群逐渐退去。 动物是很实际的，损失了三头成年野狼还没有拿下吕克，根本不用头狼吩咐，剩余的狼已经自发的向后退去，低等级的野狼甚至开始逃窜。 头狼略有不甘和恐惧地回望吕克，最终也无奈转身离开。 左腿剧烈的疼痛让吕克有些难忍，那不仅仅是伤口的疼痛，还有肮脏的唾液、细菌带来的伤害，可吕克却不能表现出一点疲态，直到狼群彻底消失不见，才蹲下身挽起裤脚，看着血肉模糊的小腿... 一排排的齿痕印在小腿肚上，层次不齐的肉孔正不断流血，所幸吕克的快速反击，才没有被硬生生把肉撕扯下来。 吕克转身打开木门，闻见血腥味的小查理一把扑过来，围着吕克转圈。 望见吕克的伤口，小查理明显一愣，然后伸出舌头下意识想要舔舐。 这是野生动物治愈自己或同伴的手段之一。 被吕克推开，自己的伤口明显感染了，要是被舔只会更糟。 吕克顾不得收拾“战争”，带着小查理赶到河边，他需要对方为自己充当警戒。 吕克临走时从壁炉中取出一些草木灰和盐，来到河边先是用力挤出伤口的血液，然后用盐水细细清洗，火辣辣的感觉让吕克倒吸冷气。 感染是这个时代最恐怖的事情。 一场战争下来，直接死亡的人数远没有事后感染死亡的人数多。 整片大陆的医师水平更是潦草，贵族有专门的医师相对好些，但普通人的医生一般都由理发师担任，这些动不动就放血、截肢的“医师”，然后接下来就是祈祷上帝保佑，只要信仰虔诚，那么自然不会死去，如果死亡了，那只能说明你不够虔诚... 这种观念甚至比感染本身还要可怕。 清洗完毕，吕克又找来一些蒲公英，将它捣烂，混合着少量草木灰，仔细敷在伤口上。 蒲公英算是最随处可见的具有消炎作用的植物了，但接下来吕克到底还会不会感染发烧，就只能听天由命。 回到木屋旁，鸡圈内的山鸡明显没有从这场惊心动魄的狼群袭击中走出，两只前段时间还彼此不顺眼的山鸡依偎在一起，像鹌鹑一样缩脖收翅，看起来非常可笑。 小查理倒是望着死去的野狼尸体，一阵龇牙咧嘴。 瞧着死去的三头野狼，吕克怒气未消，想了想，在木屋前方两百码处，竖起了三根尖桩，然后将三头野狼效仿这个时代其他贵族震慑山匪、流民的方式，将它们的尸体挂在木桩，以儆效尤。 用沙土淹没了门口的血迹避免遭苍蝇，吕克才回到屋内沉沉睡去。 …… 时间转瞬即逝，一连五天吕克身体没有任何不妥，吕克才真正放下心。 又花了几天吕克将篱笆门打造出来，算是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 不过这次战斗也让吕克开始反思： 自己的失误一是亡羊才补牢，狼群袭击后才想起篱笆门没修好，所以才导致自己陷入恶战，虽然是因为忙着耕种无无法抽身，可如果篱笆工事彻底完成，吕克大可以稳稳坐镇木屋内，就算有狼侥幸进入，也可以来一只杀一只，不必向刚刚那样被围攻。 第二，则是自己的粗忽大意。 吕克实在没有想到，狼群居然提前派出一名“间谍”埋伏在自己的庭院内，而且还真的一声不吭、连眼睛都不睁开以免被发觉的蛰伏，这属实让吕克大吃一惊，也属实差点让吕克死于非命。 难怪之前，山鸡和小查理不断的叫嚷。 第三点，则是因为吕克的战力严重不足... 打铁还需自身硬，别的不说，如果吕克会射箭...那结果自然又会不同... 远远射杀几匹野狼，对方就没有进攻的想法了... “说到底，还是得练！” 吕克咬牙，最后一点原因，也是吕克准备要下一步进行的事情是： 人！ 没错，就是人！ 人永远都是群居动物，这一点毋庸置疑，再隐居的山民也会和外人进行交易。 吕克在山林开荒已经体会到没有帮手的艰苦，此刻遭遇袭击，更是进一步体会到孤木不成林的道理。 如果吕克被袭击时有帮手在...什么篱笆门没修好、什么自己粗心大意、什么没有射术通通烟消云散，两个人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一个人能比的。 所以吕克下一步的动作，不是别的，正是招揽人手！ 只是...招揽什么样的人手，招揽多少人，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吕克没有打算招一堆流民过来，招募过来的流民也许转身就会和自己决裂。 人数不能多，如果有可能，一个就够。 其次不能是女性，自己是招募能开荒能保卫木屋的帮手，不是娶妻子，这方面男性明显要比女性有优势。 吕克摸索着浓密的胡须：“也许自己可以去买个奴隶？” 第二十章 库铂堡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麦和黑麦的幼苗在吕克精心照料下长势大好，吕克有预感，明年开春肯定是个好季节 中途为了灌溉方便，吕克还专门挖了一条水渠，因为靠近溪流不远，沟渠建造没有耗费多少功夫，倒是如何攒钱让吕克苦恼了许久。 没错，就是攒钱。 自从准备了购买奴隶的计划，钱币便成了重中之重。 奴隶在中世纪并不少见，通常是其他国家的俘虏等，一名成年男性奴隶大概价值五百芬尼，也就是差不多四十苏或两磅，漂亮的女奴或者男奴更加昂贵。 说起整个法兰克地区的货币，就让吕克感到头大，它一反记忆中普遍的十进制，一镑是二十苏，一苏十二芬尼... 并且由于特殊的封建制度，就如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各地领主管辖内货币购买力根本不同。 比如一名庄园农奴，也许整整一年也赚不到两芬尼，而一名拥有自己的小块土地并兼职石匠的自由农，或许一天就有四芬尼的收入。 不过通俗来讲，普通劳工一天大概可以赚两芬尼，五百芬尼已经算是他们八个月的收入，这还是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购买奴隶都是稍有资产的人才能负担得起。 吕克没有这种顾虑。 因为，他有足够的毛皮 为了更多的收敛货物，吕克将三头狼皮扒下，之前的马鹿皮已经被他制造了鹿皮袄、鹿皮靴以及一床被褥，只剩下很小一块，随后又制造了七八张兔皮皮革 不要小看皮革的价值，物以稀为贵，森林法的颁布让皮革成为了中产阶层尤其是商人、富裕农民的心头好，而一名普通木匠工作不吃不喝一个月才能买得起一张兔皮镶边的大衣足以说明它的珍贵 等准备好一切，时间又过了半个月。 十一月的勃艮第已经清爽，这一天吕克推开木屋，带好全部货物，为山鸡搭配充足的食物水源，随后领着小查理又一次走出大山。 因为篱笆院的彻底完成外加死去野狼的震慑，吕克暂时不担心木屋会被袭击，已经走过一次山路，这一回花了不到三天吕克就重新出现在沃德村。 刚刚从山坡走下，恰好看见沃德村的村长和几名小伙子正在村口往一头驴车上装东西 小农村养不起牛马，却可以养起杂食的驴。 吕克边撒开重回故土而兴奋跳脱的小查理，边对村长打招呼： “嘿，村长先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哦！是你啊游吟诗人，我们今天要去附近的库铂堡交易物资，诶，这不是那只黑狗吗，居然长这么大了？” 村长回身望见是吕克，有些惊讶，随即看见已经与村中其他小狗玩耍在一起的小查理更是吃惊 没什么特殊原因，实在是小查理长得太健硕了！ 在这个农民都很难吃饱的年代，小查理居然膘肥体壮，与其他瘦骨嶙峋的犬相比，足足高出一大截，好像一名贵族进入了贫民窟。 而不留意还好，一留意村长居然发现吕克也比之前魁梧了一些，显然最近吃的不错。 “我的朋友...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村长收回视线，三个多月前对方带来的粗盐让他尝到了甜头，布满皱纹的脸庞此时带着希翼看向吕克，以为这回还有什么便宜可占。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我正好也想去库铂堡，你看能否和你们一同前往？放心，我会为此支付报酬。” 吕克早就察觉村长要出远门，身边的驴车上满满当当的货物说明了一切。 库铂堡是管辖着沃德村的男爵直辖地，这一点村长曾经对吕克提过，那里距离沃德村大概五英里左右，坐驴车也需要三个小时，村长上下一打量吕克，瞧见他手中的剑盾，思索一阵点头道： “没问题伙计，报酬就免了，我不是个贪婪的人，不过我需要提醒你，库铂堡最近有些乱，男爵刚刚跟随公爵大人东征了勃艮第伯国，据说是因为那边的伯爵不承认如今公爵大人的法理性，当然，这些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库铂堡也许会有缴获来的奴隶，对他们要多加警惕，这些家伙说不准会偷窃掉你的物资。” 历经风霜的年长村长语重心长的嘱咐着，吕克心里却打起了算盘 奴隶？这不是正合我意？ 本以为要去更大的城市才能买到，这回不用走太远了。 不再犹豫，上手帮村长一起搬完货物，半晌后，算上吕克一行六人奔向库铂堡。 …… 来这里这么久，吕克还从未涉足过这么远，驴车在坑洼不平的山间前进，开始落叶的树木潇潇而下，沃德村也是四面环山的村落，一直向北走了很远也没有一户人家。 一直到中午，终于赶到库铂堡 库铂堡是勃艮第地区常见的土石堡垒，高三十英尺，宽二十五英尺，竖立在平原之上。 奥弗涅伯国多山，勃艮第则多平原，沃德村还有群山环绕，等到了库铂堡却一马平川了。 吕克与村长一行当然不会进入城堡，库铂男爵并不拥有庄园，那里居住的是男爵和他的扈从们，寻常农奴生活在城堡四周，低矮黑暗的茅草屋成片坐落，偶尔有几座稍好的建筑，是铁匠铺、裁缝铺等地。 村长带着吕克走进一座他经常光顾的酒馆，酒馆一般都兼职着旅店，吕克交完一晚的租金，趁机告别村长，准备去皮革匠处逛逛 “伙计，请等一下！” 突然，酒馆的主人叫住了吕克，这位脸颊狭长的男人眼睛滴溜溜的转，指了指吕克后背的包裹道： “朋友，如果我没猜错，你背的是皮革吧？” “不要这么看我，我只是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而已，恕我直言伙计，如果你背着这么一包皮革去卖，是卖不到好价钱的。” 吕克站住脚步，回首望了望这个中年男人，“你有好办法？” 物以稀为贵，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皮革确实会掉价，这个人说的没错。 “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带你去见几个人，他们都是库铂堡最近刚刚出征回来缴获了战利品的家伙，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同样，他们也都很喜欢皮革，不知你愿不愿意？” 第二十一章 奴隶 在沃德村长的担保下，吕克决定跟随酒馆主人去见一见那名老兵。 一路上吕克观察着四周情形，与他印象中一样，哪怕是男爵的直属领仍然破败不堪，唯一吸引吕克的目光的，是远处的磨坊。 吕克的木屋也需要一间磨坊。 没有磨坊，即使麦子成熟也无法做成面粉，更别提制作面包，除此之外，吕克还观察着浓烟滚滚的铁匠铺。 要说自己每次干活时脑子里最想拥有什么，当属铁器无疑！ 无论是木铲还是耒耜，说白了只是过渡工具，想要真正在山林建设舒适的家园，铁铲锄头锯子等等必须要有！ 吕克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将皮革卖出更多的价钱 这般想着，酒馆主人已经带着吕克来到老兵处。 说是老兵，其实就是和自己一样的闲是耕地的自由民，只有骑士才是真正的职业战士。 “聋子约翰，快开门，我为你带来了一桩大生意！” 酒馆主人咣咣敲着草房的木门，让吕克担心他会把木门砸烂，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从屋内走出，打开门的瞬间，一路难闻的臭味迅速钻出，好悬让吕克晕过去。 吕克放眼望去，瞬间明白了原因。 与原吕克一样，这位耳聋约翰将牲畜养在家中了！ 这是当今大部分自由民的常态，他们会把房屋分成两半，一半在地上铺就稻草充当床铺，另一半就用木栏隔开饲养牲口，它们的粪便自然也在屋内解决，每天就这样闻着大便的味道进入梦乡。 “大生意？” 耳聋约翰顶着一个朝天鼻，看起来非常丑陋，说话声音奇大，在他眼前的吕克甚至震的耳朵疼 酒馆主人对吕克打个眼神，吕克点点头，掏出三张狼皮铺在地上，酒馆主人顺势指道： “呐，这就是我说的大生意！” 本来漫不经心的约翰看见狼皮出现瞬间瞪大了眼睛，看起来真的对皮革非常感兴趣。 酒馆主人回头对吕克笑了笑，他这一趟的报酬是一张免费的兔皮，对于吕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讲已经足够满意。 甚至在他看来，吕克的皮革技术已经超过了男爵领的皮革匠。 至于名叫约翰的男人，酒馆主人很有自信对方会买下狼皮，作为男爵领仅有的酒馆，他对库铂堡内大小情报了如指掌，事实上，他们也兼职着情报商人的身份。 约翰一名自由农哪有什么资格穿皮革？这位狡猾的男人，无非是想将皮革送给男爵大人的扈从，好让他能接管堡中唯一的磨坊。 磨坊中的油水有多大谁都知道，上一任磨坊主就靠着吃拿卡要赚了不少芬尼，当然，最后的下场是被男爵当猪宰了... 酒馆主人默默注视着贪婪的抚摸狼皮的约翰，暗自冷笑，只有傻瓜才会去当磨坊主，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磨坊主就是男爵大人特意设的鱼饵，专门等着肥鱼上钩。 吕克静静看着外号是耳聋的约翰，他的目光一开始确实非常惊喜，可随着抚摸观察慢慢冷却消失。 “只有三张狼皮，霍夫曼大人可未必满意...” 耳聋的约翰嘀咕几句，抬起头看向吕克，随即皱眉。 这位游吟诗人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像个士兵？ “多少钱？” 约翰言简意赅。 “六十芬尼一张！” “什么？麻烦你大点声，我在战场上伤了耳朵，听不见。” 吕克闻后恍然大悟，随即竖起两根手指大声道： “六十芬尼一张！当然，如果你想购买三张，那我只要一百五十芬尼。” 森林狼大多为灰狼，毛皮柔滑，非常值钱，五十芬尼相对是便宜的价格了。 约翰点点头，他在战场上缴获了不少战利品，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太昂贵，要不然也不会想要去谋求磨坊主的位置。 “莱恩！莱恩！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还不快出来把狼皮收起来！顺便把老子的芬尼取出来！” 约翰又观察一会儿，然后转身骂骂咧咧的对着屋子呼喊一个名叫莱恩的家伙 “该死的，如果被我发现你敢贪污我的芬尼，我就扒了你的皮！” 顺着约翰的叫骂，一名大约十五六的男孩从屋子里走出，男孩一头金色卷发，淡蓝色的瞳孔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快步抱出一罐陶器跑出。 酒馆主人似乎认识这个男孩，瞧见对方走出耸了耸肩膀： “我说约翰，你可真是幸运，其他人的奴隶都被男爵老爷收走卖到石矿了，你倒好，因为霍夫曼大人的帮助，反而被你留下了一个奴隶。” “呸，留下又有什么用，饭不少吃活却干不了多少，甚至还不能帮老子泄火！” 约翰的粗鄙言论让酒馆主人撇撇嘴，这些抱着山羊屁股都敢上手的家伙还嫌弃一名眉清目秀的男孩？ 别以为他不知道，是因为他想强上人家时，差点被男孩咬掉了耳朵罢了，虽然因为这事他差点打死莱恩，不过却再也没敢动手动脚。 只是平常的打骂斥责与日增多。 一旁的吕克听到后，关注的重点却截然不同——这里的奴隶已经被卖掉了？ 那自己岂不是来晚了一步？ 难道要换了芬尼后再去更远的郡内买奴隶？ 吕克心思急转，这个世道长途跋涉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尤其是还揣着大量芬尼的情况... 吕克思考着对策，目光突然聚焦在帮约翰收拾狼皮的莱恩身上。 莱恩虽然只有十几岁，因为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但吕克能看出，对方骨架不小，并不羸弱。 “你是哪里人？” 吕克忽然对着莱恩问道。 正捡起狼皮的莱恩听见是在问自己，有些诧异，但随即规规矩矩道： “我是普罗旺斯人。” “哦？普罗旺斯？” 勃艮第地区是一个笼统的概念，现如今勃艮第地区被化为了勃艮第公国、勃艮第伯国，以及勃艮第王国。 勃艮第王国其实就是普罗旺斯。 “那你是怎么在勃艮第伯国被约翰俘获的？你的家人呢？” “尊敬的先生，我的家人都已经去世了，我是逃荒逃到勃艮第伯国的，随后被抓了壮丁，之后就被约翰老爷俘获了...” 莱恩不明白吕克为什么问这些，但还是如实回答，并微微鞠躬。 而听见回话吕克略微有些差异，对方的表现不像个农奴之子。 “冒昧问一句，你父亲生前是做什么的？” “他是名木匠，大人。” “约翰，只要一百芬尼三张狼皮就是你的了，不过你的这位奴隶需要转让给我！” 木匠一词一出，吕克果断扭头，对着旁边因为耳聋不知道两个人说什么的约翰高声言语。 第二十二章 没有木屑的黑面包 吕克领着小心翼翼的莱恩迈向西边的铁匠铺。 他还是买下了莱恩，但却为此付出了更多的代价——耳聋约翰坐地起价，非要再加上十张兔皮才能换走莱恩，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几经交涉，最终吕克将除了鹿皮外的所有皮革都交给了约翰，并得到一百芬尼的报酬。 瞥了眼神色迷茫的莱恩，他看上莱恩是因为对方的木匠身份，但莱恩自己并不知道，再次易手的他只清楚眼前的新主人是名游吟诗人 所以等吕克带着自己进入铁匠铺，着实让莱恩心中咯噔一声。 战争的硝烟还没有彻底远去，脑海中厮杀的画面也没有消弭，一名游吟诗人转身投入雇佣兵行列的概率虽然很小，但绝不为零。 不过看见吕克以七十五芬尼买下了一把锄头、一把锯子、一柄铁铲、一柄镰刀以及木匠所需的刨子、凿子、小锤等等后，恐惧化为了疑惑 转眼间花销大半的吕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铁器一股脑丢给了莱恩背负， “我不是约翰，不会轻易打骂你，如果你侍奉良好也会为你提供充足的食物，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规矩” 吕克扶着短剑居高临下： “你必须对我足够忠诚！相信我，我对自己人很不错的，但前提你得先是自己人，我确实不会轻易打骂你，但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不恭敬的地方或者有异心的话，我会直接杀了你！” 莱恩从外表上看确实是人畜无害的男孩，但吕克不会天真的以为随手买的奴隶转眼就成了忠诚的拥趸，适当的打压是必要的。 “我明白了主人...” 莱恩低眉顺目，吕克魁梧的身躯丝毫不比约翰差，而吕克话中的语气虽不严厉，但处处透露着一股冷意，直觉感很强的莱恩明白，对方绝对不是在说笑，触犯规矩是真的会杀掉自己... 瞧着莱恩恭敬的模样，吕克点点头，然后从包裹取出剩下的小块鹿皮扔给莱恩： “这张皮革今后就是你的了，另外，不要叫我主人，换个称呼！” 莱恩非常惊讶地接过鹿皮，鹿皮的珍贵性不必多说，普通农奴好歹还穿着普通的亚麻布，可莱恩的衣衫连完整都算不上，褴褛破碎，简直像个要饭的，秋季已至，冬季来临，此刻的鹿皮无论是制衣服还是换钱买过冬衣衫对于莱恩来说都无疑于雪中送炭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在意自己奴隶的死亡 只是听到后半句，莱恩有些不解，奴隶不都是这么称呼主人的？ “好吧，那我叫您老爷好了。” “老爷...” 吕克咀嚼着这个名词，这通常是仆人对贵族的称呼，自己暂时还是个苦哈哈，哪里称得上老爷... 不过再怎么说也比主人顺耳，吕克也就没有制止。 拿着仅剩的二十五枚芬尼，吕克又购买了一些陶器等零散东西，随后带着莱恩赶回酒馆，简单吃了一顿午饭，最后怀揣仅剩的十五芬尼，与搁在酒馆半天的小查理和莱恩一起乘坐村长的驴车赶回沃德村。 等到夕阳西下，吕克一行终于回到村落，不顾村长推辞，吕克硬是付了两芬尼的车费，有来有回贸易才会长久，没必要占这种便宜。 感受到吕克诚意的村长留宿了吕克等人一晚，第二天大早，目送对方折回山林。 “村长...吕克他真的是游吟诗人吗？买了这么多农具，又经常在山那边出现，我怎么看也不像啊...” 等吕克消失在视野中，曾经第一个发现吕克的农民凑到村长身边，有些怀疑地说道。 “是不是游吟诗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村长听后眉头一皱，不满地斜了他一眼，“过好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强，不要什么都打听！他就算是男爵的私生子，只要对我们无害就别刨根问底！” “记住这句话吉尔，这是我几十年来总结的生存道理。” …… 莱恩明显就比吉尔聪明多了。 背着大大小小的铁器随吕克走进大山，除了微微诧异外，并没有问东问西。 偶尔几次波动也是因为小查理围着自己闻来闻去，从十一二开始就经历逃荒、战乱的他相比于人类，这条似乎比其他狗类要机灵许多的猎犬更让莱恩喜欢。 “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跋涉了整整一天，吕克挑选了一处空地落脚，指挥放下铁器的莱恩去捡些干柴，自己则拿出风干鹿肉准备煮熟吃。 这还是吕克第一次不用亲自敛柴只等着吃饭，怪不得说权利使人着迷，光指挥一个人就让吕克短暂的享受了免于劳作的艰辛。 不一会儿莱恩就抱回一堆木枝，吕克点燃篝火，解开鹿皮囊，将买回的陶器架好，咕噜噜的煮起风干肉。 鹿肉升起的炊烟袅袅，小查理在一边吐着舌头，津液垂舌。 盘腿坐在吕克对面的莱恩盯着这一锅鹿肉不断咽着口水，肚子不自觉的咕咕响起，他立马捂住肚皮，尴尬的笑了笑。 自打逃荒开始，莱恩就没吃过几顿饱饭，逃荒自不必多说，最潦倒时抱着坚硬的山鼠脑袋生啃也不是没有过。 而上了战场，莱恩这类被抓了壮丁的炮灰压根就没被当成人看待，等到了约翰家，更是打骂不止，反抗了对方的性侵后，不准吃饭的惩罚成了另一种家常便饭 在酒馆、沃德村，也没有吃什么像样的食物... 闻着不断传出的浓浓肉香，莱恩口中生出的唾液已经不比小查理少，但还是等开锅的一刻，规规矩矩的等待吕克先吃。 吕克取出两个陶碗，这一趟买的陶器不少，就连小查理的狗盆都买齐了。 将陶碗递给诧异的莱恩，吕克分别将两人的碗内舀满鹿肉鹿汤，对着一脸茫然的莱恩道：“快吃吧，吃完抓紧睡觉，明早还要赶路。” 热气腾腾的雾气扑到莱恩脸上，这名十五六的男孩捧着陶碗忽然有了种家乡还没破灭，仿佛回到了父母健在的时刻，就像自己坚韧的父亲在晚间低矮却温暖的茅草屋内，给自己递了一块没有木屑的黑面包说着抓紧睡吧，明天还要做木工呢 一阵阵恍惚在莱恩脑中闪过，这名少年举起陶碗，狼吞虎咽起来。 第二十三章 上帝祝福的土地 “老爷，您是一名贵族吧？” 放下吃的比狗舔还干净的陶碗，莱恩望着进餐比他慢多的吕克突然开口问道。 “贵族？” 吕克喝下驱寒的热汤，十一月中旬的勃艮第夜晚不再像之前一般舒适，甚至可以说渐渐变冷。 莱恩风卷残云般的进餐并没有让吕克感到不妥，自己虽然给莱恩定下了不允许对自己不恭敬的规矩，但简单吃个饭而已，拥有更高级文明背景的吕克还不至于如此斤斤计较，只是听着莱恩一鸣惊人的言语，吕克有些好笑道： “你是怎么认为我是贵族的？你见过像我这么落魄的贵族吗？” 吕克穿着和贵族一点边都不搭，全是都是亚麻布，只有最外层披着一件鹿皮袄。 吕克摆摆手：“别多想了，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 见吕克否认，莱恩没有继续追问，但心里却并不认可。倒不是莱恩武断，只是经过一天的接触，他总觉得吕克不像一个平民。 平民莱恩见多了，可以说他本身就是平民的一员，无论是富裕的自由农、贫瘠的农奴还是更有地位的铁匠、木匠，他们或者吝啬或者狡猾或者憨厚，但无一例外，都会具有一个共同的特性——粗鄙野蛮。 这和地位无关，和接受过的知识教育有关...就像莱恩见到一部分骑士，除了地位与平民不同，没看出哪里有贵族气质... 而在吕克身上，莱恩总能感觉到仿佛村中曾经令人尊敬的教士一般的气质，但却又有不同，比如吕克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士兵风气。 “莱恩，你的父亲是木匠对吧。” 胡思乱想时，吕克吃完了饭，莱恩主动清洗起陶器，就听到吕克道：“那你能说说，你继承了你父亲多少的本事？” “老爷” 莱恩回身鞠了一躬，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打开了话匣： “不是我自夸，我的父亲曾经是我们村落最厉害的木匠，桌椅不用说，马车和手推车的车轮、车身，木屋的木梁、门窗，木碗木盆木勺、木犁木粑木桶，没有我父亲不会的，甚至搭建木屋也会有人来请教他。” “我虽然没有父亲那般精通，但大部分木工还是没有问题的...其实老爷，您一开始都不用买那么些陶器，很多器皿我用木头就能造出来。” 吕克频频点头，看来自己买回莱恩是个不错的决定。 “老爷...您是希望我以后还从事木匠工作吗？” 说着说着莱恩忽然抬起头，双眸中蕴含希翼，这是他的家传本领，本人对此很是喜爱。 “是也不是...等过一天你就知道了。” 吕克解下鹿皮准备睡觉： “事到如今，我实话告诉你，我买下你，是因为我要到一块贫瘠的土地开荒，而你的木工会为我提供很大的帮助，但你应该明白，开荒不仅仅只有木活，其他需要建设的地方也很多，既然我买下了你，你就要有心理准备，放心，虽然活很累，但不会少了你的吃喝。” 奴隶法理是上主人的所有物，但可不会真有人傻乎乎的放着能逃跑的机会不走，反而心甘情愿当奴隶。 只是如今进入茫茫大山，吕克倒不担心对方会逃跑，荒山野岭，没有食物，逃走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听完吕克的话，莱恩也没有想逃跑的念头。 开荒？开荒算什么，只要不是逃荒就行... 而且通过赠送御寒的鹿皮和果脯的肉汤判断，眼前的吕克老爷，似乎也不是暴虐的人。 就这样，莱恩守前半夜，吕克守后半夜，两人在山林度过一晚。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顺着河流终于回到木屋。 河水从身边汩汩流过，望着前面的建筑，小查理还没什么表示，莱恩却先张大了嘴巴 “.....老爷...这就是您说的贫瘠的土地？？” 被几颗树木遮挡的正前方，一座说是篱笆墙，实则在莱恩眼中，更像是军事栅栏的墙壁将一座小屋团团围着，一对硕大的鹿角哪怕隔着很远仍能看清 ...怪不得吕克老爷有这么多鹿皮鹿肉，原来是猎杀了这么一大只马鹿... 除此之外，三头只剩下骨头架的野狼尸体钉在了几步之外的木桩上，为这片土地增添了满满的肃杀气。 再走近些，最让莱恩惊讶万分的场景出现了： 一片茂盛的黑麦青苗铺满了五分之一英亩的土地，十几英寸的身高随风飘舞，散发出特意的浓浓清香。 莱恩确实是木匠世家，但也并非不耕田地，反而耕种才是他们的主业，木匠只是副业。 所以同样拥有耕种经验的莱恩一眼就看出，这片土地的谷物长势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简直好的离谱！无论是在普罗旺斯还是库铂堡，还从没碰见过这么丰茂的麦苗... “老..老爷，这些黑麦是怎么回事...” 莱恩的语速不自觉变得缓慢，瞪得溜圆的眼珠看向吕克，瞳孔内满是震撼。 “没什么，我用了一些特殊的办法而已，放心不是巫术，是正大光明的办法...嗯，你可以理解为是受到了上帝的启发。” 教会在如今的影响力有多大，吕克非常明白，哪怕是自己的奴隶，吕克也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邪教徒。 果然，听到吕克的解释，莱恩先是充满敬重的在胸口划出十字，随后欣喜道： “老爷，这一定是一片被上帝祝福过的土地，您也是被上帝祝福过的人！” 莱恩此刻非常高兴，他高兴的不仅仅是因为目睹神奇谷物的茁壮，更是因为他即将要在这片土地生存，只要不违背吕克老爷的规矩，他将在这片土地迎来新的生活！ 哪怕他是一名奴隶。 “莱恩，你应该看见了我的房屋，说实话，它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住所，容不下我们两个人。所以我计划在另一边的土地搭建一座真正的木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吕克是雷厉风行的人，木匠莱恩回家第一天，就开始计划起搭建真正木屋的计划 莱恩顺着吕克手指的方向琢磨了一会儿，半晌道： “老爷，我不建议现在动工...” “冬天马上到了，下雪之前凭借我们两个搭不完木屋的。” “老爷，不如将现在的木屋先扩建一下，等明年麦子成熟前再搭新木屋怎么样？” “有道理。” 吕克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要搭出另一间重要建筑。” “什么？” “磨坊！” 第二十四章 水磨坊 第二天清晨，吕克和莱恩早早起床，带上买来的铲子锯子，准备搭建磨坊。 其实最应该立刻着手扩建的应该是木屋，这座临时搭建的房子原本只是按照吕克一人规划建设，容纳小查理还算够用，如今加上莱恩，立马拥挤不堪起来。 昨晚莱恩的床铺就是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茅草，然后盖着鹿皮抱着小查理入睡，这种环境对于莱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之前在约翰家都没有鹿皮当被褥。 但对于吕克来将还是太难受了点。 只是思来想后，还是决定先弄出磨坊——磨坊和谷物相辅相成，没有谷物就无法生存，而没有磨坊谷物就是无用品，它们就像一支定心剂，早建出早安心。 吕克兵分两路，自己还是老本行伐木，莱恩则带好铁铲去选定的地址打地基。 这回是真的打地基。 吕克呸呸两声，给自己的手掌附魔，抡圆臂膀有节奏地砍伐，磨坊分为很多种，现如今大多数的都是人力或者畜力磨坊，这种磨坊最容易搭建但也最费力气，其次则是水磨坊。 除了法兰克王国北方低地国家的修道院是风磨坊外，其余教会的修道院大多都是水磨。 依水而建的水磨拥有更省力更先进的工作原理，让一心想要朝圣上帝而没什么时间进行劳作的修士们非常喜爱。 砍下一棵棵树干，吕克取出锯子开始剧段，铁锯就是比武装斧好用，平常需要好久才能切断的树干，不一会儿就全部造好。 将木头拖向莱恩的方位，吕克思考起计划：要说水磨的工作原理自己还算清楚，可理论毕竟是理论，实操起来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比如磨坊中石磨，首先它必须是扁平的，然后其中一块还需要有凹陷的石槽。 莱恩不是石匠，但所幸不是太复杂的工艺，找到合适的石料也能完成。 从森林赶到河流边，莱恩刚好挖出一块平地，看见吕克身影，他抹掉头顶的汗水不好意思地笑道： “老爷您来了？实在抱歉，您得稍等一会儿了，我估计到中午才能把土挖好...” “没关系，已经很快了，嗯，起码比我用木铲的时候快。” 铁器和木器就是不一样，吕克当初用了足足两天才刨出的深坑，莱恩只用了半天。 见吕克没有怪罪，莱恩转身望向河流，迟疑了一会儿，道： “老爷...您确定要在河边搭磨坊吗...虽然我从来没有进过磨坊内部...嗯您是知道的，磨坊主一般都是狡猾的骗子，为了克扣面粉从来不让外人进去，当然领主除外。他们一般都是建在山上或者远离村落的边缘，我还从来没见过在河边搭建的磨坊呢...” 怕吕克不高兴，莱恩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定，就是感到好奇而已” 望着挠头的莱恩，吕克没有怪罪他。 因为凭借记忆，吕克知道现在水磨还没有大范围推广... 也许是那些修士“敝帚自珍”，就连库铂堡的磨坊还在使用牲畜进行推磨，莱恩有疑惑是正常的。 “先听我的，把它建出来再说，至于有没有用，到时候就知道了。” 莱恩点点头，既然吕克老爷能种出那么茂盛的麦苗，想必水磨应该管用。 莱恩也不再多言，专心打起地基，吕克也在旁边开始烧木和泥。 中午吃完饭，地基盖好，吕克再一次感受到多人合作比单人工作的快捷之处，以前繁重的任务量此刻因为多了莱恩立马轻松不少，比如自己在一旁刚刚磨好木桩，另一边莱恩就立刻递上来新的一根，省去了吕克来回奔波的时间，吕克力气雄壮，莱恩也毫不偷懒，两人齐心协力，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将磨坊外观建成。 磨坊的外观其实就是简易的木棚，远没有印象中颇具特殊粗野美感的模样，这也是吕克惯用的套路——先有的用再说。 晚上两人在野外吃着蔬菜汤炖兔肉，滚烫的汤水冒着热气，莱恩正是能吃的年纪，一连吞下三大碗，才抹了一把嘴角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老爷，您知道对我来说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吗？” 劳累了整整一天，莱恩却一点疲态没有，反而精神抖擞，与不久前在约翰家萎靡不振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是能吃饱饭！” “说实话老爷，虽然我今天干了一天的活，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而且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还有早餐这个东西，平常我们都只吃两顿的，午饭是在太阳挂在头顶时候吃，晚饭则是在黄昏时候。” 莱恩表情充满了喜悦，吕克没有食言，连续两天多次的饱饭让他心满意足，养尊处优的贵族如果从事一天繁重劳动最后仅仅是让他吃饱，没有任何其他的报酬，那么得到的只会是他的怒火，但换成一位本就不停被压榨奴役，甚至饿肚子的奴隶，换来的就会是感恩。 况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吕克相比约翰，在莱恩心中的印象要好上太多。 抱着这种心理，莱恩殷勤地将器物收拾干净，在食物并不富裕的时候，拥有食物本身就是一项权利，所以做饭的事情一直是吕克来做。 一夜无话。 次日，吕克凭借记忆中的图形指挥莱恩打造出了水轮——或者说，是简易轮。 它体量非常小，远远没有现今修道院那般庞大，但置在河水边已然够用。 吕克的木屋旁是用溪水经过的，但水磨的选址是在更前方的玛瑙河下坡——这是吕克给这条碧绿河流起的名字。 玛瑙河河水充足但水流并不湍急，吕克与莱恩又挖了一条引水道引到磨坊。 等布置好这一切，两人又花费了几天时间，找到两扇足够光滑与巨大的石头，用支架将它们分开，最后又建出磨轴，将水轮与磨盘相接，一个最基本的水磨坊由此诞生。 吕克找了一些坚硬的碎果，打开用木板充当阀门的开关，一瞬间河水快速穿过水轮，水轮带动磨轴，上下磨扇开始相互摩擦，不一会就将坚果碾成粉末。 莱恩惊讶地望着这一幕，“老爷，这可真是一个壮举！” 第二十五章 1040年的第一场雪 吕克站在木屋右侧细细观察，不时用手指指点点，口中念念有词。 这里是他计划进行木屋扩建的方位，再往外延伸大概十码左右就将触碰篱笆边缘。 右侧前方是吕克曾经建造的风干鹿肉的库房，库房一面无墙，说是库房其实就是有屋顶的空地。 十月份马上要过去，日子一天天变冷，吕克意识到一件事，食物虽然已经足够过冬，但还有木柴没有积累。 不要小看木柴一事，柴米油盐，柴排第一位，是重中之重。 吕克周围确实不缺木头，但等凛冬来临，人未必有心思或者说未必有能力顶着大雪去砍木，缩在屋里暖暖地烤着炉火岂不是一件美事？ 为了准备这两件大事，吕克与莱恩提前放到了很多树，现在只需要动工即可。 吕克率先爬到屋顶，拆除茅草与房梁，几个月前亲手搭建的房屋现在又要亲手拆除，指挥着莱恩在下面接应，不一会儿就将东侧彻底扒开。 吕克之前是直接用地基坑当成了底座，也就是俗称的地窑子，想要与原本的木屋化为一体，新房子就必须还是同样的方式来一遍才行。 但吕克不打算这么干了。 第一次建木屋时吕克就知道，自己犯了很多错误，比如地基大可不必十几英尺深，又不是建造钢铁森林，当然那些家伙可能需要百英尺，但其实就这种简陋的房子三英尺地基足够。 所以吕克勾勒了一会儿，准备了另一套方案： 在东侧方向，挖掘远高于现在木屋的地基，然后用碎石等填平一半，之后再搭建真正的木屋，一方面节省时间，一方面这么搭建出来后也算是为以后真正建屋积攒经验。 但这样就会造出一个新的问题：新屋子与旧屋子就会不一样高了，而且屋内的地势也会东高西低。 屋内很好解决，只需要在东西间造出一条土台阶，但房顶不好办，首先肯定不能建一样齐，新屋子房顶太低，人在上面会直不起腰，老房子又不能拔高，因为那必须要将房顶全部拆除才可以。 所幸扩建的区域不会太大，只是容纳莱恩而已。 “莱恩，把木桩递上来！” “好的老爷！” 莱恩无愧木匠之子，与当初几乎是带着树皮就充当屋顶不同，莱恩熟练地用刨子将木头刨光，光滑的树干看起来很像一回事。 老房子另一层是坡顶，而吕克则将现在递上来的木桩平行着一一搭起，为了支撑木桩，下面还用房梁顶住，等铺好它们，就用老办法，使用黏土黏住，其实有土砖是最好的，但吕克暂时不知道如何烧制，等明年再计划尝试也不迟。 建好这一侧，新房子的屋顶就好办了，它只需要按部就班，该“人”形坡顶继续坡顶，中间的平顶木桩将会将两座坡式屋子链接在一起，从远处看去，会呈现“起——平——起——落”的屋顶模样。 中间吕克用买来的铁钉全部嵌入，加固稳定。 没错，现在已经有铁钉存在，这是吕克当初在铁匠铺始料未及的，所以自然而然就将吕克曾经双层嵌入式的木钉淘汰掉，进度也大步提升。 等把屋顶建好，剩下的就是屋身的搭建。 老房子是深坑四周的深土当墙壁，新房子只有到小腿处的土坑，剩下的部分只能用纯木。 莱恩将木头两侧削平，可以用来层层垒彻，西面不需要搭建，因为内部是与老房互通，只需要三面搭起够一个人的高度即可。 为了保暖，木屋两侧还用大量的碎石与黏土堵住。 足足耗费了半个月时间，吕克两人才真正将房屋扩建完毕。 “啊...老爷，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嘛！” 莱恩率先走进“新房子”，木屋内部整体没有变化，只是东侧的墙壁如今被打通，变成了一个缺口，缺口内是用石头简陋堆出的台阶，顺着台阶走上去，大概八英尺宽、六英尺高、五英尺长的木制二楼浮现眼前。 上面只有一张泥土床，除此之外别无他屋。 这里将是莱恩新的住所。 与此同时，吕克又加长了壁炉的高度，省的烟雾无法排除。 等扩建完房屋，时间已经到了月底，凉风逐渐化为冷风，吕克两人都穿好了鹿皮袄。 下一步就是柴房了。 柴房相对来讲没那么多讲究。 防风御寒都不重要，只需要做好漏雨防护就行。 库房的进度相对快很多，地基、搭木头、盖房顶、抹黏土，就这么几步，吕克感觉自己都快要成这方面的专家了。 库房完工后，吕克与莱恩将提前劈好的木柴一摞摞的放进棚内，直到填满了大半库棚才算完事。 等一切准备就绪，天空突然飘下了雪花... 雪花不大，零零碎碎，像是一片片吹起的鹅毛。 但这也印证着，冬天来了！ …… “莱恩，再给壁炉加把火。” 吕克与莱恩两人缩在木屋中，从窗户外注视着白茫茫的天地。 雪下的很急，虽然趋势不大，但时间很漫长，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此刻静静铺在地面上，有些晃眼。 木屋的扩建非常成功，虽然没有想象中抗风，但凭借壁炉屋内还算暖和。 而屋内的角落此刻不仅仅趴着小查理，更是缩着两只山鸡... 百密一疏，吕克光顾着他和莱恩的生存，忘了给鸡圈加厚了... 直到昨天晚上吕克在屋内呼呼大睡时，听见外面被冻得咯咯乱叫的山鸡，这才猛然想起那还有两个活物呢！ 顶着雪夜，吕克将山鸡抱回，望着风霜铺面，差点冻死的这对夫妻，心中满是愧疚。 倒不是心生怜悯，主要是它们确实为自己下了不少鸡蛋，此时在自己床边的空隙处，就有足足一大藤筐的蛋。 在壁炉边缓了一个晚上，两只山鸡才算没死，盖好用鹿皮制做的窗帘，隔绝不断涌进的冷风，吕克从壁炉中用铁铲铲出陶器，给自己和莱恩分别倒了一碗热水 莱恩没有喝热水的习惯，事实上，周围所有人都没有这个习惯，还是被吕克强制要求喝的热水。 “山鸡不能一直养在屋里，它们不是小查理，被我训练好按时按地排便，等雪停了，必须要加固鸡窝，把它们赶回去！” 望着地面上仅仅一天就到处都是的鸡屎，吕克头疼的揉着太阳穴。 “可以的老爷，现在还不到下大雪的时候，最少再过一个月才冷的不能出门，趁着这个时机我们可以再收集些木柴和粮食。” “你说的有道理。” 吕克点头，柴火和粮食永远不怕多。 “对了莱恩，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怎么了老爷？”莱恩疑惑扭头。 吕克喝干热水，转过身眼带笑意道： “敢不敢和我去狩猎野猪？” 第二十六章 狩猎前的准备 野猪一直是最棘手的猎物之一。 不仅仅在于它庞大的体型，虽然成年野猪只有三百磅，比雄性马鹿还要轻，但杀伤力是惊人的，野猪搭配獠牙的野蛮冲锋足以撞断人的肋骨，强大的咬合力可以咬开大腿，咬碎手指更是轻而易举。 除此之外，还有它的群居性和易怒性格。 吕克发现的野猪洞还算好，路过时简单侦查过，大概仅有一头母猪和几头幼崽，还未形成规模，正常的野猪群十头以上都是少的，没有天敌且食物充沛下甚至能达到五十头。 它们不但会威胁人的安全，还会成群结队地跑来啃食庄稼。 所以吕克打算在对方没有成气候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拔掉这颗隐患！ 莱恩面露凝重，显然也知道野猪的可怕，“老爷...就凭借我们两个吗？是不是有点冒险啊？” “嗯，是冒险了点。” 吕克依靠在莱恩新打造的靠背座椅，作为一名木匠之子，这种水平的木工易如反掌，比自己随手砍出个木墩当凳子强太多。 “不过收益也会很多，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试。” “当然，不可能要你我去硬拼，那是愚蠢的家伙才会做的事，我们用的是脑子。” “保险起见，我们先准备些东西，随后再动身出发！” …… “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莱恩从山后回来，虽然下了一场小雪，但没几天就停了，正如他所说，这段时间仍能寻找到一些食物，这不就被莱恩又找到了一些还没死透的苹果，准备一会儿煮一锅苹果炖鹿肉。 说实话，这道菜听起来有些奇葩，但其实已经算很奢侈的菜肴了。 中世纪的黑暗料理就是这么古怪，吕克没有趁手的炊具只能入乡随俗，虽然他还需要适应适应，可在莱恩眼中，这绝对是百吃不厌的美味佳肴，嗯，如果有蜂蜜，做一顿蜂蜜烤兔就更好了。 “编一根绊脚索。” 吕克咬牙将两根藤条缠绕，经过蒸煮风干等一系列手续的藤条更具有韧性与硬度，这将是吕克接下来狩猎野猪必不可少的工具。 “对了，莱恩，让你打磨的尖木怎么样了？” “放心吧老爷，全都完成了。” “那就好” 吕克收起绊脚索，趁着莱恩去做饭的功夫，取下猎弓开始训练箭法。 自打猎弓造出，吕克刨除远行库铂堡的几日外，一刻没有停止过对它的训练，就连扩建房屋时都没停止过，最少抽出一个小时练习。 好的弓箭手是日积月累磨砺出来的，吕克深知这一点，想要在野外立足，懂得建设、收集资源是一回事，如何保护这些东西则是另外一回事。 吕克可不会觉得如今世道太平，事实上，从自己和莱恩的经历就可以看出，外面简直混乱不堪。 有一身好本领是必要的。 练习好半晌，直到身体微微发热，已经有近三根箭矢射在了二十远的靶子上，吕克活动着筋骨休息片刻，抽出十字剑。 望着已经有了缺口的十字剑，这是吕克的战利品，说不上曾经的主人是哪一位高贵的骑士，但表面映出的光辉诉说着它以前的锋利。 吕克作为一名非职业武士，倒也会点搏命的剑术，否则单靠锁子甲活不过一场场激烈的厮杀。 吕克不打算让自己忘掉这些肌肉记忆，回忆着脑中的画面，一板一眼地在雪地上操练。 “哦老爷！您还会剑术？” 莱恩从木屋走出来喊吕克吃饭，见到吕克的动作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吕克是和约翰一样有些蛮力和胆量的士兵，没想到还会一些战斗技巧。 不要低估战斗技巧，在两者体力、装备、经验相当的时候，谁的技巧更胜一筹，谁活命的几率就更大，而就像某些工艺不会传播一样，骑士阶层的战斗技能是他们稳固自己社会地位和职业战士的立身之本，无论是剑术、骑术、枪术甚至是如何在穿戴重型盔甲下作战，都是不传之秘。 以至于每个骑士家族都号称有自己一套看起来独特的战斗窍门，尽管从宏观上它们并无不同。 “只能算半个剑术吧。” 吕克满头大汗的收起十字剑，自嘲的笑了笑，尽自己最大的速度进行劈砍挑拨，这就是自己的剑术... 与其说是剑术，不如说厮杀久了总结出的经验。 吕克也深知自己的水平赶不上那些骑士，所以才苦练弓箭，希望用它来弥补自己与他们的差距。 “准备的差不多了，莱恩，明天一早，我们进山！” …… 天空还未亮透，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一串清晰的脚印赫然出现雪地中。 吕克背着弓箭与十字剑走在前方，后面的莱恩扛着武装斧与铁铲亦步亦趋。 “就是这了！” 走了大半天，吕克抬手叫停，在一处山谷中站定，迅速地蹲下身躲在树后，莱恩紧紧跟住吕克，一并望向远方被树杈遮挡的黒黝山洞。 山洞洞口非常宽阔，很远望去，最少十英尺宽。 黑漆漆的洞口好似深渊，从中不断传出臭烘烘的味道。 “一会儿我去把栓绊脚索，你带好铁铲，去森林后面布置陷阱！” 野猪没有冬眠的习惯，但冬天仍然会减少它们的觅食次数，吕克瞄了一会儿野猪洞，确信没有惊动对方，随后从背上解下那些藤条。 “好的老爷！” 莱恩快步退后，吕克的计划不复杂，还是利用陷阱狩猎野猪。 但与之前发情期的马鹿不一样，吕克无法勾引野猪出洞，那就只能换另一种手段——强迫对方出击。 这样的风险很大，所以吕克才需要一个绊脚索。 吕克在野猪出洞的必经之路上，小心翼翼地将藤条拴住，野猪同样具有领地意识，同时它们的嗅觉和听觉非常敏锐，吕克特意在身上抹了青草的汁液隐藏气味，并且每一步都轻抬轻放。 等弄完一切，吕克折身森林，一起埋入事先让莱恩准备的尖木桩。 汲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这一回的陷阱吕克不打算只挖个深坑，虽然野猪弹跳力远远低于马鹿，可一旦被它挣脱，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所以在坑地插入尖木，就算扎不死野猪，也能让它负伤。 这一次算是真真正正具有十足危险性的狩猎，吕克与莱恩两人丝毫不敢怠慢，足足挖了十英尺深的巨坑才算罢休。 “好了，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第二十七章 野猪出洞！ 吕克深吸一口气，让莱恩留在原地，自己携带火镰与茅草跑向山洞，距离山洞五十码处匍匐在地，一点一点向山洞腾挪。 距离洞口不过二十码时，吕克停下动作，用火镰轻轻点燃茅草，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动物油脂，抹在箭矢上，将燃烧的茅草绑在箭杆，略微起身，单膝跪地，此时已经是夜晚时分，弓箭对准鼾声四起的山洞，吕克屏气凝神，眯起眼睛默念道： “中！” 声落箭发，燃烧着的箭矢像是红色的流星，唰的一下射进了野猪山洞 “嗷嗷嗷！！” 野猪习惯将山洞内铺满茅草睡觉，此刻却成了火焰的燃料，火焰通过茅草油脂溅在四周的干草上，黑漆漆的山洞顿时火光冲天！ 浓浓的烟雾从洞内不断涌现，一大四小五头野猪惊慌失措地钻出，像极了逃荒的灾民。 一阵阵惊恐又粗狂的叫声此起彼伏，四头小野猪依偎在母猪怀里，拱来拱去，表达着自己的害怕。 而几乎在野猪声响起的同时，吕克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火焰是自然界所有动物的天敌，吓得炸毛的母猪刚刚连滚带爬跑出山洞，刚一露头，就看见吕克疯狂奔跑的身影。 不看见还好，一看之下，母猪双眼立刻通红。 野猪本身就是易怒的性格，再加上睡觉时突然横将灾祸，让它更加暴躁。 它并不理解火焰和奔跑着的吕克有什么直接关系，只是单纯在盛怒之下看见还有动物居然敢在自己的领地游荡，顿时无比暴虐。 撇下自己的孩子不顾，母猪撒腿狂奔，从坡陡的洞穴向吕克身后疯狂追赶。 “老爷！快往这边跑！” 莱恩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顶，他知道吕克的计划，但正是因为清楚，所以知道有多冒险，望见吕克的身影急忙伸手招呼指路。 野猪的速度非常快，强有力的四肢踏在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没几下就要追上了吕克。 鼻孔喷出的白气，嘴叉凸起的獠牙，猩红的双眼，暴虐的目光，只要被野猪撞上撕咬，吕克不死也得半残废。 但当吕克微微抬腿，越过一处隐蔽的草地后，却忽然止步，搭弓发射。 “来了！” 吕克目光微凛，原来此地就是绊脚索之地！ 果不其然，原本剧烈冲锋的野猪突然感觉脚下一顿，随后重达三百磅的身体居然直接腾空翻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轰隆！ 砸在雪地上的野猪激烈嚎叫着，吕克趁机对准它的眼睛，右手松弦，啪的一下，打在了野猪额头。 见箭矢还是偏了，吕克没有自怨自艾，继续向林中跑去。 这次，彻底被点燃怒火的野猪，用劲了全部的力气，撒开腿冲向吕克 “莱恩！接我一把！” 吕克绕过陷阱，赶到一棵树下，莱恩早就在此等候，伸出胳膊将吕克拽上大树，两个人缩在黑暗的树间，没一会儿野猪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 野猪嗅觉发达，根本没有怀疑就朝吕克所在的树木奔进。 其实野猪除了魁梧凶猛，它第二个被人忌惮的，就是它堪称一根筋的性格。 寻常的野兽被伤到后，比如刚刚被绊脚索绊倒，吃痛之下未必会更加暴怒，反而会因为痛觉使它们的大脑警觉，开始忌惮虽然体型很小的吕克，虽然它们也不理解绊脚索和吕克有什么关系.... 本着最淳朴的自然法则，一般的捕食者没必要让自己付出受伤的代价去扑食或追赶对方，这也是之前狼群撤退的原因——总而言之就是成本问题。 但野猪不同。 或许是因为它们特殊的大脑构造，面对比自己弱小的动物让自己吃瘪后，反而会更加愤怒，疼痛和鲜血会加深它们的残暴性，疯狂会取代理智，目光中全是嗜血的扭曲。 直到它们发现自己敌不过对方，马上就会被杀死的前一刻，才会幡然醒悟落荒而逃。 这也是吕克铤而走险的原因，现在不是野猪的发情期，自己也扮演不了野猪像勾引马鹿一般勾引野猪。 想要让野猪进入自己的陷阱处，只能选择激怒对方。 至于说在野猪的领地内挖陷阱...大概率会提前被对方发现。 而冬天又会限制野猪的活动范围，挖出陷阱等待野猪自己掉落，不知要等多久。 好的猎人会针对不同的动物习性进行不同的狩猎方式，这是吕克一直贯彻的观念。 果不其然，当野猪扑通一声掉进十英尺深的巨坑，锋利的木桩尖锐的刺进母猪的腹部、腰间，惨绝人寰的叫喊在雪夜中传遍山谷，因为剧烈奔跑喘息不断的吕克兴奋的挥挥拳。 野猪的叫声比家猪还要尖锐，它们全身黑发密布，像钢针一般，头顶的绒毛相对较深，脸颊奇长，双目深凹，面相丑陋。 吕克与莱恩爬下树干围住深坑向下望去，鲜血从坑中渗出，染红了泥土，野猪悲凉恐惧的目光对上了两人冷漠的眼神，在挣扎片刻后，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老爷，它死了吗？” 莱恩扭头问向吕克。 “不会这么快...” 吕克摇摇头，野猪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暂时还不会死，不过无所谓，自己会补刀。 “莱恩，你带上我的剑去把那几头小野猪赶回来，没问题吧？” 小野猪并不大，似乎是刚刚产下没多久，并没有多少攻击性，教给莱恩处理，也算是变相锻炼他。 “当然没问题老爷！” 吕克刚刚的勇猛表现被莱恩看在眼里，听见吕克的吩咐自然也挺起胸脯打着包票。 莱恩接过十字剑举起火把向山洞走去，吕克则用猎弓一连在母猪眼睛、腹部射光了全部箭矢。 没射一次，母猪就会因为疼痛挣扎嚎叫一次，但随着时间推移，叫声慢慢变弱... 被刺的到处都是窟窿的野猪皮显然不能再做一件宽大的衣衫了，但保险起见，让它死透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野猪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僵硬，吕克拎着武装斧慢慢爬下，对准母猪的脖颈就是一斧，鲜血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涌出，母猪彻底咽气。 吕克又在坑内挖出几个落脚地爬出，与赶回猪崽的莱恩汇合。 天气寒冷，不用担心母猪尸体腐烂，夜色正浓先把几只猪崽赶回木屋再说。 第二十八章 独轮车才是山林王道 吕克见到莱恩时，正瞧见他将最后一头猪崽用藤条捆住，火把插在一旁，在他脚边，其余三头猪崽全被四蹄朝上式的绑在一起，莱恩咬着牙将藤条系紧，然后捡起一根木头，试图将它们全部挑起，起身恰好望见吕克，于是笑道： “老爷？你已经杀掉那头野猪了？” “嗯，只等明天抬走了” 吕克点点头，耳边传来四头猪崽撕心裂肺的嚎叫，让人听的心烦。 “天太黑路也远，我怕猪崽赶着赶着就丢了，所以才绑起来...” 莱恩见吕克盯着猪崽，以为是不满自己的手段，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不，你做的很对。” 吕克并没有觉得莱恩有什么不妥，猪崽本就难处理，月黑风高，想让它们乖乖的被自己赶回木屋不太现实，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可惜这群猪崽最后的命运还是被吃掉，自己暂时还饲养不了它们 不是吕克不想养，实在是没有条件和精力... 寒冬将至，吕克等人的口粮还在储存中，又何况养猪的饲料，而且还需要专门修一座猪舍，时间严重不足。 “看来只能等到明年了...不过明年还不知道有没有野猪存在，就是存在能不能狩猎到也不一定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莱恩可没有吕克考虑的那么多，只有因为马上要吃到猪肉的欢喜，他努力扛起木棍，两边各三十磅的重量让他有点吃力，吕克见状上前帮莱恩分担了两头，莱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爷，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虽然天天吃肉，但总感觉不太舒服呢...” 莱恩举着火把开路，背对着吕克提起自己这几天的不适，说到一半可能觉得自己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又连忙闭起嘴巴。 “很正常，人如果一直吃肉身体就会出现各种问题，不必自责，可能你不理解什么叫营养不均衡，不过你只需要记住，处理完野猪后我们就要多挖点还活着的野菜了。” “好的老爷！” 莱恩一边点头答应一边砸吧砸吧嘴：“以前只有黑面包的时候，天天想着能有一口肉吃，如今天天吃肉了，反倒想念面包了。” “哈哈，莱恩，等明年我们的小麦长出来你就能得愿以偿了。” 我们的小麦。 这句话让莱恩瞳孔明亮，在寒冷的夜晚似乎有一股热流趟过全身，他忍不住低声呢喃道： “愿上帝保佑！” …… 回到木屋将猪崽安顿好，第二天一早，吕克两人就准备运回野猪。 联想到上次自己一个人艰难拽扯四百磅的马鹿，吕克决定先造出一辆运载工具出来。 “莱恩，你会做车轮吗？” 正给小查理喂食的莱恩闻声道：“会的老爷，我曾经和父亲一起做过一辆双轮手推车。” “我们也要做一辆吗？” “是的，”吕克颔首：“不过我们要的是独轮车。” 双轮手推车其实能比独轮车承载更多的重量，而且更加稳定，但这里是布满森林的大山中，论灵活性，独轮车才是王道。 “独轮？” “你跟我来！” 吕克走到路边，用木枝随手在地上画出一个图案，“怎么样，能看懂吗？” 独轮车并不是很复杂的工具，远比水轮要容易很多，莱恩瞅了几眼大致了解。 独轮车真正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将车轮磨出来，这也是之前困扰着吕克的难题，不过有了新工具和莱恩的加入，这项工作不再棘手。 莱恩没有选择直接用一大块木头磨出圆形，而是凭借熟练的技艺用斧头和刨子造出几块半月形的木块，再将木块拼接在一起，接着用若干根小木棍将它与最中间的车轴连接。 这也是莱恩曾经做过的东西，两轮手推车的车轮也是如此，所以没有耗费多久，只是独轮车的车轮需要在中心的车轴上凿出小孔嵌入支撑点，好用开扣住上面的车板。 是的，就是车板，吕克不打算造车斗。 一是那样太费时间，二是简单的车斗并不坚固，不如在平平的车板上用藤条捆住物品来的实在。 吕克帮忙打下手，莱恩磨制车轮，吕克打造车身，只花了一天功夫，一辆简易版的独轮车便完成了。 吕克双手把住手柄，实验性的推了几步，独轮车理论上要比双轮推车更省力，前提是你得会推。 不然就会像现在的莱恩一样，没走几步就将车推翻了。 瞧着吕克推着它健步如飞的样子，莱恩只好无奈地跟在后面赶回野猪坑。 野猪身体已经彻底僵硬，但好算没有腐烂，吕克跳进坑内，凭借自己和莱恩是无法把野猪抬出十几英尺的深坑的，所以只能就地屠宰。 首先猪皮吕克只打算要上面的一半，用来制造没有完成的圆盾皮革以及一些工具的握把。 野猪皮远比鹿皮和兔皮做成熟皮困难。 吕克熟练的剥掉最上面的猪皮，然后用斧头将四肢剁掉，用藤绳递给莱恩。 接着用处理马鹿同样的手段，先是开膛割掉心脏肝脏，摘掉肺叶，再用藤条挽扣两端割断食管与大肠，往上递给莱恩时，吕克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个不慎，大肠泄露，里面的东西直接淋自己一头... 掏空内脏的猪身吕克也不算放过，顺着肋条噼里啪啦一堆砍，别管均匀不均匀，美观不美观，虽然砍得七零八落，但好歹弄开了。 全部让莱恩运到独轮车上，吕克凝视着孤零零的野猪头，剜掉了两根獠牙就爬出陷阱。 与白白胖胖的猪头不同，野猪头实在狰狞丑陋，也没看出有什么肉，不如丢弃掉。 大概两百磅的野猪肉被吕克两人放在车板捆好，走到一半发现，可能因为做工简陋的原因，独轮车居然有些承受不住重量，于是卸下一部分，让莱恩背着，两个人在天黑之前赶回木屋。 吕克之前挖掘的简易地窖被扩大了一些，位于木屋西北方向，打开用木板做成的窖门，将猪肉放进去，只拿着两只獠牙和莱恩走进屋内。 十一月已是昼短夜长，夜间在没有娱乐活动的，只能待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静静等待困意来袭。 但今天不会了。 吕克抿起一根茅草，将合页下一个人头大小的陶罐取出，移开木盖，把里面的曾经从动物身上提取的油膏轻轻倒入空心的野猪獠牙。 接着从壁炉引出火焰，撒进獠牙，滋的一声，微弱的亮光倒映在吕克微蓝的瞳孔中。 獠牙摇摆的火苗取代了深处的黑暗，莱恩眼巴巴地盯着这盏简易油脂灯， “老爷，有光了！” 第二十九章 欧防风 有马鹿经验在前，猪肉的风干和猪皮的制造很快就被吕克完成，在此期间，吕克没忘了把鸡舍修葺一遍。 天气渐渐寒冷，吕克已经不再洗澡，身上少不了会有汗臭味，可汗臭再熏人，也比不上黑白相间的鸡屎来的霸道。 趁着天气晴朗，吕克与莱恩对鸡舍进行改造： 原本的鸡舍不大，但不必扩建，山鸡很少，小一点才能储存热量。 先是为鸡圈外部用木石增加了厚度抵御风寒，然后在内部铺上沙子进行防潮，毕竟冬天的潮湿会让鸡更加寒冷，接着再铺垫一层茅草进行保温。 随后吕克让莱恩为鸡舍内造了木盆，想要让山鸡体内有热量，经常喂点热水是很好的选择。 说实话，在这个年代，连喝热水都是有成本的，比如会消耗木柴... 所以等来年春天，吕克打算建一座窑洞，用来伐木烧炭和烧制土砖。 完成以上步骤，最后再造出一扇木门来隔绝冷风，鸡舍改造就算完成了。 其实山鸡在野外过冬时，环境远比这更苛刻，找个避风的树丛或者岩石，在雪下挖个浅坑就是巢穴了。 之所以两只山鸡差点被冻死，无非是吕克之前的鸡舍四面漏风，想找个背风的地方，周围又都是栅栏阻挡，想逃都逃不掉，只能硬抗。 简单修葺过后，吕克就把屋内在山鸡赶向它们本来的鸡窝，本以为会很顺利，没想到这对夫妻居然在吕克这住上瘾了，轰了半天就是不断在屋内打转打鸣，死活不往出走。 它们可不傻，吕克的房间有壁炉，天天暖洋洋的，谁愿意出去受冻？ 无奈之下吕克只好把两只山鸡挨个捉住，强硬的扔进鸡圈。 吕克拍拍手，准备继续将鸡粪铲出木屋，就在这时，莱恩突然兴冲冲地从山林间跑来， “老爷，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离着很远，莱恩就扯开嗓子边跑边喊，他是去收集苹果的，苹果树在这个季节仍然有果实存在，甚至因为寒冷浓缩了果肉的甜分，吃起来更加可口。 瞧见莱恩欣喜若狂的模样，不等吕克发问，刚一到吕克身边站好的莱恩自己喘着粗气，忍不住道： “欧防风老爷，我发现了欧防风！” 欧防风？ 注视着莱恩激动的双眸，吕克一点点皱起眉头，那是什么东西？ 见吕克疑惑的模样，莱恩有些惊讶：“老爷，您没见过欧防风吗？” “就是白白的，长长的” 莱恩比划着欧防风的模样：“上面有伞一样的叶子，下面就像...就像萝卜一样！” “我以前的家庭当面包不够时，就会在冬天去挖欧防风来充饥。” “当然，我们那边欧防风不多，所以每次挖不了多少...” “但是刚刚，我在苹果树的尽头，居然发现了一整片的欧防风！” 莱恩手舞足蹈，吕克也大致听明白了 ——这家伙发现新蔬菜了！ 自从感觉食物不均衡，处理完野猪，吕克两人就继续收集各种水果、蔬菜，挖了几天的野菜比如蒲公英等，也没凑齐一藤筐，现在听到莱恩找到了什么欧防风，吕克立马坐不住了，抱起藤筐就随着莱恩赶往森林。 吕克所处的阔叶混合林天然的长成好几块，苹果树在东南方向密林深处，趟过森林，直至边缘，顺着莱恩手指的方向，果然有大片伞状的叶子开在那里。 环视了四周，吕克依稀记得曾经来过，不过可能光顾着看苹果，没有发现欧防风...当然，那个时候自己也不认识它。 莱恩小跑向前，双手薅住叶子，奋力一拔，一根似人参又似萝卜的蔬菜被莱恩攥在手中。 沾满泥土的根须布满小小的坑洼，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东西生吃和洋葱一样辣，但只要做成浓汤或者烤熟就会特别香甜，非常好吃！” 莱恩握着欧防风举过头顶，咧开的嘴角像极了手握玉米的一个家伙，倒不怪莱恩如此高兴，欧防风在吕克看来是蔬菜，可在莱恩眼中那可是实打实的主食，甚至是可以在某些情况下平替面粉的存在。 况且，就凭它香甜的特点，就足够让人倾爱了。 甜味，或者说糖，在封建社会任何时期都是堪称奢侈品的东西。 尤其是现在，放眼四周，无论你身处法兰克还是英格兰，糖甚至可以直接当成货币使用，比盐的价值还要高出好几倍。 再加上欧防风还包含一定的淀粉...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非常不错的食物！ “做得好莱恩，看来我从约翰手中将你买下是很正确的决定。” 没有莱恩在，吕克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发现欧防风的，但他不会吝啬对莱恩的夸赞。 这段时间的相处，吕克能看出这位少年很能吃苦耐劳，虽然经历了很多灾难，但品质仍然良好， “愿意为您效劳老爷！” “废话不多说，我们抓紧挖走，我有预感，下一场雪就要来了！” “好的老爷。” 欧防风的数量很广，为了更快的收集，吕克干脆将独轮车推来拉运，半天过去，足足运了七八趟，才将大半欧防风运完。 望着还剩下十分之一的欧防风，吕克和莱恩心满意足地返回木屋，保留一部分种子，让它们明年可以继续生长才是生存之道，竭泽而渔的事吕克不会干。 撤回的前一刻，吕克下意识地向旁边一瞥，整个人顿时停住脚步，在莱恩疑惑的目光中，吕克笑道： “...看来今天真的是我们的幸运日，你瞧，那边是什么？” 莱恩眯眼望去，这回轮到他不解了... 吕克所指的方向只有一片绿色带刺的植物，莱恩挠挠头，他认出了是什么植物，但是不理解吕克为什么说很幸运 “老爷，那是荨麻啊...碰到身上很疼的...” “我知道。” 吕克摸着胡须，“但是它也能吃” “能吃？！” 莱恩瞪大眼睛，冬荨麻在他以前的村庄都是被骑士老爷用来当刑法工具的，专门惩治不听话的农奴，只要将荨麻拍打在对方裸露的脊背上，瞬间就能让对方惨叫不止。 所以一直以来荨麻都是不吉祥的象征，哪里会有人将它和吃这个词联想到一处... 不过吕克却明白，荨麻是真的能吃，别的不说，在物资匮乏的冬季，煮软后充当蔬菜补充营养绝对够格了。 吕克解下兽皮当做手套，去摘下野生荨麻，莱恩说的没错，荨麻只要碰一下就像被马蜂蛰了一般，一定小心为上。 这回吕克没有摘多少，因为瞧莱恩的表情是肯定不会吃的。 夜晚，用切碎的欧防风、少量风干肉、以及一些野菜根茎熬出的蔬菜肉汤芬香出炉。 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欧防风混合着丰腴的肉类，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风卷残云，美味的肉汤吞进肚皮，天空就变了颜色 十二月正式到来。 第三十章 小屋日常 嘎吱～ 吕克轻轻推开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冷。 口中哈出的冷气随即蒸发，变为缕缕白雾。 古朴的壁炉燃烧着熊熊火焰，脱下厚重的外套，将湿冷的鹿皮袄挂在壁炉前的木杆上，让它慢慢烘干。 伸出手靠近滋滋啦啦响动的壁炉，温暖的光芒渐渐松化了僵硬的手指，壁炉上方，一只陶罐正慢慢煮着一锅浓汤，汤汁表面，咕噜噜冒着热泡，里面是切成小段的欧防风与猪排，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小屋中。 “...老爷，您回来了？” 吕克左上方头顶，平仄的角落，一只獠牙做成的油脂灯驱散了幽暗，被油灯映照成棕色头发的莱恩探出头，将胳膊从鹿皮干草被褥中伸出，准备起身下床。 “好好躺着，没事下来干什么？” 吕克用小碗盛出热气腾腾的浓汤，随手扯出椅子，在合页边角的木筒中抽起一根木勺，一边细细搅拌着肉汤一边微微吹气。 浓汤的热气被他吹散，紧致的猪肉香气被搅拌均匀，低下头沿着小碗滋了一口，顿时一股暖流趟过全身。 “怎么样，今天感觉好受一些了吗？” 吕克放下陶碗，看向听到自己的话从而没有起身的莱恩。 莱恩的脸色有些憔悴，整个人稍显萎靡，虽然没有下床，但看见吕克还是将身子微微直起： “多谢老爷关心，好很多了...我的额头已经感觉不到几天前那么滚烫...” 吕克听后点点头，“那就好....” 原来就在几天前，一向健康的莱恩忽然感染了风寒，开始流涕打喷，然后又在一夜之间，整个人发烧不止 发烧感冒，在此时不是一个小病，相反非常严重。 没有好的治理手段和合适的药物，大多数情况下，人只能硬熬，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个人的体质。 如果再加上有人放血，就更加难熬了。 值得庆幸的是，吕克不会去放血，莱恩发烧时也是十二月中旬，距离他来到木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左右，曾经在约翰处面黄肌瘦的男孩，在天天吃饱的情况下，渐渐变胖，这才能扛过去这场疾病。 “我刚刚又加固了一下房顶，应该不会再漏风漏水。” 吕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又盛出一碗肉汤递给莱恩。 莱恩双手接过，捧着犹在翻滚的浓汤，小口吞咽，几滴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到衣服上。 见莱恩能吃进去饭，吕克心放下大半，回到座位，在合页上捡起一根骨针，对着一张兔皮开始钻孔。 兔皮较为柔软，是做帽子的好皮毛。 吕克没有纺织线，所以只能较为原始的打出孔后用猪筋编成帽子的形状。 借着另一根獠牙油脂灯和壁炉的火光，吕克耐着性子一点点“缝”制着兔帽。 莱恩放下陶碗，里面的汤水全部被送进肚子，填补他久违的饥饿感，抹了一把嘴角，望向下面坐着的吕克，有些内疚道： “实在抱歉老爷...没想到我在这个时候居然生病了...” 莱恩知道，刚刚吕克老爷出门，除了去修葺屋顶，更多的是去查看麦子的状况。 十二月中旬，比之前更大的雪便落满广袤森林，皑皑白雪厚厚一层，覆盖住每一寸土地。 大雪瑞丰年，足够的积雪会杀死土地中的虫卵，为来年的收成提供助力，可同时也会带来新的问题——过度的积雪同样会杀死谷物。 按理说冬小麦、黑麦有足够的耐寒性，积雪并不会摧毁它们，相反盖住它们后反而会为它们提供温暖。 是的，雪会为冬麦提供保温功能 前几日勃艮第的雪刚刚好，既能扼制杂草的生长为谷物开辟空间，又能不冻伤麦子，防止冻害发生。 再加上寒冬到来之前，吕克又为田地施了肥料，让土壤保持更多的肥力与温度。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近几天大雪忽然变大，几个昼夜间，温度极速骤降，超过了谷物能接受的程度，再加上土地终究是才开荒没多久的生地，远远赶不上熟地的肥沃，为了保证谷物不死，吕克这几日几乎天天出门，顶着寒风去清理积雪，然后到处搜集茅草覆盖住麦子，为它们提供热量。 可冬天的茅草怎么可能好寻找？ 所以这几天，吕克经常一出门就是大半天，饭点才回来给自己和卧病在床的莱恩煮上吃食。 “安心养病，不要想这些，谷物虽然有点受冻但并不严重，我一个人足够拯救了。” 吕克将制好的兔帽往头顶比划比划，两侧垂下的兔皮很好的护住了耳朵和脸颊，让吕克很满意。 这回再出门，就不会再冻得脸颊疼。 看着还是有些愧疚的莱恩，吕克放下兔帽叹口气道： “再者说...你的发烧和我也有关系，一开始扩建新屋顶时泥土黏的不够多，否则也不会晚上漏风，你离壁炉又远，身上鹿皮没有我多，这才会感冒，你不必自责。” 从人道讲，莱恩毕竟是跟随自己的第一个下属，从利己主义讲，对方又是好用的奴隶，是自己的私人财产，莱恩生病或者因为生病死去，是吕克不愿意看到的。 “老爷...” 莱恩眼眶有些湿润，平心而论，一开始发烧时，莱恩还以为要去和父母见面了，当初母亲就是在逃荒路上因为发烧死去，所以当自己的额头变得滚烫无比，浑身发软无力，那一刻，莱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但随着时间推移，自己慢慢恢复了力气，除了上帝保佑，莱恩知道，这一切，还离不开吕克老爷的照顾。 吕克老爷先是不断修葺房顶保证不会再漏风，然后在发烧最严重的那晚将他的鹿皮袄盖在自己身上，让自己不要动弹，然后整个夜间不断喂自己热水与蔬菜汤。 大量的汗渍从他的额头、脊背涔出，吕克老爷却紧紧掖住被角，吩咐他务必要将整个人缩进被褥，不准露出一寸皮肤。 就这样整整过了半夜，浓重的汗臭味从鹿皮袄中传出，第二天拂晓，莱恩的烧已经退去大半... 接过莱恩的空碗，吕克摆摆手，他实在懒得看一个小伙子哭，要是小女孩还差不多。 “赶紧憋回去，看着肉麻，有那功夫不如抓紧好起来帮我干干活，真是见鬼了，寒冬到了反而一点得不到闲！” 吕克抓起兔帽扣在头上，他原本是想在冬天好好在木屋里温暖渡过，可偏偏事与愿违，光凭谷物的冻伤就有自己的忙。 “让小查理陪着你，有什么事就让它出来喊我，这家伙现在可是越来越聪明。” 吕克拍拍小查理的狗头，小查理的个头疯长，从当初才到小腿的高度几个月的功夫一下窜到大腿。 小查理舔舔自己掌心表示亲呢，吕克又叮嘱莱恩几句，带上鹤嘴锄再次打开再次推开门。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的余温。 第三十一章 凿冰取水 呼～～～ 寒风凛冽，吹过光秃秃的树枝，打在吕克脸上，顿时冰凉凉一片。 狂舞的雪渣在眼前盘旋，吕克一双大脚踩进雪地，顶着呼啸的雪花，向正前方的玛瑙河蹒跚走去。 玛瑙河宽两百英尺，河网纵横，除去延伸到木屋周边的小溪流，在上游岸边更是有数条支流汇入，不过此刻全部结了冰。 沿着河岸慢慢行走，裹着严实的吕克紧握鹤嘴锄，不时向冰面张望 他需要在一处水质看起来较为透彻的地方进行凿冰。 没有打造水井时，冬天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取水。 往上游走了一会儿，吕克停住脚步，身子趴下，对着冰面哈了一口气，蹭开水雾，冰面下的静水还算清澈 “就是这里了。” 吕克迅速站起，木屋旁的溪流早在中旬就彻底结冰冻，但玛瑙河是在月末这几天天气骤降下才逐渐冻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时六七米深的玛瑙河冰的厚度大概有四英寸左右，已经可以支撑人在上面行走，不过吕克还是小心翼翼的将一只脚试探性的放在上面，一只脚搁在岸边，然后慢慢将全身重量压上。 直到半天后没听见有冰裂声，才放心的站在冰面。 想要凿冰取水，现在这个时间是最合适的，冰层既没有太厚也没有太薄，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会很难凿穿了。 拎着鹤嘴锄在冰面敲敲打打，在一处听起来较为薄弱地方停住，双腿微微岔开，抡起鹤嘴锄开始凿冰。 冰面较滑，每凿几下吕克不得不重新稳定站姿，鹤嘴锄垂直的凿下去，发出乒乒的声音，吕克收着劲，没敢使出全力，担心因为用力过猛会让四周的冰面裂开，此刻他还站在冰面上，容不得不小心。 鹤嘴锄尖锐的一侧不断敲击在冰层，冰花溅起，直到吕克头顶渗出汗珠，终于出现了一个不成规则的圆孔。 吕克一鼓作气，就着圆孔快速刨砸，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终于呈现眼前，贯穿冰层。 冰层下未结冰的河水缓慢流淌，吕克将手伸进去，河水居然是暖和的！ 最起码比外面要温暖许多。 感受了一会儿，吕克抽出湿漉漉的手，防止龟裂，在皮袄上蹭干水渍，然后谨慎地敲碎周遭的冰层，慢慢将窟窿扩大。 直到窟窿有人头大小方才停手。 鼻尖发冷的吕克回身从岸边取出陶罐，他还没有木桶等盛水器皿。 其实在莱恩生病前半个月，一直在致力于打造一个木桶出来。 木桶绝不是简易的木工活，相反很难打造，不是简简单单用几根木板拼接起来就可以了，之后还有很多步骤要完成，而一个好的箍桶匠，甚至可以，以此谋生。 况且那些微有弧度的弯曲木板的打造，就已经很耗功夫。 吕克一陶罐一陶罐舀着水，没有第一时间将水运到木屋里，而是搬到了麦田处。 吕克将能盛水的所有器皿全部取出，逐个摆放在田间。 期间回屋查看了莱恩和小查理的情况，见没有问题，一直等到雪渐停，随后白昼消失，麦子的土壤稍微化开，又即将在夜间再次冻住时，吕克才再次开始行动！ 谨慎着将河水轻轻浇灌在每一株谷物根部，清冷的河水渗进土地，瞬间将土壤湿润。 也许看似在严寒季节给麦子浇灌冰水非常不利，其实这确实是缓解谷物冻伤的有效措施！ ——为什么吕克刚刚伸进河底，河水是温的，是因为厚厚的冰层隔绝了寒冷，为下面的河水提供了保障 同理，此刻浇灌的河水，也是为了能让土壤形成一层冰面，保护谷物尽量不受冻伤。 这和吕克为麦子盖茅草是一样的道理，都是保温措施。 不过冰水毕竟是冰水，所以不能浇灌太多，也不能在夜间浇灌，否则会起到反作用。 将全部陶器的水倾盆倒入，夜晚的寒气开始上升，吕克又回河边装了满满一罐用来饮用，这才折回屋内。 “老爷，麦子怎么样了...” 吕克刚一进屋，莱恩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情况，此时莱恩已经与吕克绑定一起，麦子能不能存活对他一样至关重要。 “能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吧，不过我估计，应该没什么事。” 农业种植很多时候就是看天吃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也是比较悲哀的事情。 吕克没有脱下衣服，他一会儿还要去地窖取出今天的猪肉 野猪那四头小猪崽这几天被他一一宰杀吃掉了，不得不说，猪崽的肉还是挺鲜美的。 听到吕克的话，莱恩鬼使神差地从身后掏出一小根木头十字架，闭眼默默呢喃，看样子是在祈祷。 吕克抿抿嘴，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造出的十字架。 不理会莱恩，推门来到地窖旁，掀开木板先通了会儿风，然后才谨慎地举着火把进入。 地窖里比较阴暗，纵使吕克有鹰眼也难免看不清路，地窖被吕克和莱恩扩展了一些，但远没到地下室的程度，弯腰捡起一块风干肉，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耳朵。 先是似乎牙齿啃咬东西发出的磨牙声，接着是爪子勾在墙壁发出的土块扑簌声，最后是吱吱的叫唤... 所有声音混杂进入耳膜，一片漆黑中，吕克慢慢转头，突然，一对幽光对上自己的瞳孔...吕克脸色陡然一变，手臂快速平移火把，一下子照向前方！ 不照还好，一照之下，吕克倒吸一口凉气 ——一只足足有人脚大小的老鼠，正趴在角落，流着口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细长光滑的鼠尾巴，就像一根油腻腻的蛇，在它四周，还有好几只稍小的老鼠崽正在不断窜来窜去。 吕克顿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而见自己的目光投射而来，老鼠居然还不躲移，反而喘着粗气与自己对视，它看起来仿佛永远洗不干净的肮脏毛发的腹部正在一鼓一鼓... 吕克的脸从恶心到错愕再到惊怒，最终忍不住大骂道： “该死的家伙！！” 抄起土块向老鼠猛地砸去，只见这只大老鼠直接顺着土墙爬来爬去 一会儿便消失在角落！ 第三十二章 人鼠大战（上） 吕克怒气冲冲回到木屋，听到动静的莱恩紧张地抬起头： “老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山林之中，未知的危险很多，莱恩联想到许多不好的猜测，身子不自觉坐起。 “闹鼠灾了！” 吕克余气未消，抄起油脂灯，准备在屋里巡视一圈。 既然地窖招了老鼠，保不齐木屋内也有鼠洞。 “鼠灾？” 莱恩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难看，没有人会喜欢老鼠这种肮脏可恶的生物。 祸害谷物、啃食储粮，晚上在你耳边吱吱的叫，尤其莱恩还是木匠，磨牙的老鼠还会将好不容易做好的家具啃坏，曾经没少因为这个原因亏钱。 吕克一边将地窖看见的一幕讲给莱恩，一边在木屋四周尤其是角落仔细看了一圈，略微安下心。 居所暂时没遭殃... “一定是我们的粮食把这群恶心的家伙吸引来了！” 莱恩愤愤不平，老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过冬时候奔着好不容易收集好的粮食来，难怪说它们都是卑劣的小偷！ “我想也是这个原因。” 吕克面色凝重，刚开始那只体型巨大的老鼠属实吓了自己一大跳，但细细一想天气变冷，自己这座在森林中既温暖又有粮食的地方确实容易招惹老鼠。 “必须想办法除掉它们！” 刚刚那窝老鼠，看起来数量还不算多，但如果不治理，一旦泛滥成群，就真成灾难了。 到那时，不仅储粮保不住，田间麦子也保不住，甚至木屋也住不得，只能被迫迁徙。 吕克回首望了望森林雪地，可惜...现在无法走出大山，去寻找外援... 外援不是其他，就是猫。 此时猫远没有达到日后人人喊打、视为魔鬼的地步，还处于并不显眼的，只用于猎杀老鼠的家养地位。 甚至许多修道院的修士仍然会养些白猫，守护修道院的粮食。 “对了莱恩，你知道买一只猫需要多少钱吗？” “猫？” “我想想...” 莱恩摸着下巴陷入回忆：“说实话老爷，我没怎么见过猫，但在普罗旺斯时，我的村庄有一次路过了自称来自英格兰德休巴斯王国的旅行者，他好像说过，在他们王国，一只刚出生的猫崽需要一芬尼，会抓老鼠的两芬尼，可以熟练捕鼠的四芬尼...” “倒不是很贵，明年可以考虑买几只。” “贵是不贵，但猫很少见啊...” “我在库铂堡这段时间，只听说西面的一座修道院内有人养猫，但您也知道老爷，修道院的人...很难从他们那里买到什么...或者说，得花大价钱。” “只要价钱不过分，能买还是买一只。” 因为确实没有比用猫来对付老鼠更好的办法了 治理鼠灾真正难的地方在哪？ 老鼠狡猾难抓？还是鼠群众多？ 其实都不是。 治理鼠灾真正难的地方在于——你永远治理不干净老鼠。 无论你花什么办法，布置陷阱还是下药下毒，老鼠是永远杀不死的，尤其是山野村落，如果一心一意就跟老鼠耗上了，那么恭喜，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估计都还在与老鼠斗智斗勇... 所以这项任务，必须移交给猫这种生物，让它释放自己。 低头瞧了瞧小查理...嗯，其实狗也可以抓拿老鼠的...只是现在小查理个头太大了，在地窖中腾挪不开。 不过眼下没有猫，吕克只能自己想办法除鼠，首先吕克决定先把粮食从地窖内通通搬出清点。 不能再任由老鼠继续啃食下去了！ 用烟熏了半天风干肉，防止有老鼠细菌，炖汤的功夫，吕克带着小查理打开地窖，一点点将粮食运到空地。 小查理灵敏的鼻子不时对着某个方向狂吠，吕克想都不想，就向那个放向投掷石块，果然，每一次都有老鼠出来探头流窜，惹的吕克越加心烦。 蔬菜肉类在地窖中呈堆砌式搭垒，清空上面所有粮食，只剩贴近泥土的最后一层时，一股恶臭味阵阵传来： 到处都是的老鼠粪便散落一地，两块风干鹿肉残缺不全地躺着地上，四周布满参差不齐的齿痕，有些地方已经腐烂，明显是被尿液淋湿后发臭，几根鼠毛沾在上面。 吕克看的既反胃又恼火，刚刚搬运过程中，已经发现最周遭的一些粮食遭到了破坏，但还不算严重，毕竟无论是风干肉还是用盐腌制的肉，对老鼠来说都算不得好食物，前者太难啃，后者盐太多。 只是理论归理论，三块风干鹿肉的缺失还是让吕克略有心疼，用铁铲将三块不能吃的鹿肉铲出扔掉，哪怕自己吃不了了，吕克也不能留给老鼠！ 举着火把在地窖内仔细搜查，在西边角，果然发现一座老鼠洞，洞口足有拳头宽。 “小查理，看在洞口旁边，出来一个老鼠给我咬死一个！” 指挥小查理在老鼠洞前蹲好，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被训出来的猎犬听懂了吕克的命令，龇牙咧嘴地盯着洞口，只要老鼠露头，就会立马扑咬上去。 很明显，小查理凶狠的样子吓到了老鼠，果然乖乖待在洞内不敢动弹。 吕克则顶着寒风找来一些石头和木棍，夜晚的冷风打在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个哆嗦。 等找齐物资，又去河边打回冷水和泥，这些事情要放在两个月以前，根本不值一提，可在如今晚上比白天还要低太多温度的冬天，却感觉如此漫长。 和泥的功夫，地窖里小查理的叫声逐渐低微下去，看来也是冻着了。 “回来吧小查理！” 过了一会儿，终于完成的吕克捧着这些东西返回地窖，把小查理的头拨开，然后将木棍石头全部塞进鼠洞。 大量的石头木棍被囊进洞内，吕克明显能听到洞里老鼠慌乱的吱吱声，随手拍在小查理脊背，小查理顿时又狂吠起来，洞里瞬间安静。 吕克趁机将泥土填实洞口，不留一点缝隙，最后又搬来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洞前，站起身拍拍手道，吕克松了一口气： “算上暂时扼制住了...” 是的，费了这么大劲，也只是暂时扼制... 洞口是被封死了，可老鼠大可以再打一座新洞出来，吕克这么做无非只是延缓了老鼠的进度。 不过，这就足够了。 吕克并不是没有想出如何对付鼠群的办法，但夜间寒冷，先保护好粮食才是硬道理。 看着堆在院子中的食物，天寒地冻，裸天放一晚上不会有大碍。 领着小查理回到木屋，莱恩已经爬下床煮着吕克早就抛在脑后的肉汤。 瞧见吕克回来，莱恩站起身道：“老爷，汤里没有异味，这块肉应该没招老鼠，还有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明天让我和你一起去捕鼠吧！” 第三十三章 人鼠大战（下） 粮食对于一个平民而言，是神圣的。 尝过什一税与他所在村落领主高达十五的重税的莱恩，还从来没有在冬天拥有过如此之多的食物。 虽然这些食物本质上都是属于吕克的，但莱恩还是抱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念头，听到闹了鼠灾，心里像被烈火焚烧一样急迫。 望着莱恩逐渐红润起来的脸庞，吕克点头道：“也好，正好我也缺个帮手。” “太好了老爷！那我们事不宜迟，抓紧吃饭吧。” 莱恩高兴地给吕克盛汤，吕克的目光移到裹着野猪皮的圆盾上面。 那头野猪的生皮吕克只割回一半，为盾牌鞣制了皮层外，还为自己和莱恩做了两条皮带和两副手套。 “我刚刚看了看，地窖内的老鼠确实就那一窝，我已经想出办法对付它们了，明天中午之前，必能铲除掉！” 吕克嘬着热汤，用下巴指了指猪皮手套，“明早戴上它，我一会儿再给你缝制个兔皮帽，等抓完老鼠，咱们再要干一件事！” “什么事？” 莱恩放下一口气喝没的肉汤，他的感冒确实快痊愈了，晚上的食欲比中午还要浓。 吕克目光凝练，“砖窑！” …… 第二天一早，全副武装的两人走出房门直奔地窖。 打开封闭的木板，虽然白天亮度很足，但为了更好的看清地窖内部，吕克还是让莱恩找来几根木头斜凿进转圈的土层，倒油点火。 将小查理留在地窖上面，两个人跳进内部，顺着坑洼不齐的土坷垃寻找起新的老鼠洞。 吕克有预感，今天一定会有新洞出现。 果不其然，在被封死的洞口不远，吕克又发现一处比之前略小的新洞口，没等招呼莱恩，莱恩在另一侧居然也发现了一处 “老爷老爷，这边还有一个老鼠洞，会不会地窖里有两窝老鼠啊！” 捏起洞口还透着潮气的土壤闻了闻，吕克摇摇头，“不会，这一处也是新挖的，看来这窝老鼠学精了，知道打两个洞了！” 狡兔三窟，昨晚吕克亲眼看见的那只大老鼠，体型已经堪比野兔，一晚上凿两个口不算问题。 “不过就算是新来的一窝又怎么样？照样都得死！” 吕克冷笑一声，大手一挥道：“把东西端上来！” “是老爷！” 莱恩快步爬出地窖，一眨眼就抱来一个大大的陶器。 当初吕克在库铂堡买了五件陶器，除去吃饭煮饭的，就属眼前的最大。 莱恩戴着野猪皮手套小心翼翼将陶器放好，掀开盖子，一股热气呼的升起，浓浓的水雾扑在莱恩脸上，顿时一阵炙热，连忙扭头移开。 忙完这些，莱恩又取来一堆木柴堆在鼠洞门口。 一切准备就绪，莱恩在第二个洞口处点燃木柴，然后脱下较硬的野猪皮手套，疯狂向鼠洞口煽动！ 滚滚浓烟随风钻进鼠洞，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洞内一阵吱吱乱叫，听见声音，莱恩更加奋力煽着呛人的烟雾。 被莱恩点燃的木柴是白蜡树。 这种树有一个特点，它在燃烧时会产生含有特殊油脂的烟雾，这些油脂颗粒可以刺激眼睛，比寻常的浓烟还要猛烈。 莱恩在背风处都侧过头闭紧眼睛，生怕被呛到。 可想而知，当这股浓烟钻进鼠洞后，直面它的老鼠会有多么熏呛。 吕克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两个洞就是昨晚的老鼠新打的洞，为了避免再被封住，那只奇大无比的老鼠特意凿开两处，来为自己和孩子提供后路。 如今一个洞口疯狂涌入浓烟，老鼠忙带着自己的孩子向另一个洞口撒腿狂奔。 可就在即将从另一个洞口跑出时，等待多时的吕克狞笑着抱起陶器，装满滚烫开水的陶器对着要露头的老鼠身上就是一阵猛浇！ “吱吱吱！！！” 浇在鼠皮上的烫焦味迅速传出，滋滋啦啦的开水声噼啪响起 正正好好被迎头浇了一脑袋的老鼠发出凄惨的嚎叫，一股臭味不断传来——这只老鼠直接被烫出屎来了！ 其余老鼠也根本没有反应时间，陶器里的开水非常多，打头的老鼠甚至还没死透，就被接踵而至的大量开水淹没身体，它身后的其他老鼠崽同样死的死，伤的伤，还活着的几只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扭头向后跑去。 十几只的鼠群当场就被浇死大半，只剩下那头一直在后面的大老鼠和两三只幼崽逃回了窝内。 可这还没完！ 浓烈刺眼的烟雾继续从后方扑来，吕克的开水虽然所剩无几，但用水冲击鼠洞除了烫死一部分老鼠，还有冲塌鼠洞内部构造的能力！ 望着逐渐奔溃的洞口，吕克嘴角扯动，他事先想过用陷阱来捕鼠，但最终舍弃了，一是因为陷阱未必能抓到，二则是那只大老鼠太大，如今这个方法看起来非常不错。 那只人脚大的老鼠打洞能力再强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新挖出个洞钻出去，这几只老鼠，已经在劫难逃了！ 将全部开水倾斜完毕，吕克准备回去再装一些开水回来——壁炉上还热着一锅热水。 但没想到刚走几步，莱恩方向的洞口忽然发现响声，因为烟雾也会刺激人的眼睛，莱恩只顾侧头闭着眼扇风，完全没注意到洞口的异动，吕克连忙开口提醒道： “莱恩，不要扇了，快抓老鼠！” “它从你那边钻出来了！” 听见吕克的叫嚷，莱恩悚然一惊，连忙睁眼，可刚一睁眼，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那只壮硕的老鼠居然已经将身子从洞口拔出大半，灰油油的皮毛被土墙刮出咔咔咔的声音，因为用力过猛，老鼠的头颅狰狞无比，眼珠凸起，非常吓人。 莱恩见状捡起身边的木棍，照着老鼠头颅就要打去，没想到就在这刹那间，老鼠直接钻出了洞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溜烟的爬上土墙，飞也似的朝地窖外疯狂窜去！ 它的孩子完全抛之不顾了 “不要管它了，把后面那几只幼崽杀了！” 制止住还想要追赶的莱恩，吕克望向地窖外，深吸一口气，双手并拢，合在嘴边，扯着嗓子大喊道： “小查理！！” “汪汪汪！！！” 一阵凶猛的犬叫声响彻山林！ 吕克早就提防着这一幕，所以让小查理留在地窖外，就是最后的保险！ 连续五个月的喂养早就让当初的小狗长成一头的威武猎犬。 足足两英尺的身高配合乌黑油亮的发毛和四肢鼓起的肌肉，无一不再证实着这头猎犬的健壮。 听见吕克的声音，感受着鼻间的异味，在地窖边蹲守大半天的小查理火速站起，露出尖锐的獠牙，在老鼠刚刚露面的一瞬间，猛地扑上前，老鼠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被它一口含住脑袋，只听咔嚓一声，老鼠瞬间头颅迸裂，脑浆四溅！ 第三十四章 炭窑 小查理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配合吕克捕猎，并且首战便告捷大获成功！ 小查理咬死老鼠，扭头吐出脑袋，对尸体视而不见，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准备迎接吕克的夸奖。 吕克哈哈大笑着爬出地窖，在他身后解决后续几只老鼠的莱恩也一并跟上。 “快来小查理，真是能干的家伙！” 吕克招招手，小查理摇头晃脑地跑过来，钻进吕克怀里就是一顿蹭。 推开还残留着血液的狗头，制止住小查理想舔舐自己的冲动，吕克抚摸着它顺滑的毛发，一边决定要给它晚上加餐，一边对莱恩道： “这窝老鼠是解决了，但只要我们的粮食还在，就一定会有下一批，还是得想个好办法出来才行。” “老爷，我在普罗旺斯时听说很多贵族家中有专门来防老鼠的陶罐。” 莱恩拎着一连串的死老鼠尾巴，回忆道：“那种陶罐底座很窄，托盘是半圆的，外表很光滑，用它装粮食，老鼠爬不上去。” “如果我们也有这种陶器就好了...” “是啊。” 吕克点点头，不止是陶器，如果可以用在地窖四周砌上砖石，也可以有效阻挡老鼠打洞进入。 不过无论是陶器还是砖石，这一切都绕不开一座建筑 烧窑洞！ 吕克昨晚已经和莱恩交代过，处理完老鼠就是造窑洞的时候。 其实吕克本想开春再建窑洞，不过闹了鼠灾，不得不提前建造。 把老鼠扔掉，两个人先是用一堆石头将粮食围住，接着在上面用一块大石头盖上，寒冷的天气下，这可以暂时当一座临时冰窑。 吃过饭带上铲子锄头，吕克领着莱恩往木屋西边的山脚走去。 再造烧砖或者陶器的窑洞之前，要先造做出另一样东西——木炭。 砖或者陶器，想要烧制成功都必须要有足够高的温度，靠普通木柴是永远达不到的，只能是更高等的燃料，比如木炭才可以烧到八百度以上。 而且木炭的好处不仅仅如此，相比于烧木柴，木炭产生的烟雾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勉强都能称得上无烟，就比如吕克现在的壁炉，当初设计壁炉烟囱时就忘了这一点，虽然让木屋内温度很高，但同样烟雾缭绕，经常呛的人咳嗽。 其次，木炭可以烧的更久，还更方便携带，所以在中世纪，木炭同样是值钱的货物。 拐了个弯，来到南山坡，这里是正阳面，用铲子在坡顶不断推开薄雪，最终在一处土壤较为干燥的地方停下。 秋季时曾有大量落叶凋零，此刻全都腐烂归于尘土，不过也正是这些落叶和阳光直射，让这里的土层仅仅冻住了几英寸。 “就在这里开凿吧！” 吕克敲打两下，身旁的莱恩立马往掌心呸呸两声，抡起手中锄头，奋力向山坡凿去！ 表层结冰的土块非常结实，铁锄砸在上面像是砸到了硬石，震的莱恩手臂都有些发麻。 “见鬼，怎么这么硬！” 吕克推开莱恩，双手攥住铁铲，将铲子倒过来，斜下着锄掉一块土坷垃，扭头对莱恩没好气道：“我先破开土层，然后你再刨，表面都是冻土，还是竖面，你能刨开才见鬼了。” 莱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一回吕克不打算挖坑，而是根据山坡在斜面刨出一个山洞。 烧炭的土窑远没有砖陶窑那么讲究，只需要保证烧制时周围密不透风即可。 等吕克破掉最外面的冻土，终于轮到莱恩发力，吕克特意从上到下，将竖直的山坡铲出一个坡度，便于锄头的挥舞。 莱恩锄头轮的飞快，不一会儿便在底部弄出一个手臂长、能容纳人进出宽度的缺口。 “不用再扩了，这么大的洞口差不多了。” 吕克抓起从缺口内流出的沙土，捡起闻了闻，没有多少潮气味。 之所以挑选这里开凿，根本原因就在于在冬季制造土窑洞本身是带有不确定性的，如果选择的地点冻土很深，一旦开春融化，很有可能造成土窑坍塌。 见没有问题，吕克放下心，接下来的步骤既简单又繁重，就是在不破坏洞口大小的情况下，向内深刨，直至刨出一个五立方英尺的空间。 这个空间大概能装下一百磅左右的木头，如果烧炭成功，将会产出二十多磅木炭。 冬天昼短夜长，这项工程一直让吕克二人干了三天才算解决。 又花了半天将洞内顶部刮平，下午时分研究起烟囱的搭建。 土窑必须需要烟囱，这是常识，但烟囱建在那里，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吕克弯着腰钻进洞内，山洞内高度需要自己低头缩腰。 吕克面南朝北，手指戳戳东北角，如果在这里建烟囱，烟会很好的排出。 不过，东北角有两个，吕克思考一会儿，决定将烟囱排风口建在最下方、贴着土地的东北角处。 不要小看这一调整，两者之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当火焰涌入山洞，会先燃烧上面的木头，随后才会转入下方，如果排风口，如果排风口建在上面，会让空气率先进入，火焰受阻后就无法让底层的木头变为炭。 设定好烟囱的位置，吕克没有急着去弄，而是转为先将外面的烧火口、也就是灶口凿出来。 舔了舔手指感受风向，吕克决定在西面，靠近土窑洞口的十英寸的左侧设置灶口的位置。 灶口是添柴烧窑的地方，必须与风向一致，又正好与土窑内烟囱的位置成对角。 灶口是完全独立于土窑的空间，只在双方连接处的最上层打穿一个通道。 吩咐莱恩去活黄泥，吕克重新入洞，在底部建排风口，吕克当然不会傻傻的从山坡上一直挖到这里，只需要将西边上下两个角之间的棱竖着向深刨开，最后除了底部风口全部用黄泥糊住就行。 等莱恩将活好的黄泥搬来，吕克也开凿出通道，又指挥莱恩去吕克头顶的位置，往下破开土层，一个排风烟囱就打造完毕。 至此，土窑的挖掘大功告成！ 夜晚降临，洞口呼呼往里吹着冷风，吕克从里面钻出用石头堵住，以免进入动物，随后和莱恩折回木屋。 第二天一早，当吕克注视着外面停了几日又重新飘下的雪花，无奈地坐回椅子上 “看来烧炭还要再等几日了。” 第三十五章 伐木烧炭 雪一连下了两天。 一心想快点伐木烧炭的吕克却又等了两天，直到雪化的差不多，才和莱恩走出木屋。 毕竟吕克和莱恩接下来的活要一直滞留户外，而雪化时远比下雪时还要冷。 “莱恩，你砍过树吗？” 吕克把武装斧头递给莱恩，这位少年经过半个冬天的成长，逐渐长成了吕克预料中的模样： 脸颊不再凹陷，逐渐撑起宽阔的骨架，虽然还达不到魁梧的地步，但也不像一开始时看上去那般虚弱。 接过斧头，莱恩拍着胸膛大声道： “老爷难道您忘了吗，我可是木匠之子，砍树这种事对我来说太轻松了，保证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那就好，不过别逞能，冬天比较冷，别又感冒了。” “放心吧老爷！” 见吕克没什么要说的了，莱恩扛着斧头锯子带上小查理走进后山林，吕克则捡起刚刚与莱恩搬运到土窑前的木柴，一点点搬进窑洞。 吕克烧炭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烧砖。 烧砖最少需要数百磅的木炭，数百磅的木炭就最少需要数千磅的木头... 自己当然不会一下子烧那么些，但最起码需要一批木头来验证一下窑洞好不好用，在木头成炭的过程中很可能会失败几次，期间浪费的木头可是要补充的，他们可还要过冬呢。 将一百磅的木头一点点运进窑洞，每一根都横着垒砌，垒到高处时，吕克用力将最上层的木头与顶部塞齐，尽量不留缝隙。 就这样，从里到外，将窑洞满满当当的填满，在灶口与窑洞的通道内，吕克特意选了一些比较潮湿的木头放在这里，随后封起窑洞。 这是伐木烧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 密不透风是烧炭成功的关键。 仔细将特意找来的石头堵住洞口，然后用黄泥均匀的抹在每一个缺口间，尤其是转圈容易漏风的地方，吕克蹭来蹭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纰漏。 保险起见，吕克涂抹完又在外层多刷了两层黄泥，中途回木屋吃了午饭，回来后就开始点火烧灶。 将剩余的木柴在灶口点燃，耐心等待半晌，就看见东北角烟囱开始冒烟，烟雾先是四散乱飘，随着吕克不停添柴，渐渐聚拢，并慢慢从低到高，吕克知道，窑洞内的木头开始燃烧了！ 想让木头变成木炭，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步骤——火候的把握！ 如果火不旺，根本烧不完木柴，谈不上有木炭。 可一旦过火，就会将木头化掉，自然也形成不了木炭了。 吕克在灶口连接窑洞摆放潮湿的木头就是为了防止后者，让此处的木头烧的慢一些，才能让洞内的木头久一些。 不过吕克不可能有透视眼，观察不了窑洞内火焰的大小，怎么知道具体烧的时间？ 这一点，吕克自然有办法。 徐徐升起的浓烟不断拔高，气冲冲地越过干枯的树木，直至在半空消散，望见烟雾如此高，吕克果断停下添柴，一直等了十分钟左右，见烟雾慢慢变小，就继续添柴，如此反复，直到最后一次停止等待后，烟雾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吕克才算罢手。 没错，就是烟雾的大小 如果烟雾四散，证明窑洞火焰没有燃烧，如果开始聚拢便说明逐渐点燃，如果一直烟雾冲天，就代表此刻窑洞所有的木柴全部陷入火海之中！ 吕克伸手摸了下土窑表层，滚烫的温度让自己瞬间缩回手，火势不错，可以封灶了！ 重复封窑洞的路数，将灶口封住，不过却留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吕克不放心，准备再观察一会儿。 从灶口内流入窑中的空气变少，火焰烈度自然下降，烟囱的浓烟也稀薄几分，吕克眯着眼细细观察，见并没有稀薄太多，终于将最后的缺口牢牢堵住。 以防烫到，特意从山另一边爬上山坡烟囱旁，又将烟囱紧紧封死，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木炭烧制成型！ 一百磅的木头大概需要半天时间才能烧炼完毕，吕克起身拍了拍尘土，趁着天还没黑，准备去森林看看莱恩的进度。 刚一进林，就听见轰隆一下，树干砸到在雪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小查理早早就闻见了吕克的气味，从地上站起猛摇尾巴。 莱恩则专心致志地用锯子锯着木头，嗡嗡嗡的声音盖住了吕克的脚步声，完全不注意吕克到来。 莱恩的手法精准，显然是经常伐木的，比当初吕克强太多，一上午时间，已经在一旁堆满一大摞木柴。 莱恩感冒之前未完成的木桶趁着下雪这几天已经做完了，吕克又去河边将窟窿打开装满水放到木屋门口。 木桶这种东西和其他物品不同，必须常用，用的越久越不容易漏水，越耐用，反而经常搁置，倒会变得不结实。 自从感冒过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吕克总感觉莱恩与之前有些不一样。 之前莱恩干活也很卖力，但现在更像是将木屋完全看做是自己的家园一般，这种认同感吕克不认为是坏事。 而且最让吕克满意的是，莱恩从始至终没有忘记吕克一开始对他说的要求，就是要时刻记住尊卑之分。 吕克不是一个有着道德洁癖的人，入乡随俗，既然身处中世纪就要遵循中世纪的法则，他对待莱恩比其他人好只是因为他骨子里更有人性，不代表他完全将莱恩当成朋友，或者说，可以当朋友相处，但两者间永远不会是朋友似平等地位。 锯完木头的莱恩才看见吕克身影，连忙放下工具： “老爷？” “您过来了怎么没提醒我一声，我已经砍了五六棵足有百磅的橡树了，相信天黑前，还能放到三棵！” “干的不错。” 吕克夸赞一句，见莱恩笑呵呵的模样，道：“不过先不要砍树了，把木头送回柴棚，然后取点猪肉和欧防风，今晚你做饭。” 莱恩楞了一下，随后立马点头：“没问题老爷！” 天黑之前，吕克回到土窑，将食物权分给莱恩一些后，吕克缓缓拆开窑洞。 土墙已经不再烫手，其实木炭只要炼制完毕，可以在窑洞内储存很久，放置一年半载再开封取用都不是问题。 但吕克急于验证是否成功，把兔皮帽摘下系在鼻尖，谨慎的挖开洞口，一股厚厚的热量与炭气汹涌而出 “咳咳咳！” 吕克咳嗽几声，连忙撇过头，一边用手扇开浓气。 半晌后，等眼前再无阻碍物，就着最后一抹彩霞，吕克往内低头窥瞧，顿时笑容灿烂： “一，二，三，四...” “这得有四十磅木炭吧？” “百分之四十的烧炭率...看来能早早地搭砖窑了！” 第三十六章 筒车 吕克用匕首将藤条剥皮，留下柔弱的内芯，两只手在一个初具规模的矩形底座不断向上编制，微弱的油脂灯在合页上摇曳，木桩窗帘被卷起正往里吹着星星冷风。 “这雪下不完了啊。” 莱恩往壁炉里铲上一戳炭，炉火熊熊，比寻常还高的温度让他不自觉靠近窗户旁，对着织簸箕的吕克嘟囔道： “老爷，咱们的砖窑这下岂不是又要等很久才能搭好了？” 自从土窑搭好，吕克又烧了两次木炭，并跟莱恩将砖窑建了个底子，随后铺地盖天的大雪阻碍了两人的步伐。 “看这样子，我估计一直得等到开春才能干活了...” 这次的大雪远比前几次凶猛，根本不适合出门行动，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待着，才是最佳选择。 吕克没有理会莱恩的嘀咕，而是专心致志地摆弄自己的簸箕。 细致的藤条从织好的隔网一点点穿过，然后被牢牢按压，形成簸箕的侧壁。 这一步需要比较精细的操作，所幸吕克编制过藤筐，倒也不算难。 等全部编好，又取来一根藤条将簸箕边缘绑紧，不断挤压，确保不会散架。 一边用力勒住藤条，吕克才一边侧过头看向窗外，回答莱恩的话： “等到开春就等到开春吧，正好这段时间我们可以休息休息，等冬雪融化，恐怕我们的工作量会前所未有的大。” 到现在为止，如果单论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吕克已经通过不断建设开荒勉强满足。 衣服方面：有大量的兔皮、鹿皮、猪皮缝制的帽子、雪地靴、皮袄、手套... 食物方面：风干肉腌制肉，数不清的欧防风与少量荨麻，更别提开春后还会有苹果、蘑菇等水果野菜。 住方面：木屋配合着木炭与壁炉，抵御风雪严寒不在话下。 出行两条腿暂时足够。 按理说，等麦子在成熟，吕克将没什么后顾之忧。 只是事情不能这么算。 快饿死的人只想要一碗粥喝，可天天喝粥的人，想要的就是干饭了。 如果可以得到更高质量的生活环境，相信没有人会拒绝。 将簸箕箍好，用动物油脂涂抹表面以待干燥，吕克随手放在脚下站起身，“至于粮食不用担心，这么低的温度，外面本身就是一座大地窖，粮食坏不了的。” 寒冷的风从窗户涌入打在吕克脸颊，冷冽的触感正好与燥热的身体相冲，见莱恩好像没听见自己的话，不自觉回首望去，正好看见莱恩还在不断往壁炉里添木炭，吕克顿时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门： “还给这添炭，没看见都热的开窗户了吗？看看你的脸，自己都憋的通红，小查理都要热瘫痪了！” “哎呦！”莱恩痛呼一声抱紧后脑勺，听见吕克训斥下意识瞥向小查理，果不其然，这条黑狗紧紧贴着窗户下面，耷拉着舌头满脸的生无可奈。 把木炭当木头一个劲烧的莱恩缩着嘴揉捏后脑勺，扭过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老爷，我这不是第一次烧木炭嘛，有些不适应...” 吕克无语地转过身，没功夫和他置气，转而询问起之前交代过的事情， “之前让你做的木筒做好了吗？” 听到谈起正事，莱恩正色道：“已经做好了！” 此木筒非彼木桶，而是类似竹筒的东西。 由于没有竹子，所以只能用更笨的方法造出类似的细长筒。 “那就好。” 吕克颔首，既然如此，就可以造筒车了！ 筒车，其实就是从溪流中取水的工具。 借助湍急的水流，驱使筒轮转动，从而将水顺着制好的水槽流向田地或者木屋中。 这样既可以扩大灌溉范围，也能省去用木桶一遍遍来回接水。 当然，吃水方面，打一座水井是最好的，不过一口水井仅凭两个人，耗费的时间会相当漫长。 冬天虽然严寒，但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冷，每天中午还是比较温和，既然有了想法，吕克也不多等待，隔天中午两个人就开始在篱笆院内大量的劈砍木柴 吕克用斧头将木柴劈成小块，莱恩就用刨子抛光，随后在长条木块的两端对立面处各用凿子锤子楔开一个缺口——筒车需要最多的东西便是它们。 之前搭建木屋时，因为没有钉子曾难住过吕克，当时吕克就设想过利用榫卯结构。 只是房屋的榫卯结构太过复杂，吕克学不来，可简单的榫卯还是没问题。 就比如曾经随处可见的木凳，就是典型的榫卯结构。 两人造出大量的有缺口的长木条，随后又打造一批两头凸起的短木条。 凸起的就是榫，凹进去的是卯。 两个人花了两天时间，将这些木条凿出随后搭出一座三角形的木架，每一处榫卯处都用铁锤小而密的打紧，用力摇晃发现很坚实，才进行下一步。 下一步雷同，也是需要大量的长短木条，只是多了一个厚木短板，木板左右中心各有一个缺槽，这个厚木板的用途，就是在水轮旋转时可以翻起水花。 从三角木架为中心，向四周扩展，足足将造出二十四片刮板全部组装完毕，三角木架由此增多，最终一座由八个三角木梯、二十四个刮板和若干长短木条组装的圆形筒车至此完毕！ 这项较为复杂的打造过程让时间飞速流逝。 等到雪花不再落下、河水逐渐解冻、粮食日渐减少，吕克二人在一处高坡下的河流边竖起一棵被竖着劈成两半的粗树桩。 筒车八组三角架的最中间是一根粗木中心轴，如法炮制，在河流两端的木桩正中挖出凹槽，将中心轴嵌入，湍流不止的溪水猛地落下，带动筒车开始不断旋转！ 不知不觉褪去鹿皮袄的两人望着不断发出吱呀吱呀声音的筒车，莱恩心中无限感慨 作为木匠，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榫卯结构这种东西，拥有丰富经验的他立马明白这个结构的好用与便利。 余光望向吕克脸庞，莱恩再一次在心中加深自己对吕克身份的怀疑.... 吕克老爷真的不是贵族吗？就算不是，也不可能是农夫吧...怎么可能有普通自由民又可以独自狩猎野猪，又能想出这么多奇怪又好用的点子呢... 木炭...水磨坊...筒车... 随随便便一个东西，都可以在寻常的村落被领主视为值得招揽的对象了... “老爷...筒车是造好了，可是怎么让它将水取出来啊？” 莱恩聪明地藏着心思，问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筒车是转起来了。 可水还是在溪流里啊？ 听到问话，吕克情不自禁的笑出声，仿佛就在等着莱恩发问一般眼神揶揄道：“还记得我让你做的木筒吗？拿过来。” 莱恩小跑着取出木筒递给吕克，只见吕克将八个木筒分别用藤条斜着绑在三脚架的底部，筒车旋转，木筒跟在一排排浸入水中，进水一刻水流倒灌而进，等木筒升到高处，又滑落而出。 莱恩猛拍一下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老爷，之后我们只要用东西架在落水的地方，再延长通道，水自然就进入田间了！” “老爷，您不愧是被上帝眷顾的人！” 第三十七章 新的开始 筒车的建造很漫长，吕克和莱恩每天趁着午时就工作两个点，其余时间都在木屋内养膘，顶多吕克隔三差五出来练习一下弓箭。 等冬季过去，三月份到来，吕克还好，莱恩的身高足足窜了一头，小查理也彻底成年。 三月份正是小麦和黑麦需要灌溉的时候，这也是吕克打算决定先造筒车的原因。 天气回暖，虽然粮食所剩无几，但吕克还是决定先把未完成的砖窑砌出来，同时给小查理盖个狗窝——这家伙也该出去睡了。 “莱恩，去做一碗蔬菜汤，风干肉还有多少？抓紧吃完，小心坏掉了！” “好的老爷！” 第一次在野外过冬，吕克高估了两个人的饭量，要不是有小查理在，估计得坏掉一大批。 有了大量狩猎经验的吕克如今不担心缺肉吃，森林中也已经开始出现野菜，比如野蒜... 可能是吕克当初来森林的时间是七八月份的缘故，让六月份就开始枯萎的野蒜无缘与吕克相见，此时发现有野蒜，顾不得还在幼苗期，拔下一部分尝尝鲜再说。 吕克低头看向篱笆墙外的砖窑。 冬天时已经将圆形底座砌好，底部垒的很高，中间有石头与沙土做填充，灶口就在最下面，现在则是窑顶部分。 不同于烧炭土窑，砖窑的整体都是用黏土泥石搭成，厚度足有三十厘米左右。 窑顶采用拱状型，有过搭建同样为拱状壁炉的经验，吕克很容易就完成了顶部搭建。 砖窑的搭建其实并不难，烧砖的原理也和烧炭差不多，密不透风和火候都是关键因素。 真正难的，是泥坯。 想烧成好砖来，泥坯最好用黏土，同时还要经过风化、粉碎、过滤等一系列步骤，吕克虽然节省了其中一部分，但泥坯还需要反复碾压这一点... 如果吕克有牛这种大型牲口进行踩踏还行，关键眼下就两人一狗，想让烧出的砖紧致，吕克废了好大劲才将泥坯弄得差不多。 泥坯的模具随手就让莱恩用木板做出来，将黄泥扣进去，一块块砖的雏形就被一排排的摆放在篱笆院里。 等待风干过程中，夜晚忽然下起无声的小雨，结果就这样让吕克第一批的泥坯没等烧制便毁于一旦.... 五天后，将晒好的第二批泥坯全部竖着装进窑顶，吕克开始封窑。 把这段时间烧制的大量木炭点燃，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吕克烤化。 不断添着木炭，直到八百度以上，之后只需要一直保持这个温度一天左右完全烧透，最后等待它自然冷却即可。 吕克与莱恩轮流烧炭，等待期间开始琢磨起小查理的狗窝。 其实狗窝的搭建没什么复杂的，怎么让小查理冬暖夏凉才最重要。 木屋内并不适合小查理生活，过热的壁炉配合它的毛皮，差点给它热晕就是证明。 根据这一点，吕克将狗窝搭建在一处树梢下，并将壁垒加厚，出口处窄而小，里面铺满茅草，并在上面卷一个帘子。 这样，夏天有树木阴凉遮蔽，冬天有抗风的墙壁和帘子，这座狗窝只花了吕克三天时间就建造完成。 将成年的小查理赶进狗窝，夜晚只要将篱笆门一关，它跑不出去，还能在院外充当看家狗。 砖窑的烧制最少需要十天，吕克也不心急，和莱恩给早春谷物锄了稀薄的草，又琢磨起厕所的建盖。 厕所的目的是什么？ 除了卫生，当然是为了堆肥！ 汲取之前的经验教训，吕克打算从现在开始就收集粪便并进行催化。 厕所位于木屋身后、篱笆院之外，为了方便通行，在后墙间打通了一个小门。 厕所的搭建非常简陋，四周竖起隔绝视线的木板，下面挖一座深坑，深坑连接着堆肥处，两者间有一座沟槽，沟槽上撒满祛臭的植物。 说起厕所，吕克就感觉一阵屁股疼。 这段时间上厕所全都是用木枝或者树叶解决，纸这种东西中世纪极度少见，无比金贵的纸张，谁舍得用来擦屁股... 听说更多是用鹅卵石、粗麻绳、三文鱼片，后两者甚至还是稍有地位的人才能用得起... 从厕所出来，又一次感觉到下体火辣辣的触觉的吕克深深叹了口气：“任重道远啊....” “老爷老爷，砖窑温度降下来了！” 几天来一直无时无刻关注着砖窑的莱恩蹦蹦跳跳的对吕克摆手，砖窑冷却后的第一时间就连忙告诉吕克这个大好消息。 不怪莱恩如此上心，实在是他第一次听说有红砖这种东西存在.... 不久前烧木炭时莱恩虽然也很激动，但木炭毕竟他耳闻过，红砖这个单词莱恩却从来没见谁提起过... 而且吕克还在烧砖前信誓旦旦的对莱恩说，“有了它，我们可以建出比木屋还要好的房屋！” 吕克系好猪皮腰带，迅速跑向砖窑，仔细查看一番，果不其然，砖窑已经到了可以开窑的时候。 “把窑顶破开！” 吕克也很兴奋，红砖的好处绝对是显而易见的。 他对莱恩说的话没有撒谎，在自己的计划中，只要红砖可以烧成，那在建真正的房屋时，何必非要搭木屋？ 或者说，完全可以将木头与红砖结合起来，搭建一座既美观又结实，同样冬暖夏凉的屋子。 除此之外，壁炉、灶台，都可以采用红砖。 当然，这是理想状态，因为想烧制出如此多的红砖，所需要的工作量是极为巨大的。 两人缓慢将窑顶拆开，阳光撒在砖窑内，吕克伸手拿起一块已经烤制完的发红砖头，轻轻一弹，声音发闷，并不清脆。 “没关系，只是第一次烧，能成功就行，接下来可以继续改良！” 吕克笑容满面，转身对盯着红砖目不转睛的莱恩道： “我想我们应该可以把地窖完善一遍了。” “这一回，我看老鼠怎么在砖头上打洞！” 吕克说的霸气，但在之后在地窖底部四周磨砌砖头时还是里里外外砌了好几层，以防万一... 等一切弄好，望着还有两三个月就要丰收的谷物，吕克心情大好。 自己的家园终于要经历从无到有后，迈向下一个阶段了！ 第三十八章 新房屋开始搭建 两个人的竭泽而渔对广袤的山林来说，就像两只蚂蚁对人类居所的骚扰。 半个月来，吕克与莱恩一直不断伐树烧砖，终于在这一天，红砖的数量达到预期，吕克决定正式搭建真正的房屋！ 早在一开始吕克就计划好，临时房屋与真正房屋的区别，同样，也得益于临时住所的搭建，让吕克吸取了很多经验教训。 比如烟囱的排烟，墙体的取暖，以及木材潮湿腐烂等等。 “老爷，这些红砖够用吗？” 莱恩活着泥沙，干涸的泥巴在手臂上裂开缝，转头看向身后一排排的红砖，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怪莱恩疑惑，虽然红砖数量看起来不少，但拥有建屋经验的莱恩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从未见过的建筑材料砌垒后并不一定够用。 吕克正在一边拿着木炭在石头上勾勾画画，听见莱恩的话，头也不抬： “当然够了，莱恩，我们可没有太多时间烧制红砖，山间很多野果已经发芽了，今年好好收集然后种下，明年的粮食种类会更多。” 昨天刚刚下了春雨，空气中有些潮湿，吕克擦去石板雨露，不一会儿石板上由黑黑的线条组成的构建图出现眼前。 “莱恩，快过来看一下，这个就是我们接下来要搭建的屋子！” 吕克招呼莱恩走近，映入莱恩眼帘是一副木头与砖石结合的双层房屋。 吕克点了点石板：“半木结构！听说过没有？” “半木结构？” 此时半木结构还没有普及，莱恩有些懵懵懂懂。 半木结构，其实就是因为木材不够，所以采用一半木头一半石砖的搭建手法。 不过吕克身处森林木材有的是，之所以还采用半木，是经过多重思考的。 一是红砖的烧制很难，手续太多，光伐木烧炭一项就需要很多时间，吕克不是木材不够而是红砖不够。 二则是木头相比于砖石，其实更具有保温性，临时住所刚开始漏风以至于莱恩感冒，只是因为建造的太过仓促。 如今这座新房子，吕克打算慢慢建，不着急。 莱恩观摩了一会儿图案，有些惊讶这种介于领主的全石城堡与普通人的泥木屋之间、从未见过的建筑风格。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接触，莱恩已经逐渐变得无比信任吕克，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道：“好的，就按老爷说的办。” “我们现在就开始施工吗？” “当然，宜早不宜迟！” 新房屋的选址在老木屋的东边，贴近篱笆墙，建成后只需要将篱笆墙延伸，自然就能将新房子容纳进来。 新屋宽十五英尺，长二十一英尺，是老屋子面积的三倍左右。 屋内面积并不是很大，但足以容纳两人的活动空间，更别提还有一个小二楼存在。 而狭窄一些，也更易于储存热量。 两人先砍出一批木头然后劈成大量较厚的木板待用，随后照样先打出地基，随后夯平，屋子的整体材料还是以木头为主，红砖吕克准备用于烟囱、壁炉、墙壁的加固。 这一回不再是半窑式建造，吕克也不打算直接用土壤当地板，所以地基填平时最外层铺满了红砖，让地基高于地面一截，随后两个人将木板逐个粘合在红砖上。 “老爷，这样做我们进屋就有些难了啊...应该再加一些木梯才行。” “没错，是需要在南边打造台阶。” 新房屋吕克无论是美观还是舒适度全都要，所以打造台阶不能直接与地基接触，否则很难看。 吕克将几根尖木桩倒着钉进地基南面，以木桩为支撑，在上面又铺了一层木板，随后两边留出缺口做成三阶台阶的预留处。 木台阶对于莱恩来说并不困难，只是稍显繁琐，在他造台阶时，吕克则将两人砍好的木板，一一进行烟熏。 木头很容易腐烂生虫的，为了更好的保养，夯实地基时就已经在干燥通风的地方搁置了好几天。 此时的烟熏，外加吕克一一用油脂涂覆木头表层，都是防腐的手段。 木板被进行了抛光处理，刨出的木屑与锯木的锯沫吕克都没有扔掉，而是选择收集起来堆放在一边。 两个人从月初干到月中，才算完成了基础工作，期间吕克突然发现食用盐不够了。 两个人的消耗远比一个人快，更别提一部分盐还用来腌制鹿猪肉，于是又带上凿子铁铲领着莱恩赶到那处盐山挖了好几天刨出几块盐石。 回程途中，莱恩非常兴奋此地会有盐山，他之前还纳闷吕克老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食用盐在。 走到一半，莱恩忽然停住脚步。 “老爷，您来瞧瞧，这是不是山羊的脚印！” “山羊？” 吕克眼睛微凛，快步走上前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一连串两瓣残月状的脚印乱七八糟的踩踏在一块，沿着泥泞的道路一直往森林深处延伸过去。 真是山羊的脚印！ 这里还有山羊？ 吕克与莱恩快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兴奋。 山羊，哪怕在这个被稍微魔化说是撒旦化身的时代，仍然挡不住农民对它们的喜爱。 就如同马鹿一般，山羊无论是羊毛、羊肉还是羊奶，都是重要的物资。 吕克与莱恩这个冬天还是比较难熬的。 食物的不均匀是一回事，保暖措施除了待在木屋里外，并不充足。 比如一张鹿皮和茅草当被褥，远不如用羊毛当填充物的被窝舒服。 “去年根本没有见过有山羊身影，这是新迁徙过来的？” 山羊与马鹿一样，活动范围很广，秋冬时会迁徙到海拔低的地方过冬，等到春夏又会回到山地等海拔高的地方生存。 这座山林非常富饶，山羊倒不担心会与马鹿争夺食物。 “老爷！” 莱恩望向吕克，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中露出的渴望几乎实质化。 “不要打草惊蛇，先回木屋，然后把小查理领出来，把山羊的藏身处找出来再说！” 吕克也不客气，上天既然赐予了山羊出现，就一定要趁早把握住。 吕克可没忘了，山林中是有狼群的！ 自己不先动手，难道留给它们吗？ 快步与小查理赶回木屋，来不及炼化盐分，从篱笆院放出小查理，带上工具，两人折回森林，顺着粪便与脚印，向密林深处行去。 第三十九章 山羊 一座大山是否贫瘠，只需要看它的物产丰不丰富。 乌黑亮丽的小查理低着头，鼻尖在粪便上不停的嗅着，屁股对准身后两人的脸，尾巴不断的摇摆。 身后二人，一个挎剑背弓，一个扛铲带绳，谁都没有介意小查理的“无礼”，反而非常期待这名猎犬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找到山羊栖息地。 冬天在缱绻中转瞬即逝，三月份的山渐青，吕克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朝一座较高的山脉前进。 “我还从未在森林中走出过这么远。” 吕克环视四周，这座山与木屋周边不同，少木多草。 “真的吗？老爷你也没来过这？” 这座无主山林很大，也正是因为庞大，才足够原始。 莱恩还以为吕克早就将山谷摸清，稍微有些惊讶。 吕克瞅了莱恩一眼：“这是当然，山林中是很危险的，要不是有你和小查理在，外加我的弓术长进不少，坚决不会走出这么远，当然，去沃德村的路上不同，那边路途开阔些。” 莱恩听后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吕克见状有些好笑：“怎么，你怕了？” “怎么可能！” 莱恩叹口气：“再怎么说，我也是从普罗旺斯逃荒到勃艮第的人，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很多...” “我只是想起了其他事。”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小查理加快了步伐，看样子似乎是闻到了山羊的老巢，吕克一边快速跟上，一边不忘询问莱恩。 “呼～其实也没什么...”莱恩犹豫一下道：“老爷，您没有想过这座山谷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吗？” ...... 莱恩的话像一根针定住了吕克，但莱恩没有停： “老爷请原谅我的无礼，假如这座山谷换一个人居住，我认为被发现的概率并不大，可山谷中却是您在居住。我不是说您不好，恰恰是您很多地方太出色了，所以感觉迟早会被人发觉。” 莱恩表情凝重：“就像今天，虽然以前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可因为山羊我们还是来了，我们的活动轨迹会越来越大，说不准那天就与一些领主接壤...” 谈起领主，莱恩的脸上有些厌恶：“那些贪婪的家伙可不会与人为善，您知道吗老爷，我逃荒的路上被抢劫最多次的，不是土匪和流民，恰恰是各地的领主！” 莱恩回忆起那段日子脸上明显出现不忿与伤心，但紧接着化为担忧，“老爷，我今天的话多了点，但确实是我心里面最担心的。” 莱恩的话被青山吞没。 自从他开口，吕克便一直保持静默，等莱恩说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望了望莱恩还比较稚嫩的脸，吕克明白，莱恩这是真把山谷当家了。 其实这些问题，吕克又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他不是鲁滨逊，位于一座孤悬海外的孤岛，虽然身处大山深处，却终究不算彻底的与社会隔绝。 这也是吕克潜意识里最担心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在来到山谷第七天便出去寻找有没有聚落，担忧的就是附近会有一个贪婪又强大的领主。 “莱恩，你相信我吗？” 吕克忽然出声，莱恩疑惑抬头，尽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回想起吕克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仍然回答道： “当然！” “嗯，既然你相信我，那么就按我说的办。” 吕克目光深邃：“先不要想其他的，把家园建设好再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现，至于以后，我心里有数。” 莱恩点点头，他虽然担忧但并没有好的办法，所以才寄托自认眼光比自己更长远的吕克有对策。 见吕克不愿意提前透露，也不再多想。 “汪汪汪！汪汪汪！” 这时小查理突然站起身对着前方不断的吼叫，吕克连忙出声道：“安静，小查理！” 见小查理停止叫声，吕克与反应过来的莱恩慢慢在一处灌木丛蹲下，拨开枝干，在杂叶缝隙间，远处山顶的斜坡上，一支大约十多头的山羊群正懒散地趴在草地上！ “找到了！” …… 山羊群零零散散分布在山坡，一头看起来是头羊的灰色山羊每吃一会儿草便抬起头望向四周，像是在观察情况。 “老爷，要挖陷阱吗？” 莱恩合上灌木丛，压低声音道。 “不，这回不挖，我们短时间内挖不出来的，这里离木屋又远，不可能因为一个陷阱来回折返。” 吕克拒绝了陷阱捕猎的提议，转而说道：“我们这次要直接进行捕猎！” 吕克指了指头羊的方向： “山羊群除了这家伙全是母羊和幼崽，只要把它解决，羊群会一哄而散，其次你看南边那只母羊，明显是刚下崽不久，头羊可以杀，但母羊和幼崽尽量活捉，想把山羊驯服，从幼崽开始是最好的！” 见莱恩频频点头，吕克一招手，小查理便钻进灌木丛。 摸着小查理的脊背，吕克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首先吕克会让小查理出击，一条独犬，山羊群不会太害怕，尤其是头羊，大概率还会驱赶小查理。 趁这个时候，让绕远路去另一边埋伏的莱恩从后方出现，去追捕幼崽与母羊，幼崽跑不快很容易抓到，母羊则会出于天性，与手无寸铁的莱恩进行顶撞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个时候吕克就会从灌木丛迅速现身，先杀公羊，再擒母羊。 至于剩下的羊群，吕克不贪心，能多逮几只最好，逮不到就算了。 计划交代完毕，莱恩就准备绕后去山另一侧，临走时往山坡一瞥，眼睛顿时一亮。 “老爷，您看！” “那些山羊吃的不是青草，是芜菁啊！” 芜菁？ 吕克眯眼望去，他没听说过欧防风，却知道芜菁，这是原吕克曾经常吃的东西。 在一片草地边缘，几只山羊用蹄刨除一个略长的翠绿叶子，几根叶子汇聚在一处，插在同一颗圆鼓鼓的颜色鲜艳的果实上，山羊啃食着果实，离着很远，仿佛都能感受到清香气。 吕克知道，那就是芜菁了，等它完全成熟，模样会变成红黄色，很像白萝卜。 “果然，动物比人更会找东西吃，正好，一会连羊带芜菁通通带走！” 第六十七章 濒死的人 罗伯特打心眼觉得，吕克老爷的人口一定会再度扩大，等以后人数上来了，米勒凭借陶器匠的身份赚上额外一笔钱了。 农奴也是可以赚钱的，前提是领主允许才行。 吕克想的倒没有罗伯特那么深，或者说，想到了潜意识也不在意，只是单纯觉得有人帮忙炼制陶器，要比亲自动手强。 况且这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倒是大规模造冰才很难，简单摸索出提炼冰的步骤，可想造出足以储存大量蔬菜水果的冰块，要比想象中的过程量大。 这一天晚上，吕克将制好的冰移到后面的地窖中，躺在床上睡觉，忽然听见拴在外面的小查理开始不停狂吠，刚窝在床上没多久的吕克立刻起身， “怎么回事？” 莱恩还没有休息，他在给自己的短剑缝制一个剑鞘，此刻也听见小查理的狂吠，不解的抬起头，道： “老爷，我出去看一下。” “不，我们一起出去！” 吕克皱紧眉头，小查理从来不会轻易狂吠，上一次还是有狼群过来，心里有了防备，吕克立刻从墙上取下弓箭。 挂在鹿角上的弓与当初的那张已经不一样，自从吕克有了用铁箭头打造鈚箭的想法，就一直想造一张磅数更大的弓，眼下弓身还是当场那张弓身，但弦已经变成鹿皮，而曾经的鹿筋则用鱼胶贴在弓臂上。 鈚箭自然也应运而生。 鈚箭远比骨箭要重，而且更长，射程没有骨箭远，但威力却极大，制造弓弦和莱恩剑鞘的新一头马鹿，就死在了鈚箭上，一箭从眼睛扎入，生生穿透了脑子。 吕克卸下弓箭，反手将鹿皮箭筒拿下，给莱恩一个眼色，莱恩带上短剑和火把，两个人直接推开了木门。 小查理被栓在木桩上，仍不断对着黑暗中的方向龇牙咧嘴，吕克透着黑暗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有些古怪...” “莱恩，做好战斗准备！” 莱恩凝重点头，就见吕克略微弯腰，向栅栏门口快速窜去。 他刚刚在院内环视了一遍，没发现有异样，那么这个让小查理感到不安的东西是在栅栏之外！ 吕克继续伸头凝望，终于，在河边发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吕克立刻眼睛睁大，只见那个人影摇摇晃晃，似乎根本不像正常人的走路姿势，一瘸一拐，却摇头晃脑，非常的诡异。 夜盲症并不是一种多严重的疾病，更多是缺少应有的营养。 莱恩经过漫长的鱼汤的补养，慢慢的也能在夜晚中看见事物，几乎在吕克后脚，莱恩也同样看见了河边古怪的人影，立马汗毛耸立，他脸色苍白地靠近吕克道： “老爷...会不会是魔鬼...” “胡说八道！” 吕克眼一横，“别忘了我们这里是被上帝保佑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魔鬼？！” 吕克心里压根对鬼神论不屑一顾，但嘴上不得不用另一种方式安慰莱恩。 一边说，吕克一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胆量，不管来的人是谁，大半夜鬼鬼祟祟靠近自己的房屋，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吕克取出骨箭，拉满弓，借着淡淡星光，瞄准了来人方向，三指扣住弓弦，随后猛地一放，箭矢瞬间凶猛而出！ 只可惜，偏了一点，吕克瞄准的是脑袋，但因为夜色以及距离稍远等原因，只射中了对方的左肩膀，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人影握住那支箭矢，直愣愣倒在地上。 “死了吗？” 莱恩瞪大眼睛，吕克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等了半晌，见确实没有了任何动静，吕克挥挥手，“走，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罗伯特的屋子也传出动静，罗伯特畏畏缩缩地拿着锄头，探头探脑地从门后伸出惊慌的脸庞，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吕克老爷和莱恩拿着武器从屋子走出，向河边赶去，他连忙缩回房间，对着妻子凝重道： “好像有敌人进来了，我看见老爷和莱恩扈从出门了！” 玛丽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一股不忍回忆的过往涌现脑海，她记得当初就是在这么一个浓夜，伦巴第人杀进了村落... 玛丽忍不住抱紧朱莉，颤抖道：“亲爱的怎么办...我们才刚刚过上安稳的生活，难道又要逃亡了吗？” 罗伯特急得在地上转圈圈，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犹豫要不要赶紧逃跑。 在罗伯特一家反复纠结时，吕克与莱恩已经慢慢逼近了河岸。 流淌的河水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更加嘈杂，或者说对于吕克两个人来讲，过于聒噪，在靠近河岸的浅滩上，一个穿着破烂的人正静静躺在地上，右手捂住左肩的箭矢，尽管离得稍远，仍然能看见似乎是血液的液体正从身上不断淌下。 吕克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第二个人存在，对着莱恩手一挥，小跑着奔向人影，想要一探究竟。 靠的越近，越能听见人影痛苦的呻吟声——他还没死。 而听的越清晰，吕克却越感觉这个声音从那里听见过，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在星光的照耀下，吕克终于赶到人影旁，首先入目的，是人影浑身几乎没有任何布条遮蔽的身体。 罗伯特一家逃亡那么久，身上的亚麻布都快成了缕条了，可这个人干脆没有衣服，只有下体隐私处刚刚有一片破布遮挡。 而在赤裸的躯干上，能看见各种淤青与伤痕，老辣的吕克一眼看出，这些伤痕一部分是磕碰后的淤青，但更多是，明显是被殴打后造出的伤害... 吕克面目凝重，踩着鹅卵石快步走到人影身边，伸出脚直接踩住男人的肩膀，冷冷道： “你是谁，哪来的？” 人影只顾不断呻吟，根本没有搭话。 吕克预料到，此人应该已经是意识模糊了。 因为他浑身湿漉漉的，明显是从河里刚爬上来，刚刚的诡异姿态应该就是头脑不清醒外加身体疼痛造出的奇怪步姿。 吕克给莱恩一个眼色，已经意识到不是魔鬼，从而恢复胆子的莱恩一把将人影身躯翻过，露出了他的脸。 而当吕克看清这张脸后，立马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 “沃德村村长？！” 第六十八章 土匪 昏黄的灯光闪烁在布满了动物皮毛与刀剑的屋内，被风轻轻一吹，扯动床上的影子一点点拉长。 老埃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上帝在召唤自己，一条通往天堂的河流洁白又神圣，老埃克站在石桥，忽然桥却断了，他坠落了河底，满身泥泞。 接着是无尽的寒冷与痛苦... 就在他即将摆脱这阵痛苦时，左肩突然像是断了一样剧痛，老埃克猛地睁开眼，像是溺水后的人大口吸着空气。 “你醒了？” 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坐在了旁边椅子上，慢悠悠转过头，嘴巴张张合合。 半晌老埃克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想要开口，却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莱恩，给村长倒杯水。你受伤很严重，又这么大岁数了，说实话，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老埃克剧烈咳嗽，他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些烫，但不至于昏聩，咳嗽的时间他已经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了！ 那名游吟诗人！ “我不渴...” 老埃克推开莱恩的水杯，他也认出了这位库铂堡的奴隶。 “能告诉我一下...这里是哪吗？我是怎么...来到这的？” “这里是我的...你可以理解为庄园，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想应该是我来问你。” 无视老埃克有些惊讶的眼神，吕克将木椅方向对着老埃克，一双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老埃克， “沃德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知道是沃德村村长，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萦绕在吕克心头，沃德村作为距离山林最近的村落，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看村长的狼狈的模样，就知道沃德村一定发生了变故，吕克有必要知道具体的情况。把村长扶进屋子，本打算亲自去看看沃德村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他能醒的这么快。 “...所以，你真的不是游吟诗人...你是一位贵族后裔？” 老埃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将视线在这座木屋内部扫过，得益于朱莉的辛勤打扫，屋内非常整洁，一对硕大的鹿角挂在墙壁上，在鹿角旁，老埃克眼尖的发现，有一面半展开的白底雄鹿旗帜，那是...家族纹章！ 吕克顺着老埃克视角看过去，心中顿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出声。 但这沉默的态度落在老埃克眼中，反而就是默认的意思，老埃克并不奇怪吕克不开口，很多落魄家族的后裔都不太爱谈起祖上的荣光，因为他们会觉得自己此时的窘迫配不上曾经显赫的家族。 老埃克深吸一口气，“好吧，让我告诉你们沃德村遭遇了什么。” “我们遭到土匪袭击了...” “土匪？！” 吕克眉头皱成川字，莱恩更是睁大眼睛。 这个年代，土匪并不罕见，可以说到处都是，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吕克愿意，他下一秒就能成为土匪头子，带着莱恩和罗伯特网罗几个破产的农夫市民打家劫舍。 但自己可以成为土匪，不代表会喜欢土匪。 “详细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吕克语气变得严肃。 老埃克神色陷入回忆，“大概是...抱歉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那伙土匪是在七月初，卷心菜刚刚成熟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们村落的。” “他们有七八个人，最起码一半的人手里有铁器，其中一个光头还有一面盾牌，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长柄刃...” “他甚至...有一件武装衣...” 老埃克曾经上过战场，详细介绍着这伙土匪的人数与装备 “他们在像现在一样的夜晚，偷偷摸进了我们的家园，虽然村中的狗将我们叫醒了，但想必你也知道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吕克点点头，听完土匪人数与装备，确实已经知道结局了。 果不其然，印证着吕克的猜想，老埃克语气沉重道： “我和沃德村的其他男人迅速起身抵抗，可迎接我们的却只有屠杀，沃德村算上我，满打满算才有七个成年人，说实话，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我都很担心他们抵挡不住你，更别提这伙非常凶残的土匪...” “这伙土匪绝对不是简单的破产农夫...最起码那个头领不是！” 老埃克目光透露出哀伤：“那个光头下手非常精准，有三个小伙子被他一个人杀掉了，我有预感，他可能是一个逃兵...我能活下去，还是因为吉尔...这个傻孩子，在最后一刻把我推进了河水，让我去库铂堡向贝里男爵求救...” “在掉入河水的最后一刻，我看见整个沃德村陷入了火海之中...这群该下地狱的杂种杀光了村落所有的男人，把粮食和女人通通掳走了。” “沃德村完了...” 老埃克的语气透露着浓浓的哀伤，他在村中其实没有任何亲属，但他早已经将村里其他人视为了亲人，面对沃德村众人的家破人亡，说着说着两行泪水从他树皮一样的脸上滑落。 吕克与莱恩只是静静的听着，这种事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心中并没有太多波澜。 莱恩倒是抓住一个关键词，询问道：“贝里男爵？库铂堡的主人？你真的去求救他了？” “哈...你觉得呢。” 老埃克凄惨一笑，“吉尔很善良，但又很天真，先不说我能不能见到贝里男爵，就算见到了又能怎么样？贝里男爵怎么可能会管一个没有领主的村落，他只有在收税的时候积极，当村庄受到袭击时，他才不会去管，况且我们都没有向他交过税。” 莱恩露出了然的神色，嗯，这很领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吕克接过话茬，问起老埃克今后的打算。 “...不知道...” 老埃克重重叹口气，“我已经快六十岁了...能活这么久已经是上帝保佑，早年间我随着一支佣兵团东征西讨，最后这支佣兵团覆灭了，中年时我充当了商队护卫，最后这支商队因为没有处理好和各地行会的关系，被排挤破产了，到了晚年，本以为会在一个祥和的村庄度过我最后的时光，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我现在真的不清楚，我是被上帝保佑的人还是被魔鬼诅咒的人。” 老埃克因为伤心忍不住又咳嗽起来，然后抬起头看向吕克：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那伙土匪的巢穴，我从河中爬起跟踪他们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处，那是一座山洞，很隐蔽的天然山洞，可惜我一个人就算想报仇也无能为力...” 吕克感受着老埃克的略显炽热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果断拒绝： “不要想了，我不可能为你去报仇。” “安心养伤吧，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上，我可以在庄园给你留一份工作。” 老埃克长叹一声，他确实心底希冀着吕克能帮助他报仇。 “对了，你说的那伙土匪巢穴是在什么地方？” 吕克站起身，心思一动忽然扭头问道。 “在沃德村北边，大约走上三天，有一座野猪洞，那伙土匪就驻扎在那里。” “野猪洞！” 吕克与莱恩豁然抬头，忍不住异口同声。 第六十九章 出发剿贼 留着老埃克一个在屋内休息，二人走出木屋，刚一出门，神情顿时阴沉下来。 “老爷...老埃克说的野猪洞会不会是...” “很有可能。” 吕克表情难看，自己和莱恩的猜测差不多，那座野猪洞，大概率就是去年冬天和莱恩狩猎野猪的洞穴！ 如果真是这样...袭击了沃德村的土匪，几乎就在吕克山林附近！ “看来，就算我们不想帮老埃克复仇也得帮了...” 吕克眯起眼，连附近马蜂窝都容不得的他，不可能容忍一窝极度危险的土匪藏在自己身边。 而与其等着他们发现山林然后半夜袭击，倒不如自己先发制人！ 心中有了杀意，吕克语气陡然一变，扭过头对莱恩语气森然道： “去把罗伯特喊来，如果想要袭击，我们还缺人手。” “是老爷！” 罗伯特正在自己屋子里不安的坐着，他最终也没有趁夜逃跑，这段时间他也算摸清了周围情况，方圆几十里想必都不会有人烟，他如果冒然逃跑，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危险，而且他也不想再跑了，人一旦安逸下来，很难会喜欢逃亡的生活。 “罗伯特，罗伯特！” 砰砰砰的敲门声猛地响起，一夜未睡的罗伯特唰的一下站起身，在听清是莱恩的声音后缓缓打开木门，先是向四周张望一圈，接着道：“莱恩先生...有什么事吗？” “老爷喊你过去，有事要交代你！” 莱恩上下扫了一眼罗伯特，他和罗伯特接触也很久了，但此刻见罗伯特害怕的模样，有些担心他能不能胜任袭击土匪的事情 别没等到土匪巢穴，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听见是老爷喊自己，罗伯特心里一顿，但还是乖巧地跟在莱恩身后来到吕克面前。 但听到吕克要自己跟随出征剿匪，罗伯特瞬间脸色苍白如纸，但过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表情严肃的答应下来。 当领主出征时，有权利征召自己领地的居民充当士兵，更别提他一个奴隶，跟随领主去战场，是必须承担的义务，如果他不答应，吕克可以立马剥夺家中所有的财产，连一口吃的都不会剩下然后驱逐出境。 有时候，有家庭的男人会比独夫更容易控制，就在这里。 想到玛丽和孩子，罗伯特最终答应下来。 “好，袭击这种事情速度越快越好，越拖一天，土匪先发现我们的几率就越大，当然，他们现在刚刚打劫了一个村落，暂时不会出来游荡，但给我的准备的时间也不会太多，这几天把手头的工作都停下，装备都准备好！” 与土匪相比，吕克这边人数不占优，但装备可精良许多。 吕克不想帮老埃克是不想平白无故惹麻烦，但其实真要和那伙土匪打起来，胜负未可知。 这几天，吕克一边在好好保养自己的锁子甲，一边让罗伯特和莱恩夜晚不断巡逻，加强警戒。 老埃克也许真的是被上帝保佑的人，或者说得到了充足的食物和热水，病情慢慢好转，三天后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再得知吕克将要对土匪巢穴发动袭击，老埃克瞬间希望吕克能带上自己。 “老埃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最好别去了，你帮不上什么忙的，在山林好好待着，我说过，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上，会给你一份工作，顺便山林中也需要人照看，玛丽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太安全。” “不！吕克大人...我必须要跟您去！” 老埃克已经改变对吕克的称呼，不管吕克是出于什么目的剿匪，老埃克心底都非常感激，外加携带对贵族的尊重，他几乎哀求道： “感谢您的仁慈，还能给我一个入土的家伙一份工作...但是大人，如果我不去，不能亲眼看见这伙土匪是怎么下地狱的，我想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望着老埃克坚定的眼神，吕克最终点点头，答应了这个衰老的士兵。 又过了一天，在破晓时分，吕克带着莱恩、老埃克、罗伯特三人向玛丽告别，玛丽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满眼担忧的目睹一行人消失在南方山林。 吕克身披锁子甲，头顶锅盔，脚踩鹿皮靴，腰悬精钢骑士剑，匕首掖在裤脚中，手中拎着短弓，两壶箭矢上下交错地挂在右边，一袋骨箭一袋鈚箭。 莱恩身穿胸口有洞的皮甲，左手拿着生锈的短剑，右臂绑着皮革圆盾紧随其后。 罗伯特则一身亚麻布，双手紧紧攥着武装斧，尾随莱恩亦步亦趋。 老埃克在最后，他的衣衫最为破旧，武器是吕克当初的鹤嘴锄，临出行这几天，吕克让莱恩用木板造了一面简陋的盾牌，说是盾牌，其实就相当于缩小版的木门，被老埃克背在身后，看起来非常草率。 吕克对这片森林非常熟悉，毕竟走了很多回，特意绕开比较危险的路段，绕着一些隐蔽的山路，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曾经那座野猪洞。 在吕克指挥下，四个人紧紧趴在一处山麓的灌木丛中，居高临下地死死盯住远处的野猪洞，根本不用再询问老埃克，吕克已经明白，这里确确实实是土匪的巢穴了！ 只见当初那座黑暗的洞穴，洞口此刻被堆满了一堆石头，只留出最外面一层缺口。 这压根就不会是动物能做到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在洞口外，有几辆用木板堆成的聚落，正冉冉升起篝火，一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正坐在地上，抱着一把镰刀，显然是最外围放风的人。 在他身边，还有一排围起的栅栏。 “就是他们！” 老埃克凑上前，咬牙切齿地看向火光旁的男人，立马认出对方就是不久前屠杀沃德村的土匪之一！ “嘘！” 吕克摆出噤声的动作。 “耐心点，等到半夜我们再上！” 吕克说完看了看天空，嗯，没有下雨的迹象，看来不会再有当初袭杀亨利时被雷惊扰的场景了。 只是与亨利相比，这场仗要更加难打... “得想办法，把那些石头搬开。” 第七十章 袭杀山洞 篝火的浓烟在黑暗中堙灭，靠在用驴车板搭建的壁垒上，有着最普遍名字的约翰有一搭没一搭的嘬着大麦酒。 一边喝，约翰一边竖起耳朵，希望能听清山洞内的声音 透露着微弱火光的洞口隐约传来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女人的抽泣，最终演变成原始的肉体碰撞声，约翰越听耳朵越红，最终狠狠灌下一口酒，咬着壶塞道：“这群该死的家伙，成天和女人睡觉，让我在外面守夜，袭击村庄时我也杀了一个人，结果还不如马丁那个靠着油嘴滑舌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吃香！” 约翰收回又嫉又羡的目光，有人的地方就有等级，作为山贼内经常被欺负的约翰，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扭过头给火堆添把柴。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拴着的黑驴，约翰没好气地捡起一块石子，扔向黑驴，本想单纯发泄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砸中了，立马惹得黑驴一阵嚎叫，嗯啊嗯啊的驴声在夜晚极其嘹亮，约翰连忙起身，一边安抚着黑驴，一边对洞内传来的呵骂声解释道： “没什么事！是这头驴突然发疯了，我一会儿就让它闭嘴！” “该死的，你最好动作快点，要不然老子一会儿让你闭嘴！” “是...是...” 约翰点头哈腰，这才让洞口内走出的一人满意地返回，在那人转身片刻，约翰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小声咒骂：“杂种，你又不是老大，天天神气什么。” 真正的山匪头目卡尔当然不会亲自出来看约翰安抚黑驴，毕竟他正在忙，刚刚出来的，是约翰最讨厌的马丁。 也正是这个家伙给卡尔老大出的馊主意，非要将黑驴养几天再杀，说什么杀了不吃会坏的很快，等先吃完鸡肉再屠宰吃驴肉也不迟。 呵，真是没脑子的家伙，不杀又没有饲料喂，难道等着掉膘吗？ 窝了一肚子火的约翰连哄带吓制止了黑驴高昂的叫声，重新回到火堆旁，抱着镰刀靠着木板闭目养神，洞内的欢笑声渐渐低微，慢慢陷入寂静，约翰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忍不住进入梦乡。 在睡着的前一刻，约翰莫名感觉额头有一股凉风刮过，刚想要去摸，顿时感觉头颅一颤，接近着是锥心般的疼痛，他的手停留在半空，在最后的意识中只能感觉脸颊有温热的液体淌过... “上！” 浓郁的夜色下，在约翰死亡下一秒，一伙武装人员像山林中穿梭的猎豹，快速向山洞窜近。 …… 在吕克等人杀向山洞时，北部山丘同样有一位隐藏在暗处的男人，男人没了一颗眼球，独眼疑惑且震惊地望着忽然从他处冒出的军队，情不自禁张大嘴巴：“...他们是谁？” …… “莱恩，你一会拿着盾牌掩护我，罗伯特和老埃克迅速把石头撞开，我用弓箭给你们创造时间！” 吕克飞快下达着命令，洞口的石头并不是一个巨大的整体，而是由碎石堆砌，想要弄开并不是太难。 这座野猪洞，吕克早就闯过一次，他本想用上回对付野猪的办法，用火攻烟熏来逼对方出来，再逐一杀死，但却被老埃克制止了。 老埃克希望吕克能尽量保存被山匪掳走的女人的性命，如果一股脑往洞内投火，说不准会把她们也烧死。 吕克原本并不想同意，他不是来解救人质的军队，是来解决土匪隐患的，如果太顾及俘虏的安全，这场仗要更棘手了。 不过吕克思考一会儿还是答应了老埃克。 因为火攻还存在一个非常大的隐患——它需要时间！ 火焰不可能一瞬间吞噬所有人，而如果不能一时间杀死洞内所有人，反而会让洞中土匪反应过来，集体冲出来和自己决一死战，毕竟碎石也不是什么难处理的障碍。而贴着洞口两侧出来一个杀一个的想法也不现实，因为洞口并不窄，山匪一股脑的涌出，很有可能不仅做不到逐一击杀的目的，反而会瞬间陷入乱战之中。 自己夜袭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能趁对方没有防备，第一时间斩杀较多的敌人，但如果变成上述的情况，夜袭的目的就没了。 吕克一行弯着腰冲向洞口，吕克一边架起弓，一边给莱恩一个眼色，莱恩深吸一口气，用绑着皮革圆盾的右臂猛地向石堆一撞，只听轰隆一声，力气巨大的莱恩顿时将石堆撞散一地！ 靠近洞口的一位山匪最先被惊醒，没等抬头，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死死跺在了他脖子之中。 吕克扔下弓抽出剑，一马当先，率先杀进洞口！ “该死的，怎么回事？！” 光头卡尔正躺在最深处休息，耳边传来巨响，立马翻身坐起，右手下意识摸向身边的长柄刃。 模糊的双眼中，看见被火光映照的洞口突然闯进四名大汉，卡尔瞬间醒盹，举起盾牌起身对着其他山匪疯狂大叫： “快他妈起来，有敌袭！！” 山匪本来就没有几人是职业士兵，大多都是破产农民，根本比不了卡尔，乌泱泱地醒来，瞧见洞口突然杀进的敌人，有的一脸恐慌不断大叫，有的起身就往山洞深处跑，全然忘了里面根本没有路，只有几个拿起武器想要抵抗，却被吕克一剑刺穿最先起身山匪的胸膛，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其间。 与被偷袭的沃德村一样，此刻也被偷袭的山匪，一样是一群乌合之众。 光头卡尔眼眶猩红，死死盯住眼前身穿锁子甲的男人，心底恐惧和疑惑同时攀起 ——这是哪来的骑士？我记得山林附近根本没有领主存在啊？！ 面对拥有坚固锁子甲与精钢剑傍身，并且精于搏杀的吕克，洞内山匪明显只有被屠杀的份，但卡尔还是激起一阵血勇，转身砍死一个六神无主的土匪，大叫对身边人道： “都他妈给我杀出去，杀出去就能活！谁再敢退后老子第一个砍死他！！” 卡尔嗓音刚落，吕克已经注意到他，刚刚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电光火石间，老埃克与莱恩已经紧随其后，扑上了其他山匪，罗伯特则停在洞口，双腿颤颤。 吕克无视其他被己方纠缠的土匪，直奔着慌乱的光头卡尔而去。 看见锁子甲被溅出一条血线的吕克，卡尔连忙拽起一位大哭的农妇，猛地推向吕克。 第七十一章 吉尔 吕克已经将长剑竖起，就要对明显是山匪头目的胸口刺去，突然被塞过一个女人，只好连忙收剑，偏移剑尖，扎进了女人大腿。 在女人痛苦的大叫中，几乎同一时间，光头卡尔举着长柄刃就向吕克砍来。 吕克拔出长剑，后撤几步，趁着这个空隙，光头卡尔居然拔腿便跑，死命朝着洞口窜去！ 漆黑的洞口内，此时正同时上演多处厮杀。 莱恩用盾牌撞到了一个山匪，短剑顺着盾牌下方馕进对方肚子，在对方不断抽搐的面容中，莱恩来不及抽出短剑，便被一个凶悍的山匪勒住脖子，抱着莱恩直直向后翻去。 莱恩被勒的面红耳赤，一边用力掰着男人的臂膀，一边从腰间拔出一枚木刺，这是他为自己做的一个匕首，咬着牙将木刺狠狠扎进男人的腰间，男人在疼痛下手臂发软，莱恩趁机挣脱，转过身举起木刺对准男人眼球就是一阵猛扎！ 另一侧，老埃克也扑向一个想要搏命的土匪，土匪手中有一把缺口短剑，见到老埃克冲过来，想要挥砍，但回应的他，是简陋的木板盾牌，鹤嘴锄这种吃力气的武器并没有阻碍老埃克的杀力，这幅衰老的身躯或许因为复仇充满了力量，从上而下狠狠凿进土匪的脑壳中，一瞬间红的白的不断往外钻涌，随之而来，是老埃克手臂剧烈的发麻。 因为这一击，他右臂直接脱臼了。 这一时间，光头卡尔与老埃克擦肩而过，这位头目理都不理其他人，只管闷头向外跑。 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居然跟上了两个土匪，一并随着他的老大向外疯狂逃命。 其中就有门口约翰最讨厌的马丁。 马丁年龄三十上下，一张长脸上是一对细长的眼睛，乍眼一看，和外面的黑驴有些相似。 这位靠着油嘴滑舌，而非悍勇拼命加入土匪窝，并且混的不错的男人是除了卡尔外，唯一看出败局已定的人。 开玩笑，也不看看对面是什么人？有着锁子甲的骑士，和皮甲的扈从，外加最起码两个以上的农兵，这他妈根本就是不对等的战斗！而他们有几个人？能被对面摸进来说明约翰那个蠢货已经死了，而在黑暗中的山洞内粗略一看，马丁就发现了自己一边的三具尸体，他们可总共就十个人！这还有什么可打的？ 留着搏命，那是光头卡尔糊弄那些傻子的把戏罢了！ 如果真的要拼命，他怎么跑的比谁都快？ 马丁迈开长腿紧随着卡尔屁股后，边跑还边有余力听着身后的动静，似乎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丁猛地回头，使出吃奶劲将后面紧随自己的土匪推向吕克！ 身后土匪表情惊愕，但下一刻化为了痛苦，一柄长剑从他肚皮冷冷穿过，剑尖带着丝丝血迹。 马丁推完人立刻头也不回的跑出，却听见光头卡尔在前面怒骂道：“该死的，这还有一个士兵！” 山洞处，正是没敢进去从而在洞口踌躇的罗伯特！ 光头卡尔见到罗伯特，眼中凶光泛起，说实话，乍一看到罗伯特属实给他吓一跳，但转眼就瞧出这是个废物农兵，本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却没想到罗伯特见到他后，犹豫一秒，然后像发了疯一样举起斧头怒吼着朝自己砍来。 卡尔二话不说，想都没想，转身掐过单薄的马丁，一把扔向罗伯特！ 这位刚刚将同伴推出当替死鬼的男人，片刻后就被卡尔当成了替死鬼... 罗伯特面对突然的变故，狠下心，一斧头劈向了马丁... 卡尔双腿肌肉崩紧，快速向草地跑去，吕克迈出洞口，没有再追，自己穿着沉重的锁子甲，根本追不上卡尔的，只是捡起丢在地上的弓箭，搭上铁箭，瞄准了对方后背！ 卡尔非常聪明，将盾牌背在后面，但他万万想不到，吕克手中的是足以能穿透普通盾牌的鈚箭！ 卡尔再快也不至于快到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吕克默默对准卡尔，五十码外能击中野兔的箭矢想击杀卡尔易如反掌。 就在自己搭弓射箭时，在草地上奔跑的卡尔整个人突然一顿，接近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一个不知何时在草地中潜伏了的黑影猛地暴起，用一柄似乎是镰刀的武器，狠狠砍中了卡尔小腿！ 吕克抓住这个机会，一箭递出，在卡尔歪扭的刹那，铁箭狠狠凿透盾牌，穿进了卡尔后心！ 而那个暴起的黑影，也同一时间举起镰刀，对着已经倒地的卡尔不断挥砍，镰刀跺进肉体的声音在夜色下阵阵响起... …… 大约十分钟后，吕克与自己的部下将山匪的尸体拖出了洞穴。 外加六名健全的农妇和一名大腿受伤的女人。 “老爷，清点出来了，总共十个土匪，死了九个。” 莱恩揉着发红的脖子，赶过来对吕克报告山匪人数。 “还活了一个？” 吕克皱眉，顺着莱恩手指方向，看见了被劈伤左臂的马丁，正蔫蔫的被绑在一旁。 原来在罗伯特砍向他时，这个精明的男人在生死关头急转身躯，然后不管被砍中了哪，当场趴在了地上装死。 而第一次伤人见血的罗伯特自然没有补刀的习惯，只是楞楞的站在原地，浑身哆嗦。 他能鼓起勇气扑向卡尔，已经爆发了他全部的潜能，等到热血退去，只剩下后怕。 面对长脸的马丁，吕克好笑的摇头，这都能活下来，也算本事了。 “对了，老爷...沃德村的女人死了一个...” 莱恩垂下头，在杀戮那会儿，几个人杀红眼了，一个农妇四处乱跑，乱战下，被不小心砍死了。 吕克点点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也差点杀了一个女人。 “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吗？” “没有了，老埃克手臂脱臼了，但不是大问题，我还好，除了脖子还疼，基本没事，老爷，这一次我们可是大获全胜啊！” “确实...” 自己一个人没死，斩杀俘虏对面十人，确实很了不起。 说完，吕克将目光移向一边。 那里站着的，是一个叫做吉尔的男人。 第七十二章 山谷人员扩大 战斗结束了，但战斗后的余波却远远没有散去。 在成功将沃德村还活着农妇解救出来后，没想到却有刚刚获得自由的两名农妇捡起尖锐石子互相扎破了彼此的喉咙，等老埃克发现时，只能看见两个人抽搐的面容和汩汩流出的鲜血。 当莱恩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正在清点物资的吕克，吕克只能一阵沉默。 被山匪掳走的女人会是什么命运，根本不用去猜就知道，前一刻失去了丈夫、孩子、父亲的她们，下一刻就要遭到仇人的凌辱，说是生不如死，一点不为过。 被钳制住的时候连死都无法选择，等终于获得自由了，有了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有一两个人选择了这条路，实在是情理之中。 吕克深深叹息一声，“让他们自己消化吧，这种事我们帮不上忙，你去和罗伯特将山匪的东西都收集起来，看看具体有多少。” “好的老爷！” 莱恩转过身，路过被栓在树上的马丁身旁，狠狠吐了口唾沫，然后将土匪的全部财物搬倒了山洞外。 土匪的财物很杂，他们很少有谷物面粉，更多的是现成的食物，比如卷心菜鸡肉和黑面包，除此之外，还有譬如镰刀锄头的农具，只有两把屠宰刀，和一把砍柴斧。 不过其中，也有让吕克看重的东西，就是土匪卡尔的装备。 将卡尔浑身扒了个精光，最终得到一件武装衣，一面阔盾，一把长柄刃。 这一套足以武装起一个士兵，可惜卡尔这个家伙当惯了逃兵，只敢欺负欺负懦弱的农民，遇到自己还没等动手就吓破了胆，浪费了这么好的装备。 除了卡尔，其他九名土匪的衣服也没放过，这些缝缝补补的破烂亚麻布吕克准备全部带回木屋，洗一洗还能接着穿。 毕竟他们现在根本没有生产更多衣服的能力。 吕克捡起武装衣，武装衣的范围很广，卡尔这件是最低等的：几层亚麻布内塞进一些零碎的布头与羊毛，勉强算得上是棉甲。 “算上锁子甲和皮甲，自己也算是有拥有三件甲胄的人了...” 吕克笑着将武装衣放到一旁，接着拿起卡尔腰间的一只布袋，里面装着从沃德村搜刮来的，近五镑的钱币。 五镑，就是一千二百芬尼。 看起来很多，但放在曾经沃德村七户人家中，平均每户才不到二百芬尼，真的称得上很穷的村庄了。 吕克将钱袋挂在自己腰间，这是自己击杀山匪的战利品，尽管沃德村还有人活着，但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这些财物如今归于吕克一人，难怪说打家劫舍才是最暴利的行业。 事实上，老练的老埃克早在一开始就承诺，获得的所有战利品都将是吕克的。 忙完这些，吕克才将视线放在洞外的黑驴。 这是吕克最满意的战利品之一。 这头乖巧的黑驴与人齐高，自己当初就是老埃克乘坐的这头驴车去库铂堡买的莱恩，一晃大半年过去，真是驴是人非了。 “嗯，以后就用它来耕地，战马专心当坐骑吧。” “大人...” 吩咐罗伯特去将驴车木板拼接好，以便运载物资，老埃克带着吉尔一行人慢慢走出山洞。 老埃克制止了身后人的步伐，自顾自的走上前，吕克瞧着老埃克脸上夜色都遮不住的疲惫，明白他将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老埃克先是深深鞠了一躬，表达对吕克的感谢，然后犹豫了片刻，张嘴说道： “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您能否允许我和吉尔，还有这伙可怜的女人去您的庄园生活...” 老埃克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毕竟您一开始只答应给我提供一个工作，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沃德村已经破灭，他们已经成了没有家园的流民...” 吕克抬手制止了老埃克的话音，略微看了看他身后的女人和那位叫吉尔独眼男人。 “大人...您是不同意吗？”老埃克脸上露出紧张神色，“您放心，这些女人干起活不比男人差不多，种地养殖都可以交给她们干，绝对不会白白吃你的一粒粮食...” “不，我不是不同意，我只是想问，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她们所有人的意思？” 这些俘虏，吕克一开始早就有网罗的打算，只是吕克不想收留一些心有异心的人，那样只会增加山林的管理成本。 对于老埃克，吕克还是挺敬佩的，从认识他到现在，他的所作所为配得上村长这个称呼。 老埃克听闻吕克的话，转身看向身后的女人们和吉尔，他们彼此对视，然后齐齐点头，老埃克转回来，对吕克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大人，我们都无处可去，只能请求您的庇护。” 其实还有库铂堡可以去，但这些伤透心的人，不想再去无法保护他们的领主身边生活。 “好吧，”吕克缓缓说道，“我答应你们了，你们可以跟我回去，但事先说好，每个人都需要为庄园出力，并且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这是应该的大人！” 老埃克满是褶子的脸上绽出感激的微笑。 身后的女人也逐一向吕克道谢。 “吉尔，你过来一下。” 吕克挥挥手，把独眼吉尔招到身边，这位年轻人还没有成亲，但在土匪袭击时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吉尔面对吕克有些忐忑，与罗伯特不同，吕克算是真真正正帮他报了血仇的人，亲眼目睹了吕克是如何率领军队杀进土匪窝，宰掉那帮该死的杂种，而且刚刚在老埃克口中，还得知了吕克的贵族后裔的身份，心中不知不觉将吕克视为了英雄般的人物，见吕克招手，略微激动的走来，对着吕克行了个不标准礼。 吕克没有多说，对于这位从草地突然冒出的年轻人，自己对他观感其实很不错。 吉尔正是当初在沃德村，怀疑自己游吟诗人身份的人，但在面临土匪入侵后，这家伙不仅在最后一刻将老埃克救走，自己更是侥幸逃脱了一命，在迟迟等不到库铂堡的援军，以为村长毙命时，又独自一个人怀着必死的念头摸黑赶到土匪山洞准备以身犯险，为亲人报仇，仅凭这份胆子，就足以让吕克高看一眼。 “你去把那个叫马丁的俘虏带上，记住，不要打死他，我留着他还有用。” 吕克没有多说，指了指一旁一直蔫蔫的马丁，对着吉尔吩咐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 吉尔瞧见马丁，独眼立刻被仇恨填满，但仍忍住并遵从了吕克的要求。 随后，吕克安排罗伯特和老埃克一起，将收集到的物资和驴车准备好，准备返回庄园。在离开之前，吕克和莱恩再次检查了山洞，确保没有遗漏任何有用的物品。 当一切准备就绪，简单修整一晚，吕克带领着这群新收留的人，踏上了返回庄园的路途。 第七十三章 联排木屋 隔天中午，吕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回山林深处。 玛丽听见声音连忙从屋里跑出，见到是吕克一行，一边松口气，一边感叹老爷不是去剿匪了吗，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在玛丽疑惑的目光中，吕克一行越走越近，他身后沃德村的村民们，望着大山深处的小型庄园，眼中的惊讶一点不比玛丽少多少。 大山深处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村落在？ 这些幸存的人心底不自觉开始与沃德村比较起来... 耕田没有沃德村多，这是肯定的，毕竟没有多少人，面包炉看起来倒是很实用，水磨坊？真是难得一见，马厩...嗯，贵族老爷有战马很正常。 吉尔和五个农妇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们还活着，足以说明他们的坚强，此刻看见崭新的村落，内心深处重新点燃了对未来的希望... “罗伯特，你快去通知玛丽，抓紧熬一锅麦糊出来，走了一天了，大家都饿了。” “好的老爷。” 罗伯特点点头，跑到迎接自己的妻子面前，对着疑惑的玛丽嘀嘀咕咕一会儿，接着玛丽同情的看向农妇们，转身开始去熬制麦粥。 吕克转过头继续对吉尔道：“吉尔，你带着农妇过去休息，老埃克，莱恩，你们俩跟我来。” 将驴车栓到木屋前，又将马丁绑在木桩上，小查理便闻着主人的味摇着尾巴迎上来。 带着莱恩和老埃克走进屋里，先将盔甲放回二楼隔层，然后坐在木椅上，一边摸着小查理狗头，一边对着站着的老埃克道： “别拘谨，坐下来。” “莱恩，给老埃克倒杯水。” “谢谢大人。” 老埃克接过水杯，见莱恩坐下，他也坐在一边，静静等着吕克说话。 此时的老埃克已经改变了心态，不久前他只是一心想报仇的老兵，但既然吕克帮自己报了仇，又选择投靠吕克，就要表现出对吕克足够的尊重，这是自己多年的沉浮告诉他的经验。 “玛丽饭熟还有一会儿，我们聊一聊这些人的安排吧。” “我准备在木屋，也就这座房子的前方，盖一座联排木屋，来当大家的住所，附近的树木有的是，到时候有莱恩指导你们，争取在冬天之前把屋子建起来，这段时间呢，就先搭一些简单的帐篷住吧。” 吕克没想到山林的人口会一下子多出七个人，眼下算是罗伯特一家，已经是十一个人，其中不包括两个孩子。 而屋子只有两栋，短时间根本容不下这些人。 只能再盖新的，顺便把罗伯特的屋子也建出来。 老埃克认同的点头，住所确实是大问题，吕克老爷刚到屋就想到这一点，说明是真的在考虑自己这些人的生存。 毕竟他见的大多领主的观念可是‘领民就像野草一样，割了一批自己就会长出来的’... “其次是粮食。” 吕克敲打着靠椅把手，“不瞒你说，春耕刚刚结束，粮食收成不错，但想要填足这多人的嘴还是有些困难，所以耕地必须还要增加，把外面那头黑驴养两天，然后立马开垦，争取在九月底再开出最起码两英亩的土地。” “两英亩...大人，这些土地够吗？” 老埃克皱起眉，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还不知道吕克有化肥的秘方。 吕克啧了一声，看来是时候需要编一套东西来解释化肥了。 “肯定没问题的，这里是上帝庇护的土地，去年我和老爷就靠着五分之一英亩的土地，就种出了三百磅的粮食！” 莱恩在一旁骄傲的抬头，这片土地是上帝祝福的土地已经彻底根植他的脑海，听见老埃克担忧，连忙开口喊道。 “三百磅？？” 老埃克放下水杯，忽然想到了什么，“大人...难不成您是靠着当初和我交易的那二十磅粮食种出来的？” 见吕克点头，老埃克不禁咋舌。 “具体怎么回事，我以后会告诉你，当务之急是要收集更多的粮食，山林里食物很多，等忙完秋耕，就让女人们去摘果子、挖野菜，莱恩，你带着罗伯特、吉尔还有外面那个马丁，把房子搭起来，马丁那个家伙，可以让他多干活，累死也没事，留着他就是干这个的，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至于老埃克...” 吕克望着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你有过当村长的经验，所以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管家？” 吕克早就看出，莱恩没有管理的能力，而随着人口增加，吕克想提拔一人当副手，协助自己管理一些规划以及物资清点的事情。 这方面，老埃克正好贴合。 首先他有情有义，人品靠得住，其次见多识广，再者，年岁也大了，又孤身一人，不会生出太多野心。 而老埃克听见吕克的话，立马感激的起身，对着吕克弯腰致意道： “感谢大人还能看得起我一个衰老的家伙，您放心，我一定帮您管理好您的庄园...” 吕克抬起手示意老埃克坐下，“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大人？” 吕克眯起眼，“你曾经去库铂堡，经常见的商队，有联系吗？” 在吕克与老埃克交易粗盐时，老埃克就提到过，偶尔缺盐就会在特定日子去库铂堡和狡诈的商人交换。 那些拥有盐的商人，当然不是库铂堡本地的商贩，而是来往路过的商队。 在给贝里男爵交了一大笔关税后，进入堡内和周围所有村庄的人进行贸易。 “大人，联系是没有什么联系的，但这支商队大概每半年会经过库铂堡一次，估计在秋耕后就会再来了...” “您要和他们进行交易吗？” 吕克没有回话。 如今山谷规模扩大，吕克确实有想过与商队进行贸易。 山林里资源其实很丰富，毛皮、木材、熏鱼等等，但库铂堡的需求并不是很大。 上一次能在库铂堡把毛皮卖出去，还是背着贝里男爵，在酒馆老板搭桥牵线下，才能进行售卖，如果一旦数目过大，就瞒不住贝里男爵了。 但如果能直接和商队拉上关系，就可以绕开贝里男爵。 “秋耕后，你跟我去见见这支商队，另外记住，要以沃德村的身份去见。” 老埃克露出了然的神色，是的，吕克老爷是落魄的贵族，也许还没有正式被勃艮第接纳，低调一点很正常。 等到了饭点，老埃克自动告退，吕克与莱恩在屋中吃着面包，不一会儿，玛丽出现在门外。 “老爷...您找我？” “进来吧，玛丽，这两天没发生什么吧？” 吕克去剿匪，来回不过两天，但还是例行公事询问起玛丽。 玛丽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啊，还真有。” “老爷，昨晚我听见对岸有熊叫了！” 第七十四章 安心的睡梦 吃过午饭，众人开始忙碌起来，她们首先要为自己搭一个临时住所。 按照吕克的意思，六七个人的临时住所并不能像自己当初那样挖地窖，而是在一片空地上，用若干木头合成几座圆锥式的简陋房屋，在顶部和周围铺上茅草即可。 这种屋子优点是搭建速度很快，不会耽误秋耕。 缺点同样明显，只能简单的遮风挡雨，一旦遇到连续的雨天，将会潮湿阴暗，漏雨漏风。 不过总好过露天，等秋耕完成后再搭建真正的联排木屋不迟。 这一次吕克没有再出门，房屋并不难搭，交给老埃克指挥就行，自己与莱恩留在木屋，对着莱恩想了想道： “我们需要想办法解决对岸的熊，看起来它在扩大自己的领地范围，如果任由它这么开拓下去，估计以后葡萄也采摘不了，甚至对岸都踏不上去，那里资源可一点不比我们这少，不能白白抛弃。” 莱恩深以为然的点头，“老爷，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猎熊？” “再等等。” 吕克揉揉太阳穴，这几天晚上没睡觉，头比较痛：“等屋子建好的，然后带上吉尔和罗伯特，老埃克太老了，让他安心管家吧。” “罗伯特...” 莱恩吧唧吧唧嘴，有些为难道：“老爷，他能行吗？这回去剿匪您也看见了，他完全没敢进去，要不是最后一刻向土匪头目砍了一斧头，我都想狠狠教训他一顿了，我们在前面搏命，他在后面发呆！” 提起罗伯特，莱恩有些怨言。 莱恩又不傻，早在村长赶来时就察觉到罗伯特的异样，那一刻莱恩就知道，真真正正把山林当家的只有自己和老爷，他知道罗伯特靠不住，但没想到这么靠不住，如果自己当时不是有木刺在，估计就被那个强壮的土匪勒死了，而罗伯特却在那里傻站着，也不过来帮忙。 吕克拄着下巴不置可否。 罗伯特本就是一个农民，不是刀口舔血的战士，懦弱一些也正常，不过自己和莱恩想法一致，罗伯特可以当普通的征召兵，但很难担得起大任，只是山林内满打满算就四个青壮年，罗伯特必须跟着去。 挥挥手让莱恩出去指导农妇建房，吕克一个人在屋子，将得到的物资放到二楼隔层。 吕克现在很庆幸自己提前建了一个小二楼，可以变成自己的储物间，先将三套盔甲放在最左边，然后将多余的武器搁置一旁，两者中心，是露出把手的各式各样农具，方便伸手就能取下。 吕克对莱恩是真的大方，这一次得来的阔盾和一柄屠宰刀二话不说赏赐给了莱恩，并把九件亚麻布其中一件分给了莱恩。 那面皮革圆盾自然又重新回到自己手里，至于长柄刃，以后可以交给吉尔使用，这个小伙子，相比罗伯特，吕克更器重他一些。 四周墙壁上，鹿角、弓弩、渔网、蓑衣，壁炉旁边是木炭和植物油。 吕克二楼的中间是隔断的，吕克头顶是武器，莱恩头顶则是各种粮食，面粉肉干面包奶酪鸡蛋格瓦斯等等，其中从土匪窝带回来的好食物一并搬到了上面，装不下的，就摆在吕克床边，只将一些麦麸放进了外面柴棚。 这些都是最好的食物，需要放在吕克屋内才更放心。 等以后吕克想奖赏谁，只需要赏赐对方这些食物的任意之一，就足以让对方喜笑颜开。 这就是物资匮乏下，最宝贵的财产。 吕克从来没想过推行什么平等博爱，在中世纪玩一套无异于玩火自焚，当一个比其他更守规矩的领主，已经是进步了。 如果进步太多，只会死的很快。 沃德村所有人，都没有钱来赎回自己的自由身，所以眼下都是自己的农奴，吕克确保他们不会饿肚子就行。 吕克又仔仔细细清点了自己的财产，当初自己购买的农具为了适应自己和莱恩只购买了少量，而眼下光镰刀就有七把，其中吉尔和罗伯特各自上缴一把、锄头五件（不算鹤嘴锄）、铁铲两把、连枷两具，以及交给老埃克去砍树的斧子和锯子各两件，刨子、凿子等木匠装备各一件，外加最后剩余的屠宰刀，以后吕克想剖解肉块就不再需要自己的匕首了，匕首可以真正回归武装兵器行列。 其实土匪并没有带走沃德村的全部物资，就比如一些木头家具或者锄头镰刀，他们重点抢的是食物，铁器确保人手一件就行，再多他们抗不下，况且沃德村也没有太多铁器，能凑出七件就不错了，否则当初也不会拒绝和吕克交易。 望着这些农具，搭配曲辕犁，开荒已经够用。在众人在热火朝天搭建屋子时，吕克走出木屋来到黑驴前，解下缰绳牵到了马厩。 当初设计马厩就特意建的很宽阔，再容纳一头驴绰绰有余，面对这头异类，战马并没有什么表示，佩尔什战马就是这一点非常出色，非常乖顺。 沃德村的黑驴也很老实，给它们倒上草料，一马一驴很快就和平相处，一同吃起草。 “可惜都是母的，要不然看这模样，说不准能下头骡子。” 吕克打趣一番，就听见前方的喝骂声，只见独眼吉尔，正拿着不知谁递给他的荨麻，不停抽着俘虏马丁，一边打一边恶狠狠骂道：“该死的家伙，搬完木头还不快去烧草木灰？再偷懒，我就把你的牙通通拔光！” “是...是...” 胳膊上的伤还没好的马丁丝毫不敢顶嘴，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然后快速烧起草木灰，因为圆锥式屋子的地面其实就是泥土地，将草除掉后，需要再铺一层草木灰，来防止一些虫子进入。 见到马丁狼狈的模样，吕克丝毫不理睬，尽管这个家伙自从被俘虏，一路上经常说自己没有杀害沃德村一个人，但显然无法平息沃德村其余人的怒火，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吉尔，变着法的蹂躏马丁，这不刚刚烧完草木灰，又是一脚给马丁踹了个狗吃屎，让他赶紧去搭茅草。 吕克又去看了看山羊和鸡群，母鸡这窝小鸡基本散养，除了刚刚破壳那会儿，玛丽精心照料一段时间，其余都是母鸡自己去带，能活多少纯靠天意，不过小鸡其实是很脆弱的，吕克估摸着最后能有一半长大就不错了。 朱莉早就听说吕克回来，此刻看见吕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她已经不那么惧怕吕克，老远就对着吕克屈身行礼。 吕克笑着让她靠近，从怀中掏出拇指大的奶酪送给还不到自己膝盖的女孩，让朱莉一阵眉开眼笑。 吕克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女孩，沃德村的村民整体氛围还是压抑的，有朱莉这么个处于天真年纪的女孩，也算添加了一丝活力。 在马丁不断被抽打的惨叫和朱莉的笑声中，吕克又将驴车板和车轮收好，在整个山林刨去吕克外十个成年人的齐心协力下，第二天便搭起了三座临时庇护所，老埃克和吉尔住一起，其余五个女人住另外两顶。 庇护所四圈都是木头，往中心汇聚，错落搭至，然后用藤条绑定，底部用土坑与黏土固定，最外围和头顶都从上而下顺着铺上厚厚一层茅草，靠近北部有一座缺口，也是用茅草编制的门。 屋内除了一张草铺床，再无他物。 但即使这样，沃德村一行在村落破灭后，终于迎来第一次踏实的睡觉。 第七十五章 粮仓 吕克站在满满当当的建筑之间的一块仅有的空地上，不断用脚丈量着范围，在他身后站在老埃克和莱恩两人，正一并观察着土地。 “大人，这里靠近您的木屋，土地范围也够大，我认为建一座粮仓完全可以。” 老埃克观察了一会儿，缓缓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完成众人的临时住所，吕克将玛丽在内的六个女人分成两组，各自去山林一边挖野菜摘山果去了，而自己趁着还没到农耕的时候，则打算再盖一个新建筑。 以前山林中只有自己和罗伯特一家，食物只需要集中在吕克木屋即可，但以后不用猜就明白，谷物只会越来越多，到了该建一座粮仓的时候了。 粮仓与地窖是不同的。 地窖规模并不大，主要是为了储存容易坏的食物并留出空间当冰窖，而粮仓则主要装谷物。 吕克点点头，认同老埃克的话，这处地点确实不错，既靠近农田，又靠近自己的木屋，而且地势比其他地方更高。 “那就这里吧，先让她们收集几天食物，然后争取尽快把粮仓建出来。” 老埃克诶了一声，农妇们收集食物主要还有为自己收集，吕克的粮食根本不缺她们那一点，当然，她们在收集回来后仍然会上供给吕克一部分，毕竟在她们心底，这片森林都是吕克的财产，能允许她们采摘已经是仁慈。 粮仓的建设，首先最重要的是防火和防潮，所以吕克还计划在粮仓外设置一圈隔离带，并且严禁在粮仓附近生火做饭。 说起做饭，沃德村众人都没有器皿，于是吕克让米勒又烧制了一批陶碗，分给了众人。 米勒还没什么感觉，罗伯特倒是感觉自己脸上很有光彩，看见老埃克和吉尔等人感激着接过陶碗，罗伯特不自觉挺起胸膛。作为吕克的第一户农奴，又亲自参与营救农妇的行动，他心底难免有一点淡淡的优越感，尽管除了住的地方，他吃喝上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选定了地址，接下来自然是搭建，再经过大概五天左右的收集食物后，除了玛丽照常去放羊，令有两名农妇继续去摘果子，其他人都被吕克聚集在一起，修建粮仓。 这一次吕克打算亲自参与搭建，毕竟粮仓还是比较重要的建筑。 吕克把人分成了两组，一组拿着斧头锯子去砍树，一组拿着铁铲和锄头开始挖地基。 吕克第一次体会到干活只动嘴的感觉。 这一次的地基，与平常盖屋子并不相同。 这次的地基同时也是一座地窖，而且是倒圆锥式的地窖，日后粮食主要就是放在这里面。 挖土这种最累人的活，当然被交给了俘虏马丁，这位垂头丧气的俘虏拿着铁铲用力掘土，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另一把铲子则由吉尔罗伯特俩人轮流把持，农妇们在上方用藤筐帮他们运土，耗费了七八天的时间才算挖好地基。 下一步就是用火将地基烘干，并铺上草木灰，然后四周和底部木板，就能投入使用了，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最大程度的防潮。 一边铺着木板，莱恩带人一边将砍好的木头混着泥土石块搭建粮仓的墙壁和屋顶。 粮仓墙壁呈圆柱型，上面为锥顶，某种意义上，和临时住所还挺像，两组人起早贪黑，大约建了大半个月，终于将粮仓雏形搭建完毕，日后只需要慢慢修缮即可。 望着众人高兴又疲惫的脸，吕克决定今晚给麦糊中加一丝鱼肉，增加点荤腥。 黄昏降临，与昔日孤独的炊烟相比，山林中升起一片烟雾，在夕阳下如同水面的涟漪缓缓散开。 吕克与莱恩回到了木屋休息，老埃克则带着吉尔和农妇们在木屋与临时住所之间的空地上，各自架起火堆与陶罐，咕咕咕的水泡不断浮现，静静等待着晚餐成熟。 忙碌会让人暂时忘掉曾经的伤疤，而难得一见的荤腥也增添了心底的喜悦，大家开始有说有笑，几个穿着亚麻布女人凑到一边，不知在嘀咕些什么，不一会儿就传出哈哈的欢笑声。 独眼吉尔端着两碗粥，一碗掺杂野草根，一碗掺杂了鱼肉，走到小查理身边，而在狗窝旁，还拴着一个人，就是满脸憔悴的马丁。 “杂种，这是你的晚餐！” 吉尔咣当一声把野草根麦糊拍在马丁眼前，接着把鱼肉粥给了小查理，望着小查理吃的唾液横生的模样，马丁眼中的怒色一闪而过，不过转眼便变成谄媚的笑容：“吉尔老爷，您可真是仁慈慷慨的人，这碗麦糊我很喜欢。” “我不是老爷，吕克老爷才是贵族，以后再这么叫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吉尔左眼瞎了，吕克特意给他缝制了一个面罩，扣在脸颊上平添几分凶悍色，乍一眼看上去，山匪的模样多过农夫。 “哈哈，我当然知道，只是吕克老爷平常也不正眼看我，还不是您一直照顾我嘛。” 马丁笑容满面，并没有因为吉尔恶劣的语气所动，见吉尔还是冷冰冰看着他不说话，马丁忽然语气带上了浓浓的忏悔： “我知道，您还在记恨我，因为我和卡尔那帮畜生伤害了你的家人，说实话，这并非我本意，我一直在说，我没有亲手伤害过您的任何村民，我只是被卡尔裹挟的可怜农夫，我以前和你一样，但您也知道，正是因为我也是农夫，所以我别无选择，否则卡尔就会杀了我，可我心底还保留着一份善良，所以对于沃德村才没有痛下杀手。 当然，我对此还是感到深深的抱歉，所以您这些日子打骂我，我觉得是应该的，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理应赎罪。” “如果这能缓解您的痛苦，我甘愿以后继续被你打骂。” 马丁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独眼吉尔连忙伸出手打断他的话，依旧面无表情，但也没有继续骂他，只是默默转身离开。 马丁也不在意，在吉尔背后端起麦糊大口吞进肚，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蔑说道：“嘿，到底只是个农夫...” …… 第二天一早，太阳初升，吕克将莱恩吉尔罗伯特聚集过来，环视他们三人一圈，微微笑道： “伙计们，今天我们去对岸猎熊！” 第七十六章 猎熊（一） 玛瑙河上，两支木筏飘荡水面，一前一后驶向枝叶葳蕤的对岸森林。 吕克与莱恩站在在老木筏上，莱恩撑着桨，吕克则眯眼眺望前方，他的背上斜挎木弓，腰间别着匕首，脚边紧紧趴着不断吐舌头的小查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铁器。 老木筏率先破开水浪，逐渐靠岸。 不一会儿，另一支木筏也靠近，从上面跃下独眼吉尔和罗伯特，外加一个手无寸铁的男人。 “老爷，人到齐了！” 吕克颔首，无视最后一人，将目光投向其他三人身上。 三人有高有矮，年龄各异，但与之前相比，此刻无一例外，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新特点 ——整洁！ 非常整洁。 整洁到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莱恩还好，他本身就被吕克要求过，可独眼吉尔和罗伯特身上曾经的汗臭味，也都消失不见了。 吕克闻着清新的空气，满意的点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当然不是自己洁癖到一定程度，这只是为猎熊做的准备之一。 对于猎熊，吕克有着两套方案。 第一套是设置血食主动勾引熊过来，因为熊的嗅觉非常敏锐，甚至超过了猎犬，只要熊上钩，就在其必经之路上挖掘陷阱，吕克等人躲藏暗处，等待它自投罗网，然后众人再一拥而上，将对方杀死坑内。 可也正是因为熊嗅觉发达，所以必须要将众人身上异味洗掉，让熊最大程度忽视他们的存在。 否则，熊很有可能不上当，甚至会直奔众人而来。 除此之外，包括吕克在内，他们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平常穿的亚麻布，而是从土匪手中缴获回来仔细清洗后，又放进装着松树枝叶的麻袋里过夜的亚麻布，这使它们的味道闻起来像森林的一部分。 “好，把武器都带上，跟我走！” 吕克牵着小查理，手一挥，身后三人立马跟上，最后面的吉尔一手拿着长柄刃，一手推搡着那名手无寸铁的男人，“你快点走马丁！”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俘虏马丁。 马丁脸色苍白，自从被吕克点名也要跟着猎熊后，他的神色就一直处于彷徨状态，此刻终于到了岸，每走一步都感觉双腿灌了铅，要不是双手被绳子绑住，被吉尔牵在手中，他恨不得立马逃走。 马丁并不傻，相反小聪明很多，别人都是利刃在手，就他被拴着跟个人形牲畜一样，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吕克刚刚所说的血食诱饵... “嗯？” 独眼吉尔见马丁不走，立马用长柄刃抵住了马丁后腰，这才让如丧考批的马丁迈动步伐。 吕克走在最前，比自己领先一个身位的小查理不断在地上低头寻觅，终于在森林某个角落，发现了一处棕熊粪便。 小查理随即站住脚步，抬起腿就想在这棵树边撒尿，被吕克连忙拽回，啧了一声，小查理立马将尿生生憋了回去，夹着尾巴窜到了旁边。 留下尿液，这不是给给棕熊留下大气味吗？ “就这了，马上要到中午了，棕熊估计要等凉爽后才能出没，你，拿着铁铲，在这个地方挖个坑出来！” 吕克等人所处的位置四周树林密布，其中有一块空隙，正好用来挖陷阱。 吕克用下巴点点马丁，莱恩立刻一把将马丁拽过来，见马丁满天大汗的样子，吕克好笑道： “我们猎熊，怎么给你紧张成这样？” “我...” “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们不会拿人去当熊的诱饵，安心拿好铁铲，尽快挖出一排横沟。” 见马丁支支吾吾，吕克不愿和他多说，自从马丁被俘虏，吕克完全没有把他当成山林的一份子看待，甚至清点人数时都没有把他算进去。 所以马丁存在的目的，就是为山林干重活，顺便让沃德村众人偶尔在他身上发泄怒火。 当然，如果他没被累死，也没有其他异心，时间长了，吕克也许会考虑慢慢接受他。 不过嘛...可能没有那个机会了。 见马丁解放了双手，拿起铁铲在预定地区卖力的挖着土，吕克靠在一棵树下，冰冷地看向马丁。 马丁是个精明人，但可惜缺少了点真正的智慧。 他昨晚一番蛊惑吉尔的话，某种程度上确实让吉尔的仇恨消除了一些，只可惜他算错了一点，他万万没想到，吉尔转过身就将这些话通通告诉了吕克... 吕克听后，当时便明白，马丁这个人不能久留了 尽管他口口声声对吉尔说自己是被裹挟的可怜农夫，可吕克却一个字都不信。 被裹挟的可怜人，会在逃跑时把后面的山匪当替死鬼扔给自己？ 见马丁卖力干活，吕克心中不为所动，而是开始调整自己的弓箭，这一回不仅是自己没有携带多余铁器，包括莱恩和罗伯特除了腰间的屠宰刀，都没有携带剑盾等武器，这些武器狩猎不了棕熊，拿着剑盾去和熊硬碰硬，是蠢货才干的事。 所以在猎熊之前，吕克特意打造了一批新的武器 ——标枪！ 此时莱恩与罗伯特手中，就各自有着三把长而细的标枪。 标枪，一直以来都是人类狩猎的法宝之一，与直接突刺的长矛相比，标枪拉长了人与动物之间的距离，不仅增加猎人的隐蔽性，还能提高武器的效能，吕克很早就想制造一批标枪，只是因为没有铁器，很多时候造出的标枪都易折易断，不太划算。 当然，现在莱恩等人手中的标枪枪头仍然不是铁制的，而是尖锐的三角石锥，两侧有细小的齿状倒刺，是吕克让农妇闲暇之余磨出的。 标枪的尾翼还特意插满了鸟羽。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吕克还是让吉尔携带长柄刃，来以防万一。 吕克盘腿坐着，莱恩三个人却将马丁团团围住，观看这唯一的真正奴隶不断挖着横沟。 尘土被不断扬起，与杀野猪与马鹿不一样，这个坑并不深，而是较长，并且没有木刺，毕竟吕克还想要熊皮，马丁累的大汗淋漓，可动作一点也不迟钝，反而轮的飞快。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吉尔，马丁心底莫名的极为惧怕吕克，以及吕克身边那位年轻的扈从莱恩。 对于吉尔还敢油嘴滑舌几句，面对吕克却有些磕磕巴巴，他总感觉，这两个人似乎要比土匪头目卡尔还要凶狠... 从上午挖的下午，马丁才精疲力尽地将横沟挖好，吕克将一块被层层树叶裹好的带血肉块扔进横沟，外面用几根原木和杆子铺好，再撒上树枝树叶遮掩。 小查理在中午就已经被吉尔送回山林，此刻也正好赶回。 小查理的任务完成了，它继续待着只会阻碍狩猎，说不准会死在棕熊手里。 几个人散开，两人一对各自躲在一处茂林中，遮挡自己的身躯。 马丁，吕克则让他爬上了附近的树上。 几个人从下午一直黄昏，终于在森林深处，隐约听见了一声嘶吼声。 来了！ 几人顿时屏气凝神。 第七十七章 猎熊（二） 略微低沉且带有震颤的叫声由远及近，在众人隐蔽的目光中，森林深处，一头体型巨大的棕熊终于迎着晚霞慢悠悠地爬出。 棕熊毛色杂乱，因为经常蹭树打滚，毛皮上裹着一层松脂，松脂上又沾了密密麻麻的小石子，被踩断的树枝的声响配合棕熊粗壮地喘气声，整片树林莫名弥漫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棕熊四肢着地，鼻子不断在草地上游荡，突然它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顺着气味，慢慢移动到一处空地前。 气味仍在游荡，可眼前并没有食物。 动物智商虽然低，却并等于没有，棕熊立马意识到食物可能在草地之上，刚要迈进陷阱，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而是竖起鼻子，向四周不断闻着。 “老爷...怎么回事，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左侧草丛内，望着棕熊动作的罗伯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见棕熊开始闻味，汗水立马渗出，忍不住对吕克悄声询问道。 “闭嘴，不要出声！” 吕克狠狠斜了罗伯特一眼，这家伙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罗伯特立马脖子一缩。 吕克清楚罗伯特的性格，所以才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让莱恩和吉尔一伙。没好气地扭过头，目光放在似乎警戒着的棕熊，吕克的眉头也不禁皱起。 这头棕熊确实有古怪。 棕熊可不比野猪，如果是当初的野猪，就吕克眼下的配置，四个男人击杀对方简直是玩一样，可面对棕熊，就必须谨慎为主。 棕熊不是傻乎乎的野猪，如果受伤会立刻逃跑，下回想猎杀它就必须再深入森林，那个时候很有可能没等挖好陷阱，就会与棕熊进行遭遇战。 所以只有等它掉进陷阱，趁着它行动不便，几人在合力击杀。 只是...如果它不上当，那就只好搏一把了... 吕克小心拉开弓箭，看来只能自己先趁棕熊不备，射进对方要害，然后再慢慢耗死它... 但愿自己能一击命中要害... 吕克悄悄将插在地上的箭矢拔出，慢慢搭上弦，没等瞄准，却发现棕熊停止了嗅探。 棕熊先是摇摇晃晃顺着横沟走到一棵树前，然后猛地站起，它前肢扒在树皮上，抬起硕大的头颅，带着恶臭的獠牙一点点张开，随后对着树上躲在茂密树叶中的一人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嘶吼出声！ “上帝啊！！” 棕熊这一嗓子，彻底让树上的马丁腿软，他恐惧地望着棕熊，整个人几乎要被吓破胆。 正是他身上的汗臭味，吸引了棕熊的注意！ 眼见棕熊发现了自己，马丁汗如雨下，但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别看棕熊重达三四百磅，但它非常灵活，且擅长游泳爬树，马丁站在大约四米的树干上，这些距离根本难不倒棕熊，它四肢爬在树上，像大块的肉团，锋利的爪子嵌在树干中，几下便爬高了两米！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人在野外遇到棕熊，几乎必死的原因！ 这种东西，几乎全能。 马丁被吓得大吼大叫，不断用木头向下挥舞，但因为过于害怕，根本没有几下命中棕熊，反而引得棕熊爬的更快。 就在马丁犹豫要不要跳下树的时候，吕克终于从草丛起身。 吕克搭起弓箭，略微抬手，然后猛地松弦，吕克瞄准的是棕熊左心窝，可偏偏射出后在棕熊的快速攀爬中，只命中了大腿，但鈚箭还是狠狠扎进棕熊肌肉之中。 棕熊被突如其来的伤痛激的剧烈咆哮，猛地跌下地面，轰隆一身，尘土飞扬。 与此同时，莱恩也迅速冒出，右臂举起标枪，双腿助跑几步，对准棕熊奋力一扔，标枪在空中划出弧线，直接命中了棕熊腹部！ 一箭一枪扎进棕熊体内，却没有造出两人想象中的伤害。 原来棕熊表面那层松脂与石子在无形中成了一层护甲... 棕熊不再管虚脱的马丁，扭头便要逃跑。 可惜棕熊命运不佳，刚刚它没有因为食物掉进横沟，可偏偏在逃跑时因为慌不择路，不小心右腿踩空了陷阱，顿时让庞大的棕熊一个趔趄。 吕克果断抓住这个机会，又是一箭，射中了棕熊肩膀，与此同时，莱恩大着胆子窜出草丛，他三步化作两步，迅速来到棕熊不远处，举起手中第二把标枪，朝着同样的位置又是凶猛投去！ 这一次距离很近，标枪终于穿破了肌肉，扎进了棕熊内脏，棕熊顿时发出凄惨的吼叫，内脏极具的痛苦终于让棕熊应激，它四肢暴起，魁梧的身躯急速扭转，几乎眨眼间便向莱恩直愣愣的扑来！ “莱恩小心！” 吕克在身后大叫，连忙搭起一箭，莱恩身边的独眼吉尔也快步跑出，拿着长柄刃就要捅向对莱恩下手的棕熊！ “罗伯特，和我一起攻击！” 吕克拽满弓，对慢半拍的罗伯特大喊。 罗伯特也明白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虽然早就将吕克交给他投标枪的姿势忘光了，但凭借着一把耕地力气，梭标与吕克的箭矢同时，扎进了棕熊后背！ 而在前方，独眼吉尔手疾眼快，在莱恩快步后撤的片刻，抡起长达六英尺的长柄刃，一刀砍在棕熊嘴巴，瞬间划出一道血槽。 被前后夹击，外加内脏的伤害逐渐加剧，棕熊最终痛苦的嚎叫一声，忍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犹在喘气的棕熊，莱恩举起最后一把标枪，对着棕熊张大的嘴巴就是狠狠一击，标枪穿透了棕熊的喉咙，这头棕熊痛苦睁大眼睛，终于没了气息... “有没有人受伤？！” 吕克拿着弓箭，赶到死熊前，瞧见莱恩与吉尔摇头，这才松口气。 这次猎熊比预计还要凶险。 “见鬼了，虽然没掉进陷阱，不过还好把它杀掉了，就是熊皮多了一些窟窿，比预想中要差一点。” 吕克先是欣慰地拍了拍莱恩与吉尔这两个勇敢家伙的肩膀，接着观察这头死状凄惨棕熊，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窟窿多，但熊皮仍然值钱，看来自己这次不仅解决了隐患，而且还大赚了一笔。 几个月后与商队交易，也多了些筹码。 “把马丁接下来吧。” 简单看了一圈，吕克挥挥手，让没忘了让吉尔将瘫软的马丁接下。 望着犹在后怕的马丁，吕克忽然拍拍他的肩膀，对着惊魂未定还一脸懵逼马丁道： “你跟我出来一趟。” 第七十八章 杀人 吕克莱恩押着战战兢兢的马丁重新划着木筏回到对岸。 木筏上，马丁夹在俩人中间，心底不自觉升起强烈的不安感，他眼角余光忍不住撇向吕克，却没想到恰好与吕克的目光对上，这一对视，立刻让马丁浑身发凉，他发现吕克的眼神好像不是在看活人，更像在看一件物品，于是连忙垂下头。 木筏一点点靠岸，老埃克迎了过来： “大人，您回来了!” “猎熊怎么样了，成功了吗？” “一切顺利，让大家抓紧准备好宰熊的事吧，”吕克淌过水，和莱恩合力将木筏拽上岸，微微点头道，“对了，你带人抓紧再造一支木筏来运送棕熊尸体，记住，越快越好，吉尔和罗伯特还在那边守着呢。” “诶～我马上去办！” 听到吕克的话，老埃克的脸上绽放出由衷的笑容，猎一头巨熊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值得庆祝的事。 愉快地接过莱恩递来的斧头，老埃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马丁身上，微微诧异，大人一向不怎么搭理这个人，怎么这次和他一起回来了？ “还有，把马丁也带上，让他去帮忙扛木头吧。” “带上他？” 老埃克欲言又止，但看见吕克坚定的目光，点点头招呼几个壮硕的农妇，带着马丁走向了森林。 眨眼间，山谷便剩下寥寥几人，包括不知何时不见的莱恩，吕克走回木屋，掏出自己的磨石打磨着屠宰刀准备一会儿割熊，见到小查理过来，吕克拍拍它的狗头笑道：“老伙计，一会儿又有你好东西吃咯...” …… 森林深处，几名膀大腰圆的农妇正在卖力砍着树木，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传入老埃克耳朵，但这位苍老的村长却充耳不闻，一双并不浑浊的双眼只是紧紧盯着远处，在夜幕笼罩的马丁... 老于世故的老埃克不像吉尔，他从始至终就没有相信过马丁嘴里吐出过得任何一个字，虽然他没有打骂过马丁，但对马丁的厌恶只多不少。 见马丁只是默默搬着木头，老埃克这才扭过头，点上一段艾草，来驱除林中的虫蚊。 扭头望向山坡下篝火明亮的木屋地，作为山林中唯一的长者，老埃克要比其他人更能发现吕克的智慧。 他原本以为吕克只是某个小贵族之子，可随着这段时间的细致接触以及所见所闻，老埃克心中慢慢觉得，也许吕克更像是某个大家族的私生子... 而且是那种，极其务实的贵族。 各种新奇的建筑工具不用多说，光说老埃克一直自以为傲的算术，他中年时可是做过好长一段的商业护卫，他不像其他一样被雇拥的士兵，心思要更加活泛，在有意接触下，让他学会了不错的算术，这也是他后来能担任村长的重要原因之一，毕竟村长要统筹所有人的物资，还有与商人进行贸易，哪怕自己算术不错还经常被坑骗，要是一点算术都不懂，只怕连身上的亚麻布都被骗光了... 可也正是如此，略懂算术的老埃克，居然在不久前，深深被吕克震撼了... 老埃克不禁回想起吕克熟练的个位数乘法，让自己需要思考一会儿才能给出答案的算数，对方总能脱口而出，让老埃克惊讶之余，更加认定吕克大人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 “不知道吕克大人的家族箴言是什么...” “老埃克管家！老埃克管家！” 一阵焦急的呼喊打断了老埃克的思绪，老埃克回过神来，只见一位农妇指着远处，脸色慌张对着自己，嘴巴张张合合， “老埃克管家，马丁不见了！” “什么？！” 老埃克眼睛瞬间瞪大，连忙向后看去，只见刚刚还在夜幕中马丁此刻彻底消失不见，被风卷起的草地上只有一排排木头，哪里还有马丁的身影？ “见鬼！马丁逃走了！！” 老埃克狠狠拍下脑门，无比自责的叫道：“艾米，快去通知大人，其他的人，快和我四处搜查搜查，千万不能让马丁跑掉！” 马丁无论怎么讲，都是吕克的财产，眼看他趁着自己不备溜走，老埃克顿时慌了神，正要率领众人寻找，只见黑暗中，一个魁梧的身躯渐渐从密林浮现，淡淡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男人略带雀斑的面容。 “莱恩？” 老埃克认出了男人的模样，视线下移，望见了莱恩右手拽着的一个如同死狗一般的家伙... 每被拖拽一步，就在草地留出一片鲜血，喉咙像是被东西塞住，只能呜咽的发出痛苦呻吟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马丁无疑。 “呼～” 老埃克吐出一口浊气...没跑掉就行。 “老埃克，马丁刚刚想逃跑被我正好撞见了，于是给了他大腿两刀。” 莱恩对着老埃克几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马丁，笑着道：“我看木头砍得好像差不多，正好，一起拖到木屋前，把木筏组装好吧，顺便把这家伙交给老爷处置。” 老埃克深深望了眼马丁，点点头道：“好吧。” 一行人带着木头和马丁赶回庄园。 吕克已经磨好了自己的屠宰刀，同时不知什么时候将骑士剑取出，砍了一堆的藤条，见到莱恩拖着马丁过来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诧异，一边指挥农妇将木头摆好，一边询问起情况。 在听明白事情经过后，吕克慢慢渡步到马丁身前，取下马丁口中的杂物，居高临下地盯着双腿不断流血的马丁，冰冷问道： “是真的吗？” “老爷，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上帝发誓，我再也不会逃走了...” 听着马丁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吕克重新将杂物一把塞回马丁口中，他只需要听见马丁承认事实就行。 被重新堵住嘴马丁眼神绝望，他的目光在吕克和莱恩之间游移，试图寻找一丝怜悯，却只能看见对方冷漠的表情。 吕克对莱恩挥挥手，莱恩二话不说，一手接过骑士剑，一手拽起马丁脖颈，拖死狗一般拖到了河岸边。 闻讯而来的玛丽和其他农妇纷纷赶来，围住了这块狭小的空地。 随着吕克的手势落下，早就将马丁死死踩在脚下的莱恩高举长剑，在玛丽的惊呼中，剑锋落下，一剑将不断挣扎的马丁头颅齐齐斩断！ 鲜血扑的一下，溅开一地，死不瞑目的脑袋圆鼓鼓的滚到一边，小查理闻着血腥味想过去舔舐，被吕克拽着了缰绳。 “把尸体埋了。” 吕克淡淡撂下一句话，然后继续摆弄自己的藤条。 第七十九章 熊肉与葡萄 马丁的死亡只是一个插曲，除了让玛丽有些害怕外，其他的人反而有一种痛快的感觉，毕竟这是袭击沃德村的最后一个土匪了，众人终于有了大仇彻底得报的感觉... 只是畅快之余，潜意识不免多了几丝异样... 早在吕克营救她们时，众人就见识到了吕克等人的厉害，毕竟那可是只靠几个人就杀光穷凶极恶的土匪的军队啊！但那时因为本身是俘虏，外加有老埃克存在，她们观感不同，并没有屠杀有多么的血腥。 但此刻，面对马丁的死亡，除了体会到吕克这段时间对她们的仁慈之外，众人又体会到了一种新的感觉。 “大人，木筏搭好了。” 老埃克揉揉花白的胡子，淡定地走到吕克身边，指了指新造的木筏。 “不错，你去挑三个还有力气的女人，和我一起去对岸把熊抬回来。” “好！” “对了大人，马丁的头颅用不用悬挂几天？” “...算了，都拖到后山埋了吧。” “是的大人。” 老练的老埃克不再多说，缓步离去。 吕克擦去骑士剑的血液，连同马丁身上的亚麻布衣服一同放回木屋，和莱恩与赶来的几个农妇，乘坐两支木筏一同回到了对岸，两个农妇其中就有玛丽。 到了对岸，吕克带着刚刚砍下的藤条，和众人赶往死去的棕熊的方向。 差不多十几分钟后，吕克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扛着三根还完好的标枪与长柄刃在前方开路，身后由三男三女用木棍和藤绳组成的架子抬着三百多磅的棕熊一步一个脚印登上木筏。 把棕熊放在新木筏上，七个人分别登上另外两艘，新的木筏在吕克指使中特意在前部开了两个有镂空的栓绳处，被藤条拴住，众人用力划桨，将棕熊水运回木屋。 刚一到地，老埃克就率人接应，合力将棕熊抬到空地，这一次，终于不用吕克独自屠宰，老埃克同样有着丰富的经验。 “莱恩，把你屠宰刀拿来给老埃克用一下。” 先是放干血，两人拿起屠宰刀，开始解剖棕熊。 吕克熟练的将熊腹部朝上，这几乎是解剖动物最常用的姿势，沿着脖颈一直划到底部，吕克与老埃克一人一边，细细剥着熊皮。 与当初剥鹿皮和猪皮不一样，这次的熊皮务必要一气呵成，力求一张完整的熊皮，所以两个人的行刀都非常谨慎，顺着猩红的肉与熊皮之间的隔膜，抽丝剥茧般将两侧熊皮撸下。 等剥完两边，两个人合在一处，开始精心攻克熊掌。 老埃克攥着巨大的熊掌，吕克用刀尖一点点挑开缝隙，然后细腻地将熊掌的皮割开，随后如法炮制，将四只熊掌全部弄完，再转战熊头，熊头也处理完毕，喊着米勒将一些器皿端出，两个人终于一片片的削下熊肉..... 熊的脂肪非常多，两个人割着肉，甚至能听见旁边米勒不自觉的吞咽口水声，吕克听见声音好笑地望过来，米勒连忙尴尬的看向另一边。 对于其他人对吕克处决马丁的害怕或淡定，米勒这个少年心底反而满是崇拜，甚至觉得莱恩先生砍下马丁头颅时充满了美感...也不知道对他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人，内脏怎么处理？” 吕克与老埃克不一会儿就把肉几乎削没，老埃克扭头询问起内脏的处理方式。 之前无论的野猪还是马鹿，吕克都没有选择要内脏，但这一回不同了，有了充足的人手，吕克当然要保留内脏。 “把熊胆给我留出来，剩下的内脏处理干净，马上要秋耕了，再加上这头棕熊的成功狩猎，这些内脏我准备赏赐给你们，大家好好吃一顿，明天晚上，开个篝火晚宴！” 吕克的话传遍四周帮忙的农奴耳中，所有人都惊喜的捂住嘴巴，老埃克更是微微鞠躬，感谢吕克的仁慈与慷慨。 老埃克当然知道吕克杀马丁更多是示威，但这并不减少老埃克对他的尊重，现在把内脏赏赐给众人，更是让老埃克充满了对吕克的敬仰。 既然决定了保留内脏，吕克用老方法把内脏取出后，把大肠交给了几个农妇，让她们去一边仔细清洗，中世纪的人尤其是奴隶没有那么挑剔，不吃内脏只是权贵阶级的“特权”，真正的穷苦人有的肉吃就不错了。 抱着能吃到肉的积极性，众人不顾夜色渐浓，兴致勃勃地清洗着熊肝、熊心等，把珍贵的熊胆递给莱恩，让他帮忙收好，吕克与老埃克继续剐蹭着最后的血脂，不久后，一张完整的、宽大的熊皮铺在了草地上。 犹在散发血腥味的熊皮四周有着六个窟窿，除此之外，还有一排排的熊牙放到了一边。 “大人，这张熊皮如果制成熟皮，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吕克笑着点头，整个庄园只有自己是个皮革匠，接下来自己又有的忙了。 一直忙到深夜，众人才逐渐睡去。 之前打造好的地窖此刻派上了用场，将肉和内脏都放在里面，四只熊掌甚至放在了更深处打通的冰窑中，零碎清冷的冰块淹没大半熊掌，平添一丝食物的美感。 第二天稍晚些，众人才悠悠起床，吕克再次带着一些人，撑着木筏赶到对岸，回到那座第一次发现的葡萄藤前，大手一挥，众人捧着藤筐，将一颗颗圆润的葡萄，全部装进筐中，散发着轻微玫瑰香味的葡萄萦绕众人鼻尖，让他们的心情不自觉变得愉悦起来。 当然，他们也清楚，这些葡萄只有吕克才可以享用，但能闻闻味，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众人满载而归，但工作并没有停止，又顺着一条小路来到苹果林，大家继续摘下几筐苹果，这才回到山林。 这些苹果不是为了吃的，为了与接下来的商队进行贸易，吕克还打算做一件事 ——酿苹果酒！ 此刻最出名的苹果酒是来自法兰克西部的布列塔尼公国，但不代表其他地区就没有苹果酒，苹果酒的价格还是普遍较高的，起码比格瓦斯要强。 等忙完这些，众人的心底的冲动还没有平息，今天他们没有再去外面觅食，而是火热的操劳起各种厨具与肉类，并拿出一些蔬菜开始搅拌，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晚上才是重头戏 ——晚宴要开始了！ 第八十章 苹果酒 太阳缓缓西沉，在天边留下了一抹柔和的橙红色。 随着吕克坐在主位，晚宴正式开始。 特意从木屋中搬出的桌子被横着放在吕克身前，整整一张木桌，被自己一个人独享，莱恩和老埃克也只能坐在下首的短桌旁，以此彰显吕克的领主地位。 桌面上的菜肴，是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次：一碗加了芜菁的浓汤放在吕克特意吩咐，从而没有下锅的圆润饱满葡萄盘子旁，左手边是涂了黄油的面包、切成小块的奶酪和一杯格瓦斯酒，右边则是炖烂的熊肉，更远处，有一条加了盐的烤鲤鱼，除此之外，还有特意煮了两遍的野韭菜和用欧防风压成汁后调制的甜味酱以及一枚熟鸡蛋。 闻着不断弥漫的香气，吕克望向下面众人的餐桌，和自己整齐的木桌不同，他们的桌子只是简单削平的木墩，上面的菜肴也变得简陋起来：切碎后掺了盐煮熟的各类内脏被放进木头盘子中，看着有些臃肿，每个人身前摆放了一碗加了鱼肉的麦糊，除此之外，只有一些生的蔬菜。 但即使这样，仍然让众人非常高兴，有的人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眼巴巴等待着吕克的命令。 吕克也没有扫兴，大手一挥，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立马风卷残云起来！ 吕克用木叉插起一块熊肉，搁进嘴里细细咀嚼，熊肉比较腥，还略带一点酸，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但油水确实很足，吃了一口满嘴流油，吕克很庆幸自己的身体可以享受这等油脂，否则冒然吃这么大的油水，说不准会拉肚子。 吃的稍微有些腻，就捻起一粒葡萄扔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葡萄被吕克连皮带果肉一同咽下肚，反手摘下一小串递给同样大口朵颐的莱恩，除了吕克，他是唯一可以吃到熊肉而非内脏的人，其余人没什么意见，毕竟莱恩对外的身份是“骑士”扈从。 其实老埃克也可以拥有这种待遇，可惜他拒绝了。 美味的食物会让人从心底开始愉悦，众人吃到一半，忍不住开始闲聊，朱莉最先吃饱在人群四周不断蹦来蹦去，作为山林中最小的孩子，她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喜欢，尤其是沃德村一些失去了孩子的农妇们，在朱莉围着餐桌转时，不断有人把手中甜味的欧防风或者浓香的榛果递给小女孩。 老埃克喝了一口吕克赏给他的格瓦斯，酒水撒到他花白的胡须上，但他并不在意，酒精的刺激和人群的欢笑让他不禁想起沃德村的破灭，沃德村建立其实很长时间了，地处深山，基本没人踏足。但即便如此，这都能被土匪侵犯，只能说明这片土地又要开始乱了，而在兵荒马乱的土地外还有这么一片净土，让老埃克满足之余心底又升起一丝担忧。 “大人，也许我们应该建立一支护卫队了...” 老埃克转过头，对着吸着骨髓的吕克轻声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护卫队？以后再说吧。” 吕克将骨头扔给盘旋在桌下的小查理，抬首对着老埃克道： “你也是老兵了，应该清楚一支脱产军队想要建立有多难，目前为止，山林中连莱恩都无法做到一心一意训练战技，等明年收成好了，再谈这件事，我们的粮食还不足以养活更多的人。” 老埃克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吕克说的是对的，“是我心急了。” “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不想山林重蹈沃德村覆辙，这样吧，把吉尔那小子叫上，每天早上和莱恩一同接受剑术训练，我觉得他挺有前途，说不准以后会是一名优秀的士兵。” “顺便，我准备在山顶，建一座瞭望台，就是这儿。” 吕克手指向曾经的炭窑方向，“那里的坡度平缓，中间有一条山麓，周围的树差不多砍光了，改天让人好好修整修整，伐出一条道路来，然后在顶部建一座小木楼，平常时候可以让米勒上去观察四周动静，那家伙挺机灵的，又没到干重力活的年纪，正好适合他。” 老埃克顺着吕克的方向看去，还没有暗下去的天空让他大概看清了后山的轮廓，说是山，其实更像丘陵，他思考一会儿，点点头道：“是个好办法。” 见吕克有对策，老埃克也不再多虑，重新埋头吃起内脏。 这顿饭一直从黄昏吃到月亮升起，饭后点起篝火，一些人围在一起听着老埃克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听的米勒和朱莉眼冒星星，在这个缺少娱乐的年代，今天的一天甚至超过了他们平常庆祝丰收的宴会，一直到困意上头，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各自的屋中，甜美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拂晓，吕克没有食言，果然靶场前多了一个独眼小伙子，和莱恩一起接受着战技训练，其中包括长柄刃的操作和盾牌作战。 随着众人逐渐醒来，继续开启忙碌的新一天。 玛丽早早带着小查理去牧羊，老埃克则和罗伯特吉尔以及几名农妇继续开垦田地，吕克原本的计划是再增加两英亩田地便足够了，再多也没有那么些种粮去播种，但如果能开垦出更多的熟地仍然是好事，毕竟这个时代，一切还以土地为重，拥有更多的田地，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 吕克则带上莱恩，外加一个叫艾米的女人，走到采摘的苹果前，准备酿造苹果酒。 一筐筐苹果已经被简单清洗过一遍，在吕克吩咐下，三人又细致将苹果表面的杂质祛除，然后扯过一张洗干净的亚麻布，将苹果放在上面，吕克抽出匕首全部切碎，接着取过木匠的小锤再全部砸烂，一些细腻的汁水四溅，吕克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那只是少量汁水而已，真正的大头还隐藏在碎末的果肉中。 将果肉装进旁边预留的木桶中，直到装满了两木桶才算罢休。 接着就到了最费时费力的阶段了——把果肉中的汁水全部压榨出来。 好在吕克有一座原始榨油场...把若干果肉包在亚麻布里，像之前榨菜籽油一般不停撞击捣碎，用陶罐在下面接着即可。 但哪怕如此，这仍然是个累人的工作，吕克让艾米去田间将吉尔换过来，配合莱恩，两个小伙子铆足劲的撞击着木桩。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传播半个庄园，一丝丝带着淳香味的苹果汁汩汩流入陶罐... 两木桶近三十磅果肉，榨出了大概八磅的苹果汁，将它们仔细封存好，并放在比较温热的地方，大概等上七八天就能发酵成功了。 至于剩下已经干瘪的果渣，喂给了牲畜。 很多时候，许多高昂的食物并非它们制作工艺有多复杂，那是后来逐步发展的结果，在早期纯粹是粮食不够，所以才会成为奢侈品。 就像人在极度饥饿，不可能会把苹果拿去榨汁酿酒，巴不得一口吃进肚。 等老埃克将两英亩的土地开垦出来后，苹果酒也差不多好了。 祈祷不要变成苹果醋，吕克兴致勃勃的打开陶器，立马一股特殊的酒香味淡淡飘来。 苹果酒成了。 第八十一章 瞭望台 随着苹果酒成功制成，吕克于是又吩咐几人学着自己的办法，争取再酿出一罐出来，然后着手开始搭建瞭望塔一事。 此时距离秋耕和商队到来还有些时间，除了留出继续开垦的一部分人，其余所有人此刻都被吕克聚集到一处，准备攻克这个较为庞大的工程。 吕克站在人群最前头，用手遮挡额头阳光，眺望山头，为什么选择这座山，除了靠近庄园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在山的最中间，有一条凹陷的土路，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条小径，中途并没有太多树木遮挡，很适合来回登山。 吕克只要把这条路简单规整下就可以，真正的难点，是在山顶砍出一片空地，并且建出瞭望台来。 并非建设本身困难，而是众人必须爬上山搭建，然后在夜晚再返回山下，再加上还要寻找食物等诸多工作，这就注定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吕克争取能在与商队交易之前搭出雏形就不错了。 吕克向后挥挥手，人群立马向山上开拔。 小查理打头阵，跑的比任何人都快，两个农妇在一旁点着艾草熏着蚊子，莱恩与吉尔手拿斧子，遇到挡路的树枝就直接劈下扔到一边，等下山时再捡回当柴烧。 众人一路顺着小径登上山顶，吕克与老埃克寻觅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眺望山下。 吕克的庄园选址其实非常不错，南边是玛瑙河作为屏障，北部是吕克严防死守的地区，西侧是这座高山，瞭望台只要盯着西南的山路以及大多为平坦草地、缺少障碍物遮挡的东部即可。 至于会不会因为瞭望台而暴露山林位置...说实话，如果对方能看见瞭望台，说明就离山林不远了。 吕克将四周饱览眼底，虽然有一些树冠挡住了视野，但只要瞭望台建起，这些将不是障碍。 “地势不错，就在这儿建吧！” “接地取材，这里砍下的树不必剥皮，带着树皮一起搭，颜色尽量与周围树木混在一起。” “好的老爷！” 随着吕克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正式开工。 先是在选定的空地上挖出地基，几个人锄头铁铲一同发力，进度远不是当初吕克可比的，累了就换另一批顶上，一直干到中午，吕克才让众人停下，拿出带上山的面包与水囊，与大家分了分，躲过有些毒辣的正午，继续破土，直到傍晚，地基大概挖好，但天色已晚众人只能悠悠下山。 第二天爬上山后就是伐树了，瞭望台的建设并不复杂，它主要是要尽量高一些，将下面的架构搭好，上面可以容纳两三个人站立的平稳木板就足够，最后盖个遮阳避雨的顶棚，搭一座高大的木梯，整个瞭望台也就结束了。 只是说来简单，想要有坚固的支架就少不了立柱与横梁的结合，吕克没有闲着，带头进行砍树，这一回自己只需要不停砍砍砍，自有别人进行后续的步骤。 老埃克也算是有过建房经验的人，在地基旁让其余人夯实地面，将运来的木头立在上面。 山顶地势平坦只是相对的，与地面比较仍然有些坡度，所以下方的树木要略高些，四根木头分别竖好，独眼吉尔脱下衣服，光着膀子踩住树干，双臂不断摩擦木锯，一截截的横梁被锯下，为了确保横梁长度大致相当，艾米把藤条伸直充当尺子。 这些横梁将分别搭在俩俩一组的木桩之间，来加固稳定性，并且在四根木头中间的空隙又用十字横梁连接，莱恩得到了吕克教给他的榫卯结构，所以连接起来并不是难事，当然为了稳妥，在连接处又捆紧一层层的藤绳。 中途众人又花了一阵日子找寻食物，所以整个过程花费了半个月之久，但其实连三分之一都未完成。 因为只一层底架是完全不够的，想要看的更远且不受周围树冠掣肘，必须再建一层。 当然，也不能太高，否则容易出危险，所以第二层立柱锯掉了一半。 同样用横梁当缓存点来衔接两根木桩，只是在此之前，需要把梯子搭出来了。 有过打造木梯的经验，莱恩叫来几个帮手，半天时间将木梯弄出来，莱恩胆大的爬上去，接过绑在木头的绳子，在众人齐心协力下，费力搭好了第二层，重复之前的步骤，将底架彻底搭建好，却也到了老埃克预想中商队将要到来的日子了。 “呼～” 吕克摸着额头的汗水，望着还却少顶棚、护栏、站立木板的瞭望台，喊来莱恩：“莱恩，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记住木板要尽量牢固些，护栏在木梯处建一个缺口，另外顶棚建好后在最外层铺一层树枝，尽量让整个瞭望台融入到森林中。” “放心吧老爷！” 莱恩点点头，这一次吕克出门将不会待上莱恩。 身为木匠之子，他需要在山谷完成后续工作，其次山林也需要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留守，莱恩虽然年纪小，但经过几次搏杀与斩首马丁积累了威望和能力，足以胜任。 “老埃克，你和吉尔，明天和我一同去和商队进行交易。” 这两人都是常去与商队接触的人，继续以沃德村的身份正好合适。 “明白大人。”老埃克微微颔首。 这一天下午时分众人便回到木屋，简单收拾一下，第二天早上，整装待发的吕克与老埃克、独眼吉尔，准备去与商队接触。 老埃克曾说过，商队为了减少被库铂堡的贝里男爵剥削，与各地的卖家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他们会在进入库铂堡之前，在距离堡内东边一个叫做特尔夫桥的地方停留半天，这一次要去的目的地，就是特尔夫桥。 吕克牵出被照顾的不错的战马，骑士剑弓箭照带不误，锁子甲同样带上，想了想，吕克首次拿出从亨利缴获而来的纹章，掖在了自己腰间，锁子甲头盔一切都穿在身上，战马还不至于承载不了这二十多磅的重量。 莱恩的皮甲给了老埃克穿，但没有合适的武器，鹤嘴锄太过短小，只能给穿着棉甲手持长柄刃的吉尔做了副武器。于是吕克只好把其中一把连枷交给了老埃克，为了增加杀伤力，吕克翻箱倒柜，找出来最后三四枚铁钉，镶在了连枷顶端，另外卡尔的阔盾将由老埃克携带。 黑驴要留在家耕地，两个人只能步行跟随，已经制好的熊皮捆在马尾，而三坛苹果酒就不好拿了，预感到这回交易的物资不会少，吕克想了想，把独轮车取出，然后熊皮铺在上面，裹着苹果酒坛，并把干粮水袋放进去，让年轻的吉尔推着前行。 吕克最后取出五镑钱币，一行三人顶着晨露，开拔赶往商队处。 第八十二章 霍夫曼商队 库铂堡东部一片被黑森林遮挡的空地上静静流淌着一条蜿蜒的小河。 河水上方架着一座长长的浮桥，因为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略微腐朽。 吕克勒住缰绳，停留在木桥前方，皱起眉头看向桥头乌泱泱的人群，道：“这是今天第几波了？” 老埃克摇摇头没有答复，但脸上同样面露凝重。 距离出山林过去了四天半，途中经过沦为废墟的沃德村时，让众人的情绪有些低落，但随着越来越靠近特沃夫桥，这股伤感的情绪慢慢变成了谨慎。 没有其他原因，实在是路上的流民太多了.... 这些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灾民如同蟑螂一般三三两两的从南部涌出，经过询问，得知一部分是和老埃克等人一样，被土匪袭了村子，但大多数都是从东南过来的，据一部分亲历者说东南部有一位伯爵带头反对勃艮第公国现任公爵的法理性，起兵反叛，已经有好几个忠于公爵的直属骑士死于非命，看来距离公爵第二次出征讨伐将不会太远了... 只是贵族的权利斗争，却苦了下面的民众，大量流民不得不北上，其中就有好不容易从南方过来刚刚定居不久的普罗斯旺民众，被迫开启第二次漂泊...这一次他们希望能彻底穿过勃艮第落脚洛林地区... 只是在特沃夫桥头，一部分灾民却停留了下来，倒不是他们不想继续向前，而是在桥边，有两个拿着大斧头的男人正向过路的灾民索要过桥费，有钱交钱，没钱交食物、衣服，总之不可能免费过河，把这群本就不知被各地贵族搜刮了多少遍的灾民，硬生生挡在了桥边。 “那两个人是谁？以前也没听说这里要什么过桥费？” 独眼吉尔放下独轮车，不满地看向前方。 “世道一乱，各种虫豸就全钻出来了，有这么两个肮脏的家伙不足为奇。” “不管他们，直接穿过去，老埃克你在前面开路，吉尔跟紧我，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向我们要过路费！” 吕克抽出骑士剑，老埃克也将盾牌架起，连枷攥在手中，大有一言不合就开砸的姿态。 三人一马缓缓走向特沃夫桥，远远看见他们的灾民连忙向后退去，唯恐避之不及，吕克眼角余光粗略一扫，基本都是老弱病残，看来青壮年都被一些贵族吸纳了。 桥头站着的两个大汉望见吕克等人，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眉毛一竖，就要卸下扛在肩膀上不知从哪弄来的的长柄斧，但刚有所动作却被身边眉眼与他相似的矮个子男人紧紧拽住，“退后，让他们过去。” “大哥，凭什么？这是我们的桥！他们还没给过桥费呢！” “你小子真是个傻子，我们出来是向灾民要过桥费的，你向其他人要什么过桥费？尤其还是穿着锁子甲的骑士？” 矮个子气结，早就知道自己弟弟智商低下，但没想到蠢到这个程度，他们俩本是住在附近一处伐木场的自由农，平常靠种地以及偷卖些木材为生，偶尔会客串一下劫匪，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很可惜，自己的弟弟也许得罪了上帝，刚刚出生时脑子就不正常，倒是体力惊人块头很大。 听到骑士一词，高个子似乎联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打了个哆嗦，这才和哥哥向后退去。 吕克与这对兄弟擦肩而过，两个人似乎是为了体现对自己的尊重，低下头没有与自己对视，一直走出很远，老埃克回首望去，感叹道：“大人，看样子，这回霍夫曼的商队不会有太多交易者了，要不是有您在，搁在平常，我和吉尔宁可去库铂堡纳税交易，也不会冒险闯过这两个家伙的桥头。” 霍夫曼就是吕克即将见面的商队首领，据说是巴伐利亚人，他们驻扎在前方一处隐蔽的地点，吕克摆摆手，两兄弟不过是简单的插曲，见吕克浑不在意，老埃克轻车熟路地带着一行人赶到地点所在地。 不久后，一堆用砍到的树干作为屏障的营地内，大概十五六人与八匹骡子构成的霍夫曼商队浮现在吕克眼前。 两名手持短矛的商队护卫远远瞧见吕克，立马通知了霍夫曼，一名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闻讯走出，瞧见吕克的装束有些愣神。 “嘿，霍夫曼先生，还认识我吗？我是老埃克！” “啊，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是贝里男爵发现了我的事情了呢...不过这位大人，您是？” “我是上洛林公国的骑士，你可以叫我吕克，我这次是专程和沃德村一起来和你交易的，其余的事情不要多打听了。” “上洛林...” 霍夫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作为神圣罗马的一员，他当然知道洛林地区发生了什么，这位精明的商人保持了缄口，果然不再多问，而是热情地招呼三人进来。 “真是见鬼，你们是今天第一批来的买家，这可和以前不太一样，难道其他人都变成流民了吗？” 边往里走，霍夫曼边对着下马的吕克等人抱怨着。 吕克和老埃克对视了一眼，将桥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霍夫曼，这位因为跋涉脸庞粗糙的男人先是一愣，接着怒不可歇，红着脸骂道：“这两个杂种！还学起别人要起过路费了？我说今天怎么没有人来！” “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这两个蠢货！” “对了，你们今天要交易什么？” 霍夫曼骂了一通没忘记自己的职责，话锋一转询问起今天的贸易。 吕克砸吧砸吧嘴，让吉尔把独轮车中的东西拿了出来，霍夫曼早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车中的货物，此刻见到铺开后完整的熊皮，眼睛立刻就被吸住，一眨不眨的观摩着硕大的熊皮。 熊皮在任何时候都很珍贵，巴伐利亚地区不缺好的毛皮，可这和霍夫曼没有任何关系，那些已经被垄断的行业不是他一个私人商贩能玩得起的。 不过虽然对熊皮很喜欢，霍夫曼却很克制，装作漫不经心地翻检熊皮，摸到有箭孔后，一边心痛一边高兴。 “熊皮不错，但很可惜有六个小孔，两百芬尼，我买了。” “多少？” 吕克眯起眼，两百芬尼？ “霍夫曼，我必须明确告诉你，我不是不懂贸易的家伙，你如果不能给一个合适的价位，我宁可熊皮自己留着穿，也不会卖给你，两百芬尼，伙计，亏你说的出口，完整的熊皮两百苏的还差不多！就算有些小孔，也不至于跌价这么多。” 霍夫曼有些牙疼的撇撇嘴，见吕克认真的神色，知道碰上难缠的卖家了，于是立马改口道：“好吧吕克大人，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第一次交易，为了能保持我们长久的友谊，一百六十苏，我出一百六十苏买下这张熊皮，您看如何？” 见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吕克这才点头道：“成交。” 霍夫曼高高兴兴收起熊皮，见吕克又取出自己刚刚没在意的三罐陶器，打开让他闻了闻道：“总共十四磅的苹果酒，连同熊皮，一共两百苏，一口价全部交给你。” “相信我，如果你保持诚信，以后这些商品会越来越多，不要错过这次机会，霍夫曼。” 霍夫曼接过苹果酒，觉得吕克似乎比自己像一个商人，“如你所愿，两百苏就两百苏。” 第八十三章 商队合作 接过沉甸甸的钱币，吕克微微一笑，有了这两百苏，再加上自己的五镑，总共二十五镑的财产，瞬间让自己变得富有了。 这些钱足以购买大量的粮食、农具、衣物、工具，看来贸易才是最赚钱，也许自己可以一边发展庄园，一边多进行一些贸易。 自己的资源有很多，但无法把资源换成金钱，也许霍夫曼会是个契机... 想到这儿，吕克开始打量着霍夫曼，这个狡猾的商人确实不太可靠，但话说回来，又有几个商人可靠呢？比起一些放高利贷的犹族，最起码霍夫曼能和周围村庄做这么久生意，说明还是有些诚信的，尽管并不多... 还有一点，对方况且规模并不大。 这正好和自己眼下境遇相符，太庞大的商队，吕克反而不敢轻易合作。 “霍夫曼，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哦？什么问题？” 收获了不错商品的霍夫曼心情大好，果然和一些落魄贵族交易就是舒服，既不像拥有领地的贵族大肆收税，又不像寒酸的农夫只能交易可怜的物资，听见吕克问话，霍夫曼扭过头想要听听这位上洛林的骑士说些什么。 “霍夫曼，如果我没猜错，你携带的商品大多都是亚麻布、农具或者陶器吧？当然，可能会有一些贵重的物品，比如盐，但绝对不会太多。” 霍夫曼挑挑眉，他会和一些农夫进行贸易本身就说明了手中的商品是什么品种。 “不过我不认为一个商人会不喜欢芬尼，那么大概率，你是无法获得贵重商品的货源，或者没有太多的钱来购买对吧？” 霍夫曼再次耸肩，不可置否。 “那么霍夫曼，我要问的问题很简单，”吕克看向霍夫曼的眼睛，一点点笑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获得一些更值钱的货物，你应该怎么感谢我？” “您...有办法？” 霍夫曼的眼睛缓缓睁大，一个公国都堙灭的流浪骑士，说有办法帮我获得货源？ “...您能弄来什么货物？” 最终，霍夫曼还是抱着商人特意的闯劲试探性问道，不过言语间有着强烈的怀疑。 “少量毛皮、苹果酒，大量木炭，以及...一点点盐。” 吕克数着自己拥有的成果，对霍夫曼报出自己的筹码。 “当然，这其中以木炭为主。” “木炭...”霍夫曼摸索着下巴，木炭可不是便宜货，许多冶铁必不可少用到高温染料。吕克有一点说对了，他本质上是杂货商人，还没有真正可以称得上产业的商品。 “恕我直言吕克大人，我该怎么相信您说的是真的？” “不需要你相信，当你下一次来时我自然会带上足够多的木炭，并且以原料的价格卖给你，就怕到时候你的钱币不够，白白送走了这笔发财的机会。” 瞧着吕克胸有成竹的模样，霍夫曼摸着干裂的嘴唇，有些不清楚吕克是在呓语还是实话。 “那么大人，你希望得到什么呢？” 以低成本卖给自己木炭，霍夫曼不认为吕克是个救世主。 “分红，我要你的分红。” 吕克目光透露出异样的色彩，“我以远低于寻常贸易的价格卖给你木炭，我希望得到的，是你赚到钱后的分红！” 霍夫曼看着吕克坚定的目光，联想到对方的身份和不许自己打听背景的前言，忍不住想到上洛林正在发生的事情...虽然上洛林公爵去世了，但有一位来自卢森堡的人正到处宣称自己拥有上洛林地区的合法继承权，据说甚至还游走到了皇帝陛下面前... 难道面前的吕克是想？ 霍夫曼深吸一口气，他不在乎吕克是否要积累财富以恢复祖上的光辉，他只在意自己的商队。如果自己真的可以掌握木炭生意...那么就能滚雪球般逐步扩大自己的商队规模，直到加入行会... 至于竞争对手，敢跑商的人就没有在乎这个的。 “最后一个问题，大人，您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可以完整的把分红交到您手里？” 吕克听到此话忍不住笑出声道：“伙计，你好像搞混了一点，如果我真能提供大量木炭，那么到时候是你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你了，像你一样的商队有很多，可像我一样的人却只有一个。我很信任自己的直觉，如果被我发现你给的分红克扣过了，相信我，我会立刻切断与你的交易。” “你是个精明的人，应该能分清一顿饱和顿顿饱吧？” “呼～” 霍夫曼陷入沉默，他必须承认，吕克说服了他，不过并没有太过激动，毕竟现在对方也只是说说而已，还要等到下一次贸易才知道是不是胡言乱语。 “好吧，下一次我会带上足够的金币，我希望您到时候能提供装满一头骡车的木炭。” “您知道的，第一笔交易我需要谨慎。” “这是当然。” 见谈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吕克这才打量起霍夫曼的其他商品，最后买了一镑的种粮与亚麻布，另外软磨硬泡下，付出了两镑获得了霍夫曼其中一匹骡子，对方可以去库铂堡买新的，但吕克打算直接返回山林了。 吕克清点着自己的物资，霍夫曼见确实没人再过来，先一步告别吕克，赶往了特尔夫桥。 老埃克和吕克一起数着货物，对于吕克与霍夫曼的合作他并没有太多异议，山林想要快速发展，粮食人口金钱都必不可少，不过他还是首次知道吕克的来历。 “怪不得吕克大人一开始是从北方过来的，原来是上洛林贵族的后裔...” 老埃克心中暗想，不一会两人清点好，将骡子绑在独轮车前面，堆满了车斗的货物被整齐摆放在上面，吉尔在后面把住独轮车，老埃克则牵着骡子确保它的速度。 几个人慢慢向回赶，突然吕克制止了老埃克等人的步伐，看向了混乱的特沃夫桥。 气势汹汹的霍夫曼果然没有食言，带着自己的六名护卫，刚刚到达特沃夫桥就立马对那两名兄弟发动了进攻。 两名兄弟早早发现了他们，但以为他们是单纯过路的，在哥哥的带领下，甚至还主动让开了路。 可惜这一次他算错了，霍夫曼的护卫显然是多年厮杀的雇佣兵，慢悠悠地走到桥边，然后下一刻六个人几乎同时或拔剑或出矛，几乎眨眼间，那名矮个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任何护甲的肚子就被瞬间捅穿，鲜血一下子流出，四周的灾民望见这一幕，顿时像煮腾的沸水，轰的一声，尖叫着散开一片。 这名狡黠但明显并没有很聪明的人，直到死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杀他，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搜刮一些贵族老爷都不要的“残羹剩饭”而已...殊不知自己已经挡了别人的财路。 吕克眯起眼，根本没去管死去的家伙，而是将目光望向高个子，出乎意料，这名比其他人都高一头的家伙反应居然出奇的快，粗壮的胳膊下意识就将长柄斧抡起，砰的一声，荡开了刺向自己的两把短剑，势大力沉的反击让两名护卫的手臂都跟在发麻。 这还没完，这名壮汉见哥哥向后倒去，咆哮着举起斧头，隔着很远都能听见他的怒吼，魁梧的身躯很难想象只是一名农夫。 斧头破开空气，对着一名躲闪不及的护卫脑袋上劈去，护卫连忙举起木盾，却没想到高个子一斧直接把盾牌劈成了两半。 吕克望着这一幕自语道：“这家伙更适合用钝器。” 虽然高个子很凶猛，但毕竟抵不过众人围攻，盾牌短暂抵御了他的攻势，护卫队长见机一剑扎进他的胳膊上，刺痛之下，长柄斧脱手而出。 “见鬼！快把他捆起来！！” 霍夫曼万万没想到自己六个人偷袭两个人还能差点翻船，一边愤怒喊着把高个子绑了，一边关切询问护卫的情况，见没有事情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护卫可都是签了契约的，如果死了，可是要赔偿大量芬尼的。 “该死的家伙，把他拖下去砍了！” 霍夫曼面色不善，见地上的躺着抽搐的矮个子还没有死透，挥挥手要将两人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不是贵族你收什么过桥费？ 摆明了找死啊。 “等一下！” 吕克双腿夹紧马腹，快步赶来，在霍夫曼面前一边勒着缰绳，一边指了指垂头丧气的高个子道 “霍夫曼，开个价，这个人我买了。” 第八十四章 偷马贼 夜深了，昏黄的酒馆内却人声鼎沸，喝醉的酒鬼红着脸大肆吹嘘着自己睡过的女人，阴暗角落处蹲着零零散散不停呕吐的家伙，让人反胃的呕吐物伴随酒气在整个酒馆氤氲，被豢养的妓女贴着人群不断游走，惹得一些人眼睛如火炭般直勾勾地盯着这位并不是很美丽的女人。 在这个环境下，一伙持刀带剑的男人缓缓推开了酒馆大门。 “老板，还有没有房间了？有的话准备四张床铺，另外上一顿干净的食物。” 领头的男人一边说一边环视屋内人群，眉头不自觉皱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克。 霍夫曼最终还是以一百四十芬尼的价格，将名叫汉斯的高个子卖给了自己，当然武器要归于霍夫曼，至于那名矮土匪，已经咽气了。 而也正是因为汉斯的加入，吕克决定暂时在库铂堡住一晚，购买一些食物再出发。 “大人，这些人应该是雇佣兵。” 有过雇佣兵经历的老埃克非常熟悉酒馆内众人的味道，对着吕克耳语道。 吕克点点头，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既然库铂堡的贝里男爵会参加第一次讨伐战争，那么第二次想必也不会错过，雇佣一些士兵来为自己作战，实在是领主战争的常态。 “把东西都看管好。” 吕克吩咐一声，跟随酒馆老板进入酒馆，独木车上的物资已经被独眼吉尔贴身背着，战马骡子自有人照料。 吕克等人的进入瞬间吸引了屋内雇佣兵审视的目光，不过再看清他们的装备后又立马收回了视线。 在上了一些食物，酒馆懂事的离去，吕克这才看向一直垂着脑袋的大块头汉斯。 从盘子上捡起一块黑面包扔给汉斯，这位在桥头时还无比凶猛的壮汉此刻却像羔羊般老实，接过黑面包，头也不抬地闷声吞进肚。 吕克与老埃克对视一眼，嘴角忍不住勾起。 之所以买下汉斯，其实吕克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汉斯力气足够大，战力也足够勇猛，同时智力并不高，唯一比较狡猾的哥哥死了，那么正好可以让吕克收入麾下，去山林劳作亦或者充当护卫。 至于如何折服对方，吕克完全不担心。 吕克早就发现了一些问题，也许是曾经遭遇过什么，汉斯对贵族有着天然的惧怕。被买下后，吕克又让吉尔采摘了一些草药涂抹到了右臂的伤口，同时因为没有参与霍夫曼对他们的剿杀，甚至还将他哥哥的尸体埋葬，汉斯虽然傻但还能分清基本的好坏，所以一路上一直很安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吕克等人特意落后霍夫曼商队一段路程。 不过吕克也清楚，这种程度的听话还远远不够，汉斯就是一把双刃剑，控制不好说不准会伤到自己，所以还需要进一步的训练，不过眼下能安静下来就可以，况且真要造反，吕克可不觉得自己有甲有剑还杀不了手无寸铁的汉斯。 汉斯安安静静吃完面包，仍然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吕克转身和老埃克谈起正事： “老埃克，你对库铂堡比我熟悉太多，明天一早你早点起来，去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种粮，这一次从霍夫曼那购买的黑麦足够我们再播种四英亩，但种粮永远不嫌多，你多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买到更多份额。” “好！” 吕克拍拍老埃克肩膀，“对了，你年轻时当过雇佣兵吧，眼前这些人，你估计贝里男爵花了多少钱？” 老埃克正喝着蔬菜汤，闻言略微望了一圈，屋内坐在大概二十多人，基本都是步兵。 老埃克伸出三个手指头道：“三百芬尼，每个人的月薪大概三百芬尼，这群雇佣兵的队长也许会翻倍。” “三百芬尼一个月。” 吕克点点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贵，但也不便宜了。 “吃完早点睡，我们的床铺在一个房间里，还算安全，晚上睡觉都睁只眼，我们的物资太多，我担心这群刀口舔血的家伙晚上会闹事。” “好的大人！” 老埃克和独眼吉尔异口同声，几人加快进餐速度，不一会儿就吃干抹净，随后簇拥着吕克上楼，来到了昏暗的房间中。 吕克将汉斯安排在角落的床铺上，自己睡在靠墙一侧，所有物资被安放在身边，紧紧贴着自己。 老埃克和独眼吉尔一左一右，各睡在两边，三人全都穿着盔甲手握武器躺在铺着茅草的木板上。 夜越来越深，楼下的喧哗也开始停止，半夜吕克被隔壁不隔音的女人叫声吵醒，悠悠醒来，却看见汉斯这个家伙居然没睡，而是趴在窗户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下面，月色照在他稍显愚钝的目光中，显得很是诡异。 “汉斯，你在干什么？” “...大人，我在看窗外，窗外有个人。” 有人？ 吕克坐起身，旁边本就睡得轻的老埃克和吉尔也醒过来，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立刻和汉斯一同看向窗外。 透过浓浓夜色，吕克只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正在酒馆的马厩内，男人不知使用了什么办法，整个马厩没有任何牲畜叫嚷，此时正用小刀一点点割着绑在木桩上缰绳，而男人旁边的马匹，正是自己的佩尔什战马！ “该死的，是偷马贼！” “快，别让他把战马偷走了！” 吕克率先反应过来，一边快速从墙上取下弓箭，一边让老埃克抓紧下楼，拦住对方。 老埃克抄起盾牌与连枷，一把推开门，飞也似的窜出屋，独眼吉尔仗着身强力壮，更是直接从二楼跃下，大喊着呵斥偷马贼。 几人的声响惊动了偷马的家伙，知道自己暴露了，连忙头也不回的向后跑去。 这个时候，吕克已经拉满箭，一箭射出，钉在了偷马贼前面的土地上，夜色太深，又有木桩遮挡，吕克只能封住偷马贼的后路。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那个人偷的是我们的东西！” 眼角余光望见汉斯傻愣愣杵在原地，吕克没好气地训道。 汉斯似乎才反应过来，噔噔噔的跑下楼，在酒馆老板闻讯赶出且惊讶愤怒的目光中，拎起一个凳子就跑出了门。 第八十五章 来自波西米亚的小偷 吕克和吉尔将偷马贼牢牢地困在了马厩之中，吕克手中的弓箭无疑具有强大的震慑力，而吉尔戴着眼罩、手持长柄刃的凶悍形象更是让偷马贼感到恐惧，在发现自己无处可逃的情况后，这名偷马贼果断选择了投降。 然而，老埃克那边的情况却远没有这么顺利。 原来偷马贼并非只有一人，在外围还有一名负责放风的同伙。 意识到偷马失败，外围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同伴，撒开腿就往外面跑。 然而却没想到，正好与老埃克撞个正着。 老埃克一直保持着警惕，望着从拐角处猛地冒出的人影，几乎是一瞬间便抡起了手中的连枷，随着老埃克用力一挥，布满尖锐铁钉的连枷顶端狠狠砸向对方头上，铁钉不偏不倚正好扎进对方的眼睛，突如其来的剧痛顿时让偷马贼发出了狼哭鬼嚎般的惨叫声，鲜红的血液从眼眶中骤然流出，在夜色中极为醒目。 老埃克面色平静，松开连枷，从腰间抽出屠宰刀，就要割断对方的喉咙。 这种偷盗者，就算在库铂堡内杀了他，称其量也只是交点罚款罢了。 老埃克抽出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老埃克的背后响起，大块头汉斯拎着结实的木凳几步窜了过来，瞧见偷马贼二话不说，砰的一声，拍在了偷马贼的后脑勺，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让木凳都散了架。 偷马贼顿时两眼一翻，软绵绵瘫倒在地... “看好他！” 吩咐完汉斯，老埃克脚步不停，快速跑进马厩，和吉尔一起将投降的偷马贼押送回酒馆。 沉寂的酒馆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扰乱，几名雇佣兵的头领骂骂咧咧地出门想要看看什么情况，被酒馆老板告知后，才安下心回到屋子继续睡觉，毕竟偷马贼太常见了。 把雇佣兵送回屋子，酒馆老板望向大厅或站或坐的几人。 吕克坐在长椅上，居高临下瞧着趴在脚边的男人。男人的武器已经被卸下，就是那把割绳子的短刀，没错，是一把短刀，而不是剑，倒是比较罕见。 吕克握住刀柄，端详着缺口的刀身，耳边传来偷马贼哀求的声音。 “这位大人...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觊觎您的战马了！求求您，仁慈的宽恕我一回吧，除了死亡，我愿意以任何方式补偿您的损失！” 偷马贼砰砰砰地磕头，口音有些别扭，似乎不是本地人。 “老爷，这种家伙不值得宽恕，假如真的被他偷走了战马，您总不能骑着骡子回山林啊，不如让他去陪他的那个伙伴，一起下地狱！” 自从遭遇山匪，独眼吉尔对这些打家劫舍偷偷摸摸的人完全没有好感，包括汉斯，不过汉斯已经被买下且是个傻子，吉尔不好说什么，但面对偷马贼，立刻一脸厌恶，要不是知道吕克大人会问话，刚刚早就杀了。 “不不不！杀了我对您没好处，不如留着我，我可以为您带来更多的财宝...” 一听要杀掉自己，偷马贼立刻连连摇头，恐惧的神色蔓延满脸。 “财宝？” 吕克停止摆弄短刀，“说说看，怎么为我带来更多财宝？” 战马安然无恙，对于怎么处置偷马贼，吕克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杀与不杀全在自己一念之间，杀了无非是像已经死去的另一名贼偷一样，震慑一下也许在暗处的其他贼偷，但如果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不杀也没关系。 “我可以去偷...” “...你来自哪里？” “波西米亚，大人。” 后半夜，为了避免再出现情况，吕克三人轮番休息，直到天亮老埃克去市场购买种粮，吕克又让酒馆老板给自己提供了更多的食物，以便回山林的路上食用。 汉斯昨晚的表现确实有点傻，但好在还算听话，于是推独轮车的任务被吕克交给了汉斯，独眼吉尔则带着兵器，在四周护卫，以防万一。 老埃克很快就回来了，同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贝里男爵因为即将出征，将领民的税收又提高了三成，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出来贸易了，除了买到一点豌豆种子，几乎空手而归。 吕克无奈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又和霍夫曼商队告了别，来时三人一马，走时五人一马一骡出了库铂堡，赶回山林。 没错，吕克最终还是接纳了那名来自波西米亚的偷马贼乔治，眼下正在前面牵着骡子，配合汉斯一同运输着货物。 吕克当然不指望他能帮自己偷东西，只不过山林缺少劳动力，让他替自己工作也算是对他偷马的惩罚，当然，如果他不听话，吕克不介意让乔治变成第二个马丁。 灾民数量已经变少，看来顺着特沃夫桥涌入了北方，只是路上的饿死的尸体却变多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时隔十多天后终于回到山谷。 傻子汉斯只管闷头往前走，倒是偷马贼乔治眼尖地瞧见远处山顶有一座疑似建筑的物体。 疑惑间，那座建筑旁猛的升起一股黑烟，直直飘向云端，在青山中非常醒目。 “嗯，看来莱恩那小子已经把瞭望台建好了。” 吕克眯眼望向浓烟，这种狼烟式的预警方式，是自己走时特意安排的。 自己没有钟鼓之类的物品，也不可能在发现异样让米勒跑下山通知众人，于是吕克想到了狼烟。 狼烟堆位于瞭望台脚下，瞭望士兵只要发现不对劲，只需要爬下梯子点燃即可。 老埃克笑呵呵地道：“看来米勒这小子是把咱们当成敌人了啊。” “嗯，也难怪，我们人手比平常多了些，离得这么远再加上米勒可能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不速之客，紧张过度很正常。” “不过如果次次乌龙确实也不行，得想办法能让米勒眼睛看得更清楚更远一点。” 老埃克诧异扭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让眼睛看得更远更清楚，这怎么可能做到？ 吕克无视老埃克的惊讶，因为几个人行走到庄园前，已经看见栅栏被紧紧关闭。 甚至在外面还被增加了一排拒马桩，也就是一排排斜着向上的坚木桩。 栅栏在庄园人手增加后，吕克就没停止过修建，此刻已经把新旧木屋连同马厩、水井、羊圈、鸡舍、沃德村众人的窝棚、柴棚、粮仓、地窖等等，除了筒车和水磨坊之外的全部建筑容纳其中，只在南边开了一道门。 栅栏墙外，挖出一排深沟，里面就放置着拒马桩，而门口则是一架可以移动的拒马桩。 吕克好笑地让吉尔喊门，同时栅栏内小查理开始高兴地摇尾巴，莱恩这才打开了木门。 “老爷？！是你们回来了？” 莱恩惊喜地看着吕克等人，知道虚惊一场后，既高兴又惭愧，而报信的米勒更是满脸通红。 吕克挥挥手并不在意，反而挺欣慰莱恩和米勒的警惕性，让他把物资都拉到仓房，接着让吉尔把乔治带到一边，既然吉尔看不惯乔治等人，由他看管是个不错的选择。 汉斯则跟着自己，这个傻子需要自己慢慢调教，招招手把莱恩喊道身前问起最近的情况。 莱恩先是瞧了一眼汉斯，接着道：“老爷，这段时间一切正常，除了瞭望台，田地开荒的也差不多了，我已经让罗伯特带人先把小麦种下了。” “做得很好，小麦要细心点照料，我还希望明年能吃上白面包呢，那么田地现在大概有多少英亩？” “差不多八英亩，不过种子只够种三英亩的。” 吕克点点头，正好和自己带来的种粮数量差不多。 “事不宜迟，明天，正式秋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