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从梁家开始封狼居胥》 第1章 梁家四郎 汴京城,马球会。 宽阔的球场内,两支队伍,四人四马,正在满场飞奔,争抢一只拳头大小的木球。 比赛时间所剩无几,比分还是五比五平,无论哪一方进球都将是绝杀。 两支队伍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只不过场上的两名女孩子都是凑数的,进球主力是和她们搭档的那两名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 这两人都是汴京城内极有名的勋贵子弟,穿青衣的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顾廷烨,穿锦衣的是永昌伯府的四公子梁晓。 如今场上的局势是梁晓占优,他骑着马带着球,已经逼近了顾廷烨一方的球门。 顾廷烨拍马追上,用力挥出手中的球杆,想要将木球击飞,让它远离自家球门。 梁晓见状,也挥出了手中的球杆,目标却不是木球,而是顾廷烨本人! 两柄球杆在空中相击,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双方都用了全力,却都没有压制住对方,最后两人的坐骑各退了一步。 顾廷烨虎口发麻,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梁晓却是双腿用力,快速稳住身形,而后咬牙挥出发麻的手臂,带动球杆击中木球,将木球打进了球门。 线香燃尽,六比五,梁晓胜! 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叫好声,梁晓微微一笑,朝着对面拱了拱手,“二郎,承让!” 顾廷烨赶蚊子一般挥了挥手,说道:“不要这样虚伪,你赢了就是赢了,怎么是我让你了?不过我还是不服你,咱们改日再战!” 梁晓笑道:“随时奉陪。” 他和顾廷烨关系极好,两人从小就开始较量,十余年来,两人互有胜负,谁都不服对方。 和梁晓组队的是他的表妹,此时已经骑马来到了梁晓身侧,满脸的崇拜,“表哥,连顾二郎都不是你的对手,汴京年轻一辈中,你当为最强!” 梁晓从小到大,这样的夸赞几乎每天都会听到,早已经习以为常了,面上只是笑了笑,心中却突发感慨——前世的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如今的他却是名动汴京的贵公子,是很多女孩子的梦中情郎。 这一个人的命运啊,固然要靠自我的奋斗,但也要考虑穿越的进程。 …… 梁家四郎梁晓,是个穿越者,还是胎穿。 穿越之初,梁晓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历史上的北宋,可他又发现了诸多不妥的地方,比如本朝的国号为“周”,功臣爵位是可以世袭的,科举制度也更像历史上的明朝……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六弟叫梁晗,亲娘是永昌伯府的大娘子,并且这汴京城中还有邕王、兖王、英国公和宁远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穿越的竟然是电视剧《知否》的衍生世界。 梁晓觉得自己这一世真是投了个好胎,作为伯爵府嫡次子,他进可发奋上进,搏一个出将入相,显赫门庭,退可浪荡东京,在锦绣富贵窝里安享一世荣华。 当然,作为穿越者,梁晓还是很有上进心的,想着总要做出一番事业,才不枉自己重活一世。 于是,梁晓自幼就十分懂事,根本不用父母督促,就十分刻苦地习文练武。 他这一世躯壳的天赋也极高,苦读苦练了十七年后,如今的他不仅武艺了得,兵书战法熟记于心,还写得一手好字,在汴京城中都是极出名的。 据说,就连当今皇帝也听说过他的名声,很是关注。 可以说,不出意外的话,梁晓的未来极为光明。 …… 在球场四周的幔帐中,前来参加马球会的京中闺秀们都在谈论梁晓的表现,不少闺秀脸颊绯红,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偷瞄梁晓。 本朝承平近百年,勋贵子弟中安享富贵者多,努力上进者少,而梁晓就是这一代的勋贵子弟中最为出挑的一个。 论武艺,顾廷烨倒是与他不相上下。 可顾廷烨是个浪荡子,流连花丛,被戏称为“风流阵里急先锋,牡丹花下赵子龙”,自然不是少女心中的良配。 梁晓牵着马,向着球场外走去,同时装作不经意地环视场边那些面色绯红的大家闺秀,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 他的目光扫过场边主帐时,突的停了下来。 梁晓发现,他的母亲,永昌伯府的大娘子吴氏,正坐在主帐中的次席上,陪着一名很眼生的女孩子说话,态度十分恭敬。 这少女的年纪大概十四五岁,排场极大,身后站着十余个丫鬟婆子。 梁晓隐约觉得不对,想要找个人问问,就发现自己母亲的心腹严妈妈正急匆匆地走向自己。 “严妈妈,出了什么事?” 梁晓见此时四周无人,便小声问道。 严妈妈同样低声道:“四郎,那位是兖王府的乐安县主,不是大娘子下帖子请的,县主是不请自来的……还有,四郎,县主一直在夸您文武双全呢。” 梁晓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自然听说过乐安县主的名号,知道这位是兖王唯一的女儿。 按照本朝的制度,亲王之女封县主,位比国公,极为尊贵。 别说吴大娘子这个伯爵府主母了,就算是国公夫人也不敢在皇室县主面前摆谱。 梁晓很有自知之明,在这汴京城内,永昌伯府就是个中等人家,他的母亲再长袖善舞,人脉也只限于同为中等人家的文武官眷。 吴大娘子最得意的马球会,绝大多数参与者都是汴京城文武官员家中的青年男女,极少有真正的天潢贵胄到场。 而现在,一位皇室县主不请而至。 再结合严妈妈说的后半句话,县主夸他文武双全…… 一个可怕的猜测出现在梁晓的大脑中,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熟悉的即视感! 梁晓面上不显,心里却在疯狂输出,“靠靠靠,老子也不是齐衡那个小白脸啊,原剧里的嘉成县主现在还小,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乐安县主? “她可比嘉成县主还棘手!邕王最后是被杀了,邕王的姻亲只是被新帝冷落,兖王的姻亲,可全算是逆王一党!最后全都完犊子了!” …… 球场边的主帐内。 吴大娘子见乐安县主一直盯着自己儿子看,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是笑着说道:“顾家二郎还是大意了,要不然这一场就是平局了。” 乐安县主自幼是被捧着长大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她对吴大娘子说道:“娘子过谦了,分明是你家四郎智勇双全,将那顾二耍得团团转……你们家四郎,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的同时,乐安县主的脸颊微红,双眼却还盯在梁晓的身上。 吴大娘子原本还心存侥幸,于是故意套乐安县主的话,这下全明白了。 这个身份尊贵且敏感的小姑娘,看上了自己的儿子…… 吴大娘子开始在心里骂娘! 以永昌伯府的门第,就算是承袭爵位的嫡长子迎娶皇室县主,都算是高攀了。 吴大娘子从半年前就开始给梁晓议亲,却从未考虑过汴京几家王府的贵女,想都不敢想。 兖王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对乐安县主这唯一的女儿极为宠爱,如果乐安县主非梁晓不嫁……兖王还真有可能同意。 若这位县主是除邕王、兖王之外的王爷的女儿,吴大娘子此刻只会患得患失,害怕这门亲事成不了,自己儿子错过了这泼天的富贵。 可这位偏偏是兖王府的县主! 如今皇帝幼子薨逝,哪怕皇帝自己不认命,过继宗室为嗣也几成定局。 最有可能登临九五的就是曾经养在宫中的邕王和兖王。 二王之间的斗争愈发的激烈! 在平民百姓眼中,永昌伯府是个庞然大物,可若是自不量力地掺和进夺嫡之争,稍有不慎就是夺爵毁劵的下场。 不幸中的万幸,乐安县主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只是不停地夸赞梁晓文武双全,并没有说其他出格的话。 吴大娘子心下稍安,她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还有回旋的余地。 第2章 老梁,你要老婆不要 梁晓和严妈妈短暂交流后,就又分开了。 吴大娘子让严妈妈嘱咐梁晓,暂时低调一些,不要再出风头了。 梁晓的大脑飞快运转,思考对策。 乐安县主对他的爱慕是个大麻烦,但还不算天塌了。 如今老皇帝的身体还算硬朗,没有对朝政失去控制,邕王和兖王之争还处于“夺嫡”阶段,斗而不破。 如今的二王,可不敢像原剧中八九年后那样,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宠妃的妹妹,私自扣押当朝国公逼婚——只要皇帝不是傀儡,就不可能允许臣下做这样大逆不道之事,这是在挑战皇帝的权威! 原剧中那个时候的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有心无力了。 就算是在封建社会,真正能够为所欲为的也是极少数人,甚至只有皇帝一人。 邕王和兖王不是皇帝亲子,如今还不在此列。 所以,梁家其实完全可以直接拒绝和兖王府结亲,虽然会大大的得罪兖王府,但也不会立刻被愤怒的兖王灭门。 当然,最好不要这样硬刚。 最不得罪人的婉拒方式,就是说梁晓已经定亲了,可梁晓短时间内上哪里找个女孩子订婚啊? 别看球场边许多闺秀爱慕梁晓,可她们的婚事自己可做不了主,还是要看她们父祖的想法。 哪怕吴大娘子是汴京中有名的媒人,想要在一两日内给梁晓定下亲事也是极难的。 …… 梁晓一边思索一边转身,就见顾廷烨正站在不远处,满脸凝重的看着自己,而在顾廷烨的身后,他的女伴正拉着梁晓的表妹说话。 顾廷烨的女伴是广云台正当红的清倌人,姓魏,梁晓猜测她就是原剧中的魏行首。 此刻方圆一丈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顾廷烨直言道:“四郎,情况不太对,那位县主是冲着你来的。” 显然顾廷烨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已经知道了坐在主位的少女的显赫身份。 梁晓叹了口气,说道:“怕是如此了。” 顾廷烨又道:“汴京中的局势,咱们说过无数回了,你看得比我还明白,娶兖王的女儿,就是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过若是……你就飞黄腾达了。” 因不知道梁晓有没有心动,顾廷烨有心帮他出谋划策,却也要先试探一下。 梁晓“哼”了一声,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提三尺剑,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潜台词就是不屑于靠裙带关系,并不想豪赌。 顾廷烨听了,知道梁晓的心意,对梁晓愈发的佩服。 顾廷烨以为梁晓有凌云之志,却不知道,如果把乐安县主换成未来新帝的女儿,梁晓就会是另一副嘴脸了。 “半年前,你就说吴大娘子在给你议亲,如今相看的怎么样了?可有差不多的?趁着兖王夫妇还没有开口,你先把婚事订下来,这事也就糊弄过去了。” 梁晓没好气地道:“若是有的话,我还在这里发愁什么?” 顾廷烨皱眉道:“你那个表妹,也不行吗?” 梁晓无语道:“我舅舅是想把她嫁给我的,但母亲不同意,婉拒了,这事也就作罢了。现在她已经许了人家,来我们家是散心来了。” 顾廷烨听了,突然低笑起来,“我最近听了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梁晓知道顾廷烨这个人虽然面上不着调,实际上很靠谱,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当下也不生气,作出洗耳恭听状。 “杨州通判盛紘,进京公干,他的嫡长女已经及笄,他便想要在京中择一个女婿。原是不着急的,可开封府的邱敬,铁杆的兖王党,想要和他当亲家,把他吓得不轻,如今他像是火烧屁股一般,满世界的择女婿呢。” 盛紘? 梁晓万万没想到会从顾廷烨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算算时间,原剧开篇的袁家下聘应该就在今冬了。 盛紘现在出现在汴京择女婿倒也合情合理。 顾廷烨不知道梁晓的心思,自顾自地说道:“这盛家原是商贾之家,盛紘之父高中探花,娶了上一代勇毅侯的女儿,做了官,可惜英年早逝,盛紘二十岁出头中了进士,娶了已故王老太师的女儿,如今不到四十岁,已经做到了一州通判,算是很有才干了。” 梁晓明知故问道:“这位盛大人选好女婿了吗?” 顾廷烨笑得贱兮兮的,“你知道,我外家也在扬州,所以了解的多一些,据说这位盛大姑娘品貌俱佳,只是家世差了一些,原本可以许个好人家的,只可惜…… “这位盛大人被吓破了胆,情急之下竟然想要将盛大姑娘许给忠勤伯府的二郎袁文绍,那就是个废物点心,可见是昏了头,实在是可惜。” 梁晓明白顾廷烨的意思了,翻译一下,顾廷烨其实说的是——“老梁,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等会儿给你送来。” 梁晓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送的枕头还刚好和自己的脑袋严丝合缝! 梁晓用力拍了一下顾廷烨的肩膀,高兴道:“二郎有心了,大恩大德,永记于心!” 顾廷烨被梁晓不讲武德的偷袭,挨了好几下重击,他一边咳,一边抬手推开了梁晓,佯怒道:“四郎,你这是恩将仇报!” “哈哈哈哈!” …… 作为穿越者,梁晓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未卜先知。 如今邕王和兖王的斗争,在吴大娘子这样的人眼中,已经非常激烈了,所以想要在结亲时避开铁杆的邕王党和兖王党。 可梁晓知道,邕王和兖王还要继续斗上八九年,斗争的烈度逐年递增。 直到最后,图穷匕见,兖王发动叛乱杀了邕王,邕王党死伤惨重,兖王又被顾廷烨一箭射死了,兖王党被新帝清算,两党都没有好下场。 甚至因为太后要和新帝争权,以此案发力,办案的齐衡对兖王党的清算极为严酷,清算范围极广,很多只是和逆王有一点牵连的人家都被罢官流放了。 避开铁杆的邕王党和兖王党,也未必完全保险。 很早以前,梁晓就打过盛紘嫡长女盛华兰的主意,不是贪图她的美貌和身子,只是单纯觉得盛家有主角光环,和二王都没有牵扯。 与此同时,盛家长子盛长柏未来不可限量,盛家女婿顾廷烨是他的至交好友,还是新帝的救命恩人兼麾下重臣。 对于知道原剧剧情的梁晓来说,盛华兰绝对是最保险的娶妻人选之一。 至于盛紘偏宠妾室,王若弗放印子钱,在“依附逆王”这种大罪面前,都是小事小节。 整个汴京城的世家大族,谁家没犯过类似,或者更严重的事?不都活得好好的? 这些罪行,都只是党同伐异的借口而已。 只是盛家远离汴京,且门第比伯爵府低很多,梁晓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向父母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相中未曾谋面的盛华兰,想娶她为妻。 在今日之前,梁晓都已经放弃了,也就没有关注盛家的动向。 没想到,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兖王的女儿对他有了想法,盛紘也恰好在京中择女婿。 梁晓心中甚至有些感激突然到场的乐安县主了,如果没有她,自己大概率是和盛华兰无缘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说服吴大娘子同意自己娶盛华兰。 梁晓陷入沉思。 第3章 宴请盛紘 日头西斜,马球会也结束了。 参加马球会的青年男女并伺候他们的丫鬟婆子们全都离开了。 偌大的马球场内只剩下永昌伯府的下人们在收拾残局。 梁晓已经打好了腹稿,见外人都已离开,就直奔吴大娘子所在的主帐。 吴大娘子一直在陪着乐安县主说话,心神消耗极大,好不容易将这个煞神送走了,如今正瘫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给自己灌茶水。 见梁晓来了,吴大娘子很是怜惜,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是苦命,竟然遇到了这样的磨难。 吴大娘子准备再嘱咐一遍,让梁晓最近低调一些,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件麻烦事。 且不说自家门第比亲王府低太多了,梁晓也不是袭爵的嫡长子,兖王夫妇未必会同意将乐安县主嫁给梁晓。 吴大娘子觉得,就算兖王夫妇被女儿说服了,也不能抢亲吧,只要自己在兖王夫妇开口前,给自家儿子定下亲事,这事就算是解决了。 这样既不会让自家陷入火坑,也不会当面得罪兖王府。 就是自家儿子的媳妇,不能精挑细选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梁晓还没定亲,兖王夫妇就开口了。 吴大娘子觉得,真到了这一步,也就只好奓着胆子拒绝了,万一兖王笑到了最后,登基为帝,自己全家都将脑袋缩脖子里,好歹是太祖亲封的伯爵府,应该还是能保平安的吧。 吴大娘子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回绝了哥哥的提议,若是让梁晓和他表妹订亲了,自己如今哪里需要如此费神。 梁晓进了主帐,行礼过后,就对吴大娘子身后的严妈妈说道:“劳烦妈妈、姐姐们出去一下,我和母亲说说话。” 吴大娘子愣了一下,没有出言反对,严妈妈忙带着丫鬟婆子们退了出去,守候在帐外。 事涉一位县主的闺誉,梁晓很是谨慎,他凑到了吴大娘子的身边,才极小声的说道:“母亲,就算来马球会是乐安县主自己拿的主意,今日之后,兖王夫妇也该知道了,儿子怕兖王夫妇也看上了儿子,一旦……就不好收场了……” 吴大娘子点头,表示认可,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梁晓,想要让梁晓参与进来,也算是对他的培养。 “论理,儿子不该过问自己的婚事,应当听从父母之命,可是事态紧急,儿子斗胆问一句,您给儿子选媳妇,选得到底怎么样了?” 吴大娘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的儿,你这般出色,又是男子,本来不用这么着急的,虽然相看了几户人家,但各有各的缺点,还没有定下来。” 见铺垫的差不多了,梁晓的脸色愈发的严肃,对吴大娘子说道:“母亲,接下来的话,出了我口,入了你耳,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官家之所以迟迟没有过继宗室,是存了再生一个皇子的心思,可是官家这般年纪了,就算能再生一个,也极难养大…… “未来坐天下的,必是邕王或兖王,可是,只要官家还能理政,就不会下旨过继的,二王之间的争斗就不会有结果,未来二王之间的争斗还会更激烈,真拖到官家病入膏肓,太子之位悬而未定之时,这汴京城中血流漂杵也不是不可能……若是直接拒绝,得罪了兖王,儿子怕…… “所以,咱们家万万不能得罪二王,也万万不能和二王结亲,只要能避开这大大的祸事,就是天大的好事,儿子的媳妇,只要过得去就行,赶紧订下来吧,不能拖到兖王夫妇开口,最好这一两日就定下来。” 吴大娘子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血流漂杵”四个字更是让她的手开始发抖。 她不是无知妇人,也和嫡长子、娘家哥哥私下里聊过这个话题,但从没有人说的像梁晓这般条理清晰,让人信服。 梁晓设想的后果,比她自己想的,还要恐怖十倍百倍! “我的儿,你竟有这样的见识。” 吴大娘子的手握住了梁晓的手,梁晓手掌微微用力,安慰自己的母亲。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儿子一般,吴大娘子的声音都有些发飘,“女孩子嫁人本就更紧迫一些,之前相看的女孩子,都出嫁了……一两天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吴大娘子的副业就是做媒,也更清楚其中的门道,他们这样的人家,一两日内订下一门亲事,实在是难。 见母亲被吓得不轻,梁晓心中有些愧疚,但还是硬着心肠,继续说道:“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昨日顾二郎同我说了个笑话……” 梁晓将顾廷烨的话,完整转述了一遍。 为了不让母亲多想,梁晓故意将自己听顾廷烨讲笑话的时间点提前了一日,那时还没有乐安县主一事。 吴大娘子也是个有决断的,火烧眉毛了,好不容易有了救命稻草,当下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再去寻人打听一番,门第无所谓,只要这孩子品行好,就赶紧订下来吧……只是,我的儿,苦了你了。” 知否原剧中盛家年轻一辈几乎各个高娶高嫁,其实是编剧给开的大大的金手指,实际上,官宦人家中,高娶高嫁、低娶低嫁都是极少数的,绝大多数人家都是平娶平嫁。 所以吴大娘子觉得梁晓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晓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是长吁短叹。 吴大娘子见状,反而开始安慰梁晓,“我的儿,无论如何,总比娶兖王的女儿要强,你们这对小儿女的境遇如此之像,也许是天作之合呢。” 吴大娘子心中其实还有一重想法,却是不好和自己儿子说——既然要急匆匆的娶儿媳妇,娶一个门第低的正合适,方便拿捏,若这个儿媳妇不贤,必要时还可以让她偶感风寒,一病死了,让儿子重新娶一个就是了。 梁晓一副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实际上憋笑憋的很辛苦。 对于盛华兰的品行,梁晓还是有自信的,这门亲事,算是成了。 …… 积英巷,盛家。 盛紘自忠勤伯府宴饮归来,心情很不错。 开封府的邱敬想要和他结亲,着实让他受了一番惊吓。 盛紘出身寒门,二十岁中进士,如今三十余岁已经做到了一州通判,算得上年轻有为。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满腔的宏图壮志,渴望进步。 可他偏偏是个胆小怕事的性格,既不想和邱敬结亲,被动牵扯进邕王和兖王的斗争,又不想真的得罪邱敬。 这几日,盛紘一直在相看女婿,如今终于有了些眉目,总算是心中稍安。 相中袁文绍和忠勤伯府,盛紘图的就是他们家受过冷落,家中子弟还没有上进心,不会惹出事来,连累自己家。 当然,回扬州后和自己老娘、媳妇说,一定要说自己相中了袁文绍“沉稳识礼,威风凛凛”。 盛紘心里美滋滋,甚至有闲心想念妾室林噙霜柔软的声音和身段,觉得自己一个人在汴京城中,甚是孤独寂寞。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长随冬荣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君,永昌伯府送了请帖,请您明日去吃酒。” 盛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自己和永昌伯府无亲无故,对方怎么会突然上门请自己赴宴呢? 联想到这几日的经历,盛紘心想八成还是因为自己正在择女婿。 永昌伯府的四郎在汴京中大名鼎鼎,就连盛紘也听说过,知道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 盛紘颇有些自知之明,觉得自己家女儿配不上梁四郎,心想难道是梁家庶出的五郎,可是那孩子似乎年纪比华兰还要小很多? 又或是永昌伯府亲戚家的孩子? 第4章 永昌伯府和兖王府 永昌伯府,秋爽斋。 这秋爽斋是梁晓的居所,靠近永昌伯府后院的山林,风景极好。 因院中种了许多的芭蕉和梧桐,布景很像《红楼梦》中探春居住的秋爽斋,梁晓也就图省事,给自己这院子取了同样的名字。 梁晓身边的两个一等女使,他也就顺手给她们取名叫侍书和翠墨。 正好他也喜欢书法,写得一手好字。 侍书和翠墨这两个女孩子,年纪比梁晓小一些,如今都是十六岁的年纪。 两女的长相都不错,身形也好看,家里都是永昌伯府的世仆,显然是吴大娘子精挑细选出来的。 按照时下勋贵人家的习惯,这两个丫鬟就是给梁晓准备的通房预备役。 梁晓对此心知肚明,不过这两个丫鬟在他身边伺候两年了,他一直没对她们下手。 倒不是因为梁晓是个正人君子,他能和顾廷烨好得穿一条裤子,怎么可能是古板拘泥之人。 如此作为,自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一是自己的身体还未彻底长成,需要节省精力,习文练武,为将来入仕打好基础。 二是给未过门的妻子脸面,总要和妻子生下嫡子后,至少要娶妻后,再给丫鬟们开脸。 夫妻和睦,内宅安稳,他也好节省出时间和精力去拼事业。 吴大娘子给亲生儿子选的丫鬟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侍书和翠墨可不敢主动勾引梁晓,爬梁晓的床,害怕被吴大娘子找人牙子发卖了。 因此三人一直相安无事,关系倒像是普通的上下级。 梁晓伏在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上练字,心无旁骛,哪怕余光发现身边来人了,也没有停笔。 来人是侍书,她伺候了梁晓两年时间,早已清楚梁晓的行事风格,因为事情并不急,就安静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梁晓收笔后,侍书才开口道:“公子,大娘子派人传话,说今日请了扬州通判盛大人来府中宴饮,让您今日不要出门,留在府中待客。” 梁晓心中感慨亲妈吴大娘子做事雷厉风行,口中问道:“只留了我一个人吗?” 侍书知道梁晓会有此问,全都打听清楚了才来回话的。 “是的,二爷、三爷、五爷和六爷的院子都无人去传话。” 永昌伯府最年长的六个孩子都是男孩子,排行一、三、五的是庶出,排行二、四、六的是嫡出。 梁大郎梁昂,现下正在军中历练,已经有了正经的官职。 梁六郎梁晗也已经十一岁了,自己住一处院子。 排行再靠后的,如今都还是孩童,跟着吴大娘子居住。 侍书顿了一下,又道:“奴婢听外院的小子们说,这位盛大人是个书法大家。” 意思是大娘子是不是想请这位盛大人指点公子您习字。 吴大娘子管家极严,家中下人们对昨日马球会上的暗流一无所知。 侍书自然不会往结亲这方面想,只是打听了这位盛大人的消息,筛选出自己觉得有用的,禀告梁晓。 梁晓很满意,笑道:“大热天的,辛苦你跑这一趟,下去歇一会儿吧。” 侍书微微下蹲行礼,口中连声道:“不敢当,奴婢应该做的。” 梁晓挥挥手,没有说话。 侍书知道自家公子最是体恤下人,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说一声“不敢当”,只是防着有心人传小话说她拿大。 见梁晓没有其他吩咐,侍书就告退去歇息了。 …… 永昌伯府,正堂。 吴大娘子正在不厌其烦地教自己的丈夫说话。 当代永昌伯是个草包,除了擅长播种之外一无是处。 吴大娘子心里很看不上自己的丈夫,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是一家之主,请盛紘宴饮必须永昌伯出面。 永昌伯每日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和美貌姬妾们玩耍取乐,将府中事物尽数交给了自己能干的媳妇,自己乐得轻松。 得知需要自己出面宴请,永昌伯心中不快,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反而仔细听自家大娘子讲解,觉得不懂的地方还会提问,很是认真。 显然这就是永昌伯的生存之道。 吴大娘子在心里叹气,自家丈夫也就只有这一个优点了,否则自己和他也过不到现在。 永昌伯感慨道:“盛家的门第还是太低了,委屈四郎了。” 吴大娘子心中不快,她难道不知道吗?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不过永昌伯又说道:“娘子,你明日派人去我院子里抬东西,交给四郎。” 吴大娘子知道永昌伯说的是他的私房钱,自己这个丈夫,对自家孩子还是疼爱的,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就是只会赏赐东西,别的什么都不会。 罢了罢了,最起码他不是无可救药的混蛋,为人也算老实,这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 兖王府,后宅。 乐安县主抱着兖王妃这位嫡母兼养母的手臂,不停地摇晃,“母亲,您就成全我们吧,官家都夸他文武双全,女儿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咱们王府。” 乐安县主前往马球会只是出于好奇,她一直听人夸赞梁四郎相貌英俊、文武双全,昨日亲眼见过后,更觉得百闻不如一见,对英武不凡的梁晓一见钟情了。 兖王妃板着脸说道:“我和你父亲真是宠坏了你,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这样撒泼打滚,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作为兖王唯一的女儿,乐安县主可不吃这一套,一点都没有被吓住,继续缠在兖王妃身上撒娇。 兖王妃被女儿磨得脑仁疼,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我去和你父亲说说。” 乐安县主大喜,直接抱住了兖王妃的脖子,和兖王妃脸贴脸,“母亲最好了。” “你回你院子里老实呆着,我去找你父亲,我说了可不算数,还是要看你父亲的意思。” “女儿明白。” 乐安县主答应的很乖巧,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让兖王妃忍俊不禁,抬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子。 兖王府,书房。 兖王今日没有外出,现下正在书房内独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问题。 兖王妃家世显赫,自己管家交际都是一把好手,虽然一直没有生育,但兖王庶出的一对子女都是她养大的。 无论是在兖王府,还是在兖王心里,兖王妃都很有分量。 得知自己的王妃来了书房,兖王也没有恼怒,反而让下人快请进来。 能在书房伺候的下人,都是兖王的心腹,兖王妃也不避着他们,直接说道:“王爷,你的宝贝闺女看上个男人,非他不嫁了。” 兖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里杀气腾腾,“是哪个混小子?” 兖王妃说道:“永昌伯府的四小子,叫梁晓。” 兖王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他听说过梁晓这个名字,知道是个还不错的男孩子,就是门第太低了。 兖王一面示意自家王妃坐下,一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兖王妃娓娓道来,兖王听了,沉默半晌,然后长叹一声:“真是个不省心的丫头,迟早被她气死!” 兖王妃笑而不语,就听兖王继续说道:“罢了罢了,就顺了她的心意吧,谁叫我就这一个女儿呢! “梁家的门第还是低了些,这梁四郎还不是长子,罢了罢了,谁叫我有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嗯,将来寻个机会让他们分府单过,我再提携提携梁家这小子。” 作为大周亲王兼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兖王根本没有考虑梁家和梁晓的想法,已经把梁晓当成自己的女婿了。 第5章 岳父还是胆小怕事比较好 盛紘乘马车赶到永昌伯府时,梁晓已经在大门处等候了。 永昌伯府的门第比盛家高得多,嫡子在门口迎客,并不算失礼。 梁晓打量着自己的未来岳父,见是一个相貌端正,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对此梁晓并不意外,封建社会的官场也是看脸的,盛紘要是长得不好看,也不可能官运亨通,还成功娶到了王老太师的嫡女。 盛紘下车后,也在打量对面的梁晓,见是个长相俊朗,英气十足的年轻男子,不由得猜测他的身份。 梁晓上前几步,率先自报家门,然后行礼道:“拜见世叔。” “世叔”是很亲近的称呼,如今却已经有了滥用的趋势,盛紘并不惊奇,他真正惊讶之处在于,竟然是这位梁四郎迎接自己。 “世侄当真是一表人才,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盛紘很会做人,很会说话,夸赞的话不要钱一般说了出来。 梁晓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和盛紘开始了商业互吹。 虽然没有参加科考,但梁晓的文化水平却不低,也能够出口成章,将盛紘夸得像一朵花一般。 盛紘满脸的受用,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却是更加的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通判,如何当得起这位前途大好的梁四郎如此巴结。 等两人走到了伯爵府的二门,盛紘更是直接开始冒冷汗了,因为永昌伯夫妇居然站在这里迎接他。 我盛紘,何德何能? 这怕不是鸿门宴吧? 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伯爵府图谋的? 盛紘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前来赴宴了。 只是现在也无法后悔了,于是盛紘瞬间变脸,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然后快走几步,来到永昌伯夫妇面前,率先行礼。 永昌伯心中烦闷,想念伺候自己的美貌姬妾,但还是很有风范地扶起盛紘,一副一见如故的样子。 盛紘身后,梁晓看得直想笑,这盛紘真是个妙人,竟然小心谨慎到这个地步,真是…… 太适合拿来做岳父了! 现下二王相争的局面,一动不如一静,岳家不惹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 这个时代的高端宴请都是分餐制,还不流行主人客人坐一张大圆桌。 永昌伯夫妇将盛紘请到了正堂,此处早已经备好了条案。 永昌伯夫妇、盛紘和梁晓各自落座,主客长幼一目了然。 菜肴早已备好,盛紘就坐后,训练有素的女使们开始上菜。 永昌伯府是汴京中有名的富户,家中养的厨子水准极高,和樊楼的大厨相比也不遑多让。 面对满桌子精致可口的菜肴,盛紘却是满腹的疑问,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能强颜欢笑。 两家人虽然嘴上喊得亲热,实际上是第一次见面,双方一点都不熟悉,却硬要聊天,还想聊得火热,自然是从家中儿女开始聊。 盛家的情况,吴大娘子昨晚已经找人了解过了。 就连盛家嫡长女的品行,吴大娘子也找了一个曾经在扬州生活过的官眷打听了。 这位妇人在扬州亲眼见过盛华兰,对盛华兰的品貌给了很高的评价,让吴大娘子放心了不少。 确实和顾廷烨说的一样,这盛家的门第是低了些,但各方面都还过得去。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宴请。 永昌伯回忆着媳妇的吩咐,开始极力夸赞盛紘的嫡长子盛长柏天资聪慧,万中无一,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当真是宰相根苗,未来可期。 对于盛紘这样的读书人,夸他儿子是宰相根苗,比夸他自己还让他高兴。 盛紘虽然心中不安,却也听得美滋滋的,嫡长子盛长柏确实是他的骄傲。 礼尚往来,永昌伯夸赞盛长柏后,就轮到盛紘了,盛紘则是又开始狠狠地夸赞梁晓,不愧是两榜进士出身,出口就是锦绣文章,听得吴大娘子这个当妈的心花怒放。 不过吴大娘子也没有忘记正事,见铺垫的差不多了,转而问道:“方才听世兄提起,大侄女已经及笄,可曾许了人家?” 盛紘心里一突,知道戏肉到了,于是斟酌着字句说道:“还没有订下来,不过也差不多了。” 他说的模棱两可,可以随时转换立场。 吴大娘子笑道:“那就是还没有婆家呢。” 永昌伯事先练过,和吴大娘子配合默契,他抬手指向了梁晓,笑着说道:“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还没有定亲,世兄若是不嫌弃,咱们两个做儿女亲家,岂不美哉。” 盛紘从见到梁晓开始,就有这方面的猜测,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巧了。 他在给女儿找婆家,非亲非故的永昌伯府请他宴饮,还带上了年龄合适,且还未婚配的儿子陪同。 只是,这永昌伯府梁家和忠勤伯府袁家,虽然都是伯爵门第,但内里却是大大不同。 忠勤伯府受过皇室的冷落,从当代忠勤伯到他的几个儿子,说好听点是老实本分,说难听的,就是平庸,极度的平庸。 而永昌伯府,因为吴大娘子的存在,在汴京勋贵中的影响力不小,年轻一代更是完爆忠勤伯府的袁文纯和袁文绍。 子嗣方面,永昌伯府不仅数量完爆忠勤伯府,质量也是奇高无比。 梁家庶长子梁昂,少年老成,如今正在军队中历练,已经有了一番作为。 眼前这个梁四郎梁晓,虽然还未踏入仕途,却是文武双全,养望多年,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盛紘心里有数,自家的大女儿华兰,嫁到忠勤伯府,给嫡次子做大娘子,已经是高嫁了。 如今这梁家主动找自己结亲,还这般热切……盛紘最是小心谨慎,自然是不敢答应的。 “世兄抬爱了,小女蒲柳之姿,又被贱荆宠坏了,着实配不上令郎。” 吴大娘子接话道:“叔叔过谦了,谁不知道盛府大姑娘才貌双全,是我家这个臭小子高攀了。” 所谓“叔叔”,是“梁晓的叔叔”的简称,如此称呼,就是将双方的关系拉的更近了,表示两家是通家之好。 盛紘做出一副十分惶恐的样子,连连摆手,死活不肯答应。 如此几个回合,吴大娘子算是看明白了,盛紘不是和他们夫妇二人客套,不是在“三请三让”,是真的不敢答应。 虽然白费了好一番口舌,吴大娘子却是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对盛紘另眼相看,觉得这盛家还真是不错。 原因无他,吴大娘子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热情了,她确实着急,但也不至于如此失态,这番表现,也是想在结亲前再考验考验这位盛大人,以此决定以后如何应对这个亲家。 见盛紘没有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晕,死活不肯答应,吴大娘子觉得可以暂时将那些阴暗心思抛到脑后了。 吴大娘子瞪了永昌伯一眼,一边起身,一边面带歉意的对盛紘说道:“叔叔,我去厨下看看……” 盛紘连忙跟着起身,口中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吴大娘子离席,周围伺候的人也极有眼力的跟着自家大娘子离开了,偌大的堂屋内,只剩下永昌伯、梁晓和盛紘这三个男人了。 盛紘内心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惶恐,他早就猜到了,这梁家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如今应该是要给自己透底了。 第6章 当文臣还是做武将 吴大娘子其实很想自己和盛紘交涉,可聊这种隐私事必须清场,盛紘是外男,哪怕本朝风气开放,没有血缘关系的中年男女私下交流,也是很犯忌讳的。 所以吴大娘子只好将此事托付给了自己的草包丈夫,离席去了厨房。 永昌伯在大事上还算靠谱,盛紘来之前他就将自家大娘子准备的几套话术都背熟了,如今被媳妇瞪了一眼,就知道要做什么了,当下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直接坐到了盛紘身边。 一直当背景板的梁晓也跟着站了起来,捧着酒壶侍立在两位长辈身后。 永昌伯直接用空着的手臂搂住了盛紘,一副亲哥俩的样子,而后低声说道:“盛老弟,咱们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兖王党的邱敬,想和你当亲家是吧。” 盛紘登时打了个哆嗦,此事他自己绝没有向外人透露过,如今却被永昌伯随口说出。 永昌伯憨厚一笑,说道:“盛老弟,你口风严,你那位同年的嘴可不严,说句到家的话,他们恐怕还觉得老弟你占了天大的便宜呢,觉得是给你面子,你不可能不答应。” 盛紘心中不快,可那邱敬是兖王党的干将,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官品远高于自己,他也只好将这不快压在心底。 就连类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法都没有。 永昌伯没什么城府,他从盛紘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按照吴大娘子教的,继续说道:“不瞒盛老弟,我们家,和你遇到的情况类似,我们家老四,也被人看上了,我们也不敢得罪对方,也不想搅合进这种要命的勾当,这才求到了老弟你这里。” 永昌伯没有点出是乐安县主,实无这个必要,只要说清楚自家的境遇就行。 盛紘心下了然,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急迫了。 并且对方那句“不想搅合进这种要命的勾当”,让盛紘深以为然,有一种想将对方引为知己的冲动。 这是同道之人啊! 盛紘主动举杯,和永昌伯碰了一下,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永昌伯一边示意梁晓给两人都满上,一边继续说道:“盛老弟,你看……” 盛紘心想对方是伯爵门第,如此的低伏做小,如此的坦诚相待,自己要是再不答应,可就是结仇了。 又抬头看了一眼执壶侍立一旁的梁晓,当真是一表人才。 盛紘为官多年,自然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当下再次主动捧杯向永昌伯敬酒,“承蒙世兄看得起小女,弟感激不尽,既如此,将来还望世兄和嫂子多多教导小女。” 永昌伯自然明白其意,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当下和盛紘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盛紘做出决断后,心中不再疑虑惶恐,还有些自得,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永昌伯府梁家,都比忠勤伯府袁家强太多了,梁晓和那袁文绍,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盛紘也不是信了永昌伯的一面之词,赴宴之前,他也找人打听了一下永昌伯府梁家,打探到的消息也和永昌伯所说的完全一致。 这永昌伯府确实没有搅合进二王之争,否则他就算是装病,也不会来赴宴的。 梁晓给永昌伯和盛紘满酒,心中感慨此事终于成了,自己的妻子也终于确定了。 兜兜转转,最后娶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盛华兰。 虽然选择盛华兰,看上的是盛家的主角光环,但回忆起原剧中盛华兰温润端庄的形象,梁晓还是莫名有些期待。 究竟是个何等模样的美人呢? …… 盛紘答应结亲后,梁晓找了个机会走出正堂,给正在远处待命的女使们比划了个手势。 不多时,吴大娘子归来,人还未到,笑声就到了,显然心情极好。 跟在吴大娘子身后的女使们手中捧着新一轮的菜肴,显然吴大娘子办事滴水不漏,她确实是去厨房转了一圈。 两家人继续把酒言欢,同时把正事也给办了。 永昌伯和盛紘两个男主人先交换了信物,口头上约为婚姻。 这个时代,哪怕两家人看对了眼,想要结亲,也要请媒人走个过场。 永昌伯承诺明日立刻去寻媒人,到盛家提亲。 吴大娘子很会办事,想到盛紘一直在外为官,如今孤身一人进京公干,很体贴的暗示如果盛紘在汴京人生地不熟,寻不到女眷帮忙招待媒人,自己可以提供帮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客气。 盛紘承了吴大娘子的情,笑着表示自家在汴京中也有一些人脉。 想到盛紘的嫡母就是大名鼎鼎的勇毅侯独女,吴大娘子对盛家更多了几分重视。 这盛家很挺邪门的,自家门第并不高,两代男丁结亲的人家却都是高门大户,看来确实是有不凡之处。 吴大娘子也只是表达亲近之意,听盛紘如此说,也就不再提,转而开始说其他事项,比如两家分居两地,如何下聘,如何迎亲。 这顿饭吃的宾主相宜,永昌伯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假装不胜酒力,任由自己被丫鬟小厮扶下去醒酒了。 其实他的酒量很好,根本没有喝醉,只是觉得和盛紘喝酒好没意思,想要回到自己的院子,抱着自己的侍妾喝酒取乐。 吴大娘子见自己丈夫今日的表现很不错,虽然看出来了他是装醉,也放任他退场了。 盛紘是外男,吴大娘子也觉得应该让自己儿子和未来的岳父单独交流交流,便也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于是,席上只剩下盛紘和梁晓这对翁婿了。 盛紘的酒量不错,没有喝醉,见永昌伯夫妇都离开了,就开始考教梁晓,想要多了解了解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 梁晓今晚一直在当背景板,只饮了几杯酒,一点醉意也没有。 盛紘问的都是四书中的内容,并不算简单,有些问题还很偏门,梁晓却是对答如流。 梁晓的贴身女使侍书将他之前的习字作业整理成册,刚刚派小厮送了过来,想着可能会有用,却是歪打正着了。 盛紘自己就是书法大家,饶是如此,还是对梁晓的字赞不绝口,在他眼中,梁晓的字略有些稚嫩,却和他本人一样,未来不可限量。 犹豫片刻,盛紘突然问道:“四郎,你一直没有参加科考,看来是准备走武将的路子了,只可惜了你这笔好字。” 梁晓笑着回答:“也不算可惜,侄儿练字,单纯因为自己喜欢罢了。家祖是追随太祖爷开国的武臣,家中长辈也都在军中效力,侄儿自然也要走这条路。” 盛紘皱眉道:“你这般聪慧,自然知道本朝从太祖爷开始,就是重文轻武,文官做到头儿,是宰相,又称宰辅大相公,次一等的也可称执政,皆为朝廷重臣,武官做到头儿,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 “四郎,以你的才学,从现在开始科考,五年内必能中举,再有五年,进士及第也不是不可能,何必非要做武官呢?” 第7章 皇帝亲卫 梁晓在大周朝生活了快十八年,对大周朝的官制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 通俗的说,这是一个宋明合制的世界,这大周朝披着大宋的皮,内里却是大明的那一套。 所以大周朝的国策是“重文轻武”,而非“重文抑武”,一字之差,却让大周朝的勋贵武将活得比历史上北宋的同类好得多。 至于这大周朝的武将地位并不低,并没有被作践到泥里,为什么依旧无法收复燕云十六州,达成大一统成就,就真的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了。 周太宗,和梁晓记忆中的宋太宗,十分的相像,一样的志大才疏,一样的“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一样的“但无能”。 至于周太宗后的大周诸帝,更是还不如周太宗呢。 时至今日,大周立国近百年,依旧和辽国、西夏三分天下。 盛紘是文官,自然觉得“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男儿”,见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熟读经书,才华横溢,便想要劝他走科举一途。 梁晓心里直摇头,觉得盛紘这是书生之见,他出身勋贵世家,就算真的高中进士做了文官,也会被文官集团集体排斥的。 除非他和永昌伯爵府划清界限,损害勋贵集团的利益,给文官集团交投名状。 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文官集团更不可能接纳他了,因为这代表他和父母也划清界限了,在这个时代,这就是“不孝”! 所以梁晓根本没得选。 哪怕这大周朝的武将地位比历史上的北宋还要低,他也只能咬牙从军当武将。 知否原剧中的齐衡,就是最好的例子,明明是正八经的科考出身,做了文官后,却还是没有被文官集团接纳,只是被当枪使。 盛紘是梁晓未来的岳父,且也算是为了他好,他不好直说对方太幼稚了,于是斟酌着语句说道:“世叔有所不知,宫中会定期从勋贵子弟中选拔人才,授予仪鸾司的职位,担任官家的侍卫。 “有了这层身份,自然就与寻常武将不同了,不仅升迁的更快,还多了一个护身符……侍卫出身的勋贵,也有做到枢密副使,乃至于枢密使的,也可称执政了。” 梁晓说的都是实话,这大周朝确实有这个制度,类似大明让勋贵子弟做锦衣卫——首要职责就是护卫皇帝,和南北镇抚司不是一个系统的。 这个制度也是大周朝勋贵地位不低的原因之一,本就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子弟,又和皇帝朝夕相处培养了感情,自然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有了皇帝的信任,就算是宦官,也会被文官集团又憎又怕,更何况是勋贵子弟了。 盛紘听了,暗道自己考虑不周,他其实知道这个制度的,但他一直在京外为官,日常交往的人家中也没有勋贵,刚才更是一时激动,起了爱才之心,所以脱口而出。 看着梁晓脸上得体的笑容,盛紘有些不自在,尴尬一笑,仰头喝了一杯酒。 梁晓也没有纠缠此事,借口请教书法,和盛紘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盛紘心中明镜一般,更觉得自己这个女婿着实不错。 翁婿两人相谈甚欢。 …… 永昌伯府和盛家结亲,本就是为了让兖王府自然而然的得知,最好对方就算有和自己家结亲的想法,得知消息后也“知难而退”了,双方当做都不知道一般。 吴大娘子回到正堂后,就开始大张旗鼓地给梁晓张罗亲事,不多时,整个永昌伯府就都知道了。 梁家年轻一代的三个儿媳妇全都赶来道喜,帮助吴大娘子做事。 梁大郎的媳妇,吴大娘子的庶长媳张氏,心中暗暗纳罕,觉得这事处处透着诡异,今日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并且这位四弟妹家的门第,也太低了,还是文官家的女孩子。 不过张氏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的丈夫是庶出,如今正在外面搏功名,她自己带着孩子们在伯爵府侍奉公婆,万事小心谨慎,不会多说一句话。 哪怕是丈夫的亲娘,她也只是尽到了孝道的要求,没有和对方私下里说小话。 张氏的父亲是武官,级别也不算高,她是家中的嫡长女。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嫁入勋贵人家,可正好赶上永昌伯府的吴大娘子给庶长子娶媳妇,要求儿媳妇必须是嫡出。 同为勋贵的人家,愿意嫁庶女给门当户对的庶子,可不愿意嫁嫡女给伯爵府庶长子做媳妇。 于是吴大娘子将目光转移到更次一等的中级武官之家,最后选中了张氏。 张氏原以为吴大娘子这是在苛待庶子,可进门后才发现,吴大娘子待自己很好,也不很让自己立规矩,自己的丈夫更是得到了伯爵府的倾力培养。 如今张氏嫁入永昌伯府已经七八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院里也添了几个庶出的子女,才想明白婆母的手段。 堂堂正正,却是一石三鸟。 坚持给庶子娶嫡女,庶子的岳家自然要低一等,可明面人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嫡出的媳妇天然亲近婆母,而不是丈夫的小娘。 嫡出的媳妇也大概率不会撺掇庶出的丈夫觊觎爵位,闹得家宅不宁。 张氏对婆母心服口服,更不想和婆母生分了,如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随大流的略略夸了一番盛家和盛家女,就领了件差事离开了。 吴大娘子看了看张氏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亲生的二郎,和他的媳妇,心中叹息不止。 张氏欣赏自己的婆母,吴大娘子也很欣赏自己的大儿媳。 若是亲生的儿子和他们的媳妇比梁大郎和张氏更优秀,吴大娘子是乐得庶长子娶到了好媳妇的。 毕竟梁大郎也是她亲自养大的,也有些感情。 可是,吴大娘子亲生的,将来袭爵的梁二郎,资质平平,娶的媳妇是伯爵家的嫡女,可水平也不如庶长媳张氏。 被吴大娘子寄予厚望的梁四郎梁晓,自身文武双全,甚至比梁大郎还要强些,如今却因为无妄之灾,要娶一个小小文官家的女孩子。 吴大娘子真心希望盛华兰的水平高一些,不要拖累了自家四郎。 …… 忠勤伯府袁家。 袁家当家大娘子正在和自己的嫡长媳兼娘家侄女说小话,“二郎的婚事基本上定了,二郎媳妇是扬州通判盛家的嫡长女,这盛家可是个有名的富户,二郎媳妇的陪嫁绝对不会少。 “等二郎媳妇过了门,我就装病,你来伺候我,让二郎媳妇管家,她年轻面嫩,就算发现了亏空也不敢问咱们,只能拿自家嫁妆填上窟窿。” 袁家大郎袁文纯之妻点头称是,“母亲神机妙算。” “我的儿,苦了你了,你且放心,在我心里……” 袁夫人颇有些自得,正要继续往下说,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袁夫人的心腹妈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回禀主母,盛家……盛家派人来说……说感谢大娘子的抬爱,可他们家的大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了……” 袁夫人的脸色登时变了,怒道:“这盛家是在消遣我们忠勤伯府吗?许了哪一家?” 心腹妈妈偷偷看了一眼主母的脸色,咬牙道:“听说,许的是永昌伯府的梁四郎。” 袁文纯之妻猛的站起身来,满脸的无助,她看向自己的婆母兼姑母,“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家里的……” 在袁夫人杀人一般的眼神下,袁文纯之妻将后半句咽了下去——“家里的亏空可怎么办,一旦被人发现咱们拿来贴补娘家,就全完了。” 袁夫人咬牙切齿了一番,也无能为力,只是说了一句“这个仇我记下来了,咱们再给二郎寻个好媳妇!” 第8章 国公夫人和执政夫人 永昌伯府,秋爽斋。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侍书、翠墨两个一等女使也得知了自家公子定亲的消息,她们两人未来的女主人也确定了,是扬州通判盛大人家的嫡长女。 两个通房预备役心思各异,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反而带着秋爽斋中所有的女使一起给梁晓道喜。 人逢喜事精神爽。 梁晓费了不少脑细胞,也遇到了不少波折,但总算是定下了自己心仪的姑娘。 “赏!每个人赏一个月的月钱!” 秋爽斋内顿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侍书见梁晓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心中又为自家公子高兴,又有些发酸,拉着梁晓的胳膊问道:“公子,给我们讲一讲盛大人吧。” 其实小姑娘想问的是未来的主母好不好相处,却不敢这样直接问,于是迂回了一下,问的是未来主母的父亲。 梁晓对此心知肚明,他自然知道盛华兰是个温柔可亲的女孩子,可他也不能“未卜先知”,他这一世还没有见过盛华兰的。 所以只能装作不知,给院子里的丫鬟们讲了讲盛紘的生平。 翠墨的年纪比侍书小上一些,心思也更单纯一些,所以敢直接问道:“盛大姑娘是不是和公子一样有学问。” 这个问题梁晓可以回答,于是说道:“这是自然,盛家是书香门第,家中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起读书的。” 翠墨高兴道:“那太好了,将来我们还可以跟着……读书,不用打扰公子了。” 因为只是定亲,翠墨不好直接用“主母”来称呼盛华兰。 侍书和翠墨都是识字的,是梁晓闲来无事时教的。 梁晓看得出来,两女虽然都学得认真,但侍书是觉得识字有用,翠墨却是真的喜欢。 就在秋爽斋内闹腾之时,吴大娘子身边的严妈妈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对梁晓说道:“四郎快去正堂,大娘子请了英国公夫人做媒,如今已是快到了。” 是的,永昌伯府请的媒人,就是武勋之首英国公的夫人。 英国公府和永昌伯府的势力相差极大,犹如天渊之别,但到底同为勋贵,有些联系,且英国公夫人膝下荒凉,也热衷于做善事、参与喜事。 吴大娘子舍了脸面去请,总算是请动了英国公夫人做媒。 至于为什么非要请英国公夫人做媒,吴大娘子也有些无奈。 …… 盛紘那日回到家中后,就开始思考请何人帮忙招待媒人。 他知道自家的门第远低于伯爵府,若是不想被小瞧了,就要请一个很有分量的夫人帮忙招待。 盛紘自己的人脉,大部分是他的同窗和同年,如今官位都不高,唯一一个平步青云的,就是做到了开封府尹的邱敬,是铁杆的兖王党。 并且邱敬想和自己结亲,自己却和梁家结亲了,自己若是再去找邱敬帮忙,那不是贴脸开大,把人得罪到死了? 思前想后,盛紘决定动用自家嫡母的人脉,第二日一早就向余老太师府上递了帖子。 余老太师的夫人是盛家老太太的手帕交,关系很好。 盛紘科举入仕,也受过余家的恩惠,却从没有主动登门求助过。 如今盛紘第一次主动求上门,还不是求提拔,而是为了儿女事,余老太师和他的夫人自然不会拒绝。 得知盛紘将长女许给了永昌伯府的梁四郎,余老太师夫妇都很惊讶,他们也都听说过梁晓的名声,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门绝佳的婚事。 因此,哪怕知道盛华兰是盛老太太亲自养大的,且这门婚事是盛紘自己做主,盛老太太对此一无所知,余老太师夫妇也还是同意出手相助。 太师是三公之首,虽然只是荣誉称号,却只会被赠给站在文官金字塔塔尖的那几位。 余老太师的官位是参知政事,俗称为参知副相,被尊为“执政”,在文官中,乃至于朝堂之上,都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 盛家请了一位执政夫人帮忙招待,永昌伯府也只好请一位有分量的媒人,不能随便寻个人应付,所以吴大娘子舍脸请了英国公夫人做媒。 当然,吴大娘子也不全是为了脸面,她其实是想给自家四郎创造和英国公府相交的机会。 梁晓想要入宫做侍卫,而英国公就是如今仪鸾司的正指挥使。 …… 国公夫人做媒,执政夫人招待。 永昌伯夫妇竟然对盛家如此重视,请了英国公夫人做媒? 盛家竟然和余家交好,并且能请动余老夫人帮忙招待? 永昌伯府上下,之前还有不少人心中看轻盛家,如今也纷纷收起了轻视之心。 英国公夫人是个很精神的老妇人,她和吴大娘子也是旧识,两人见面一点也不生疏。 见了一表人才的梁晓,英国公夫人当时就是眼前一亮,拉着梁晓看了又看,直接将梁晓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吴大娘子心里高兴,虽然知道都是场面话,但谁不愿意听别人夸自己儿子呢。 她还盼着英国公夫人回家后和英国公提起自家四郎,让英国公对梁晓有个好印象,自己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 兖王府。 乐安县主也得到了消息,知道梁四郎定亲了,愤怒的她直接将自家的闺房全都砸了,平日里兖王夫妇有多娇惯她,由此可见一斑。 兖王妃得了消息,赶到了女儿的闺房,乐安县主已经砸得差不多了,正站在废墟里生闷气。 看到自己的母亲,乐安县主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希望之光,她上前拉住了兖王妃的衣袖,急声说道:“母亲,还有办法的对不对,他们还只是订婚了……” 这次兖王妃是真的叹气了,“是我和你父亲平日里太娇惯你了,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乐安县主大声道:“东晋之时,小书圣王献之已娶妻,尚且可以和离后迎娶新安公主,梁四郎只是订婚,当然可以……” 一直以来气度非凡的兖王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的手臂微微颤抖,手指向乐安县主,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从院外传了进来,“够了!新安公主是公主,她的父亲是皇帝,你只是县主,你的父亲只是亲王!” 乐安县主向着院门处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余岁,已经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的父亲兖王。 乐安县主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但见到父亲已经满脸怒色,顿时不敢再放肆了。 并且她刚才的言论着实有些出格,若真的宣扬出去,真的会给兖王府带来一些麻烦。 稍微清醒一点的乐安县主有些后怕,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本王会给你找一个十全十美的仪宾,但不能是梁四郎!此事到此为止!” 兖王脸色黑如锅底,其实更多的是在气永昌伯府不识抬举,但他如今给自己打造的是“贤王”人设,也只能“一笑置之”,万不能怪罪永昌伯府,被对手抓住把柄,影响对皇位的争夺。 乐安县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靠在了兖王妃的怀中。 兖王妃其实心里也有怨气,同样觉得永昌伯府给脸不要脸,但她也知道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平日里疼女儿疼到心坎里的兖王,这次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极为冷静地道:“来人!收拾院子!都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仔细你们的舌头!” 第9章 苦闷的皇帝 因为头上悬着名为“兖王府”的利刃,永昌伯府和盛紘在结亲一事上的行动效率都极高。 英国公夫人上门做媒后,两家就开始走订婚的流程,一切都非常顺利,梁晓和盛华兰正式成为了未婚夫妻。 对于梁家和盛家结亲一事,无论是开封府尹邱敬,还是兖王夫妇,都保持了沉默,仿佛此事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梁晓暗中松了口气,虽然他一直都觉得兖王因此动怒,立刻出手对付自己家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心里没底。 直到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梁晓知道这个危局算是安稳度过了。 至于兖王是否会怀恨在心,是否计划着得势后报复自己家,梁晓一点都不担心,只要他这只“蝴蝶”不扇动翅膀,兖王的结局就是不可改变的——被顾廷烨一箭射死。 …… 樊楼,最高层。 梁晓正在与顾廷烨推杯换盏。 顾廷烨笑着打趣道:“虽说你们家最后请了英国公夫人做媒,但你心里应该最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媒人,你要怎么谢我?” 梁晓心情很好,和顾廷烨打嘴仗道:“便是没有你,我自己去打听,也能打听到。” 顾廷烨很是不服:“切!你成天闷在家里,认识的人也不多,没有我,你能打听到?” 梁晓嘴角勾了勾,说道:“我们家大娘子的本事,你难道不清楚吗?那日不过是慌了神,才让我有机会在她面前露一手。就算没有咱们两个臭皮匠,我家大娘子八成也能给我寻到盛家大姑娘。” 顾廷烨没话说了,梁晓的亲娘吴大娘子确实人脉极广,还在“婚介”领域深耕多年,确实有这种可能,可能性还很大。 梁晓不过是和顾廷烨斗嘴,他心里是承这份情的,见顾廷烨不说话了,反而举杯道:“二郎!我敬你一杯!我说话算话,大恩大德,永记于心!待我和盛大姑娘成婚后,一定要让她也敬你一杯。” 顾廷烨也只是和梁晓玩闹罢了,他当时只是真心实意的帮朋友出主意。 梁晓承认自己最开始接触顾廷烨时,心思并不纯粹,只是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如今两人相识已经快十年了,梁晓早就真的把顾廷烨当兄弟了。 顾廷烨感慨道:“咱们两个同岁,你都快成亲了,我却还没有着落……” 梁晓不屑道:“那是你自己不想!以你的家世和武艺,你收收心,少去几趟广云台,再让顾侯给你谋一份差事,这汴京城的姑娘还不是随你挑?” 顾廷烨如今根本没有娶妻的打算,就是单纯的感慨,于是回道:“四郎,你说你活得有什么意思,都快成婚的人了,广云台倒是去过几次,可一次也没有留宿过。不如今晚跟我去见识见识,也让广云台的姑娘们教教你,省的到时候洞房花烛之时,手足无措……哎呦,你不讲武德!” 梁晓踹了顾廷烨一脚,面上却是笑而不语。 他不在广云台留宿,不是因为他是个君子,就是单纯的嫌脏和害怕。 嫌弃的不是广云台的姑娘,这个时代和二十一世纪不同,卖身的姑娘几乎没有自甘堕落的,几乎全都是被逼的,都是可怜人。 但客观的说,她们的身体,也确实不干净,危险的很。 梁晓劝过顾廷烨一回,顾廷烨不听,梁晓就不再提了,这是他们两人的默契,求同存异,否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也不可能成为好朋友。 顾廷烨也只是拿广云台打趣梁晓,并不是认真的。 也不知是不是被触动了,顾廷烨突然叹气道:“我老子对我是什么态度你也知道,我娶媳妇做什么?让媳妇和我一起被我老子教训吗?” 梁晓明知故问道:“你自己不主动,就不怕顾侯直接给你订个厉害的媳妇?到了那个时候,你可没地方哭去!” 顾廷烨倒是不害怕,说道:“我家大娘子说,我若是暂时不想成亲,她帮我去劝我老子,就算我老子铁了心要给我娶个媳妇,她也会提前通知我的。” 果然如此! 梁晓在心里叹气,穿越之初他想得挺简单的,觉得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顾廷烨只是当局者迷,自己只需要稍加点拨,顾廷烨就会恍然大悟。 可实际上,抛开上帝视角,如今小秦氏还真没有狐狸尾巴露在外面。 首先,小秦氏如今只是单纯的“溺爱”顾廷烨,仅此而已。 然后说句公道话,顾廷烨浪荡东京,寻花问柳,可不是小秦氏逼着他去的,也不是小秦氏找人带坏他的。 除非梁晓有摄魂术,能够让小秦氏口吐真言,否则此事无解。 一句“慈母多败儿”就能将小秦氏摘得一干二净。 再有,小秦氏是继室,说难听点就是个填房,不敢管教,或者管不了前任的孩子,有错吗? 顾廷烨的亲爹可还活着,能出气呢。 顾侯这个亲爹都教不好的孩子,谁也不会怪罪小秦氏这个继母。 就算有人能从蛛丝马迹猜到小秦氏的计划,可也没有证据。 梁晓知道顾廷烨对继母小秦氏还挺有感情的,无凭无据,他也不能直言小秦氏的阴谋诡计,这样很可能和顾廷烨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质疑小秦氏的话都到嘴边了,又被梁晓咽了下去,此事急不得,不能弄巧成拙。 另外,顾廷烨是原剧的男主,八九年后娶了国色天香的盛明兰,事业爱情双丰收,梁晓可没有拆官配的想法。 梁晓说了一句“如此就好”,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引导顾廷烨聊起了朝堂上的事。 两人继续一边饮酒一边聊天。 …… 大周皇宫,垂拱殿。 当今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大周朝当今天子赵真也在饮酒,却是独自一人喝闷酒。 赵真称帝已经超过三十年,古往今来,有这样大的福分的皇帝也是少之又少。 可赵真宁愿少享五年、十年的福,去换自己幼子的性命。 幼子薨逝,赵真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跟着去了。 就算是御极天下、富有四海,没有子嗣继承,又有何用? 再有,没有继承人,也让他对朝堂的控制,越来越不顺手。 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宰执,根本不顾他的丧子之痛,近乎于逼宫的“请”他过继宗室为嗣。 他那两个血缘最近的侄子,也在蠢蠢欲动,在朝堂上近乎于半公开的拉帮结派,以为他眼瞎吗? 可赵真还无法发作,因为他确实没有继承人。 放在十年前,赵真可不会独自饮酒,当时意气风发的他若是想喝酒了,可以和皇后妃妾们饮酒作乐,也可以和宰执重臣们一边喝酒,一边论政。 可是现在,因为幼子薨逝,他不想见自己的皇后和妃嫔,也不想招惹那几个动不动就要“臣工痛天下”的老顽固,就只好独自喝闷酒。 可他又觉得烦闷无趣,于是看向服侍自己很多年的年老宦官李猛,问道:“最近京中有什么新闻?” 第10章 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猛这个名字听着像个武夫,可这位垂拱殿的首席内官却是个面白无须,笑容可亲的老者形象。 可在皇宫内外,除了皇帝皇后这对最尊贵的夫妻,无人敢小瞧他,便是邕王和兖王这两位宗室亲王,也不敢直呼其名,要用尊称。 因为这位另一种意义上的人如其名,是个货真价实的猛人,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李猛却陪伴了皇帝赵真几十年的时光,还极受皇帝的信任。 面对心情很不好的皇帝对自己发问,李猛一点都不害怕,面带笑意地答道:“最近还真有件稀奇事,陛下还记得永昌伯府的老四吗?” 赵真并不是真的好奇,只是想找个人说话,心不在焉地说道:“记得,是个少见的好孩子,他怎么了?” 李猛继续道:“他订亲了,订的是扬州通判盛紘的长女。” 赵真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的不般配,问道:“他这算是低门娶妇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猛仿佛是在和老朋友聊天一般,继续笑着答道:“听说……奴婢也只是听了一耳朵,也许听错了,还望陛下恕罪……听说是兖王府的乐安县主,看上他了。” 赵真一点就透,瞬间猜了个七七八八,眉头的郁结瞬间消散了一些,笑道:“确实是个好孩子。” 李猛也跟着笑,“陛下觉得好,不如赏他个差事,他的年纪,也差不多可以当差了。” 赵真指着李猛的鼻子道:“你这是收了他的好处?说说吧,许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能请动你这个老货?” 李猛依旧气定神闲,微微躬身道:“奴婢不替他讨赏,陛下就不赏了吗?” 赵真脸上的笑容收敛,认真点头道:“确实当赏,不过,还是再考教一番吧。你去跑一趟,宣永昌伯府的老四。” “遵旨。” 李猛领命而去,赵真的心情有所好转——这天下间,还是有纯臣的,很好。 希望这样的臣子能再多些。 …… 李猛当然没有收过永昌伯府的礼,以他的身份,永昌伯府连给他送礼的资格都没有。 他看出来了皇帝的烦心事,并且知道大而宽泛的安慰皇帝,“朝堂上还有纯臣”,效果肯定不好,于是他举了梁晓和永昌伯府这个例子。 李猛不仅管着垂拱殿,还兼管皇城司,汴京中的大事小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事实证明,李猛是真了解皇帝,三言两语就让皇帝展颜了。 皇帝心情好转,李猛也更轻松了,叫手下去准备马车,又多叫上了两个小内侍随行,准备待会帮自己搬东西。 搬什么东西?当然是永昌伯府的孝敬了。 自己把他们家四郎推荐到了皇帝跟前,哪怕只是顺带的,收他们家几车礼物,不过分吧? …… 梁晓还在和顾廷烨饮酒,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然后又被更急促的敲门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梁晓和顾廷烨还没有开口,包间的房门就被撞开了,撞门的人梁晓认识,是永昌伯府的小厮。 所以梁晓才没有抽剑,同时按住了差点应激的顾廷烨。 吴大娘子的心腹严妈妈跟着进了包间,满脸的惶恐,对梁晓小声道:“四郎,快回家吧!天使驾到!说是宣您进宫!也不说是何事!” 梁晓皱眉道:“现在小声管什么用?过不了多久,怕是整个汴京就全都知道梁家老四被家里人撞门带走了!” 严妈妈面露愧色,连声道歉:“是奴婢疏忽了!可是……四郎!快些回家吧!我回去就向大娘子请罪!” 梁晓点了点头,看向顾廷烨。 顾廷烨也听清了,沉声说道:“你没见过陛下,我见过。别怕,陛下待咱们有爵人家的年轻人一向不错。” 梁晓再次点了点头,对着顾廷烨拱了拱手,没有说话,便带着永昌伯府的下人们离开了。 梁晓并不是强装镇静,作为熟知剧情的穿越者,他的心态一直保持的很好。 根据原剧的剧情推测,大概率是好事,小概率是不好不坏的事,坏事的概率为零。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梁晓带着永昌伯府的下人们不紧不慢地赶路,不能太慢,那样是怠慢天使,也不能丢盔弃甲,丢了伯爵府的脸面。 …… 永昌伯府,正堂。 永昌伯带着已经成年的二儿子和三儿子,态度近乎于谦卑的侍奉李猛这位宫里来的贵人。 李猛悠闲地喝着茶水,一点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永昌伯急得满头大汗,连声赔罪道:“犬子今日恰好出门访友,小臣已经派人去找了……已经去找了……” 梁家二郎和三郎跟着父亲一起赔罪,心中都在后悔,自己今日为什么要留在家里呢?明明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另外,他们两个也都在替四弟担心,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 梁家六兄弟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也都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极为简单的道理,根本不用请宫里的嬷嬷来教。 李猛和蔼地道:“伯爷折煞奴婢了。” 永昌伯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脑门上出汗出得更厉害了。 他媳妇吴大娘子今天也不在家,出门去忙自己的事业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儿子出来奉承。 就在这时,永昌伯听到了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是他四儿子的声音,正主回来了! 梁晓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位置的李猛,他久闻李猛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原剧中未曾出现的老宦官不简单。 与此同时,李猛也在打量梁晓,暗暗心惊。 梁晓脸上装出来的“惶恐”可瞒不过李猛的眼睛,李猛也确信梁晓不可能知晓内情。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年轻人心志极坚,不可小觑。 李猛自己有一套看人的技巧,在朝堂上混,最重要的不是本事,而是心志,如今位极人臣的那几位宰执,几乎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在李猛眼中,梁晓就有这样的潜质,他在心中默默调高了对梁晓的评价。 若是梁晓有读心术,一定会感慨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他这是翻看过例题答案后再做同类型题的从容,并不代表他是学神。 他充其量算个学霸吧。 李猛也没有读心术,这个误会让他决定给梁晓卖个好,也算是结个善缘。 梁晓行礼过后,李猛先是宣了口谕,然后满脸笑容地对梁晓说道:“四郎不要担心,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梁晓瞬间连上了李猛的脑电波,满脸堆笑道:“承蒙内官大人看得起,小子一定好好表现。” 李猛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得更加灿烂了。 站在一旁的梁晓父兄三人,都是满脸的懵逼,不明白这位不苟言笑的内官大人为何见到梁晓后就笑了,两个人还笑得如此默契! 梁晓早就在准备入仕,如今有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一定要抓住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第11章 圣眷加身 大周皇宫,垂拱殿。 皇帝赵真靠坐在御座之上,看向面前的空地,梁晓正在那里大礼参拜。 这还是赵真第一次亲眼见到梁晓,见是一个俊朗帅气的青年,就心生一些好感。 人类都是颜控,皇帝也不例外。 初代永昌伯是追随周太祖开国的功臣良将,后代却一直没有出挑的人物,当代永昌伯更是连官都不做,天天躲在家里和姬妾们玩耍。 这也让永昌伯府的年轻一代根本没有面圣的机会。 在今日之前,皇帝从皇城司呈上来的信息汇总中看到过几次梁晓的名字。 但皇帝要管理整个帝国,也只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并没有专门抽出时间见一面的想法。 直到今日。 皇帝先是问了几道取自四书的问题,梁晓对答如流。 皇帝微微点了下头,觉得不错。 于是又让梁晓打一套拳。 一般来说,演武很少会让打拳的,都会让使用趁手的兵器,比如长枪。 顾廷烨八岁时就曾在御前舞枪,还让赵真将那柄枪赏赐给了他。 如今却是皇帝愈发懒得活动,不愿意移驾演武场,垂拱殿内不能动刀兵,就让梁晓改为打拳。 梁晓也很擅长拳术,当即在大殿中央的空地处打了一套太祖长拳。 赵真不擅长武艺,但当了三十年的皇帝,见多识广,也能看出一些门道。 见梁晓身形矫健,动作迅猛,就知道他不是花架子。 赵真微微颔首,果然是文武双全,发现了一个好苗子让赵真心情又好了几分。 梁晓收拳后,站在原地不动,等待皇帝的下一个考验。 结果等来的却是皇帝没有感情的声音:“你们家为什么不想和兖王结亲?朕要听实话!” …… 梁晓把头低的更低了,却是要遮住双眼中的狂喜。 这种感觉,类似于在高考考场上遇到了曾经做过的例题。 梁晓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想听什么,于是答道:“小人心中只有陛下,小人的父亲一直教导小人,将来入仕后要做一个纯臣。” 看似答非所问,实际上正中靶心。 赵真得到了想听的答案,也不去管这是不是真话,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父亲教子有方。” 面对上位者的夸赞,下位者有一套标准的回答话术,梁晓对此驾轻就熟。 梁晓一面替父亲谢恩,一面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这泼天的富贵,似乎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可就在此时,皇帝悠然发问,“四郎,你说,朕的这几位宰执,算不算纯臣?” 梁晓的精神瞬间崩紧,这可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纯臣,本意是忠心耿耿,纯一不贰的臣子。 套用在如今的朝堂,就是不掺合二王之争,一心一意的追随皇帝的臣子。 几位宰执劝说(逼迫)皇帝过继宗室为嗣,而过继宗室,唯二的选择就是邕王和兖王。 那么,这几位宰执宰执算不算纯臣? 他们没有投靠二王,逼迫皇帝过继是一片公心,似乎算是纯臣? 可显然他们的行为已经被皇帝厌弃,和自己的主君对着干,算纯臣吗? 可若是不算的话,难道坐视主君一意孤行,导致天下大乱的,反倒是纯臣了吗? 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妥,都接近于诡辩了。 最难之处在于,梁晓清楚自己没有时间思考,一旦他无言以对,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好在梁晓素有急智,他直接低下头,咬牙道:“几位宰执当然是纯臣,可小人不敢学他们,小人害怕。” …… 赵真其实就是在故意为难梁晓,“做一个纯臣”已经让他感到满意了。 抓住这套说辞的薄弱处,问了第二个问题,赵真的用意有二。 一是敲打敲打梁晓,让他不要得意忘形,二是想看看梁晓的反应能力。 梁晓的回答,完成出乎赵真的预料,让他忍俊不禁。 这次赵真是真的笑了,开怀大笑,他指着梁晓道:“真是个鬼精鬼精的孩子,不过难得你有这份敬畏之心,很好。” 梁晓知道自己不仅过关了,还得了很高的分数,也陪着皇帝一起笑了。 笑了好一阵,赵真才停了下来,对梁晓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在家里浪费粮食了,就来朕的身边吧,朕给你寻个差事。” 赵真转身看向李猛,问道:“垂拱殿的侍卫,朕记得是缺了两员?” 李猛弯腰答道:“回禀陛下,正是,垂拱殿侍卫应有十员,如今只有八人在编。” 赵真点头道:“既如此,就把这个小子算进去吧,剩下的一个空缺,就给荣妃的弟弟吧,就是那个叫荣显的混小子。” 李猛点头表示记住了,稍后就回去安排。 梁晓听了,心中喜不自胜。 如今他所在的这处宫殿就是垂拱殿,是皇帝的起居之所。 垂拱殿侍卫,隶属于仪鸾司,在垂拱殿警卫值宿,护卫皇帝的人身安全,非皇帝最信任的勋贵子弟不得担任。 如果说仪鸾司的侍卫是皇帝亲信,那垂拱殿侍卫就是亲信中的亲信。 凡是做过垂拱殿侍卫的勋贵子弟,只要不犯错误,至少能穿上绯色官服,当然绝大多数最后都披上了紫色官袍。 梁晓在心中感慨,自己这真的是一步登天了。 于是谢恩也谢得格外的真诚。 …… 永昌伯府,正堂。 刚刚赶回家的吴大娘子根本坐不住,在堂屋内来回踱步,十分的焦急。 和梁晓不同,吴大娘子不知道剧情,所以格外的担心,十分担心梁晓被宣进宫里,是因为他们家不想和兖王结亲,触怒了皇帝陛下,让皇帝觉得他们家藐视皇族。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永昌伯府就真的完了。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她也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来。 永昌伯和两个儿子或坐或站,大气都不敢喘,一是担心梁晓的安危,二是担心自己喘气声大一点会让吴大娘子把压力发泄到自己身上。 偌大的堂屋内,此时鸦雀无声,仿佛冰窖一般寒冷。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屋内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就见严妈妈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主君主母,四郎全须全影的回来了,还得了好差事!” 仿佛地雷爆炸了一般,堂屋内顿时变得极为热闹,吴大娘子瞬间泪流满脸,永昌伯大吼一声,梁家二郎和三郎抱在了一起,不停地欢呼。 吴大娘子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四郎到哪里了?他得了什么差事?” 严妈妈也觉得不可思议,声音都有些发颤,“说是被官家钦点为垂拱殿侍卫,还加了从六品的武官阶!” 堂屋内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第12章 盛紘回扬州 垂拱殿侍卫并无品级,所以得了这个差遣的武官都会被另加虚职,从六品起步。 梁晓实在是太年轻了,所以他的加衔只是最低标准。 饶是如此,也已经超越了九成以上的同龄人。 寒门士子寒窗苦读十余年,就算一路开挂,最后被皇帝钦点为状元郎,能获得的最高官职也只是个六品。 就算是在勋贵圈子内,像梁晓这样入仕就有从六品的官身的,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的勋贵子弟也要从七八品的职位开始做起。 最近几十年,能够做到垂拱殿侍卫的勋贵子弟只有两种,或者是家世足够显赫,比如国公府的嫡长子。 或者是皇后及高位宠妃娘家的男丁,比如荣显这样的。 梁晓两头都不靠,哪怕他再出挑,之前也无人往这方面去想,只觉得他能够成功进入仪鸾司,做一个最普通的外班侍卫,就算是完美开局了。 现在梁晓搞了个大新闻,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 梁晓骑马回到永昌伯府,立刻就被守候在大门处的管家们围住,然后簇拥着他一起去了正堂,见到了他的父母兄弟。 吴大娘子直接一把将梁晓抱在了怀中,说话也都哽咽了,“我的儿……我的儿……” 在得到准确消息前,吴大娘子一直在自己吓唬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 如今终于见到自家儿子全须全影的回来了,直接将自己女强人的形象抛到了九霄云外,抱着梁晓不停的哭。 梁晓一边轻拍母亲的后背,一边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兄弟,见他们也是一脸的激动之色。 只是吴大娘子还在抽泣,永昌伯等人也不好立刻发问。 所幸吴大娘子并非是只会哭泣的无知妇人,之所以失态,还是因为太在乎太担心了。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根本做不到平常心看待。 不多时,吴大娘子恢复了从容,虽然还是搂着梁晓不撒手,却是问道:“四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堂屋内只剩下永昌伯夫妇,加上包括梁晓在内的三个儿子,丫鬟仆妇都已经被赶到了远处,严妈妈等主人的心腹守在堂屋的大门口。 梁晓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这一次进宫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在梁晓自己看来,这一次皇宫之行还是比较顺利的,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危险。 可他的家人们光是听,就听得脸色煞白,觉得天威难测。 尤其是梁晓的二哥和三哥,觉得若是他们取代梁晓,面对皇帝陛下,只怕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更别提为自己家谋取福利了。 至于永昌伯,则是多了一种别样的情绪,梁晓直接在皇帝面前给他这个亲爹吹出了一个高大全的形象,让他又激动又愧疚,心中百味杂陈。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喜悦居多,儿子如此成器,如此上道,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可就在这时,梁晓对永昌伯说,“父亲,陛下说,也想给您安排个差事,让我回来请您出山。” 永昌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梁晓一脸的愧疚,仿佛愧对自己的父亲一般。 但实际上,梁晓憋笑憋得很辛苦。 在垂拱殿奏对时,梁晓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出风头,要把自己家塑造成忠君爱国的模范家庭。 他不信皇帝不了解他的父亲永昌伯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信皇帝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觉得他父亲是个被埋没的人才,要请他出山。 那就只能说,这位皇帝陛下,其实也是个促狭有趣的人,只是被接连不断的丧子之痛折磨成现在这样。 永昌伯嘴里发苦,颤声道:“陛下……陛下要让我做什么?” 梁晓无奈地笑了笑,答道:“陛下没有讲,只是先让我问问您。” 永昌伯还能说什么,皇帝陛下要请他出山,多大的脸面,他难道还能不出? 梁晓也不想让父亲担惊受怕,安慰道:“陛下英明神断,不会让您上刀山下火海的,肯定会给您安排一个您能做到的差事。” 永昌伯满脸的苦涩,说道:“但愿如此。” 他是个死宅男,根本不喜欢出门,连去郊外踏青都没兴趣,唯一的爱好就是和年轻姬妾们一起玩耍。 但是面对天子的安排,他可没胆子拒绝,只是在心里从三清求到了佛祖,希望皇帝给他安排的差事轻松一点。 吴大娘子并不担心自己的丈夫,她的想法和梁晓是一样的,觉得皇帝肯定不会给自己丈夫安排超出他能力范畴的事务。 见梁晓终于将这一日的见闻说完了,吴大娘子说道:“四郎,这是天大的机缘,你一定要抓住了。” 梁晓认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吴大娘子又转头看向自家二儿子和三儿子,一个亲生的,一个亲自养大的,她吩咐道:“你们两个,最近在家待着不要出门了,多陪陪媳妇孩子,也替我和你们父亲看好了五郎和六郎,也别让他们溜出去玩。” 梁二郎和梁三郎连忙起身,垂手答应下来。 吴大娘子对梁二郎说道:“二郎,亲戚朋友们肯定也都在为你四弟担心,安排人手都去通知一下吧,让他们都放心。” 梁二郎梁明点头道:“母亲说的是,正该如此,是儿子疏忽了。” 吴大娘子又道:“别忘了分出人手去盛家,那是你四弟妹家,千万不要忘了……三郎,去给你哥哥搭把手,别总想着自己玩乐,你四弟都出息了,你也该支棱起来了。” 梁三郎梁易连声答应。 紧接着,吴大娘子对梁晓说道:“折腾了多半日,你肯定累了,快去休息吧。” 梁晓也确实有些倦了,见吴大娘子将家里安排得妥妥帖帖,也就不再分神家中事务,直接回了自己的秋爽斋换衣服。 …… 积英巷,盛家。 盛紘得知自家女婿被皇帝钦点为垂拱殿侍卫,仰天大笑了三声,心情极为舒畅。 而在他的身后,是诸多已经收拾好的包裹。 盛紘在京中的公务都已完成,华兰的婚事也告一段落,只等着今冬伯爵府上门下聘。 于是盛紘也不想在汴京多做停留,想要尽快回家。 其一,是盛紘想念自己的爱妾林噙霜,想要早些回去,和自己的霜儿亲亲我我。 其二,是盛紘等不及想要向嫡母和自家大娘子炫耀自己给华兰选的十全十美的女婿,想到这两个女人可能的反应,盛紘的腰都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 如今又有了好消息,女婿直接飞黄腾达了! 盛紘脸上的笑容根本下不去,他对自己的长随冬荣说道:“你替我去一趟永昌伯府,就说我即将返回扬州,原打算今日登门辞行的,可赶上这档子事,伯府忙乱了一整日,人仰马翻的,我就不过去了…… “还有,让梁四郎明日不要来码头送行了,告诉他,他既已经入仕,就不要在这些繁文缛节上浪费时间了。” 冬荣领命而去,不多时,带着梁晓的口信回来了。 梁晓自然是说岳父大人教训的事,答应明天不来了,专心准备入职。 于是,盛紘轻装简从,踏上了驶向扬州的官船。 汴京和扬州有运河相连,交通便捷,盛紘一行也没有遇到闹心事,很顺利的抵达了扬州。 回到阔别数月的通判府,抬腿进了大门,盛紘就看到了在此等候的两道身影——他的正妻大娘子王若弗,还有他的爱妾心肝林噙霜。 盛紘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第13章 盛紘显圣 扬州,盛家。 刚一看到盛紘,林噙霜就满脸的激动,柔声呼唤道:“紘郎,你终于回来了,霜儿好想你呀。” 说话的同时,林噙霜还向前迈了一步,仿佛是想要投入盛紘怀中一样。 而后,林噙霜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退后了一步,还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王若弗。 王若弗看到盛紘,本来也挺高兴的,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旁的林噙霜抢白了。 更为气人的是,林噙霜还当着他的面勾引盛紘,偏偏盛紘还就吃这一套。 王若弗直接红温了,差点就要开撕,幸好被外置大脑刘妈妈拉了一下,才没有发作。 盛紘二十岁中进士,做官做的有声有色,其实内心深处也没有完全相信林噙霜爱上他是一见钟情,可他就吃这一套,他家大娘子还偏偏不配合。 碍于正妻王若弗在侧,盛紘不好立刻将自己的霜儿揽入怀中,他并不回应自己的爱妾,颇为正人君子地对王若弗道:“大娘子辛苦了。” 王若弗面色稍缓,正要说些什么,就见盛紘已经转向了林噙霜,柔声说道:“霜儿像是清减了一些,苦夏本就难熬,霜儿可一定要注意身体。” 林噙霜又喊了一声“紘郎”,让盛紘的骨头都快酥了。 王若弗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重重的咳了几声,对盛紘硬邦邦地道:“夫君,还是要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盛紘颇为不舍的看了林噙霜一眼,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于是对着王若弗点头道:“先回葳蕤轩换身衣服再去吧。” 王若弗瞪了林噙霜一眼,林噙霜攥拳捧心,满脸的害怕,十分的惹人怜爱,被盛紘全都看在眼里,又皱了皱眉头。 盛紘和王若弗携手离开后,林噙霜站在原地不动,冷冷的看着盛紘和王若弗离去的方向,哪里还有刚才的柔弱和害怕。 林噙霜的心腹周妈妈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小娘”。 林噙霜“哼”了一声道:“咱们这个大娘子,真是一点脑子也没有,我略施手段,就让紘郎刚一到家就厌弃了她。咱们走,把咱们林溪阁收拾收拾,晚上紘郎肯定会来咱们这里的。” 按理来说,一家之主外出归来,第一晚都要睡在正妻房中的。 可林噙霜很有自信,觉得盛紘的魂都被自己勾住了,今晚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 盛紘梳洗一番后,就和王若弗一起去给盛老太太请安。 对于这个嫡母,盛紘是有感激之情的,可随着他的官越做越大,越做越顺,他的心态还是不可避免地有所变化,不像以前那样毕恭毕敬了。 对于盛紘的变化,盛老太太也明显感觉到了,只是没有点破。 这对母子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之间又横着林噙霜这件糟心事,关系变得很淡薄。 盛紘请安后,盛老太太随口询问了几句盛紘在汴京的起居。 盛紘一一回答后,盛老太太就不再言语了。 盛紘对此也不意外,转而说起了正事——华兰的婚事。 “母亲,儿子在汴京给华儿定了一门亲事,事情紧迫,来不及请示母亲,还望母亲恕罪。” 盛老太太还没有反应,坐在盛紘身边的王若弗先跳了起来,急道:“哎呀!你给华兰定了哪一家?不是说好了不着急,慢慢看得吗?” 王若弗还要再说,刘妈妈急得在王若弗身后扯她的袖子,才让王若弗暂时停了下来。 盛紘略带不满地看了王若弗一眼,念在她这是心疼自家闺女,才没有发作,而是用带着一点自得的语气说道:“订的是永昌伯府梁家的嫡子,梁四郎,梁晓。” 盛老太太是勇毅侯独女,王若弗是王老太师的幼女,都对汴京的勋贵人家有一些了解,知道永昌伯府。 王若弗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道:“我家华儿,要嫁到伯爵府做大娘子了?这个梁四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盛老太太对亲手养大的华兰挺有感情的,对华兰的婚事也很上心,只不过问题全让王若弗问了,她就一直不说话,听着儿子儿媳两人说话。 盛紘更加的得意了,伸手捋了捋胡须,笑道:“这梁四郎可是个好孩子,沉稳识礼,文武双全,我离京之前,他已经被官家钦点为垂拱殿侍卫,得了从六品的官身……这孩子才十七岁,还未及冠,母亲,您说这算不算年少有为?算不算一门好亲?” 盛老太太和王若弗两人都被惊到了,她们也知道“垂拱殿侍卫”这五个字的分量,涉及到皇帝的安危,垂拱殿侍卫全部出自皇帝自身的意志。 每一名垂拱殿侍卫,都是简在帝心的明日之星,字面意义上的“前途无量”。 王若弗再高看自家,再向着自家孩子,也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门超级好的亲事。 “沉稳识礼,文武双全”可能是场面话,可“垂拱殿侍卫”和“从六品”可是做不得假的。 盛紘身上的扬州通判一职,也只是个正六品,只比这个梁四郎高一级。 王若弗还是不敢相信,颤声道:“夫君不是在唬人吧?说句到家的话,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俊才,别说咱们家华儿了,整个汴京城还不是随便娶?” 见王若弗这副模样,盛紘心情大好,今日回家以来积累的对妻子的不快尽数消散,朗声笑道:“冬荣!去将永昌伯府的聘书取来,梁四郎的字帖,还有他让人送到咱们家的礼物,也都尽数取来。” 冬荣领命而去。 虽然还没见着东西,王若弗已经彻底相信了。 盛老太太问道:“真是门顶好的亲事,难为你了,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快说说。” 盛紘当下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让盛老太太和王若弗都听得啧啧称奇。 王若弗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连声说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盛老太太也说道:“真像是话本里的故事,咱们家华儿果然是个有福之人。” 顿了顿,盛老太太对盛紘说道:“你做的很好,汴京中的乱局,还是少掺和为妙。你给华儿定的亲事也很好,真是辛苦了。” 盛紘对嫡母的感情很微妙,得了嫡母的夸赞,宛如吃了仙丹妙药一般受用,嘴上说着“这是儿子应该做的,也是母亲教导有方”,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了。 盛老太太当家做主几十年,考虑得更多,对盛紘和王若弗说道:“伯爵府今冬就要来下聘,时间不算宽裕,华儿的嫁妆,你们上上心,万万不能让伯爵府小瞧了去,让华儿在夫家抬不起头来。” 王若弗连连点头,答道:“母亲放心,华儿的嫁妆,从五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只需要再添些东西。” 第14章 有女华兰 女儿家的嫁妆,是独属于她们自身的一笔财富,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打自家媳妇嫁妆的主意。 嫁妆的多寡,直接关系到女孩子能否在夫家挺直腰板。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孩子若是能靠自己的嫁妆穿衣吃饭,自然能在夫家生活的更从容。 盛家的大房是做生意的,靠着二房盛紘这个靠山,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也回馈了盛紘这一房极多的利益。 说的直白点,就是官商勾结,利益输送,只不过披上了兄弟和睦友爱这层皮。 盛紘如今又是在扬州这样富庶的地方做官,自己也积攒下了一大笔家当。 王若弗极为疼爱盛华兰这个最年长的孩子,从五年前就开始给她预备嫁妆,这五年来盛家的很大一部分收益都变成了华兰嫁妆的组成部分。 如此种种相加,使得盛华兰的嫁妆极为丰厚,从土地田产到金银珠宝,应有尽有。 对于盛华兰嫁妆的现状,盛老太太是知道的,这本就是她的意思,毕竟涉及到盛家的公账,她不点头,王若弗也不敢这样做。 只是如今盛华兰许了永昌伯府的嫡子,相较于伯爵府的门第,这份嫁妆就显得单薄了一些。 盛老太太打算再往里面添些东西,王若弗也是同样的想法。 盛紘对长女也挺有感情的,自然不会不答应。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王若弗又说道:“母亲,这梁家是伯爵门第,定是规矩森严,儿媳从未想过华儿能有这般造化,想着女儿家也就在闺中能过些松快日子,更是有些放纵。” 盛老太太明白王若弗的意思,笑道:“不碍事的,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足够准备妥当了,你要给华儿准备嫁妆,华儿就交给我来教吧。” 王若弗大喜,她就是这样想的,盛老太太出身勇毅侯府,有她来教导华兰,定是不会让华兰在伯爵府出丑了。 如此这般,她就彻底放心了。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盛家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定了下来。 盛紘在一旁围观,心中涌起一丝淡淡的骄傲,归根结底,华兰能有这样的造化,靠的是他这个亲爹呀!还是他牛逼! …… 因为盛紘给华兰定了一门好亲,王若弗对盛紘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虽然还算不上小心侍奉,但也是笑脸相迎。 这让盛紘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原本他想说完华兰的婚事后,就去寻自己的心肝宝贝林噙霜。 如今面对很少出现的温柔版本的王若弗,盛紘又改了心思,决定今天就留在葳蕤轩了,明日再去看林噙霜。 盛紘觉得他的霜儿会理解他的,毕竟他今日刚回到家中,宿在大娘子房中也是应有之义。 从老太太房中归来后,王若弗一面吩咐女使给盛紘上茶上水果上点心,一面派人去家中书塾,将华兰提前叫回来。 盛紘是两榜进士,王若弗是王老太师的女儿,都很重视教育,包括女孩子的教育。 是以盛华兰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却还在家中书塾和弟弟们一起读书。 不过,王若弗已经和盛老太太商量好了,从今日起,就不让华兰再去书塾读书了,而是跟着盛老太太学规矩,学管家。 不过,定亲的事,还是王若弗这个亲娘来说最为合适。 不多时,一个容颜清丽,气质不俗的女孩子进了葳蕤轩的大门,正是盛家嫡长女盛华兰。 见了盛紘,华兰并不惊讶,她是知道盛紘今日到家的,只是盛家重视孩子们的学业,今日并没有停课而已。 华兰一面笑着说“父亲回来了”,一面蹲身行礼。 少女的声音清脆动人,听着就让人心中欢喜。 盛华兰是盛紘的长女,还跟着他在灵州过了一段苦日子,盛紘对华兰有愧,华兰对盛紘颇为崇拜,父女两人感情很好。 盛紘笑得很是慈爱,询问了华兰这段时间的生活,一时之间,葳蕤轩中尽是欢声笑语。 王若弗也很享受今日的氛围,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而后笑道:“华儿,你父亲在汴京给你定了门好亲事。” 盛华兰原本就在好奇父母为何将自己从课堂上叫回来,这并不像父母的作风,只是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就被母亲告知了答案。 少女怀春,盛华兰心中早就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 如今突然被告知自己订婚了,瞬间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人。 王若弗拉着爱女的手,同样慈爱的说道:“你可要好好谢谢你的父亲,你父亲给你定的夫婿,样样都好,这可真是门好亲,可费了不小的力气。” 盛紘摆摆手,说道:“这是哪里的话,华儿也是我的女儿,这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盛紘如此说,华兰还是认认真真地给父亲行了一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还不知道夫婿的姓名,但能让挑剔的母亲都如此说,自然是一门顶好的亲事了。 被亲生女儿如此感恩,盛紘的慈父之心空前膨胀,甚至觉得王若弗看着都更顺眼了。 葳蕤轩,其乐融融。 …… 林溪阁,鸡飞狗跳。 林噙霜为了给盛紘做妾,狠狠的得罪了盛老太太,自然不敢跟着盛紘、王若弗一起去给盛老太太请安。 于是她回了自己的林溪阁,等待着盛紘的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连个人影都没有等到。 她是盛紘的宠妾,十余年来也培养了一些手下。 不多时,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手下人都来回禀,没有一个好消息。 主君主母去了老太太那里,主君和主母回了葳蕤轩,大姑娘被叫回了葳蕤轩,大姑娘定亲了,要嫁到伯爵府当大娘子了…… 林噙霜,破防了! 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个小丑! 原来自己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盛紘看上去被自己勾住了,结果一转头就把自己忘了,进了葳蕤轩就不出来了。 更让林噙霜无法接受的,是盛华兰的婚事。 她心中的恨意疯狂滋生,凭什么?凭什么? 我把自己作践到泥里了,才做了盛紘的妾室,留在了盛家,而王若弗那个蠢货生的女儿,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嫁到伯爵府做大娘子,这还有天理吗? 就在这时,一个更致命的消息传了过来,华兰未来的夫婿,不是白身,是从六品的垂拱殿侍卫。 林噙霜不知道“垂拱殿侍卫”这五个字代表什么,却听得懂“从六品”这三个字。 再次破防了。 状若癫狂的林噙霜开始摔东西,噼里啪啦的摔了一通,把刚刚放学回来的盛长枫和盛墨兰吓着了。 盛长枫直接跑掉了,盛墨兰开始哇哇大哭。 林溪阁,鸡飞狗跳。 第15章 莫欺少年穷 汴京,永昌伯府,正堂。 吴大娘子带着心腹严妈妈正在清点聘礼。 如今距离约定的前往扬州盛家下聘的日子已经很近了,聘礼其实早就准备妥当了,如今不过是查漏补缺。 严妈妈将聘礼清单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对闭着眼睛的吴大娘子说道:“大娘子,已经点了三遍了,全都在这里了。” 吴大娘子没有睁眼,用略显疲惫的声音说道:“这样最好,这是四郎的人生大事,可不能马虎。” 严妈妈应承道:“奴婢知道轻重,丝毫不敢怠慢,大娘子放心。” 吴大娘子睁开了眼,看着严妈妈脸上的倦意,说道:“辛苦你了,快去歇息吧,可要把身子骨调养好,再过半个月,咱们就要下扬州了。” 严妈妈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似乎是有话想说。 吴大娘子自然看得出来,说道:“但说无妨,咱们在一块也有几十年了,你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今日怎么这副样子。” 严妈妈狠了狠心道:“大娘子,如今天寒地冻的,您也不年轻了,何必非要亲自走这一趟呢。 “那盛家是个小门小户,让二郎并二郎媳妇代替您和伯爷跑一趟,也是使得的,二郎是伯府嫡长子,未来的永昌伯,也不算失礼了。” 吴大娘子脸上原本挂着淡淡的笑容,登时消失不见了,不悦道:“你怎么会说这样糊涂的话?” 严妈妈打了个激灵,惶恐道:“奴婢该死。” 吴大娘子倒也没有怪罪自己的心腹,只是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当我想跑这一趟吗?你我都是做了祖母的人,你觉得我不想留在家里含饴弄孙?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得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来。且不说当日定亲时,为表重视,我和伯爷已经答应要去亲自下聘了。如今出尔反尔,只会徒增笑柄。 “四郎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极有道理,那句话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盛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是正经的书香门第,老四媳妇的父祖都是进士,嫡亲的兄弟也是个读书种子,假以时日,盛家未必还是如今这副光景,未来咱们家要靠盛家提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就算我和伯爷装病,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所有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知道你这是瞧不起盛家,盛家就算咬着牙认了,心里只怕恨不得活吃你肉……你这不像是结亲,倒像是结仇啊!” 严妈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头如捣蒜,哭道:“姑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情急之下,严妈妈喊了“姑娘”,她本就是吴大娘子的陪嫁丫鬟。 她原本想说“我这是担心您的身体”,可又咽了下去。 这自然是原因之一。 但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大冬天陪着吴大娘子跑这一趟。 仗着自己在吴大娘子面前有些脸面,想要发发牢骚。 可谁承想,吴大娘子竟然大发雷霆。 吴大娘子其实知道严妈妈的小心思,她也不是真的怪罪自己的心腹,是她心里也有气,于是趁机发泄出来了。 她也不想大冷天出门,可这是她自己承诺的,且等到明年开春再去下聘就太拖沓了,如今是不得不出门。 看着严妈妈头上斑白的头发,吴大娘子连忙亲自扶起了自己的老搭档,叹息道:“是我不好,你也不过是发了句牢骚罢了,快起来吧。” 严妈妈心下稍安,忙从地上站起来,等候吴大娘子的吩咐。 吴大娘子又说了几句贴心的话,严妈妈很是感动,两人和好如初。 叹了口气,吴大娘子不想纠缠这不能更改的行程,转移话题道:“四郎院子里的那两个丫头,还没有被收房吗?” 严妈妈连连点头道:“奴婢亲自去看了,也打听了,确实没被四郎收房,您看……要不要把侍书和翠墨的月钱提一提,提到小娘那一级,四郎也就知道您的意思了。” 吴大娘子摆摆手,说道:“快别说了,我也只是好奇罢了,如今儿媳妇还没过门,我就做主给儿子屋里送女人,我成什么人了?大郎、二郎和三郎,我可曾主动给他们院子里塞过人?你是了解我的,我平生最烦的就是整日盯着自家后宅,有事没事就给儿子塞小老婆的蠢物! “给他准备两个家世清白的丫鬟,是怕他出去乱搞,既然他没有出去乱搞,咱们就不用管了,这两个丫鬟最后是留下来开脸,还是放出去配小子,都是他们小两口的私事。” “遵命”,严妈妈低头应道,然后小拍了一下吴大娘子的马屁,“大娘子,她们可真是前世积了大德,才能给您做儿媳妇。” 吴大娘子对此也很自得,对严妈妈的马屁还挺受用的,不过,她假意说道:“快别说了,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我管不了自己的儿子,还是能管住自己的。” 严妈妈还要再说,吴大娘子连忙“端茶送客”,“好了,又说了这一通话,口干舌燥的,我润润喉咙,你也下去歇着吧。” 严妈妈赶忙告退。 …… 大周皇宫,垂拱殿。 梁晓身穿侍卫制服,挎刀站在垂拱殿的大门口,表情肃穆,仿佛是门神一般。 垂拱殿侍卫,听着高大上,实际上本职工作极为单一,就是在皇帝身边找好位置,一直站着,站够了一个时辰,会有人来换岗,周而复始。 当然,仪鸾司侍卫还有可能会被皇帝派出去宣旨、出使,等等,但这些都不是本职工作。 梁晓的岳父盛紘,品级和他相差无几,身上的官职是扬州通判,是扬州这个东南重镇的二把手,位卑权重。 梁晓身上的垂拱殿侍卫,听着唬人,实际上就是给皇帝站岗的礼兵,位高权小。 作为一名侍卫,混得好坏,全看能否得到皇帝的信任,成为皇帝陛下的“影子”。 从梁晓进宫面圣那日算起,他在皇帝身边站岗,已经站了数月时光了,在这期间,皇帝像是忘了他一般,没有给他分配任何差事。 梁晓像是毫不在意一样,每日依旧准时到岗,站得笔直笔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在内心深处,梁晓感到非常无聊,不过没有焦虑的情绪。 作为穿越者,梁晓能够用相对超然的眼光看待问题。 垂拱殿侍卫的名额何等珍贵,既然皇帝给了自己一个名额,那肯定是对自己有所期待,既然皇帝没有给自己分配任务,那就是在考验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好好表现,等待时机来临,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皇帝到底会给自己分配什么任务。 第16章 仁义之君 梁晓刚在心里安慰过自己,不要焦躁,他等待已久的机会就出现了。 站够了一个时辰,梁晓被自己的同伴换下,一面锤着酸麻的大腿,一面向位于垂拱殿侧后方的休息处走去。 刚走了几步,梁晓就被人拦下了。 拦住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周身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梁晓连忙行礼道:“见过英国公。” 这名老者正是大周朝的武勋之首,当代的英国公。 英国公是大周皇帝最为信任的武臣,没有之一,身上有多达十余种的差事和身份。 其中之一就是仪鸾司的指挥使,皇宫内所有侍卫的上司。 仪鸾司的几位副指挥使,也都是深受皇帝信任的武勋重臣。 这些正副指挥使都有自己的主业,轮流入宫管理侍卫,每人一日。 这也是侍卫身份的珍贵之处,不仅可以和皇帝朝夕相处,还多了很多和朝廷大员接触的机会。 利用得当的话,这都是未来的人脉啊。 对于梁晓这个勤勤恳恳,不骄不躁的新晋侍卫,英国公还是很有好感的。 英国公夫人是梁晓的媒人,做媒后和英国公夸过梁晓,还不止一次,这也让英国公看梁晓更加的顺眼。 今日恰好轮到他入宫管理仪鸾司,又恰好赶上皇帝宣召梁晓,而他正好在侧,所以他才亲自来寻梁晓的。 英国公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梁晓说道:“陛下让你过去,小伙子,要好好表现,把握住机会呀。” 说罢,英国公还伸手拍了拍梁晓的肩膀。 梁晓受宠若惊,这可是英国公啊,别看原剧中英国公府如同受气小媳妇一般,被新帝及禹州势力各种磋磨。 但其实,英国公的底蕴非常厚实,稍微露出一点不满,就让新帝慌了神,不得不惩罚嫡系要员,向英国公府求和。 只能说,新帝和英国公相互忌惮,新帝稍占上风,英国公府示敌以弱。 换了旁人,可未必有这样的待遇。 英国公之强势,可见一斑。 因是在垂拱殿前的广场,梁晓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又对英国公庄重的行了一礼,表明态度。 进了垂拱殿,梁晓就见皇帝赵真伏在御案上批阅奏折,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相较于普通臣子,垂拱殿侍卫觐见是不需要宦官通传的,毕竟他们也是在皇宫中做事的。 赵真批完了一本奏折,放到一旁,注意到梁晓已经到了,于是说道:“四郎,你父亲上了奏本请假,说要去扬州下聘,给你娶媳妇。” 上次梁晓在御前将永昌伯夸成了一朵花后,皇帝连夜给永昌伯安排了一个京营练兵的差事。 说是练兵,其实就是每日到军营里打卡上班,日常事务自有手下和幕僚去做,并不劳累。 可是对永昌伯来说,却是极为难受的,偏偏还不能拒绝。 他每日早上就和自己的年轻姬妾们告别,天色将黑才回到家,觉得自己当真是苦极了。 梁晓曾经暗自腹诽,觉得皇帝是嫉妒自己父亲的播种能力,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胡思乱想。 他也没想到自己和皇帝的对话会从自己父亲开始,老老实实地答道:“确有此事,臣的岳父如今在扬州任职,下聘需要去扬州。”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事,朕自然是要准假的。朕是想问你,想不想去扬州亲自下聘,见见你未过门的媳妇?” 梁晓猛的抬起头,脸上尽是愕然之色,还真不是装的,他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荣宠——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如此问,自然是要给自己恩宠的,也就是很长的假期。 可这份恩宠实在太烫手了。 从汴京道扬州,就算是走水路,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月左右,这还没有算中间停留的时间。 和永昌伯身上的闲差不同,梁晓身上可是肩负着护卫皇帝的职责。 梁晓婉拒谢恩的话都已经到嗓子眼了,就被皇帝挥手打断了。 赵真微笑道:“四郎,你似是想多了,实话告诉你吧,朕想要寻人到天下各处探查,看一看民间真实的情况。朕恰好看到了你父亲的奏本,就想到了你,朕给你三个月的假,让你亲自去扬州下聘。 “纳征过后,你就在扬州和淮南路好好转一转,看到的、遇到的事全都记下来,朕不会给你安排行程的,但你回京后,朕是要亲自考问的,你可不要答不上来。” 梁晓这才恍然大悟,行礼谢恩。 虽然这是皇帝给自己安排的工作,但也属于恩典了,甚至算是恩宠了。 梁晓心中感慨当今皇帝确实是仁义之君,安排任务还考虑到手下的家事,都照顾到了,就算是现代社会的公司老板,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也不多见。 赵真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招手让梁晓过去帮忙,在他的面前铺开了一张宣纸。 在梁晓震惊的目光中,赵真拾起一只毛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佳偶天成! 然后,赵真摸出了自己的私印,在宣纸的角落盖上。 见一向沉稳老练的梁晓被自己的举动震住了,赵真心中很有成就感,笑道:“这算是朕给你的贺礼吧,喜欢吗?” 梁晓还能说什么呢,再次行礼谢恩,同时指天为誓表忠心。 在梁晓心里,一种微妙的情绪在酝酿,但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赵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加到你的聘礼里面吧,等你迎亲时,朕和皇后还会有所表示的。” 之后,不等梁晓再次表忠心,赵真就挥手让他退下做事去了。 …… 梁晓休息一个时辰后,又换了地方站了一个时辰,他今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到休息处收拾好个人物品,准备回家。 皇帝亲笔写的贺礼,会在装裱后由专人送到永昌伯府,并不用梁晓自己带回去。 刚走了几步,梁晓就遇到了和自己一同入选垂拱殿侍卫的荣显,荣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也不知道为何,荣显蔫头耷脑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和他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见了梁晓,荣显眼前一亮,凑了过来,低声道:“四郎,你也被官家召见了,是不是也让你出京寻访。” 两人同为侍卫,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梁晓大大方方地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荣显的笑容有点微妙,问道:“陛下派你去哪里寻访?” 梁晓笑道:“扬州,还有淮南路,你呢?” 荣显的笑容僵住了,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愤,“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江南!你这哪里是领了差事,你这是享福去了!” 梁晓似有所悟,板起面孔,不让自己笑出声,他再次问道:“显哥儿,你被派去了哪里?” 荣显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边疆。” 梁晓这下全明白了,这是个倒霉蛋。 第17章 华兰的婚前教育 大周皇宫,垂拱殿。 安排好梁晓等侍卫巡查天下之事后,赵真觉得自己应该放松放松,于是召了很讨他喜欢的小荣妃伴驾。 没有意外的话,今晚也是小荣妃侍寝。 荣妃如今二十余岁的年纪,极有风韵,她主动站到赵真的身后,为其按摩太阳穴,让赵真极为受用。 因刚刚安排了荣显,赵真就顺口告诉了荣妃。 荣妃手中顿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又动了起来,同时笑道:“我这个弟弟,被家里宠坏了,不像个样子,不要误了陛下的大事。” 赵真知道荣妃这是心疼弟弟,当即说道:“朕这是对他的历练,到边疆走一遭,无论差事完成的如何,他都会有所长进的。” 在这一代的勋贵子弟中,梁晓是最拔尖的,荣显就属于不好也不坏的那一类,不算纨绔子弟,但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事迹。 因他是荣妃的弟弟,赵真对其另眼相看,点了他做垂拱殿侍卫,就是想要好好调教一番,若是能调教得像点样子,那也是一桩美谈。 所以,赵真故意将其安排去了边疆,打算先磨一磨他的性子。 荣妃知道赵真此举算是恩典,虽然极为担心弟弟,但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 成为垂拱殿侍卫前,梁晓和荣显只是点头之交。 认识,但不熟。 两人都在汴京勋贵圈子里混,之所以不熟,单纯是因为不是一路人,荣显并不喜欢梁晓这个奋斗逼。 梁晓也乐得被荣显疏远,若荣显对他感兴趣,想要和他相交,他才会头痛呢。 原剧中八九年后的宫变,荣家是主导者之一。 为了给荣飞燕报仇,荣显及其身后的荣妃和荣家,同兖王合流,囚禁了诸多官眷,放叛军入宫,杀了邕王,然后被新帝一网打尽。 哪怕放眼整场宫变,身为禁军统领的荣显也是极为关键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没有他的参与,这场宫变能否发生都要两说。 梁晓和荣显非亲非故,自然不会有拯救荣家的想法,他也不希望原剧的剧情大变样,让自己失去“先知先觉”这个天大的优势。 所以还是对荣显和荣家敬而远之为上上之策。 等到两人一起成为垂拱殿侍卫后,梁晓和荣显的关系亲近了一些,相互替过岗,一起吃过酒,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此时梁晓见荣显满脸的悲愤,联想到他外戚的身份,就将其中的内幕猜得七七八八,随口安慰了几句,就寻了个借口脱身了。 …… 回到永昌伯府,梁晓先去见了他的母亲吴大娘子。 他的父亲永昌伯,此时还在兵营中做事,没有回来。 梁晓将皇帝的恩典一一告诉了自己的母亲,吴大娘子先是为梁晓感到高兴,然后着急忙慌的将严妈妈叫了过来,让她赶紧准备梁晓的衣物以及随身侍奉他的下人。 严妈妈听了吴大娘子的吩咐,正要下去,就被梁晓叫住了。 梁晓想了想,说道:“我带几个小厮,让他们跑跑腿,其他的丫鬟婆子,一概不要,不要搞出太大的排场,不像样子。” 此次扬州之行,到盛家下聘的同时,梁晓还有皇帝的任务要完成,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吴大娘子忙道:“正是,四郎最近出了不少风头,万不能让人拿到把柄。” 其实梁晓心里还有一个念头,不足为外人道也——侍书和翠墨是他院子里的一等女使,贴身照顾了他足有两年时间,若要带丫鬟照顾他的起居,肯定是带她们。 可这两人都是梁晓的通房预备役,带着她们去未婚妻家里下聘,还要和未婚妻打照面,梁晓思前想后,觉得不能这么干。 都穿越到了古代社会,梁晓可没有“一人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未来肯定会纳妾的。 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少给盛华兰添堵,毕竟是要共渡一生的结发妻子。 上门下聘,还带着未来的小老婆……这个时代的土著可能觉得实属正常,可梁晓觉得还是算了吧。 梁晓想了想,又说道:“母亲,儿子在南边至少要待上几个月,还要四处走动,请您帮儿子物色一名医术高超的郎中,请他跟着儿子一块去南边。” 这也是正事,吴大娘子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保证一定找个好郎中,让其随时随地照顾梁晓的身体。 梁晓要说的都说了,就告辞去换衣服了。 …… 扬州,通判府。 盛老太太将盛华兰唤到自己身前,将房间内的下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让心腹房妈妈守在门口。 盛华兰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祖母这般阵仗,要和自己说什么。 盛老太太满脸的慈爱,拉着华兰的手,却突然叹了口气,“祖母原是不想让你嫁到伯爵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中的,光是和人打交道,就不知道要掉多少头发。” 盛华兰知道祖母这是心疼自己,可她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个时代的青春少女,谁不想嫁个好人家,嫁个有本事的丈夫。 想到母亲这些日子打探到的有关梁晓的点点滴滴,华兰心中只有甜蜜,没有一丝对未来的惶恐。 她觉得自己有这般造化,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盛老太太人老成精,只一眼就看穿了华兰的心思,于是不等华兰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祖母今日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些的。” 华兰神情一肃。 盛老太太看着华兰的眼睛说道:“这个世道,男人纳妾蓄妓实属正常,越有本事的人就越如此。” 华兰脸色一白,她正在憧憬自己的婚后甜蜜生活,结果直接被祖母当头棒喝。 盛老太太怜爱地摸了摸华兰娇嫩的小手,说道:“我也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和你说这些,可又怕你到时候钻了牛角尖,和姑爷生分了。 “男人纳妾蓄妓,我们女人管不了,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但我要说的是,你一定要端正身份,你是要做大娘子的人,是家里的女主人,无论姑爷纳了多少女人,都动摇不了你的地位,那些女人生的孩子也都是替你生的。不要去和她们争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她们是什么身份?千万不能为了她们和姑爷生分了,那才是大错特错。” “你父亲后院的事,你也都知道。你都快嫁人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若是你母亲收敛些脾气,笼住了你的父亲,林小娘根本翻不出水花来。是你母亲上赶着和那林小娘打擂台,才让你父亲的心愈发的偏了,你要引以为戒。” 第18章 顾廷烨和盐税 华兰沉默良久,然后站起身对着祖母行了大礼,郑重的说道:“孙女谢祖母教导。” 只一瞬间,盛老太太觉得眼前的孙女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可能是终于完成了从闺阁女子到当家大娘子的心态转变。 盛老太太很是心疼,但她还是硬着心肠说了这番话,就是希望华兰不要走她母亲的老路,也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华兰行礼过后,又坐回了祖母的身侧,主动握住了祖母的手,笑着说道:“孙女嫁人后,一定牢记祖母的教诲,祖母就放心吧。” 盛老太太反而开始安慰道:“不过是先和你说了最坏的情况,纳妾蓄妓把家里填满的还是少数,大部分男人后院里也就几个、十几个妾室丫鬟,也有男子不纳妾不蓄妓的。姑爷人品端方,永昌伯府的家教也很好,你大可放心。” 华兰点头道:“孙女明白。” 盛老太太叹息道:“如何笼络丈夫,我就教不了你了,你母亲更是教不了你,只能你自己悟了,多观察观察其他人家的大娘子都是如何做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希望……希望你能够夫妻和睦,和姑爷白头到老。” 华兰抱住了祖母,没有说话,祖孙两人就这样靠在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知易行难,华兰将祖母的教诲记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后日日都要温习,但对于自己能否真的做到,则是心里没底。 只是,看着祖母花白的头发,又想到母亲被林小娘气得呼吸不畅时的样子,华兰心中发誓,一定要活得好好的,不让祖母和母亲对自己的期待落空。 …… 汴京,永昌伯府,秋爽斋。 梁晓刚换了衣服,歇息了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宁远侯府的顾二郎来了。 梁晓心念一动,就让下人快快将顾廷烨请进来。 不多时,顾廷烨赶到了秋爽斋,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梁晓明知故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顾廷烨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梁晓。 梁晓接过来一看,见是顾廷烨外祖父写给他的亲笔信,上面写道:“余知天命即到,惟望汝来继我浑个家业,使不亡与外人之手,兹做遗书,外祖白,盼归。” 顾廷烨说道:“外祖父病重,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扬州,恰巧令尊令堂也要到扬州为你下聘,便想着来蹭一蹭顺风船。” 永昌伯夫妇出行,自然要摆出伯爵仪仗,能够免去不少的麻烦,行船速度也要更快一些。 梁晓点头道:“这个好说,我待会领你去见我母亲。还有,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也要去扬州的。” 在顾廷烨疑惑的目光中,梁晓将皇帝的安排一一道出。 顾廷烨暗暗咋舌,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天恩浩荡,万不能持宠而娇,你毕竟不是……”荣显那样的外戚。 梁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顾廷烨突然揽住了梁晓的脖子,笑道:“如今你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我还是个白身,合该你请客,我想想,让你请我吃什么……” 刚说了没两句,顾廷烨就又没了正形。 梁晓在心中默默感慨古代人和现代人观念的不同,若是现代人得知感情很好的外祖父时间不多了,可不会刚安排好“奔丧”的行程,就让好兄弟请喝酒。 可古代人却看得很开,顾廷烨的外祖父快七十岁了,包括顾廷烨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喜丧”,等人死了再哭也不迟。 梁晓正色道:“二郎,正经些,你我现在都有正事,还是先谋划谋划吧。” 顾廷烨不解道:“你有正事我知道,代天巡狩,万不能疏忽大意的,可我有什么正事要谋划?” 梁晓嗤笑一声,骂道:“顾二,你还是少喝些酒,少玩些女人吧,是不是觉得白家的盐庄手到擒来,无人敢和你这个侯府嫡子争?” 顾二愣住了,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梁晓继续骂道:“这世上的人,若是都按照规矩办事,哪里还会有死不瞑目之人?白家的旁系,若他们勾结水匪山贼,寻你落单的时候,把你砍了,扔进水里,埋进土里,死无对证,你说这白家的盐庄,还是你的吗?” 顾廷烨一点就通,他本就不是傻人,之所以暂时没想到,是在汴京待久了,思维形成了路径依赖。 如今梁晓一骂,也把他骂清醒了。 顾廷烨咬牙点头道:“我一定多加小心,也会多带护卫的。” 梁晓说道:“这样才是万无一失。” 他记得原剧中顾廷烨就是落单被刺杀了,若非他武艺高强,再加上一点点运气,否则可就真的石沉湖底做水鬼了。 所以梁晓才会在出发前提醒顾廷烨,让他早做准备,少些危险。 顾廷烨笑道:“多谢四郎的教诲!这今日的酒,就由我来请了。” 梁晓笑了一声“还有些良心”,又说道:“咱们待会边吃边聊,我还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助。” 顾廷烨自然是满口答应,询问是什么事。 梁晓道:“我想知道扬州盐商的底细,二郎知道多少就说多少,等到了扬州,若你外祖父还在,我想和他聊聊,若……二郎再帮忙寻其他可靠的盐商吧。” 顾廷烨脸色一变,“扬州的盐商富可敌国,关系通天,可是不好惹的,四郎不要冲动。” 梁晓笑道:“代天巡狩只是玩笑话,官家可没给我尚方宝剑,只是让我四处走走,回京后御前奏对。这是我办的第一件差事,一定要办得妥妥帖帖的,小民生计这些很好探查,就算有人绊脚,也能查得七七八八,可这盐税就不一样了…… “幸而有你,要不然我就只能泛泛而谈,倒是不会被官家责骂,官家也知道盐税的底细不好探查,可若是我能不引人注意的查到些东西,御前奏对时能做到言之有物…… “二郎,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顾廷烨皱眉道:“你怎么知道官家会对盐税感兴趣?” 梁晓又嗤笑了一声,“不是我怎么知道,而是官家一定感兴趣,因为朝廷缺钱,一直都缺,官家不动盐课,或是不了解内情,不好动手,或是朝廷缺钱还没有缺到一定地步。” “盐商再富可敌国,也是官家养的肥猪,平时不杀也只是暂时用不到而已。否则,你说你外祖父为什么非要让令堂嫁入侯府做继妻,不就是为了让令堂的子嗣,也就是你,不要落到‘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结局吗?” 顾廷烨默然无语。 梁晓的心已经飞到了扬州,那里有他未过门的妻子,不知道是何等模样的美人? 扬州也有他飞黄腾达的机遇,天时地利人和,他样样都有,所以一定要抓住! 第19章 下扬州 扬州,盛家,葳蕤轩。 盛家大娘子王若弗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永昌伯夫妇亲自来扬州到自己家下聘,多大的体面,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如何招待,何处宴饮,以及伯爵夫妇在何处下榻,她都要一一过问。 王若弗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当,影响了自家女儿在伯爵府的生活,当真是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大意。 可她的夫君盛紘偏偏还给她添乱,居然提议让林噙霜管家,帮她分忧。 王若弗直接被气炸了。 管家之权,并不是只能由后宅女眷亲自掌管,有些人家也会让经验丰富的管家掌管家务,定期向男女主人汇报。 王若弗虽然没时间管理家务,但她将管家权暂时托付给了心腹下人,最近这段时间家里也是井井有条,没有出错。 盛紘这个提议,堪称多此一举,王若弗用后脚跟想,也知道是林噙霜给自己上了眼药,又把盛紘笼络得五迷三道了。 王若弗气不过,和盛紘吵了一架,然后又丢了管家之权,还和盛紘生分了。 盛紘一气之下,又不来葳蕤轩了。 如今,王若弗手中的急事暂时告一段落,她又开始和心腹刘妈妈倒苦水,“趁早气死了我了事,就让他和林噙霜那个小贱人过去吧。” 刘妈妈十分无奈,她如果是王若弗的亲妈,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后宅之事,哪里能和家里的主君硬刚? 可她只是个下人,所以只能苦苦劝说,突出一个被猪队友拖累的大写的“惨”字。 刘妈妈整理了一下思绪,劝道:“大娘子,主君刚从汴京回来时,天天宿在葳蕤轩,待大娘子也极好,若不是您又和主君翻脸了,主君又怎么会被林溪阁拉过去?您还是同主君和气一些,比什么都管用。” 王若弗何尝不知道刘妈妈说得对,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于是闷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气谁。 刘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娘子又把大好的局面送掉了。 王若弗娘家给力,能在仕途上帮扶盛紘,肚子也给力,给盛紘生了嫡长子和嫡长女,可居然在后宅混成这样……刘妈妈有时候真的想回王家在王老太太跟前哭一场,不是她没有尽力,实在是带不动! 可她是下人,又不能跳槽,还和王若弗感情挺深的,只能咬着牙继续劝了。 就在这时,屋外有动静传进来,又有女使进来禀告,说盛紘来了。 刘妈妈又是作揖又是使眼色,让王若弗收敛些脾气,王若弗勉强点了点头。 盛紘进门后,也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直接说正事,“大娘子,汴京那边传来消息,说咱们家姑爷也跟着来了。” 事涉自家女儿的婚事,王若弗也不顾上和盛紘置气了,忙问道:“不是说姑爷做了垂拱殿侍卫吗?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盛紘说道:“怎么是擅离职守?这是皇恩浩荡,官家给的恩典,让姑爷亲自来下聘。” 王若弗先是惊喜,连声道:“姑爷竟有这样的造化?” 盛紘跟着点头,同样有些不敢置信。 王若弗缓了缓,又问道:“可是,下聘之事,姑爷来与不来都是不碍事的,休假三个月,会不会影响姑爷的前途,毕竟……” 不在皇帝跟前晃悠,就容易被皇帝忘记! 休假三个月,听着挺像是“打入冷宫”的! 王若弗到底是顶级文官家庭出身,眼力还是有的,不犯轴的时候也挺明白事理的,故有此一问。 盛紘赞许地看了自家大娘子一眼,笑着说道:“据说姑爷是领了差事,代天巡狩,这是天大的体面,你不要多想。” 王若弗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既震惊于姑爷身上的圣宠,又替自家女儿高兴。 盛紘说明情况后,才说起最重要的事,“姑爷到咱们家下聘后,不会和永昌伯夫妇一起回京,而是会在扬州城小住一段时间,大娘子记得给姑爷安排个住处,离咱们家不要太远。” 潜台词是想趁机和姑爷多亲近亲近,将来没准要靠姑爷提携。 王若弗也有此意,想和姑爷处好关系,让姑爷对华兰好一些。 想了想,王若弗说道:“咱们家在扬州也置了一些产业,隔壁街上有一处两进的院子,让姑爷住还是挺合适的。” 盛紘也知道这处产业,说道:“可是我记得这院子长租出去了?” 王若弗不在意地笑了笑,“多赔些银钱,让他们尽快搬家,正事要紧。” 盛紘跟着点头,“大娘子说得对,只是务必记得和人家好商好量,实在不行多赔偿些,不要惹出官司来,反而不美。” 王若弗瞪了盛紘一眼,说道:“还用你说?” 两人简单几句话,就将梁晓在扬州住宿一事安排妥当。 盛紘心中感慨自家大娘子管家真是一把好手,只是脾气太过刚硬,不能善待自己的霜儿,否则自己何必一直抬举霜儿,让自己的名声也有些损伤。 因两人刚吵过一回,正在冷战,正事说完后,就相顾无言了。 盛紘觉得尴尬,就直接离开了。 刘妈妈将盛紘送了出去,回来后脸色有些不好,对王若弗说道:“主君去林溪阁了,大娘子,您应该留一留主君的。” 王若弗不吭声,转移话题道:“咱们再点一点华兰的嫁妆吧,永昌伯府下聘后,咱们家就该准备送嫁了。” 刘妈妈心中叹气,再次感慨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 大运河之上。 永昌伯府所辖的五艘大船排成一字型,快速前行,极有气势。 梁晓和顾廷烨站在首船的甲板上,吹着河风,谈天论地。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吟诗的是顾廷烨,烟波浩渺的河景让他忽生感慨,感叹隋炀帝的功与过。 梁晓在一旁笑道:“二郎心中有沟壑,不若回京后也进宫做侍卫,你我一起努力,实现胸中的抱负。” 以顾廷烨的家世和能力,只要他想,百分百能做仪鸾司侍卫,大概率也能当上垂拱殿侍卫。 顾廷烨之父顾偃开是仪鸾司副指挥使之一,也是皇帝信重的武臣。 顾廷烨摇摇头道:“四郎你不用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外祖家事了后,我就去白鹿书院读书,不中举就不回汴京了!” 说话的同时,顾廷烨眼神坚定得像是要献身一样。 梁晓的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原剧里顾廷烨先读书后从军,阴错阳差的做了从龙功臣,他现在已经开骂了。 堂堂侯爵嫡子,非要读书考科举,这不是脑抽吗? 第20章 初见盛华兰 大周朝的勋贵子弟,入仕有一套标准的升迁流程,几乎所有高位勋贵都是这样升上来的——先进宫做侍卫,和皇帝混熟,顺便把官阶混得高一点,然后外放直接做主将,无论是镇守一方,还是领兵打仗,总之熬一熬资历,最好积攒一些功劳,等年纪大了就调回汴京,在禁军三衙或者枢密院做高官。 顾廷烨现在放着这样一条阳关道不走,非要和寒门士子一起走科举的独木桥。 如果梁晓没有开天眼,知道顾廷烨最后会因祸得福,他早就把顾廷烨骂(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然后顾廷烨的亲爹还得给他送锦旗,感谢他帮忙管教儿子。 梁晓知道顾廷烨走这条路还差点走成了,要不是年少时曾经就杨无端一事发表过不良言论,他就真的成了进士了。 这证明顾廷烨真是个天才,文成武就,半路出家考科举都如此牛逼。 可梁晓就是好奇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面对的是顾廷烨这个好兄弟,梁晓不用多想,直接问出口了。 顾廷烨先是扭扭捏捏地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被梁晓逼得紧了,才不得不吐露真言:“我要让我父亲知道,没有他,我一样能当官。就算是考科举,我也一定能名列三甲!” 梁晓顿时全明白了,按照前世心理学的说法,这是“弑父情结”的变种,或者叫吃饱了撑的。 抬手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梁晓违心地赞了一句:“二郎有志气!我支持你!” 顾廷烨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以为梁晓会骂自己,他知道自己此举多少有些离经叛道。 梁晓笑道:“反正你还年轻。” 顾廷烨怒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你给我等着!” 两个年轻人又笑闹起来。 …… 进入扬州地界后,吴大娘子就把梁晓叫了过去,打算再嘱咐一番。 “下聘过后,我和你父亲就回汴京了,你独自一人留下来,这是你第一次办差事,一定不能大意……” 梁晓能感受到吴大娘子的一片慈母之心,虽然心中无奈,但还是很认真的答应了下来。 吴大娘子又说道:“虽然今日之后,盛家姑娘就算是你的媳妇了,但毕竟还没有拜堂成亲,你一定要注意,不要有违礼之举!” 所谓的“违礼之举”,就是婚前X生活的文雅说法。 梁晓差点咳出声来,他亲妈这脑回路!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把他当什么人了?! 吴大娘子有自己的顾虑,下聘过后,儿子独自留在扬州,肯定会被盛家照顾,盛家对这对小情人的日常接触,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血气方刚,日久生情,又是合法夫妻,真要是自家儿子强迫他媳妇,非要……其实也没什么,就怕万一被发现了,两家人的名声都会受损。 吴大娘子生怕因为这样的阴私事,让儿子被皇帝厌弃,毁了大好的前程! 为了安亲妈的心,梁晓就差指天为誓了,好说歹说,才让吴大娘子放过了他。 至于永昌伯,这位爷是个甩手掌柜,根本不会想到要嘱咐儿子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虽然在船上住得不如家里舒适,但也还可以了,毕竟他的座船很大也很稳,还算不错。 不用到兵营里打卡上班,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永昌伯就觉得这是神仙日子了。 想到自己已经到了扬州,永昌伯对天下闻名的“扬州瘦马”很是向往,可想到自家大娘子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在当地玩耍的,又连连叹气。 不过永昌伯可不敢违逆自家娘子的意愿,只得盖上被子翻身再睡一觉。 …… 永昌伯府的船队接近扬州城时,盛家就已经得了消息。 盛家嫡长子盛长柏得了父母之命,前往码头守候。 因永昌伯府是来下聘的,即便永昌伯府的门第远高于盛家,盛紘和王若弗两人也是不能去码头亲迎的。 结亲无论背后到底是谁家更主动,放在台面上,都必须是男方求着女方。 所以才会有“一家女,百家求”这种俗语。 永昌伯夫妇已经在船上梳洗打扮过了,两人相携着下了船,上了码头。 梁晓跟在父母身后,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做,他只需要保持微笑就好了。 盛长柏在永昌伯府下人们的引导下,来到近前,直接一揖到底,同时自报家门,“盛长柏,拜见诸位长辈。” 永昌伯不用看自家娘子,都知道该自己表现了,忙亲自伸手将盛长柏捞了起来,开始夸人。 “贤侄太见外了,快快请起,让我好好看看……果然是一表人才!” 盛长柏今年十五岁,身长玉立,只看外表就很让人有好感,同时他还是十二岁中秀才的天才读书人。 永昌伯只需要将盛长柏做过的事说一遍,就足以起到夸人的效果,而且效果极佳。 盛长柏坦然接受夸奖,按规矩自谦了几句,同时也在观察自家大姐姐未来的的公婆和夫君。 见永昌伯夫妇和蔼可亲,站在他们身后的梁晓英武不凡,盛长柏终于完全相信了自家父亲对未来亲家的描述,心中彻底放下心来。 在盛长柏的带领下,永昌伯府一行人登上了早就守候在码头的马车,前往盛家的居所。 而在他们的身后,聘船靠岸,诸多珍贵物品流水一般被运了下来,也装上了马车,跟着永昌伯府一行人前往盛家。 永昌伯夫妇亲自到扬州下聘,还带着梁晓这个传说中的垂拱殿侍卫,这是扬州城当下最热门的话题。 诸多扬州官眷或亲临码头边的酒楼围观,或派人来打探消息,总之,整个扬州城都在关注着永昌伯府一行人。 见盛家不是在吹牛,永昌伯府真的来了,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泛酸,觉得盛家走了大运,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 …… 盛家,正门。 为表郑重,盛紘和王若弗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将永昌伯府一行人迎到了寿安堂,去见盛老太太。 盛老太太是女方家眷,上了年纪,又是长辈,虽然身上只有六品敕命,还是值得永昌伯夫妇主动拜见一下的。 梁晓跟在父母身后,还是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跟着走就行了。 到了寿安堂,梁晓给盛老太太见礼后,刚一抬头就看到盛老太太身边站着的四个姑娘,最大的那个年纪和自己相仿,其余三个都是八九岁的样子。 梁晓心知这就是盛家的四个兰了,已经及笄的那个,就是他的媳妇盛华兰了。 他在宫里混了几个月,早就练出了极强的观察能力,只看了一眼,就看清了华兰的长相。 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个大美人! 梁晓顿时心花怒放! 第21章 投壶对赌 盛华兰比梁晓还要小一些,这个年纪的少女,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气息,就没有不好看的。 而盛华兰的姿容在同龄人中也是拔尖的。 少女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穿了一身鲜亮颜色的衣裙,却不显得艳俗,反而带着一股温婉可亲的江南仕女的味道。 梁晓在心中感慨,这就是气质的重要性,他这个未来媳妇气质极佳,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让人不自觉地想到“亭亭玉立”四个字。 他还注意到,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板着面孔,眼观鼻,鼻观心,显然是害怕自己偷看未来老公被发现,但她微红的脸颊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以上就是梁晓刹那间看到的画面,可见他在宫中很有长进,观察能力极强,他媳妇就没有他这份能力与自信。 不知为何,梁晓觉得自己媳妇真是可爱,好想抱在怀里挑逗一番,把她逗破防。 和梁晓猜测的一样,未来夫君到了,盛华兰很想看上一眼,看看要和自己相携一生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像自家父母说的那样优秀。 可她害怕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害怕自己脸红被发现,给自己家丢人,于是只能强迫自己放空大脑,千万不要去看。 却不知道,她这副反常的样子,被几乎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吴大娘子也是第一次见盛华兰,和梁晓不同,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 只看了一眼,吴大娘子就喜欢上了。 作为长袖善舞,硬生生以女子之身撑起一座伯府的“女中丈夫”,吴大娘子的眼力极为老辣,光是看面相,就能将一个人的性情猜得七七八八。 她这个四儿媳,性情柔顺,可能还有些懦弱,不过不打紧的,自己可以教,时间还长着呢。 最为重要的是,不是能说会道,掐尖要强的那一类人。 这就很好。 至于永昌伯,他没这个能力,也对自家儿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不感兴趣,或者说充分相信他自己的媳妇。 永昌伯夫妇来拜见盛老太太是礼数,盛老太太也不敢拿大,早已经站起身来,和永昌伯夫妇寒暄。 双方都是极为满意的。 盛老太太和王若弗,对梁晓的了解都只出自盛紘之口,如今亲眼见了梁晓,她们是长辈可以随便看,自然要仔仔细细的打量。 两人一样,都是越看越满意,不提出身和前程,只看相貌和行止,就是一等一的好。 盛老太太和吴大娘子在汴京有过一面之缘,就携手坐在了一起,其他人散座在一旁,谈笑起来。 王若弗将自家的孩子唤至身前,一一向永昌伯夫妇介绍。 在外人面前,王若弗并没有表露出对林噙霜子女的厌恶,表现得一视同仁,很有风范。 吴大娘子将重点放在盛华兰身上,其他几个孩子都是一扫而过。 华兰之外的三个兰,年纪太小,现在还看不出前程来。 盛长枫已经十三岁了,算是半个大人,却样样不如盛长柏,只看神态,就让吴大娘子不喜,但也笑着夸了几句。 虽然下聘只是两家人之间的私事,但按照时下的习俗,女方这里也需要大摆宴席,宴请当地有头有脸的官员及家眷。 盛紘和王若弗要出去招待客人,永昌伯夫妇并梁晓也需要陪同露个脸。 盛老太太将永昌伯夫妇送出了大门,让家里年纪小的孩子们出去自己玩耍,偌大的寿安堂内就只剩下盛老太太和华兰两人了。 看着华兰绯红的脸颊,盛老太太打趣道:“可算是见着了,华儿可还满意?应该不会再睡不着觉了吧。” 刚才两家人认亲时,华兰终于等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看未来夫君的机会。 虽然不敢多看,但梁晓英姿勃发的样子还是印在了她的心里。 盛华兰闹了个大红脸,撒娇道:“祖母,您也拿我开玩笑。” 盛老太太笑了笑,说道:“亲眼看见姑爷,我也就放心了,姑爷真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和姑爷好好过日子。” 盛华兰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用力点了一下头,说道:“祖母放心。” 虽然今日之前,盛华兰被祖母按着灌输了一大堆很煞风景的婚后注意事项,重点是姑爷纳妾该怎么应对。 可真见到了梁晓,盛华兰就又暂时忘记了婚前培训的内容,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中。 …… 永昌伯府的船队靠近扬州后,顾廷烨就弃舟登岸,骑上快马,直奔白家。 白家老爷子身体状况很糟糕,时日无多了,但眼下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顾廷烨陪外祖父待了两日,见外祖父精神状态还好,就暂时离开,来参加好兄弟梁晓下聘的宴席。 为了避免出风头,顾廷烨化名“白烨”,混在永昌伯府一行人中,并不显眼。 梁晓是这次宴席的主角之一,顾廷烨不愿去打扰他,所以独自一人在盛家的庭院内闲逛,自己找乐子。 走了几步,顾廷烨见几个十来岁的少年聚在一起投壶。 顾廷烨眼前一亮,他早就听说扬州这边的投壶规矩和汴京不同,却从没有亲眼见过,如今得了机会,哪里肯放过,于是踱步来到投壶的场地外围,开始围观。 看着看着,顾廷烨有些技痒,于是在场上的对局决出胜负后,主动出声,想要参与其中。 刚刚获得胜利的是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他满脸的骄横之色,手上颠着刚刚赢下的钱袋,斜眼看着眼前的顾廷烨。 他见顾廷烨虽然眼生,但身上的衣饰极为不凡,所以没有拒绝,而是说道:“当然可以,只是不能白陪你玩一场,要有彩头的!” 顾廷烨秒懂,这是要对赌,他不是个好赌之人,但为了体验一把扬州规矩的投壶,也对下赌注不排斥。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随手扔在了地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骄横少年见状,也不去翻看落在地上的钱袋,只是示意顾廷烨上场。 “这人是谁?竟然敢主动挑战盛家三郎?” “三郎投得一手好壶,整个扬州城也找不出几个比他强的人,他姐姐嫁人,他倒是趁机发财了!” 顾廷烨耳力极好,将四周的窃窃私语尽数收入耳中,也大概知道了眼前这个骄横少年的身份。 盛家的三郎,梁晓这个家伙的小舅子。 在壶前划定的位置站好,顾廷烨还未有所动作,就听盛家三郎说道:“你先来!我让你一个回合!” 顾廷烨听了,不禁莞尔一笑,他对自己的投壶技艺十分自信,虽然对手是梁晓的小舅子,他也不打算留手,不过是宴会上的玩乐罢了,赢了对方也不算落了主人家的面子。 于是,顾廷烨抬手拾起一支箭矢,大臂和小臂协同用力,将其送出。 下一个瞬间,箭矢就十分轻巧地飞入壶口中。 投壶场四周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第22章 你拿我兄弟的聘礼下注? 扬州的投壶规矩确实与汴京不同。 但都是投壶,自然是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如何算分,比的都是准确度,只要投得比对方准,自然就立于不败之地。 所谓投壶,其实原理是和射箭相通的,脱胎于实用的技艺,演变为一种礼仪性的活动。 顾廷烨骑马射箭都能做到百发百中,出现在投壶赛场上,无异于豺狼跳进了羊圈,可以大杀特杀。 三轮过后,顾廷烨三投三中,盛长枫三投两中。 盛长枫终于发现自己这一回的对手强得可怕,但比赛已经开始,赌注都已落地,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坚持。 可是在绝对实力面前,发狠根本没有用处。 盛长枫在投壶上面挺有天赋的,所以才在投壶场上占据主导地位,并不是因为他是主人家的少爷。 顾廷烨下场前,盛长枫已经赢了不少场,地上也积了许多值钱的物品。 为表豪横,盛长枫没有小家子气的收走一部分财物,然后再与顾廷烨赌。 因为他对自己的投壶技艺十分自信。 然后,他就输了,输给了顾廷烨,输得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顾廷烨的手极稳,百发百中,只用最基础的手法,就获得了胜利。 看着眼前满脸震惊之色的少年,顾廷烨摇摇头,正要说什么,就被对方出言打断了。 盛长枫从怀中又掏出一只钱袋,扔在了地上,恶狠狠的盯着顾廷烨,怒道:“我不服,再来!” 顾廷烨是什么人?就算在汴京城里也是一等一的混世魔王! 他原本打算收手,去别处转转,如今见盛长枫这般盯着自己,顿时改了主意。 当下顾廷烨和盛长枫两人又开了一局。 胜负是没有悬念的。 顾廷烨又赢了! 这一次顾廷烨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冲着盛长枫痞了痞气地笑了一下,说道:“你还有能下注的东西吗?有的话,爷再陪你玩一玩,没有的话,这些东西可就都是我的了。” 盛长枫脸色发白,他还未成年,还在家里领月例银子呢,亲娘林噙霜虽然会贴补他一些银钱,但也并不多。 地上的财物,加他刚从怀中掏出来的钱袋,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他本打算趁着这次宴会,靠自己的投壶技艺再赢一些银钱傍身,可万万没想到,遇上了对面这个煞星,全都输光了。 盛长枫输红了眼睛,他可不光损失了银钱,还丢了大脸,他已经从同伴的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知道他们心里肯定是在嘲笑自己。 众所周知,赌徒心态要不得,一旦赌鬼附体,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盛长枫大脑中名为理智的弦断了,他冲着顾廷烨大喊道:“自然是有的!我们再来一局!” 顾廷烨有些不耐烦了,哼道:“你的赌注呢?在哪里?先下注!” 盛长枫指向院子最中央的位置,指着堆在那里如小山一般的聘礼,大声道:“这就是我的赌注!我们一样一样的赌!”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围观的少年人中,和盛长枫关系还行的,想要拦上一拦,伸手拽住了盛长枫的袖子,却被已经上头的盛长枫直接甩开了。 顾廷烨的脸色变得最为彻底,他原先还觉得盛长枫是梁晓的小舅子,也算是自己人,教训教训也就算了。 可现在盛长枫竟然口出狂言,竟然要拿自家兄弟娶媳妇用的聘礼当赌注? 顾廷烨冷笑一声,说道:“我竟不知,永昌伯府给盛家的聘礼,盛家三郎竟然能做主,还拿来打赌?” “来人!去把盛大人请过来评理。” 出发之前,梁晓劝顾廷烨多带护卫,顾廷烨听进去了。 顾廷烨下令后,他身后数名膀大腰圆的护卫一拥而上,将这几个少年直接拿下,同时捂住了他们的嘴。 事涉自家兄弟的婚事,顾廷烨很是冷静,知道不能闹大。 …… “大娘子!大事不好了!三哥儿和客人玩投壶,竟然要拿今日的聘礼下赌注!现在被客人按住了,让咱们家派个能主事的人去说话!” 王若弗正在和参加宴会的官眷们谈笑风生,刚一扭头,就被心腹女使告知了这一噩耗。 无异于被晴天霹雳命中,王若弗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连忙抓住报信的女使的手,急声问道:“那客人是谁?” 女使神色慌张,也知道大事不好了,“大娘子,那客人是跟着永昌伯府一道来的,似乎是姑爷的好友。” 王若弗虽然此刻恨盛长枫恨得要死,但还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件事悄无声息的按下去,不要宣扬出去,影响到自家女儿在婆家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与盛长枫赌斗的竟是姑爷的好友,这就意味着,这事瞒不下去了,姑爷肯定会知道。 “这个小畜生!” 王若弗骂了一句,一面叫人去找盛紘,一面急匆匆的赶往事发地,想要尽量挽回损失。 此时王若弗也顾不上仪态了,扶着女使飞一般的跑了起来,不多时就赶到了投壶场地,在角落里看到了脸色煞白的盛长枫,以及站在他边上,按着他胳膊的眼生青年。 喘了几口气,王若弗正要上前解释,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爆喝,“你这个畜生!竟然如此的肆意妄为!” 王若弗听出了这是盛紘的声音。 扭头看去,就见平日里极为疼爱盛长枫的盛紘,周身带着怒气,直接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先是狠狠的抽了盛长枫一巴掌,然后又抬腿将盛长枫踹翻在地,还不解气地补了几脚。 王若弗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这事确实是他们盛家不对,但也只是丢人吧,应该不算大事吧,为何自家夫君如此的暴怒? 就在这时,刘妈妈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凑到她的耳边,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娘子,我想起来了,永昌伯府的聘礼中,有一副官家亲笔写的字。那是官家看中咱们家姑爷,给添的东西,也算是聘礼……” 不用刘妈妈继续说,王若弗就全明白了。 此事当真是可大可小,拿聘礼下注,就相当于拿官家亲笔写的字下注。 真要是上纲上线的话,这叫——大!不!敬! 王若弗直接瘫在了刘妈妈的身上,只觉得自己真是命苦。 盛紘毕竟是当官的,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暴怒,直接对盛长枫这唯二的儿子拳打脚踢。 先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 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盛长枫又确实犯了大错。 顾廷烨原本并不想管,可见盛紘似是气急了,似乎是想直接将这个逆子打死,这下他不能不管了。 顾廷烨这个人,其实内心还挺良善的,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人间惨剧,于是下意识的出手拦了盛紘。 第23章 影帝盛紘 永昌伯府的聘礼抵达盛家后,就有声音洪亮,气力绵长的壮汉,站在大门口,大声朗读永昌伯府提供的的聘礼单子。 这是时下的风俗,将聘礼一一念出来,显示男方家的诚意。 等到女方送嫁后,新妇的嫁妆单子同理,也要找人大声读出来。 永昌伯府送来的聘礼中,最为出彩的不是那些金玉珠宝,也不是那一对聘雁,而是一副简简单单的字帖。 其上只有四个大字,若论书法,也只能算是中上水平。 可这字是皇帝亲笔所写,顿时就让这幅字变得不一样了,可以称之为无价之宝。 这件聘礼被念出来后,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想要亲眼看看天子的字迹,其中甚至包括盛紘的上司,现任扬州知州。 盛紘的同僚们,原本就对他能和伯爵府联姻极为羡慕,如今更是羡慕得双眼都充血了。 只看这幅字,所有人都知道盛紘的女婿,是官家的宠臣,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盛紘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大笑出声,但他微眯着眼睛,不停地捋须,任谁看了,都会知道他得意至极。 此时此刻,盛紘觉得自家的前途一片大好,嫡长子认真好学,早早中了秀才,嫡长女更是许给了皇帝心腹宠臣做正妻。 然后,盛紘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闷棍险些砸晕了。 他心爱的女人林噙霜给他生的儿子,平日里他极喜爱的盛长枫,给他惹了大麻烦,天大的麻烦! 这个逆子竟然说要拿聘礼与人赌斗,对方还是永昌伯府带来的客人。 盛紘毕竟为官多年,思维敏捷,政治素养过硬,只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其中的关节,就是聘礼中那一副官家亲笔所写的字帖。 若无这副字,此事最多最多只能说盛长枫年轻气盛,输红了眼,说了赌气之语。 与他赌斗的客人不应,这事也就过去了,顶多让盛长枫的风评变坏一些,对盛家本身几乎没有影响。 可聘礼中偏偏有这么一件要命的东西,刚刚还让盛紘无比自豪的事物,如今却变成了催命符一般的存在。 此事若处理不好,盛家不仅会和永昌伯府交恶,甚至盛紘和盛长柏两人的前途也都会受影响。 由不得盛紘不急。 …… 盛紘表面上怒气冲冲,旁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实际上这些都是假象。 盛紘一路之上都在仔细观察四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等他来到投壶场时,见此地已经清场了,一个很眼生但贵气逼人的青年,带着数名膀大腰圆的卫士,如抓小鸡崽一般,控制住了盛长枫及其他几个少年。 盛紘顿时心里有谱了,知道对方并不是存心找茬,甚至可能是被殃及的池鱼。 如今最为重要的,就是表明立场。 盛紘上来后就对盛长枫拳打脚踢,拳拳到肉,踹脚也是本着盛长枫的胸口去的,没有一丝表演的成分。 他也确实对这个逆子心里有气,想要好好教训一顿,此事说破大天去,也是盛长枫惹出来的祸事,与他人毫无关系。 盛长枫已经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见到盛紘后,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父亲饶命!父亲饶命!” 盛紘却如同听不见一般,拳头雨点一般落在盛长枫的身上,一边挥拳,还一边大喊:“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打死你这个畜生!” 但若说盛紘真想要当场打死盛长枫,也是不能够的,他家里六个孩子,四个是女孩,只有两个儿子,盛长枫就是其中之一。 为子嗣计,他也要留着盛长枫。 况且他还没有恨到那个份上,到底是他与心爱的女子爱情的结晶——盛紘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他这是在演给这个“白烨”看的。 盛紘心里已经做了两手准备,若这个白烨上道,出手阻拦自己,那自然最好。 可若是这白烨不上道,或是冷眼看自己表演,那他再打几拳后,就只能改成打自己了,一边打自己一边喊“天爷”,虽然这样更丢人了,但也只能如此了。 顾廷烨如今还不到十八岁,虽然文武双全,但为人做事还非常稚嫩,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愤怒中带着绝望的中年男人”是一只老狐狸,在给他演聊斋呢。 他只是有些感同身受,毕竟他爹打他的时候,和如今盛紘的样子挺像的,并且他也觉得盛长枫罪不至死,于是下意识的出手阻拦,彻彻底底的中了盛紘的圈套。 虽然顾廷烨已经挡在了盛紘和盛长枫之间,但盛紘还是做戏做全套的,想要越过顾廷烨继续打人。 “世叔息怒!世叔息怒!罪不至死!真的是罪不至死!” 顾廷烨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盛紘算计得明明白白,还在这里真心诚意的劝阻。 如此又折腾了几下后,盛紘才“逐渐恢复理智”,停了下来。 “贤侄真是通情达理,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戏演上瘾了,盛紘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在了顾廷烨身上。 顾廷烨连忙扶他坐下,还给他顺气。 其实,顾廷烨原本的打算是,将此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先给自家兄弟出口恶气,然后再假装看在梁晓的面子上放过盛长枫。 梁晓现在对此事还一无所知,顾廷烨没让人去叫梁晓,他觉得让梁晓和盛紘这对翁婿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实在是尴尬。 而顾廷烨自己就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了,这盛紘又不是他的岳父。 可顾廷烨并不知道,盛紘走进投壶场,见他专门清场了,就看出了他的全部算计,故意给他设套。 现在,顾廷烨见盛紘一副随时可能被气死去见先人的样子,也不敢恐吓他了,都已经设计好的话术只能抛到脑后去了。 顾廷烨一边给盛紘顺气,一边劝道:“世叔不要往心里去!小侄是梁晓的至交好友,肯定不能让世叔难做,此事已被小侄及时按下了,知道内情的也就这几个小孩,我待会就带着他们出去‘玩耍’。 “等过了今晚,我再将他们放回来,世叔放心,小侄一定好好‘招待’他们,必不让他们回来乱说……就算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回来后胡说八道,也不过是些疯言疯语,成不了气候。” 盛紘听了,暗道这个白烨竟已将此事安排得妥妥当当,是个人才。 然后,又暗暗得意,觉得这白烨是人才又如何,还是太嫩了,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与此同时,盛紘脸上老泪纵横,用力握着顾廷烨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让顾廷烨甚至产生了一丝愧疚,心想自己最开始的安排是不是太吓人了,若真把梁晓的岳父吓坏了,反而不美。 而在这一老一少的不远处,王若弗看了一出好戏,嘴巴张的大大的,从始至终都没有闭上过。 第25章 盛华兰的嫁妆 一个时辰之前。 盛家,寿安堂。 盛老太太正拉着华兰说话,对外面宴会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你的性格最是和顺,又坚韧,有盘算,我是放心的,但嫁妆压箱底,还是越多越好。” 盛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让女使抬上来几只小箱子,放到桌子上一一打开。 盛华兰站起身来去看,见箱子里分门别类的放了不同的事物,左边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金条,金条上没有任何花纹,突出一个朴实无华、简单粗暴。 中间的箱子,里面都是首饰珠宝,做工极为精细,显然都是大家之作。 右边的箱子,里面摆放着一叠叠的纸张,都已经泛黄了。 盛老太太略过其他两只箱子,指着最右边的箱子,对华兰说道:“你母亲给你准备的嫁妆,已是不薄了,但咱们家现在远离汴京,没办法给你在汴京买地买房,还是差了些,就由祖母给你补齐吧。 “这些田地还是我当年出嫁时,我父亲给我置办的,在玉清观旁边,都是最上等的水田,更难得的是连成一片,建了两个庄子,方便管理……剩下的,是零零散散的十几家铺面,也都交给你了,你自己找人经营也罢,租出去收租子也罢,也是一笔零花钱。” 汴京是大周的都城,地价极高,汴京周边连成一片的田庄更是有价无市。 盛华兰心里清楚,只这些地产,就比盛家公中给自己准备的嫁妆,还要值钱。 细细看了一遍,盛华兰嘴角噙着笑意,眼中却多了一丝担忧,喜的是祖母对自己的疼爱,忧则是担心祖母给了自己这么多东西,恐祖母被父亲以及林小娘那一系的人暗中埋怨。 自己出嫁了,祖母还要在盛家继续生活的。 “祖母,公中给孙女准备的嫁妆,已是极为丰厚了,说句到家的话,将来家里分家,枫哥儿能分到的家产,也未必有我的嫁妆多。就算嫁的是伯爵府,孙女心中也是有底气的。 “桌上这些,孙女实在是不能要了,您还是……” 盛老太太听了,很不高兴,对华兰说道:“快别说了,你什么意思,我都知道,不碍事的,你父亲也没那么小心眼,你只管收下!” 哪怕盛紘只是个庶子,可他是盛老太太如今唯一的儿子,盛老太太和娘家又断了联系,等她百年之后,她的嫁妆不给盛紘还能给谁? 封建社会,女儿算是外人,女儿出嫁后就更是如此了,除了极特殊的情况,女儿的嫁妆和娘家就没有一丝关系了。 就算是疼爱女儿的人家,也少有像盛家这样,给女儿的嫁妆准备得像是分家一般,连田庄都往里面加。 盛老太太的嫁妆是特例,他爹没儿子,几乎把一座侯府掏空了给她陪嫁。 所以华兰有此担忧,害怕自己父亲对祖母产生不满。 最后还是盛老太太装作生气了,才让华兰收下了。 就在这时,外面来报,说盛紘来了。 盛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知道,若是没有出变故,盛紘应当在外面待客,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快让他进来!” …… 盛紘对盛老太太又敬又怕,事涉盛老太太亲自养大的华兰,盛紘不敢隐瞒,回到宴会上应酬了一番后,就寻了个空子前往寿安堂。 见华兰就站在盛老太太身旁,盛紘心中十分愧疚,对嫡母说道:“母亲,儿子想和您说几句话,华儿,你……” 盛老太太淡淡地道:“华儿都快出嫁了,没什么可瞒着她的,你说吧。” 盛紘有些犹豫,“母亲,是和梁家……” 盛老太太坚持己见,“我知道,若不是和梁家有关,你也不会这样火急火燎的来我这里,我还是那句话,华儿都快出嫁了,什么都听得。” 虽然还不知道是何事,但盛老太太已经打定主意不瞒着华兰,都是大姑娘了,必须立起来,自己不可能护她一辈子。 盛紘无奈,只得将盛长枫惹出来的事说了出来。 说话的同时,盛紘不敢看母亲和女儿的眼睛。 盛老太太听了,脸上满是寒霜,冷声说道:“你教的好儿子!” 盛紘羞愧得想钻进地缝里。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华兰,声音柔和了一些,问道:“华儿,你也都听到了,你来说说,这事怎么办?” 华兰很委屈,今天她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君,见是个英俊温柔的同龄人,就心中喜欢上了,想到自己即将嫁得良人,更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蜜。 可这还没过多久,父亲就和她说,出事了,她弟弟要拿她夫家送来的聘礼下注赌斗,还被她夫君的好友逮到了,她的夫君肯定会知道,她的公婆也可能会知道。 华兰的眼眶瞬间红了,六神无主,她看向自己的祖母,口中说道:“孙女全听祖母您安排做主。” 盛老太太摇头道:“今日你还是家里的大姑娘,明日便是梁家的四大娘子,日后这种事,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你已经不能听我的了,从此刻开始,你自己拿主意。” 盛华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做了十几年的闺中少女,早就形成了在家听祖母和父母的惯性。 可看祖母的脸色,华兰就知道祖母是认真的,自己再也不能逃避了。 华兰轻咬红唇,想了片刻,说道:“祖母,等到宴会结束了,把……梁家四郎请过来,我亲自向他道歉……他要怎样就怎样,全听他的。” 华兰的声音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说到最后,已经变得极为坚定。 盛紘听了,连声道:“不可!这可不行!” 盛紘只是来和嫡母通个气的,不能让嫡母被蒙在鼓里,也不给嫡母埋怨自己瞒着她的机会,可自从他踏进寿安堂的大门开始,事情的发展就不受他的控制了。 按照盛紘的想法,就该大家都装作无事发生,就算姑爷对自家、对自家女儿有了些许不满,肯定也不会不娶的,将来日子还长着呢,自然可以徐徐图之。 盛老太太瞪了盛紘一眼,说道:“你多大的人了,犹犹豫豫的,还不如你女儿呢!” 盛老太太赞许地看了华兰一眼,她也是这样想的,认为应当快刀斩乱麻,直接将此事撕掳清楚。 否则,此事现下可能只是在姑爷心里扎了一根刺,若是迟迟不拔出来,可能就会长脓生疮,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盛老太太拍板道:“就按华儿说的办,只是,这毕竟是我们盛家的事,怎么能让华儿给姑爷道歉呢,还是我来吧。” 盛紘只得答应稍后请梁晓过来,但还是说道:“母亲,到时候还是我来说吧。” 盛老太太摇头道:“不,还是我来吧,此事是咱们家理亏,还是郑重一些吧,也让姑爷知道咱们家的诚意。” 第26章 盛长枫挨打(今日5K,求追读!) 一个时辰之后。 梁晓听了盛老太太道歉的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不敢看自己的盛长枫,再联想到突然离席的顾廷烨,直接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十有八九,是原剧的惯性还在,顾廷烨和盛长枫还是聚在了一起投壶,盛长枫可能提到了要拿聘礼做赌注。 原剧中顾廷烨是因为和盛家非亲非故,才会和盛长枫比投壶赢聘礼的,对于他来说,盛家丢不丢人与他何干? 但是如今,要娶盛华兰的是梁晓,盛家是梁晓的岳家,梁晓相信顾廷烨肯定不会让自己丢人的。 再有,如今和原剧不同,聘礼中有一副官家亲笔写的字,梁晓觉得顾廷烨肯定明白轻重,就算和自己不是朋友,也不敢应战的。 盛家如此郑重,应该也是考虑到这幅字的影响,害怕自己家生气。 不过,宴会上没有闹起来,一切就都好说了。 事情全都串起来了。 不过梁晓却装作不知,先说了一声“不敢当”,然后就听盛老太太给他讲述整件事情,果然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盛老太太再次向他道歉,盛紘也跟着起身致歉。 梁晓知道该自己表演了,于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老太太也忒小心了,实在是折煞我了……不过是长枫哥儿不懂事,不碍事的。” 其实梁晓内心一点都不生气,他对盛家的了解,可能仅次于盛家人,他早就知道林小娘、盛长枫、盛墨兰等不让人省心的人物,早有心里准备。 只是综合考虑,盛华兰的颜值,盛长柏的前景,以及盛家的主角光环,让他决定还是选盛家做岳家。 可他不得不表达一下不满,否则,盛家人肯定会觉得他好说话,看轻他。 这是人之常情,不得不防。 梁晓想让盛家做自己的助力,至少不给自己拖后腿,可不是来给盛家当保姆的。 眼下没有了外人,盛华兰没有了顾忌,一直看着梁晓。 见梁晓这副勉强的笑容,华兰的眼圈更红了。 梁晓也在注意华兰,挺心疼自己未来媳妇的,这确实是无妄之灾。 盛老太太又说道:“晓哥儿放心,我们家老三犯的错,我们一定严惩,绝不姑息,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盛紘跟着道:“冬荣,把他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梁晓象征性的劝了劝,盛紘当然不会听。 于是梁晓就不说话了,他心说这是他媳妇的亲妈的死对头的儿子,说是亲弟弟,实际上关系还不如普通人呢,他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盛长枫又开始求饶了,盛老太太和盛紘都当听不见,不知道是不是盛长枫觉得求梁晓最无用,没有对梁晓求饶,让梁晓乐得轻松看戏。 盛紘的长随冬荣,出身打板子世家,继承了家里的绝活,盛家打板子的活都是交给他的。 见无人出来求情了,冬荣知道自己有活干了,当下极为熟练得将盛长枫捆在长凳上,取了自己祖传的板子来,开始动刑。 只一板子下去,盛长枫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又开始哭爹喊娘,他虽然是庶子,但也是养尊处优,被捧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般的折磨。 可惜盛家要给梁晓交代,盛长枫必须受了这顿板子。 五板子下去,盛长枫知道无人能来救自己了,只剩下单纯的惨叫。 就在这时,盛紘突然吼道:“冬荣,我没给你饭吃吗?怎么这般无力!给我用力些!再用力些!” 冬荣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耍的花招被主君看出来了。 林小娘通过心腹周妈妈给他许了好处,让他打板子的时候收些力,打得皮开肉绽就好,不要伤了内里。 冬荣觉得盛紘肯定不想让自己真打坏了盛长枫,乐得白得一份好处,却没想到竟被盛紘看破,还责怪于他。 当下冬荣可不敢收力了,结结实实的开始认真打板子。 梁晓下意识地看了盛紘一眼。 盛紘见梁晓看向自己,心中想的却是“果然如此”,他是知道冬荣的本事的,也知道冬荣没用全力,乐得装傻,可他又突然想到,梁晓是在宫里混得。 打板子的技艺,就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盛紘现在不敢肯定梁晓有没有看出冬荣在玩花活。 当着梁晓的面打板子,本身就是传达盛家的诚意,若是真被看出来耍花活,就又丢人还达不到目的了。 所以盛紘虽然开始心疼庶子了,还是咬着牙让冬荣用力。 这样打三十板子,盛长枫不死也会终身残疾的,盛紘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也知道等差不多了的时候,梁晓肯定会出声求情的。 这是两个混官场的男人的默契。 在场不在场的女人中,恐怕就只有盛老太太懂这些了。 盛长枫被打得哭爹喊娘,王若弗先是觉得快意,可她最是心软,刀子嘴豆腐心,看到后面竟是有些不忍了。 只是想到自己女儿受的委屈,就又攥紧了拳头,没有言语。 梁晓见盛长枫进气多,出气少,知道自己该有所表示了,他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岳父打死小舅子。 可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女声突然响起,一道粉红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主君!不能再打了!枫哥儿就要被活活打死了!他是您的亲骨肉啊!” 来人正是盛长枫的亲娘,林噙霜。 林噙霜心疼儿子,一直躲在寿安堂外面偷听。 她原以为贿赂了冬荣,打板子只是走过场而已,完全没想到一直向着林溪阁的盛紘,会让冬荣往死里打。 她不懂盛紘的打算,只是害怕儿子被打死。 见爱妾跑了出来,盛紘气急,怒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林噙霜直接跪了下来,哀求道:“主君,您看在……” “闭嘴!” 盛紘暴跳如雷,生怕林噙霜当着他女婿的面,说出什么丢人的话来。 当下也不怜惜林噙霜爱子心切,直接指挥家里的女使把她拖走。 为了消音,王若弗身边的刘妈妈贡献了一条手帕,堵住了林噙霜的嘴。 众女使见盛紘动了真怒,当下也不顾忌林噙霜平日里的威势,像拖麻袋一样,极为迅速的将林噙霜拖了出去。 林噙霜满脸的失魂落魄,直到此时还不明白,盛紘怎么突然对自己翻脸了,明明自己早就摸透了盛紘的喜好。 这还是梁晓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林小娘,结果这个原剧中戏份挺重的人物,硬是把自己整成了个丑角。 只能说,见识太浅薄了,一旦遇到后宅之外、或者说盛家之外的事,林噙霜就玩不转了。 王若弗觉得自己十几年都没有这般快意了,若非梁晓还在,她都想放声大笑了。 林噙霜这一打岔,让盛长枫又多挨了几板子。 梁晓叹了口气,上前从冬荣手中夺了板子,冬荣自然求之不得。 暴打主君的儿子,主君还让往死里打,冬荣出了一身冷汗,早就想扔掉这烫手的差事了。 “老太太,岳父大人,枫哥儿也得了教训,此事到此为止吧。” 梁晓直接对此事下了定论,然后陪着盛紘客套了几句,此事就算是了结了。 盛老太太见盛长枫趴在长凳上,连叫嚷的力气都没了,叹了口气,让房妈妈带着人将盛长枫送回林溪阁,再取金疮药给他疗伤。 梁晓见事情了结后,也无人请自己离开,就知道这是暗示自己留下来,当下也不出声,降低存在感。 果不其然,盛紘和王若弗仿佛没看见梁晓一般,向盛老太太问安后就告退了。 梁晓知道自己没有和华兰单独相处的机会,在盛老太太眼皮底下说几句话已经是盛家能接受的极限了。 盛紘夫妇告退后,梁晓突然动了起来,走到了盛华兰面前。 华兰原本低着头不说话,突然感觉面前人影晃动,吓了一跳,抬头却发现是梁晓,只觉得又害羞又委屈。 梁晓斟酌着词句,安慰道:“别哭了,我知道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也是被殃及的池鱼。” 华兰脸上的委屈消散了一些,想开口说话,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晓又靠近了一点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听话,千万别哭了,若是哭坏了眼睛,可就遭罪了。” 华兰知道梁晓是在关心自己,心中暖暖的,同时手中被塞了件东西。 “送你个小玩意,无聊的时候可以解闷,可千万不要再哭了……我会在扬州住一段时间,得闲了会来向你父亲请教书法的。” 潜台词是我会来看你的。 梁晓送出东西后,不等盛华兰回应,就向盛老太太辞行,而后转身往外走。 看着梁晓挺拔的背影,华兰心中的委屈瞬间全都消失了,觉得十分甜蜜。 扭身看向祖母,盛华兰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在祖母的注视下发生的,登时羞红了脸。 走出寿安堂后,梁晓长出了一口气,他早就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围观盛家内宅的糟心事,实在是无聊。 还好最后和华兰说上了话,要不然纯粹是浪费时间。 梁晓在心中盘算着,先回住处休息一晚,明天寻一些消肿的药膏送给媳妇,然后去找顾廷烨,问问今日之事,再让他帮忙安排一下,自己要和他外祖见一面,聊聊大周的盐政…… 第27章 华兰的心意 离开盛家后,梁晓在盛家管家的陪同下,来到了盛家为自己准备的这一处两进院子。 梁晓发现,盛家还非常贴心的给他配了人手,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拎包入住了。 他自己住了主屋,请来跟随自己的赵郎中住了仅次于自己的房间。 这位赵郎中是吴大娘子花费重金请来的,曾经做过军医,真身上过战场的那种,并且不仅擅长跌打损伤,其他医科也都懂一些,是个全才。 赵郎中年纪不小了,不想再混军营了,就来了汴京,本想开一家医馆,恰好遇到吴大娘子重金求聘,待遇极高,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得知赵郎中还做过军医,梁晓瞬间对其肃然起敬,不仅各项待遇拉满,还对其十分的礼遇。 在梁晓的计划中,他是肯定要上战场的,至少也要到边疆历练一段时间,这是入主中枢必不可少的步骤。 梁晓又很惜命,身边自然需要一个医术高超的“奶妈”。 原本梁晓对吴大娘子给找的郎中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想着先对付着用一段时间,同时骑驴找马,反正他还不急着上战场。 结果吴大娘子异常给力,梁晓自然大喜过望,这可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跟在梁晓身边的有四个小厮,梁晓也给他们分配了住处。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梁晓便洗漱了,早早躺下休息。 梁晓从小就自力更生,并没有退化到凡事都需要丫鬟伺候的地步。 同时他也不认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清晨。 梁晓按照自己的生物钟,早早起床,简单洗漱过后,就开始了晨练。 因客居扬州,没有演武场给他使用,就打了几套拳,活动活动筋骨。 梁晓刚一收拳,厢房的门就被推开,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去,向梁晓问好。 此人就是赵郎中,梁晓也笑着对其问好。 赵郎中捋了捋自己的短须,笑道:“四郎这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风,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梁晓摇头道:“赵先生太客气了,不过是随便活动一下。” 因为人才难得,梁晓对这位赵郎中以“先生”相称。 梁晓趁机询问赵郎中有没有消肿的药膏。 赵郎中笑道:“自然是有的,稍后我取来给四郎……只是看不出来,四郎还有温柔体贴的一面。” 两人早已经混熟了,梁晓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梁晓的小厮来报,“公子,顾家二郎来了。” 不等梁晓吩咐,顾廷烨就闯了进来。 赵郎中知道这两个年轻人肯定有话要说,趁机告辞,表示要到扬州城中随便转转,寻访名胜古迹。 等到赵郎中离开后,顾廷烨迫不及待地说道:“四郎,你猜我昨天做了什么?这下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梁晓没好气地道:“你与我那便宜小舅子投壶对赌,那小子不知死活,要拿聘礼与你赌。” 顾廷烨愣住了。 梁晓继续道:“二郎,你觉得盛家会做缩头乌龟,坐等你第一个将这事告诉我?” 当下梁晓将昨日经历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顾廷烨也将自己遇到的事说了,随即懊恼道:“早知道我昨日就让石头先和你说了。” 梁晓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不碍事的,盛家人也不敢耍花招,就是浪费了我半日时间,真是无趣。” “二郎,若是没有你,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了。” 顾廷烨瞪眼道:“酒呢?” 梁晓面不改色地道:“先欠着。” 趁顾廷烨还未发作,梁晓转移话题道:“二郎,你被我那岳父耍得团团转,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丢不丢人啊?” 顾廷烨:“……啊?” 梁晓冷笑道:“我那岳父,为官多年,一路升到扬州通判,又岂是会被这样一件事,吓得魂不附体的人?那是在唬你呢!你呀,太单纯了。” 顾廷烨的脸直接红了,又羞又怒,梁晓连忙顺毛捋,“二郎你这个人啊,吃软不吃硬,你这样迟早要吃亏的,跟你来软的,可未必是好人。” 梁晓暗指小秦氏,只是如今的顾廷烨还听不明白。 顾廷烨默然无语,缓了一会儿后,才表示受教了,转而问道:“这事要不要告诉令尊令堂?” 梁晓摇头道:“告诉他们?那是给我自己找麻烦,我可不想让他们对我媳妇有偏见,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反正他们也不会在扬州久留,你办事,我放心,他们在扬州时都得不到消息,等他们回汴京了,就更无从得知了。” 顾廷烨笑道:“你还真疼你媳妇,真想见一见,究竟是个怎样的美人,把你迷成这样。这还没过门呢,就疼成这样了。” 梁晓没好气地道:“说点正事吧,你外祖的身体怎么样了?能不能让我们见上一面。” 顾廷烨脸上的笑容收敛,答道:“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了,这两日状态不好,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若是状态好些了,我立刻通知你。” 梁晓默然,若是顾廷烨的外祖父没挺住,故去了,他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个熟悉盐务的“自己人”聊一聊。 顾廷烨很快就摆脱了悲观情绪,对梁晓说道:“罢了罢了,生死在天,再等等吧。走,咱们喝酒去,你请客。” 梁晓点头,“没问题,我请你。只是还要等一等,我去我父母那边看一眼。还有,我再去一趟盛家。” 顾廷烨:“?” 梁晓笑道:“自然是带上我那正经的小舅子,你与他肯定谈得来。” 说的自然是盛华兰嫡亲的兄弟盛长柏。 原剧中顾廷烨和盛长柏两人,就是在袁家下聘时,不打不相识,成为了至交好友。 如今梁晓来盛家下聘,顾廷烨为了帮梁晓平事,很早就带着那几个少年离开了盛家,错过了和盛长柏结交的机会。 梁晓还是想趁机撮合一下两人,毕竟这两人也算是《知否》的官配(其实是邪教,划掉)。 …… 盛家,寿安堂。 盛老太太正拉着盛华兰说话。 想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姑娘即将出嫁,盛老太太愈发的不舍,只要醒着就几乎不让华兰离开自己的视线。 盛老太太唯一的亲生孩子没长大就夭折了,盛紘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并不是她养大的。 盛华兰其实是盛老太太唯一亲手养大的孩子,说是孙女,实际上盛老太太是把华兰当成了自己的“闺女”来养的。 小棉袄要嫁人了,盛老太太自然是高兴,但也非常不舍。 华兰劝说道:“祖母,我家夫君代天巡狩,要在扬州待上三个月,母亲便和梁家商议,等夫君返京时,让女儿跟他一起走,所以孙女还能陪祖母待上三个月呢。” “祖母就算是不舍,也先收起来吧。” 盛老太太啐了一口,佯怒道:“你这死丫头,许了人家,胆子愈发大了,都来消遣你祖母了!还有,你管他叫什么?不叫梁家四郎了?” 华兰的脸又红了,小声说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嘛,再说了,梁家都来下聘了,父亲也收了,还能悔婚不成?他……就是我的夫君了。” 盛老太太心中又高兴又不舍,伸手捏了捏华兰脸上的婴儿肥,打趣道:“还没嫁人呢,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就在此时,房妈妈走了进来,笑着说道:“老太太,梁家四郎来了,送了件东西,就又走了。” 第28章 遇刺,反杀! 盛老太太故意问道:“送了什么东西?” 房妈妈看了华兰一眼,说道:“是消肿的药膏,说是给大姑娘的。” 华兰又红了脸,心中甜滋滋的。 虽然昨日才第一次见到梁晓,相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话都没说几句,但华兰还是不可抑制地将心思全都放在了梁晓身上。 这固然有他们是未婚夫妻的缘故,但也是因为梁晓待她确实很好,出了事不责怪她,还安慰她,送她小玩意解闷,现在还专门送了药膏。 只是,他不来见自己吗?为什么送了药膏就走了? 华兰莫名有些失落,于是忍不住问道:“夫……梁四郎去做什么了?怎么来了就走了?” 刚说出口,华兰就自知失言。 严格意义上讲,她和梁晓还没有成亲,叫“夫君”叫得有些早了。 她也只敢当着自己祖母的面说。 所幸房妈妈是盛老太太的心腹,不是外面的人。 房妈妈也是看着华兰长大的,笑着答道:“梁四郎叫上了咱们家二哥儿,出去喝酒了。” 盛老太太对华兰道:“姑爷对你是真上心,这是要找柏哥儿打探消息了。” 华兰到底还没有出嫁,未经人事,若论打趣,怎么比得过人老成精的盛老太太。 听了祖母的话,华兰直接红着脸跑了。 盛老太太指着华兰的背影,对房妈妈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华兰没想听,可祖母的笑声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让她跑得更快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华兰的心跳才放缓一些,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想道:“夫君对我如此上心,我也不能没有表示……我先给他缝个荷包吧。” …… 梁晓到盛家时,盛长柏恰好在家里温书。 若论本心,盛长柏是不想出去喝酒的,可邀约的是他未来的姐夫,他有心再探探梁晓的虚实,于是欣然应约。 等到盛长柏出来后,梁晓介绍他与顾廷烨认识。 得知眼前这人就是昨日帮了自家大忙的“白烨”,盛长柏肃然起敬,直接一揖到底,感谢对方出手相助。 顾廷烨不耐烦与文人相交,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又是梁晓的正经小舅子,于是笑着回应了,礼仪十分周全。 此次酒宴的地点是梁晓定的,顾廷烨想去船上饮酒,被梁晓随便找了个理由否了,另选了一处酒楼。 原因自然是防备可能出现的刺杀。 经过梁晓的劝说,顾廷烨此次来扬州,带上了一队护卫,这些人都曾经是他父亲宁远侯的亲兵,上过战场,见过血,都能够以一当十。 梁晓也是艺高人大胆,哪怕知道跟着顾廷烨可能被刺杀,也一点也不怕。 他的四个小厮,也都是他精心挑选、调教出来的,弓马娴熟,武艺不俗。 梁晓觉得以己方的阵容,没准能直接吓退暗中的杀手,毕竟他们这一伙人一看就不好惹。 就算对方还是孤注一掷,自己这一方也是胜算极大,还可以一劳永逸地帮助顾廷烨解决白家大郎这个疥癣。 原剧里没有明说,但在这个时间点,会找杀手刺杀顾廷烨的,除了白大郎还能有什么人?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些人都是北方汉子,不擅长船战和水战。 …… 梁晓等三人在包间中坐好,一边等着小二上酒上菜,一边随便闲聊。 顾廷烨和盛长柏才刚认识,不知道聊什么,饭桌上的气氛略有些沉闷。 此地是扬州城最高级的酒楼之一,小二训练有素,很快就将酒菜上齐了,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还帮忙关好了房门。 梁晓的小厮按照梁晓定下的规矩,先取了银针等事物开始验毒。 盛长柏和顾廷烨看得一愣一愣的。 顾廷烨无语道:“四郎,你也忒小心了吧。” 梁晓笑道:“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从弃船登岸开始,梁晓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毕竟他领了巡查江南的差事,万事小心为上。 验毒的小厮其实内心深处也觉得没必要,但他可不敢违逆梁晓的规矩,也不敢偷工减料,只是一边干活,一边腹诽自家公子。 结果这一次,还真出现了变化,小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又透着一股激动,小声说道:“公子,菜里被下蒙汗药。” 梁晓并不意外,看来白家大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毕竟财帛动人心。 下蒙汗药,看来还是畏惧自己这一方的硬实力。 对此梁晓早有准备,直接起身轻手轻脚的到门边转了一圈,返回后沉声吩咐道:“门口没有人,他们还不知道咱们发现了……调整状态,准备应战!” 梁晓的小厮自不必提,顾廷烨的护卫也知道自家公子和梁晓好得穿一条裤子,当下纷纷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梁晓又对顾廷烨和盛长柏说道:“咱们继续聊天,听我吩咐,咱们逐渐放低声音,来个引蛇出洞。” 顾廷烨面色如常,点头表示明白。 盛长柏有些慌张,但还稳得住,也跟着点头,倒是让顾廷烨对他刮目相看了。 可能是被梁晓的淡定所感染,众人都没有慌乱,各司其职。 梁晓举起一只空杯,对着顾廷烨和盛长柏笑道:“开始吧。” 虽然遇到这个突发事件,梁晓也没忘记他这次请客的目的——撮合顾廷烨和盛长柏。 梁晓故意将话题向着燕云十六州的方向引导,得到了这两人的热烈回应。 原剧中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之所以能成为至交好友,靠的就是两人都对燕云十六州不同寻常的热忱。 很快,盛长柏和顾廷烨也勾肩搭背起来,举着空杯子连连捧杯。 梁晓嘴角直抽,他是故意逗这两人玩的,没想到这两人也都是戏精。 他估算着时间,让三人的音量逐渐降低,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戒备着可能出现的刺杀。 突然,梁晓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脚步声,他对自己的耳力极为自信,肯定不是幻听,于是直接站起身来,给顾盛二人,以及他们的护卫比手势。 看到梁晓的动作,这些护卫及小厮全都训练有素地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抽出了兵刃。 梁晓轻声吩咐道:“分两个人出来,保护好盛二郎。” 梁晓敢带着盛长柏出来,自然有绝对的自信。 原剧里顾廷烨一个人,既要保护盛长柏这个文弱书生,又要对抗数倍于己方的杀手,最后也成功逃脱了。 由此可见,这伙杀手也就是能欺负普通人的水准。 又过了一会儿,包间外传来毫不遮掩的脚步声,听着至少有十余人。 梁晓低吼一声:“动手!” 第29章 一边倒的杀戮 十余名杀手聚集在包间门口,侧耳听着包间内的动静。 能够容纳二十几人宴饮的包间内,如今却是没有一丝动静,仿佛里面一个活人也没有。 杀手首领算算时间,觉得蒙汗药的药效早就起作用了,于是只当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转身对着身后的手下比了个手势,然后突然动了起来,撞开了包间的大门。 等待他的,却是裹挟着破空声的利刃! 梁晓对这伙杀手并不畏惧,但还是小心为上,将顾廷烨的护卫们安排在了迎战的第一排。 这几人都是百战老兵,配合默契,出手极为果决。 可怜这位杀手首领,在扬州的绿林中也算是一条好汉,如今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被削掉了一条胳膊。 站在这几名老兵身后的,是梁晓和顾廷烨,还有他们两个的小厮。 他们这一波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武艺精湛,但都没上过战场,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搏杀。 好在有老兵压阵,又是有心算无心,他们不仅没有吃亏,反而取到了极大的战果。 包间内外两波人的数量相差不多,又是在狭小的房间内战斗,于是很快演化成了一对一、二对二这样的几组对决。 这种条件下的真实战斗,并不像小说或者电视剧中描绘的那样,双方你来我往,至少打上十几个回合,甚至几十个回合,才能决出胜负。 实际上,双方都没有披甲,手中又都握着利刃,是不存在两个人棋逢对手,兵器相交,人却屁事没有的情况。 只要其中一人稍有不慎被对手砍到,对方马上就会“趁你病,要你命”,快速解决战斗。 至于肌肉力量、拳法刀法这些,不能说没有用,但其实并不能在无甲搏杀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其实就是反应速度。 你的反应对敌人快,你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哪怕对方比你有战斗经验,只要你的反应速度快很多,就相当于在战斗中开了二倍速,完全可以让对方的经验根本无法起作用。 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的反应速度能远高于对手。 不过这伙杀手却是中了大奖,这几名老兵的反应速度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比他们快,梁晓和顾廷烨两人则是自身天赋太强了,反应速度也比他们快。 这还是梁晓第一次经历这样关系到生死的厮杀,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害怕,十分的冷静。 他从冲进来的杀手中随便选了个家伙,持刀冲了上去,想要趁此机会完成杀人初体验,不要留到战场上再体验。 见梁晓冲着自己而来,这名杀手选择了正面迎战,也挥出了手中的利刃。 梁晓觉得这名敌人的动作慢极了,自己一个简单的垫步转身,就避开了对方的挥砍。 然后,梁晓的动作快如奔雷,直接将手中的利刃插进了这名杀手的胸腹,而对手甚至没有像样的格挡,根本没反应过来。 人在战斗中很容易应激,尤其是新手,梁晓飞速抽出了刀,再次挥出,准确的命中对方的要害,要了对方的性命。 杀人之后,梁晓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靠!忘记留手了!应该留个活口的!” 只是几息的时间,梁晓这一方有心算无心,又有老兵压阵,直接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这十余名杀手,直接死伤了一大半。 拥有人数优势后,梁晓这一方更加的势不可挡,转瞬间,冲进来的十余名杀手全部倒地。 梁晓又杀了一人,顾廷烨也杀了一人,剩下的敌人全都被顾廷烨的护卫一一处理了。 至于梁晓和顾廷烨两人的小厮,他们见己方的优势极大,自家主人又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于是默契的跟在两人身后,随时准备为主人挡刀。 这几名老兵中领头的一个对顾廷烨汇报道:“公子,留了两个活口,其余人全部毙命。” 顾廷烨看了梁晓一眼,才开口吩咐道:“看管起来,不要给他们自杀的机会,等……” 梁晓插嘴道:“现在就开始审问吧,以免夜长梦多,这里的动静太大,肯定会惊动知州府衙的人。” 顾廷烨一愣,连忙说道:“全听四郎的。” 几名老兵得了命令,当下做了分工,两人留下来给两个活口疗伤,然后开始审问,剩下的人则是开始给死人们补刀。 死了十来个人,包间的地面全都被鲜血浸湿,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还是梁晓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闻到这样浓重的血腥味,他感觉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但也仅此而已了。 梁晓对自己的平淡反应感到些许震惊,不过这是好事,证明他这一世在武将方面的天赋极为优秀,也无需细究了。 他还有闲心关注这几名老兵的行动,见他们训练有素的补刀、审讯,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股羡慕的情绪。 羡慕的自然是顾廷烨,羡慕他所属的宁远侯府中有这样一群堪称无价的百战老兵。 梁晓所属的永昌伯府,上一个亲自上战场的还是梁晓的曾祖父,上上代的永昌伯,这位伯爵的亲兵早已经凋零殆尽,如今永昌伯府内一个上过战场的人都没有。 梁晓看着宁远侯府的老兵们眼馋,却又不知道上哪里去搜罗这样又有经验又可靠的老兵。 那位杀手首领冲在第一个,被老兵们刻意地留了活口。 这群人的本职工作是“草寇”,面对百战老兵根本没有心理优势,也没有经受过相关的训练,他们心理防线极容易攻破。 官府的人还没有到,老兵们就逼问出了主使者,以及事件的前因后果。 领头的老兵汇报到:“公子,梁公子,他们背后是白家大郎……” 梁晓猜得没有错,这伙人确实是白家大郎派来的,目标就是顾廷烨。 梁晓和顾廷烨两边的人加在一起,人多势众,看着就不好惹,于是这伙人决定下蒙汗药。 至于为什么不等顾廷烨单独行动时再动手,则是因为白大郎催得紧,生怕顾廷烨的外祖父趁着还有一口气时,将家产全都交代清楚了,真到了那个时候,白大郎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另外,白大郎还特意交代手下,一定不要对梁晓下手,哪怕行动无法成功,也一定要保证梁晓活着,证明他还没有真的疯了,知道杀死一名皇帝近卫会有什么后果。 经过这一次共同行动,顾廷烨对梁晓愈发的佩服,隐隐有了一点以梁晓马首是瞻的意思,虽然他才是对方要杀的人,却对梁晓说道:“是冲着我来的,连累你了,你觉得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第30章 封建社会的打工人 早在这伙人动手前,梁晓就知道他们背后八成是白大郎,早已想好了拿到证据后要如何做,当下直接说道:“首先,人证必须由我们亲自看守,说什么也不能交给当地的官员,咱们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人和白大郎暗中勾结在了一起。 “等知州衙门的人到了,我直接亮明身份,请知州大人来这里,当面将事情说清楚,请他直接将白大郎捉拿归案。人证和凶犯俱在,就算白大郎背后有人,也不会有人愿意保他了,只会和他撇清关系……” 顾廷烨心中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不成体系,听了梁晓的计划,觉得十分完美,一点都没有可以改动的地方,于是说道:“就这样办!” 虽然有人想要自己的命,但这一次的危局化解得十分轻松写意,顾廷烨心中甚至没有产生一丝后怕。 这次刺杀之前,顾廷烨甚至不知道白大郎这个人,刺杀过后,顾廷烨也只是觉得这白大郎是在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梁晓给出解决方案后,哪怕还没有开始执行,顾廷烨就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了,于是转移注意力到了其他方面。 比如盛长柏。 刚刚那群杀手破门而入前,梁晓就安排了人手保护盛长柏。 之后的战斗也是一边倒的大屠杀。 盛长柏并未受伤,连一点皮都没有擦破,但作为一个文弱书生的他,哪里见过这样屠宰场一般的场景。 遍地的血红色,加上嗅到的浓重血腥味,已经让盛长柏将过去两天吃喝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顾廷烨一边帮盛长柏拍背,一边关切地询问道:“你还好吗?” 盛长柏又咳了几声,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刚才看到的杀戮景象,对刚刚结交的好友说道:“不碍事的,已经好多了。” 顾廷烨心生佩服,眼前的盛长柏比他年纪小,还是个从未练过武的书生,没有昏过去,没有尿裤子,已经是很有胆识的表现了。 再联想到刚刚盛长柏对收复燕云十六州表现出来的热忱,更是让顾廷烨有了将他引为知己的想法。 顾廷烨很是愧疚,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你,这伙人是冲着我来的。” 盛长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表达自己的态度。 梁晓全都看在眼中,想了想,说道:“二郎,咱们两个留在这里就好了,先把柏哥儿送回去吧,让他回家好好休息。” 顾廷烨自然是点头称是,盛长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梁晓知道盛长柏心志极坚,肯定不会因此产生心理阴影,但也还是安慰了他几句,表达了自己的愧疚,然后让自己的小厮将盛长柏送回盛家。 “柏哥儿,先不要将此事外传,一是不要惊吓到你们家老太太,二是不要打草惊蛇,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反正也不难做到……此事干系重大,一切都等我的通知,切记!切记!” 这是梁晓在嘱咐盛长柏。 盛长柏连连点头。 送走了盛长柏后,梁晓和顾廷烨等候多时的扬州府的捕快终于赶到了。 此时距离梁晓等人在此大开杀戒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要知道,梁晓等人所在的这一层刚开始杀人时,下面一层的食客就听到了动静,顿时作鸟兽散。 这家酒楼的管事当时就派人去报官,官府也距离此地极近。 可这队捕快现在才姗姗来迟,由此可见这扬州城的武备松弛到了何种地步。 顾廷烨见这几个捕快不甚健壮的样子,不由得微微皱眉。 梁晓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这是好事,证明这扬州地界如今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此次扬州之行,梁晓除了到盛家提亲外,还要“代天巡狩”,用自己的眼睛观察扬州城内外各行各业的现状。 梁晓对扬州的第一印象很好,当真是如同一副描绘古代盛世的画卷,让人迷醉。 至于是否有问题隐藏在阴影中,梁晓还没有开始调查。 不过凭借他远高于古人的见识,他知道肯定会有的,这是封建社会落后的生产力决定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来此地办案的这一队捕快,先将酒楼团团围住,然后叫来了酒楼的管事和小二,了解详情。 得知“贼人”还未离开,还在酒楼的最高层。 这队捕快的首领吃了一惊,立刻猜到了此事不简单,当下点了几名相对精干的捕快,跟着自己上楼。 梁晓并不想为难这些古代打工人,等这几名捕快上到下面一层后,就让自己的小厮高声传话,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大致说了。 随后,梁晓让顾廷烨提供了一件能证明他的身份的物件,派小厮送了下去,同时大喊道:“你回去,请知州大人来此处,我有话要说,知州大人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梁晓心中已有详细的计划,于是隐瞒了自己这个垂拱殿侍卫在此的消息,选择性的暴露了顾廷烨的身份。 顾廷烨完全相信梁晓,对他言听计从,认为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梁晓打出了侯府嫡子的旗号,直接召唤本地的一把手来见自己等人,准备找茬。 若是平时,他不确定扬州知州会不会来,可是如今这个局面,这位知州大人一定会屁滚尿流的赶来的。 侯府嫡子这个身份,在汴京中可能一抓一大把,可是在这扬州城中,却属于王炸——侯府嫡子在扬州遇刺,险些丧命,这可是个大新闻,足以直达天听。 堂堂侯府嫡子都在扬州城遇到了生命危险,足以证明扬州当地的治安糜烂到了何等地步,此事足以让扬州知州被摘掉官帽。 知州大人得知消息后,只怕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听闻是一位侯府嫡子遇刺了,捕快不仅没有被吓得屁滚尿流,反而面露欢喜之色,这代表他们解脱了。 他们不用再担心酒楼的顶层盘踞的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还必须他们动手尝试解决。 侯府嫡子遇刺,那是知州大人要头疼或者掉脑袋的事,和他们这些打工人(划掉,捕快)有什么关系呢? 捕头满脸喜色地接过梁晓给的物件,跪下冲着顶层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然后带着他的人飞速下楼,骑上马直奔知州衙门而去。 顾廷烨看得直皱眉,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汴京,只觉得到扬州城后遇到的事处处透着诡异,看不明白。 梁晓也看出了顾廷烨的疑惑,心中感慨他还是太天真了些,不过此时他也没有为顾廷烨解惑的想法,此事真的是说来话长。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顾廷烨的护卫们已经将战场打扫干净,抓的活口身上的伤都已经包扎好了,没有生命危险。 也就在这时,一队人马急匆匆地由远及近,刚才那位捕头也在其中,也是满脸的焦急,队伍核心位置的是一乘小轿。 到了酒楼下,轿子中滚下一名身穿绯袍的半百老者,头顶上的长翅帽险些掉落,极为狼狈。 此人梁晓见过,在盛家的宴席上。 他就是现任扬州知州。 第31章 知州大人,你也不想让官家知道吧? 现任扬州知州姓刘,是盛紘的上官,梁晓在盛家的宴席上也见过他,还向他敬过酒,很亲热的喊了一声“世叔”,刘知州也极为热情的称呼梁晓为“贤侄”,显得极为热络。 如今易地而处,两人以官场上的身份相见,梁晓还拿住了刘知州的把柄,刘知州可不敢管梁晓喊“贤侄”了。 刘知州丝毫不顾仪态,狼狈而迅速地爬到了酒楼顶层,中途摔了不止一次,长翅帽歪了,他也浑然不觉。 等到他亲眼看到了梁晓,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垂拱殿侍卫遇刺,可比侯府嫡子遇刺,可怕太多了! 梁晓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刘知州,没有率先开口的打算。 他的衣裳上沾染的血迹都已干涸,呈现暗红色,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这副形象在刘知州眼中,无异于阎王爷。 刘知州直接一揖到底,十分恭谨的自称“下官”,仿佛梁晓是他的直属上官一般。 梁晓拿捏着语气,用一听就知道是在讽刺的语气说道:“刘大人快快请起,你的礼,我可不敢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孤身一人来到扬州,还有人想要我的命,还请刘大人看在官家的面子上,稍加垂怜,否则我就真的离不开扬州城了。” 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知州大人,你也不想让官家知道吧? 刘大人是真的惶恐到了极点,他能够在扬州这样的江南重镇做父母官,自然是有背景的,背景还不小,原本是不怕梁晓这个丐版钦差的。 眼前这个青年来扬州,说好听点是“代天巡狩”,说难听点,没有尚方宝剑,没有奖惩当地官员的权力,哪里能算是“钦差”?不过是个领了差事出京历练镀金的勋贵子弟罢了。 梁晓进了扬州城后,刘知州对待梁晓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敬而远之”——态度无可挑剔,但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我就安静看着你。 刘知州不怕梁晓在扬州城“寻访”,小的问题,无伤大雅,发现了也无妨,大的问题,又不是他这个小小知州能背锅的,自有高个子顶着。 所以刘知州觉得自己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根本没有关注梁晓的行程。 然后,梁晓就在他的辖区内遇刺了。 御前侍卫在扬州遇刺,他这个扬州知州难辞其咎,根本无法分锅,他背后的大佬们肯定也不会保他。 只要梁晓上奏官家,他的官途就算是彻底断绝了。 所以刘知州才会如此的低三下四。 听了梁晓的话,刘知州就知道装糊涂是没有用的。 以他的智商,自然看出来了梁晓是打算保他的,否则就不会只透露侯府嫡子遇刺的消息了,但是,他必须有所表示。 刘知州狠了狠心,不顾地上干涸的血迹,直接跪了下来,趴伏在地,哀求道:“梁大人折煞卑职了,卑职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梁晓见火候差不多了,主动上前扶起刘知州,同时换了一副表情,和颜悦色地说道:“世叔快快请起,何至于此,小侄已经派人审问清楚了,这伙歹徒是受盐商白大郎的指使,目的是除掉我身边的宁远侯嫡次子……” 刘知州一副十分惶恐的样子,任由自己被梁晓扶起,心中却是恨得牙根痒痒,他知道梁晓这是在恩威并施,却也无可奈何。 就算梁晓不提,刘知州也恨不得将白大郎这个祸害碎尸万段,若是没有他,自己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刘知州咬牙切齿道:“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辈,梁大人放心,卑职立刻派人将他捉拿归案!” 这是给白大郎判了死刑。 梁晓对此表示满意。 不过,梁晓整出了这样大的阵仗,威逼当地的父母官,可不只是为了这个白大郎,他只是附带的。 见刘知州如此上道,梁晓继续说道:“世叔,小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您也知道,我来扬州,除了到盛家提亲,还是为了完成官家给的差事,官家让我在扬州四处走走,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 “可小侄实在是愚钝,并不擅长这些,还望世叔多加教导,为小侄讲解一二,请世叔放心,世叔的恩德,小侄一定牢记于心……即便是官家,知道后也会记得世叔的所作所为的!” 刘知州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原来梁晓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这是要让自己这个扬州父母官,亲口将扬州城内外盘根错节的关系给他讲清楚,好让他在官家面前露脸。 如果没有梁晓遇刺这件事,刘知州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和梁晓说这些,就相当于有把柄落在梁晓手中了,梁晓随时可以让扬州当地的各方势力知道,是刘知州出卖了他们。 可刘知州如果不答应,梁晓必然翻脸,他就直接完犊子了,根本没有以后了。 如今形势比人强,梁晓又在威逼之后,加上了利诱,许诺自己和官家会将“恩德”牢记于心。 “官家”两个字,让刘知州的身体打了个激灵,敏锐意识到了危险之中的机遇。 他咬了咬牙,说道:“梁大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梁晓满意的点了点头,亲热的扶着刘知州坐了下来,说道:“世叔太客气了,管我叫四郎就行。” 刘知州下定决心后,反而轻松了,知道自己算是彻底上了梁晓的,不对,是上了官家的贼船,从今日起,他就不算是“文官集团”的一份子了,而是彻彻底底的“帝党”。 他只能安慰自己,也许自己算是因祸得福了,做皇帝的鹰犬,肯定会被同窗同年同僚们骂成狗,但也极有可能被官家大力提拔,前途更加的光明。 “既如此,我就还管你叫贤侄了”,刘知州换了一种口气,不再低三下四,而是极为亲近,“咱们先把白大郎的案子办完,你想知道的,我统统都告诉你。” 梁晓再次满意的点头,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帮官家笼络一员干将,还是深入文官集团的钉子。 只此一件事,就足以让他和皇帝交差了。 此时此地,梁晓和刘知州身边只有一人,就是顾廷烨,护卫小厮们都给梁晓提前安置在了这一层的另一边。 顾廷烨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梁晓是要趁机除掉白大郎,仅此而已,然后事情的发展,每一个转折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原以为自己和梁晓一起在第二层,然后发现梁晓在第三层、第四层…… 老千层饼了! 一直以来顾廷烨都对自己的智商挺有自信的,否则也不可能做出弃武从文考科举的决定。 可是现在,顾廷烨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 梁晓和刘知州达成了共识,事情办起来就简单多了。 刘知州直接唤来了府衙的捕头,让他去白大郎家,直接将白大郎捉拿归案。 白大郎也许有些银钱和人脉,可他派人刺杀侯府嫡子和皇帝近卫被抓了现行,扬州知州认真起来要拿他祭旗,加泄愤,那他就没有一丝活命的可能。 第32章 盛老太太养孙女 盛家,寿安堂。 盛老太太如往常一样拉着盛华兰说话。 突然,盛老太太说了一句,“华儿,你快要嫁人了,前几日你父亲来说,怕我膝下空虚,想让我再养一个孙女,我对这几个小孙女,实在没什么印象,你替我拿个主意吧。” 盛华兰顿了一下,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他父亲的想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说是让盛老太太随便挑一个,养着玩,实际上是盼着盛老太太能选林小娘亲生的盛墨兰,给墨兰镀一层“养在祖母膝下”的金粉。 不过,这肯定是发生在梁家下聘之前。 盛长枫要拿梁家的聘礼赌斗,被盛紘打了板子。 林小娘在盛长枫受罚时跑了出来胡言乱语,直接将盛紘气得发抖,盛紘当时就让女使婆子立刻将林小娘拖了下去。 最后,虽然梁晓很大度的原谅了盛长枫,将这件事翻了过去。 但盛紘依旧将盛长枫关了禁闭,还夺了林噙霜的管家之权。 林噙霜到盛紘的书房请罪,盛紘根本不见她,直接让女使婆子把她送回了林溪阁。 盛华兰想了想,对祖母说道:“孙女又不是明日就出嫁了,此事不着急。” 盛老太太笑道:“那也不远了,先想想吧。” 华兰想要表达的意思是——父亲已经厌弃了林噙霜和她生的孩子,不会再和您提了。 盛老太太当然听懂了,回应的这句话,其实是在说——事情没有闹大,你父亲只是暂时厌弃她们,早晚会回心转意的。” 华兰自然也听懂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华兰觉得祖母是对的。 其实华兰内心深处觉得父亲这个提议很好,她也担心自己出嫁后,祖母屋里清净过头了,影响到祖母的精神状态,可她实在不想让祖母养墨兰。 祖母自己恐怕也不愿意。 林噙霜也曾经是官宦人家的姑娘,落难后被盛老太太收留,结果爬上了盛紘的床,然后将盛紘笼得五迷三道的。 盛老太太因此厌恶了林噙霜,不许她来给自己请安。 因为林噙霜,华兰的亲娘王若弗不知道为此生过多少回的气。 华兰对林噙霜亲生的一对儿女,恨屋及乌,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她自然不可能顺着父亲劝祖母养墨兰。 排除墨兰后,就只剩下如兰和明兰两个选项了。 如兰是华兰的亲妹妹,按理来说,养在祖母膝下这种好事自然要紧着亲妹妹。 可华兰知道,自己的母亲对于没能亲手养大自己是有一些怨言的,如今将小女儿如兰养在身前,肯定是不会放手的。 既如此,这个问题就只有唯一的答案了——盛明兰。 盛华兰对自家的六妹妹印象不错,知道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将她养在祖母屋里,对她自己有好处,对祖母也有好处。 如此,还可以堵住父亲的嘴,安了母亲害怕小女儿被抱走的心,也绝了林噙霜算计祖母的心。 华兰斟酌着语句说道:“祖母,孙女觉得六妹妹就不错。” 盛老太太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自己也倾向于养明兰。 首先,盛老太太自己也想再养一个孙女,人老了就怕屋里安静,她也不例外。 其次,条件所限,盛老太太只能从家里的三个小女孩中选一个,她自己不想养墨兰,王若弗把如兰看得紧紧的,她也不想自讨没趣,那就只有小透明盛明兰最合适了。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过些时日,我和你父亲说,把明兰丫头养在我这里。” 华兰微笑不语。 盛老太太又说道:“华儿,你又有长进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很好。你就算今日就出门子,我也能放心了。” 华兰这才意识到祖母还是在考教自己,连忙虚心表示是祖母教导的好。 祖孙二人正在温情脉脉之时,房妈妈闯了进来,对着盛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二哥儿回来了,似是受了惊吓。” 如今盛长柏已经展露出了读书天赋,是盛家全家上下的宝贝疙瘩。 当下盛老太太也坐不住了,扶着华兰站了起来,说道:“走,咱们去看看。” 华兰也正有此意,盛长柏是她嫡亲的弟弟,关系极好,她此刻也已经心急如焚了。 盛老太太和盛华兰赶到时,盛紘夫妇也已经到了。 盛紘虽然偏宠林噙霜,偏疼林噙霜生的一对儿女,但心里最在意的永远是盛长柏。 王若弗就更是如此了,他只有盛长柏这一个儿子,当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得知盛长柏受了惊吓,夫妇两人什么都不顾上了,都扔下了手中的事情,直接来看盛长柏。 盛长柏牢记梁晓教他的,咬紧牙关不说一句话。 盛长柏不说,众人也不敢逼问,只是围着他忙乱了很久,然后一边担忧,一边散去,让盛长柏好好休息。 此时天色已黑,盛紘心想等到明日,若长柏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派人去问问自家姑爷。 他已经问清楚了,盛长柏今日外出,是自家姑爷邀请他出去喝酒的。 盛老太太和盛华兰也是同样的想法。 …… 扬州知州衙门。 梁晓和刘知州相对而坐,面前的条案上摆满了好酒好菜。 刘知州笑道:“白大郎供认不讳,我已经将他扔进了大牢,就只差走流程了,贤侄大可放心。” 梁晓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处置白大郎真的只是顺手而已。 刘知州又说道:“贤侄想问什么,尽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晓费尽心思才得了这个机会,也不和刘知州客气,直接问道:“世叔,小侄在扬州城随便逛了逛,只觉得此地之繁华,完全不弱于汴京,却不知,这盛世景象,可以当真吗?” 刘知州叹道:“若只说这扬州城内,自然都是真的,可小小一个扬州城,又如何能代表整个淮南路,乃至整个江南?” 梁晓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笑道:“世叔但说无妨。” 刘知州也笑道:“贤侄聪慧过人,恐怕早有猜测,没错,扬州城外,土地兼并之重,和历朝历代也无甚区别,田地几乎都集中到了那几个江南大姓人家,我不说,你也知道我说的是哪几家。 “失地的小民只能给大户人家做佃农,做了几年佃农后,依旧活不下去了,就只能卖儿卖女,再过些日子,就会有人聚众闹事了。今年都不知道闹上多少起了,所幸没有成气候的,到了冬日,无需官兵围剿,就都冻死了。” 现在轮到梁晓叹气了,“我离京前,还以为如今是太平盛世呢。” 刘知州哼了一声,说道:“贤侄还是太年轻了,自太祖得天下,已经快一百年了,兼并无人能真正抑制,早几十年,就是这副光景了。 “贤侄,听我一句劝,我说的这些,官家知道的肯定比你我都多,你想要在官家面前露脸,抑兼并最好提都不要提,因为无用。” 第33章 刘知州的投名状 梁晓知道刘知州说的全是干货,甚至算得上推心置腹了。 于是,梁晓的态度更加的诚恳了几分,请教道:“请世叔教我。” 刘知州喝了口酒,说道:“官家比你更想清丈全国田亩,查抄隐匿的土地,只是根本做不到。你若建议官家清丈田亩,就是没眼力,会挨板子的。 “如今扬州本地的几大家族中,有的赫赫扬扬,家中长者在汴京为官做宰,好不风光,有的却已经有衰败之相,在朝中没有靠山,家中子弟也没有上进的……不过,这等人家,田连阡陌,就算是收租子,也足够安享几辈子的富贵了…… “你只要将这些都调查清楚,条理清晰的写进奏折里,就足以让官家对扬州城有更深的了解,就是分量极重的一份功劳了。” 梁晓瞬间秒懂。 在古代社会,除了极少数的时段,皇权都是“不下县”的。 难道是历朝历代的皇帝图省事,不愿意亲自治理州县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盘踞在地方乡野的地主阶级的合力,就算是皇权也无法撼动。 既然不能根除,就只能合作,这也就有了历史上北宋文彦博的那句话——“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对于县级之下的世界,就算是皇帝也只知道个大概。 梁晓知道刘知州没有夸大其词,若是能将扬州当地盘踞的士绅调查清楚,写成奏本,献与皇帝,肯定是大功一件。 可这谈何容易,任何一个地方的士绅集团,都是一方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小世界。 他一个外人,又如何能做到? 除非? 梁晓试探性的问道:“世叔在扬州为官多年,想是极了解当地的这些士绅家族?” 刘知州苦笑一声,叹道:“贤侄不用试探我了,我既然与你提起这些,自然是要帮你的。咱们开诚布公的聊聊吧。 “那白大郎胆大包天,竟然敢派人刺杀皇帝禁卫,就算是死一万遍也不足惜。若是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官路断绝,贤侄也不会逼迫于我。 “此话千真万确,易地而处,我也会这样做的。所以,刚刚贤侄的所作所为,我心里一点恨意都没有,有的只是感激,感谢贤侄手下留情,还是给我留了一条生路。 梁晓连忙摆手,假话张口就来,“世叔这是说的什么话,是小侄思虑不周,慌慌张张的,才将事情办成了如今这样,实在是不该。” 说话间,梁晓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小侄当罚,当罚!还望世叔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刘知州见梁晓如此上道,心中高兴,也给自己斟了一满杯酒,全部倒进了嘴里。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不再提之前的旧事,言谈间也更加的亲热起来。 刘知州又给两人斟满了酒,同时慢悠悠地道:“不瞒贤侄,我在这扬州城先做通判,后做知州,前前后后将近十年,若说与扬州当地的这几个大户没有往来,我自己都不信。 “我虽出身寒门,但也是正正经经的科举出身,不被当地士绅当自己人,却也没有过分防备我。我心里有一本账,贤侄等我两日,我必将其中的关键整理成册,交给贤侄。 “贤侄再派人到乡下打探打探,一一对照,这奏本的主要内容就有了。我身边有几个本地出身的小厮,也借给贤侄跑腿,贤侄不要客气。” 梁晓知道刘知州这是在给自己交投名状,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对于今日的收获,梁晓很满意,有刘知州这样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指点,给他省了许多的功夫。 出乎梁晓预料的是,刘知州神色郑重地道:“我愿意和贤侄一同上本。” 梁晓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半百老者,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的胆魄,如此的……光棍! 这是要把自己绑上皇帝的战车啊! 这位刘知州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多年的官,才有了今日的官位,才成功跻身于士大夫群体。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官路断绝,没有了退路,不到半日就有了决断,彻彻底底的和过去告别,毫不犹豫的谋求成为“帝党”的核心干将…… 梁晓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就冲这份胆色,此人就值得结交。 …… 既然梁晓和刘知州达成了共识,狼狈为奸,自然就要力保对方。 于是,梁晓向对方保证,一定会将自己从这场刺杀案中摘出去,会对外宣称被刺杀的人里面没有自己这个皇帝亲卫,只有顾廷烨这个侯府嫡子。 顾廷烨只是个白身,且毫发未损,只要顾廷烨自己不追究,刘知州就不会有事的。 从知州衙门出来后,梁晓就开始安排善后事宜,先和顾廷烨通了气,让顾廷烨的护卫及小厮保守秘密。 然后,顾廷烨亲自到盛家“请罪”,说自己请盛长柏吃酒,结果遇到刺客偷袭,连累盛长柏受了惊吓。 至于梁晓?在顾廷烨口中,梁晓从盛家离开后,就被小厮叫走了,去忙其他的事,并没有参与宴饮。 盛长柏口风极严,在顾廷烨到场前,只字未提,收到顾廷烨暗示的他,也顺着顾廷烨的话,将梁晓摘了出去。 他不知道这是为何,但充分相信自己新结识的好朋友。 盛家众人这才知道盛长柏为何受了惊吓,又是一阵忙乱,但在这之后也就渐渐平息了。 …… 盛家,卫小娘的院子。 炭火烧的足足的,茶叶、蜜饯等事物堆满了抽屉。 卫小娘、盛明兰、侍女小蝶和小桃,全都窝在房间内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林小娘被免了管家之权,盛家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卫小娘了。 梁家下聘前,林小娘对卫小娘的苛待几乎都放到明面上了,连炭火都不给足,这是明摆着想要逼死人。 那时的林小娘百无禁忌,觉得自己可以欺上瞒下,通过做假账,不留一点痕迹的除掉卫小娘,解决这个心腹之患。 可当事情还没办成,自家的管家之权就丢了的时候,林小娘才发现自己操之过急,留下了天大的把柄。 因害怕大娘子王若弗到盛紘面前告自己的状,告自己谋害盛紘的子嗣。 林小娘在失去管家权之前,下的最后一条命令,就是让心腹周妈妈尽快将卫小娘院子里缺的东西尽数补上,只能多不能少。 对着这些弯弯绕绕,盛明兰这个才八岁的小姑娘并不清楚,她只是单纯的为自己的娘亲高兴,觉得卫小娘终于苦尽甘来,不用受冻挨饿了。 看着明兰高兴的样子,卫小娘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双手不停的抚摸自己的肚子。 可卫小娘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来了。 面对当家大娘子的心腹,卫小娘不敢托大,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刘妈妈扑过来按在了椅子上。 刘妈妈看了卫小娘一眼,然后就直接哭出了声,“卫小娘,大娘子前些日子一直在忙大姑娘的事,没有注意家里,也是直到今日重新掌家,才知道您受苦了。” 第34章 扶不上墙的卫小娘 林噙霜苛待卫小娘这件事,葳蕤轩其实是知情的。 王若弗是盛家主母,当家十余年,怎么可能失了管家权,就对盛家内宅一无所知了。 林小娘前脚下命令让厨下克扣卫小娘的炭火,后脚就有人将消息传到了葳蕤轩。 其实,卫小娘卫恕意能进盛家给盛紘做妾,背后的推手就是王家——王若弗的娘家。 因王若弗这个大娘子,被林噙霜一个小妾欺负得只能无能狂怒,作为王若弗靠山的王家出手了,趁着卫家遇难,买下了卫恕意这个年轻美貌还读过书的女孩子,送到了盛家做妾,想要分林噙霜的宠爱。 对于卫恕意,王若弗和刘妈妈最开始都是寄予厚望的。 卫恕意的美貌,还要在林噙霜之上,也是读书人家养出来的女孩子,也可以陪着盛紘谈论诗书。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林噙霜的加强版本。 可无人能想到,卫恕意进了盛家大门后,不仅不向葳蕤轩靠拢,还主动和葳蕤轩保持距离,不仅不和林噙霜争宠,还主动劝盛紘少在自己院子里留宿。 因为卫恕意的不争不抢,盛紘对她只是新鲜了一阵,就放到了一边,偶尔想换个口味时才会去找她。 葳蕤轩的人原以为卫恕意生了六姑娘后会有所改变,结果他们全都失望了,卫恕意依旧不争,任人欺辱。 王若弗和刘妈妈都被气了个半死,直接不管卫恕意了,让她在盛家的后宅自生自灭。 林噙霜苛待卫恕意的消息传进葳蕤轩后,王若弗连喊了好几声“活该”,但她又是个心软之人,和刘妈妈说,若是卫恕意登门求助,就先把她骂个狗血喷头,让她认清局势,认真去做葳蕤轩交代的事情,等她真的做了再出手相助。 结果,卫恕意,自己硬扛着刺骨的寒风,以及腹中的饥饿,也没来葳蕤轩求救。 这下葳蕤轩的人彻底对她失望了,也就任由林噙霜欺负她。 直到林噙霜犯了错,失了管家之权。 明眼人都知道,盛长枫惹得麻烦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也就不可能让盛紘彻底对林噙霜失望。 假以时日,林噙霜必定会复宠。 刘妈妈向王若弗建议,趁着盛紘厌弃了林噙霜,再加一记猛料,趁她病,要她命,彻底解决掉这个祸害。 什么猛料呢? 自然是她故意苛待卫小娘,想要谋害盛紘的子嗣这件事。 刘妈妈相信,哪怕盛紘再宠爱林噙霜,也是有限度的,盛紘至今只有两个儿子,甚至算得上子嗣单薄了。 林噙霜谋害卫小娘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只要此事砸实了,气头上的盛紘,一定会彻底厌弃了林噙霜的。 于是,刘妈妈主动向王若弗请缨,前来说服卫恕意出面作证,让卫恕意去找盛紘告发林噙霜苛待自己。 刘妈妈觉得自己成功的可能性还挺高的,她觉得卫恕意经历了这么多事,应该也认清了局势,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左右逢源,或是独善其身的。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活路,就是替大娘子王若弗冲锋陷阵,干掉林噙霜,如此才会有安宁的日子过。 …… 听了刘妈妈的话,卫恕意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想要拼命躲避的后宅斗争,还是躲不过去。 她就是想在盛家后宅安安静静的生活,仅此而已,可大娘子不放过她,林小娘也不放过她。 有些时候,卫恕意甚至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结果如今却做了妾,还有人逼她争宠,以色侍人。 卫恕意还是坚持己见,不想掺和大娘子和林小娘的斗法。 于是,卫恕意装出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说道:“刘妈妈这是哪里的话,我这里一切都好。” 刘妈妈:“……” 刘妈妈突然很想骂自己,竟然还对这个卫小娘抱有幻想。 生过孩子的她,相信“为母则刚”的道理,觉得就算是为了盛明兰和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卫小娘也会奋起反抗的。 结果,这个卫小娘竟然真的毫不在意自己肚子里孩子的死活。 “小娘?!”X3 发出喊声的是盛明兰、小蝶和小桃。 她们三个人也全都不理解卫小娘的脑回路。 卫恕意却根本不管她们的不解,没有改口的想法。 只是想着“来都来了”,刘妈妈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卫小娘,不知道多少人都亲眼看到了,看到小蝶姑娘在厨下被人欺负,被克扣炭火……奴婢知道您心里害怕,害怕林小娘。 “可您也要相信咱们家大娘子啊,大娘子一定会给您主持公道的!从今日起,大娘子必不会让您和六姑娘,还有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受人欺负了!” 刘妈妈觉得自己的话,称得上是言辞恳切了,她还提到了六姑娘和未出世的孩子,应该可以让卫小娘有所反应吧? 然而,卫恕意根本不为所动,露出一个很礼貌的笑容,说道:“刘妈妈说笑了,您看我这里,炭火烧的极旺,什么东西都不缺,怎么可能是被克扣了? “请替妾身谢过大娘子的关怀,请告诉大娘子,妾身一切都好。” “小娘?!”X4 这一次,是刘妈妈、盛明兰、小蝶和小桃一起不可置信的喊出声了。 刘妈妈强笑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刘妈妈,小娘确实受了苛待,就在昨日,我们院子里还什么都没有!” 喊话的是盛明兰。 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很懂事了,她对自己亲娘的做法十分不理解,想要为自己母亲出头。 结果,明兰先是被卫恕意瞪了一眼,然后又被卫恕意捂住了嘴巴,无法再发出声音来。 刘妈妈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快步离开了卫小娘的院子。 她生怕自己留的时间久了,会被传染这种失心疯。 真是太可怕了。 …… 因为卫小娘的不配合,葳蕤轩的谋划也就无疾而终了。 不过,葳蕤轩虽然不待见卫小娘,倒也没有害她的想法。 真正想要害她的林小娘如今又自身难保。 于是,卫小娘的生活水平暂时恢复到了一个妾的正常水平,也暂时无人想要害她了。 卫小娘自己很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静日子,根本不想考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梁晓安排好自己的小厮去乡间打探消息,就又来了盛家刷自己媳妇的好感。 虽然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但联系原剧的剧情,他也将盛家内宅最近发生的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梁晓十分同情明兰小姑娘,有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亲娘,真是个地狱开局。 原剧中若非卫小娘死了,成为了明兰心中的白月光,只怕明兰成年后迟早会和她亲娘打起来的。 第35章 逗弄盛华兰 梁晓从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救卫小娘。 若是举手之劳,就能救下一条人命,他自然会救的。 可原剧里卫小娘的死,环环相扣,牵扯极广,如果非要救她,必须要付出极多的时间和精力,以及被人怀疑他的目的,最后也未必能成。 梁晓自己的事都没忙完呢,哪里有闲工夫用来救卫小娘这个与他毫无干系的路人。 若说卫小娘可怜不可怜?当然是可怜的,若是家里没有出现变故,肯定也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耕读人家做大娘子,如今却做了妾,还在后宅中受人欺辱。 可这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从小到大十几年,梁晓亲眼见过的人间惨剧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根本救不过来。 卫小娘不过恰好是原剧的NPC罢了,若论悲惨程度,根本排不上号。 再有,梁晓非常认同“天助自助者”这句话,“自助者”指的是自强不息,永不放弃的人。 卫小娘则正好相反,明明遭遇的并不是死局,明明怀着盛紘的子嗣,就算是看在她肚子里盛家子嗣的份上,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帮助她的。 可她却一点也不想自救,梁晓就只能祝她好运了。 现如今,因为梁晓的缘故,原著的剧情已经发生了改变,林小娘失了管家之权,卫小娘得到了应有的待遇。 可梁晓还是不看好卫小娘的未来,不过这都和他没关系。 他不过是出于好奇,多打听了几句,仅此而已,知道了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 盛家,寿安堂。 盛老太太坐在上首,笑眯眯的看着面前正在交谈的梁晓与盛华兰。 对于梁晓这个孙女婿,盛老太太是越看越顺眼,打心眼里为华兰感到高兴。 若非顾及华兰和盛家的名声,她是真想找个理由躲开,让这对互有情意的小情侣能够独处。 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八十八拜都拜了,不差最后这一哆嗦,等他们结婚了,独处的时间要多少有多少。 华兰自然是对梁晓有情意的,有未婚夫妻这层关系,华兰待梁晓本就与寻常男子不同,极容易对他上心。 梁晓长相英俊,身材高大,待人接物很有礼貌,也很有分寸,还对自己很好,华兰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至于梁晓,若说只与华兰见过几次面,就爱上华兰,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盛华兰长相极美,身材纤细,气质也非常好,梁晓只是对她很有好感,毕竟他是个颜控。 颜控,不丢人! 考虑到对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还是要搞好关系的,梁晓也就拿出了前世学过的手段,用在了华兰身上。 在他自己看来,他只是随手而为,若是在现代社会追姑娘,连开胃菜都算不上,最多只是让姑娘对他有一点点好感。 可在这极为闭塞的古代社会,梁晓的举动效果极好,华兰对他的情意肉眼可见的增长。 此时此刻,梁晓和盛华兰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件类似棋盘的事物,上面摆着的却不是黑白棋子,而是一副做工精致的木板,木板或大或小,却能够完美契合,只是正下方似是缺了一块,只组成了一个不完整的正方形。 再仔细去看,每一块木板上,都雕刻着一个人物,最中间位置的木板上的,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武圣关羽,关云长。 这是梁晓从自己前世记忆中翻出来的小玩意,名曰“华容道”,做起来也毫不费事。 从汴京出发前,梁晓只是随口出了方案,告诉了自己的小厮,不到两日的功夫,成品就到了他的手里。 盛长枫受罚那日,梁晓见盛华兰哭红了眼睛,心情不好,就取出来一套,和说明书一起给了华兰,让她转移注意力。 对于盛华兰这样的古人来说,这个新鲜玩意自然是极有意思,她摆弄了好久,好几次险些成功,最后都是功亏一篑了。 今日梁晓来了,盛华兰就将这副“华容道”取了出来,“逼”着梁晓给她演示解法,还扬言如果梁晓也解不出来,“决不轻饶”。 梁晓知道华兰是说着玩的,也是在表达亲近之意,他自然乐在其中。 于是梁晓主动和华兰打赌,表示若自己解开,那华兰就要输给自己一样事物。 华兰满口答应,亲自将“华容道”摆放好,推到了梁晓面前。 梁晓也不和她客气,按照记忆中的解法,开始推动木板,不多时,代表曹操的木板就成功抵达出口。 梁晓抬头,噙着笑意,看着华兰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梁晓的动作并不快,可在华兰眼中,却可以称之为“眼花缭乱”。 梁晓笑道:“你输了,快把赌注取来吧。” 华兰并不气恼,早在两人打赌之时,她就想好了要输什么给梁晓。 按照常理推断,梁晓大概率是知道解法的。 所以,华兰其实是故意的。 华兰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要翘起,叫来了贴身丫鬟,命她去自己闺房中,取一件事物来。 梁晓见识过现代社会高度发达的娱乐活动,怎么可能觉得解“华容道”有意思,不过是逗弄华兰罢了。 逗弄女孩子,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挺有意思的。 盛老太太适时开腔,笑眯眯地问道:“晓哥儿,老身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小玩意,这是汴京最近流行的花样吗?” 梁晓笑着答道:“让老太太见笑了,是我闲来无事想出来的,原是做出来逗我们家六郎的。” 六郎说的是梁晓的亲弟弟梁晗,现年十一岁。 盛老太太有些吃惊,她自然看得出来,这副木板可不简单,极为精巧,也很有意思,没想到梁晓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 华兰也有些吃惊,她和盛老太太一样,还以为这是汴京那边的新花样呢。 和盛老太太相比,华兰又多了一重自豪,觉得自家夫君真是才华横溢,不仅文武双全,还有这样的巧思。 梁晓笑而不语,反正这个时空还无人发明“华容道”,他就毫无愧疚地将发明者这个名头据为己有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梁晓也有过做文抄公的想法,可他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抄了极容易露馅,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为好。 再有,他的目标是做出一番事业,封侯拜相,并且很早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走武将这条路,就算通过做文抄公积攒了一些声望,也无甚用处。 不过,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或是在合适时机小抄几首诗,几句词,也在梁晓的计划内,就当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了。 梁晓前世听过一个笑话,某位大名鼎鼎的开国元帅,若只读他在生死之间写的诗句,定会觉得他是古往今来最顶级的诗人之一,要顶礼膜拜的。 可若是读了他写过的全部诗篇,对他的评价则会跌落人间,甚至让人哭笑不得。 梁晓觉得若是自己也能有类似的逸闻,还挺有意思的。 第36章 白老太爷有请 三人说话间,华兰的贴身丫鬟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只做工精细的荷包。 华兰俏脸微红,微微侧头不去看梁晓,口中装作不情愿地说道:“我最近刚好做成了一只荷包,就把它输给你吧,你可要仔细收好,毕竟是我亲手做的。” 突然露出傲娇模样的华兰,让梁晓看得心中一荡,只是顾及到盛老太太在侧,只能将一些少儿不宜的心思压在心底。 虽然还未拿到荷包,梁晓也已经收到了未婚妻对自己的心意。 像盛华兰这样的大家闺秀,学女工只是因为这是女子的必修课,必须要会,其实家里并不用她亲自做衣服。 大家闺秀的时间也很宝贵,还要用在学管家,以及琴棋书画诗酒茶这样高大上的才艺上。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古代社会,“才女”并不是贬义词,才艺出众是大大的加分项。 并不会因为教坊司中的女子擅长这些,同样擅长这些的大家闺秀就被认为不是好姑娘。 恰恰相反,正因为男子喜欢才华出众的大家闺秀,却极难娶回家,才会四处寻找代餐,逼得教坊司女子也要学习这些才艺,不学这些就没有饭吃。 就算是在后世最为封建的满清,也有“才女”闻名于世,不靠父亲、丈夫和儿子,只靠自己的才学名望,就在史书中留下了痕迹。 像盛华兰这样的大家闺秀,只会女工和管家,会被认为平平无奇,在议亲时不占优势。 所以盛家才会让家中女孩子也跟着男孩子一起读书。 所以,大家闺秀亲手做女红,赠与亲近之人,这是极为用心的表现。 最近这几日,华兰收了梁晓好几样礼物,一看就是用心挑选出来的。 华兰也想送梁晓一件东西,表达自己的心意,于是紧赶慢赶地在今日梁晓来之前,将这荷包做好了。 当然明面上还是打赌输了,输给梁晓的。 梁晓将荷包拿到手中,他当然不懂女红,但类似的东西见多了,也能看得出好坏。 他手中这只荷包,手感极好,针脚细密,处处都透出制作者的用心。 于是梁晓站起身来,对着华兰微微躬身,很是诚恳的感谢华兰。 华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俏脸更红了,不敢去看梁晓的眼睛,只是捏着帕子,嗫嚅道:“才不是专门给你做的,原是给柏哥儿做的,因要输你一样东西,才取来给你的,你不要多想。” 梁晓愈发觉得华兰可爱,于是故意逗她,苦笑道:“原来如此,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还故意装出一副失望的表情,让华兰急得不行,又改口道:“也不是……其实……” 华兰急得都冒汗珠了。 “咳咳咳”,盛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主动出声彰显存在感,让梁晓不要太过分,不要再“欺负”自己孙女了。 梁晓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改为用极真诚的语气又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梁晓直接将荷包系在了自己身上。 华兰红着脸瞪了梁晓一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逗弄了。 自然没有生气,但也觉得没脸见人,于是丢下梁晓和盛老太太,跑回了自己的闺房。 梁晓略显尴尬的看向盛老太太,没有说话。 盛老太太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晓哥儿你今日来我们家,就是专门来逗弄华儿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肯定不能这样回答。 梁晓害怕自己被盛老太太打。 于是,梁晓笑了笑,很认真地说道:“只是顺路来看看老太太。” 在皇宫里混了几个月,梁晓的本事没什么长进,脸皮倒是厚了不少,说谎话也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华兰害羞地跑掉了,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梁晓面前了。 盛老太太觉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快到中午了,既如此,晓哥儿你就留下来陪老身用饭吧。” 华兰都跑了,梁晓自然不想和盛老太太一起吃饭。 他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他确实是顺路,只不过是顺路来看看华兰,培养感情。 他也不可能一整天都泡在盛家,好多正事等着他呢。 正所谓,劳逸结合,既然逗弄了华兰好半天,已经放松过了,他也要去做正事了。 于是梁晓很是恭敬的和盛老太太告辞。 盛老太太对此并不意外,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梁晓就离开了寿安堂,向着盛家的大门处走去。 刚走出盛家大门,梁晓就看到了一个被他留在家中休息的小厮,正骑着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梁晓知道这是有事发生,忙将他招到身旁。 这名小厮下了马,凑到梁晓身前,小声汇报道:“公子,顾二郎派人来说,白老太爷恢复了些神志,让您快快过去。” 算算原剧的时间线,梁晓猜测这可能就是回光返照,更不敢耽误时间。 这名小厮很是机灵,不等梁晓吩咐,就将他骑的马让给了梁晓。 梁晓也不客气,跨上马后,就向着早已打听清楚的白家府邸飞奔而去。 盛家所在的这条街,是扬州城最繁华的所在,白家豪富,宅邸也在这条街上,距离并不远。 没跑多一会儿,梁晓就到了白家大门口。 顾廷烨的小厮石头正守候在此,见到梁晓,连忙过来帮他拉缰绳。 等梁晓跳下马后,石头低声说道:“梁公子,我家公子说,时间紧迫,他已经将您的话转达给了白老太爷,是白老太爷让请您来的。” 梁晓心中一喜,既如此,那就是有门了,否则顾廷烨的外祖父大可直接拒绝。 深吸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梁晓这才迈步走进了白府。 在他的心中,调查盐务的重要性,还要在刘知州提议的调查扬州几大家族之上。 在封建社会,土地自然要比盐和铁更重要。 可土地太分散,也太值钱了,根本无法做到国有。 《扬州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如果真能成稿,献给皇帝,自然是一桩大功劳,但也要分跟什么比。 盐和铁的价值仅次于土地,又相对容易控制,且非常容易聚拢财富,古往今来一直是历代朝廷最为重视的财源。 假如梁晓真的能掌握一些盐务盐政的内幕,面见皇帝时能做到言之有物,他就算是在垂拱殿真正的站位脚跟了,真正的简在帝心,前途不可限量! 应当是白老太爷吩咐了自家下人,一路之上,无人阻拦梁晓。 梁晓靠近内宅后,还有管家模样的人上来给他引路。 很快,梁晓就迈着大步来到了白老太爷的居所。 一个嬷嬷侯在此处,见到梁晓后急匆匆地上前说道:“梁公子好,我家主人请梁公子面谈。” 第37章 终有所得 梁晓认得此人,知道她就是常嬷嬷。 在常嬷嬷的引导下,梁晓进入了白老太爷的居所。 梁晓率先看到的是顾廷烨,他正坐在床榻边,面带凄苦之色,正在小声说着什么。 随后,梁晓看到了白老太爷,确实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只是精神状态还好。 应当就是回光返照了。 见梁晓来了,顾廷烨站起身来,介绍两人认识。 对方是顾廷烨的长辈,自己又有求于对方,梁晓的态度很是恭敬,行了子侄之礼。 白老太爷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和梁晓客气,直接说道:“你是烨哥儿的好友,我就不与你客套了,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虚弱,但还算清晰,不用他人转述翻译,梁晓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梁晓正色道:“本朝立国近百年,盐法也已经延续了近百年,早已经不合时宜,要不了多久,必然要实行新法……制定新法,自然要了解旧有盐法的弊端……” 白老太爷耐心听梁晓说完,脸色如常,只是问道:“这是官家给你的差事?还是你自作主张?” 梁晓微微一笑,说道:“老太爷说笑了,我才多大年纪,官家怎么可能将这般大事交给我?自然是我自作主张,我太想进步了,正好又有二郎这层关系,这才厚着脸皮,求到了您这里。” 这话说得极为直白,但正合了白老太爷的胃口。 白老太爷实在不想说废话了。 于是,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者也十分直白地问道:“既如此,这份功劳,也会有烨哥儿一份,对不对?” “外公!” 顾廷烨急了,他是拿梁晓当亲兄弟看待的,帮助梁晓也是不求回报的,外祖父如此直白的为他讨要好处,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梁晓倒是并不在意,他本来就要说的,用来安白老太爷的心。 “老太爷,关起门来说句到家的话,我和二郎脾气相投,志向也相同,比亲兄弟还要亲……我若是独吞了这份功劳,叫我不得好死。” 这是梁晓的心里话,所以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白老太爷依旧没有说客套话,平铺直叙地道:“好,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了,只是我真的时间不多了,也没有气力,能不能熬过今日都说不好……等此间事了后,你和烨哥儿去见我的管家,常大,我知道的,他也都知道,你大可放心。” 梁晓坦坦荡荡,并不遮掩脸上的喜色,只是又对着白老太爷行了一礼,严肃地道:“老太爷放心,我今生必不负二郎!” 这话让顾廷烨觉得怪怪的,但又挑不出毛病来。 白老太爷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烨哥儿还是太毛躁了,有你帮他,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帮我处置了大郎,我自己还真不好下手。” 大郎指的是白大郎。 刘知州雷厉风行,以极快地速度了结了白大郎派人刺杀侯府嫡子一案。 白大郎对自己的罪刑供认不讳,数罪并罚,来年秋后问斩。 不等梁晓说话,白老太爷继续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让我和烨哥儿再说会儿话吧。” 梁晓知道这是“逐客令”,点了点头,跟着常嬷嬷出了房间,到了旁边一间屋子内喝茶歇息。 梁晓知道她是顾廷烨的奶妈,对她很是客气。 许是因为老主人即将辞世,常嬷嬷脸色很不好,话也不多,但行事没受影响,将梁晓照顾得很好。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外隐约传来哭声。 常嬷嬷听了,直接失声痛哭,哽咽地对梁晓说道:“梁公子恕罪,奴婢……奴婢要去给老主人再磕几个头。” 梁晓知道她是忠仆,怎么会怪罪呢,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去送一送老人家。” 其实他主要是去安慰自己的好兄弟顾廷烨。 白家人早已经准备好了办丧事所需的所有事物,就等着白老太爷咽气了。 如今白老太爷去世,白家上下虽然忙乱,但并不慌张,很快就将丧事的架子搭起来了。 什么都不用顾廷烨做。 顾廷烨就只是在白老太爷的灵前发呆。 这个世界上,全心全意的关心爱护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梁晓一眼就看到了灵前的顾廷烨,叹息一声,先去祭拜了一番,才走到了顾廷烨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梁晓表示自己在这里,没有说话。 顾廷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四郎,你不比我这个闲人,你身上还有差事,快去忙吧,我一个大老爷们,不用人陪的。” 梁晓回想起前世的父母,很能理解这种生离死别的感受,知道自己多说无用,只能靠顾廷烨自己挺过来。 又用力捏了捏顾廷烨的肩膀,梁晓说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梁晓离开白府时,是管家常大亲自送的他。 这位是常嬷嬷的胞兄,和常嬷嬷同为白老太爷最信任的人。 白家在办丧事,梁晓也不好现在就拉着常大问东问西。 不过他也不着急,他还要在扬州待上至少两个月,还有其他事情要调查。 …… 离开白家后,梁晓又去了扬州通判府。 他原本的行程就是上午去盛家逗弄媳妇,下午去见自己的父母。 到盛家下聘后,永昌伯夫妇稍作休息,又在扬州城随意逛了逛,如今就要返回汴京了。 永昌伯对扬州的繁华很是不舍,可却拗不过自己的媳妇。 吴大娘子不放心自家的生意,执意要回汴京。 永昌伯稍微劝了一下自家媳妇,就得到了一句淡淡的“既如此,你自己留下来玩吧。” 作为一个怕老婆的男人,永昌伯自然能听出其中的深意,当下出了一身冷汗,直接回答:“走!明天就走!” 前往白家,让梁晓错过了饭点,他自己寻了个当地的馆子,随意吃了些东西,才来的通判府。 梁晓到这里时,永昌伯府的下人们都已收拾妥当。 见了儿子,吴大娘子自然高兴,可又埋怨道:“你身上还有差事,今天来做什么,明日直接去码头就是了,难道我和你父亲还能挑你的错?” 梁晓笑道:“是儿子想母亲了。” 吴大娘子心中暖暖的,可还是瞪眼道:“这也忒肉麻了!快别说了,我才刚吃了饭。” 母子两人斗了一会儿嘴,才说起了正事。 吴大娘子面色一肃,问道:“四郎,你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梁晓含糊道:“有进展,还算顺利。” 吴大娘子很严肃地道:“我是个妇道人家,大道理不懂,只是再嘱咐你一句,万事小心谨慎一些,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行激进之举,过犹不及!” 第38章 卫恕意生产 知子莫若母,吴大娘子虽然不知道梁晓在忙什么,但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二。 她亲生的二儿子,最是胆大包天。 顾廷烨遇刺一事,她也听说了。 她这个儿子和顾廷烨好得不得了,她总觉得自己儿子脱不了干系。 只是梁晓身边的小厮虽然都是永昌伯府的世仆,但早已经被梁晓调教成功,心中只有梁晓这一个主人。 只要梁晓让他们保密,就算吴大娘子逼问他们,他们也一个字都不敢说。 不过母子关系最是紧密,就算没有证据,母亲教育儿子也是天经地义的。 梁晓也知道吴大娘子只是泛泛而谈,装出一副十分无语的样子,说道:“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道理儿子都懂的,请母亲放心,儿子会保护好自己的,也不会惹出事来的。” 如今梁晓已经算成人了,身上又有了官职,吴大娘子也不好干涉,只是又教育了一番。 梁晓心中不耐,但也知道母亲是关心自己,十分乖巧的表示受教了。 母子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各忙各的了。 梁晓今日一直在外奔波,从通判府出来后,原想着回自己家里休息,结果又收到了知州衙门送来的消息,刘知州要见他。 虽然来人并未说是什么事,但梁晓猜也能猜到,必是刘知州将脑子里的东西整理成册了,想要交给他。 这样紧要的事物,梁晓必须亲自去取。 没办法,他又不是皇亲国戚,想要上进就必须劳累,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 从知州府衙离开后,梁晓终于可以返回自己的住处了,但他还是不能休息。 先是抓紧时间将刘知州提供的小册子翻看了数遍,将里面的内容熟记于心。 此次扬州之行,梁晓带了四个贴身小厮,这四人都是他十年前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是梁晓在这个时空的最初班底,所以调教得格外认真。 这四人与梁晓年纪相当,但梁晓亲自教他们习文练武,还给他们传授各种经验,说是老师也不为过。 他们四人知道机会难得,也都用尽全力去学习,吸收梁晓传授的知识,心里对梁晓都是死心塌地的。 梁晓叫来了其中两人,提供了一些线索,让他们两人出城打探消息。 梁晓不敢完全信任刘知州,还是决定让手下到乡野间侧面打探一些不要紧的消息,与刘知州提供的情报相互对照,确保万无一失。 这两人在汴京时都做过类似的事,完成得不错,梁晓放心将任务交给这两人,这两人也有自信把差事办好。 …… 第二日,永昌伯夫妇出发返回汴京,梁晓到码头送行,然后又去了白府看望顾廷烨。 因为梁晓这只蝴蝶,原剧中带头在白老太爷丧礼上搞事的白大郎,如今已经深陷牢狱,自身难保了。 白家旁系群龙无首,自然不敢站出来找茬。 白老太爷的丧事办得极为顺利,下葬之后,白府大管家常大主动请梁晓到白府来,将自己所知道的盐政内幕一一告诉了他。 之所以要在白府密谈,是因为梁晓害怕打草惊蛇。 这是他主动要求的。 现如今梁晓在暗处,虽然身上有官家给的差事,扬州城内的官员及士绅也都对他有所防备——梁晓和他的小厮,不止一次发现有人暗中跟着他们——但所有人都没有往两淮盐政上想。 毕竟两淮盐政牵扯极广,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地官员及士绅不觉得官家会派一个小娃娃来调查,也不觉得梁晓敢自己搞事。 梁晓从抵达扬州开始,就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设。 酒楼遇刺后威逼刘知州一事,也被他遮掩的极好。 事后复盘,梁晓觉得自己有一点没有考虑周到,那就是带上了盛长柏。 梁晓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以为有自己的加入,白大郎大概率会放弃刺杀。 事实证明,“人为财死”并非虚言,白大郎还是铤而走险了。 这让梁晓收拾残局时,多了一重麻烦,那就是要让盛长柏也为他保守秘密。 幸好盛长柏口风极严,否则梁晓对刘知州的威逼利诱,就都前功尽弃了。 梁晓对此已有反思,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这件事没有外泄,梁晓的人设就没有被打破,也就无人相信他胆敢单枪匹马调查两淮盐政的内幕。 常大管家所言之事,都在梁晓的预料之中。 梁晓是个穿越者,前世还是个历史爱好者,对于历朝历代的盐法也都有所了解。 他缺少的只是这个时空中盐政弊端的具体事例。 有了常大管家提供的情报,梁晓的计划差的最后一块拼图也已就位。 只要他能将这些情报整理成册,再附加上解决办法,汇报给官家……至少未来八九年内,他都可以顺风顺水的混官场了。 等到当今天子驾崩之时,他在官场中也有了自己的根基,进可攻,退可守。 哪怕是以梁晓的城府,都激动得浑身战栗。 不过梁晓也只是激动了片刻,就将这些情绪尽数压在心底,重新恢复了冷静。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平安返回汴京。 …… 接下来,梁晓假装自己还一无所得,几乎每一日都要带着自己的小厮在扬州城内闲逛,拜访当地的官员及士绅。 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派手下到乡野间调查。 扬州当地的官员及士绅对梁晓多有防备,将“敬而远之”做到了极致,什么都不愿意透露。 至于梁晓派手下到乡野间调查,自然是被早有防备的士绅们层层阻挠,只打探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重要之事一件也没有打探到。 但对梁晓来说,这就足够了,这些消息足以证明刘知州提供的情报为真。 如此过了两个月后,梁晓装出了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或是游览名胜古迹,或是到盛家蹭饭。 总之,就是不干正事了。 如此这般,终于让扬州当地的官员及士绅对其放松了警惕,十分满意的等着梁晓自行离去。 …… 盛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盛紘心中对林噙霜和盛长枫的厌弃逐渐减轻。 与此同时,林噙霜一刻也不停的自救,哪怕盛紘不见自己,还是只要一有机会就到盛紘的书房外哭诉,用出了各种手段,终于让盛紘回心转意。 得知盛紘又宿在了林溪阁,王若弗气得摔了一套茶具,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很快又有好消息传来,盛紘即将入汴京为官,虽然是平级调动,但对于地方官来说,不是升迁胜似升迁。 盛紘夫妇两人又忙了起来,不仅要收拾整理家中事物,还要向亲戚及同僚辞行。 这一日,盛紘夫妇带着华兰回宥阳老家,盛老太太上山拜佛,盛紘便让林小娘暂时管家,照顾即将生产的卫小娘。 王若弗心中不快,也没有理由拒绝。 盛紘夫妇及盛老太太刚离开,卫小娘就因为与女儿明兰观念不和,生气了,然后肚子一疼,即将生产。 第39章 一力降十会 “小娘,不得了了,卫小娘要生了!” 卫恕意刚刚发动,暂时掌家的林噙霜就得到了消息。 林噙霜捏着帕子站了起来,满脸的焦急之色,一边急步走向卫恕意的院子,一边发出一连串的口令,命人去请郎中和稳婆,去准备妇人生产相应的事物。 可是,等闲杂人等离开后,林噙霜示意自己的心腹周妈妈上前,小声吩咐道:“快!还是按咱们之前说的那样做,争取趁此机会,解决掉这个隐患。” 周妈妈的身体抖了一下,她自然知道林噙霜的意思。 盛长枫惹祸前,林噙霜掌家,那时林噙霜就想要趁着卫恕意怀胎生产之时下手,让她一尸两命。 只是后来林噙霜失了管家权,还被盛紘厌弃,好不容易才哄回来,但盛紘也没有再让她掌家的意思。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如今盛紘夫妇和盛老太太都不在家,林噙霜短暂掌家,卫恕意发动了。 周妈妈声音颤抖地劝道:“小娘,您好不容易才重得主君的信任,还是不要……” 林噙霜不是个好人,但很有决断力,直接用命令的语气对周妈妈说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心里有数,姓卫的贱人不死,我心难安……妇人生产如过鬼门关,只要咱们收拾干净首尾,我最多被主君斥责一番,或是像前些日子一样,暂时受些冷落,但伤不了筋骨……值得冒这个险!” 卫恕意比林噙霜漂亮得多,也通诗书,虽然她总把盛紘往外赶,但盛紘还是总能想起她来,还让她有了两个孩子。 林噙霜极为了解盛紘,知道若是卫恕意肯放下身段,和自己争宠,自己未必能赢。 这个念头让林噙霜寝食难安,才有了谋害卫恕意的想法。 周妈妈想要再劝,可又不敢,只得领命而去。 …… 因为有了梁晓带来的蝴蝶效应,卫恕意身边的忠仆小蝶没有被驱逐出府,可面对林噙霜布下的罗网,依旧无能为力。 郎中出了意外迟迟不到,稳婆以“胎儿太大”为由直接跑了,府中的嬷嬷或是寻不到人,或是吃醉了不顶事。 盛家门户紧闭,小蝶想要出去找人救命,可门房就是不放人。 最后,还是心急如焚的盛明兰,找到了一个狗洞,不管不顾地爬了出去。 明兰今年才八岁,虽然早慧,但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郎中和稳婆,只是在大街上看到人就问。 天无绝人之路,同原剧中一样,顾廷烨刚好路过,他记忆力极佳,虽然在这个时空中并未与明兰比试投壶,但还是对她的相貌有些印象,记得她是盛家的女儿。 不一样之处在于,顾廷烨知道梁晓身边带着一个医术高超的郎中,当下将明兰拽上了马,向着梁晓的住所疾驰。 …… 梁晓最近都没有外出,躲在家中构思奏本。 赵郎中今日也没有外出,他在扬州住了快三个月了,想要玩得都玩了,想要去的地方也都去了,如今天气也还没有转暖,他自然没有了出门的兴致。 眼睁睁看着顾廷烨夹着盛明兰冲了进来,梁晓在心中叹气,只看这个样子,他就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也知道他不得不管了。 顾廷烨直接问梁晓,“赵郎中在吗?需要他救急!人命关天!” 不等梁晓说话,听到喊声的赵郎中就从厢房里跑了出来,面色凝重地问道:“二公子,到底是什么事?” 顾廷烨深吸一口气,将事情说了,跟着他的盛明兰也哭着求赵郎中救她小娘。 赵郎中的脸色直接变了,飞一般的回房取了药箱,而后对梁晓喊了一句“四郎,事情紧急,借马一用!” 根本不等梁晓回应,赵郎中就去了马厩,麻利地解开缰绳,飞身上马,对着顾廷烨说道:“二公子,带路!” 顾廷烨看呆了,他和这位赵郎中也见过很多回,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 赵郎中倒成了最着急的那个人,直接吼出了声,“二公子,带路!” 顾廷烨如梦方醒,抱着明兰上了马,在前面引路。 在他们身后,梁晓也跟了上来,他觉得赵郎中的状态不太对,不太放心。 并且,他是盛家的女婿,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盛家出事了,还是要去看看的。 等梁晓带着小厮赶到盛家时,盛家的大门已然洞开,围了一圈的人议论纷纷。 根本不用梁晓拉人问,就听明白了——盛家不开门,赵郎中和顾廷烨叠罗汉,翻了进去,从里面开了门。 朝夕相处数月,梁晓从未见过赵郎中练武,他原以为赵郎中和普通郎中相比,只是见得血腥多了些,如今看来,可不是这样简单。 怀揣着疑问,梁晓带着小厮进了盛家,根本无人阻拦。 等梁晓走到卫恕意的院子时,此处的场景更加的匪夷所思。 盛家的家丁倒了一地,显然是被揍得。 顾廷烨手持一把钢刀,立在正屋的大门口,怒视着躲在远处的一群妇人。 那群妇人中为首的那个,满脸的惊惧之色,正在大喊大叫,“快去报官!家里进了强盗!进了强盗!” 梁晓认识这个妇人,知道他就是盛紘的爱妾林噙霜。 他搞不清楚这里的状况,冲着顾廷烨问道:“赵郎中呢?” 顾廷烨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后的屋内就响起了一道凄厉的喊叫声:“啊!!!” 站在顾廷烨身边的明兰,听出了这是她小娘的声音,又哭出了声,想要往里面闯,却被顾廷烨拽住了。 过了一会儿,一道嘹亮的婴儿哭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房门打开,小蝶怀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从屋内走了出来,脸色煞白,上面还沾着血迹。 在她的身后,赵郎中显出了身影,他浑身是血,仿佛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般。 不等梁晓发问,赵郎中直接对着他行了一礼,不好意思地说道:“公子,事情紧急,只能从权……给公子惹麻烦了。” 梁晓很是看重赵郎中,自然不会责怪他,只是连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郎中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声道:“胎儿太大,出不来,又没有稳婆,我只能将产妇的下面,剪开了些,先把孩子取了出来,然后再给产妇敷金疮药……我再给她开个止血补气的方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只是,若不这样做,就真的一尸两命了。” 梁晓皱眉,还是觉得这事透着蹊跷,赵郎中平日里很稳重,可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妇人生孩子死亡率极高,就算救不回来,也无人会怪他,可他这样做了,若卫小娘死了,他也要受些牵连。 赵郎中的下一句话,就解答了梁晓心中的疑惑。 “公子,我娘就是生我妹妹的时候大出血死得,我妹妹在里面憋的时间太长了,生出来就是个死胎,那年我才十岁……我们小户人家,生产也不会避着孩子的,我都亲眼看到了,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妹妹要是活着,现在也该嫁人了……” 说到最后,赵郎中的眼中滚下泪来。 站在一旁的顾廷烨也有相同的经历,眼圈也跟着红了。 梁晓默然无语。 第40章 母子分离(求追读!) 盛长枫受罚后,盛家就是王若弗管家。 林噙霜自身难保,也没有能力给卫恕意送各种补品。 卫恕意得了郎中的提醒,吃食上很注意,也尽可能多的活动了,可胎儿还是大。 这是古代人能以理解的,梁晓却知道为什么。 他前世是个键盘强者,什么都懂一些,他已经忘记是从哪里看到的了——胎儿的大小和基因有关,和产妇吃的是否有营养关系不大。 不过梁晓也没有做科普的打算。 看着犹如浴血金刚一般的赵郎中,梁晓叹了口气,说道:“赵先生,快去开方子吧,救人要紧。” 赵郎中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和泪,对梁晓说道:“给公子惹麻烦了,若是……我一力承担,此事本就和公子没有一丝关系。” 梁晓赶紧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快去开方子吧。” 赵郎中领命而去。 梁晓又看向顾廷烨,皱眉道:“把刀收起来!人都被你们打趴下了,哪里还要用刀,别给自己找麻烦!” 顾廷烨顺从地收了刀。 梁晓又看向躲在一旁,色厉内荏的林噙霜。 他并不想掺和盛家内宅的破事,可也不怕事。 盯着林噙霜的双眼,梁晓淡淡地道:“我清楚你想做什么,你也知道我是谁,你若是识时务,就不要招惹我。” 林噙霜的脸色更白了,她空有一身宅斗的手段,可对上赵郎中和顾廷烨这样的莽夫,却根本施展不出,只能任由对方破坏了自己的谋划。 梁晓不再理她,直接对着林噙霜身边的周妈妈说道:“去把管家叫来,我有事让他做。再去你们家的库房,取人参补品来。” 周妈妈浑身发抖,下意识地看了林噙霜一眼,见林噙霜和自己一样,也是抖如筛糠,就知道林噙霜心中的想法和自己一样,那就是认命了。 当下,周妈妈一点花招都不敢耍,按照梁晓的吩咐去做事了。 因没有人敢添乱了,赵郎中写了方子后,药很快就配齐了,煎好了,盛家家中的人参也都取来了。 盛家的下人们,按赵郎中的吩咐做事,在卫恕意的产房进进出出,不敢有一丝懈怠。 过了半个时辰,小蝶满脸喜色地来禀报,“赵先生,梁公子,顾公子!我家小娘状态平稳了,已是醒来了!” 赵郎中满脸的释然之色,浑身上下好似失去了力气一般,直接瘫坐在地,掩面而泣。 顾廷烨跟着叹气,也做了下来,不停地给赵郎中拍背。 一直站在一旁的盛明兰,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眼前的三人救了自己的亲娘,当下直接跪了下来,就要磕头。 梁晓不想让这个小丫头在这里裹乱,直接将她拎了起来,交给了一个认识的老嬷嬷——她是盛老太太的人,梁晓刚刚吩咐管家叫过来的。 此间事了,梁晓觉得自己三个大男人,一直呆在盛家的内宅不像个样子。 可若是都走了,又担心此处再出现变故。 既然已经被迫经手此事,那就必须办得妥妥帖帖,不能给自己等人惹麻烦。 短暂思考后,梁晓将赵郎中和自己的两个小厮留在了盛家,名义上是照顾病人,防备产后大出血,他则拉着顾廷烨离开了。 为了避免林噙霜恶人先告状,梁晓让自己的小厮带着盛家的管家去给盛紘报信。 然后又派了另一名小厮去找盛老太太阐述事情经过。 经此一事,卫恕意有了亲生儿子,盛家可能要大变样了,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文章还没写完呢。 要不是顾廷烨带着明兰闯进了他家,他本来是想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的。 如今被卷了进来,他也是不想多管哪怕一件小事。 …… 小蝶小心翼翼地抱着新生儿给卫恕意看,脸上满是笑意,“小娘,您看小公子长得多好看。” 新生儿就不能好看,可在关心爱护他的人眼中,他就是最可爱的。 卫恕意脸色苍白,却透着一股喜意。 她不是第一次生产,她的大女儿明兰都已经八岁了,可在这个时代,儿子和女儿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小蝶趁机劝道:“小娘,就算是为了您生的哥儿,您也要立起来啊。” 这话让卫恕意有所触动,但不大。 小蝶咬了咬牙,小声说了句犯忌讳的话,“小娘,等主君故去了,哥儿也长大了,分了家,可以求二公子成全,把您接到家里奉养,关上门,您也能做老太太的。” 这话是小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正中了卫恕意心中的软肋。 卫恕意脸上有光了,突然觉得自己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 盛紘夫妇在返回扬州的路上,遇到了来报信的人——梁晓的小厮加盛家的管事。 得知自己又添了一子,盛紘喜上眉梢,给来报信的人赏下了银钱。 然后,得知自己的爱妾又给自己惹出祸事来——顾廷烨和赵郎中光天化日之下翻墙进了盛家,根本瞒不住,盛家现在已经成了整个扬州城的笑话——盛紘又气得摔了东西。 王若弗是个直肠子,见盛紘如此生气,就想要落井下石,却被自己的外置大脑死死拽住衣袖,拦住了。 盛紘走后,王若弗怒目刘妈妈,急声道:“你怎么不让我说话?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候啊!” 刘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的好姑娘,林溪阁那位虽然又捅了娄子,可依旧没有捅破天,主君也只是生气,没想过要把那位打死……” 王若弗说道:“那还不让我痛快痛快嘴吗?” 刘妈妈:“……” 深吸一口气,刘妈妈继续劝道:“大娘子,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卫小娘生的是个儿子,是柏哥儿的亲兄弟,可不能让卫小娘教坏了,枫哥儿已经被林溪阁教坏了,咱们柏哥儿现在连个可以相互扶持的兄弟都没有啊!” 提起盛长柏,王若弗的理智逐渐回归,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孩子抱过来?” 刘妈妈急道:“卫小娘生的,也是您的儿子,您是大娘子,教养孩子天经地义,卫小娘又没有林小娘受宠,主君八成不会阻拦的。” 王若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盛紘出去催促下人快些赶路后,又回来与王若弗商议事情。 出乎盛紘意料的是,王若弗这一次罕见的没有针对林噙霜闹事,让他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又暂时厌弃了林噙霜,但盛紘还是顾念自己和林噙霜的爱情,还是打算过些日子就原谅自己的真爱的。 王若弗趁机提出要把卫小娘生的儿子抱来养。 盛紘笑道:“那是你的儿子,自然应当你来养。” 不涉及到盛紘的心肝林噙霜,盛紘还是挺正常的,按照时下的规矩,所有妾室生的孩子,都是大娘子的孩子,大娘子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可怜卫恕意还不知道,被她寄托了后半生的儿子,还没焐热就要被抱走了。 第41章 盛老太太训子 出了卫小娘难产生子一事,盛紘夫妇和盛老太太全都加快了速度,前后脚的回到了家里。 盛紘带着媳妇在门口迎接盛老太太时,一看盛老太太的脸色,就知道她老人家定是已经知道了。 盛老太太的眼神很冷,盛紘自己打了个哆嗦,但还是迎了上去。 大门处人来人往,盛老太太也没有在此发难的想法,由着盛紘给自己请安,侍奉自己回寿安堂。 还未到寿安堂,盛紘就随便寻了个借口,支走了王若弗。 母子两人在寿安堂刚一落座,盛紘就满脸愧色地请罪,“儿子无德,管教不力,家里竟出了这样骇人听闻之事。” 盛老太太一听就知道这个便宜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淡淡地道:“你怎么管教不力了?” 盛紘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了,说道:“悔不听母亲当日之言,那林氏是个扶不上墙的,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 盛老太太直接打断道:“既如此,你是觉得那林氏心是好的,只是不会办事?” 盛紘硬着头皮道:“她自幼颠沛流离,也无人教导,是儿子的错,儿子不应该抬举她管家。” 其实盛紘心中也有一点怀疑的,郎中和稳婆都出了问题,实在是过于巧合,可他心中对林噙霜有滤镜,觉得这样想是玷污了自己的爱情,于是下意识地忽略了。 “你这句话说的还像一点样子”,盛老太太脸色稍霁,又说道:“这是你房里的事,我原不想多嘴的,可现在实在是不像样子,幸好咱们还没有去汴京,幸好你有个纯孝至极的小女儿,偷跑出去请了救兵,否则……” 盛老太太哼了一声,怒道:“让人看了笑话不要紧,不过是面皮上挂不住,可若那卫氏真的死了,外人可不会管到底是谁的责任,御史也只会参你!” 盛紘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盛老太太说的这些,他太清楚了,只是不愿意去想。 他连忙起身听训,大气都不敢喘。 盛老太太继续训便宜儿子,“你说的没有问题,你才是罪魁祸首!你说说,你给了林氏多大的体面,给了她田地商铺,和她生儿育女,你把她的心都养大了! “好在你没有糊涂到家,没有做出‘以妾为妻’这样的蠢事……可若是有御史参你放纵她谋害你的其他妾室,还有子嗣,若是做实了,判得未必比‘以妾为妻’要轻!” “以妻为妾”和“以妾为妻”其实就是“宠妾灭妻”的官方用语,就是字面意思,把正妻贬成妾室,让妾室做正妻才能做的事。 按大周律,以妾为妻,徒一年半。 徒,就是流放。 不过,封建社会的律法都是男人制定的,维护的是封建礼法,可不是妇女权益。 “以妾为妻”是犯罪,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不“以妾为妻”,无论怎么宠妾室都不犯法。 盛紘熟读诗书,靠自己考上的进士,自然懂这些,一直以来他都很注意不要犯错,他虽然偏宠林噙霜,但从来都只是“宠”而已,并不给林噙霜名分。 所以,虽然王若弗在和他吵闹时,总是提“宠妾灭妻”,但盛紘根本不在意,他问心无愧。 可如今,盛老太太给他指出了另一桩隐患,就算他没有“以妾为妻”,林噙霜惹出的祸事,也会算在他头上。 对于盛紘来说,爱情当然可贵,可在仕途面前,屁都不是。 盛紘直接对着盛老太太表态:“儿子受教了,儿子这就收了林氏的管家权,从今日起,也一定严加管教,不给她犯错的机会。” 盛老太太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再逼问,她并不算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没有伸张正义的想法。 她不过是发现了可能会危害到自家安稳的害虫,及时扑灭而已。 盛老太太见盛紘知错了,也就缓和了脸色,又和盛紘说起了另一件事,“咱们家六姑娘真是个好孩子,才八岁,就如此纯孝,若没有她,卫氏必死,就真不好收场了。” 盛紘心中放松,也跟着道:“母亲说的是,明丫头平日里就是个孝顺孩子。” 盛老太太笑道:“既如此,就把她养在寿安堂吧。” 盛紘顿了一下,他当初提议让盛老太太再养一个孙女,是想让盛老太太养墨兰的。 可如今盛老太太自己说要养明兰,他也不好反对。 再有,最近这几个月,林噙霜和她所出的盛长枫,惹了许多麻烦,盛紘又有些不想抬举墨兰了。 于是盛紘说道:“母亲看中她,是她的福分,儿子待会就让人把明丫头领过来…… “还有一件事,卫氏生的儿子,还是让咱们家大娘子教养为好。” 大户人家都是这样做的,林噙霜这样亲自养孩子的才是个例,盛老太太自然点头应允,还夸盛紘长进了。 至于卫氏心里是否愿意,这对母子根本不去想,也不在乎。 …… 卫恕意看着摇篮中的儿子,满脸都是母性光辉,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小蝶给她讲述的未来,让她心神驰往。 然后,就被人轻而易举地打碎了。 刘妈妈又来了,这一次刘妈妈可没有上次来时那样激动,脸上只是挂着假笑,对卫恕意说道:“卫小娘,大娘子差奴婢来抱七郎去看看。” 正妻要看庶子,天经地义,卫恕意心中惴惴,但也只能看着刘妈妈把自己生的儿子抱走了。 过了半个时辰,又来了一个小女使,只说“大娘子很喜欢七郎,把七郎留在了葳蕤轩。” 卫恕意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蝶十分焦急,小声说道:“小娘,这可不行啊,凭什么林小娘就能自己养三郎,咱们七郎就要被抱到葳蕤轩,您去求求主君,一定可以的。” 卫恕意眼中才存在了几日的火苗又熄灭了,她声音发颤地道:“主君主母才是这孩子的正经父母,我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大娘子亲自养这孩子,是他的造化。” 小蝶看向卫小娘的眼神中有怜惜,也有恨铁不成钢,可她只是个女使,卫小娘不给力,她也没办法。 明兰在一旁急得直跳脚,说要亲自去求盛紘,结果被卫恕意骂了,骂得还很难听。 明兰很是委屈,就想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求盛紘,然后被卫恕意指挥小蝶将她拦了下来。 就在这院子里一团乱的时候,又有人来了,这次来的是寿安堂的房妈妈。 房妈妈笑得比刘妈妈真诚得多,说的话却是一样的,也要抱走卫恕意的亲生孩子。 明兰张嘴就要说自己不想,结果被小蝶捂嘴捂住了。 卫恕意颤抖着说道:“老太太看上明丫头,是她的造化,妾身这就给明丫头收拾东西。” 房妈妈笑道:“瞧小娘说的,老太太那里什么都有,您才刚生了七郎,快些歇着吧,给六姑娘带几件衣服,带上贴身的东西,就得了。” 卫恕意原想着再留明兰一晚,如今看来,也是不能够了。 卫恕意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抗拒“以色侍人”,致使自己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一儿一女都被抱走,以后再也不能日日相见了。 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若是有人劝她从现在开始争宠,只怕她又该翻脸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42章 返京,皇前显圣! 汴京,码头。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梁晓心中有些感慨,此次扬州之行历时三个月,不过真的是收获满满,绝对是不虚此行。 哪怕已经离开扬州了,坐船行于大运河之上,梁晓也还是提心吊胆的。 原因无他,他调查整理出来的这两份奏本,一份针对的是扬州当地士绅,另一份针对的是两淮盐政。 这两份奏本都是往既得利益集团心窝里捅的利刃,万一暴露了,梁晓觉得自己肯定会遭遇大批的盗贼和水匪。 幸好梁晓办事素来谨慎,并未泄露消息,一路之上并未遇到任何波折,很顺利地抵达了汴京。 从船上下来后,梁晓才真的把心放回到肚子里——汴京是天子脚下,如果真的有埋伏,可以在任何地方,但肯定不会在汴京。 梁晓也不是独自坐船返京的,和他同行的,有顾廷烨,有盛家,还有刘家。 刘家就是刘知州一家人。 现在不该叫刘知州了,该叫刘御史了。 刘知州的名字是刘襄,此次考绩为优,同级调入了汴京的御史台。 所以同梁晓、顾廷烨和盛家组成了一支船队,一同前往汴京。 梁晓回到汴京后,不能回自己家,要先进宫见官家复命,他是领了差事离京的,与其他人不同。 在码头与众人道别后,梁晓换了衣服,骑上马,前往大周皇宫。 虽然梁晓不能回家,但永昌伯府可以派人来服侍他,衣饰马匹都为他准备好了,就在码头等他。 经过皇宫宿卫的层层搜身检查,梁晓得以再次进入皇宫。 一路之上,梁晓遇到了很多相熟的侍卫,简单打过招呼后,就径自前往仪鸾司报道了。 今日值守仪鸾司的是副指挥使、宁远侯顾偃开,也是顾廷烨的亲生父亲。 顾偃开对梁晓倒是和颜悦色的,一是因为梁晓不是他儿子,二则是因为梁晓完美符合他对子侄的要求。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派人去垂拱殿通报,你等着被官家召见即可。” 梁晓点头称是。 顾偃开又关心了一番梁晓差事办得怎么样,梁晓在面圣前可不敢乱说,随便说了些糊弄过去了。 皇帝今日还挺闲的,没过多久,梁晓就被召见了。 整理了一下仪容,梁晓再次踏进了阔别数月的垂拱殿,见到了当今天子赵真。 赵真今天心情不错,见到梁晓后第一句话就是,“四郎辛苦了,看你清减了不少。” 梁晓一副很感动的样子,拿捏着分寸,和皇帝说了些闲话,比如一路之上的风土人情。 叙旧过后,就该说正事了。 赵真很随意地靠在御座上,问道:“你都查到些什么?说说吧。” 他派梁晓等人出京,就是单纯的历练他们,给他们安排的也都是很空泛的任务,对结果也没有期待。 梁晓自从写好两份奏折后,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当下从怀中取出两本厚厚的奏折,交给一旁的小宦官,让他送到皇帝手中。 赵真的脸色认真了一些,只看这两份奏折的厚度,他就知道梁晓肯定是认真办事了,就是不知道办得漂不漂亮。 先拿起靠上的那一份,随手打开,奏折的标题就让他愣了一下。 《扬州社会各阶级分析》 这名字好怪。 不过,阶级这个词,古而有之,本意指台阶,衍生义为官阶。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读,虽然有些别扭,但也能大概明白其义。 赵真捧着奏折开始看,脸色越来越凝重,下意识地将奏折在桌案上摊开,还拿起了御笔,开始在奏折上圈圈画画,还在一些空白地方写批语。 垂拱殿首领李猛侍立在一旁,心中暗暗吃惊,他看不清奏折的内容,但只看皇帝的重视程度,就知道绝对不简单。 在梁晓之前,已经有不少勋贵子弟回京交差了,他们之中差事办得最好的,也只是得到了官家一句淡淡的“还不错”,他们交上来的奏折,官家只是随便看了几眼,就扔到了一旁。 可看官家现在这个架势,说他看的是宰辅大相公上的奏本,涉及到军国大事,李猛也是信得。 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恭敬侍立的梁晓,见他满脸的自信,李猛在心里又将对他的评价提高了一个档次。 此子绝非常人! 只是不知他到底写了什么? 梁晓对自己的这份奏折——更准确的叫法是调查报告——有绝对的自信。 这份调查报告的结构是他抄袭的千年之后的某位伟人的同类型作品。 只是删除了一些不适合在封建社会展开讲的东西。 饶是如此,这份调查报告在此时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在这篇调查报告中,梁晓以“士农工商”为大框架,以土地所有权为核心,将扬州当地士绅的底裤直接扒了下来。 根据调查结果,如今的扬州城看似繁华,但也只是没有地基的虚假繁荣。 以扬州城为圆心的这片区域,很大一部分土地都已经被当地的几大家族瓜分。 曾经数量庞大的小地主和自耕农的日子每况愈下,不断地被几大家族吞食,沦落为佃农。 至于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有天灾,也有人祸。 小地主和自耕农太脆弱了,稍有意外就会失去土地滑落为佃农,只能佃地为生。 而封建社会,这样的意外又实在是太多了。 大周朝的商业贸易很是发达,尤其是江南地区。 可有钱的商人会大量买地成为大地主,让家中的子弟读书科举。 大地主也会在攫取土地的同时,拿出银钱来做生意,然后再用赚来的银钱继续买地。 如今扬州当地的几大家族,都是大地主和大商人的复合体。 然后,就是富者愈富,恒者恒强。 …… 以上这些也只是这份调查报告的一小部分内容。 除此以外,梁晓还调查分析了扬州城的方方面面,最终全部纳入到这个结构中,并且将这些内容串在了一起。 这样一份调查报告,让赵真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其中的大部分内容,赵真都是知道的,或者能猜到一些。 可像梁晓这份奏折这样,将所有的一切都串在一起的写法,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赵真越读越快,因为他想要看到最后,看看这一切都串在一起后,会得到什么样的结论,梁晓又会给出什么样的解决办法。 可是,什么都没有。 这份调查报告只有分析,没有结论,也没有建议,就是单纯的陈述。 这让赵真有一种不上不下之感。 但也让他重新有了一些真实感,他看向梁晓,心想到底是个才十七岁的青年,能观察收集到如此多的情报,然后又将它们串在了一起,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若梁晓真能得出结论,给出方法,那就太恐怖了。 赵真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他暂时控制住了自己,因为他想先看看另一份奏折。 然后,他就又愣住了。 另一份奏折的名字是《天朝盐法利弊初探——以两淮盐区为例》 第43章 御前奏对 梁晓自己也知道那第一份调查报告,只是看住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毕竟他可不敢给出解决办法,就算给出了,在公元十世纪也几乎不可能做到。 若非寻访扬州是皇帝给他布置的“作业”,他其实都不想写这个调查报告,费事费力,效果还不大。 若只有这第一份奏折,梁晓觉得自己也能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对于皇帝来说,他最需要的不是为他分析问题的人,而是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真正被梁晓寄予厚望的,则是第二份关于盐法的奏折。 这个时空的大周朝和历史上的“大宋”非常相像。 所以很多在北宋有效的东西,梁晓可以直接照抄,这可比他自己真的搞调查研究简单多了。 因为有顾廷烨的人脉,梁晓决定对盐政下手。 和土地兼并这种敏感且无解的问题相比。 盐政的问题相对好说得多。 大周从开国至今实行的盐法叫做“官榷法”,通俗地说,就是朝廷派人专管盐政,大包大揽。 官办,自然也就带来了效率低下、贪腐横行、私盐泛滥等问题。 梁晓充分利用了常大管家提供的情报,在这第二份奏折前半部分,将如今盐政的种种弊端分析得极为清楚。 治本极难,治标的方法却是有的。 梁晓根据自己记忆中,历朝历代盐政改革的方案,选了一些较为可行,且短时间内能给朝廷带来大量财政收入的办法,写在了奏折的后半部分。 分析问题,加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 这才是最正经的策论写法。 这第二本奏折,赵真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一直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显然看这第二份奏折时的心情,比看第一份奏折时,强上太多了。 梁晓觉得自己站得腿都麻了,都已经开始在心里痛骂封建帝制的种种弊端了。 直到此时,赵真才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来盯着梁晓看。 梁晓没有说话,只是“恭顺”地低着头,等待皇帝问话。 赵真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笑道:“四郎,你可是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 梁晓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答道:“让陛下见笑了。” 赵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梁晓看,带着一点悔意地说道:“四郎,我都有些后悔将你选为垂拱殿侍卫了。” 梁晓心中突了一下,不知道赵真为何要这样说。 他莫名想到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这种感觉很不好。 赵真顿了一下,说道“四郎,不如你回家准备科举,将来做个治世之臣。” 梁晓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原来赵真是这个意思。 本朝之前,文武不分家,出将入相再出将,也都是寻常事。 本朝立国后,文武分家,以文制武。 勋贵子弟不经科举,也只能做武将,不能做文官。 赵真这是觉得自己有治世之才,只做武将可惜了。 梁晓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明确的规划,并不会被皇帝画的大饼所影响,当下恭敬地道:“臣愚钝,只想效仿前朝名将,为陛下开疆拓土!” 赵真觉得有些可惜,但也不想强压着梁晓由武转文。 于是赵真跳过了这个话题,说道:“既如此,那就罢了。朕问你,你在扬州是如何寻访的,如何得到的如此详实的材料?” 梁晓暗中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去当文臣。 原剧中齐衡走的就是这条路,明明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却非要去考科举,当文臣。 前面曾经说过,勋贵子弟就算是考中了进士,也依旧会被文官集团排斥,两边不靠。 那平宁郡主为何执着于让她的儿子齐衡考科举呢? 凡事有利有弊。 勋贵出身的文臣,会被天子当作心腹,并且是心腹中的心腹。 所有文臣都是科举出身,哪怕皇帝不愿意,也无法阻止文官集团的形成。 单一文臣,哪怕是宰辅大相公,绝大多数时候,皇帝都可以轻松压制,就算压制不住,也可以将其逐出汴京。 哪怕是一个派系的文官的合力,皇帝虽然需要重视,但也可以借力打力,联合其他派系的文官来压制。 可在某些事件上,比如维护士绅利益,整个文官集团也会团结起来的。 面对整个文官集团的集体意志,古往今来,也只有极少数的雄主能够战而胜之。 比如明太祖朱元璋,比如明太宗朱棣——如果让朱棣自己选,绝对愿意做太宗,而不是稀奇古怪的成祖。 满清的一些皇帝也能做到,却是少数民族政权的玩法,靠的是数以万计的八旗兵丁,另起炉灶。 所以,皇帝自然愿意看到勋贵子弟考科举,给自己当马前卒,给文官集团掺沙子。 所以,所有考中进士的勋贵子弟,都能够一飞冲天,短时间内披上绯袍,紫袍也不算遥不可及的梦想。 可这样就是将全部身家系于皇帝一身,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就算皇帝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闯。 失去了皇帝的支持,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平宁郡主愿意赌一把,是因为她是皇帝义女,和赵真这位天子有父女之情。 梁晓可不敢赌,也不想赌。 还是踏踏实实的做武将吧。 …… 对于皇帝的问题,梁晓早有准备,先是如实说了自己是如何勾搭上时任扬州知州的刘襄,从他手中得到扬州当地大户的关键情报。 然后,梁晓就开始编故事了,七分真三分假,夸大顾廷烨的主观能动性,说顾廷烨是主动向自己提供帮助,主动提供了两淮盐政相关的情报,目的是想要为君分忧。 这是梁晓向白老太爷承诺过的,也是他自己想要做的。 梁晓曾经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改变顾廷烨这个好兄弟的命运。 作为原剧的男一号,顾廷烨亲身参与了原剧中几乎所有的重大事件。 改变他的命运,必然会改变原剧的剧情。 最后捡漏当上皇帝的赵宗全,被顾廷烨救了好几次。 若是赵宗全因此死了……原剧后半段的剧情,就彻底作废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但梁晓还是不忍心看自己异父异母的好兄弟,经受原剧中的那些磨难,尤其是气死亲生父亲这件事,这可是忤逆,天下大赦都不会赦的重罪。 还有一重原因,那就是梁晓在扬州大杀四方,成果斐然,让他空前的自信,对原剧剧情的执着也淡了很多。 至于顾廷烨可能会失去从龙功臣的身份?梁晓觉得,赵宗全肯定比历史上的宋英宗强一些,但也有限。 不给他做从龙功臣,至少不用给他卖命。 凭自己和顾廷烨的才能和背景,两人相互扶持,难道未来就不能出将入相吗? 想通这一切后,梁晓只觉得豁然开朗,若这个世界是修仙世界的话,梁晓觉得自己这番顿悟至少能提升一个大境界。 第44章 升官,十七岁的正六品! 赵真安静听梁晓讲述自己在扬州的所作所为。 听到梁晓抓住自己遇刺的机会,威逼利诱,“招降”了一位正经科举出身的中级文官,赵真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展开。 不过,虽然有运气成分,但这也足以证明梁晓有急智,有决断。 然后,赵真从梁晓口中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顾廷烨,宁远侯的嫡次子。 宁远侯的嫡长子体弱多病,太医看了也说他寿命不会长的。 所以,顾廷烨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宁远侯,且他本人也有一些才华,即使是贵为天子的赵真,也对他有印象。 可是,赵真记得这个顾廷烨最近几年很不学好,浪荡东京,惹出过不少的麻烦事。 没想到这孩子竟还有这样的一面,愿意尽自己所能,为君分忧。 这样就很好。 眠花宿柳都是些小毛病,改了就是好孩子。 赵真心中高兴,这新一代的勋贵子弟中,颇有几个能干上进的,都是可造之材啊。 在心中算计了一下顾廷烨的年岁,赵真得出了“可以当差了”的结论,几乎就要当场宣召顾廷烨,也点他做垂拱殿侍卫了。 只是,皇帝都是多疑的,虽然赵真觉得梁晓不会骗自己,但还是要自己派人探查一番后,再做决定。 眼下要做的,就是封赏梁晓。 赵真御极天下三十年,他自然看到了朝廷的积贫积弱,想要改革,做出一番事业来。 只是天不遂人愿,每当他想要发动改革之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重大问题出现,拖慢他的脚步。 虽然还没有子嗣,但赵真还是想要发动改革,他已经等不起了。 再有,赵真也想用改革转移朝廷上下对于“过继宗室为嗣”的注意力,给自己赢得一些喘息之机。 既然要改革,那就需要钱粮,大笔的钱粮。 赵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盐税。 盐,人所必须之物。 盐税乃至盐商,是历朝历代统治者给自己留的备用金。 赵真刚要派人去查盐税,就看到了梁晓递上来的奏折,里面详细阐述了如今盐政的种种弊端,还提出了很像样子的建议。 赵真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错。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所以看梁晓也就格外的顺眼。 皇帝看人顺眼,下一步就是赏赐,不会有别的情况。 所谓的皇帝在乎一个人,所以不想给他(她)过高的官职或名分,这是在保护他(她),不想让他(她)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记恨……要不就是小说家为了起承转合瞎编的,要不就不是真的欣赏、真的爱慕,只是口嗨。 皇帝在乎一个人,做法基本上都是一致的,就是疯狂的捧,根本不在乎其他臣僚或妃嫔的想法。 皇帝的关注爱护,才是最好的保护。 赵真想了想,对梁晓说道:“你有如此功劳,朕必须要赏你,别的赏赐还没想好,就先给你升一级,升到正六品吧。” 梁晓心中大喜,他总算没有白忙活。 从他成为垂拱殿侍卫至今,也不过半年时间,身上的品级就升了一级,这速度不能算是坐火箭,也绝对是同龄人中的独一份了。 大周朝的品级还没有贬值,当朝宰执如果没有加衔,也才二品。 半年升一级,十七岁的正六品,已经算极受重视了。 梁晓按流程谢恩。 赵真随便摆了摆手,然后忽然叹了口气,“文武分野,这盐政改革之事,你是不能插手的,不过你以后若是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朕。” 梁晓做这些本就是刷皇帝好感,求升官求赏赐,并不在乎是否能亲自落实。 既然皇帝怜惜他,他也就顺坡下驴了,继续打造人设,刷皇帝好感。 赵真只是随口一说,该说的都说了,就挥手让梁晓退下了。 梁晓行礼告退。 …… 离开垂拱殿后,梁晓遇到了前来换岗的荣显。 荣显最终去的是大周和西夏的边境,皇帝嘴上说要历练他,实际上也做了安排,安排了一位驻守当地的将军给荣显做科普,传授知识。 和梁晓相比,荣显去的虽然是苦寒之地,但却是实打实的镀金之旅。 荣显比梁晓早一些返京,已经做过汇报了。 皇帝见荣显明显黑瘦了一些,更有精神了,写的奏本也言之有物,很是高兴,狠狠夸奖了一番,还赏赐了不少东西。 荣显这数月来,一直在心里惦记着梁晓,原因无他,梁晓去的地方最繁华,还能顺路到岳父家下聘,实在是让人眼热。 不过想到梁晓并不像自己,有人专门开小灶,扬州的情况也比边境复杂百倍,荣显也就不那么眼红了。 如今听说梁晓回来了,荣显故意制造了一场偶遇。 两人都是一副很激动的样子,热情的打招呼,看着和真的一样。 荣显和颜悦色地问道:“你的差事办得怎么样?到御前汇报过了吗?” 梁晓怎么也想不到这人能有如此无聊,还以为是普通寒暄,随口说道:“办得还行吧。” 荣显更加觉得梁晓的差事没办好,带着点小激动和小骄傲地说道:“陛下赏了我一柄宝刀,赏你什么了?” 梁晓心想自己升品级的事,最迟今晚全汴京的人就都知道了,遮遮掩掩的反倒没意思,于是大大方方地道:“赏赐还没见着,不过,陛下刚给我升了一级。” 荣显:“……” 荣显:“!!!” 梁晓见荣显的脸色直接白了,这才猜出了一些对方的想法,只是觉得好笑。 他虽然对原剧剧情看开了,但也仅限于顾廷烨,对于荣显还是不想深交,于是笑道:“显哥儿,你要上岗了,万万不能迟到,我可不能耽误你,咱们改日再聊。” 说完这句话,梁晓就直接迈步离开了,只留下荣显在风中凌乱。 …… 儿行千里母担忧。 得知梁晓已抵达汴京的消息,吴大娘子就在家里坐不住了。 安排好梁晓归家后的衣食起居等事后,吴大娘子就开始在堂屋内转圈。 直到大门处传来梁晓到家了的消息。 吴大娘子不耐烦规矩,不想在正堂等待,于是带着丫鬟婆子直冲大门。 母子两人在永昌伯府的二门相遇。 吴大娘子见梁晓瘦了一些,眼圈直接就红了,拉着儿子的说,连连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去换衣服休息吧! “你只管休息,不用管我,也不用去见你父亲,我说的,你快回你的院子吧,都给你收拾好了。” 梁晓很是感动,脸上也带出了笑容,他用力握了握吴大娘子的手,笑道:“儿子遵命。” “就算是为了母亲,我也要在这个世界继续拼搏,给她挣一身一品诰命,让她扬眉吐气!” 梁晓心里暗暗发誓。 第45章 梁晓的“独立王国” 梁晓去休息前,将自己差事办的很好,身上的虚衔又升了一级,告诉了吴大娘子。 吴大娘子自然为自己儿子高兴。 可高兴过后,吴大娘子觉得有些事必须要再提前一些做了。 半年升一级,代表梁晓已经在官家身边站稳了脚,可以被视作“皇帝身边的红人”了。 梁晓回京后,拜访他的人肯定不会少,他也要经常性地宴请同僚上官,维护关系。 永昌伯是个宅男,如今当差了也只是糊弄事罢了。 梁家大郎一直在军中历练,很久没有回家了。 梁家二郎和三郎两个资质平平,和他们父亲一样,虽然身上有差事,但都没什么前途,交际也不多。 按照时下大户人家的规矩,父母在,不分家。 梁晓使用永昌伯府的正堂,招待客人,开席宴请同僚上官,是天经地义的,谁也挑不出错来。 可吴大娘子不得不考虑二郎和二郎媳妇的想法,长年累月之下,会不会让他们两个产生“鸠占鹊巢”的感觉? 毕竟他们才是永昌伯府的下一任主人。 吴大娘子希望自己的三个亲生儿子能够相亲相爱,最好一点龌龊都不要有。 那她就必须万事都提前考虑到,处理好。 吴大娘子又在心里推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觉得没有问题了,便叫人去把梁二郎的媳妇周氏叫来。 梁二郎是永昌伯府的嫡长子,娶得是同为伯爵门第的周家嫡长女,门当户对。 周氏进门后,吴大娘子就让周氏管家。 虽然府里还是吴大娘子拍板做主,但执行人是周氏。 周氏很快就到了,先给吴大娘子道喜。 梁晓升官是喜事,并不需要瞒着人,吴大娘子还以此事为由赏了下人。 周氏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吴大娘子笑着应了,说道:“我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周氏忙十分恭敬地道:“母亲尽管吩咐。” 吴大娘子摆摆手,让周氏坐了,才说道:“四郎做的是侍卫,作息和咱们都不一样,有时早出,有时晚归,很是烦人…… “再有,他也要娶媳妇了,家里要给他添置人手,他媳妇也要带一些陪嫁丫鬟过来,秋爽斋肯定是住不下的。 “不如把秋爽斋和旁边的那处院子连在一起,给四郎和他媳妇住,正巧这院子有一扇门通街,可以让四郎走此门出入。” 吴大娘子说的那处院子,周氏是知道的,那里曾是上上代永昌伯暮年静养之所,院子不算大,却也有十余间房舍,前厅后舍俱全。 因那位伯爷不耐烦绕路,就在这院子里另开了一门。 周氏连声称是,心中却在飞速思考,反复咀嚼吴大娘子的话,想着婆母话中的深意。 只看表面,婆母这是心疼亲生的二儿子,想给他增加居住面积,增加服侍的人。 吴大娘子不想和自己儿媳妇打哑谜,继续道:“既如此,就把这道通街大门的门禁也交给四郎自己管吧,那院子旁边夹道的角门上,添上几个人值守。” 周氏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婆母的意思。 这不是分家,梁晓院子里的一切都还是公中出钱。 但却是让梁晓单过,给了他一处带厅堂带大门的院子,那他自然就不能用,也不会用永昌伯府的正堂招待客人。 周氏心中产生了一股羞赧之情,觉得自己在婆母面前根本没有秘密可言,自己心中所想都被婆母看穿了。 早在梁晓做了垂拱殿侍卫后,周氏就有这方面的小心思。 她也知道这样想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住。 万幸的是她只是心里想想,没有外露过,连自己的丈夫梁二郎也没有说过。 如今被婆母点破,周氏红着脸站起身来,表示自己会按婆母的吩咐去办这事。 看了看周氏的脸色,吴大娘子就知道自己猜得不差,心中叹气的同时,却当作什么也没看出来一样,温声说道:“你辛苦了。” 周氏连忙说不敢当。 吴大娘子转而问起了周氏亲生的儿子今日做了什么。 周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答道:“媳妇出来前,正教他识字呢,他学得挺快的。” 婆媳两人转而说起了闲话。 …… 梁晓洗过澡,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地来给吴大娘子问安。 吴大娘子已经安排妥当,便将让梁晓单过一事和他说了。 对于梁晓来说,这无异于喜从天降。 作为一个穿越者,梁晓的独立意识远超同时代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聚族而居,只是之前没有办法而已。 如今他有了独立的院落,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单过,要给父母请安时再来伯爵府的南边。 拿现代社会举例,这相当于他和父母兄弟住在同一个小区不同的房子。 梁晓对此非常满意。 他瞬间就将母亲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不过他本身也是极乐意的,所以并不遮掩,让母亲放心。 吴大娘子笑着道:“既如此,你身边也该添些人手了,你二嫂刚刚清点了一番,如今府里还没领差事的下人也有不少,清单在这里,你二嫂让你随便挑。” 对于梁晓来说,这又是一桩喜事了。 院子里的人手多了,他就可以挑选、培养更多的心腹了。 接过严妈妈递过来的清单,梁晓正要看,就听吴大娘子说道:“不急,你待会拿回去慢慢看,我要先嘱咐你两句。” “母亲请讲。” 吴大娘子郑重地道:“我不会派人到你院子里看大门的,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你一定要管好门禁,这是重中之重。” 梁晓自然点头称是。 吴大娘子顿了一下,说道:“我和你父亲百年后,你是要分出去单过的,到时候你院子里用熟的人也跟着你走,你若是不喜府内世仆的习气,我给你找人牙子买人,也是可以的。” 这番话明面上是宠爱梁晓,对他百依百顺,实际上重点是前半句。 类似的话吴大娘子这些年一直在说。 就是要潜移默化地给梁晓灌输,伯爵府不是你的,你不要有想法,不要让一家人都难做。 梁晓对此心里如明镜一般,他只当做不知,口中笑道:“还是母亲疼我,那就帮儿子找个靠谱的人牙子吧,就从外面的买一半的人吧,剩下的一半我从家里挑。” 吴大娘子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就知道!只是你记住了,外面的人倒是孤身一个,没有牵连,可没牵连有没牵连的坏处,你自己考虑清楚。” 梁晓点头表示明白。 …… 梁二郎的媳妇周氏感念婆母的体贴,办事极为认真,以极快的速度打通了秋爽斋和旁边的院子,然后又改造了附近的夹道和角门,派人日夜值守。 梁晓从伯府未当差的下人中选了一批人,又从外面买了一批人,让自己的心腹小厮、女使负责调教。 从现在开始,永昌伯府东北角的这处院落就是梁晓的“独立王国”了。 第46章 有人看热闹,有人喷宰执! 大周皇宫,大朝会。 仪鸾司侍卫负责护卫皇帝,以及一些礼仪性的事物。 大朝会时,仪鸾司侍卫也要在两旁侍立,彰显皇家的威仪。 梁晓赶到宫门外时,天还没有亮,却已经有大批文武官员在此等候了。 没办法,这可不是社畜上班,迟到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梁晓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熟人,按规矩需要上前一一打招呼。 他先给勋贵圈子里的诸位长辈们问安,然后又走到了文官这一边,来见他未来的岳父盛紘。 盛紘初为京官,是又激动又惶恐。 梁晓虽是小辈,面圣的经验却极多,简单安慰了一番。 至于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梁晓也看到了刘襄,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并不好表现亲热。 转了一圈后,梁晓走到宫门口,出示了自己的侍卫腰牌,就被放行提前进入了皇宫。 作为垂拱殿侍卫的他,要和皇帝一同出发前去参加大朝会,侍立在皇帝的身边。 梁晓回忆刚才看到的场景,丝毫看不出文官集团要挑事的端倪。 可根据原剧剧情,稍后应该就是那个名场面了。 他的岳父盛紘,要遭罪了。 进京第一次朝会就遇上宰执率领文官集团,甚至是文武百官逼宫劝谏,他还恰好出列站到了两班文武中间的空地上。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 “陛下,前日老臣求见陛下于书房,陛下与老臣谈史书;再前日,陛下在书房与老臣论画,臣是心急如焚,顾不得体面了!” 这是位极人臣的当朝宰辅大相公,官拜平章政事,毫不夸张地说,若只论权势,不论未来,邕王和兖王这两位王爷加起来也远不如他。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陛下还是早日过继宗室子为妙啊!” 这是参知政事韩章,政事堂里的二号人物,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宰辅大相公。 在这两位大人物的带领下,站在最前排,早已经相互通过气的紫袍文官们纷纷摆倒在地。 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在“逼宫”,但这不是逼宫又是什么呢? 可怜刘襄和盛紘两人,在扬州时是响当当的一二把手,刚刚皇帝询问是否有江浙来的人时,两人都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先后出列自报家门,等待皇帝垂问。 结果巅峰赛毫无征兆地开始了,政事堂的一二把手同时出手,对着皇帝激情开麦。 一个个身份尊贵的紫袍大员,都只配当背景板。 官位再低一些的绯袍和绿袍官员,连当背景板的资格都没有。 刘襄和盛紘两人,一个绯袍,一个绿袍,被加在一群紫袍大员之中,格外的醒目。 盛紘赶忙跟着跪了下来,心中慌乱到了极点,手中的笏板脱手落在了身前数尺的地方,是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不过跪倒在地后,盛紘心中还是放松了一点,毕竟跪下的自己,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然后盛紘震惊得发现,他身边的刘襄,没跪! 虽然刘襄脸色发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但他就是不跪,反而站得笔直。 侍立在皇帝身旁的梁晓也注意到了刘襄的异常,心中感慨万千,他也没想到刘襄竟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是拿出全部身家下注啊! 梁晓记得原剧中这场巅峰赛里并没有刘襄的戏份。 在扬州时,梁晓定期向仪鸾司传信,汇报情况,当时他并没有将自己“降服”刘襄一事写在纸上,只是狠狠地夸了一番刘襄。 看来是他的夸赞带来的蝴蝶效应,也让这一场巅峰赛多了一丝变数。 台上的皇帝在和台下的群臣对峙,文武百官全都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其中。 只有站在皇帝身旁的侍卫们,像是处于真空中一样,能够置身事外。 身为侍卫的梁晓,站的笔直,知道剧情的他一点都不慌张,还有闲心看热闹。 真是太刺激了! 这可是VVIP的位置! …… “你们这是……逼宫吗?” “……陛下薨幼子,陛下痛,臣工也痛!陛下痛幼子,臣工痛天下,还请陛下过继宗室,考问品德,从中选拔,立为继嗣!” “……还说不是逼宫?” 赵真立在玉阶之上,看着台下纷纷跪地的文武大臣,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尽苍凉之感。 台下最前面跪着的穿紫袍的这些人,全都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被他委以重任。 可现在他们却联合在了一起逼宫! 武将那边还好一些,英国公跪下了,因为他大公无私,小部分勋贵武臣也跟着跪了下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但站着的勋贵武臣的数量,明显要更多一些。 这让赵真心中稍有一些安稳。 可他再看向文官那一边,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几乎所有参加大朝会的文官都跪了下去! 赵真事先并没有收到有关“逼宫”的消息,他相信政事堂的宰执们只是在小范围内通气,不可能提前通知每一位文官。 可现在他们全都跟着跪下了。 好一个团结的文官集团! 真好! 朕素来仁慈,优待大臣,结果竟养出了你们这些白眼狼! 赵真心中愤怒至极,因为他面对这样的局面,偏偏还没有办法应对。 因为这群文官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赵真虽为天子,却并不是秦皇汉武那样的雄主,面对短暂变为铁板一块的文官集团,他也无能为力了。 总不能将这些人全都逐出朝堂吧?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就在这时,赵真看到了还站着的刘襄,如同万花丛中一点绿,格外的显眼。 这个人似乎是叫刘襄?是梁晓那个小家伙提到的那个扬州知州? 他没有和其他文官同流合污?真是个忠纯之臣!朕怎么早没有发现他呢?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感动,但赵真还是觉得自己暂时指不上刘襄。 于是,赵真用力摔了一只玉盏,一边走下玉阶,一边对着领头的宰执们呵斥怒骂。 “忤逆!” “混账!” 跪在地上的宰执们却一点也没有被吓到,依旧声嘶力竭地劝谏道:“为了保陛下晚节,老臣恳请陛下过继宗室,考问品行……” “陛下!” “臣谏院新晋御史刘襄,弹劾政事堂诸公,以臣凌君,颠倒黑白……此为大逆不道!” 就在赵真与头发花白的宰辅大相公较劲之时,一直不跪但也不出声的刘襄,终于开口了。 并且一开口就是王炸! 一个小小的绯袍御史,张口就是弹劾政事堂这个大周的行政中枢,将所有宰执都一杆子打翻了。 宰辅大相公跪着对皇帝持续输出,猛的听到身后有人弹劾自己,当时就愣住了。 皇帝赵真也愣住了,没想到这个他并不抱希望的人,竟然如此的生猛。 一直在一旁装花瓶兼看热闹的梁晓也愣住了,没想到当日看着窝窝囊囊的知州刘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搞出了这样大的新闻。 这下更热闹了! 第47章 真实的皇帝和女频的皇帝 在大周朝,御史台的御史地位超然,拥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上到王公贵胄,下到贩夫走卒,想喷谁就喷谁,也不需要有证据,也无需担心反被人弹劾。 如今的参知政事韩章,年轻时担任谏官,就曾经一封奏疏弹劾四位宰执庸碌无为,言辞恳切,有理有据,最终使得这四位宰执被同日罢官,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片纸落去四宰执”事件。 可年轻时的韩章敢于如此做,还做成了,是因为他占理,那四位宰执确实犯了错,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可如今,刘襄站出来维护皇帝,直接弹劾在场的所有宰执,却是一点都不占理。 “立储”这两个字,就足以让群臣立于不败之地。 当今天子赵真虽然非常气愤,甚至想要和这几位开喷的宰执动手,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是不占理的。 赵真也只敢表达愤怒,质问宰执们是不是想逼宫,在言语上找找场子,而不敢真的将这几位犯颜直谏的宰执罢官,甚至连杀鸡儆猴都不能做。 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襄的身上。 刘襄开口前就已经最好了准备,面对如此多的目光,一点都不慌了,反而有一种“殊死一搏”的心态。 “臣谏院新晋御史刘襄,弹劾政事堂诸公,以臣凌君,颠倒黑白……此为大逆不道!” 刘襄开始做复读机,复读自己刚刚的台词。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宰辅大相公和参知政事韩章,本来打算一鼓作气,制造一个大场面,震慑皇帝,逼迫皇帝向他们低头,同意过继宗室为嗣。 如今刘襄出言弹劾,虽然只是个微末小官,但宰辅大相公和韩章也不得不暂时放过皇帝,转而应付刘襄。 宰执们何等身份,自然不会亲自出头与一个普通御史对喷,自有他们的下属和学生站出来迎战刘襄。 刘襄知道自己强出头,打断了宰执们的“施法”,已然犯了众怒,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自己,想要寻出自己的错处来,将自己撕得粉碎,甚至是用自己的尸体碎片震慑皇帝。 他也知道自己并不占理,如今已然站在了悬崖边缘,可他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刷皇帝好感的机会。 他已经给梁晓,以及梁晓背后的皇帝上了投名状,已经没有了退路,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蛇鼠两端,必须坚定地站在皇帝的立场,为皇帝冲锋陷阵。 面对数位绯袍官员的质问,刘襄强迫自己不要搭理对方,不要落入对方设下的陷阱,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弹劾诸位宰执“以臣凌君”、“大逆不道”。 他清楚自己的分量,知道自己站出来弹劾,也不可能改变朝会上的局势,他只是想将水搅混而已。 如今皇帝处于绝对的劣势,搅浑水就是在帮助皇帝了。 …… 梁晓将刘襄的应对看在眼中,不由得暗暗点头,看来刘襄并没有昏了头,若他站在刘襄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 无论如何,没有继承人确实是当今天子犯下的大错,一点都没办法洗白。 就算是他们这些“帝党”成员,也只能装糊涂,而无法光明正大地宣称皇帝这事办的好,办的妙,办的呱呱叫。 两个字,要脸! 梁晓记忆中的宋仁宗,和当今天子十分相像,方方面面都很像。 唯独在应对自己无子这件事上,这两人做出的选择天差地别,甚至可以称之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仁宗早年无子,就将与自己关系不远也不近的宋英宗接入皇宫,交给皇后抚养。 后来,宋仁宗的亲生儿子出生后,他又将宋英宗送出了皇宫。 虽然回到了生父身边,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宋英宗不是普通的宗室子弟,认可他“皇帝养子”的特殊身份。 并且宋仁宗只有宋英宗这一个“养子”,这就是在告诉世人,只要自己没有亲生儿子,宋英宗就是自己的继承人,下一任的皇帝。 所以,宋仁宗晚年时,虽然膝下荒凉,又迟迟不提过继之事,文武百官也只是着急,而没有失去理智。 因为哪怕宋仁宗暴毙,没有留下遗诏,宰执们也能以宋仁宗的名义颁布遗诏,过继宋英宗为皇嗣,继承帝位。 反观当今天子赵真,即使他对梁晓有知遇之恩,梁晓也要说他在收养子一事上犯了大错。 当今天子早年无子,于是将邕王、兖王,还有太祖一系的赵宗全养于内廷,结果让他们三人都拥有了皇帝养子的身份,拥有了在皇帝无子的情况下,对皇位的宣称。 赵宗全暂且不提,他就是个充数的,是皇帝赵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假装将这三位宗室子弟养在宫中,并不是为了培养下一任皇帝。 到了如今,赵真自食恶果,邕王和兖王都是皇帝养子,都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大批官员纷纷站队,朝野上下不得片刻安宁。 假若赵真突然暴毙,后果不堪设想,邕王和兖王都已经没有了退路,必然会大打出手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汴京城血流漂杵,大周朝被一分为二,由盛转衰,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宰执们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的逼宫,逼迫皇帝尽快过继宗室为嗣。 别管过继邕王和兖王中的哪一个,也比现在这样拖着强上太多了。 可皇帝赵真是万万不愿意过继的,真要是过继了,他就算又有了亲生儿子,在宗法上,过继的嗣子的地位要高于他的亲生儿子,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他的一切。 这是赵真死不松口的原因所在。 梁晓在心中腹诽,真不愧是女频世界的皇帝,居然能办出这样脑残之事。 …… 刘襄的搅局,让皇帝获得了喘息之机。 赵真略有些无力地坐在玉阶之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有了刘襄的带动,勋贵阵营中也站出了几名正当年的骨干,声援刘襄,护卫皇帝。 朝会上的局势更乱了,很多刚刚被宰执们裹挟,跪在地上的绿袍官员,如今悄悄地站了起来,低垂着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不想掺和皇帝和宰执之间的交锋。 这其中就有盛紘。 宰辅大相公愤怒地甩了甩袖子,却也无可奈何,“施法”被打断,就已经注定他们今日成不了事了。 韩章的目光死死盯在刘襄的身上,虽然没有咬牙切齿,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的愤怒之情。 赵真缓了一口气,从玉阶上站了起来,以仲裁者的身份宣布道:“散朝吧……刘襄,你留下来,去书房等朕。” 皇帝的声音犹如天籁,让刘襄终于从高强度的对线中解脱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皇帝算是彻底记住自己了。 第48章 婚礼倒计时 赵真和刘襄交谈之时,屏退了伺候的人,以及身边的侍卫,只留下李猛这个最信任的宦官。 梁晓并不知道赵真和刘襄谈了什么,但却知道刘襄肯定交了一份让皇帝十分满意的答卷。 离开垂拱殿时,刘襄身上的官职升了两级,达到了从四品,而他才刚刚调入汴京,这才是他参加的第一次大朝会。 显然这个连升两级,是皇帝给他的奖赏。 梁晓在扬州费事费力的忙活了三个月,也只是升了一级,还是从六品到正六品的这一级。 不过梁晓却一点都不羡慕刘襄。 他知道刘襄这是在玩命,把全部身家当做赌注,压上了牌桌,赌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果不其然,大朝会结束后的第二日,弹劾刘襄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飘入了皇宫,若是这些奏折弹劾的内容都是真的,就算是将刘襄凌迟处死,也是死有余辜。 也不知道皇帝赵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刘襄,还是要将刘襄树立为典型,总之,赵真对这些弹劾刘襄的奏折做到了视而不见,然后还给刘襄赏赐下了诸多珍贵事物。 不过这些都和梁晓没什么关系。 …… 永昌伯府,秋爽斋。 梁晓正在和顾廷烨对饮。 这顿酒是梁晓请客,给顾廷烨送行。 顾廷烨不日就要启程,前往白鹿书院读书。 梁晓给两人斟满酒,带着一点不舍地道:“真的不在汴京多留一段时间了吗?你不想喝我的喜酒?” 顾廷烨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我不参加你的婚礼,你难道会怪我不成?我确实是有难言之隐,我那个老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他住在一起,三五日就要挨一顿板子。 “如今他逼我逼得紧,逼我放弃科考,和你一样进宫做侍卫,这我能同意吗?所以还是趁早滚蛋吧,他身上有爵位有官职,难道还能追我追到白鹿书院?” 梁晓摇了摇头,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没有劝说顾廷烨留下来做侍卫,因为他知道顾廷烨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除非拉他的人是当今天子赵真。 梁晓不顾顾廷烨的阻拦,坚持在盐政奏折上属了他的名字,然后郑重其事地将他推荐给了皇帝赵真。 若是赵真点了顾廷烨入宫为妃……呸,入宫做侍卫,顾廷烨就必须留在汴京,否则就是抗旨不遵。 如此这般,顾廷烨就不可能去白鹿书院读书了。 他的命运也会因此发生改变。 远的不说,那个蛇蝎美人朱曼娘就是顾廷烨在白鹿书院收的。 可梁晓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皇帝征召顾廷烨的消息。 只凭他自己,恐怕是说破大天去,也说服不了顾廷烨,于是他也就没有自讨没趣。 虽然无法阻止顾廷烨,但梁晓还是打算劝上几句,死马当活马医。 梁晓组织好语言,正色道:“二郎,既然你打定主意科考出身,那你到了白鹿书院,就专心读书,轻易不要离开书院四处乱逛,你的底子太薄了……还有,若是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人和事,你写信给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顾廷烨笑骂道:“我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爹?你管得也太多了?老子都十八岁了,差两年及冠,比你年纪大,你应该管我叫哥才对!” 梁晓心中叹气,不知道顾廷烨听进去多少,嘴上却是不饶人:“呦!那二郎你叫一声‘小爹爹’给我听听。” “你滚!” 两人笑骂后,继续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谈天说地。 酒足饭饱之后,分别在即。 顾廷烨忽然说道:“四郎,珍重!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梁晓也收了笑容,认真地道:“二郎在白鹿书院倘若遇到了麻烦,一定要给我写信。” 顾廷烨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可不会和你客气。” 梁晓点了点头,“如此就好……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那句话吗?一直穿云箭……” 顾廷烨默契地接了下半句,“千军万马来相见!” “哈哈哈哈哈!” 两人年轻人同时大笑起来,十分的中二。 …… 盛家,葳蕤轩。 盛紘和王若弗相对而坐,正在商量着华兰出嫁一事。 按照盛家和梁家原本的约定,永昌伯府夫妇到扬州下聘后,盛家就要派人送盛华兰入京完婚。 可由于梁晓到扬州公干,盛家送嫁就暂时搁置了,准备等梁晓回京时再送华兰一同前往汴京。 等到梁晓办完了差事,准备回京之时,又赶上盛紘也要入京为官。 若两家都在汴京,自然能将婚礼办得更加的盛大,对两家人都有好处,于是梁晓和盛华兰的婚礼又被延后了。 如今盛家已经在汴京安顿好了,此事自然不能再拖了。 王若弗心中有气,她觉得林噙霜真是个妖精,接连犯下了多件错事,居然还没有被盛紘厌弃。 在进京的船上,也不知道林噙霜对着盛紘施了什么魔法,竟然让盛紘重新开始宠她。 不过事涉自己爱女的婚事,王若弗强忍住心中的不快,没有和盛紘翻脸的打算,而是好声好气地道:“紘……这是咱们家年轻一代中的第一桩喜事,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要请他们来沾沾喜气,可千万不要有落下的。” 王若弗也想尝试喊“紘郎”,可实在是喊不出口,于是只得含糊过去。 自家大娘子喊得那个“紘”字,让盛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说道:“正是,我带着柏哥儿算计了好几遍,一个落下的也没有,你只管放心。” 王若弗脸上带出一丝喜意,又说道:“华儿的婚事后,就该给柏哥儿选媳妇了,这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有盼头了。” 盛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想让盛长柏先不要娶妻,等高中进士后再娶媳妇,那样更容易娶一个好媳妇——对于盛长柏的才学,盛紘极有信心,觉得自己的嫡长子最晚二十余岁时也能考中进士。 只是看着王若弗满脸的殷切,盛紘不知该如何说,不过此事也不着急,毕竟盛长柏才十三岁。 就在这时,刘妈妈带着一个乳母进了房间,笑着说道:“大娘子,松哥儿醒了,正找您呢。” 卫小娘生的盛家七郎,被取名为“盛长松”。 王若弗连忙道:“快抱过来我看看!” 乳母抱来了一个虎头虎头的小男孩,看着很是可爱,一双乌黑的眸子正在滴流乱转。 王若弗对这个庶子已经有了些感情,亲自将他抱在了怀里,拿玩具逗他,还让盛紘也来看看这个儿子。 盛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家这个大娘子,虽然没有脑子,但还是有优点的,就是她心善。 明明自己已经有儿有女,对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子,也还是如此的上心。 就冲这一点,就比他的霜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在此时,有女使来报,“主君主母,梁家四郎来了。” 第49章 孤男寡女 返回汴京后,梁晓需要忙的事情很多,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盛华兰了,甚是想念。 他今日总算是得了半日空闲,中午宴请顾廷烨为其壮行后,就抽身来到了积英巷,来见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在扬州的三个月时间中,梁晓和盛华兰并未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最私密的空间就是在盛老太太的寿安堂,在盛老太太的眼皮底下交谈。 饶是如此,梁晓和盛华兰也已经非常熟悉了,两人交流的范围也逐渐由日常琐事,扩展到今日读的书,经历的事,等等。 梁晓能够看得出来,盛华兰是喜欢自己的,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 至于梁晓自己,他自然也喜欢盛华兰。 盛华兰长相极美,又温柔又大方,又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自然是很容易喜欢上。 男人嘛,懂得都懂。 如今两人都很期待即将到来的婚礼。 …… 梁晓虽然是专门来见盛华兰的,但还是要打着拜访盛紘的旗号,需要到盛紘夫妇面前转一圈。 盛紘和王若弗都对梁晓这个姑爷十分满意,也愿意在守礼的前提下,给梁晓见自家闺女创造一点便利。 盛紘本就是小心谨慎的性格,那日在大朝会上受了极大的刺激后,更是循规蹈矩到了极点,非必要事情绝不出门。 见了梁晓,盛紘考虑到梁晓是皇帝身边的人,身份敏感,比自己危险百倍,于是对着梁晓又是一番劝说,劝梁晓向自己学习,一定不要意气用事。 梁晓知道盛紘说这番话也是好心,虽然心里并不认可盛紘的观点,但还是恭敬称是,给了自己未来岳父一个面子。 盛紘见状,很是满意,心情也变得极好,他微微眯起眼睛,捋着胡须,对梁晓说道:“我这里还有事,晓哥儿去寿安堂看看吧。” 梁晓心说终于结束了,表面上还是很有礼貌的告辞。 汴京的盛家老宅,梁晓还是第一次来,需要女使带路。 一路之上,梁晓简单观察了一番,对盛家的有钱程度有了个直观的认识。 简单来说,就是肯定比不上永昌伯府,开国伯爵的门第和积累,加上极为擅长经营的吴大娘子,让永昌伯府成为了汴京中数一数二的富户。 但是,在文官群体中,盛家也算是比较有钱的那一部分人,可能仅次于朝中紫袍大员所属的家族吧。 走了不短的时间,梁晓终于来到了这盛家老宅中的寿安堂。 刚一进门,梁晓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年长的女孩子在教年幼的女孩子习字。 这两个女孩子,梁晓都认识。 年长的是他未过门的媳妇盛华兰,年幼的是他最小的那个小姨子盛明兰。 和盛家接触得多了,梁晓对盛家内宅之事也都有所了解了,知道虽然卫小娘还活着,但盛明兰还是抱给了盛老太太教养。 梁晓记得原剧中卫小娘还活着时,盛明兰很抗拒离开亲娘,侍奉祖母。 如今明兰到盛老太太身边已经很久了,祖孙两个相处还算融洽,其中原由梁晓不清楚,但显然是这个小姑娘并不是真的无法无天,还是对着“现实”低头了。 送梁晓过来的女使,在抵达寿安堂大门时,就告辞离开了。 梁晓现在是独自一人。 见华兰正在教明兰习字,两个女孩子都非常认真,并没有注意到梁晓的到来。 梁晓也没有发出声音,就这样安静站在一旁,欣赏华兰绝美的侧颜,以及认真的神情。 某一个瞬间,梁晓都有些后悔自己只练了字,并不精通绘画,若是能将华兰如今的样子画下来,等华兰过门后拿出来给她看,岂不是很有趣,而且还能让华兰觉得自己对她上心,也让华兰对自己用情更深。 不过,下一个瞬间,梁晓觉得自己眼中的滤镜被打破了。 华兰突然气急败坏地道:“盛小六!我教过你多少次了,‘永’字不是像你这样写的!看你写的这手破字!简直像是狗爬!” 明兰也知道自己又没写好,很是害臊,同时很不淑女地吐了吐舌头,让华兰更加的生气。 盛家在扬州请的西席,并未跟着上京,新请的先生是大儒庄学究,如今还没有到汴京。 盛老太太年纪又大了,不可能亲自教导明兰学习。 于是,从明兰来到盛老太太身边开始,华兰就接手了对明兰的教育。 在运河上不能看书习字,华兰便教明兰背书。 明兰记性极好,华兰只需自己念一遍,然后再带着明兰念一遍,明兰就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让华兰极有成就感,对明兰也愈发的亲昵。 等到了汴京,在盛家老宅中安顿好后,情况却急转直下。 华兰教明兰练字,教得自己都欲哭无泪了。 她万万没想到,明兰如此聪慧,却在习字上面一窍不通,无论如何教,写出来的都是狗爬一般的字体。 不过华兰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咬了咬牙,华兰正要再次握住明兰的小手,带着她练几个字,就听明兰小姑娘突然极为欢快地喊道:“大姐姐快看,看是谁来了?” 华兰一惊,转身看去,就看到了正含笑看着自己的梁晓。 梁晓一点也没有偷看被发现的尴尬,冲着华兰微微颔首,很是正人君子地说道:“见过华兰妹妹。” 然后又和明兰小姑娘打了个招呼。 华兰的脸飞快涨红,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显然梁晓站在那里有段时间了,肯定看到自己凶明兰的样子了。 一直以来,华兰都在梁晓面前轻声细语地说话,非常温柔。 如今全露馅了。 明兰知道梁晓是救了自己亲娘的恩人,对他很是感激,也很有好感,如今梁晓又当了她的大救星,将她从姐姐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于是对梁晓更加的亲近,跑过去拽住梁晓的衣襟,笑呵呵地道:“四哥哥,你怎么好久没来我们家呀?” 梁晓莞尔一笑,变魔术一般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明兰,让她到一边玩去——想要赶走这个小电灯泡。 明兰的小手紧紧握着玩具,但还是扭头看向华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这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如今的直属上司是华兰。 华兰顿了一下,用较为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自己去玩吧,看你小娘去,或是看你弟弟去,都可以,只是晚饭前要回来。” 明兰非常惊喜,用力地点头,对华兰说道:“谢谢大姐姐!谢谢四哥哥!谢谢你们两个人!” 搞怪之后,明兰直接迈开小腿跑出了寿安堂,伺候她的小桃连忙跟上。 华兰刚松了一口气,就又把心提了起来,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盛老太太舟车劳顿,身体不适,正在静养。 明兰带着小桃走后,偌大的寿安堂正堂,就只剩下她和梁晓两个人了。 至于华兰身边的大丫鬟,也突然消失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华兰的俏脸又涨红了。 第50章 共处一室 这还是梁晓和盛华兰第一次单独接触,没有第三个人。 这几个月来,盛华兰和梁晓见了很多次,也聊了很多,早就可以像好友一般相处。 突如其来的独处,让盛华兰的心直接乱了。 华兰微微偏头,不敢去看梁晓的眼睛,嗫嚅道:“四郎,你先坐,我去叫人给你上茶,也不知道那两个死丫头,死去哪里了!” 既然梁晓已经见到自己不温柔的一面了,华兰隐隐有些破罐破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用词不那么文雅了。 这还是梁晓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华兰,很是新鲜,他连忙说道:“我刚喝过茶水了,一点都不渴,你别去,咱们说会儿话。” 说话之前,梁晓已经用目光将寿安堂扫视了一圈,见屋内虽然没有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人,门窗却都是打开的。 若有人来,他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就算有人看到他们两人独处,对他们两个人的清白也是无损的。 所以梁晓才敢出言留下华兰,想要和对方在这个环境下说一会儿话。 封建社会对男人过于宽容,对女人则是过于苛责。 看着华兰清丽无双的容颜,以及变薄了许多的衣裙隐隐勾勒出来的妙曼身材,梁晓觉得有些口渴,某个小兄弟也在蠢蠢欲动,但他还控制得住,不想冒险,不想让华兰的名誉受损。 听了梁晓的话,华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慌乱,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马上又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此时此刻,华兰和梁晓都站着不动,两人之间的距离足有三尺,这个距离让华兰有些安全感,才没有掩面逃离。 梁晓并不靠近华兰,害怕吓着她。 华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梁晓的声音,心里好奇极了,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四郎,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声音又变得很是温柔。 一声柔柔的“四郎”,让梁晓的半边身子都酥了。 梁晓轻轻吸了口气,同样小声说道:“华儿,我很想你,我都已经等不及娶你过门了。” 初见华兰时,两人都已经定亲了,梁晓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喊她“盛大姑娘”,让华兰觉得自己的未婚夫有些古板。 后来两人相熟了,梁晓改口叫“华兰妹妹”,亲近又不失礼,华兰很喜欢听。 如今梁晓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管她叫“华儿”,还很动情的说很想她,想尽快娶她过门。 这下华兰不止脸红了,她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心里又觉得害羞,又觉得甜蜜,心情很是复杂。 华兰的理智告诉她要尽快结束独处,可她又很舍不得,梁晓的话让她很是开心。 这次轮到华兰吸气了,吸气过后,她猛的向着梁晓跨了两步,来到了梁晓的面前,两人呼吸可闻。 “我也……很想你,我等你来娶我!” 华兰直视着梁晓的眼睛,说了这句话,她的眼睛中满是欢喜,嘴角也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说完这句话,华兰不给梁晓反应的机会,就快步走到寿安堂的门口,高声喊道:“彩簪!翠蝉!你们两个上哪里躲懒了!来客人了也看不到,也不出来奉茶!” 不一会儿,两个和华兰年纪相仿的女使手拉着手跑了出来。 唤作“彩簪”的女使脸上隐有得意之色,名为“翠蝉”的女使却是满脸的后怕。 华兰一看就全明白了,也不同她们两个计较,用平和的声音下达了命令,让彩簪去泡茶,让翠蝉留下来侍奉。 彩簪脸上的得色登时消失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屋内的梁晓,什么也不敢说,声音略带颤抖的应承,然后跑去泡茶了。 翠蝉脸上的害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心。 梁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瞬间就明了于胸——名叫彩簪的丫鬟自作主张,拉走了另一个丫鬟,为了给梁晓和华兰制造独处的空间。 虽然华兰因此有机会同自己说私房话,但她还是对这个彩簪很生气,所以要敲打她。 梁晓记得,华兰之前对这个彩簪更看重些,若只留一人在身边,必定要留彩簪,今日却留了翠蝉。 响鼓不用重锤敲,能让华兰看重的丫鬟肯定不是笨人,彩簪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梁晓暗暗点头,他这个媳妇不仅有一副好皮囊,还是个明事理,懂分寸的,知道轻重。 华兰没有因为此事未产生不良后果,就当做没看见,或是饶这个丫鬟一次,而是直接表达了不满。 如此甚好,成婚后他就可以放心的将家里托付给华兰了。 原剧中一直描述华兰在袁家受欺负,梁晓之前还担心华兰是个花瓶,或是需要他用心教导,或是需要他多多费心,兼顾内宅。 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了。 还是袁家太极品了,让华兰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才能。 原剧里的华兰太倒霉了。 幸好如今有自己,让她脱离了苦海,自己也得了个好媳妇,真是双喜临门。 当着梁晓的面,华兰并未发作自家丫鬟。 这是华兰的私事,梁晓只当做不知道。 在丫鬟翠蝉的陪同下,梁晓和华兰像往日一样闲谈。 不过两人眼中的情意都更加的浓烈了,几乎要喷薄而出了。 过了一会儿,盛老太太醒了,梁晓到盛老太太身前转了一圈,避免失礼。 …… 梁晓在寿安堂呆了一个时辰,就告辞离开了。 将梁晓送出寿安堂的大门后,华兰就来见盛老太太,直接跪了下来。 盛老太太奇道:“华儿,你这是怎么了?” 华兰将刚才彩簪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说道:“悔不听祖母当日之言,没有看清彩簪的为人。” 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从小就伺候她的,彩簪是王若弗给的,翠蝉是盛老太太给的。 彩簪来的更早,华兰对她也更加的看重。 盛老太太曾经提醒过华兰,说彩簪不太老实的样子,华兰因和彩簪感情深厚,情同姐妹,还觉得祖母多虑了。 如今看来,倒是她太重感情,结果看走了眼。 自作主张是做下人或下属的大忌,而且彩簪的自作主张还根本没必要,若是暴露了反而麻烦很大,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 盛老太太安慰道:“你能自己看清,很是不错了,说说吧,你想怎么处理?” 彩簪是王若弗给华兰的人,平日里做事也没出过错,盛老太太觉得她不老实,但也只是提点了华兰几句,不好多说什么。 华兰早就想好了处置方案,直接说道:“我和她主仆一场,她犯了错,我还是不忍心处置她,不如准备一份嫁妆,把她嫁出去,从此以后,眼不见心不烦。” 盛老太太摇头道:“你还是太善良了,我问你,你就不怕放她出去后,她没了约束,行事也没个轻重,将此事泄露给外人?她既然做下这样的事,惩罚她,也是她罪有应得…… “到底是阴私之事,你又是女儿家,不得不防。若依我的,警告一番,拉出去配小子吧。” 华兰想要给彩簪准备嫁妆,将她嫁到外面,嫁个平民百姓。 盛老太太说的“拉出去配小子”,指的是将贴身服侍的丫鬟逐出内宅,配给家里的年纪相仿的男仆,做粗活,同时造人。 这两个选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华兰咬了咬牙,说道:“就听祖母的,只是,好歹给她选个像点样的人吧。” 盛老太太叹气,“你呀,心太软了,罢了罢了,就依你吧,这事我来办,你就不要管了。” 第51章 君和相的交锋 从盛家回到永昌伯府后,梁晓还有些意犹未尽,还在回味刚刚表现出万千风情的盛华兰。 可天色已黑,他明日又是最早的那一班岗,必须早睡早起,可不能在垂拱殿的大门口打哈欠,那是找死。 于是梁晓强迫自己静心凝神,简单洗漱一番后,就上床睡觉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梁晓就抵达了皇宫,见到了值夜班的侍卫同僚,以及一些相熟的宦官。 梁晓敏锐地注意到了皇宫内的氛围与往日不同,更加的庄重肃穆,无论是侍卫还是宦官,都是一脸的严肃。 他一边在心中提醒自己提高警惕,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想要寻个突破口,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梁晓遇到了荣显,今日正好是他接荣显的班。 荣显站在垂拱殿的大门口,站的笔直,气色却不太好,显然是一夜未睡。 他们两人是同一批入值的侍卫,虽然并不是同一路人,交情不深,但在工作上的关系还算可以。 梁晓趁着和荣显交接的机会,低声问道:“显哥儿,这是出了什么事?” 荣显的表情也很严肃,他这次没有和梁晓耍贫嘴,言简意赅地道:“陛下今日要召见政事堂的诸位宰执。” 梁晓的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怪不得皇宫内的氛围不太对劲,原来如此。 前几日大朝会上的巅峰赛还历历在目,皇帝和诸位宰执几乎要翻脸了,为了立储之事,差点打起来,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那日之后,大朝会就一直停办,皇帝和宰执们还没有见过面。 荣显用的是“召见”,意思就是皇帝赵真主动将那几位宰执召入宫内的,难道是要摊牌? 可皇帝有什么可摊牌的? 难道后宫中有年轻的妃嫔怀孕了? 梁晓满腹疑虑,只希望无论皇帝和宰执们如何对喷,不要波及他们这些普通打工人。 在内心深处,梁晓也觉得赵真这个皇帝行事不着调,立储可不是他们老赵家的私事,事涉天下苍生,宰执们有必须出手的理由——若是不出手,就是失职渎职。 但梁晓也知道,原剧中的这场大朝会,可没有刘襄这个搅局者,宰执们带着整个文官集团跪地逼宫,最后也只是得了皇帝一句赌气的“你们说立嗣,那就立嗣,你们要过继就过继,可是我的儿子没了!” 然后,大朝会结束后,皇帝又翻脸不认人。 原剧中直到八九年后,皇帝寿元将尽,才最终下了决心,过继邕王,但为时已晚。 梁晓不愿意做无用功,也没有那么无私,他发自内心的想要远离立储风波,只想默默地在官场中积攒一些人脉和本钱,为以后做准备。 “谢谢。” 梁晓对荣显道谢,态度很真诚。 对他来说,这条情报很有价值。 荣显一边活动发酸的手臂和大腿,一边面无表情的小声说道:“你自求多福吧……还有,空口白牙的道谢?至少表示表示吧?” 梁晓无奈地道:“你说吧。” 荣显轻声笑道:“请我喝酒吧。” 梁晓点头道:“都依你,日子和地方都依你。” 荣显显然也没想好,此地也不是闲聊的地方,留下一句“你可要说话算话”,就转身离开了。 梁晓摇摇头,站在了荣显让开的位置上。 皇帝召见宰执,也不会给自己找罪受,一次性将所有宰执都召来,肯定是要单独召见的。 最先出现在垂拱殿大门外的,是当朝宰辅大相公包玖。 梁晓记得,这位老大人和皇帝一样,没儿子,所以顾虑自然也少,如今的这几位宰执中,他是态度最为坚决的,号称不达目标誓不罢休。 看来皇帝选择了先难后易。 垂拱殿的大门距离正殿很远,梁晓站在这里,一点都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一时之间,梁晓有些羡慕今日值守殿内的同僚,可以近距离围观皇帝和宰相互喷。 然后,梁晓又觉得这样想不对,近距离围观,过瘾是真的过瘾,可也容易被殃及池鱼。 就在梁晓站得笔直,胡思乱想之时,宰辅大相公包玖脚步踉跄地走了出来,进去时戴在头上的官帽消失不见了,露出了花白的头发。 梁晓先是诧异,这位包大人在里面的时间也太短了,可紧接着他就明白了,这位态度最坚决的大相公,应该是直接以辞官相逼,然后就被皇帝真的罢相了。 本朝立国已百年,皇帝的权力空前膨胀,罢免百官之首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第二个出现在垂拱殿的宰执,正是政事堂的二把手韩章。 韩章的神情无比凝重,显然已经知道包玖罢相一事。 这一回合,韩章应该没有触怒皇帝,而是和皇帝聊上了,还聊了很久很久。 直到梁晓到时间下岗,韩章也没有出来。 梁晓平安熬到了下岗,快步走向属于侍卫的休息室——垂拱殿旁边的一处房屋。 结果在半路上迎面遇到了李猛,垂拱殿宦官首领,兼管皇城司的大佬,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梁晓赶忙主动和这位大人物打招呼。 李猛对待梁晓的态度很是和善,笑着说道:“四郎,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梁晓知道李猛这位大佬对自己如此态度,是看好自己的未来。 加上永昌伯府与李猛搭上线后,送了极多的礼物,对方全都收下了。 所以梁晓面对李猛时,并不像自己的其他同僚那样拘谨。 见私下无人,梁晓先尊称了一句“大官”,然后低声问道:“韩相公怎么样了?” 李猛也压低声音道:“你该叫韩首相了。” 梁晓心中了然,可又产生了更多的疑问,只这一个称呼,就包含了太多内容。 “首相”是对政事堂首座,宰辅大相公的尊称。 韩章做了宰辅大相公? 韩章退让了? 他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还是他和皇帝各退了一步? 李猛身上的官职差事,若放到历史上的明朝,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手中的权势比之“九千岁魏忠贤”,也不算太远了。 大周朝的宦官制度也是宋明合制,李猛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当今天子身上,可赵真的年纪也不小了。 如今李猛是发自内心地想结交梁晓这样的年轻人,为以后做打算,力图能够平稳落地。 于是,李猛一点也不在梁晓面前摆架子,又提醒了一句:“稍后我要去一趟邕王府,还有兖王府,去传陛下旨意。” 梁晓这下全明白了。 看来韩章确实是和皇帝和解了,赵真和文官集团各退一步。 只是,皇帝退的那一步,具体是什么? 和邕王还有兖王有关? 难道是要…… 第52章 朕必不负韩卿 就如梁晓猜测的那样,韩章见宰相包玖空着脑袋离开了垂拱殿,就知道皇帝的态度极为强硬,是不会向自己等人妥协的。 韩章知道自己应该和包玖一样,以辞官逼迫皇帝过继宗室为嗣,看看皇帝敢不敢将所有宰执都罢免,将朝中所有的紫袍文官都罢免。 可韩章也知道这样做不现实,他自己不妥协,位次在他身后的宰执们也会有人妥协的。 他们这群人,看似铁板一块,一起做出了逼宫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实际上,他们分属不同的派系,相互之间的矛盾多如牛毛。 当今天子做了三十年的皇帝,手腕极为老辣,只一个单独召见,就破了宰执们的合力,还让宰执们相互猜疑。 望了望包大人颤巍巍的背影,韩章开始叹气,他决定退而求其次了。 韩章决定向皇帝妥协了,当然并不是毫无条件的妥协,他要向皇帝提出自己的方案,暂时缓解矛盾的方案。 若皇帝同意,则一切都好说。 若皇帝不同意,那他就继续以辞官相逼。 和宰相包玖相比,韩章相对怀柔一些,不想和皇帝硬刚,想要和皇帝讨价还价。 …… 韩章进了御书房,就看到赵真端坐在御座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目光很冷,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一样。 韩章行礼过后,正要开口,就听御座上的赵真发问了,“韩卿,包卿向朕告罪,说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朕只能忍痛放包卿归乡了……所以,韩卿,你是怎么想的?还要逼朕过继宗室为嗣吗?” 韩章直起身来,当着皇帝的面长叹了一口气,这是故意表演给皇帝看的。 叹气后,韩章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陛下的心意,老臣都已清楚,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再搏上一搏,老臣只能祝陛下好运了。 “老臣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老臣输了……陛下态度如此坚决,那就只好老臣退了。” 赵真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一点都不露,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韩卿,你是怎么想的?” 韩章继续唉声叹气,眼眶中隐有泪花,他低下头说道:“陛下您不顾天下苍生,就立于了不败之地。老臣虽然猜测陛下并不是不在乎,但老臣不敢赌啊,太祖立业,太宗守业,大周一百年的太平基业啊,老臣真的不敢赌!” 这番话搭配上韩章极为心酸的语气,让赵真都有些动容了。 不过赵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老头还是没说正经的。 赵真回忆着韩章在大朝会上的那番言辞,又硬起了心肠。 赵真没有言语,就听韩章继续说道:“请陛下罢去邕王及兖王身上除爵位外的一切官职差事,让二王在家闭门读书……若陛下肯答应,老臣愿意豁出去这张老脸,替陛下做说客,让文武百官暂时不提立储之事。” 铺垫良久后,韩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核心诉求。 赵真也正有此意,既然暂时不会过继宗室,那就不能由着邕王和兖王四处活动,招兵买马。 “都依你,都依你!朕也正有此意。” 赵真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轻松。 大朝会后,赵真想了好几日,终究还是被生物本能所控制,想要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留给拥有自己血脉的后裔,而不是名义上的后嗣。 赵真并不是真不在乎祖宗基业,他也是在赌。 若宰执及紫袍大员一个接一个的辞官,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如今看来,他赌赢了。 他还有时间,就看他能不能造出个健康的继承人了。 赵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韩章说道:“辛苦韩卿了……首相之位空悬,韩卿是政事堂的次席,应当晋位为首相。” 首相是百官之首,位极人臣,是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可刚刚成为首相的韩章,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意,而是对着赵真大礼参拜,“望陛下说到做到。” 这话说得有些逾越了,赵真却没有动怒,而是站起身来,亲自走下玉阶,扶起了韩章,认真地道:“朕必不负韩卿。” 韩章终于老泪纵横了,扑到皇帝怀中,嚎啕大哭起来,“陛下,我的陛下啊!老臣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若非迫不得已,老臣又怎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老臣这心里也不好受啊……豫王……豫王多好一个孩子啊,怎么就薨了呢?上苍不公啊!” 豫王是赵真幼子薨逝后追封的王号。 赵真抱着年纪足以给自己当爹的韩章,轻抚他的后背,也终于动容了。 他强忍泪意,肃容道:“朕必不负韩卿!” …… 皇帝和百官和解一事,在原剧中并没有描述。 而梁晓还是在极近的距离上,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所以觉得格外的惊心动魄。 赵真和韩章两人都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于是此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汴京。 比消息传播更快的,是垂拱殿的宦官首领李猛。 短短半日时间,李猛先去邕王府,再去兖王府,宣皇帝口谕让这两位王爷闭门读书。 如今的二王才刚刚开始争权,邕王党和兖王党才刚有了雏形。 面对执掌天下的皇帝的口谕,二王汗如雨下,除了哆哆嗦嗦地接旨,什么都做不了。 也根本不用皇帝再多做什么,邕王党和兖王党就都暂时偃旗息鼓了。 饶是如此,皇帝也没有放过他们,毕竟要立威,让朝堂上的官员们不敢再靠近二王。 于是乎,邕王党和兖王党中最铁杆的那一批人,全都被抓进了大牢,犯事最多的几人,更是直接被夺官,判了死刑,剩下的人也都各有惩处。 汴京中的风气都为之一清。 新任首相韩章,说到做到,虽然梁晓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整个文官集团都被他约束得很好,无人再言过继宗室为嗣一事。 梁晓原本觉得这场对峙最后还是皇帝赢了,赢在更不要脸上面。 不过他转念一想,想起了穿越前看过的鲁迅先生的话,又觉得韩章韩首相是故意说“屋子里太暗,需要摘掉屋顶”,好让皇帝赵真同意他“开一个窗”。 这个猜想若为真,首相包玖就是被韩章利用了。 梁晓不是韩章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因为熟知原剧的剧情,就小瞧了原剧中的角色。 在原剧剧情没有覆盖到的空白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 永昌伯府和盛家都没有搅合进二王相争。 两家之间的联姻并未受到影响,依旧在稳步推进。 最终,两家人各自请人看黄历,最后定下了梁晓迎亲之日。 梁晓和盛华兰的婚事因为各种原因被一拖再拖,如今两人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永昌伯府内的秋爽斋改造工程也已经完成,就等着盛华兰这位女主人入住了。 第53章 婚前教导,妖精打架 盛家,寿安堂。 华兰正坐在自己的房间内,仔细翻开手中的册子。 这是她的嫁妆单子。 在她出嫁之后,这份嫁妆就完全由她自己经营了,母亲和祖母都不会再过问。 同样的,是赔是赚都是她自己的事了。 翠蝉捧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悄悄走到华兰的身旁,轻手轻脚地放下,不敢打扰华兰“读书”。 将彩簪赶出内宅后,翠蝉就是华兰身边最得用的丫鬟了。 翠蝉脸上浮现一丝挣扎,并未在放下茶水后退到一旁。 就这一瞬间的犹豫,被华兰注意到了。 华兰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翠蝉,微笑道:“翠蝉,你是有话要说吗?” 翠蝉的身子抖了一下,低下头小声说道:“大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去前院寻人,恰巧遇到了彩簪,她拉着我说,她许了人家,想要进来给您磕头。” 华兰知道翠蝉这是心软了,其实她何尝不是呢,只是回忆祖母教导她的那些道理,还是硬着心肠道:“不见了,见了又有什么用?罢了罢了,你去柜子里取十两银子,送出去交到她的手里……还有,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你和她多聊聊,让她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她到底冤不冤。 “还有,注意她说的话,若有异常,立即来告诉我。” 不见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震慑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让她们以彩簪为戒——这是盛老太太教华兰的。 送银子出去,是要给彩簪一点恩惠,一点希望,让她不要一时想不开寻短见——这是华兰自己想的。 在盛老太太这样的侯府贵女眼中,丫鬟死了就死了,随便埋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华兰则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别说彩簪是陪伴她小十年的丫鬟,之前情同姐妹,就算是普通丫鬟,她也会这样做的。 惩罚是惩罚,但最好不要闹出人命来。 翠蝉心中松快了许多,她并不知道华兰心中的想法,只知道有了这十两银子,彩簪未来的日子必然能够好过不少。 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再加上这是华兰赏给她的,也算是“添妆”了,也能让夫家有所顾忌。 她和彩簪也是小十年的交情了,红过脸,争过宠,但看到彩簪如今的样子,却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翠蝉蹲了蹲身,替彩簪谢了恩,转身去取银子了。 华兰也就不再想这件糟心事了,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小册子。 过了半个时辰,翠蝉回来了,禀告道:“大姑娘,我把银子给她了,也和她聊了一会儿……应当是不会的。” 不会寻死的。 华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好。” 翠蝉又说道:“大姑娘,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刘妈妈。刘妈妈说,大娘子让您过去,应该是有话要说。” 华兰有些诧异,她知道亲娘王若弗最近为了她出嫁这事,忙得脚不沾地,也很少拉着她吐槽她的父亲,还有林溪阁那群人了。 “走,咱们去葳蕤轩。” 华兰直接放下手中的册子,让翠蝉收好,而后两人一起去了葳蕤轩。 …… 葳蕤轩。 华兰见王若弗脸色有些不对劲,似乎像是尴尬,更觉得奇怪。 她亲娘是个直肠子,脾气是直来直去的,或喜或怒,很少会尴尬的。 华兰满脑子的问号,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表情仪态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王若弗拉着华兰坐了下来,先是说了几句闲话,然后突然感慨道:“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的样子,才这么大。” 她在胸前比划出一个婴儿的大小,“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你都这般大了,是大姑娘了……要嫁人了。” 说着说着,王若弗的眼圈就红了。 华兰虽然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亲娘实在不着调,但这不影响她对亲娘的感情,母女之情极为深厚,王若弗这番感慨,也让她眼中带泪。 从小到大,王若弗对她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取用。 华兰握住了王若弗的手,略有点哽咽地宽慰道:“母亲,女儿又不是从扬州嫁到汴京,千里之遥,而是从汴京的积英巷,嫁到汴京的永昌伯府……女儿出嫁后,您若是想女儿了,女儿半日内就能回到您身边。” 王若弗听了,“呸呸呸”了好几声,“你这孩子,才觉得你长大了,怎么又不稳重了,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随便回娘家呢,快不要胡说八道了。” 华兰本就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是开解母亲,她早就知道母亲会说什么。 母女两人说了好多话,华兰能明显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不舍。 只是华兰注意到,无论说什么,母亲脸上始终有一丝尴尬的神色,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王若弗像是下了决心,直接从身旁取来了一只小匣子,打开放到华兰的面前,扭头说道:“华儿,你看看这个,你先看看。” 华兰定睛看去,见匣子里也是一本小册子,她带着疑惑取出了册子,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没有字,而是一副画,画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华兰出生在官宦人家,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内容。 只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让华兰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手一抖将这小册子扔在了地上,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王若弗。 王若弗手忙脚乱地拾起了小册子,又塞到了华兰手中,说道:“哎呀!可不能害羞啊!这是必须要学的东西! “你听我说啊,男婚女嫁,人之大伦,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没什么可害羞的。你和姑爷若是不做这个,又怎么能有子嗣呢?你可一定仔细看啊,到时候无论姑爷做什么,你都不要害羞,也不要害怕,做这个是能增进夫妻感情的……” “哎呀!我说不下去了,你自己看吧!” 华兰终于知道母亲脸上的尴尬,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她从葳蕤轩回到了寿安堂,身上多了一本教“妖精打架”的小册子。 将翠蝉等丫鬟赶了出去,关上了门,华兰独自一人躲在闺房内,害羞地翻开了小册子,一页一页的翻开。 “能增进夫妻感情”这句话,让华兰觉得自己还是要学一学的,她也确实好奇成婚后,梁晓会对自己做什么。 看着看着,华兰觉得画上的两个小人,变成了她和梁晓,她们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摆出了各种各样的姿势。 华兰还有些懵懂,不知道这些姿势都代表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涨红了脸。 但她还在继续看。 看的很认真。 第54章 洞房花烛夜,华兰:难道需要我教他? 转眼间就到了迎亲之日。 梁晓早早起床,洗漱打扮,穿上了新郎官专属的大红袍,骑上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前往积英巷。 亲迎的过程都是早早安排好的,还未到盛家大门口,梁晓就知道自己要作催妆诗,要被盛家人为难,要发红包,历尽辛苦才能见到华兰,然后要给岳父岳母敬茶,最后才能带上华兰一同回梁家。 梁晓觉得很没意思,可这是封建社会,不是二十一世纪,不办婚礼,旅游结婚之类的,全都是妄想,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走流程。 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盛家这边的仪式终于结束了。 华兰身穿绿色嫁衣,头戴凤冠,手持团扇遮住脸庞,上了梁晓带来的迎花檐子,也就是花轿。 回首看向站在大门口正望向自己的母亲和祖母,看着她们脸上的不舍,华兰心中的甜蜜被冲散了一些。 她觉得眼眶发热,连忙收束念头,上了花轿,心中安慰自己,过不了几日就是“回门”,自己就又能见到亲人了。 华兰上轿后,梁晓骑上骏马,带着迎亲队伍返回梁家。 在他们之后的,是盛家的送嫁队伍。 盛华兰的嫁妆,用“十里红妆”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大周朝的婚俗是厚嫁,上到王公贵胄,下到平民百姓,都要从女儿小时候就开始准备嫁妆,女儿的嫁妆少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更有甚者,为了给女儿准备嫁妆接近倾家荡产。 像华兰这样高嫁的,就更要准备丰厚的嫁妆了,否则嫁进伯爵府后根本直不起腰来,娘家还要被戳脊梁骨。 幸好盛紘的堂兄经商,每年都给盛家送来一份丰厚的银钱。 加上盛家两代大娘子的陪嫁都十分丰厚,也给华兰的嫁妆里添了不少东西,才没让盛家因此破产。 …… 永昌伯府,秋爽斋。 华兰略显紧张地坐在新房的床榻上,等待着梁晓的到来。 按理来说,她和梁晓不是“盲婚哑嫁”,双方不仅见过面,还已经相知相恋了,比寻常夫妻强上太多了。 可她还是紧张。 就算是刚刚给永昌伯夫妇敬茶,以及听闻天子再次手书四个字“百年好合”送来,也都没有这般紧张。 究其原因,还是王若弗给的那本小册子闹得。 华兰想要用心经营自己的婚姻,最害怕的就是“夫妻不合”,害怕自己和梁晓离心离德,形同陌路。 王若弗随口说出的那句“能增进夫妻感情”,让华兰记在了心上,虽然非常害羞,但还是寻了无人的时候,将那本小册子从头到尾翻看了好几遍,将其上的图画和文字熟记于心。 知道得越多,华兰就越害羞,越紧张。 华兰不知道梁晓有没有看过这种小册子,按理来说,梁晓是男人,还和顾廷烨这个风流浪子混在一起,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必然是懂得。 可华兰还知道,梁晓如今并没有屋里人——顾廷烨还在汴京时,关心姐姐的盛长柏找顾廷烨打听的。 华兰得知这个消息时,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若梁晓出身于清流文官家庭,华兰还觉得可以理解,可梁晓是勋贵子弟啊! 勋贵人家并不忌讳庶长子的存在,勋贵子弟普遍会在婚前有两三个通房丫鬟,更有甚至,还会像顾廷烨这样眠花宿柳。 华兰觉得,梁晓应该真是个端方识礼、不好女色的君子,应该不是吹出来的名声。 既然不好女色,那是不是代表他,没看过这种妖精打架的小册子,不了解相关知识?或者不感兴趣? 想到这里,华兰心中更加的害羞,心想难道稍后洞房之时,自己还要现学现卖,做一回老师,引导梁晓如何动作? 简直是羞死人了! 就在华兰胡思乱想之时,房门发出轻响,梁晓带着酒气推门而入。 吓得华兰赶紧举起团扇,遮住发红的脸颊。 终于走完了所有流程,到了洞房花烛之夜,梁晓身体很累,心情却是极好的。 他是个身体正常、心理也很正常的成年男子,自然能感受到自身欲望的存在。 可是,他又想给未过门的妻子一些体面,也不想搞出庶长子来。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依靠极强的自制力压制欲火的,用习文练武转移自身的注意力。 如今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亲近自己的媳妇了。 不过,梁晓害怕吓到华兰,哪怕他和华兰互有情意,按照现代社会的进度,也都可以本垒打了,他也不敢直接吹灯睡觉。 咳了一声,梁晓轻笑道:“娘子,我回来了。” 华兰听了这个称呼,心中非常甜蜜,也轻轻喊了一声“官人”,然后说道:“我服侍夫君更衣吧。” 梁晓连忙说道:“不碍事的,我自己来……我并没有喝醉,李大官宣旨后,也留下来喝酒,他替我说了几句话,就无人敢狠灌我了,我现在清醒得很。” 仿佛老夫老妻一般的对话,让华兰心中的紧张少了一些。 梁晓又说道:“把扇子放下吧,你也累了一整日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不用拘束。” 大户人家的规矩,丫鬟不离身,哪怕是做床上运动,丫鬟也都会在一旁伺候,更有甚至还会帮忙摆姿势。 梁晓对此很不习惯,进门前他已经将自己的丫鬟和华兰的丫鬟都赶走了。 华兰觉得有理,放下了手中的团扇,露出了精致的妆容。 这还是梁晓第一次看到盛装打扮的盛华兰,十分的惊艳,也更觉迫切。 他麻利地脱去了沾染酒气的外衣,扔到了一旁,还是觉得燥热,就又脱去了里衣,露出了精壮的躯体。 华兰“啊”了一声,低下头不敢看梁晓。 这让梁晓愈发的无奈,看来还是要循序渐进,万万不能让媳妇对男女之事产生阴影。 梁晓坐到了华兰身旁,离得很近,但并没有动手动脚,“我让人送来的糕点,你吃了吗?还饿吗?” “吃过了,不饿了。” 这是梁晓早早做好的安排,不想让媳妇挨饿,也不想浪费时间。 梁晓凑得近了一点,又说道:“累了一整日了,咱们休息吧。” 华兰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想要自己动手脱衣,但使不上力气,梁晓就上手帮忙。 华兰很是顺从,任由梁晓脱去了自己身上的嫁衣,摘掉了头冠,只留一身亵衣。 梁晓开始热血沸腾,迅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剩余衣物,也只穿亵衣,然后吹灭了蜡烛。 屋内变黑后,华兰的心跳猛的加速,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梁晓只是带着她,躺了下来,并没有小册子上的那些动作。 “娘子”,梁晓喊了一声后,伸手握住了华兰的小手。 作为一名大家闺秀,华兰的手掌细白娇嫩,触感很好,让梁晓不由得开始把玩。 梁晓打算一点点的试探,忍了这么久了也不急于一时,总之,一定要给自己媳妇一个美好的第一夜。 他不知道的是,华兰已经羞得将脸埋在了枕头上,心里想的是:“我的天爷!他怎么在玩我的手?难道他真的不懂?难道真的需要我教他?这也太羞人了!” 不过,很快华兰就意识到自己是想多了…… 第55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熄灯后,华兰看不太清,但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梁晓握住了,通过触感了解到梁晓的手掌比自己宽大很多,也粗糙很多。 这也是很正常的,她知道梁晓每日练武,并不是文弱书生。 这还是她们两人的第一次身体接触,可华兰现在顾不上害羞了,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自己该如何做。 新婚夫妇都吹灯躺在床上了,梁晓却只把玩自己的手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看这个样子,梁晓应该真的不通人事? 华兰狠了狠心,非常大胆得靠近了梁晓一些,两人现在几乎是脸贴脸了。 “官人”,华兰吐气如兰,喊着自己的新婚丈夫。 …… 梁晓抚摸着华兰的小手,准备稍后慢慢靠近华兰,逐渐加大身体接触的尺度,让华兰慢慢接受自己。 与此同时,梁晓准备和华兰说些家常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太过紧张。 这给梁晓自己一种熟悉的既视感,仿佛前世看过很多的某类电影中不露脸的男主角,这种感觉让他更加的兴奋了。 结果,梁晓刚要开口,就发现自己的新婚妻子竟然主动靠近了自己,还柔声呼唤自己,呼出的气体都扑到自己脸上了,痒痒的,还带着一股香气。 梁晓很诧异,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他先是松开了握着的小手,然后双臂使劲,直接将华兰抱入了怀中,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 “娘子”,梁晓一边回应着华兰的呼唤,一边将自己的双手放到了华兰的身上。 哪怕隔着薄薄的亵衣,梁晓也能感受到少女躯体独有的触感,让他有一种欲火焚身之感。 梁晓能感受到,自己抱住华兰的瞬间,华兰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又放松了,于是他得寸进尺,一双大手在华兰的躯体上移动,一只手向上,另一只手向下。 与此同时,梁晓低头凑近了华兰,此时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能够隐约看清了。 他见华兰也在看着自己,眼中有害羞,但更多的是柔情,并没有害怕。 他的新婚妻子又喊了一声“官人”,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期待。 于是梁晓没有了顾忌,直接贴了上去。 柔软,清香,灵活,这是梁晓的感觉,新婚妻子没有抗拒,也没有被动接受,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后还主动配合自己。 梁晓乐在其中,直到快要窒息了才停下来,两人之间闪过一丝银线,但又很快消失。 这种配合默契的感觉,让梁晓非常的满足。 在华兰的配合下,梁晓很顺利地解开了她身上亵衣的扣子,隐约露出了少女鲜花一般娇嫩的躯体。 梁晓瞬间看直了眼睛,他莫名想起了一句诗,“无限风光在险峰”,真是贴切呀。 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男女之事了。 …… 华兰趴伏在梁晓身上,身体随着梁晓的动作发生起伏,刚开始她还有些不适之感,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只剩下极致的感官刺激。 她将俏脸埋在梁晓的颈窝处,不想让新婚丈夫看到自己的表情。 和愉悦混杂在一起的,是尴尬。 哪怕浑身上下都非常享受,她也还是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幸好她还没有进一步的言语和动作,梁晓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了。 否则,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在华兰看来,梁晓很像是个情场老手,在他的带动下,自己一个出身文官家庭的弱女子,居然硬是完成了好几个不可思议的姿势。 哦对,这些姿势华兰都很眼熟,都是曾在那本小册子上见过的,甚至她还能背出这几个姿势的名字。 不过她也只是在自己心里默念,绝不会说出来。 这件糗事,绝不能让梁晓知道,否则自己肯定会被他笑一辈子的。 发现自己的夫君精通此道,自己只需要配合就好了,华兰彻底放松了下来,任凭梁晓摆布,自己只是单纯的享受其中的快乐。 差点搞出乌龙,让华兰的心态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尴尬出现后和害羞混杂在一起,然后又一起消失了,于是就只剩下愉悦。 愉悦,愉悦,还是愉悦! 不再害羞的华兰,给自己和梁晓,都带来了更加强烈的享受。 …… 不知过了多久,华兰都觉得自己有些精神恍惚了,差点就要开口求饶,梁晓也终于停了下来。 梁晓离开后,华兰身体向前倒去,趴伏在床上,只觉得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刚刚位于华兰背后的梁晓连忙起身,抱起华兰,轻手轻脚地将她翻转过来,还给她垫上了枕头,让她能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会儿。 梁晓只觉得神清气爽,压制了十来年的欲望,一朝全部释放出来,实在是太爽了。 只是苦了他的新婚妻子。 梁晓关心地道:“华儿,你渴了吗?我给你倒水。” 就在刚刚,华兰已经完成了心态的转变,也没有和梁晓客气,她都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梁晓也不穿衣服,反正房间内只有她们两人,他走到桌边倒了茶水,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扶着华兰的腰背,帮助她坐起来,喂她喝了水。 看着华兰疲惫的样子,梁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华儿,你辛苦了。” 华兰突然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被她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靠在梁晓身上,没有说话。 缓了好一会儿,华兰恢复了些力气,独自支撑着坐起,对梁晓说道:“官人,时间不早了,明早还有安排的,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潜台词就是今天不要再有了,虽然看你一副还能再战三百回合的样子,但还是饶了我吧。 梁晓也是这样想的,他虽然还未真正满足,但也很怜惜自己的新婚妻子。 当下梁晓站起身来,穿上了里衣,然后推开房门呼唤华兰的陪嫁丫鬟。 翠蝉等陪嫁丫鬟就侯在门外不远处,若非姑爷态度坚决地将她们都赶走了,她们其实是想在屋内服侍的。 服侍主君主母行房,也是丫鬟的分内之事。 梁晓见翠蝉开始帮华兰穿衣服,开口说道:“我也去清洗一番,稍后就回来。” 说罢,梁晓就独自出门了。 华兰愣了一下,屋内有现成的热水,还是服侍的人,他为何要出去清洗? 翠蝉等陪嫁丫鬟也都不懂,头上飘出很多问号。 梁晓的贴身丫鬟侍书一直跟在翠蝉等人身边,为她们指路,讲解秋爽斋的布局。 似是看出了主母心中所想,侍书上前一步,微微蹲身,自我介绍后说道:“大娘子,我家公子自幼就是这样,从不让人贴身服侍的。” 既然和自己无关,华兰也就不管了,转而询问侍书一些有关永昌伯府的事情。 侍书早得了梁晓的吩咐,让她给华兰讲解府内的情况,早就准备好了,当下条理清晰地讲了出来,让华兰对她刮目相看。 华兰一面清洗更衣,一面听侍书讲解,心中暗暗吃惊,这伯爵府的规矩可真多真大。 第56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 不多时,梁晓洗漱归来。 华兰也已经清洗完毕,换了一身素雅的亵衣,坐在床边,听侍书讲解永昌伯府内的各种事情。 华兰听得认真,都没有注意到梁晓回来了。 还是侍书、翠蝉等丫鬟给梁晓行礼,才让华兰注意到了他。 华兰也想要起身,被梁晓及时制止了。 梁晓没话找话道:“娘子在做什么?” 华兰温婉一笑,答道:“明日一早要给父亲和母亲敬茶,还要见哥哥嫂子,还有弟弟妹妹们,我想先了解一下。” 梁晓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安歇吧,我来给你讲,你只管放心。” 他的原计划是让侍书替自己讲解,省得自己费口舌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刚刚玩得太爽了,忘记了时间,现在若等侍书讲解完再安置,就太晚了,于是临时改了计划。 这里是秋爽斋,梁晓最大,他既然做了安排,也很合理,众人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翠蝉原想着留下来值夜,看护自家姑娘,结果却被侍书拉着出了房间。 看着翠蝉脸上的不解,侍书苦笑道:“姐姐勿怪,我家公子自幼就脾气古怪,不喜睡觉时有人在屋里伺候,咱们在门外守着,里面若有需要会喊咱们的。” 翠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内心深处却对自家姑爷又多了一重认识。 侍书很懂翠蝉的心意,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回了一个微笑。 …… 新房内。 梁晓和华兰再次躺下。 梁晓将华兰搂在怀中,一边轻抚她黑瀑般的长发,一边说道:“华儿,你大可放心,我母亲最是和善,嫂子们也都是好相处的……” 华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可心中还有些疑虑,不好问出口。 在她看来,吴大娘子是梁晓的亲娘,梁晓自然觉得吴大娘子千好万好。 可是,吴大娘子是她的婆婆,肯定不会像对待儿女一样对她的。 梁晓将华兰的表情看在眼中,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他说一万遍也不能消解华兰的疑虑,还是让华兰亲自去感受一番吧。 梁晓对吴大娘子很有信心,他的母亲是知否世界少见的“女中豪杰”,最看不上的就是内宅中斗来斗去,相互磋磨的女人。 并且吴大娘子甚至可以称之为“职业女性”,身上的职位是“永昌伯爵府有限公司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还亲自掌管永昌伯府有限公司的投资事业部和公关事业部。 平日里吴大娘子很少让儿媳妇立规矩,因为她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搭理家里人。 别说儿媳妇了,就算是梁晓想见吴大娘子,也要先派人蹲守,或者提前预约。 梁晓也有些犯困了,言简意赅地给华兰讲了永昌伯府内主要人物的情况,以及明日的注意事项,就抱着华兰不再言语,酝酿睡意。 华兰忙了一整日,晚上还被梁晓折腾了很久,早已经疲惫不堪,用心将梁晓讲述的内容记在心中,她终于可以放心睡去了,竟是比梁晓还先入睡。 …… 第二日清晨,华兰缓缓睁开双眸,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嫁了,昨晚是在夫家入睡的。 她自己都很惊讶,自己竟然睡得如此香甜。 思来想去,应该是新婚丈夫梁晓的臂膀太有力了,让她很是安心。 想到梁晓,华兰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连忙起身,轻声呼唤“翠蝉”。 翠蝉早已经在屋内待命了,若是华兰再不醒,她就要上前叫早了。 听到华兰叫自己,翠蝉连忙上前几步,也不用华兰发问,直接禀告道:“姑娘,姑爷在院子里晨练呢,让我们不要叫醒你,让你再睡一会儿。” 华兰问道:“什么时辰了?” 翠蝉如实回答了。 华兰这才放心,时间确实还早,她吩咐道:“不睡了,服侍我起床更衣吧。” 翠蝉对着屋外招呼了几下,华兰的陪嫁丫鬟们鱼贯而入,分工明确地开始忙活。 掌管衣饰的丫鬟询问华兰今日要如何打扮。 华兰想了想,今日是新婚第二日,还是要穿得喜庆一些,于是选了一套大红色的裙装,搭配上几件祖母给的珠宝首饰,并不显眼,但极为贵重。 不能招摇,但要做到“低调奢华有内涵”。 梳洗打扮过后,华兰迈出了房门,果然看见梁晓正在院内打拳。 华兰并不懂武术,只是看个热闹,见梁晓身姿如龙,动作有力,心中对梁晓愈发的喜欢。 梁晓的晨练也接近尾声,收拳后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屋门口含笑看着自己的华兰。 若说心里话,梁晓是不太能接受绿色嫁衣的,很是无感,如今见了一身庄重的大红色的华兰,反而更觉得惊艳,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夫妻两人深情对视,让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飞快地交换了好几波眼神,有人为两位主人欢喜,也有人为自己忧愁。 虽然昨晚该做的都做了,华兰还是被梁晓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红着脸说道:“该去给父亲母亲敬茶了。” 梁晓点头,再一次说道:“娘子,你放宽心,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 吴大娘子今日很早就起床了,但并不觉得困,反而还很兴奋。 虽然已经决定让梁晓单过,但毕竟还没有分家,梁晓的婚事还是在永昌伯府的正堂办得,由吴大娘子亲手操办。 婚宴上星光璀璨,汴京城中几乎所有勋贵都到场了,或是自己来喝喜酒,或是派家中子侄来恭贺。 英国公夫人是这桩婚事的媒人,亲自到场了。 老妻都来了,武勋之首的英国公自然也来了,直接将这场婚宴的档次又提升了一个级别。 吴大娘子虽然有些成就,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这些勋贵如此捧场,看的是梁晓的面子,而不是自己和永昌伯府的面子。 如今的梁晓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勋贵圈子里的人都要给个面子。 最令吴大娘子激动的,是官家再一次赐下御笔亲书的墨宝,还是让垂拱殿首领宦官李猛亲自送来的。 这是何等的体面,下聘和亲迎,皇帝都有赏赐,还是最有面子的墨宝。 一副“佳偶天成”,一副“百年好合”。 就算是王孙公子成婚,也未必有这样的体面! 然后,李猛这位皇帝第一心腹还留下来喝喜酒了,还和梁晓非常亲近,亲自叫人为梁晓挡酒…… 吴大娘子越想越兴奋,昨晚险些没睡着。 丈夫不给力一直是她心里永远的痛,虽然她靠自己也在汴京官眷中赢得了尊重,但心里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如今亲生儿子飞黄腾达,几乎快成为家中的顶梁柱了,吴大娘子也终于释然了,所以才会有些失态。 所以,梁晓和华兰到正堂时,吴大娘子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拉着华兰的手非常亲昵,显然心情非常好。 华兰心中回想起了昨晚梁晓说的话,更有了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看来自己的婆婆确实很好相处。 第57章 多子多福永昌伯 永昌伯府,正堂。 梁晓和盛华兰这对新人是同辈中最先到的。 吴大娘子拉着华兰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永昌伯及府里的其他人才到。 永昌伯府人丁兴旺,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乌泱泱一大片,哪怕是伯爵府的正堂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华兰不由得有些紧张,她昨日已经拜见过永昌伯夫妇了,也见到了自己丈夫的兄嫂和弟弟妹妹。 但今日不同昨日,昨日有来恭贺的宾客在场,新妇拜见公婆、兄嫂更像是一场表演,表扬给外人看的。 就算有人心怀鬼胎,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为难自己的。 今日永昌伯府的正堂内,全都是梁家人,没有外人。 华兰心想,稍后看到的,才是梁家人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就在华兰胡思乱想之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掌被人握住,轻轻捏了捏。 华兰抬头望去,就看到梁晓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很可靠的笑容,也是他在捏自己的手掌,以示鼓励。 面对新婚丈夫如此体贴的举动,华兰心中稍安,回了一个微笑。 梁晓是寻到个空子,决定快速安慰一下新婚妻子,很快就松开了手,并没有被人发现。 不多时,梁家人都到齐了,敬茶仪式开始。 永昌伯夫妇高坐主位,华兰从丫鬟手中捧过茶盏,先敬到了永昌伯的面前。 永昌伯是新郎的父亲,是昨日喜宴上最忙碌的人之一,还不能躲懒,累得不行。 然后,他昨晚歇息后,又“老夫聊发少年狂”,拉着新买来的一个年轻姬妾“入洞房”,也做了一回“新郎”,如今累得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见儿媳妇捧着茶敬给自己,永昌伯连忙打起精神来,双手接过,然后说道:“我和盛老弟一见如故,也知道他养了个好女儿,于是厚着脸皮替我家四郎求娶,承蒙盛老弟看得起,不嫌弃我们家粗鄙…… “那时我就说了,要将你当作亲生女儿来对待,日后你在家里倘若住得不习惯,或是受了委屈,只管和你母亲说,或是遣人来找我,万万不要自己受着……” 永昌伯这番话的姿态很低,假装自家门第低于盛家,这是这个时代人的说话习惯,谁要是信了谁就是棒槌。 华兰对此心知肚明,她知道自己是高嫁,也不可能真的还把自己当闺中少女,公公这番话听听就得了。 永昌伯这番话说完后,华兰蹲身行礼,同时表明心迹,表示一定会孝敬公婆,尊重兄嫂,关爱弟妹。 吴大娘子早在发现永昌伯萎靡不振时,就时刻注意他,生怕他一不留神失手摔了茶盏,或是不过脑子说出不合时宜的话,都已经准备好要收拾烂摊子了。 结果永昌伯表现得无可挑剔,并没有失态,吴大娘子也不觉得自己白准备了,而是暗中松了口气。 吴大娘子在心中算了一下永昌伯的年纪,确实不小了,于是决定不能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管了,而是要约束一下他。 虽然丈夫已经可有可无了,可吴大娘子还不想当寡妇。 敬完永昌伯后,华兰又捧起一盏茶,来到了吴大娘子面前。 吴大娘子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四儿媳,见她眉眼间透着疲惫,就知道自己儿子昨晚没少折腾她,不由得心生怜意。 最初给梁晓和盛华兰定亲时,吴大娘子就是很单纯的避祸心态,对盛华兰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 后来梁晓因为这桩婚事得到了圣宠,做了垂拱殿侍卫,算是因祸得福了。 吴大娘子因此对盛华兰有了一些好感,觉得她是个福星,有旺夫命。 再后来,吴大娘子在扬州亲眼见到了盛华兰,见她姿容不俗,行止有度,方方面面都没有短板,就对她更有好感了。 吴大娘子接过华兰敬的茶,轻轻笑道:“你和晓哥儿好好过日子,他要是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我教训他。” 这话很好接,华兰把刚刚回永昌伯的话,换了种说法又说了出来。 给永昌伯夫妇敬茶后,梁晓拉着华兰,给她介绍自己的兄嫂和弟妹。 吴大娘子治家有方,梁晓的三个嫂子,虽然心思各异,但都和颜悦色的和华兰说话。 华兰出嫁前,盛老太太和王若弗给她灌输了一大堆的大家族女眷之间明争暗斗的手段,诸如阴阳怪气恶心人,笑里藏刀给你挖坑,等等。 哪怕梁晓说他的家人都很好相处,华兰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然后她惊奇地发现,梁晓说的居然都是真的,梁家人真的都很好相处。 言语间的亲热可能有装的成分,但上到她的婆婆,下到年幼的小姑子,都没有表现出恶意。 对于华兰来说,最难的反而是认人。 永昌伯的生育能力极强,一共有十二个孩子。 若只是如此,在勋贵圈子里实属平常。 最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这十二个孩子全部存活,无一夭折,而且其中十一个都是儿子。 其中前六个孩子都是儿子,三个嫡出三个庶出。 后六个孩子全部都是庶出,排行第七的,是他们这一代中唯一的女孩子。 然后,梁晓的三个哥哥都已成亲,加在一起给梁晓造了八个侄儿侄女。 华兰自认为记忆力不错,也事先了解过永昌伯府的人员构成,但也只是勉强记住了梁晓的兄嫂,还有七妹的长相。 不是她不给力,实在是梁家的男孩子太多了,还有好几对年龄相仿的,长得也很像。 面对这一大群大小不一的孩童——从半大孩子到襁褓中的婴儿都有——华兰只能保持微笑,接受他们给自己行礼,然后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分下去。 …… 好一番折腾后,梁家的认亲大会终于结束,梁晓和华兰回到了秋爽斋。 虽然很是疲惫,但华兰的心情还挺不错的。 事实证明他的夫君说的没错,梁家确实还算和谐,与梁家人相处并不费神。 之所以疲惫,还是昨晚折腾得太晚,累着了。 梁晓身强体壮,并不疲惫,但她心疼媳妇,对华兰说道:“稍后还要去拜祠堂,你先休息会儿吧,快到时间了我叫你起床。” 华兰有些犹豫,显然是心动了,可又顾及影响。 梁晓笑道:“昨日侍书应该也和你说了,这秋爽斋和旁边的院子都已经分给了我,一切都是咱们两个做主,公中只负责出钱,如今这院子里都是你我的人,只要不耽误了正事,你做什么都行。” 华兰确实已经知道了。 如今听梁晓这样说,她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加上非常信任梁晓,犹豫片刻后就同意了。 艳阳高照,华兰却卸了钗环,脱得只剩亵衣,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恍惚间,华兰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有出嫁,还住在盛家老宅的寿安堂。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华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嫁了个如意郎君,嫁了个好人家。 华兰翻了个身,很快就入睡了,睡得很沉。 第58章 改革传闻 梁晓自幼习武,日日不辍,如今的他不仅身强力壮,还精力充沛。 昨日他到盛家亲迎,起的很早,然后忙碌了一整日,晚上又和华兰折腾了半宿,他当时也有些累了。 可睡了一觉后,梁晓就又生龙活虎了,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大周朝的官员也有婚假,并且足足有九天之多。 梁晓若是不求上进,自然可以在家中享受这难得的假期,毕竟永昌伯府还没有分家,他上面有父母兄嫂,完全可以躲懒。 可他非常想进步,就只好把自己的假期也用来拼事业了。 梁晓今早就已经派人从吴大娘子那里取来了昨日的宾客清单。 安排华兰去小睡后,梁晓就开始仔仔细细地翻开宾客清单,寻找对自己有用有利的人脉关系。 梁晓先将英国公的名字圈了出来,准备有时间后,最先去拜访英国公府。 英国公是如今的武勋之首,镇压勋贵武将集团二十年,对于梁晓来说,是一条极粗的大腿,想抱。 而且这是吴大娘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他扯上的关系,一定要维护好,不能让吴大娘子的心力白费。 圈出英国公府后,梁晓又圈了宁远侯府。 宁远侯顾偃开昨日也很给面子的亲至永昌伯府喝喜酒。 宁远侯的年纪比英国公小上不少,又是朝堂上仅次于英国公的武勋重臣,有很大概率成为武勋集团的下一任扛把子。 与此同时,宁远侯是梁晓的直属上司,还是梁晓好兄弟顾廷烨的亲爹,这也是条大腿,还比英国公的大腿更容易抱到。 虽然梁晓内心深处很不喜欢原剧中的宁远侯,可这条大腿,梁晓还是不想放过。 混官场可不是做游戏,不能随心所欲。 …… 圈圈画画之间,梁晓将自己最近的空闲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没办法,他现在虽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在勋贵圈子里是小辈,在朝中根基尚浅,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尝试建立属于自己的人脉。 是的,独属于自己的,和永昌伯府没关系。 梁晓整理出清单后,伸了个懒腰,结果发现华兰已经醒了,穿了一身家常衣裙,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梁晓笑道:“看什么呢?不再睡会儿了吗?” 华兰也笑了,明艳的笑容让梁晓看得心里发痒,“已经不困了,醒来看你在忙,就没叫你。” 梁晓心里暖暖的,他起身坐到了华兰身旁,搂住了华兰纤细的腰肢,说道:“辛苦娘子了,回门后咱们可有的忙了。” 华兰知道丈夫刚刚在忙什么,佯怒道:“官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要和我见外吗?” 梁晓没有说话,只是将华兰揽入怀中。 华兰感受到了梁晓身体上的变化,惊慌道:“官人,时间不早了,还要去……呜呜……” 梁晓用一个吻将华兰的话堵了回去。 短暂缠绵过后,梁晓无奈道:“走吧,先去做正事,等晚上回来的,嘿……” 华兰又羞红了脸,她当然知道梁晓说的“嘿”代表什么。 不过她还年轻,刚刚又补了觉,已经不像早晨那样疲惫了,其实并不排斥晚上和夫君做增进感情的运动。 甚至还隐隐有一些期待,只是羞于表达出来。 …… 梁晓和华兰拜过祠堂后,已经接近中午了。 按照规矩,新媳妇要去婆婆面前伺候用饭。 不过吴大娘子早上就说了,让盛华兰陪着梁晓吃饭,不用管自己,等梁晓婚假结束后,再来自己身前伺候。 当时华兰还担心有坑,短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吴大娘子也是从当儿媳妇过来的,知道做儿媳妇的难处,她是发自内心的想让小两口多腻歪腻歪,于是直接对华兰下了命令,表明心意。 华兰心中非常感动,已经暗暗发誓要好好孝敬吴大娘子了。 梁晓和华兰携手回到秋爽斋。 秋爽斋升级改造后,也有了自己的小厨房,此时已经做好了饭菜。 两人用饭后,依旧不能休息。 秋爽斋所属的丫鬟婆子和小厮,全都要来拜见女主人,以后他们就要在华兰手下讨生活了。 华兰受过这方面的培训,举手投足都很有风范,在秋爽斋的下人中初步树立了权威。 侍书和翠墨两个丫鬟刚一出场,就吸引了华兰的全部注意。 华兰知道她们两个是梁晓身边的一等女使,昨日还听侍书讲解过永昌伯府的情况。 只是昨日兵荒马乱的,华兰并未多想,只把侍书当成了个工具人。 今日再见,华兰明显看得出来这两人与别的丫鬟不同。 长得更水灵,衣饰也比普通丫鬟更好一些,面部表情也和其他人不同。 略微问了几句,华兰就知道了她们两人通房预备役的身份,赶忙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将她们当作普通丫鬟对待处置。 华兰见过亲爹的宠妾,又被盛老太太教导过,别说是通房预备役了,就算梁晓已经将她们收房了,华兰也能够面不改色地给她们安排轮班表。 只是内心深处,华兰还是有些泛酸的。 毕竟,没有女人愿意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只是没办法而已。 华兰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绝不能苛待梁晓的侍妾,但她也不会主动建议梁晓收房的,一一切随缘吧。 梁晓坐在一旁,面上不显,心中略有些尴尬。 好在华兰什么都没说,反而给侍书和翠墨两个丫鬟赏了些东西。 这两个丫鬟原本还有些担忧,害怕自家大娘子不好相处,眼中容不下她们,如今也终于放心了。 …… 秋爽斋的下人全都拜见过华兰后,梁晓命人将自己院子里的钥匙对牌并账本全都捧上了。 秋爽斋改造后,除了银钱布匹等物是从永昌伯府的公中调拨,其余事务全部独立。 娶妻前的这段时间,这些事务一直是梁晓自己管的,如今就可以交给华兰这位贤内助了。 华兰还是昨日才知道这件事的,她原以为自己只需要管好自己和梁晓身边的丫鬟就好,永昌伯府的管家权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她的头上。 结果没想到,她刚一进门就要全权管理一处独立的院落。 不过好在华兰学过管家,如今骤然让她接手,她也没有心慌心虚,而是很干脆地接了下来。 此时天色还早,华兰占据了内书房,开始专心致志地翻账本。 梁晓则是去了自己的外书房,刚刚他接到传信,他的心腹小厮说有事汇报。 进了书房后,早已在此等候的小厮,低声汇报道:“公子,按您的吩咐,小的一直盯着街面上……韩大相公和其他两位宰执,今日一同上本,提出了很多改革主张,涉及方方面面,如今已经传遍了汴京城。” 梁晓对此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巧,刚好赶上自己休婚假,消息渠道闭塞之时。 不过,改革目前和他这个小虾米也没什么关系。 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改革派的方案中,会不会涉及到军事改革,以及…… 对外战争! 第59章 如胶似漆 梁晓如今所处的这个时空,严格意义上讲算是“架空历史”,他所熟知的历史中并没有这个已经承平百年的大周朝。 不过,种种蛛丝马迹表明,大周朝几乎就是翻版的大宋朝,连帝系脉络都和大宋很像。 周太祖也是黄袍加身,建立了大周,后来还搞了杯酒释兵权…… 周太宗是周太祖的弟弟,也在高粱河玩过驴车漂移…… 周真宗同辽国建立盟约,结束了周辽战争,然后自以为是非凡功业,搞臭了泰山封禅…… 周真宗的继承人,就是当今天子赵真。 在梁晓熟知的历史上,宋仁宗搞了庆历新政,那当今天子赵真也要搞改革,他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只是和宋仁宗的生平相比,这个时空中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细微变化。 这让梁晓没办法生搬硬套,还是需要通过种种信息进行分析的。 若是改革派的方案中真有富国强兵之策,有对西夏、对辽国发动战争一雪前耻的计划……梁晓觉得这是个机会,一定要利用好。 不过,这等大事也不是几日时间就能定下来的,不算太着急。 放小厮离开,继续去打探消息后,梁晓依旧留在自己的书房内,回忆了一番当今天子在位期间的种种作为,同时推演了一番此次新政可能涉及的方面。 直到天色将暗,梁晓才结束自己的思考,回到了秋爽斋。 刚进秋爽斋的大门,梁晓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盛华兰。 华兰此时已经卸了钗环,换了家常衣裙,一头乌云般的黑发只是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根簪子。 对于梁晓来说,这又是一种不一样的风情,让他心中痒痒的。 看到梁晓回来了,华兰惊喜道:“官人回来了。” 梁晓略带歉意地道:“抱歉,想事情入迷了。” 华兰不以为意,反而嗔道:“官人又说胡话,当然是官人的正事要紧。” 说罢,华兰将侍书叫过来,让她通知小厨房摆饭。 梁晓笑着问道:“娘子处置家务,处置得怎么样了?” 华兰又过来亲自帮梁晓卸配饰,一边弄一边说道:“只管这一处院子,我还是可以的,在家中时,祖母和母亲都教了我如何管家。 “不过,我现在对秋爽斋,还有伯爵府都不太熟悉,需要个帮手,我想让侍书来帮我,你不会舍不得吧?” 说到后面,华兰还调笑了一句。 梁晓也笑了,“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你只管用,娘子总不会让我无人使唤吧。” 两人如同老夫老妻一般,说着闲话。 华兰手上突然一顿,被她抓在手中的荷包正是她亲手做得那一只。 梁晓见华兰来给自己解配饰,就想到了这只荷包,已然想好了话术。 华兰抬头望向梁晓,没有说话。 梁晓就像在说一件平常事一般说道:“自从你给了我,我就一直戴着,从不离身的。” 这句话倒是实话,但是否像梁晓表现得这样深情,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华兰这一次没有脸红,只是一直盯着梁晓看,一双美眸中满是柔情。 英雄都难过美人关,看着华兰眼中的柔情蜜意,梁晓觉得自己的小兄弟在蠢蠢欲动。 如今秋爽斋内都是他的人,和永昌伯府主体相连的角门也有人把守,伯爵府的下人来找他也是需要通传的。 于是,梁晓直接将自己的新婚妻子打横抱起,然后向着卧房走去。 华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就被梁晓抱了起来,她“呀”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两人已经进了卧房,房门还被梁晓关上了。 华兰也就不再说“已经传饭了”,而是将自己埋在了梁晓的怀中,一双柔荑落到了梁晓的胸膛上,纤纤玉指下意识地摩挲。 梁晓注意到了华兰的小动作,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 对盛华兰这个媳妇,他非常满意,方方面面都很满意。 尤其是华兰对男女之事接受的很快,昨晚才是她的第一次,她就和自己配合默契,一起享受到了巫山云雨的快乐。 梁晓已经开始期待华兰被自己调教后,不再懵懂青涩的样子了。 男人对自己媳妇的期待,不就是人前贵妇,人后……懂得都懂。 回到当下。 梁晓轻轻地将妻子放到了床上。 华兰自己踢掉了绣鞋,蜷曲秀腿,趴伏在床上,而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贝齿咬唇,眼含期待。 梁晓哪里受得了,快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又去脱华兰身上的衣裙。 满室春光,无限美好。 …… 盛华兰自我感觉今日状态好多了,不像昨晚开始前那样累了。 然后,她就见识到了梁晓堪称变态的体力。 今天的第一次结束后,华兰内心深处还有一些小骄傲,觉得自己表现还挺好的,成功坚持了下来,没有求饶。 “官人,我还想要。” 华兰发誓自己只是随便说说,觉得这样说能够取悦自己的丈夫,隐晦地表达自己很享受。 结果,华兰惊讶地发现,梁晓面露喜色,几乎没有什么停顿,就要开始第二次。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华兰虽然有些后悔,但也觉得自己还有些体力,应该可以应付,于是决定硬着头皮配合一下。 再然后…… “官人,轻一点……” “我受不了了,官人饶了我吧……” 一个时辰后,华兰瘫软在床榻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但与此同时,她也在心中回味刚刚那种极致的愉悦,觉得什么享乐都比不上这种感觉。 梁晓坐在一旁,轻轻抚摸着华兰如羊脂玉一般细腻白皙的后背,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若非看出来华兰虽然疲惫,但也是乐在其中,他早就停下来了。 梁晓对华兰说道:“你躺一会儿,我去叫翠蝉她们进来服侍你更衣,让厨房热饭。” 华兰蜷缩在床上,轻轻“嗯”了一声。 梁晓觉得妻子可爱极了,此时的他胸中充满了干劲,就算是为了妻子,他也要努力上进。 …… 第二日清晨,梁晓和华兰早早起床,今日他们这对小夫妻要去盛家。 大周朝的婚俗中,有“回门”的环节,但没有固定时间的要求。 新婚第二日就回门的也有,不过最常见是第三日或第七日回门。 梁家和盛家商量后,定下了婚后第三日回门。 因要带着华兰,梁晓就没有选择骑马,而是和华兰一起乘坐马车。 在马车上,华兰的神情很是轻松,靠在梁晓的怀中说着闲话,一点也没有回娘家的激动。 梁晓陪着华兰说话,心中却在想着自己的事,他想要和盛紘打听一下这两日朝堂上的风波。 第60章 华兰回门,翁婿密谈 华兰这两日在梁家过得很舒心,就连夫家和娘家生活习惯不同带来的不适都没有——吴大娘子和管家的梁二郎媳妇都不管秋爽斋,梁晓也对华兰几乎百依百顺,华兰直接将自己在娘家的生活习惯带到了秋爽斋。 所以华兰如今很轻松,只是想着见到父母和祖母后,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无需担忧,一点都没有回娘家诉苦的打算。 永昌伯府和盛家老宅都位于汴京的繁华地段,相互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盛家老宅的大门口。 盛家的下人们早已经在此等候了,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华兰前往后宅,梁晓则跟着盛紘的长随冬荣,前往盛紘的书房。 …… 寿安堂。 华兰刚一进门,就看到盛老太太扶着丫鬟向自己走来,满脸的思念与担忧。 “华儿”,盛老太太喊出了对华兰的昵称。 华兰连忙上前扶住盛老太太的手臂,唤了一声祖母。 盛老太太看华兰面色红润,眉眼间都是笑意,就知道她在永昌伯府过得很好,也终于放下心来了。 华兰扶着盛老太太坐回了主座,然后拜见站在一旁的亲娘王若弗。 王若弗也是满脸的激动,当娘的思想总是矛盾的,既希望女儿嫁得好,嫁到高门大户中,更有前途,又觉得嫁个与自己家相当的人家,活得更轻松恣意一些,也不错。 前日华兰乘轿子离开盛家后,王若弗是吃不香,睡不好,生怕女儿在伯爵府受委屈。 如今华兰做妇人打扮,面上却不见愁苦,王若弗用手扶着华兰的肩膀,看了又看,才略有些哽咽道:“好,好,华儿你好好的……再好不过了!” 华兰也知道祖母和母亲想要知道什么,当下将自己这两日在永昌伯府的经历一一讲了出来。 王若弗听到华兰说,吴大娘子暂时免了她到自己身前晨昏定省,让她多陪陪自己丈夫,不由得道:“咱们家到汴京后,我常听人夸赞你婆婆,说她最是宽和仁慈,如今看来,确实是真的了,你真是嫁了个好人家,有了一个好婆婆。” 华兰这两日和吴大娘子的接触其实并不多,但她也认同亲娘的话,说道:“婆婆待我极好的,母亲就放心吧。” 王若弗点了点头,又说道:“只是你万万不能持宠而娇,你婆婆念在你和姑爷新婚,也只是暂时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姑爷入宫当差后,你立刻去你婆婆身前伺候,不能短了规矩。” 华兰也是这样想的,郑重答道:“母亲说的极是,女儿明白。” 盛老太太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她问道:“你和姑爷单独住一处院子?还有临街的大门?” 华兰点头,将改造后的秋爽斋的布局讲了一遍。 盛老太太沉默良久,说道:“这肯定是你婆婆的安排,你说这是为什么?” 华兰知道祖母又在考教自己,斟酌着词汇答道:“夫君说,这是婆婆怜他早出晚归,还有很多应酬,所以才将这处带门的院子给了他,但我觉得,这也是我婆婆在表明态度,夫君再有出息,未来就算官居一品,伯爵府的爵位和产业,也和他没关系。” 盛老太太面露笑容,鼓励道:“很好,华儿你能想到这一层,可见你真的长进了,你婆婆就是这个意思……那你又该怎么做?要注意什么?” 华兰早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直接答道:“自然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本来也没有分家、分府,我自然要日日到婆婆面前尽孝……还有,我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伯府那边的事,自有婆婆和二嫂处置,也用不上我。” 盛老太太的眼中充满了欣慰,“你想得很周到,也无需我和你母亲提点你了,就按你想得去做吧……姑爷那边,也是这样想的?” 华兰沉思片刻,答道:“我没有问过,不过我看着,应该也是。” 盛老太太彻底放下心来了。 …… 盛家,书房。 梁晓行礼后,抬头就见盛紘脸上带着热切,不由得一愣。 等到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后,盛紘主动说起了朝堂上改革派与保守派的争论,梁晓就知道,自己岳父这是想和自己商量一下,甚至还想从自己这里打探一些内幕消息。 根据梁晓的小厮打探来的消息,如今是改革派上书奏事,表示如今已经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然后提出了很多的改革主张。 而保守派不甘示弱,也上书奏事,一一批驳改革派的主张,表示祖宗之法不可变,谁要改革谁就是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最关键的是,皇帝放任改革派上书,却也没有公开表示认同,态度还很暧昧。 盛紘本身就是文官,还在尚书台任职,自然对此十分关心,想到自家姑爷在垂拱殿做侍卫,便想要向梁晓打听一下。 如今梁晓已经娶了盛家女,盛紘相信梁晓绝对不会害自己的,也不会泄露两人之间的对话,所以很是放心的提问了。 梁晓心中有所猜测,知道这位天子十有八九会倒向改革派,搞一番新政,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盛紘,而且觉得告诉了盛紘也无用。 “岳父大人,若我说陛下也有改革之心,您会加入改革派吗?您会上书提出自己的改革方案吗?” 盛紘愣了一下,然后瞬间明白了梁晓的意思,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叹气道:“你说得对,是我失了心智,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盛紘做官最是小心谨慎,不愿意掺和进立储之事,那怎么可能愿意掺和改革和新政这种要命的勾当。 他也只是心中想想而已,如今得了梁晓的提醒,直接未战先退了。 梁晓正想从盛紘这里打探一些消息,于是问道:“岳父大人,小婿这两日一直在家,知道的并不多,改革派的主要主张,都是什么?” 盛紘又叹了口气,回答道:“还是老生常谈罢了,澄清吏治,严明法度,还有富国强兵……” 梁晓仔细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盛紘说的比他派人打探到的内容更为详尽,并且还是成体系的。 梁晓格外在意所谓的“强兵”,于是请盛紘再详细讲述一下这方面的内容。 盛紘说道:“韩大相公主张,恢复府兵制,在汴京附近招募乡勇,编练成军,充作京畿卫士……” 梁晓眼前一亮,他一直期待的,就是大周朝的改革派中有人提出这个建议。 如今算是梦想成真了。 这个主张,这几乎就是要另起炉灶,令立新军的意思。 此事大有可为! 梁晓瞬间知道自己拜访英国公府时,该和英国公他老人家聊些什么了。 第61章 新军构想 梁晓听到“府兵制”三个字的第一反应,就是韩大相公在扯犊子。 府兵制的根基是均田制,府兵征发对象是朝廷统治核心地区的自耕农和小地主,在汉朝时,他们还有一个更加有名的称呼——六郡良家子! 如今府兵制的根基已经被掘了,均田制早在唐朝中后期就名存实亡了,府兵制也跟着走向了没落。 大周朝并不抑制土地兼并,实行的兵制也彻底转化为了募兵制。 韩章提出的方案,听上去像模像样的,但若是想要真的落地,首要问题就是——土地从哪里出?府兵没有土地怎么能算府兵呢? 大周朝立国百年,汴京附近数百里的土地都已经被皇室和权贵瓜分殆尽,根本没有荒地可用! 可梁晓转念又一想,他觉得韩章韩大相公宦海沉浮数十年,做过州牧主政一方,不应该犯这种低级别的错误。 又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梁晓才有所明悟,韩大相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剑指大周朝的痼疾“三冗”中的“冗兵”。 大周朝经济发达,远迈前朝,每一年的国库收入都是天文数字。 可这一大笔钱财却有大半都被浪费了。 如果有大周朝浪费钱财排行榜的话,“冗兵”绝对是坐二望一的存在。 为了防备辽国和西夏,大周朝长期维持着庞大的军队,但又因为所实行的兵制天生的缺陷,导致这支大军缺乏战斗力,只是不断地消耗军饷,却一点积极作用也发挥不出来。 甚至于,很多兵员都只存在于枢密院的档案上,每年发给他们的军饷,直接进了硕鼠的钱袋。 大周朝并不缺有识之士,“三冗”问题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醒目。 可一想到“三冗”问题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大部分人就都退缩了。 韩章如今是宰辅大相公,身份够高,能力也有,若说他对“三冗”问题有所想法,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治大国如烹小鲜,最忌讳的就是大刀阔斧的改革。 韩章这是要拿搞府兵制当幌子,先搞出一支新军出来,哪怕规模很小,也是极大的进步了。 再往后,如何将新军改为募兵制,如何扩充新军编制,如何裁撤安置旧军……梁晓觉得韩大相公恐怕也没有想得那么远,这种改革,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第一步能不能搞成,都不确定呢。 至于第一批用来招募乡勇的土地从何而来,梁晓觉得韩大相公肯定和皇帝有默契,甚至私下里已经和皇帝通过气了。 接下来,就要看皇帝愿不愿意支持了。 毕竟这皇帝可是姓赵…… 可若是皇帝也想搞,随便拿出几个皇庄来,就足以建立一支千人规模的府兵制新军了。 如果皇帝真的想搞的话…… 梁晓承认自己心动了,想要参与其中,替皇帝编练新军。 别看这支新军的最初规模不会大,可若皇帝和韩章真的顶住压力搞成了,哪怕只是让这支新军成为大周朝军方的常备力量之一…… 皇帝指派的练兵使,就是未来武勋集团的扛把子! 当然,机遇与风险并存,这支新军必然是旧有兵制受益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里是盛家的书房,梁晓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思考,于是暂时将这些想法压在了心底,转而向盛紘询问改革派的其他主张。 盛紘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婿心中的打算,否则素来小心谨慎的他一定会被吓得魂不附体的。 …… 寿安堂。 盛老太太借口让盛华兰去拜一下自己的父亲,让她暂时离开了寿安堂。 然后盛老太太和王若弗又找了个借口将翠蝉留了下来。 盛老太太也没有废话,直接问道:“翠蝉,你和我说实话,大姑娘在永昌伯府过得怎么样?” 面对自己的旧主,同时也是真心疼爱华兰的盛老太太,翠蝉没有一丝的犹豫,直接说道:“老太太,大娘子,您们只管放心,大姑娘并没有在您们面前粉饰太平…… “姑爷对姑娘非常好,两个人十分恩爱,伯府大娘子确实像大姑娘说的那样仁慈宽和……” 盛老太太刚才看华兰的面部表情,就知道华兰没有骗人。 现在扣下翠蝉,再审问一次,只是保险起见。 听了翠蝉的话,盛老太太又问道:“永昌伯府人丁兴旺……我听说永昌伯屋里的姬妾不少,孩子也是有嫡出有庶出,庶出的还更多一些,你看着……永昌伯可有宠妾灭妻之举?伯府大娘子又是如何对待庶出子女的?” 翠蝉下意识地看了王若弗一眼,觉得盛老太太这是意有所指,但还是答道:“回禀老太太,奴婢在伯府内是跟着大姑娘行动的,根本没见到伯爷的姬妾,连影子都没看到。 “据说,是伯府大娘子要求的,让她们不能随便走动,想做什么都要事先请示。奴婢也并未听说,伯爷对此表达不满,想是伯爷根本不在意。” 盛老太太突然发问,问的还是这样的问题,王若弗本来还有些不知所谓,甚至猜测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盛老太太想要敲打自己。 可听了翠蝉的讲述,王若弗又觉得自己非常委屈,瞧瞧别人家的大娘子过得是何等恣意痛快的日子,再瞧瞧自己,夫妻离心离德,丈夫的宠妾蹬鼻子上脸,上赶着和自己掰手腕,偏偏自己还没赢,实在是太憋屈了。 王若弗眼眶发红,就想要说话,却被盛老太太挥手止住了。 就听翠蝉继续说道:“老太太,若非姑爷给大姑娘做了介绍,姑娘和我们根本瞧不出来梁家谁是嫡出,谁是庶出。 “据说这也是伯府大娘子定下的规矩,说是家里只论长幼,不论嫡庶,哥哥管教弟弟天经地义,弟弟也不能顶撞兄长……伯府大娘子还说,若家里有人不听自己的,嘴里拿嫡庶说事,一定要重罚。” 王若弗的脸色又变了,觉得这话是针对自己的。 她的所作所为,正好与吴大娘子完全相反,她自己就带头在家里将嫡庶挂在嘴边,动辄就骂林噙霜,还有她生出来的一对庶出子女。 她亲生的小女儿盛如兰,跟着她学了不少话,现在也是张口闭口全是嫡嫡庶庶的字眼。 今日之前,王若弗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听了翠蝉转述的吴大娘子的行事风格,王若弗又有些心虚。 盛老太太其实早就知道永昌伯府的这些规矩,她是故意引着翠蝉当着王若弗的面说出来的,就是故意说给王若弗听的。 盛家现在实在是不像话,包括王若弗这个大娘子。 第62章 突如其来的考问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盛老太太淡淡地说道。 翠蝉不敢多言,连忙蹲身行礼,离开了寿安堂。 “母亲,您这是……” 王若弗有些忐忑地问道。 盛老太太看了王若弗一眼,带着一点笑意地道:“梁家虽然是伯爵门第,传承百年的勋贵人家,但还是懂规矩的……咱们家现在实在不像话,会让人看笑话的,你官人那里,我派人去说,要让他知道汴京中的大户人家没有他这样偏宠妾室的……” 王若弗面露喜色,首先想到的就是翠蝉刚才说的,永昌伯的姬妾们都超听话,大气都不敢喘,大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毫无疑问,盛紘的姬妾数量远少于永昌伯,但王若弗如果可以选的话,她宁愿盛紘满屋子都是姬妾,也不想面对林噙霜。 结果,盛老太太又说道:“你官人确实有错处,纵得那林氏无法无天,可你呢?你觉得自己就没有错处?” 说到这里,盛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意。 王若弗连忙说道;“媳妇错了,请老太太教训。” 盛老太太知道王若弗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想和她废话,直接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林氏,连带着不喜欢林氏生的一双儿女,可是你别忘了,按规矩,他们也是你的儿女!别藏不住事,别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那样你也要被笑话的! “长此以往,别人还会怀疑咱们家的家教!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华儿在伯爵府还能有如今的好日子?你觉得会有好人家愿意嫁女儿给柏哥儿?你觉得你的如儿能嫁得和华儿一样好?” 王若弗脸色发白,觉得盛老太太说的挺有道理的,她自然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万万不想让盛老太太说的场景成真。 盛老太太终于说完了,然后静静地看着王若弗。 王若弗连连摆手,说道:“媳妇知错了,媳妇真的知错了,只要……官人不要太偏着那姓林的,我就……我就……” 说到这里,王若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全改了,我会对长枫和墨兰上心的,让外人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也会约束家里,不让人再议论哥儿姐儿的嫡庶。”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拉起了王若弗手,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他这个便宜儿子太宠着林噙霜了,还是要管管的。 到了汴京后,盛紘确实如他向盛老太太保证的那样,再也不让林噙霜管家了,但还是宠得不像样子,竟然命人在汴京置办了一份薄产,交给了林噙霜,让她自己打理。 这样宠妾,不犯法,但实在是不好看。 与此同时,王若弗几乎将“被丈夫的宠妾欺负得没脾气”和“恨小妾和小妾的儿女恨得要死”摆在了脸上。 这种大妇也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回到了汴京,这里全是盛老太太认识的人,她可不想丢脸,自然想要整治一番家中的风气。 所以,盛老太太先将永昌伯府的规矩都打听清楚了,然后引着翠蝉说出来,增加真实性,准备对盛紘和王若弗各打八十大板,让他们两个都收敛一些。 华兰到了盛紘书房,和盛紘略微说了几句话后,就又回了寿安堂。 已经嫁做人妇的华兰,瞬间发现了母亲的脸色不对,似乎是祖母说了什么,但她也只当没看出来。 在盛老太太和王若弗之间,华兰还是更愿意相信并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 华兰相信盛老太太就算是教训自己的母亲,也肯定是为了她好,为了盛家好。 果不其然,很快就到了饭点,盛家男女分开用饭。 外面自然是盛紘带着儿子们,招待梁晓这个姑爷,一边用饭一边谈论诗书字帖。 而在内宅,盛老太太把墨兰和如兰都叫来了一起用饭,王若弗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华兰也就大概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对此她是乐见其成的,她也不喜欢林噙霜的一双儿女,但也觉得自己亲娘那样碎碎念不像样子。 …… 饭桌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用饭过后,盛紘让两个儿子回去温书,继续和已经入仕的姑爷聊朝堂上的事。 而在寿安堂,盛老太太也让墨兰和如兰都先回去了,拉着华兰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也不早了,梁晓和华兰告退,离开了盛家,回了永昌伯府。 刚进秋爽斋的大门,梁晓就说道:“娘子,咱们明日去英国公府拜访。” 华兰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再清点一遍礼品。” 梁晓放心地将琐事交给了自己媳妇,转身去了外书房,思考到了英国公府后要如何表现,以及英国公对韩大相公提出的京畿卫士,又是怎么看的? 若只是简单粗暴地划分,英国公是武勋之首,肯定是旧有体制的最大受益者之一。 可梁晓回想起宰执们逼宫的那次大朝会,英国公也跟着文臣跪了下来,劝陛下过继宗室为嗣。 这样看来,英国公并不是单纯的“武勋话事人”,否则他完全可以置之事外。 那么,他是不是武勋集团中的改革派呢?会不会和文官中的改革派达成共识,尝试着做一些改变呢? 梁晓觉得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放弃了从英国公嘴里套话的打算。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如今的自己大概率玩不过英国公这样的老狐狸,被看穿了反而不美。 梁晓觉得自己是根正苗红的勋贵子弟,又是他们这一代人中最为出挑的,应该会被英国公当做自己人吧?应该会得到一些暗示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英国公竟然什么都和他说,也什么都敢说。 …… 第二日,英国公府。 梁晓和华兰抵达英国公府后,华兰就被国公府的丫鬟婆子请去了内宅,去见英国公夫人。 梁晓则跟着一位老管家去见英国公。 来之前,梁晓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连英国公本人都见不到,英国公派儿孙招待自己。 若是如此,则万事休矣。 如今看来,英国公还是挺重视自己的,还愿意亲自见自己。 见到英国公后,梁晓恭敬行礼,不敢怠慢。 行礼过后,他刚要说些废话,拉拉关系,就听英国公直接说道:“四郎,韩大相公的奏疏内容,你应该也知道了,府兵制,以及京畿卫士,你是怎么看的?我要听实话。” 梁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略微犹豫过后,他点头说道:“晚辈认为,可以尝试。” 英国公面无表情地道:“说说你的理由。” 上架感言 感谢大家的支持,本书的成绩还不错,明日早上八点正式上架。 这本书的成绩是作者有史以来最好的,真的很感动,也很激动。 评论区的留言作者都看到了,感谢大家的出谋划策,作者都会认真考虑的,争取能写出让大家满意的内容。 明天早上八点,直接更新四章,超过九千字,让大家看个痛快。 另外,这本书现在的真追在一千三四左右,明日首订过千就加更一章,希望大家不要养书,很肥了,可以开宰了! 至于上架后的更新,作者是上班族,肯定会多多更新的,但不敢作保证,害怕被打脸,大家拭目以待吧! 再次求首订!再次拜谢大家的支持! ———————————————— 接下来就是例行的献祭活动了(笑 《诸天:从知否宰执天下开始》 这本书已经是精品了,第一个世界就是知否,大几十章,已完结,属于速通类型,还是少有的文官主角,千万不要错过。 简介: “小阁老,这天下有资格搅动风云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陛下,不是你!” 文官路知否,宰执天下之路。 《我有修仙家族模拟器》 家族修仙类的文,很肥了,作者写的很用心,而且保证绝不会切书,可以放心开杀。 简介: 【修仙家族模拟器;家族;天才;种田;面板,不圣母】 眼睛一闭一睁,周青阳成了修仙界一个破灭家族的族长。 望着身后努力追赶却被越拉越远的人群, 他满脸认真:在下修炼至今,全凭自身努力! 周青阳穿越至游戏修仙家族模拟器中,家族破灭,逃亡乱星海。 不曾被开发的蛮荒海域,能不能成为家族起势的机会? 修道体,炼灵丹,种灵植,养灵鱼, 开局一筑基,三练气,一千家族凡人。 煌煌周氏的故事从乱星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