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我只是个生活玩家啊!》
1. 救人一命
【系统公告】:金井栏边见羽仪,梧桐树上宿寒枝。玩家【应许一梦】历经千难,铸成神兵【栖梧桐】!
金光闪闪的公告在游戏界面上方还没滚动完,世界频道就炸开了锅。
【世界】起风收衣服:大版本更新才半个月啊!半个月啊!就有人把隐藏橙武造出来了?!
【世界】南风知我意:没有图纸,没有提示,靠着收新版本更新出来的材料堆出来的吧?土豪啊!拜见土豪!
【世界】小熊硬糖:不止土豪,还是肝帝。那么多材料,得拿出爱迪生实验灯丝的精神一点点试吧……
【世界】卡皮巴拉:还要欧,啧,众所周知,欧皇是一种寿命极短的生物……
【世界】围棋少年江流儿:硬糖新来我们区的吧?你说对了,这位就是我们区著名爱迪生,交易行极品生活制品最大贩卖商!
世界上的新人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老玩家讲生活区大佬的辉煌往事,私聊里,一条条密聊消息在里面举办起了拍卖行。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样,黑云压顶,狂风大作,眼看着就要下暴雨,应容许关紧门窗,连灯都顾不得开,颠儿颠儿跑回电脑前,屏幕的冷光依稀映出他咧到耳根的嘴角。
《侠梦》每一个大版本更新都会相应更新出一些可制作隐藏图纸,官方只会在更新预告里提及图纸类别,比如药剂家具武器饰品,剩下的就需要玩家的毅力、金钱和运气去试。
应容许走了二十多年衰运,全能量守恒到这把极品橙武上面了。
拍卖进行的十分激烈,一条消息刚刷出来就被其他出价者顶了上去,报出的价格早就超过他这半个月收材料的费用两倍有余,应容许顿时把前段时间对着余额咬手绢的人抛到九霄云外,留下【栖梧桐】锻造成功一刻祥云环绕的自己。
长剑【栖梧桐】的属性适合竞技场pvp,版本初拿到这么一把橙武,同等段位下该玩家基本就可以打孙子一样收拾对面,就算后期其他人也刷到了其他橙武,那也不过是站在了同一起跑线,是以竞争的十分激烈。最后成交价足有九百万金元宝。
交易成功那一瞬间,应容许身上幸福的光芒能照亮漆黑的天空,化身乌云中最闪亮的闪电。
游戏币可以专门找收购的商业号,以比例换算成现钱,以最近的市场价来算,扣除杂七杂八的手续费——八万块钱,他后半年不用愁吃穿用度的同时,还总算能把自己经常卡顿的二手山寨笔记本折旧换新了。
他收购那些材料总共花了三万多,还有不少没用上呢,高投入高回报,搏一搏,单车变劳斯莱斯啊!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呀么真高兴~”应容许哼着歌,去私人交易行把武器挂上去指定卖家,连对方拍下后电脑又双叒叕卡成PPT也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轰隆隆隆——”
外头打起了响雷。
应容许往窗外看看,巨大而狰狞的闪电划破云层,他又乐了:“都说神兵降世天有异象,今天还挺应景的嘿。”
雷这么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断电了,应容许咔嚓咔嚓按着鼠标,期待笔记本赶紧换过来劲儿,让他在关机之前看看那黄灿灿的一串元宝。
又一声闷雷怒吼般炸响,应容许心中倏地一慌,顾不得再去查验未来资金,连忙去给笔记本关机,手指刚搭上电源键,一道道细小电弧从键盘上炸起,缠着自然搭在上面的指尖。
应容许只觉身体一阵麻痛,剧烈的颤动几下,就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在心底破口大骂:之前谁在世界上说欧皇寿命极短来着?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
应容许是被冻醒的。
他像是被整个人泡在冰冷的水里,上面还放着一个坏掉的大花洒,噼里啪啦把冷水浇下来,浸透衣裤,夺取体温。
应容许挣扎着睁开眼,发现那大花洒不是别的,正是头顶的雨云。
厚重的乌云,闪烁的闪电,几秒后跟随而至的雷鸣。
“我还……活着?”应容许茫然的顶着暴雨看着上方天空,“我……房顶呢?”
好像不太对。
他想爬起来,往旁边一摸,没摸到床和座椅,应容许眯眼往旁边一看:“……”
眼睛一闭一睁,他家没了。
不对,现在的状况更像是……
应容许看着周遭摇曳的树影,看看手底下按着的草地,又看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和闭眼前跨栏背心大短裤的装扮相去甚远的,把他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的衣衫,CPU艰难运转。
对于网瘾青年来说,得出答案的过程也不算艰难,很显然,他穿越了。
还是孤身一人在小树林里醒来的,开局不利。
雨水带走他太多的体温,也容不得他再思考探究什么,连忙撑着地面起来,手上污泥也顾不得擦,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应容许深一脚浅一脚的迈步,准备先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不然他怕再一个雷下来,万一劈到旁边的树,他就真的要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
身上的衣服是套古装,被浸湿后重量不轻,应容许发现自己身体素质被改良了不少,若是之前那副上四楼都呼哧带喘的宅男体质,他在林子里走不出五百米就得当场挺尸。
他感觉身上这套衣服有点眼熟,可惜天太黑了看不清楚,应容许拢了拢敞开的外衫,闷头向前走。
直到脚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应容许蹙起眉,觉得那脚感有些奇怪,拨开旁边的草丛。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里躺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长发凌乱,面无血色,装扮上来看,对方蒙上面罩就能去打家劫舍。
应容许提起心,小心翼翼过去,指尖放在对方人中处,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微弱的气流不是他的错觉。
“老天爷……”他猛地收回手搓了搓,也没感觉到多少热气。
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要是把人放在这里……这位仁兄估计能免票八十一难直接面见如来佛。
但他自己还前途未卜呢。
应容许又搓了搓胳膊,一秒做了八百个小动作。
生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好青年一咬牙一跺脚,弯腰把人背在背上,没了衣服遮挡,挡在衣物和草丛里的一把长剑显露出来,应容许冷得又哆嗦一下,心一横,拎起那把剑,继续走。
胜造七级浮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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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容许感受到有一层名叫功德的金光笼罩住他,过了片刻,他发现那可能不是错觉。
前方小山上,有一座寺庙静静伫立在雨中,丁点暖光隔着雨幕透出来,宛若天堂之门。
踉跄着过去时,坚定的无神主义者虔诚的在心里画十字:“阿弥陀佛,感谢佛祖,阿门!”
然后扯开了脖子喊:“大师开开门!救命啊啊啊!!”
寺庙不大,配置也不高,应容许带着一位仁兄得到一间客房,换衣服时才发现对方腰腹带着一截伤,皮肉外翻,被雨水泡的发白。
应容许哪见过这阵仗?他受过最严重的伤就是切水果不小心把指头削破了一块肉,根本不会处理,于是又出去喊大师,摇来一位老和尚和方丈。
他帮不上什么忙,就在旁边递一递药包,一边喝茶暖身子,感动的就差给方丈吹出八百万彩虹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两人,这不按照十四级给您算?”
方丈差点把胡子揪下来一根:“……施主,不是那么算的。”
“得这么算得这么算,您看您这寺庙建的,风水宝地啊!”应容许道,“您是不知道,我带着那位一路走的腿都软了,看见灯光的时候我都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打游戏的大多都有个满嘴跑火车的臭毛病,应容许更是其中翘楚,老方丈被他一通胡咧咧说得哭笑不得。
“这位施主倒是颇为有趣。”给仁兄包扎好伤口的老和尚道。
应容许拿眼角一瞥,莫名觉得这老和尚不太好惹。
他不自觉老实下来:“谬赞谬赞……”
话音刚落,肚子里“咕噜”一声响。
应容许:“……不好意思,咱寺里支持夜宵吗?有材料也行,我能自己做!”
现成的夜宵不太支持,但食材自然是有的。
单身独居青年,尤其是偶尔经济比较拮据的,大多能练就一手不算惊艳但能吃的手艺出来,应容许花了点功夫熟悉灶台的火候,就在厨房折腾了起来。
寺庙人数有限,厨房食材倒不算少,应容许做了盘菌菇杂烩,估摸着量,没敢做太多,怕回头和尚们不够吃。
铲勺翻炒,香味逐渐被激发出来,应容许鼻子一皱,用力嗅了一下,总觉得这次做的比以前香的多。
门口传过来轻微的响动,应容许回头一看,是之前给他开门的小沙弥,大概十一二的年纪,躲在门后头不太好意思的看着他:“施、施主……是在,做素斋么?”
十一二岁,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在寺庙吃素能吃多饱?应容许了然的向他招招手:“来,菜马上要好了,正好尝尝哥哥的手艺,提提意见。”
小沙弥脸红了:“多谢施主……”
“咦——挺香的啊!”先前那老和尚不知何时也到了门口,出声把小沙弥吓了一跳,“可否带我这老和尚也尝一尝?”
“可可可,当然可!”应容许把菜盛出来,捞过小沙弥塞给他一双翻出来的筷子,“大师说笑啦,东西都是用的寺庙的,要是不给吃,那我成什么人啦?”
原本只打算做一道菜的应容许伸手去拿白菜:嗯,肯定不够吃,再做两道吧。
2. 我的金手指
事情似乎、好像、大概,有点不太对劲。
应容许咬着醋溜白菜,怀疑人生。
老和尚正对这餐素斋大加赞赏,应容许一个字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这是我的手艺?!
白菜心酸脆可口,菌菇柔韧入味,清炒胡萝卜都带着独特的香味,普通的食材和调料做出的普通家常菜,吃起来却像是从御膳房镀了一层金出来的,应容许发呆自省的这会儿功夫,那两位下箸如飞,菜盘里眨眼少了一多半。
小沙弥咽下一口馒头:“施主,你不吃了吗?”
应容许猛地回过神,出手如电,从老和尚筷头下夹走一大筷子菌菇:“吃!”
是不是被厨神附体的问题过后再议,他现在饿死了!
埋头苦吃的应容许没有发现,在他迅速下手抢先夹走那筷子菌菇时,老和尚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
外头雨帘尚未见弱,三人就着大雨翠珠落盘般的脆响,在厨房里分吃了一顿素斋。
做饭的人不洗碗,小沙弥自觉把餐碗打扫走去洗刷,应容许抻了个懒腰,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老和尚问:“我观那年轻人武功底子不错,二位可是出来闯江湖的侠客?”
应容许摇摇头:“我们不是一起的,他是我在避雨路上捡到的,那么大的雨,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在林子里,万一冻死了怎么办?”
应容许想起什么来,问道:“大师,您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现在都有什么事儿吗?大的小的都行,咱不挑!”
侠以武犯禁,看影视剧和小说里,大侠们快意恩仇是很爽,但要是把视角换做普通老百姓,三天两头有人在街上打架掀摊子,那还不够闹心的,闹心还不算,说不定还会被殃及池鱼。他人生地不熟的,好歹得打听打听基本常识。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因为老和尚开口就是:“江湖上可说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必在其中。”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应容许脑袋一木,干笑:“那个……朋友遍天下的陆小凤?”
老和尚闻言大笑出声:“对!那个麻烦缠身的陆小凤!”
还是大半麻烦都是朋友带来的。
应容许不知该哭该笑,合着他是穿越到武侠小说里了?《陆小凤传奇》家喻户晓,但问题是,哪怕玩了《侠梦》这款火遍大江南北的武侠游戏,应容许也不是什么武侠迷,他根本没看过啊!
他就知道里头有个金鹏王朝,好像要造反。想到这里,应容许心都凉了一截,就算事情被解决了,一个有造反桥段的小说,那里面能太平吗?
应容许苦哈哈的嘀咕:“还不如楚留香呢……”
老和尚一乐:“这倒是,香帅的红颜知己亦是不少,也不像陆小凤那般,被追得东躲西逃。”
他刚讲到陆小凤又被母老虎薛冰追着逃走,便以为应容许搭的是这茬。
应容许:“……嗯,对,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好么,还是个大杂烩武侠世界啊。
接下来,应容许又听到了几个耳熟的名字,但也仅限于耳熟,基本没什么能对得上号的。
回到房间后,应容许唉唉叹气。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该把那些武侠小说逐字背诵,最少要知道里面大致剧情是什么。
但转念一想,这个世界都是大杂烩了,不止主角杂烩,反派们更是能凑一桌麻将,一个牌匾掉下去砸十个,九个都有犯罪意图。
危险,江湖真是太危险了。
雨下的小了,淅淅沥沥的,像是催眠专用的白噪音,应容许没叹多一会儿,困意就席卷上来,他打了个哈欠,拢了拢不太合身的衣服,合衣躺在伤患身边,很快就睡了过去。
身边有个伤员,应容许潜意识里总怕自己翻身压到对方的伤口,是以一晚上睡得并不好,后半夜迷迷糊糊才睡沉过去,醒来时,雨已经停了,房檐滴滴答答落下水滴。
房内的布置陌生到极点,应容许呆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是梦。
被条黑绸随意束在身后的长发拽上去还是能感受到头皮的微痛,身边还躺着脸色稍微有点活人气儿的大兄弟,应容许从床上爬起来,他换下来的衣服搭在一旁,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看上去竟已经没了湿意,阳光透过窗棂透入房间,让他看清那衣服上的竹纹。
墨衣竹纹,黑绸束发。
应容许对这套可太熟了,他在《侠梦》里最喜欢的一套时装,偏偏还是PVP活动奖励,为了这套衣服,应容许和他们服一个著名PVP大佬战场疯狗签订互帮互助条约,含泪给对方三个月药品跳楼大减价的待遇,才被带着鸡犬升天。
那就是一场噩梦,应容许进了竞技场就被秒杀当抹布清洁地板,达到可以兑换时装的段位后,带着一个拖油瓶实力1v3的疯狗和他都差点喜极而泣,愉快的一拍两散。
疯狗临走前苦口婆心:“你就不能把你那身破烂捯饬捯饬?90级满级,你身上都是啥?59级蓝装,还是过剧情赠送的蓝装!你丫和裸奔有区别吗?!”
应容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瞎了吧你,看看小爷这一身儿!去论坛翻翻收购价!我要是裸奔,那你岂不是白骨夫人?”
应容许那张嘴气得疯狗交易期一过,蹲在应容许去药园的必经之路上开红砍了他三次,每次都是一刀毙命。
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回了首,就说明这段故事有一个细节,让应容许此时隐隐感到恐惧。
《侠梦》这款网游火遍大江南北还经久不衰也是有其资本的,无论是归隐田园,还是流连战场,或者每天对着boss听指挥喊三二一开团,都是玩法的一种,众所周知,应许一梦是个骨灰级生活号。
应容许所有精力都放在生活系统上了,他进个副本都容易被游荡的小怪砍死,装备破破烂烂不说,武学技能也点的跟狗啃似的,意思意思点两个技能点就不管了,任由红点坚守阵地,他碰一下算他输。
好消息,他大概率是带着游戏数据穿越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昨晚做的菜那么好吃,如得幸平药王真传,以后生存不用愁了,开饭馆医馆铁匠铺都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坏消息,他就算从游戏数据来看,也是个战五渣,村口大鹅都能把他头叨下来举办白鹅足球赛的那种,而做大做强的饭馆医馆铁匠铺,都是碰到江湖人的高危地点。
应容许脑补了一千种自己卷入江湖纷争后凄惨的死法,整个人都凝固成了思想者雕塑,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脑补旺盛的老毛病又犯了,赶紧甩甩头,试图把江湖人有说有笑的在黑店里把他变成的人肉包子吃进肚的画面甩飞出去。
他开始干正事儿:“系统?Hi Siri!滴滴呼叫,芝麻开门!《侠梦》助手?”
无事发生。
应容许想了想,试探着喊出自己设置的呼叫菜单喊话——该游戏全按键皆能设置喊话,只要玩家不嫌吵:“巴啦啦能量,小侠梦全身变?”
话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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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应容许就觉得面前的世界哪里变了。
房间的采光其实不太好,眼下却像是开了美图秀秀拉十级美颜,室内采光拉到顶,又像是八百度近视眼戴上了适配眼镜,屋内漂浮的灰尘都纤毫毕露。
应容许甚至能看到墙角没扫干净的几根蜘蛛网。
他回头看向床上那人,对方头顶虚虚出现几个游戏图标,应容许对其不太了解,聚精会神在图标上,旁边顿时跳出来一行行小字。
【debuff-受伤虚弱:斗殴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debuff-内力紊乱:内力交通出现连环车祸,请侠士调息平复】
【持续治疗-金疮药:疑似过期,建议严查售药窗口】
【注:生命体征平稳,放任不管即可在24时辰内获得地府单程票一张】
应容许:“……”这可太平稳了。
他玩的游戏不可能这么皮。
只能看到buff图标,却看不到血条,应容许舔舔唇,低声道:“背背背背起了我的行囊!”
喊话立竿见影,应容许眼前出现背包界面的虚影,里面的材料排列和他穿越前一般无二,看到界面左下那一串自带金光特效的数字,应容许眼睛瞬间亮了。
他怎么忘了呢。
他怎么忘了呢!
他包里有九百万的金子啊!
应容许抖着手,默念取出物品,下一秒手上一重,金灿灿的条状物掂在手里,是幸福的重量。
刚结束早课诵经的小和尚茫然抬起头。
“师父,咱们山上有猴子搬来了?”
方丈:“什么猴?”
小和尚:“我刚刚好像听见了猴叫,呀吼吼吼的。”
方丈闻言侧耳静听片刻,摇摇头:“或是你听岔了吧,山上此先从未有过猴群踪迹。”
客房。
旁边还有个放任不管两天就能和阎王爷跳贴面舞的,泼猴应容许迅速按捺下激动的心,从包里扒拉出来两组没来得及挂到交易行的下品红蓝药,用颤抖的手掰开仁兄的嘴一样给人灌进去了一半。
游戏道具的效果放到现实里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万一和游戏里一样立竿见影起死回生,他以后都不敢用这些东西了,生怕惹上事端。眼下正好有个倒霉蛋,试一试吃不了亏上不了当,就算不喂一整包就没有用,他的药粉也肯定是无害的嘛。
药刚入腹,对方头顶的图标又加了两个。
【持续治疗-止血散:药效折半的下品药粉,于治疗伤势一途聊胜于无,下次建议去治手指破皮】
【持续治疗-灵溪散:药效折半的下品药粉,于疏通回复内力一途聊胜于无,下次建议去治内分泌失调】
应容许看着那两行建议,良心稍稍刺痛了一下,默默把剩下的药粉也喂了进去。
【持续治疗-止血散:下品药粉,正缓慢治疗伤势】
【持续治疗-灵溪散:下品药粉,正缓慢疏通内力】
总算不是聊胜于无了。
应容许拍掉手上的药粉,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应施主,贫僧似乎听到了喊叫声,施主可还好?”
是昨夜吃饭的老和尚,应容许把手里的药纸揉成团丢了,跑过去开门:“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撞到了脚……?”
他看着老和尚头顶的标识,陷入沉默。
【内力充盈:一拳打死十个你不用大喘气】
我靠。
武林高手?!
3. 那年杏花微雨
小寺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里头居然住了个扫地僧。
应容许前所未有的对江湖二字有了透彻理解:什么叫“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介个就四江湖!
原谅他,互联网冲浪达人总会在特定的句式下带点莫名其妙的口音。
老和尚道:“贫僧换了新药来,不知那位施主如何了?”
华国人骨子里对扫地僧这一分类都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仰在,应容许拿出面对教导主任的端正态度:“多谢大师,大师请进——我刚给他喂了两包自己做的药,麻烦您给他看看可好?”
“自己做的药?”老和尚不动声色,施了个佛礼进了屋,给人把了把脉,“气血与紊乱的内力皆有恢复,施主的药物有效。如此,便用这药物便好。”
“哦哦,那就好。”药有没有用,应容许能不知道吗?他纯粹是看到活的无害的武林高手有些激动,想要近距离蹭蹭仙气,当下开始聊家常:“大师和方丈是师兄弟么?我看咱们寺庙人杰地灵的,清幽地正适合修心呢!”
“贫僧游离四方,此地也是途经一站,若要说,也只比施主早来数日。”
应容许打听:“不知大师所属寺庙是?”
老和尚慢悠悠道:“既是游历,自当不问来处。”
行吧。
应容许把准备问法号的话吞了回去,识相的换了个话题:“实不相瞒,在下如今无处落脚,昨夜听大师讲了这江湖诸事听得心有点慌,总怕莫名被卷入进去,不知该在何处落脚扎根,大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老和尚阖眸思索片刻,道:“江湖纷乱通常祸不及百姓,施主若心中惴惴,不如去些大城,有官差管束,总不会闹出太大的乱子。就近便是江南了。”
江南。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都倾情此地,应容许上学时背过不少关于江南的诗,听着就觉出浪漫。
而且大城市的治安也好,前脚有人街头闹事,后脚官差就能冲过去把人当场抓捕。
老和尚没留多久,等他出门后,应容许就把衣服换了回来,整套时装是黑灰渐变的,外头一件墨色竹纹大袖衫。应容许的身体还是原装的,只是跟随游戏数据同步后被强化了不少,长相倒是没变。
他长相偏俊秀,鼻梁上架上一副眼镜活脱脱就是个高端学术分子,现下穿着这套时装,便像是古代文人骚客,极有欺骗性。
应容许又实验了一下,把他那些堪称羞耻play的炸裂喊话挨个喊过去,心里浮现出淡淡的后悔。
早知道不设这么多又奇葩又长的喊话了,他喉咙都要讲冒烟了才挨个试完。
能打开的系统界面只有坐骑、外观、邮件、解锁过的图鉴和背包。
应容许不死心的试了好几次,不得不接受他那一仓库的寒铁精矿和一些一直没地方用的顶级耗材从此和他天人两隔的事实。
他敲了敲脑袋:“贪心不足蛇吞象,兜里有那么多钱呢!”
虽然不知道金子在这里的购买力具体如何,但不管怎么想都不会和游戏里一样,买条鱼都要他两三金吧?那得通货膨胀成什么样了!
一想到包里的金银数量,应容许通心舒畅,溜溜达达去了厨房给自己开了个小灶,又给红蓝药buff结束的仁兄续了两包中品药粉。
他闲着没事干,想到昨晚的老和尚看上去挺喜欢吃他做的菜,于是等到中午就掐点进了厨房,没费什么功夫就拿下了厨房使用权,用一顿饭的时间,俘获了寺庙上下所有人的心。
小沙弥童言无忌道:“施主做的比莫言师兄做的好吃多了!”
被点名的师兄白净的面皮顿时涨红:“……”
“真这么好吃啊?”应容许乐呵呵的逗他,“喜欢哪道菜,叫我一声哥哥,我把菜谱留给你,怎么样?”
小沙弥脸也红了,嚅嗫半晌,低声道:“哥、哥哥?”
他叫得有些怯生生,明显头一次,应容许被小沙弥这幅样子击中了某个点,抚了抚胸口。
应容许默念三遍我不是变态正太控:“再叫一声,我教你怎么做天下最好吃的糖葫芦。”
小沙弥这次放开了许多:“哥哥!”
“哎~”应容许眉开眼笑,“那个——莫言小师傅?咱这哪儿有纸笔?”
应容许心中默念喊话,打开解锁过的图鉴,里面食谱药方和他做过的各类图纸一应俱全。照着上面的菜谱抄录了不少素食和简单的小甜品,还特意给扫地僧送去一份:“感谢大师指点迷津,跟佛家子弟谈钱好像有些俗,就只好赠送一些食谱了。”
这些素斋食谱显然搔到了对方的痒处,老和尚没有推拒,收了下来。
“施主可是准备离开了?”
“嗯,既然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那当然得赶紧动身了。”应容许笑道。
他一向是个有目标就能一键清空拖延症的性子。
但在走之前,应容许还是准备先看看仁兄。
喂过第三次药后,仁兄头顶代表死神铡刀的备注总算消失了,就这么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应容许不由打心底升起一股满足感。
他在聊家常时被科普了习武之人的体质,估摸着仁兄这一遭能自主清醒过来,便留了几组中品红蓝药放在旁边。
刚放下药包,就被抓住了手腕。
力道不大,却也不是他这等战五渣能挣脱的,应容许一愣,低头看去,正正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
没有刚清醒的人常有的迷蒙,对方那双眼很清醒,没什么情绪,像是含了块漆黑玄冰在里头,看得人发凉。
仁兄也不开口,就静静看着他,让应容许有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错觉。
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应容许率先开口:“朋友,知道你这个抓法,这个持续时间,是足够让我喊非礼的程度么?”
仁兄:“……”
仁兄盯着他,声音是缺水带来的干涩:“是你救了我?”
“是我没错,所以可以放手吗?”应容许道,“还是你打算以身相许?我跟你说,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就算你帅也不行。”
他是有原则的断袖。
仁兄又沉默了,默默放开了手。
应容许给他递过来一杯水:“隔夜的,但你也没得挑,将就着润润喉吧,听你那动静,跟棺……”
他本想说跟棺材里锯小提琴似的,刚开个头想起来古代人对这个挺忌讳的,也听不懂小提琴是啥,连忙刹车转向:“棺、关二爷锯木头似的!”
“一点红。”仁兄道,“你救了我的命,来日用得上我的,这条命也许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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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什么时候需要一个疑似杀手的剑客帮忙,那一定是惹了不小的麻烦,比如被迫和楚留香陆小凤那些人一起去大漠打石观音——知道石观音是个大boss,但不记得她是哪部小说里的应容许腹诽。
“那就多谢你了?这是个小寺庙,你要是不舒服,就继续待在这养伤。药粉每日三次,按需服用。”应容许灿然一笑,“那个,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且慢。”一点红沉沉叫住他,顿了下迟疑道,“名讳……”
“哦,”应容许一本正经道,“在下……果子狸。”
反正一点红也不像真名,应容许自报假家门报得毫无障碍,仁兄的伤来路不明,一睁开眼那气势都不像是普通人,应容许还是不太想救个人把自己搭进麻烦里的。
他去和僧人们告别时,还特意嘱咐了一遍自己的假名,嘴上胡咧咧:“我们两个萍水相逢,我怕他总念着报答我,再找上门也没必要嘛。”
“做好事不留名,但行好事不问前程,这才是正确思想啊!”
他一通糅杂的光伟正言论把几个涉世不深的僧人忽悠得感动不已,以礼物的名义留下一个装着住宿费的荷包,在老和尚看破一切的表情下脚底抹油,溜了。
现在的年轻人还挺有趣的,素斋做的也不错。苦瓜大师看那道身影下山没入林海,想,可惜对江湖心有惧意,不然倒是可以和陆小凤说一说这山间偶遇。
旁边小沙弥拆开那个据说是“离开后拆开会显出妙计”的锦囊,周围一圈人顿时发出惊呼。
“金子?!师、师父!是金子!”
“师父,要不要去把应施主追回来?这也太贵重了!”
苦瓜大师没有参与他们追人的队伍中,悄然退了出去,在应容许住过的小院里毫不意外的撞见一人。
“阿弥陀佛。”苦瓜大师合掌,“施主杀气甚重,既已清醒,便速速离去吧。”
天下第一的杀手,杀气自然是重的。
果子狸给他用的药物很有效,他的伤好了多半,一点红握紧剑,向苦瓜大师生疏的做了一辑,飞身离去。
江湖上从不缺少阴私仇怨,杀手组织也算应运而生。
一点红,便是天下公认要价最高、出手最狠、最有信用的杀手。
可惜这次任务,雇主最终想要的是他的命。
被一众杀手围攻,突出重围却倒在大雨山林中时,一点红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他还能有再睁开眼的一天。
有些遗憾,有些庆幸。
至于眼下,他或许该去找他的雇主了。
应容许还不知道他救回来的仁兄刚醒就去奔赴杀人第一线,他的目光艰难从趣味坐骑里的摇摇马上挪开,选准一匹纯白的马,吹了一声口哨。
大约过了五六秒,只听一声嘶鸣由远及近,一匹威风凛凛的白马自林中跃出停在他面前。
应容许利落的翻身上马,在心里给自己的姿势点了三十二个赞,抚了抚白马皮毛道:“白龙马,我们走,目标,江南!”
被自定义命名的白马又是一声嘶鸣,载着它“师父”四蹄翻飞的跑了出去。
几秒后,应容许狐疑:“这地图好像不太对……啊我指反了,跑反了!调头,快调头!咱往东走!”
白龙马:“……”
4. 墨菲定律
应容许是一个很容易脑补的人,尤其喜欢往悲观的方向脑补,就像他刚知道这个世界有江湖人的存在时,就开始杂七杂八的幻想起一堆坏事。
而世上有一则真理,叫做墨菲定律。
骑着马平平安安溜达过了两个小镇,什么事都没遇到,身心彻底放松的应容许,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在林间小路上,撞到了械斗现场。
穿着邋遢头发蓬乱的男子正被一群黑衣人围住,听到马蹄声,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应容许手里还举着粽子糖。
微妙紧绷的场面下,应容许放下粽子糖:“江湖事江湖了对吧,那个,我不打扰……”
被围住的男子:“快跑!”
几乎和他出声提醒的同一时间,两个黑衣人分了出来,手中寒刃直指应容许的脑袋。
我的妈呀你们江湖人!!!
江湖人脚踩轻功,一眨眼就到了近前。
应容许反手把糖包一扬,精准砸在黑衣人身上,白龙马踏步旋身,扬起后腿准备给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来个窝心脚。
【白龙马:纯白的美丽马匹,身负战马血统,是可以砸得人头破血流而我身永恒的金刚石花瓶马】
黑衣人险险避开,一前一后堵住去处,手里还拿着凶器,应容许扯扯嘴角,试图和他们讲道理:“我就是个打酱油路过的,你们要不要这么凶残说打打杀杀就打打杀杀?你们是□□么?!”
“他们不是□□。”男人显然身手不错,少了两个人后也算和黑衣人们打的有来有回,嘴上回道,“他们是杀手!”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杀手!他们就快把‘我是杀手’四个字刻脑门上了!”应容许怒道,“看破不说破,不知道懂得少的人活的才长久么?!”
现在好了,谁家杀手会放任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活着离开?
男人一噎:“……是我考虑不周了?”
白龙马背上还驮着它的废物主人,四蹄难敌四手,不过数息,银亮的剑刃就趁它想要突围时抓住空挡,朝着脖颈划来。
“咚!”
一声闷响过后,那柄剑刃脱手滑落,咣当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没看清那把枪是何时出现在青年人手里的,它就这么猝不及防砸中了那黑衣人的头,一击制敌后,青年在马上下了个腰,长枪后扫,逼得另一个黑衣人不得不后撤。
那柄长枪按理来说无处可藏,他们却无一人发现它之前放在何处,这一手或许镇住了黑衣人们,但他们没有迟疑,当机立断又分出两个来,明晃晃表示出对宰人的坚定。
应容许咬牙,默念喊话触发技能的嘴皮子快冒火星子了:“咸鱼突刺脚踝碎裂者猴子偷桃黑虎掏心!”
刺、扫、挑、捅,应容许连自己技能有什么都不清楚,想到哪个念哪个,时不时还念错喊话,把背包和邮件喊出来挡自己视野。
他又乱又急,恨不得现场手搓核弹把这群杀手沾上鸡蛋液裹上面包糠全炸了!
其他人可不知道应容许的想法,系统既定的招式舞出来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都带着刚烈劲风,再加上战马相辅相成,一身书卷气的应容许此时威风凛凛,很有武林高手的气势。
其中一个黑衣人急于回去杀真正的目标,硬接了一式,立马被刚猛的内力撞了出去,心中一凛。
应容许见围攻他的人不仅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攻越猛,连忙道:“你们江湖上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平民老百姓,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他左支右绌,不知不觉移动到了男人身边,这下好了,两个人一起被包围了。
应容许咬牙切齿:“我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他应对起来就那么几招,很快招式用老,被人抓住破绽欺身而上。
男人的武器是他的双腿,腾空踢飞那人,他道:“你不是说懂得少的人才活得长久么?”
应容许:“看见对面手里的武器了吗?我就差和阎王爷嘴对嘴了,我还怕知道的多么?”
男人噗嗤一乐:“他们是为了一个账本,一个可以掉许多贪官污吏脑袋的账本。”
应容许反应了一下:“你是警……捕快?”
男人笑起来,即便被追杀至此,他仍能笑得出来:“是,在下六扇门,追命!”
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之一,老和尚的科普适时流过脑海,应容许心想,行,那我就不在心里咒你如厕总忘带手纸了。
应容许翻身下马:“追命捕头,你恐高么?”
“什么?”追命尚未回过神——或者说,除了应容许,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应容许一手持枪,一手揽住腾空施展腿法的追命蜂腰,往空中用力甩去,自己也足下一蹬,飞上了天。
他显然是要用轻功逃跑,但追命最为人称道的便是那双好腿,那双腿既是可硬可软、可长可短的兵器,亦是施展绝顶轻功凭借,追命这样的轻功好手,都被那群人围追堵截到了,更何况应容许呢?
他心中不可避免的升出一点质疑,但很快,那点质疑便被现实打碎了。
因为应容许飞身追上他高度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他的手,凭空转了一圈,带着他空中一蹬,飞了出去!
四段的双人轻功,每一段都是在凭空借力翱翔天空,这在追命的认知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再高明的轻功也需要借力,就算是独步天下的楚留香也不例外,一片叶、一块石,借力的物品可重可轻,却绝无凭空施展的前例在。
追命在空中被应容许拉着旋转跳跃不停歇,尖利的眼神捕捉到周围丝丝缕缕的暗红气劲,和应容许挥扫长枪时的气劲一般无二。
难道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内力外放的高手了么?
应容许若是知道追命心中所想,指不定能乐出声来。
武侠游戏的大轻功,和武侠世界的轻功能是一个层级吗?
他们门派的大轻功特效已经是很朴素的了,换做耍剑的那群道士来,分分钟御剑飞行上演仙侠剧场,粉碎追命的三观。
不管是哪款武侠游戏,轻功都一定做得很不武侠。
四段大轻功足以把人甩到十里开外,想找到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有追命在场,武器就不好收到系统背包里去,事实上,要是不想被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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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妖怪,应容许以后要么不把武器收起来,要么决不能在人前把武器凭空拿出来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选了这个门派,除了他们血御,剩下门派的武器不是刀剑弩弓就是飘飘欲仙的绸带笛子,哪一个都比长枪好拿。
在空中飞了一遭,追命的适应能力显然很优秀,他落地跺了跺脚,稀奇道:“小兄弟看着年岁不大,竟是能够内力外放的高手?”
应容许听得干笑:“哈哈,也就那样……武功这东西吧,我也就内力还能说道说道了。”
可不嘛,好歹是个满级号。
“不止,小兄弟的轻功也令我大开眼界。还未请教名讳。”追命道。
应容许这回报了真名:“应容许。”
“应小兄弟,我们走了这么远,你那马……”
“没事,它自己会找来的。”应容许不动声色看了眼回到坐骑马厩里的白龙马,“我家马看着聪明,实际也不傻,那群人宰了我都不一定能宰了它。”
追命被逗笑了:“要不是还有要事在身,真想和你进城痛饮!”
应容许对和警察同等的捕快职业还是很有好感的,他道:“那说好了,我准备去江南看看,有时间欢迎找我玩啊。”
时间不等人,追命很快离开,应容许望着对方的身影迅速消失,挺直的腰板顿时垮了。
手上一松,长枪重重落在地上,应容许向后靠上一棵树,垂首看向自己湿漉漉的掌心。
生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的好青年,二十年多来见过最大的斗殴现场就是市场口几个大妈扯头花。
应容许打架的时候脑子都是麻的,此时只剩自己一个人,才后知后觉的怕起来。
这是对死亡的恐惧,和生命的敬畏。
在混乱中,应容许也靠着他乱七八糟的武学技能捅穿了一个人的身体,枪头刺入、拔出,不等他升起对喷薄血液的恐惧,下一个敌人又来索他的命。
求生欲和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应容许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刚才看到坐骑系统里白龙马下降了的耐久,手臂不慎受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应容许倚在树上望着天空,用力咬了下嘴唇,才从背包里找出红药吞了下去。
药粉苦涩到难以下咽,应容许跟没有味觉似的用力吞了下去,召出另一匹纯黑马匹,继续向江南走。
他的坏运气大概一口气用完了,一路再无意外。
五日后,应容许风尘仆仆的到了江南。
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客栈钻了进去,洗澡。
正值盛夏,自他来的那天下了一场暴雨后再没见天阴过,应容许一介肉体凡胎,晒得就差析出盐分来,痛痛快快洗了一次澡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洗完澡换过衣服,应容许从容下楼,点了碗清淡的银丝面。
香喷喷的银丝面端上来,应容许拿筷子挑了几根面,盯着上面就飘了一撮葱花的面汤,半晌没喂进嘴里。
五天了,他顿顿清粥淡茶,再香的面条一看这清亮的汤头,应容许也没了食欲。
他面无表情的盯了一会儿,默默放下了筷子。
好像也不是很饿了。
5. 且说那楚留香
不远处有一桌刚来的客人,嗓门大的出奇,声如洪钟:“小二!来三斤牛肉,再把你们这最好的酒端上来!”
点的菜太过具有代表性,不用问就知道,混江湖的。
应容许暗暗叹气,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江湖人就像npc,走到哪都能刷新出来一批。
那桌喊的牛肉言犹在耳,吃了好几天素菜的应容许被带得不自觉脑补起酱牛肉的样子,卤成深褐色的牛肉刚从卤汁中捞出来,切成厚片,透亮的筋横在纹理中……
脑海中biu的蹦出来食材原本的模样,当初他是从菜市场买的刚杀的牛,肉切下来时神经还在不住跳动。
“……”应容许脸绿了。
他把筷子拿起来,挑起面就往嘴里塞,吃相斯文中透露着凶恶:面挺好的,他就喜欢吃清淡的口!
那桌江湖人闲聊的动静也不小,一字字往耳朵里钻。
“来继续说——徐兄,你当真看见那楚香帅了?”
“那还能有假!也是我运气好,路上盘缠不够便去接了个短工,跟着人去那员外府邸时,正正巧撞见钱员外面容惊骇,失声说:‘竟是那小贼’!李兄你也清楚,徐某生来好奇心就重,我老娘都说我是猫儿变的,怎能不留意?”
姓徐的江湖客说:“我倒也纳罕,知春镇地方不大,哪来的宝贝能把楚香帅引来?做活时留了个心,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
同桌人捧场问:“听到什么?”
他压低声音:“楚香帅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听闻钱员外在密室中藏匿了一朵西域而来的宝石花,传说那可是给上面进贡的!”
同桌人小声哗然。
“我特意夜半找了个能看见钱员外府邸的高处等待,果然,一人踏月而来,钱员外仗着层层把守,自认为布下了天罗地网,见到楚香帅的瞬间便指着他怒骂挑衅,我心都揪起来啦,却见……”
他喝了口茶。
应容许也跟着喝了口汤。
把偷听偷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哥们口才不错,不去应聘说书人真是浪费天赋。
卖够了关子,姓徐的江湖客在同桌人的催促下放下茶杯:“却见楚香帅迎着月色,从怀里掏出一朵在月下透亮如水的花朵,他竟是未惊动一人,早已拿出了东西!”
同桌人:“嚯!”
应容许:哇!
那边应该是楚留香的脑残粉,把楚留香和员外对峙逃脱的事情添油加醋,讲得像是楚香帅夜盗皇帝私库,惊心动魄的。就着故事,应容许不知不觉把一碗面吃完了。
再往后就是些互相吹捧的闲篇儿,没了故事听,应容许把饭钱放到桌上,出了客栈。
即便在城里,空气也依旧清新到闻一下都心旷神怡,应容许感慨:“要是有网络就更好了。”
网瘾青年被迫戒网,应容许一路上无聊到自己和自己翻花绳玩,总算进了城,他顺着道路溜溜达达,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停在摊前看一看。
他和一群小孩儿围着做糖人的师傅看了老半天,忍不住花钱请人做了个猴子样式的,铜板没花几枚,屁事还不少:“在猴子手里捏个铁棒呗?脖子上再系个披风!能给猴子捏出来金甲披身的效果吗?”
糖人师傅:“……不行,最多能捏个棒子。”
他怀疑这人是来找茬的。
应容许一脸可惜:“披风也不行吗?弄个红的,多威风啊!那在猴子头顶捏个翎羽出来行吗?”
糖人师傅三两下捏出一只朴实无华的拎铁棒的小猴子,闷头递过来。
应容许难掩失望的拿起来转转:“翎羽也不行啊。”
旁边有人带着软糯口音问:“猴子头上戴翎羽?”
转头一看,问话的是个娇俏可爱的姑娘,两根长长的辫子随着歪头的动作一荡,扑面而来的少女感。
“猴子脚底下还能踩筋斗云呢,一翻就是十万八千里。”应容许说着,嘎嘣把半个猴子脑袋啃了下来。
姑娘牙齿一阵幻痛,下意识捂住嘴。
“甜儿!”两个姑娘结伴过来,长相各有千秋,都是美人,笑着招呼:“看糖人呢?不行啊,我们甜儿前几天不刚吃坏了牙?”
“嗳!”宋甜儿跺跺脚,“不要说啦,不要说啦,我看这位小哥咬糖人,牙都开始痛哩!”
应容许满脸无辜,嘎嘣啃掉剩下半个猴脑袋,笑出一口白牙:“没办法,牙口好也是天赋。”
说来奇怪,应容许天生嗜甜,白米饭都能拌白糖吃,但就是不长蛀牙。偏偏人还嘴欠爱犯贱,上学时候屡次三番在犯牙痛的同学面前晃荡,惹众怒好多次都不长记性。
寻人来的两位姑娘见他这幅样子抿唇一笑,还未开口,前面传来一声慌乱的呼喊:“落水了,有人落湖里了!”
几人循声望去,糖人摊就设在湖畔,湖中泛着几条小舟,其中一条上的人落在水中,那人不通水性,扑棱了两下没抓住舟尾,眼看着就往水里沉去。
“不会水自己划什么船啊?”应容许嘴角一抽,把没了脑袋的糖人塞给宋甜儿,“姑娘帮忙拿一下,我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蹿了出去。
应容许身形飘摇虚晃,足尖在水面上轻点一下就窜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湖中心有人应是也听见了岸边人的呼声,一道蓝影也飞身出来,众人只见到一蓝一黑两条影子快速接近,一人牵起水面上的一只手,“哗啦”一声把落水的人拽到了空船上。
岸边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船上,两人四目相对。
泛着清冽波光的湖上小船,见义勇为默契出手的两人,岸边还围着一群气氛组。
这场面在电视剧里,不放个唯美BGM烘托一下气氛都说不过去。
蓝衣公子身上带了点酒味,他一看就是户外党,皮肤被晒得偏黑,面容俊朗,是很阳光的帅。
落水者除了呛到了两口水外并无大碍,应容许把人往船中间拉了拉,对蓝衣公子叹气:“早知道有人能救,我就不来了,我糖人都没吃完呢。”
蓝衣公子一愣,笑了起来:“可你要是不来,我还遇不到能使出这样的轻功的人呢!”
“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应容许脸上丝毫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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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来,“我叫应容许,目前闲人一个,虽然没酒没故事,但姑且有张厚脸皮来问你有兴趣交个朋友吗?”
“闲人也有闲人的妙处,我和朋友这两个闲人在泛舟游湖,多亏了闲才能遇到你,不是么?”蓝衣公子大笑,“在下楚留香。”
应容许:“……”
“岸边有点吵,我没太听清。”应容许挂着温和的笑,“你刚说你叫什么?”
蓝衣公子:“楚留香。”
“我今天才听人说在知春镇碰到了楚留香,那人走的时候楚留香还没走呢。中原人不骗中原人,你说你叫什么?”
楚留香明白过来了,对方应是以为自己报了假名,摸摸鼻子道:“知春镇……我八日前的确在那里,不过听说江南最大的酒楼要开酒,应朋友的约来了江南。”
应容许仔细回想,他光记得那个江湖客说的故事了,经楚留香一说,他才想起,那个江湖客开头好像确实说过,他是在十日前碰到的楚留香。
知春镇离江南不近不远,要是为了赴约,以楚留香的脚程,就算比那个江湖客晚两天出发,也确实能和他差不多的时间到这边。
应容许刚结交到养眼帅哥的好心情一下降低了一个level。
还好他不是抱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断袖心思,不然就不是降低一个等级的问题了,他能当场道心破碎。
楚留香偏偏还在说话:“难道江湖上冒充我的人很多?”
应容许含糊道:“有吧,但看起来你应该是真的。”
纯粹胡扯,江湖上冒充有名头的人,那得是多想不开?不说别人,想冒充楚留香,前提就得练就出绝顶轻功,要是有这能力,除了居心叵测之人,谁会冒名顶替别人的名头?早去闯自己的名声了!
应容许单纯就是不敢相信。
想想前几天的追命,再看看眼前的楚留香,应容许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这么想回现代。
他想去买张彩票。
以他现在的运气,从此在互联网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是梦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先伸出的友谊之手总不能在人家回握后抽回来。
算了,谁让他看到帅哥就选择性忽视对方的轻功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呢。
应容许调整好心情,笑得毫无破绽:“开个小玩笑,香帅是在和朋友喝酒么?我是不是打扰太久了?”
“打扰称不上,我们……”楚留香一顿,看向一旁,笑意更深,“哦,他来了。”
“久不见归来,看来是遇到了投缘之人,相谈甚欢。”
应容许一抬眼,就被阳光下锃光瓦亮的光头晃了下眼。
“阿弥陀佛。”俊秀的白衣僧人手持蒿杆,长身玉立,他微微一笑,背后仿佛有莲花盛开。
应容许差点就没笑出来。
他笃定道:“妙僧无花。”
被一语道破身份,来人神情也无波无澜,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佛性:“正是。”
要不是不知道能托梦给谁,应容许真想托梦让人给自己买两张彩票。
大赚啊!
6. 说应兄
“唉,我报上名字都被怀疑是假的,偏偏你一来,名讳都不必说就被认出来了。”楚留香半真半假的感叹,“这么看来,我还是不够有名。”
无花道:“你要是都不算有名,天底下就没什么称得上有名的人了。”
应容许点点头,煞有其事道:“只不过七绝妙僧在我这里更有名罢了。”
“在你这里更有名?”楚留香起了兴趣,“难不成你是俗家弟子?”
“可别,那四个字我就占了开头的俗字。”坚定的无神主义者郑重道,“我只是听人说过无花大师不少事迹,况且……能和楚留香在一块儿的僧人,除了妙僧无花也找不出谁了吧?”
还这么……好看。
是的,好看。僧人面若好女,和帅沾不上太大的边,都说光头才是检验颜值的最大利器,无花却连光头都比别人好看上一万倍,头顶反的光都是彩的。
武功强,佛法深,长得好看还琴棋书画样样能行,简直是个完人。
但世界上有个成语叫人无完人,还有个成语叫物极必反。
他皮肤那么白,心自然是个黑的。
无花在应容许这里可能是排面最大的,应容许连《楚留香传奇》的剧情都记不清,却知道无花在书里前期有多仙佛在世,后期落得就多泥泞不堪,掀开佛面,下面藏着的是狰狞的青面獠牙。
无恶不敢作,无人不敢杀。
应容许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多亏了他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无花粉,小姑娘三观看似歪到天边,实则也不怎么正,有次和应容许聊上了头,还把自己的心理路程一并剖析出来。
对清冷谪仙的无花没兴趣,对后期用尽手段还狼狈不堪的无花怦然心动,觉得死得好死得妙,死了的无花让她更心动了——应容许在闲聊结束后,把这位单独列了个不能惹的分组。
美好的感情固然让人心生向往,但畸形的xp实在刺激难言。应容许熬夜熬多了心脏不太好,这刺激他接受不来。
但也多亏了姑娘洋洋洒洒的小作文,应容许如今面对真正的七绝妙僧虽然心里怂,也还不至于转身就跑。
没暴露前的无花,只要不挡了他的路触及他的利益,总体来说还是很安全的。
就算如此,应容许还是不想和这人有什么交集,他道:“不打扰两位了,我送这位去岸上,顺便取一下我的糖人,回去晚了,我怕小姑娘等不及先去逛街,那我可难找了。”
他和两人告了别,拾起落在船上的蒿杆插入水中,漾起层层涟漪,撑船往岸边去。
无花坐回原处,斟了一杯温着的酒:“看来楚香帅没有想象中那么受欢迎。”
被不轻不重的挤兑了一句,楚留香无奈的摸摸鼻子:“我又不是金子,怎么会做到人见人爱?”
“此言差矣,就算是金子,世上还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在。”无花道,“他腰侧的东西很好,好到香帅忍不住想要留其攀谈一番吗?”
楚留香笑:“我还以为没人能发现,不愧是无花。”
“玉是好玉,笛是好笛,但你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好东西不胜枚举,倒是让我想不出看上它的理由。”
“的确不是我看上它了。”楚留香微微拧眉,“玉笛落墨花,今早我碰见花五,他托人买回来的玉飞花笛失窃了,请我帮忙留意一二。”
无花不禁笑出了声:“请江湖有名的大盗留意失窃的物品,花家五童倒也是妙人。由你看来,他是不是那个盗贼呢?”
楚留香想了想,举杯一饮而尽:“还需再看了。”
应容许还不知道自己莫名成了犯罪嫌疑人。
三个姑娘还等在岸边,应容许倒过谢,接回没了头的糖人:“多谢姑娘帮忙保管。”
宋甜儿道:“我们还以为你在那边相谈甚欢,准备要一起去喝酒,不回来拿糖人哩。”
应容许摆摆手:“那边两位能谈的我可插不进去嘴,比起捧着酒杯当傻子,我更愿意接糖人进肚子。”
他就是吐槽一句,谁成想对方还接上了话:“是哩,楚大哥每次和无花大师去喝酒,都会谈论听不懂的高深佛法,蓉蓉,红袖,你们说他是不是也准备出家啦?”
苏蓉蓉拍她一下:“莫要胡说。”
李红袖幽幽道:“他要是出家了,那天下得有多少姑娘想跑去少林寺大门口要人去?”
此话一出,三个姑娘的脸色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应容许:“……”
他好像闻到了醋味儿。
不对,甜儿,合着这位是那个宋甜儿啊?!
应容许是真没想到,在楚留香之前,他居然先把对方三个妹子给见了过来,而此时三个妹子的氛围变得十分微妙,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应容许心里莫名发凉。
他张了张口,又默默闭上了。
母胎单身的应容许还不知道,那是修罗场的味道。
不过就算不知道修罗场,他也懂此地不宜久留,见势不对连忙跟三人告辞,脚底抹油就溜了。
没有了网络,走出一个人的房间后,应容许才发现世上好玩的东西这么多,就跟找回了童年时单纯不做作的乐趣一般……他卡了下壳,回过味儿来——他童年……有乐趣吗?
应容许手里还拿着小圆石头,蹲在地上陷入沉思。
见他凑热闹就把他拉来临时凑伙儿的男孩见他半天不动,拍了拍他:“大哥哥,该你打了!”
“啊?哦哦……”应容许回过神来,指尖一弹,圆石精准打飞另一组小孩的石头停在画出来的白框里。
输掉的那组脸顿时垮下来,唉声叹气:“输啦……”
“大哥哥好厉害!”
“要吃晚饭了,我们要回家啦,大哥哥明天还来一起玩么?”
“晚上了?”应容许看看天,日头西斜,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招猫逗狗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明天再看吧。”应容许撸了一把小孩儿的朝天揪,掏出几包糖果分给他们,“赶紧回家,晚了小心晚饭吃鞭子炒肉。”
小孩儿们接过糖,欢天喜地的欢呼一声,往家跑去,跟应容许一伙儿的那个孩子家离得近,刚到门前,家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他妈妈眉眼微弯,笑着蹲下来和小孩儿说话。
声音不大,应容许却也听得清楚。
女人在关心她的孩子玩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听小孩儿兴奋的和她讲有大哥哥陪玩,就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过来。
那双眼满是慈爱,应容许脚下像是生了根,无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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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了捏袖子,对她颔首。
应容许看着女人牵起小孩儿的手,往升着炊烟的家里走去,门一关,就隔成了两个天地。
他捻了捻指尖,心头盘算,明天也去买个房子好了,客栈住起来总是没正经房子舒坦。
他记得古代也有中介这类职业来着。
应容许拍拍手上灰尘,向人稍作打听,往城里据说最好吃的酒楼走去。
正值饭点,城里最好的酒楼也没多少座位,小二看看他一身用料讲究的服饰,挂起殷勤的笑:“不过有一桌客人是一个人来的,客官您看,两边要是都不介意,咱们拼个桌?”
应容许无所谓道:“我都行,端看对面了。”
等他被小二领到二楼,看到拼桌的人是谁时,瞬间就想把话吃回去。
“应兄?”楚留香讶异。
我不是英雄,我充其量就是个狗熊。
应容许条件反射往旁边看:“啊是我,这优秀的匹配机制……你就一个人来?”
宋甜儿她们居然没跟着一起,该不会……
“两位认识?”小二喜道,“客官,现下桌不太够,您看拼桌可以吗?”
楚留香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
应容许迟疑道:“这好吗?”
楚留香疑惑:“怎么了吗?”
“我今天碰见了甜儿姑娘她们,你没和她们一起吃吗?”应容许想了想,小声说:“我不会打扰什么吧?比如说你准备跟谁见面谈天说地……”
他嘴上十分委婉,心想你丢下三个妹妹跑出来一个人占个桌,不会是来会红颜知己的吧?
留自己一个800w电灯泡,这合适吗?!
楚留香瞬间明白过来他在纠结什么,嘴角一抽:“……甜儿她们早就吃好了,留我一个饿着肚子,若不是应兄你来,我独自喝酒怎么看都像是在喝闷酒。”
原来是被抛弃了。
应容许恍然,干脆的坐下来:“点单了么?”
“还没,我才刚到。”楚留香道。
“行。”应容许问道,“小二,你这儿有什么招牌菜?”
挑挑拣拣点完单,又要了一壶酒,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楚留香自然不是单纯被抛弃了,事实上,他本就和苏蓉蓉三人知会了今晚并不会和她们一起吃,还因此得了三女一通挤兑。
花五的拜托楚留香也是上了心,他和无花后面半场全程心不在焉,坐了没多久就散了场,兜了一圈找到应容许,又听他在打听城里最好的酒楼,便提前他一步来了这边,正好占上最后一张桌。
楚留香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到笛子上:“我看应兄身侧束笛,想必也是通晓音律?如此看来,和无花倒是更有共同语言了。”
笛子?
应容许一愣,往腰间一摸,这才想起今天戴了个笛子挂件。
“你说这个?”
他把腰间玉笛解下来,笛身通体洁白,尾端却像是滴了墨迹般,晕染开花朵的模样,正是玉飞花。
笛子在他指尖挽了个花,应容许笑了笑:“要是说别的我还不敢应,笛子的话……我可太会吹了。”
就算应容许没有这一身靠游戏角色融合来的本领,这话他也是敢说的。
7. 叔能忍
笛子被随手递过来,像是对方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
楚留香仔细瞧了瞧,发现墨花的位置和花五讲述的不太一样,心底松了口气,把笛子还了回去。
要不是应容许出现的时间太巧,他也不想怀疑这个人,不论别的,光是湖上惊鸿而过的轻功,就能让楚留香动了结交心思。
尤其一顿饭下来,他发现某些方面,他和应容许还很聊得来。
“打打杀杀要不得嘛,什么仇什么怨是非要动手杀人的程度呢……哦,受到伤害回去报复的不算,但那些故意找茬寻衅滋事的就该被拉去九族消消乐。”
应容许酒量不太好,几杯下肚就有点晕乎了,深沉道:“香啊,这方面我就很欣赏你的原则。”
楚留香差点一口酒呛住:“谢、谢谢?”
他的红颜知己都没这么叫过他,楚留香揉揉额角:“你喝多了,还记得自己住在哪吗?”
应容许咬着杯口看他,眼中一片迷蒙,楚留香不禁放轻声音又问了一遍才得到答复。
“同福客栈。”
虽然是叫这个名字,可里面既没有操着关中口音的老板娘,也没有会用葵花点穴手咻咻别人的店小二,是家非常大众的客栈。
应容许头有些晕,但脑子好歹没丢,路还认得出来,回到客栈后还不忘发表讲话:“一定要保持住你纯真质朴的心,不要被江湖这乌漆嘛黑的大染缸染黑了啊,香!”
楚留香:“……能换个称呼么?”
“行啊。”应容许答应的特别快,趁机提出条件,“那你能别叫我英雄吗?听着特别怪,换个别的。”
他往门框上一靠,眯起眼睛笑的样子透出几分狡黠,楚留香哪还能明白不过来他就是故意的,好笑道:“那我叫你什么,阿许?”
听上去也挺怪的,但比英雄或老鹰都好听上不少,应容许歪头稍作衡量,欣然接受,还不忘礼尚往来:“那阿香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阿香这个称呼好像也没好到哪去,楚留香叹了口气。
见应容许心满意足的往楼上走,楚留香正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刚迈出两步,楼上忽然传出疑似木板破裂的声音。
楚留香未做迟疑,脚步一转上了楼。
最里间的屋门大敞,不大的房间里塞了三个黑衣人,刚分别的青年手持一杆乌黑长枪,因地形所限完全施展不开,此时气急败坏骂道:“我靠,你们在我身上安装了GPS定位吗?!”
神经病啊!什么仇什么怨,他不就是从他们手底下带走目标了吗?至于追到这里来刀他?!
应容许开门炸出三个土豆雷,一刀过来躲闪不及,左臂被划出长长的口子,血顺着手臂流到枪上,腥味儿让本就喝了酒的他更受刺激,差点当场吐出来。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见势不妙的楚留香二话不说上前帮他分担,五人在廊中混战成一团。
楚留香最出名的是他的轻功,但不代表他拳脚上的功夫就弱了去,他的武功也是当世一流。
他灵动的穿梭在空隙中,即便做着暴力的事,他依旧很从容。
应容许连连后退几步给他留出空间,翻了包药倒在嘴里,嘴苦心更苦。
每一个流畅的嗑药动作,背后都是难言的辛酸。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楚留香武功再好,他不愿杀人这一点也会让他的招式没有对面那么狠厉,眼看那三人见杀不掉人想要暂且撤退,应容许磨了磨牙,倏地灵光一闪,快速唤出背包。
“楚留香你闭眼!”
楚留香下意识听从那句话闭上眼,其他三人反应也不慢,同时闭上眼睛,偏偏几人手上还没停,转眼又过了三四招。
江湖人可能是用触角打架的。
应容许嘴角噙着冷笑,把手里的瓶子咣当砸碎在几人正中间。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辛辣弥漫开来,那味道过于强势,顺着鼻腔就往天灵盖冲,除了鼻子有问题的楚留香和提前有所准备的应容许,三个杀手不受控制的剧烈咳嗽起来。
一咳嗽不要紧,面对未知,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睁开眼去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于是……
“啊——!!”
三声惨叫齐刷刷爆发出来。
应容许头上扣着从外观里翻出来的遮面斗笠,为了保险还把面纱部分在脖子上打了个结以防自己也中招,见状发出猖狂的笑声:“蜀地特辣辛辣粉!小子!”
他下午逛街时为了尝试做菜谱里那几道蜀地菜特意买的,应容许在吃辣方面有着莫名的自信,一律按照能辣得大多数人菊花残满地伤的规格买,眼下瞬间成了生化武器。
遭受此等酷刑,三个杀手表现的很坚韧,眼泪扑朔朔的落都不妨碍他们向窗逃窜的动作,应容许冷哼一声,提起长枪,敲地鼠似的咣咣咣就是三棍下去。
楚留香挥开辣椒粉试探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收枪挺立的模样,走廊灯火摇曳,照亮他的背影,宛若战神再世。
战神背对着他,深沉开口:“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楚留香:“……”新交的小伙伴,为人有趣的同时还很奇特的样子。
留楚留香在上面看管那几个头破血流的杀手,应容许自告奋勇跑到楼下,掌柜躲在楼梯后探头探脑,一眼就瞧见拎着一杆枪,手上还带着血迹的应容许,吓得两股战战:“客、客官有、有什么需要?”
应容许要了两大捆绑桩子的麻绳,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扔过去:“我房间打坏了,这是赔偿。够用么?”
掌柜接住金子,眼睛都亮了,连忙点头:“够!”
他开了客栈不少年,也不是没遇到过江湖人在这打人毁物的情况,能拿到赔偿的时候通常不多,更何况是一出手就这么阔绰的。掌柜验了一下金子真假,连忙把它揣在怀里,回到柜台里一窝,业务纯熟的开始装聋作哑。
应容许心里憋着股气,回去后把那三人当桩子用力绑在一块儿,保准他们别说跳窗逃跑,就算是爬都爬不远。
药物的效果被做了本土化处理,吃下去也不像在游戏里那样瞬间让他活蹦乱跳,顶多止了血。楚留香帮他绑了绷带,问道:“我看他们的武功套路都是杀人的法子,应当是杀手,阿许,你可有招惹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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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无妄之灾啊……”应容许长长叹气,把途中如何碰到追命的事情和他说了,长吁短叹,“本以为跑掉就算完事了,哪成想这群人属鬣狗的,鼻子好还记仇啊?”
追命,账本……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
江湖人都不爱和朝廷的人打交道,楚留香虽然不至于敌视朝廷,但也同样如此。毕竟不管江湖人如何敬仰他,说他是“强盗中的大元帅,流氓中的佳公子”,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盗贼的本质,所以通常能避着六扇门的人走还是避着点的。
但人总会有几个跨越立场的朋友,追命和楚留香就是这样的朋友。朋友办案途中遇到他,听说他想要盗走知春镇钱员外的东西,当即提议他换个时间,好给追命去同镇另一处府邸找账本的动作打点掩护。
追命查案要的证据楚留香不好多插手,帮了那一把,他们二人也心有灵犀的没去特意碰头,一人揣着账本火急火燎往回赶,另一人佯装无关的卖掉钱员外不干不净得来的东西散财给家境贫寒的百姓。
那些官场上的人,发现不对后买凶杀人的举动可真是比武林中人还要干脆利落。
就是没想到,最终被波及到的不是他,反而是半路杀出来的应容许。
楚留香看看地上三个人,应容许敲得重,但到底是习武之人,此时他们已经悠悠转醒:“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要是之前的我,会把他们直接送到衙门吧。”应容许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瞳里的神色,“但是现在……说真的,都被追到这来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也不同意啊……”
他叹息着,带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味道,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颜色很不详的黑紫色瓷瓶:“你们醒啦?恭喜你们,惹到我,你们算惹到火爆辣椒啦!”
“啵”的一声轻响,应容许拔掉瓶塞,面带慈悲的微笑,把瓶子里晶莹的药粉均匀洒在三人头顶。
在那三人眼里,他背着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好好享受吧。”
挨到药粉的头顶在这样诡异话语落下的瞬间泛起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很快从头顶蔓延到全身,三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开启了震动模式。
楚留香见状欲言又止:“你给他们用了什么药?”
“自己做的一点小东西。”
应容许回首对他一笑,轻轻浅浅的,一如初见。
“但保证能让他们的精神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欢乐印记……”
抖成筛糠的三人在楚留香微蹙的眉头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嘻……”
……嘻?
三人:“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应容许抛了抛瓷瓶,笑容越扩越大,比地上那三个更像反派:“含笑九泉散,你们说不说?不说的话就可以成为史上最先把自己笑死的杀手了哦~”
楚留香:“……”
楚留香心情微妙:这人……大概可以竞争一下天下第一的意外性吧。
8. 找一个好邻居
“说不说!说不说!”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说是吧?!”
“咦嘻嘻嘻嘻!”
“行,真是一群硬骨头,那就让你们试试这凄风苦雨露,切实感受一下泪如雨下……”
“等一下!”楚留香看不下去了,“你还没问他们话呢啊!”
应容许一愣,手一抖,药粉就这么撒了下去。
三人含笑九泉散的药效还没过去,嘴上还在笑,眼泪却唰地涌了出来,眨眼间就哭湿了衣襟。
楚留香竟然有点同情他们,但三个大老爷们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辣眼睛,他不忍直视的移开目光,干咳了声:“看来我提醒晚了。”
“这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环罢了。”应容许强行嘴硬,反手又掏出来两个瓷瓶,威胁的在三人面前晃晃,“咳咳,看好了啊,年轻的杀手呦,你掉的是左边这瓶痒死人不偿命的痒痒粉,还是右边这瓶能让你们手舞足蹈的跳舞粉呢?两边都不选的话,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来要我命的哦。”
“不说的话……”应容许一秒变脸,“就都给你们灌到嘴里去。”
“这些药粉可都是外用的,要是灌入体内,说不定会爆发出十倍有余的药性,届时你们都要手舞足蹈又哭又笑,五脏六腑宛若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
三人被强制性陷入的大喜大悲,又哭又笑地浑身发软,说话咬字极不清晰,囫囵道:“呜呜呜呜嘻嘻嘻……我说,我们说嘻嘻嘻嘻……你嘻嘻你先嘿嘿嘿把我们的药解开呜呜呜……”
“我为刀俎你们是鱼肉,会不会阅读情势?你们还敢和我讲条件?”应容许掐着最近一人的嘴就要灌药,那人头晕眼花,见状一个激灵,断断续续道:“青……楼。”
应容许脸黑了:“青楼?谁家青楼能养出你们这样的,你当我傻啊?”
“他说的应当是青衣楼。”楚留香说出猜测,果然见到那人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应容许收回手,问道:“你知道?”
“青衣楼是个杀手组织,青衣一百零八楼,据说每一楼都有一百零八人,他们的首领被称作总瓢把子,算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之一。青衣楼的杀手接单只有成功,因为就算失败了,他们也不会放弃,被杀掉一批,就会有第二批更强的杀手去完成任务,直至成功的时候。”
“这样啊,”应容许拍拍杀手的脑袋,亲切道,“来,说说,我不是你们的目标吧?难道就因为我把追命救走了,你们就来找我的茬?”
杀手双目无神,断断续续说:“还有……一个单子,我们查到……目标被你,救了……你坏了两次好事……”
“两单暂时都无法完成,上面说……先除掉碍事的。”
应容许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他一共就救过两个人,结果两边都是被青衣楼接了单子的……孽缘啊!
心里奔腾过一大群羊驼,每一只路过他那到处挥洒的善心时都呸了一口口水,发出凄厉的嘲笑声。
应容许问:“你们要是失败了,还会有更厉害的来追我么?”
杀手早就笑过劲儿了,哈出会儿笑音,勉强点点头。
应容许陷入沉思。
楚留香看着两边一问一答,不解道:“按理来说,这样的杀手组织中出来的人,即便被用上极刑也不一定能说出什么东西才对。”
“不奇怪。”应容许扯扯嘴角,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术业有专攻,这些药粉可不止捉弄人那么简单。”
【林捕快提供的药匣:本朝不提倡使用私刑逼供,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拿上药匣,挑选合适的掺有诱供剂的奇趣药粉,撬开犯人的嘴吧!】
八百年前的主线任务道具放在背包里都快落灰了,没想到还能在异世界发光发热。
奇趣药粉消磨人的体力和精神,让他们精神涣散下也没力气去咬舌自尽,等到他们没什么力气时,就轮到诱供剂生效大发神威了。
楚留香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应容许是个和他截然相反的一个人,就像楚留香是个四海为家的浪子,应容许目前最想做的是在这里买下属于自己的宅子一样,如果是楚留香遇到这种事,必定要去把事情全部解决才行,但应容许……
楚留香拿不准他的想法。
应容许看着地上已经笑不出声,哭不出音的三人,一双眼黑沉黑沉的,没什么情绪,他天生长着一张笑唇,不笑时也会微微扬起,自带三分笑意,此时抿地紧紧的,被黑漆漆的眸衬出几分冷来。
“还能怎么办呢?”应容许挨个摸摸三人狗头,“都被追上门欺负到这份儿上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要是不还以颜色,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阿香啊,帮个忙呗,把这几个带上。”应容许打了个响指,嘴角又提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左转是政……衙门,咱们去报官!”
楚留香:“?”
报官……?
对江湖人来说,这可真是个好小众的词。
应容许从小就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被黑恶势力找上门蓄意打击报复,当然要报官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有官差发现了衙门门口被绑了三个点住了穴道昏迷不醒的人。
三个人背靠背,脑袋上每人被贴了一张纸,上面用朱砂笔血淋淋的写下他们大概杀过多少人,每个数字都被画的极大,很富有冲击力。
就这么一早上的时间,几乎满城都知道了有三个沾满血腥的江湖人被绑到了衙门口,百姓们议论纷纷,但另一部分消息灵通的,属于江湖的人们,则知道的更多一点,比如那三人的隶属。
青衣楼阴沟里翻了船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飞散开来,一下子丢了大脸。
楚留香不理解应容许的做法:“你这样算是彻底得罪了青衣楼,可你不是不想混江湖么?”
“不不不,我做不做,都得罪了青楼,现在他们让我这么不痛快,我只是反过来让他们老鸨更不痛快而已。”应容许摇着扇子,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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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不想混江湖,但事已至此,我既然已经踩进了这趟浑水,一味躲避只会让自己更捉襟见肘,还不如出来正面跟他们扯头花呢。”
逃避永远是面对问题最坏的方式,可能是之前脑补过很多坏事,眼下应容许对现状的接受程度还算良好。
楚留香看着扇面上白底黑墨的“恶人自有恶人嬷”,尽力无视上面的错别字,和应容许嘴里一口一个的“青楼”“老鸨”。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应容许想了想,“我这药方子挺多的,过后打算办个药堂卖药,或者开个私房小菜馆,每天做什么菜接多少桌由着我自己性子来,也算给自己找点事做。”
楚留香不自觉被他带着走:“也挺好的……不对,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青衣楼……”
“青楼啊,”应容许放目远眺,幽幽道,“香啊,你说我暂时找个穷乡僻壤躲起来,能躲过追杀么?”
楚留香斟酌道:“不太可能。”
“我也觉得。”应容许道,“在城里好歹还有官府在,老鸨手底下那些再嚣张总不能大张旗鼓的跑来砍我吧?所以我准备换个风水宝地住下来,在该不法组织被官府查清取缔前保自己一命。”
楚留香很快就知道他所谓的风水宝地是哪了。
应容许的行动力强,再加上他不缺钱,没要多久就把相中的房子买了下来,还像模像样买了食材,请楚留香和三位姑娘来吃乔迁饭。
宋甜儿和他聊得来,又喜爱下厨,两人就着菜谱都能说上一整天,楚留香站在院里看向不远处的小楼,心情复杂。
可不是风水宝地么,应容许他把家落在了百花楼旁边,距离近到楼里馥郁的花香能一并笼络住这小院。
应容许提着食盒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眯眯道:“我去给邻居送菜,你们自便哈,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蓉蓉姑娘,红袖姑娘,书房那边书架上的书你们随便看,别拘束!”
两个姑娘含笑谢过,应容许笑笑,提着食盒出了院子。
百花楼门窗皆开,像是在欢迎路过的所有人,楼里摆满花卉,有常见的也有不常见的,应容许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里面的花,后头就传来一阵叫骂声。
他回身欲看,正正被一道身影撞了个满怀,还把食盒给撞翻在地。
对方身躯娇软,两手恐惧的抓紧他胸前的衣襟,急切道:“公子,公子救我!”
应容许摊着双手不敢搭在对方身上,两眼直勾勾盯着地上打翻的菜色,过了两秒,那双替枉死食物燃烧着仇恨的眼睛移动,落在提着大刀追进来的大汉身上。
那人被那双眼睛一盯,心中一抖,开场白顿时卡在喉咙里。
投怀送抱的姑娘瑟瑟发抖,小脸煞白,一看就是怕到了极点:“公子,公子救命,他们要……”
她微不可查的一顿。
她扑到的青年和想象中一样,模样很是俊秀,但他双眼实在太有神了,甚至能清晰看见里面的情绪。
姑娘:“……”
9. 投怀送抱
往自己怀里扎的姑娘眼神不好乱撞人也就算了,嘴皮子也不是很利索。
应容许问:“要干什么?”
姑娘反应过来,期期艾艾的抓紧他的袖口:“要杀了我!”
大汉也回过了神,恶狠狠呸了一口,举刀指着两人:“小娘们手上不干不净偷人东西,今天爷爷就让你知道厉害!”
姑娘缩在应容许身后,一张俏脸梨花带雨,眼睛在后者看不见的地方转了转。
反正地点没错,她决定把戏演下去。
人家偷了东西是做错了,但这位上来就想要了人家的命。
有句话应容许已经说倦了。
但——你们江湖人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可能真是什么事故综合体。
应容许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被偷的东西很贵重吗?”
大汉打量他几眼,见他着装不凡,哼笑道:“怎么,小公子想替这女人把钱还了?”
应容许懵了一下,不可思议道:“凭什么?”
大汉:?
姑娘:???
这剧本好像哪里不对。
还有更不对的在后头,应容许道:“我和她非亲非故,又不是我女儿也不是我姐妹,我凭什么给她平账?凭我长得像冤大头?”
他说的理直气壮极了,姑娘和大汉从没见过这种人,一般来讲,路上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撞了,要是不帮忙姑娘就要殒命当场,哪个男的会说这女的和我没关系我凭什么救?
小丫头长得那么好看,有救命之恩在前面,培养培养感情,就算是露水情缘那也是血赚啊!
奈何他们这套对百分之八十男性都能起作用的英雄救美套路被应容许完全免疫,应容许一把拉过姑娘,控制着不让人疼的力气把双手反剪,对大汉道:“跟我走一趟?”
大汉:“……你要带她去哪?”
“衙门啊,”应容许奇怪的看着他,“她偷了你东西,你想拿回来,那不就只好去衙门了?不然你想干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动刀子杀人?”
应容许实在是不想掺合进他们的事里去,思来想去,他也只能想出报官这一个途径来,他又不是包青天,有什么恩怨都让他们找官府定夺吧。
大汉:“……”剧本里没写过这个,他该怎么接下去啊?!
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满脸不可置信,心里把这长相不错的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东西,莫名其妙冒出来坏了她好事也就算了,本来看这模样还可以,地点也还在百花楼里,打算继续演下去的——现在还演什么?
见死不救还要把她送官,这人根本不是个男人!
上官飞燕咬牙切齿,手上一扭一挣,滑不留手的从桎梏中挣脱出来,眼一瞄,就瞧见听见动静从楼上下来的花满楼。
她一出溜窜过去,口中直喊:“公子救我!”
手都没碰到人,后领一紧,她又被拉了回去。
“哎哎,你怎么可哪碰瓷呢?得亏不是个老太太,不然扶不扶都是个问题……”
说谁老太太呢!——上官飞燕捅死他的心都有了。
“是,我是偷了他的东西!”上官飞燕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武功,他看着就不像是会武的样子,方才制住她时手上也没什么力气,这才阴沟里翻了船。
她眼角扫过花满楼,立刻改变作战策略,俏脸泫然欲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我只偷坏人的东西!我上官飞燕不是什么大侠,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偷的三流窃贼!”
她眼角泪水降落未落,端得一副倔强模样,看着不像骗人的样子,应容许顿时有所迟疑。
这边和他原来世界的规矩可不一样,要是黑吃黑,就算应容许因那被打翻的食盒心中有气,也不至于对一个姑娘不依不饶。
这时花满楼终于开了口。
他眉间微微蹙起,虽然看不见,却也为发出那样哭腔的女孩展露几分不忍。
“这位公子,先放开她吧。”他又面向大汉,“你丢失的物件价值几何?”
他的新邻居显然是要去当冤大头。
应容许松开手,一脱离桎梏,上官飞燕兔子似的远离了他,跑到花满楼身后去了。
花满楼很快打发了大汉,又“看”向应容许。
“新搬来的邻居,刚煮了菜送过来分享。”应容许不等人询问,十分自觉的自我介绍,“以及……唔,有点小忙想麻烦你一下。”
花满楼早已闻到那浓郁的菜香,但传来的方向显然透露出某些令人可惜的事实,他惋惜道:“倒是没了这份口福。”
上官飞燕抓住他的衣袖,语气低落:“是我不小心撞到这位……公子,才打翻的,对不起啊。”
应容许心说你这句话不应该跟我说吗?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上午的菜啊!
“无碍,上官姑娘也是情势所迫。”花满楼安抚了一句,对应容许道,“不知是什么麻烦呢?能帮上忙的地方,我自然会尽力相助。”
“礼都没送到就先请你帮忙,好像不太好啊。”应容许想了想,“这样,我先把你这收拾一下,左右就两步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家里吃一顿?我的手艺还不错,保准你尝一口吃不了亏上不了了当。”
花满楼笑道:“那就恭敬不如……”
“花公子!”上官飞燕打断他,咬着下唇纠结道,“我、我现在无处可去……你又救了我,我能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么?”
花满楼一愣,这不是什么大事,百花楼从来不拒绝需要帮助之人进入,他温声道:“当然可以。”
应容许眯起眼。
这女人不太对劲啊。
生在信息大爆炸时代,人人都能从网络上接触到无数信息,再加上作为一个骄傲的断袖,应容许很容易就能从来源于女性的美貌硬控中脱离出来。
他往前一回想,这个套路……怎么看怎么像个仙人跳啊?
再一想花满楼的背景,家中是江南首富,上面也有哥哥在朝廷任职,家里有钱有权,本人温文尔雅善心十足,过往无不良嗜好还不花心,除了目盲外毫无缺点,简直是个金光闪闪的钻石王老五。
有这样的背景,过来人应容许想,遇到仙人跳一点都不意外呢。
他亲切而友好的说:“那你跟着一起来吧?放心,我那还有三位姑娘在,肯定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
楚留香的三个妹子各个身怀一技之长,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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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绿茶,当然还是女孩子更加擅长了。
楚留香四人没想到说是去送吃的,结果应容许却把人带了回来,还多出了一个貌美的女人。
“来来来,我听说你和陆小凤关系很好,那你应该和他也聊得来——介绍一下,盗帅楚留香,也是被我邀请来吃饭的,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做点凉菜……那个,哪位美女帮忙来拿两副碗筷?”
应容许看看苏蓉蓉和李红袖。
苏蓉蓉合上从书架上找的医书:“我来吧。”
反正不是宋甜儿就行。
不是应容许以貌取人,但不管怎么看,三个姑娘中,宋甜儿都是最没心眼最不会鉴茶的那一个。
一进厨房,应容许就压着嗓子把被碰瓷的始末说了一遍:“不是我人阴暗看谁都不像好人哈,我几年前经历过和这差不多的套路,除了没他们动辄要命那么凶残,就跟情景再现似的。”
苏蓉蓉若有所思:“依你看来,她有什么企图?”
“什么企图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策划仙人跳的人,胃口通常都不会小。”应容许抿紧嘴角,“而且她还是个江湖人,胃口仅限于金银财宝也就算了,万一背后有什么势力图谋把花满楼搭进去……”
应容许沉痛道:“那我上哪再找一个耳朵好使还心善的邻居来帮我保命?”
看不见的人其他感官都会相应放大,花满楼更是如此,即便看不见,他也能精准避开所有障碍,身手比一些能看见的人还要好。有这么一个人做邻居,好歹半夜有杀手准备取应容许狗命时,他能得到些许警示。
苏蓉蓉眨了眨眼,好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知道你和上官姑娘哪个更像是准备仙人跳的人了。”
应容许眯眼一笑,也不反驳,抽出两根黄瓜削皮拍碎,施施然道:“所以我警惕她,就是想防止同行竞争啊。”
被两个心怀不轨之人盯上的花满楼也是有他被两拨人视作目标的理由在的。
他太过善良,在应容许和盘托出自己最近窘境时,花满楼还颇为担心他,并承诺会在听见异样时提醒帮助他。
就这么毫无怨言的做了应容许的前哨。
花满楼这人就好像是个人形强效洗涤剂,就算是个心被墨水浸透的面对他都能被洗出一颗剔透的琉璃心,应容许摸摸胸口,好心提醒:“那个上官飞燕不像是省油的灯,花满楼你还是注意点为好。”
见花满楼似要开口,应容许截话道:“只是一个提醒,但……我见过上一个这么碰瓷的女人,知道被碰瓷那家怎么样了么?”
花满楼迟疑道:“怎样了?”
应容许像是想到极为愉悦的事情,双眼眯起,要笑不笑道:“那女人是商业对手派来的,第一次碰瓷那家的大儿子没成功,借着大儿子当跳板,和小儿子卖可怜,塑造了一个坚韧又古灵精怪的形象,成功俘获了小儿子的一颗心。”
“半年后,那家的产业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彻查一番发现是那女人偷了机密文件带给了竞争对手。”
“他们家父母特别生气,但那个女人从小儿子手里套了一笔巨款,早就逃之夭夭了。”
应容许收了幸灾乐祸的笑,说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10. 外号比名字识人度强
上官飞燕就这么在百花楼里住了下来。
小姑娘性子活泼,白日里叽叽喳喳地总是停不下来,百花楼二楼的窗户开着,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应容许就是不想听别人墙角,也林林总总听了个七七八八。
好在晚上还是够安静的。
一连过了两天都没再有杀手登门造访,应容许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杀他也没有银子可拿,又折了人手,太不划算,那边准备收手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乐观了。
当晚,楚留香找上了门,开口第一句就是个坏消息。
“押送牢里的那三个杀手死了。”
应容许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门外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应容许,”花满楼看上去有些凝重,“上官姑娘不见了。”
应容许:“……”
上官姑娘消失的事情,大概能和上一个坏消息相抵了。
他说:“花满楼你别急,人家好手好脚的,说不定是觉得在你那当米虫太过意不去了,自己离开去打工呢?”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她失踪的太突然,而且……今日有人找上了我,自称来自金鹏王朝,和上官姑娘有些关系。”
花满楼继续道:“他们还找了陆小凤,我打算和他们走一趟。”
不管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陷入麻烦,还是上官飞燕可能有性命之忧,这一趟花满楼都得走上一走。
“金鹏王朝……?”听上去有点熟悉,应容许陷入思索。
楚留香道:“你听过?”
“挺耳熟的。”应容许低头想了想,片刻后,表情突然裂了:“那个想要造反复国的金鹏王朝——?!”
两人反应了一下,脸色也变了:“什么?!”
科学研究表明,人的记忆也是会骗人的。
比如你对什么事情只记得一些关键词,那么大脑就会将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一块儿联想出一些脱离当初事情的剧情来,就像应容许现在一样。
他记得金鹏王朝的剧情是牵扯到一个覆灭国家的复国,然后大脑自动联想——复国,怎么复国?
当然是造反了!
他把自己带偏了不说,还肩负起“剧透”重任,去带偏楚留香和花满楼:“我记得的不多,金鹏王朝是个早就覆灭的国度,他们的王一心想要复国,现在找上陆小凤,很有可能就是想坑他入伙啊!”
造反复国可是大事,还是很容易掉脑袋的大事,一听陆小凤被牵扯到这种事里,花满楼几乎是立刻待不住了,准备告辞跟着来找他的人走。
“你等一下!”应容许拉住他,转身跑回屋,不一会儿拎了一只灰扑扑的小鸭子出来。
“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应容许把那只叫也不叫,看上去有点呆傻傻的小鸭子郑重放在花满楼怀里,“带上它吧!”
花满楼摸了摸那带着绒毛的温热身体,在摸到喙部时,他就意识到手里是什么了:“这是……鸭子?”
“准确来说是大雁……你带上它,它平常就吃一点点稻谷就够了,记得不要离身。”
此行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前路未卜还要带只幼鸟,换个人把它砸应容许脸上的心都有了,但花满楼迟疑片刻,居然还真的把它揣怀里了。
他相信对方不会无的放矢。
小鸭子乖乖巧巧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它太小了,撑起的小鼓包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楚留香看着他急匆匆离去,问道:“那只幼鸟是?”
应容许胸有成竹:“等过后你就知道了。”
“好吧。”楚留香也不是在这方面会刨根问底的类型,但他的疑问还是不少,“你怎么知道金鹏王朝的事情的?”
应容许实话实说:“朋友从书上看来告诉我的。”
什么书会记录一个亡国的复国大计,又是什么人的朋友能接触到这种书呢?而且还会分享给他。
看来应容许的背景真的不简单。
应容许从未说过自己家庭背景,楚留香贴心的跳过这点,谈论起现状:“那三人死在牢里,要么是自杀,要么……就是青衣楼出人去清理门户。”
“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楚留香第二次问这句话。
应容许沉默片刻,说:“要是不真的解决这件事,他们就一直不会放过我么?”
楚留香认真点了点头:“以青衣楼的作风是这样的。”
“逃避是面对事情最差的解决办法啊……啧。”应容许看了看天,“再等一天看看吧,明天他要是还不来,我就直接去找好了。”
楚留香一愣:“他?”
应容许理所当然道:“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左转是政……咳,衙门。”政府两个字太押韵,他又差点说错。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都这么惨了,系铃人好歹得肩负起他的责任嘛。”
楚留香琢磨过味儿来了:“你是说……你联系到追命了?”
“对,把那三个杀手送到衙门门口回来后我就联系他了,就等他解决完手头的活计来帮忙呢。”应容许道,“现在又出了金鹏王朝的事儿,六扇门估计要忙死了。”
坐以待毙,寄希望于花满楼和楚留香保护自己,这纯属痴人说梦。
两人都是活生生的会跑会跳的,总不能贴身24h不间断保护他,花满楼现在不就有急事走了?更别说楚留香了,不说别的,三位姑娘还在这里,楚留香也不可能丢下三人跟他贴一块儿啊!
但他要武力没武力,要智商也比不上名侦探陆小凤和名侦探楚留香,调查青衣楼也是痴人说梦,思来想去,他打开了一直没用过的邮件系统。
邮件上方填上玩家名字,也可以做到玩家之间寄信送礼物,应容许本来还忐忑着不知道人家本名能不能寄信,结果填上“追命”二字,竟然还真给通过了。
由此可见,外号能代替人名的不止江湖,在武侠系统这儿也行得通。
花满楼前脚刚走,没两天,追命就敲响了应容许家大门。
追命满江湖的跑,刚回六扇门没几天就接到了信,把案件给同门师兄弟们分了分,马不停蹄又跑来江南,看上去比刚见面那时还要狼狈。
他的头发蓬乱,看上去像是鸟窝——不止看上去,甚至已经是了。
“应兄弟,”追命见到人就道,“把你的鸟拿开!
应容许伸出的手一歪,差点平地摔。
……何故出此虎狼之词啊!!
他头上满身青羽的鸟显然也很不满意对方的态度,拍了拍翅膀,啪啪甩了他好几个巴掌。
“膀下留人,膀下留人!”应容许忙不迭把鸟薅进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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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你……要不进来洗个澡?”
追命摆了摆手,把脑门上挂着的羽毛摘下来:“那个之后再说,你被青衣楼的盯上了?”
“可不,”应容许放开传信带路的青鸟,任由它飞入房中再凭空消失,“不过现在不止这一件事了。”
应容许严肃道:“还有一件关乎于造反的大事。”
追命:“……造反?!”
另一边,陆小凤也喊出了同样的两个字。
他就跟火烧屁股似的一蹦三尺高,紧张兮兮的看看周围,说:“花满楼,你说的是真的?”
话是这么问,但陆小凤心里已经有了疑虑。
大金鹏王刚刚和他们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不清楚,但绝对不会全是真的,这点他还是判断的出来。对方想追回那被旧臣独吞的财富,到底是何居心呢?
那是一笔很大的财富,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一国的财宝,怎么想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陆小凤嘴里发苦。
要是大金鹏王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求公道,让那三人吃了他们旧国的都吐出来,而是要直接招兵买马起兵造反,那他帮了这个忙……
他打了个寒噤,大晚上出了一身冷汗。
他得想个办法,查清这些事,或者阻止这场阴谋!
应容许把刚进系统里休息的青鸟又揪了出来,帮追命送信回六扇门。
追命道:“那边会派人来保护你的安全,我得先去追踪这件事。”
应容许看得很开,他脸没那么大,和国家大事比起来,他这点个人安全当然算是小事。
但他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太乐观——三个杀手死在牢狱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狱卒动用私刑或是他们自杀,不然不可能等过了两天才死。
是青衣楼的人干的。
摆在应容许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是跟楚留香死死绑在一起熬过六扇门查案的时间,第二条……
“我有办法找到花满楼的所在地,他已经被牵连进了金鹏王朝的案子里。”应容许诚恳道,“我的轻功你看过,有危险的话可以抛弃你直接跑,应该死不了,也不会拖后腿。”
当着他的面说可以把他抛下,追命反应了一下,乐了:“也行,反正你想跑也没人追得上吧。”
第二条路——和已经进入剧情,主角光环闪闪发亮的主角一号、主角一号的好基友、还有名捕光环布灵布灵的捕快大人一起行动。
应容许笑着转身,看向静悄悄的屋子里:“你呢,要来一起搅浑水……啊不。”
他在追命抽搐嘴角的表情下很刻意的改口:“要来一起加入名侦探的查案环节么?”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蓝衣青年出现在屋门口,“六扇门查案带上我,应该不太好。”
“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官匪合作而已嘛!”应容许循循善诱,势要给队伍中再拉来一个强大的主角光环,“江湖人也是当下的江湖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都踩在人家地盘上胡作非为了,还不投桃报李帮帮忙?真搅起来乱子岂不是大家都遭殃嘛!”
追命憋着笑,提醒:“胡作非为不是这么用的。”
“嗳!”应容许一挥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迂腐!”
楚留香:“……”
那你可太不拘小节了。
11. 开启江湖副本
楚留香还是没跟着他们一起走,他想了想,他在江南待的够久了,作为一个闲不下来的人,朋友遇事不能坐之不理,于是打算在六扇门查案人员到来前,去帮忙探探青衣楼的底。
“你们有需要查又不方便抽身的也可以给我递信,我尽力而为。”
应容许十分感动:“香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斑承认你为最强!”
斑是谁啊?!
楚留香闭了闭眼,习惯性忽略他的胡言乱语。
想来他们也没认识太长时间,他居然就已经“习惯”了……人类的适应能力还真是可怕。
即将上路参与进江湖大事——甚至是主角所在的剧情中去,应容许暗地做了两个深呼吸。
他没什么可收拾的包袱,一切用得到的东西都在系统背包里,就随意拿了几样东西塞包袱里,给自己从系统背包拿东西做掩护,从后院牵出战神白龙马。
没牵马的手拢在身前,像在抱着什么东西。
追命问道:“你说你有办法找到花满楼的所在地?”
应容许“嗯”了一声,手臂下放,追命这才看清,他怀里卧了一只大雁,体型不大,大半身子都陷进应容许肘窝里,脑袋慢悠悠抬高,瞥了他一眼。
追命愣是从那一眼里瞧出了某种鄙夷的情绪。
追命的马匹就在外面,应容许翻身上马,拍了拍大雁的屁股:“拜托啦。”
大雁又以同样“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的目光瞥了一眼应容许,从他怀里飞了起来,升到大概离地几十米的位置辨别了一下方向,展翅往城外飞。
追命心中将信将疑,听说过用信鸽寻人的,但大雁倒是闻所未闻。饶是如此,他也将疑问按捺在心底,一起跟上了大雁的轨迹。
【奇趣宠物-牵情雁:将幼鸟赠与后,侠士可以使用母雁随时查阅携带幼鸟对象的位置,点击母雁即可自动寻路至该玩家身侧。】
【备注:母子情深,又怎么不算情呢?】
作为七夕活动宠物,这对奇趣宠物可谓灌注了活动策划满满的恶意。
但对失去地图上队友标注的应容许来说,这对雁简直是神级指路牌!
他们跟着大雁策马狂奔,追命道:“我还以为你会等人过来保护你,毕竟你看上去真的不是很想入江湖。”
应容许面无表情的看他:“你以为我很想掺和进这么大的事情里吗?楚留香他自己带了三个姑娘出门,我还能让他不顾三位姑娘来当我贴身保镖?别跟我提官府的官差捕快,在我知道那三个杀手在牢里和阎王爷凑了一桌麻将之后,我就知道我进了他们保护圈就是在等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应容许做了一个缓慢握拳的动作,“我命由我不由天!”
追命忍不住拍掌:“好魄力!”
应容许铿锵的说完下半句:“阎王叫我三更死,大不了我二更就去报道!”
让地下的领导见见他的觉悟!
追命:“……”夸早了。
况且花满楼作为陆小凤嫡亲知己,好像到了结局还好好活着,过得还不错的样子……只要跟花满楼贴的够紧,应容许相信自己也不会很快领便当。
两人策马奔腾,大雁仿佛不会疲倦一般一直在前方引路。
另一边,陆小凤按照原本的计划和花满楼赴往珠光宝气阁。
大金鹏王嘴里的话和花满楼带来的话并不一致,不论是感情上,还是理智上,陆小凤现在哪边都不能信,哪边也不敢信,他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他本想请西门吹雪去探一下据说是青衣楼主人的独孤一鹤的底,现在么……陆小凤决定先一个一个的查过去,再做打算。
当然,人还是要请的,毕竟他要去珠光宝气阁,阎铁珊或许会武,或许不会武,但他会不会武功,武功如何都不重要。
他有的是钱能去买下武林高手为他卖命。
在他们收到珠光宝气阁请帖时,应容许和追命也跟着见子心切的大雁进了城。
陆小凤和花满楼落脚的客栈门堂前,众人只见一道灰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有两道人影快速跟了上去,眼一晃,三道影子就消失在楼梯上。
珠光宝气阁的人在门口等着给两位客人带路,倏地“梆”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他后脑勺上,又踩着他的脑袋扑到花满楼怀里。
大鹅似的嘶哑叫声切切响起,花满楼愣了愣,怀里有什么一拧一拧地冒出了头。
那只从到他手里就安静地像标本一样的幼鸟扭了扭屁股,一头扎在妈妈宽阔的怀抱里。
“多么感人啊——”应容许一手搭在珠光宝气阁的人身上,吓了本就懵逼的人一跳,一手摸了摸眼角:“啊,母子情深!”
花满楼抱着一大一小两只雁,略微错愕道:“应容许?”
陆小凤不动声色打量了对方两眼,表情很快调整至合适的态度:“你就是七童的邻居吧?”
“是我是我,”应容许拍拍那人的肩膀,道,“不好意思啊小哥,我们几个要说两句话,你先在外头喝杯茶等一等?”
那人:“我们大老板……”
“哎不要那么死板嘛。”应容许揽着人的肩膀往外走,“新朋旧友齐聚一堂,就聊两句天,又不唱曲儿又不喝酒的,耽误不了多一会,不信你看我真诚的大眼睛……”
他给追命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脑电波立刻对上了号,在他们脚刚踏出去的瞬间关上了房门。
“我对你们大老板憧憬已久,你看那么会经商的人普天之下有几个?”应容许揽着人往旁边走,不顾对方屡次回头的动作,强行崇拜着他都不知道是谁的“大老板”。
接下来就是民间高手和警察蜀黍的联合时间,追命和陆小凤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是吃公家饭的,涉嫌造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可不会像陆小凤那样先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官民合作,赶紧把金鹏王朝的破事儿摆平了,这样才能腾出空来把青楼干倒闭。
应容许武力不怎么样,内力却相当于顶级的高手,看着有些纤细的臂膀就那么箍上来,看不出使了什么力,偏偏一点都挣不开。珠光宝气阁的人咬咬牙,又不好对摆明了是贵客朋友的人动手。
虽然八成动手也打不过就是了。他用余光看了眼应容许搭在肩膀上的手。
房间里,追命和陆小凤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共享过了信息。
其实说起来也不费多少时间,背后的信息量却足够巨大,尤其是那三位旧臣之一,居然有一个是青衣楼的主人。
陆小凤得到的信息,青衣楼的主人似乎是独孤一鹤,但追命多年查案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不管是珠光宝气阁的老板阎铁珊,还是天下第一富豪的霍休,都比独孤一鹤更可疑。
尤其是后者。
霍休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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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了,低调到谁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拥有的那么多钱财,这样低调的霍休,和青衣楼藏头露尾行踪不定的总瓢把子,更有可能是一个人。
左右陆小凤也想查清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借助江湖力量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借助的追命和他一拍即合,陆小凤应邀去珠光宝气阁,而他则去调查霍休。
他们谈事的动静很小,连应容许的耳力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立马停下絮叨看过去:“聊完了?”
“聊完了。”追命道,“我还要去办正事,带不了你,你和陆小凤他们走?”
应容许看他一眼,笑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他们的。”
他问道:“小哥,你们大老板不介意带上一个蹭吃蹭喝的吧?”
“贵、贵客的朋友,自然也是贵客。”对方的笑容有些僵,倒不能怪他,任谁上面派下的任务还没办成就听了好半天找不出一个重点的插科打诨,都会像他的表情一样僵。
等他听到应容许进门开口的第一句话后,他的表情就更僵硬了,像是凝固了一样。
“花满楼——”应容许小声叫着,又没有小到别人站在门口听不见的程度,“他们大老板叫什么?我刚才跟人侃了半天,都不知道姓呢。”
听见的几人:“……”
陆小凤瞪大眼睛:“不知道姓甚名谁,你都跟人侃他半天?”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应容许还挺骄傲,“我可会看气氛说话了,一会儿你们带上我,保准把大老板哄得眉开眼笑——所以他到底叫啥?”
陆小凤很怀疑他的保证:“……珠光宝气阁老板阎铁珊,发请帖的是他们的总管霍天青。”
阎铁珊,霍天青。阎铁珊,霍天青……
应容许默念了几遍两个名字,对他笑得自信:“好嘞,记住了。哦对。”
他看了看陆小凤,不太确定的问:“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我是陆小凤。”
应容许看看他光滑的唇上:“不是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么?”
花满楼偏头,忍住几乎脱口的笑声。
“那个不重要。”陆小凤强忍为了请西门吹雪帮忙而失去了胡子的悲痛,不自在的摸摸原本胡子在的地方,“一言难尽……唉,咱们先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把两只还在母子情深的大雁留在客栈,三人一同跟着人去赴宴。
珠光宝气阁的总管做人很到位,他在人到后亲自迎了出来,见到一个陌生人也没有露出不快的表情,只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这位公子是?”
“在下应容许,”他青涩地做辑,诚恳道,“和花满楼陆小凤他们是朋友,来投奔他的。又听闻珠光宝气阁大名——”
领他过来的人低着头,挡住扭曲的表情。
应容许:“还希望不要介意我这不速之客。”
一个青涩小公子的形象入木三分,引得陆小凤都没忍住看了他两眼。
“哪里会介意!”霍天青开怀道,“三位还请进!”
应容许抿唇一笑,慢慢吸了一口长气。
踏入这门槛,他就真的要开启江湖副本了。
他呼出气。
反正就这么一次。应容许天真的想,等把青衣楼正法了,他就可以去做快活逍遥的社会闲散人员了。
他跟在陆小凤和花满楼后面,踏入门槛。
12. 正剧的崩溃
珠光宝气阁里面很符合它的名字,又不至于装修太过显得暴发户气息很强,应容许对他们老板的品味予以肯定。
他表面上保持着给自己捏出来的人设,乖乖巧巧的跟进去,老老实实的落座,全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像个好奇又知礼,今天只是出来跟着朋友见世面的小少爷。
另外还有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苏少英,另一位是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
霍天青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总管的位置上干得风生水起,他见应容许有些插不上话,还会特意递上话头:“应公子看上去可不像江湖客。”
应容许愣了愣,问道:“很明显吗?”
霍天青指了指他的手,笑道:“应公子的手便不像是江湖客的手。”
应容许跟着他的话摊开手,那双手白皙修长,上面一点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出来的手。他抿唇一笑,清纯地要命:“我就是个平头百姓,江湖客还是没能力去当的。”
“你看上去可不像平头百姓,”陆小凤跟着调侃一句,转瞬又把话题拉了回去,“还不见阎老板来?我可馋酒馋地紧!”
他们所在的水阁外忽然传来一阵尖细笑声:“俺也不想扫你们的兴,来,快上酒!”
应容许偏头看过去,对方长得又白又胖,面上很干净,没有胡须,他联想到对方的声音,心说怎么说话动静像刚从东厂被放出来似的。
阎铁珊说话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在强行突出自己糙老爷们那一面一样,一口一个“他奶奶的”,配上尖细的声音更加怪异。应容许动筷夹菜,让自己忽视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
唔,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应容许的嘴也算是被他专精后的厨艺养叼了,都敢挑剔人家大商人家里的厨子手艺了。
他吃了没两口,在和阎铁珊寒暄的陆小凤忽然举着酒杯道:“不知严总官是哪里人?”
应容许差点把嘴里的鱼肉呛出去。
不是,名侦探,你这么刚的吗?!
陆小凤牢牢盯着阎铁珊:“大老板若是认识这个人,不妨告诉他,他有笔几十年的旧账,有人要找他算了。”
“霍总管。”阎铁珊豁然站起,冷冷道,“准备马车,送三位公子回去吧。”
应容许抬了抬眼睫,不动声色地咽下嘴里那块儿鱼肉,准备起身按住想要走的阎铁珊,还未站起来,就觉得喉咙处哽了一下。
他眼前一黑,一把扯住见势不对想要上前的苏少英袖子,面色有点发青,身子条件反射弓下去:“我、唔……”
“你没事吧?!”苏少英连忙接住他,众人被这变故一惊,陆小凤更是骇然看向桌上的菜。
毒?!
阎铁珊表情同样惊疑,他本就因为戳穿身份而难看的脸色更青了,在白嫩的面皮上尤为明显。
花满楼当即执起应容许的一只手把脉:“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阎铁珊惊道,他暂时只是想送客不谈,还没到一定要杀人的地步,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子。
应容许捏着苏少英的手背暴起青筋,痛苦又艰难的说:“水——呃……”
他看上去快不行了,眼下所有人都围着他,花满楼准确无误的接过陆小凤递过来的杯子,一手撑着应容许的颈后,任他一把夺过杯子,用力把杯里的液体咽了下去。
应容许蜷缩的更厉害了,五官都皱到一块儿去——这玩意儿是哪门子的水啊!!
席上哪里有水,一眼看过去杯里的坛里的都只有酒,看应容许的模样恐怕等不到别人找水来,只能用酒试一试。
阎老板拿来待客的酒也是好酒,招待陆小凤这么个嗜酒如命的客人,不拿出好酒就是在跌自己份儿,一杯老汾酒的度数可不是应容许在江南和楚留香喝的清酒能比的,一入口就像在喉咙里串了条火线。
应容许眼泪都出来了。
这帮人在这对峙,他在这渡劫!
喉咙里的火线顺着血管细胞蔓延,短短十几秒后,应容许晃了晃脑袋,慢慢直起了身。
“你还好吗?”花满楼拍了拍他的背,苏少英小心的往回拽了拽袖子,没拽动。
应容许扯得死紧,猛地往后一扬头,一张红透了的脸暴露出来。
蒙着层泪雾的眼睛转了一圈,挨个看过围过来所有人的样子,青年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想我一世英名……”
他甩手指向桌上那条鱼:“差点被鱼刺卡死!”
众人:“……”
他们看向那条无辜的鲤鱼:“…………”
应容许的酒量完美继承了他原本的量,一点都没因为穿越后身体素质飙升而改变。
他打了个酒嗝,和楚留香那次的微醺不同,他现在看人脑袋都能晃出重影。
他眯了眯眼,找到最大最白的重影:“阎天青老板啊——”
众人:“……”谁啊这是!你串台了吧!
霍天青看向陆小凤:“把应公子一起带走吧。”
陆小凤抽离对有人能一杯倒的震撼,说道:“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的话确实没有说完,有人也不给机会再说下去。
“阎老板!”应容许踩着桌沿,瞬移似的出现在阎铁珊跟前,握住他的手,“我是从小听你的故事长大的,真的。”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突然后悔把这人接手过来了。
这都什么事儿!
应容许还在说:“咱们也算单方面神交已久了!”
陆小凤:扯淡吧你,你来之前还问我们珠光宝气阁老板叫什么名儿呢!
应容许皱了皱眉,低头捂了一下嘴,像在压抑反胃感,身子一晃又稳住:“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阎铁珊刚被打岔缓和下来的后背再次绷紧,抬手就想把这人甩到陆小凤身上,却不料被死死扣住肩膀。
应容许抬起黑黢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阎铁珊的眼底,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圆睁着,在水阁灯光下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恐怖来,阎铁珊后背登时一凉。
他一字一顿,幽幽道:“为什么……要杀我?”
水阁中,突兀穿过了一缕冰冷的风。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青年的话音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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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更像是从更深处、更窄处的某个洞穴里吹出来的,带着凉凉的寒意,又飘忽至极。
他说“为什么要杀我”,像是九泉下的冤鬼在质问已经杀死他的凶手。
苏少英被这念头激得打了个寒颤,他身边的马行空武器都已经拿出来了,脸上表情却带着一股子惊恐。
阎铁珊脸色铁青,说:“我没有杀你!”
应容许:“你派了人来杀我。”
阎铁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懂陆小凤在说什么!”
他说着就要一掌打过来,强行把应容许拍出去,陆小凤离得近,出手想要阻止。
就在这时,两道寒气由远及近,只听一声铮鸣,应容许泥鳅一般从阎铁珊身前溜走,躲开了极近的一掌,任由他和陆小凤双掌交接。
应容许脚步一转,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场面寂静,水阁里又多出了两个人。
两人一男一女,一白一黑,手中持剑,女人身上还滴着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一剑击退。
花满楼接住应容许,轻声道:“没事吧?”
“没事。”应容许死死盯着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的阎铁珊,松了松肩膀。
他声音很小,小到除了花满楼没谁能听得清,和他之前说悄悄话的音量截然不同。
“七成可能,”应容许道,“阎铁珊不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总瓢把子在金鹏王朝三个旧臣之间,是在赴宴前马车里,花满楼传来的讯息。
他们怀疑是独孤一鹤,阎铁珊和霍休的嫌疑都比较小,偏偏就因为他们嫌疑小,应容许才更起疑心。
毕竟——多经典的三选一啊!
三个嫌疑人里,开场嫌疑最大的九成九不是凶手而是被推出来顶锅的!
他也是临时想到的借题发挥,醉了是真的,发癫也是真的,但他后面扶住阎铁珊站稳时觉得要断片,晕晕乎乎借着遮挡给自己喂了一颗解酒药,一系列小动作极其纯熟。
酒前一枚药酒后一枚药,是他在学生会酒局里的致胜秘方。
他一上来就把节奏全打散了,就算是老狐狸也得懵那么一下,应容许自认还会看人,阎铁珊说不知道陆小凤在说什么时情绪不对,但被问及问什么要杀他时,那种懵逼和恼怒不像装的。
不过对方好歹比他多吃了几十年大米,要是真能骗过去也说不准。
应容许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像是他。
根据柯学定律——应容许一顿,突然问花满楼:“霍休和陆小凤是朋友么?”
花满楼不太明白他现在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但还是轻声答道:“是。”
那不用想了。
朋友遍天下的陆小凤,被坑一圈发现坑他的凶手大多是朋友的陆小凤——这可是他对陆小凤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一啊!
应容许打了个酒嗝站直身子,目光游移地看着那个正在控诉阎铁珊的漂亮又陌生的女人。
“姑娘。”他说话还带着一股子没褪完的醉意,“有话好好说,你能把脸上那玩意儿卸了么?”
刺杀阎铁珊的人——丹凤公主瞳孔骤缩。
13. 不要叫我应公子
从女子破水而出被击退,到应容许指出对方的脸不是原装货,只过了短短四五秒的时间。
水面还荡漾着波纹,场面仿佛凝滞住了,像是一副只有场景会变换的画片。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冷开口:“背后伤人,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你以后最好都不要拿剑。”
上官丹凤咬了咬唇,压抑住心中的慌乱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而是恶狠狠瞪向应容许:“你在胡说什么?!”
一定是胡说的。
她下半张脸还蒙着面罩,隔着面罩,他怎么可能看出自己戴了面具?更何况人皮面具薄如蝉翼,就算离近了看,也很难看出她戴了东西,像是陆小凤,即便两人春风一度,他也没看出自己的破绽。
一定是在诈她!
对,她脸上还戴着面罩,说不定就是在说这层黑布。
上官丹凤——上官飞燕胸口起伏,佯装愤怒的将面罩扯下,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陆小凤惊呼:“丹凤公主?你怎么……”
他顿了顿,说道:“我已经答应了为你们讨回公道,你为何还要来?”
“我为何不能来!我恨他,若不是他们占有了那些财富,父王何至于此!”上官飞燕一双美目恨恨盯着阎铁珊,察觉到对方的惊疑不定,心道不能继续拖下去了,足尖一点就要上去结果了阎铁珊。
但阎铁珊也不是吃素的,她发动地猝不及防,却也是正面而上,有了一层戒备在,阎铁珊面上一凛,化作一条黑影在水阁中腾挪,他速度极快,快到完全让人想不到这么一个白胖子,会有这么好的武功。
应容许脸上还烫着,解酒药不能抑制酒精代谢时的反应,他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加快,连带着心情也不是很美妙。
但他现在很清醒,本来被酒精侵蚀的头脑在药物作用下飞速冷静,像是抽离在身体之外,冷眼看着场上情势,头脑运转。
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组合出庞大玩家都没有试出的隐藏图纸,光靠狗屎运显而易见的不现实。应容许看着丹凤公主对阎铁珊喊打喊杀,看着陆小凤不得已加入战局,看着那一团人打着打着就往场边挪……
他高声道:“她要跑,拦住她!”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西门吹雪动了。
他一直没动,直到上官飞燕虚晃一招将要离场脱身时才纡尊降贵般拿起他的剑。脚步向前,提剑一挥,看似平平淡淡的一招,却正正好好拦在上官飞燕的退路上。
旁人来看,像是上官飞燕自己往他的剑刃上撞过去的一样。
“啊!”
这一声惨叫不仅来自肩膀被刺穿的上官飞燕,还来自捂住腹部倒下去的阎铁珊。
霍天青一怔,快步上前去接住阎铁珊:“大老板!”
西门吹雪眼中冷光连闪,拔出剑一划,不由分说的斩断了上官飞燕丢弃长剑的右手手筋。
鲜血喷涌而出,腥甜的气味瞬间浓郁起来,小风一吹,那腥甜扑面而来,直往鼻腔里钻。应容许太阳穴突突直跳,却不觉得反胃。
他冷静又绝望地想:他怕是被这个该死的江湖给温水煮青蛙了。
阎铁珊腹部涌出的血液在灯光下呈现不妙的暗紫色,一根针尽数没入他的腹部,只余针尾在外,陆小凤脸色难看,质问道:“你为何一定要杀他!”
“因为他该死!”上官飞燕破罐破摔,“他该死,那两个人也该死!”
西门吹雪道:“但现在最该死的人是你!”
持剑偷袭、藏头露尾,现在还要加上弃剑使用暗器,这女人简直是在西门吹雪的雷点上大跳踢踏舞,他正要一剑结果了她,又听从旁一声:“剑下留人!”
他面色不善地看向陆小凤:“你要护她?”
“……不是我要护她。”陆小凤闭了闭眼,那是个和他有过一夜的女人,可他不是拎不清的人,丹凤公主做的事足以激起西门吹雪的怒火,“她和一些事有关,我还没有查清这些事,不能……杀她。”
霍天青手上一顿,抬首道:“大老板中了毒,让她交出解药,否则珠光宝气阁也不会放过她。”
上官飞燕抬起脸。她脸上的面具虽然不及她本来的面貌,却也是极美,衬着嘴角血痕,颇有种弱风扶柳的病弱感。她和霍天青对视一眼,神色变换:“我……”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场上不止有你们在了?聊得怪欢的。”
场上一静,众人齐齐看过去,神色不一。
乍然处在视线焦点,其中还包含着一道恨不得生啃了他的愤恨视线,应容许也没有任何不自在。他走过去,在已经神志不清的阎铁珊身前蹲下。
霍天青警惕地看着他,语气很不好:“应公子又想做什么?”
“嗳,这时候就别见外的叫什么应公子了。”应容许气定神闲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琉璃瓶晃了晃,“叫应神医。”
应神医?霍天青差点气笑出来,这人年纪看上去不大,倒是挺会口出狂言。阎铁珊中的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只比见血封喉差那么一点,不过耽误这么一会儿,他的气息就弱了下去。再耽误不多久,就算上官飞燕给了解药,已经被从内破坏了身体的阎铁珊也撑不过两个月。
“恕在下不能信你。”霍天青生硬道,“大老板危在旦夕,也不是能供公子试验的药人。”
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论古今,在医学行业年纪才是第一招牌,第二招牌就是发量。应容许一来年纪轻轻,二来秀发茂密,霍天青直言拒绝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被明晃晃质疑,应容许也不生气,笑唇轻勾,黑黝黝的眼看着他,像是要剥开表象看尽心底,看到他深层的欲望般。
那是种很让人不舒服的眼神,清澈又深沉,好像在被剖析,又仿佛一切只是他的错觉。霍天青眉心跳了跳,心中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应容许脸色突然一变,大惊失色地指着他身后:“什么人!”
霍天青下意识看过去,他刚一转头,应容许拔了瓶塞,一手掐住阎铁珊的脸颊让他张开嘴,把瓶子里的小巧丹药灌了进去。
霍天青:“你——!”
“咳咳咳咳……”在他发作前,他怀里的阎铁珊重重咳了起来,腹部的血一涌一涌的,看得应容许直皱眉。
他眼睛不着痕迹往阎铁珊头上扫了下,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伸手拽着那根针尾把暗器拔了出来。
血液湿滑黏腻,温热的血裹在凉飕飕的针上,触感恶心地不行,应容许一甩手将针扔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砸在某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心头。
阎铁珊咳得很厉害,像是要把肺子也一起咳出来,咳了片刻,他一歪头,猛地呕出一口腥臭的漆黑血液。
他睁开了眼,脸上的青黑之色随着毒血不住地被吐出去逐渐褪去。
陆小凤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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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向应容许:“这是……救回来了?”
应容许装模作样地给阎铁珊把了把脉,道:“暂时没事了,接下来还需要静养三日,才能把全部毒素排出去。”
毒血被吐得差不多了,阎铁珊粗重的喘着气,抬起眼帘:“……多谢应公子。”
“不用谢,”应容许对其展颜一笑,又晃了晃手里的琉璃瓶,“就是这药比较难做,这么多年了我也就做出这么一瓶,良药难得,阎老板您看……”
阎铁珊发出一声气音,轻飘飘的笑了一声,道:“霍总管。”
霍天青回过神,揽在他腰间的手动了动:“在。”
“从今天开始,应公子便是珠光宝气阁的贵客。”阎铁珊眼中闪着光亮,死里逃生的感觉太美好,美好到他简直想大笑出声,“此后有什么需要,应公子传信到珠光宝气阁的产下便好。”
这可比许下一个人情承诺要重的多,只要他不过分,相当于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得到了保证。应容许包里有的是钱,对这一点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另一个效果——万一以后还有什么麻烦,他都有珠光宝气阁给他当保障了。
霍天青垂下眸子:“是,过后我会吩咐下去。”
应容许满意的笑起来。
“那么现在……”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被气机锁定,动也不敢动,一双美目狠瞪着应容许的女人。
应容许道:“没了脱身的依仗,你是不是该去掉易容,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嗯……丹凤公主?”
阎铁珊哑声道:“金鹏王朝从未有过丹凤公主。”
他这话便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是金鹏王朝的严立本严总管。
阎铁珊将过往的事说了出来,金鹏王朝覆灭后,严立本、平独鹤、上官木、上官瑾四人带着小王子逃到中原,各保管一部分财富,等到能力足够,便要回去复国。但小王子到了中原便只知享乐,不愿复国,还频频来找他们索要钱财。
后来他突然消停了,阎铁珊没有去找,但他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是惹怒了其他哪个人,被杀掉了。
毕竟就连他,都有数次动了杀意。
“金鹏王朝只有那一位小王子活了下来,你们嘴里的大金鹏王年龄根本对不上。”阎铁珊眼中迸发出精光,质问道,“你到底是谁,在冒充金鹏王朝的皇室!”
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这位公主也是假的,那形式就更加诡谲了。
“是啊……你到底是谁呢?”应容许站在一旁,脚边就是那根被当做暗器的毒针,他看了眼花满楼,又平静地收回目光,“飞燕姑娘。”
上官飞燕的呼吸都停住了。
这不可能……
被拆穿身份,她呼吸停滞的很短暂,应容许离得这么远,只能隐约捕捉到一瞬的感觉。
但花满楼不一样。
他的感官更敏锐,离得也不远,他能轻易识别出对方的慌张无措。
他道:“飞燕姑娘……?”
【易容: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特效化妆算什么,要换就换脸皮!】
【debuff-剧毒:飞燕针上涂抹的剧毒,毒性猛烈,扩散后三刻即可获得地府单程票(治愈中,三日后即可排净毒素)】
【生合玉露丸:极品解毒丹,可驱散毒素类debuff。你以为我只是药贵?呸!看看我瓶子的价值再说话!】
14.好人总是不容易遇到好事
上官丹凤,上官飞燕,两个名字都和鸟类沾边,还都姓同一个复姓,上官飞燕还在这场事件开始时人间蒸发,应容许从不觉得是巧合。从发现“上官丹凤”是一张假脸开始,他就怀疑起两人的关联。
但就算是他,也没想到这两人是同一个人,丹凤手里拿着的却叫飞燕针,要么两个人是磨镜——从上官飞燕毫无芥蒂的去勾搭花满楼的表现来看,以弯度弯,应容许觉得不太可能。
要么,飞燕针就是上官飞燕给上官丹凤打造的。
他说出上官飞燕的名字,只是想诈一诈对方,没想到一个鱼雷下去,诈出了一条鲸鱼。
目标超额达成,但看着花满楼的脸色,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被欺骗不是什么好的感受,就算花满楼经过应容许提醒,也发现了上官飞燕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没有爱上他,他也十分难受。
现场还有一个很难受的人。
陆小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出手,先是点了人的穴道,再抚摸上跪坐在地上的女人的脸颊边缘,接着,慢慢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皮。
那张面皮极具韧性,质感和皮肤一般无二,或者说,那就是皮肤。
人皮面具分为两种,一种是尽力用各种材质做成和皮肤相近的触感,另一种则是用字面意义上的材料炮制而成的面具,更轻盈,更难辨。
他手上的面具是哪一种,显而易见。
一想到她是戴着货真价实别人的脸和自己亲热,在亲热前还在百花楼使尽浑身解数妄图勾引他兄弟,陆小凤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霍天青的脸色和他一样难看,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官飞燕身上,没有人看到他的脸色,他垂下头,眸光不断闪烁。
陆小凤道:“是谁派你来的,大金鹏王?还是……背后还有其他人。”
上官飞燕咬着唇,别过头一语不发。
“来人,把这刺客带下去。”阎铁珊冷笑一声,流露出几分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严总管的阴狠,“这女人刺杀我,我就不会将她放走。陆小凤,你想要的真相我会交给你的。”
真相要怎么得出来?智商大于等于二十的都知道上官飞燕会遭遇什么。
“你不能这么做!”她尖叫起来,“陆小凤,带我走,不然——”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概是嫌她的尖叫过于刺耳,一直默不作声的西门吹雪蹙眉点了她的哑穴,他吹落剑上来自上官飞燕的血,冷漠的收剑入鞘。
这是他极少数出剑却没收回人命的时候,西门吹雪兴致不高,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陆小凤复杂的看着上官飞燕,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眸中令人心动又心碎的哀求,缓缓闭上眼。
“那便……拜托阎老板了。”
珠光宝气阁起了这么大的乱子,老板差点命丧九泉,他们这些客人也不好多留,应容许又端起来时的人设,乖乖巧巧的跟在花满楼身后,三人沉默地离开珠光宝气阁。
沉默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陆小凤捋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将目光放到那个对他来说算是陌生的青年身上。
青年的脸颊还是红的,眼睛倒是很清明,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偏头看过来。
陆小凤张了张口,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她的身份?是追命捕头告诉你的?”
一眼看破其他人都没发现的易容、拿出能解开剧毒的珍贵药物、甚至能一语道出上官飞燕的身份,一场混乱的宴席下来,陆小凤的脑袋快被各种没头没尾相错交织的线索塞到爆炸,其中最惹人怀疑的,便是这个今天刚来到他们身边的青年。
兹事体大,又太过复杂,陆小凤都觉得自己开始草木皆兵了。
语气和质问搭不上边的一句话,眼里藏着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怀疑与探究,应容许平静的看着他,倏地笑了一声。
“如果她会缩骨功,那我就认不出来了。”青年缓缓道,“脸不一样,但身材是一样的。就算因为服装不同目测出来有些诧异,但身高相同、身材相似……易容也是一样,灯光照在她脸上的质感不太一样,我只是进行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并求证得到一个和猜测相符的答案罢了。”
“刷拉”,应容许摸出一把扇子,展开抵在唇前,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清澈眼睛。
“我说让霍铁珊叫我应神医,你不会觉得一个‘神医’会对身体数据那么迟钝吧?”
陆小凤看着扇面上的“恶人自有恶人嬷”,陷入沉思。
一名医者,一名能够做出快速解开剧毒抢救阎铁珊性命丹药的医者。
想要培养一个医者是很难的,尤其在古代,古代的医师要学的太多了,现代的医生大多专注于自己的学科上,进了医院也是集中钻研所学的分支,就算这样,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医生也需要最起码五年的时间。
古代的医者学的更杂,要他们会的更多,天文地理连周易都要知道点,不仅仅是看病,还需要配药,没个十年八年都别想出去行医。
但不论古今,医者都有一个必须要过的科目——解剖。
陆小凤皱着的眉头隐有松动:“原来如此。”
应容许刷地合上扇子,笑眯眯地伸手搭在花满楼肩上:“陆小凤你能学的还有很多呢,你说是不是,七童?”
陆小凤不干了:“你怎么也跟着叫上了七童?还有,那两位一个叫阎铁珊,一个叫霍天青,你又叫错了,来之前才告诉的你!”
应容许一愣:“我叫错了?”
“你没发现?”陆小凤想起这个就嘴角直抽,“我原本以为你是故意的,但你刚刚管霍天青叫阎天青!”
“……好了我知道我叫错了,你不要再重复了!”
“敢做不敢当,敢说不敢认?”
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花满楼嘴角翘了翘,虽然上官飞燕的事情让他有些难过,但这么听着朋友幼稚的争吵声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笑着打圆场:“没想到除了厨艺,你的医术也如此好。”
陆小凤道:“这倒是,带上你时没想到你的用处能这么大!”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快夸我,再努力点夸我!”
应容许和他们插科打诨,一路回到客栈,掏腰包给自己加了一间房,乐呵呵的回了房间。
他反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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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背往后抵住门板,笑意慢慢隐去,低头思索一路上说过的话,半晌,终于松了口气。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陆小凤是个医学界的半文盲!
从道破上官飞燕的易容开始,应容许就开始为自己编借口,又是和霍铁——不好意思——霍天青自夸“神医”,又是跟阎铁珊强调自己解毒丹的贵重难得,不仅仅是为了敲一个靠山出来,更是为了给借口做铺垫。
他手头的各类丹药和能够看到别人身上debuff的系统正好能支持他塑造这么一个人设,等未来他的药堂开起来了,聘用医师卖起自己的丹药后,就更不会有人怀疑。
更何况陆小凤就算想破头,也不会脑洞链接外太空的想到他身上还有个非科学侧的玩意儿帮他鉴定。
手头上有利条件太多,就算对方是陆小凤,忽悠起来不也跟职业选手去黄金段位炸鱼似的手到擒来?
“这可真是降维打击……”应容许无限唏嘘,一边去给自己倒水。
嘚吧一路,他更口渴了。
没想到上官飞燕不止是简单的仙人跳,金鹏王朝的事和青衣楼有关,上官飞燕八成和青衣楼也脱不离关系,说不定是他们楼里的女杀手——
应容许一顿。
他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放下杯子急匆匆去敲陆小凤的房门,敲完三下就自己开门进去了。
陆小凤正和花满楼说话,见他进来,两人都有些诧异。
“怎么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应容许道,“青衣楼的杀手被我和朋友绑起来送到衙门里三个,他们的罪行都被写在脑门上,最后被关在最严密的牢房里等候发落……那三人没两天就死了。”
陆小凤愣了愣,他脑子转得快,遇到的麻烦事也多,都快练出条件反射了。没过两秒就意识到应容许的言下之意。
他们对视一眼,陆小凤拎起刚脱下的大红披风系上:“我去看看,你和七童在这边等我!”
珠光宝气阁的地牢再森严,想来也不会比得上官家的牢狱,上官飞燕可是重要的消息来源,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花满楼端着茶杯的手还没放下,陆小凤的人影就已经不见了。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上官姑娘会死么?”
“这要看青衣楼下手快不快、陆小凤去的及不及时。”应容许想了想,安慰道,“应该没事,除非他们时刻盯着那边,不然这才多久,派杀手来也要时间的。”
花满楼叹息:“但她终究会死在地牢里。”
他们都知道,阎铁珊不会让上官飞燕活着出那个地牢。
花满楼没有爱上上官飞燕,他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人的生命就那么被结束,生命的重量和那个人的身份无关,和她做过的事也无关。
或许应容许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个世道同化,会看到无数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心如止水,但花满楼不会。
不论那人是否该死,他都会为生命的凋零而悲伤,他永远做不到无动于衷。
应容许给他的杯子里续上茶水,又说了一遍:“也怨不得我和上官飞燕都找上你碰瓷。”
毕竟好人总是不容易遇到好事的。
15.爱情这杯酒
应容许说自己碰瓷说得理直气壮,花满楼也不当回事,笑笑就过去了,他这人就是这样,哪怕好心不一定有好报,还是那么我行我素的对世界好。
俩人在客栈里岁月静好喝着小茶,陆小凤现在头大的要炸了。
眼下时辰不早,缺了小半的月亮挂在天边,月光柔柔地洒了一层,让黑夜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也照亮了前来搭救红颜的人的面容。
那人进地牢就跟进自家后院儿似的,自家大老板差点命丧黄泉,地牢里里外外看守的人不少,个个都是练家子,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见到就被无声无息的拍晕过去,陆小凤飞檐走壁跑过来,墙刚翻一半就赶上对方刚拍完人往地牢里走的场面。
地牢入口被一片阴影挡着,连带着对方的模样陆小凤也看不清,但那背影着实熟悉,陆小凤心中一跳,悄然找了个隐蔽地方守着,没守多一会儿,对方背上背了个人出来。
那人走出阴影,薄薄的月光照亮他背上到处警惕打量的上官飞燕,和他那张严肃的面容。
正是霍天青。
……
天刚蒙蒙亮,应容许就从被褥里爬了起来。系统外观换起来不像在游戏里,点一下跟魔法少女变身似的一身都换了,选中服装后衣服板板正正摊在手里,还是得自己换上。
同理,他也得自己绾发。
穿越后过得时间不短,饶是如此,应容许也没学会折腾他那头可以代言洗发水的长发,随意抽了一根红色布条在发尾打了个结,提着那把扇子去看陆小凤回没回来。
可能是醒酒药的副作用,他昨晚睡得不太好,梦境混乱破碎,应容许打了个哈欠,还有些沉浸在哥斯拉大战楚留香的神奇画面中,推门一看,陆小凤眼底挂着俩黑眼圈,也憔悴的不行。
应容许脱口道:“你去劝架哥斯拉了?”
“什么哥?”陆小凤懵了一下。
“没什么,”应容许用力眨眨眼,清醒过来,“昨晚怎么样,蹲到人了么?”
“蹲到了。”陆小凤苦着脸,“不过不是去杀人的人,而是去救人的人。你一定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应容许玩笑道:“谁啊,不会是霍天青吧?”
陆小凤惊了:“你知道?!”
应容许愣了一下,眼睛稍稍瞪大了些:“等等,什么,霍天青去救上官飞燕?”
他就胡乱奶了一口,结果还真奶准了?!
“不是说阎铁珊对霍天青挺好的,上官飞燕差点把发他工钱的顶头老板宰了,他还去救她?”应容许不懂了,“他图什么啊?”
阎铁珊对霍天青是真的好,不像是老板对员工,倒像是老爹对儿子,昨天在水阁吃饭闲聊时霍天青还调侃了阎铁珊好几句,后者都没生气,还笑呵呵的回击。
好老板哪个年头都跟屎里刨金子一样难找,阎铁珊是个太监,不可能有后代,等他挂菜之后,就算家产不会全落到霍天青手里,那他说不定也能拿到不少东西,上官飞燕搞那么一出,按理来说霍天青不膈应她都算好的了,更何况这么火急火燎去救人?
应容许悚然道:“霍天青难道也是青衣楼的人?”
陆小凤摇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你别卖关子,快和我说说!”
霍天青不是青衣楼的人,但他却是上官飞燕的人——不是上下级那种,而是……不太纯洁的那种。
陆小凤是个浪子,还是有无数红颜知己的浪子,对男人的心思和状态再了解不过,一见到霍天青,心中就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猜想。
上官飞燕被强硬灌下软筋散,即便霍天青带了解药,也没有那么快就恢复力气,她刚被关进去还没人对她用刑,但身上的伤口也同样没人会理会,霍天青带着她就是带着个拖油瓶,即使他武功出乎陆小凤意料的好,也架不住他无法丢下上官飞燕去招架陆小凤。
两人纠缠打斗的声音很快引来珠光宝气阁的门客,那些人见到霍天青背上的人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心中充满不可置信,犹豫了片刻,还是出手阻拦他逃走。
毕竟他们的老板是阎铁珊,而不是霍天青。
双拳难敌四手,霍天青和上官飞燕到底没能成功离开,阎铁珊撑着身子赶到看到当是自己半个儿子的霍天青时,心情可想而知。
陆小凤捂着额头,他昨晚折腾了半宿,还被迫围观了人家半个家事,满脸都是“这都什么事儿啊”:“阎老板让人将他们都看管起来,等事情尘埃落定,应该会放了霍天青——他是天禽老人的后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倒是不会拿他怎么样。”
应容许吃了一口大瓜,赶紧倒了杯冷茶压压惊,喃喃道:“爱情真是神奇的东西……他应该知道上官飞燕不止有他一个情人吧?”
他看看疲惫的陆小凤,补充:“至少他应该知道你和上官飞燕不干不净。”
和上官飞燕不干不净的陆小凤:“……”
他那时候也不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啊!
但这个话题他是说不清的,干脆转移到正事上。
“看阎老板的意思,大概会尽快审问上官飞燕,追命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接下来我们去探一探独孤一鹤那边,好不容易请了西门出来,得赶紧趁着有人撑腰时去一去峨眉。”陆小凤半开着玩笑,“独孤一鹤的脾气可不比长袖善舞的阎老板,要是问起旧事,说不定不会像阎老板一般赶客,而是直接要把我们留在峨眉派。”
说得好像独孤掌门热情好客,但他们俩都知道是怎么个留法。
独孤一鹤几人来自金鹏王朝的事情是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既然是秘密,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胡乱捅出去。
“麻烦,”陆小凤啧啧摇头,“真是麻烦,怎么总有麻烦爱找上我?”
谁叫你是主角呢。
应容许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了,说不定就是你命途多舛呢。”
陆小凤:“……”完全没被安慰到好么!
应容许好心建议:“不然你回头去灵验的寺庙烧香拜佛,或者找道士给你换换命?”
陆小凤十动然拒。
昨晚一遭,阎铁珊大为火光,拖着还带着余毒的身体就盯着人去撬上官飞燕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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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派了不少人加强防卫,不过半日过去,午饭前就派了人送来消息。
纸笺十分朴素,消息也十分简短,陆小凤展开纸笺,对着上面那寥寥几字看了很久。
花满楼轻声道:“是谁?”
“看来峨眉那一趟能省下来了。”陆小凤舒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可惜与难过:“是霍休。”
从此,他的朋友少了一位。
柯学定律诚不我欺。应容许慢吞吞剥了一块糖放到他面前:“吃点甜的能舒缓心情,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陆小凤接过了那颗糖,心底一松,他少了一位朋友,又多了一位朋友,这样算来也不算是亏,“西门留宿的客栈在城西,我稍后去找他,咱们一起动身。”
花满楼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么?”
“当然要一起去,不把这件事跟到最后,确定自己彻底从麻烦里脱身,我恐怕会吃不香睡不饱,每天每天都在惦记着这件事。”应容许叹道,“等到不法分子被抄家缉捕,我就能和你一起回去,开个药铺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他这点人生规划说了好几遍,陆小凤笑道:“那以后我若是去你那买药,可要给我打上折!”
“没问题,全场都给你打八折。”应容许特阔绰,“记得给我拉客就行!”
他们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抓人对峙都讲究趁热打铁,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几人吃完饭就动身,应容许还让青鸟给追命捎了信件通知他这件事。
霍休所在的小楼看上去很是讲究,里面却空无一人,陆小凤带头一路走过来,他看了看周围,说道:“似乎有人提前来了。”
他们一路找到一个密室,刚下去,就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道说到一半的话音。
“……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看见你。”
另一道声音情绪不明:“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误打误撞查到这里。”
先前那人道:“这里的出口已经全部封死,只余我脚下一个。在你被困死之前,我们还可以聊聊天。你单枪匹马的来,落入我给陆小凤准备的礼物中,你可有后悔?”
出口全部封死?
几人看着面前的石门,陆小凤试探着推了推,转头摇首,表示确实打不开。
石门厚重,靠蛮力肯定是打不开,里面无从下手,外面却不一定,这种东西肯定不会是一次性的,外面肯定会有机关。
几人分散开,很快就找到了相应的机关,里面人还没说几句话,石门滑动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耳畔,景象也暴露在组团的四人眼前。
一个穿着朴素过头的老爷子端坐在笼子中,另一个男人站在笼子外,两人的表情却像是后者被关在笼子中一样。
见到有人打开石门进来,老爷子表情一变,抬掌就要向地面拍去,他动作很快,但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楚留香你闭眼——站远点!”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笼外的楚留香条件反射闭上眼睛,足下一点,迅速向后退去。
应容许把手中瓶子丢了出去,精准砸碎在笼子上。
16.事故综合体的
楚留香从大金鹏王那边入手,发现那大金鹏王大概率也是个假货,是青衣楼派的人伪装的,就这么顺藤摸瓜,一路单机solo,比其他人还要早的找到了霍休。
就算霍休布下了整个局,他也没想到变数会那么多,他没算到楚留香的出现,自然也不会对他布置相应对策,等到发现问题时为时已晚,只好拿出给陆小凤精心准备的陷阱来对付他。
石室的出口只有一个,他按下机关将自己关在精铁锻造,无法轻易打破的笼子里,连带着一起关住脚下的出口,入口处也在机关作用下封锁起来,无法在里面打开。
按照他的计划,楚留香会绝望地被困死在这里,至于陆小凤,他完全可以再找个其他法子来杀他。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连霍休都没想到,上官飞燕被擒住了。
他和上官飞燕不过各取所需,在严刑逼供下,上官飞燕显然没有那么紧的口风去掩藏霍休,也导致陆小凤来得如此之快。
一步错步步错,霍休却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但他现在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满心只想杀人。
霍休那一掌的确拍了下去,出口也被打开了,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反派boss都是有逼格在的,就算是撤退也要从容不迫,霍休的撤退却没面子到了极点——他是又哭又笑、跟癫痫似的抖着四肢掉进的出口,模样非常恐怖,像是被下了降头。
他心中又怒又恼,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绞成肉馅,整个人还倒在甬道底,四肢抽搐着使不上力,身上还奇痒无比,哆嗦得不成样子。他眼泪唰唰淌着,嘴里咯咯笑着,声音在空旷的甬道里层层回荡,传到上面去,效果十分渗人。
应容许扒拉着笼子缝隙费力往底下瞅:“哇,他好像僵尸舞王。”
药粉接触到皮肤就会生效,霍休的笼子反而成了催命符,躲都没地方躲,结结实实淋了一身,几人等到粉尘落净才围过来,除了应容许外,其余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连西门吹雪都不例外。
楚留香默了默:“你把几样药粉混在一块了?”
“是呀!”应容许美滋滋道,“特意给青楼老鸨准备的,加量不加价,我是不是很良心?”
“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算了,”楚留香已经纠正累了,“多亏你们来得及时,否则他会逃脱不说,我也凶多吉少了。”
几人交流起这几日各自的行动,西门吹雪抱着剑,眉心微蹙,看看那笼子,又看看应容许,然后收回视线,眉头越皱越紧。
他出来这一趟,人也没杀一个,净被陆小凤拉着这里跑那里赶了,无聊得不行,还不如在家里练剑。
他暗自思索,下次陆小凤再有事找他,除非剃了上面那两撇眉毛,不然就不答应算了。
正听应容许介绍他那药粉的药效咂舌不已的陆小凤后背莫名一凉,下意识按着刚冒出一点胡茬的人中,狐疑地到处扫视。
霍休还在下面咯咯咯,那笼子材质特殊,他们也没法暴力破开,准备原路返回,在小楼附近找一找对方逃生通道通往哪里。
蹲在那的应容许还没等起身,就听到甬道里好像除了霍休渗人的动静外,又出现了别的声音。
不止他,其他人也听到了,几人屏息凝神。
一个人走到霍休身边,扬起脖子对着上面的几人笑着打招呼:“没想到你们都过来了!”
一只青羽鸟儿从他肩膀上飞起来,发现回到主人身边的必经之路被笼子挡住,顺畅的转了个弯,又窝回那人头顶,被对方一把揪下来放到肩上。
“你是不是太熟练了?”追命笑骂青鸟一句,又看看地上跟犯病似的霍休,“这是怎么回事?”
“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吧,”应容许赶在其他人说话前开口,似模似样道,“或者是作恶多端因果报应,看,这不就染了急病?老爷子再想着挣钱也要顾忌一下伦理道德和身体素质嘛。”
之前被洒了两样药粉,三个杀手都说不出来话,更何况霍休淋了一身应容许专门为他准备的大杂烩版本,强制性被调动起所有情绪,身上又抽搐个不停,武功再好身体素质再强,也架不住他年龄摆在那里,此刻一听应容许的发言,气得当场翻了白眼。
一双眼睛此刻全是眼白,看着渗人,但身子还在活蹦乱跳的抽抽着,追命就没管他。
确认霍休身份的追命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不少人把外面围了起来,也是在布置时发现这个甬道才进来探探底。
追命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来把霍休押走,应容许那一大票人怎么来的怎么出去,霍休的小楼依山傍水,下方逃生甬道就连通着旁边的一座山,周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就结束了?”陆小凤还有点懵,他哪回惹了麻烦都是不轻的折腾,本以为他们和霍休还要好打上一场,结果……结束了?
同样是事故综合体的楚留香和他惺惺相惜:“形式瞬息万变,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个结果。”
总瓢把子落网,青衣楼这么个可以当作睡前故事止小儿夜啼的体量恐怖的组织解散也是迟早的事情,包括金鹏王朝的事在内,有了朝廷强势介入,后续就不再是他们这群江湖人能插手的了。
金鹏王朝一案就此落幕,青衣楼该抄家抄家,至于阎铁珊和独孤一鹤——这两人虽然来路不太正,但在中原多年来都挺安分的,这件事在里面也就起到了一个被算计的作用。尤其是阎铁珊一手创办的珠光宝气阁也算是纳税大户,还提供了不少就业环境,朝廷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两个给略了过去。
独孤一鹤人在峨眉坐,等到事了了才知道差点从天降祸,思来想去许久给阎铁珊去了一封书信,也不知两人都通了什么话,过后继续安安稳稳的当他的峨眉派掌门。
一众人解决完事情后重新回到自己的轨迹上,西门吹雪浪费每年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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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的一次宝贵机会出门,别说杀人了,架都没正儿八经打上一场,走的时候气温不高,衬着那身雪白衣裳,像个行走的冰箱。
陆小凤脚底抹油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应容许跟着花满楼一起往江南走,妹子都在江南等着的楚留香自然也跟着一道。
应容许对他单枪匹马的过程很感兴趣,听说书似的磕着松子:“这么说,你是找到被抓起来的朱亭,才顺藤摸瓜找到的霍休咯?”
“朱老板见到我还颇为惊讶,”楚留香笑,“他说,他还以为只有陆小凤会那么倒霉的被掺和进来。”
“我倒觉得你们两个都半斤八两——你看,要不是因为七童哥哥那个笛子,你就不会认识我,不认识我,说不定也不会扯进这遭事来。”应容许给他抓了一把松子,“唉,说不定老天就是派我来折腾你的,看不得你闲。”
楚留香摸摸鼻子,由衷道:“那还请老天爷高抬贵手,可莫要再以这种方式让我结交好友了。”
两人对视,不禁开怀朗笑。
来的时候快马加鞭,恨不能坐上火箭“嗖”地把自己发射到罪魁祸首的头顶天降正义,最好一屁股坐死对方。事情一解决,心不慌了人也不急了,应容许坐在马车里,看道边儿摆茶摊的大爷都帅如吴彦祖。
应容许坐惯了现代的四轮车,乍一坐马车还挺新鲜,回程的东西都是阎铁珊那边阔绰出手,马车看上去不太起眼,东西倒是顶好,座位都柔软又清凉,日头下往里一窝就不想再动。
就这么一路晃晃悠悠回了江南,楚留香到了地方就和他们告别,要带着三个姑娘回家,回他们的船上去。
“下次到江南,说不定我的药堂和饭馆都开起来了,”应容许笑道,“到时候记得来光顾生意。”
楚留香问:“老板朋友来吃饭,能有折扣吗?”
“有啊,”应容许点点头,“甜儿姑娘她们免费,你全场八折。”
花满楼调侃:“他和陆小凤一样的待遇?我原以为香帅和你更为亲近。”
应容许煞有其事道:“我多一视同仁啊!做了我的朋友,不论出身贵贱,不论远近亲疏,统统八折!一碗水端平!——甜儿姑娘她们不算在内,她们是至尊无敌黄金贵宾。”
应容许挺喜欢宋甜儿的,小姑娘活泼地像只刚化形不久的百灵鸟,叽叽喳喳起来悦耳又不惹人烦,搭伙在一块进厨房的时候,被他一逗就滴滴答答说好话,特有意思。
这种喜欢和情爱无关,坦坦荡荡的摊开晾晒出一股子温暖的阳光味儿,随便过路人怎么瞧,都只能品出点放上酒碗就能结拜的爽快来。
楚留香咂舌,说:“我这个哥哥的地位怕是要遭受危机。”
“可算了吧,我还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您的地位。”应容许似笑非笑的拍过去一沓菜谱和摘抄的药方,间或几篇能拿出来给这里人看的奇闻轶事,“下次见。”
楚留香一笑:“下次见!”
17.你们江湖人
楚留香等人一走,应容许的生活一下子空了下来。
明明从前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过着日子,现下还能每天去百花楼逛一圈看花看草看帅哥修身养性,应容许却还是觉得空得慌。
应容许把这归为网瘾反扑,换句话说——闲得蛋疼。
他盘了一家药堂子,卖铺子的郎中说他师父刚过头七,他也不想在这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待下去,准备回乡造福广大乡亲父老,师父留给他放话随便折腾爱卖不卖的药堂也卖出去换取路上盘缠。
药堂子改头换面,应容许也摇身一变成了应大夫,药堂里中药清香微甘的气味浓郁,连带给他身上也沾了一圈天然香。
都说天下没有不开张的油盐铺,这话放在药堂上也适用,应容许老老实实接了两天诊,卖了三贴药,到第三天晚上提溜着一壶酒直奔百花楼。
一上二楼发现几日不见的陆小凤也在,桌前摆着个酒杯,正拿着两根筷子叮叮当当敲杯沿,嘴里唱的歌不成调子,还翻来覆去就两句歌词。
应容许捂着一边的耳朵,扭头就要走。
“哎哎!”陆小凤把筷子一扔,“都上来了,着急去哪?”
“找个没有你走调歌声的清净地方。”应容许犀利点评,“你简直在糟蹋那两句歌词!”
花满楼也苦于他荒腔走板的歌曲许久,说道:“他在我这里唱了许久,我都快不认识那两句歌词了。”
无端被两人嫌弃,陆小凤摇头叹气:“有了新欢忘记旧爱,七童你这可不太好——你手里的是酒?”
他在这方面眼睛一向尖,桌上摆了两三坛空酒坛,陆小凤显然还没喝够,看过来的眼神都冒着光。
“这不东边酒楼的不知春么?好酒啊好酒!”陆小凤眨眨眼,“不知春可算得上是烈酒,你可别喝一点全醉吐了,糟蹋好东西。”
应容许也不矫情,把酒坛哐当一放:“就问你喝不喝?”
陆小凤:“有酒哪能不喝,更何况是好酒,喝!”
酒坛子一打开,沁人心脾的清淡酒香就飘了出来,光是闻着,眼前就能浮现出湖边垂柳落下来的柔枝。
花满楼杯里仍有余酒,应容许熟门熟路摸出一只酒杯来,给自己和陆小凤满上,闷头先喝了两口。
陆小凤说的没错,这坛子名字柔和酒香温润的酒一入口就能发现不是好相与的东西,阎老板那的老汾酒只是度数高,烈性远不及这款不知春,一入口就跟碗大的拳头轰隆砸上来一般,刺激得人眼冒金星。
应容许猝不及防被一口酒打了一拳,差点没忍住把杯子里的全丢去浇花。
陆小凤嘲笑:“我就说你糟蹋好酒吧!”
花满楼嘴角牵了牵,沉默又体贴的推过来一杯茶。
陆小凤在外头潇洒了一圈,回来还带着江湖时事——经过数日发酵,金鹏王朝的事儿在江湖上传开了。
江湖上出名的人不少,楚留香和陆小凤算是各种翘楚,这同样得拜他们容易沾染麻烦的体质所赐,为大家茶余饭后聊天吹水的八卦时间增色无数。
两大八卦供应商碰头卷入统一事件本就容易被人津津乐道,又不知道从哪传出去的消息,说跟着他们俩的还有一个神医,生死人肉白骨的那种,转瞬就把中了剧毒的阎铁珊阎老板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一甩手百米之外把幕后黑手毒成活死人,反正怎么夸张怎么来。
流言传着传着就出现无数版本,陆小凤最新听到的大众认可度最高的一款,里面把该神医塑造成了一个疑似患有精神疾病的究极反社会人格。
“脾气古怪、出手全凭心情、爱好制毒操控药人、不少丹药的药引邪性到令人毛骨悚然、据说还用童男童女炼药的应神医,有什么感想?”
“……我想知道是谁传出来这话的。”
应神医和蔼一笑,攥着酒杯的手一松,瓷杯碎片哗啦啦落到桌上:“我可以免费帮他们治治脑子。”
他虽然没有脑残片的药方,但他坚信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有恒心有毅力,研制出来一吃就变傻的脑残片也不是不可能。
再怎么傻也比那些人现在的脑子聪明。
“这是诽谤,是栽赃!”应容许愤愤道,“我脾气哪里古怪了,我这么积极向上阳光开朗!一群人云亦云的没品东西!”
陆小凤寻思你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他刚才说了一大堆,每一条都比“脾气古怪”更值得愤慨吧?
其实传言远比陆小凤描述的更加丰富,有人说他能将人毒成痴呆,也能将痴傻之人医治成正常人;还有人似模似样给他编了个蓬莱仙岛的高大上又狗屁不通的来历,应容许的身份和能力在传闻中就跟百变小樱身上的衣服似的,每集都在换。
“七童说你真的开了一家医馆,生意如何?”
哪壶不开提哪壶,应容许皱起脸。
“别提了,我还没招到合适的坐堂大夫,只能亲身上阵坐在那等客人临幸,无聊的很。今天还出了一堆事。”应容许撑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碎瓷杯,一触即分,也不怕划伤手,“我算是知道那个郎中为什么着急卖药堂,今天来了四五波人,都是说在这里抓了药,回去越吃越重来要说法的……天知道我是怎么让他们相信我真的不是和那郎中一伙儿来诓他们的!”
应容许笑中带泪,一颗心都要随风破碎成八瓣儿:“开业三天,拢共就赚到三两银子,我还得免费给前任收拾一地烂摊子。”
他今天跟着那些一脑门官司的患者家属回去给人提供免费治疗,那三两银子都不够人家一贴药的药材费,营业额一朝变成负数。跑了整整一天,提着酒回来时,自我感觉背影落拓又失意。
其实那些患者和他没什么关系,药不是他开的,人也不是他治出事的,但他还是去了,免费治疗不说,还提供售后服务。
无他,上任实在不是个好东西,专门挑着普通老百姓坑,他是拿着钱跑路爽了,那些老百姓家里却是再也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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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第二笔钱去抓药养病。
想起今天看到的各类画面,应容许笑的特别好看。外头哪家挂起了两盏红灯笼,红光浅浅晕开在他半张脸上,像是要吃人。
“我给追命送了加急信件,请他务必找人把那家伙逮进大牢里吃公家饭吃一辈子。”
陆小凤奇怪的看着他:“……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这么依赖官府的朋友。”
应容许翻了个白眼:“废话,你朋友含量九成九都在江湖,和我能一样吗?我是个正儿八经普通老百姓!”
陆小凤对此持有保留意见,但嘴上还是顺着他的话聊。
毕竟普通老百姓可不会能一路跟着他们调查金鹏王朝,还一瓶子药粉放倒霍休。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花满楼总是擅长倾听的那个,含着笑听这两个人嘚吧到陆小凤喝完一整坛子酒。
应容许逐渐找回了普通生活的步调,他把陆续找上门的受坑害者一一治疗,没过多久又招到了个正经郎中,就开始琢磨开私家菜馆的事。
他还在纠结是在家里摆几个桌子,每日菜色接客数量随心而来,还是再买个铺子过一把大厨瘾,一个陌生人找上了门。
来人很是规矩,作态恭恭敬敬的,说话也很客气。
“在下来自薛家庄,庄主听闻应神医盛名,还望请应神医同在下前去,医治一个人。”
“薛家庄……”应容许沉吟片刻,问道,“远么?”
对方:“?”
他万万没想到,和楚留香陆小凤认识,又在江湖事件中一举成名的应神医会不知道薛家庄的名号。
薛家庄的庄主薛衣人自少年起就在江湖上闯荡出了“血衣人”的名头,现今更是天下第一剑,正常来讲就算不混江湖又有点灵通消息的人,都能知道他的鼎鼎大名。
被差来请人的手下悄悄打量应容许两眼,发现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这是从哪里来的山顶洞人么?就这样还跟着陆小凤混江湖,他真不怕惹到不该惹的人一命呜呼么?!
不怪他这么想,毕竟混江湖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掂量好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还要清楚记住不能惹的人有什么特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人职业素质还挺高,不管心里如何匪夷所思,面上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薛家庄还真不远,连江南的地界儿都没出,应容许同意跟着去一趟。
地方近还好说,若是远的话,他还得托花满楼看照一下他的药堂——虽然他就算不提那一嘴,花满楼也是会请人帮忙暗中照看的。
两地相隔不远,快马加鞭大概两三日的路程,刚出城门不久,应容许就重新端起之前用过的天真富二代人设跟手下套近乎,就差把薛家庄的前世今生扒出来了。
“血衣人啊……”应容许喃喃着这个能闻到血腥味的绰号,对江湖人起绰号的水平肃然起敬。
薛衣人,血衣人……你们还挺会搞谐音梗的嘞。
18.缘分让我们相遇乱世以外~
据闻说需要接受治疗的患者是薛家庄的二庄主,手下被套了不少话,那也是基于应容许对江湖上大多事情都两眼一抹黑的情况来算的,他所说的其实只要在江湖上混的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实际上嘴巴还是很牢靠的。
薛家二庄主的疯病多年下来满江湖长了耳朵的基本都知道,最初的几年大夫一箩筐一箩筐的往里请,又摇着头一马车一马车的往回送,满庄上下都接受他们家二庄主痴傻的事实了,连他大哥薛衣人都只求他能过得开心。
然而最近江湖上快把新出现的神医吹到天上去,吹得薛家庄看着自家折草蚱蜢的二庄主动了心思。
一听说要治疗的患者是个痴呆,应容许就有点麻爪。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是长长的官道,城门早就看不见了,琢磨着推单掉头回家会不会得罪人。
肯定会吧,毕竟都跟着人家上路了……
不过手下隐约也透露出来一点意思,之前那么多大夫都没把他们二庄主看好,也被全须全尾的送回自己家,说明薛家庄不是那种残暴的江湖世家——虽然他们庄主的绰号听上去就很残暴很恐怖,像是吃饭都只吃新鲜人肉。
薛笑人疯了不少年,手下也没急到想在应容许屁股后头绑个火箭给他下一秒发射到薛家庄的打算,按照正常的行程,他们在傍晚到了一个小镇找地方留宿,一进房间,应容许就打开书籍索引,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点亮过脑疾方面的技能点。
身负金手指就是这点好,在《侠梦》里,统一默认角色读过就是学过,只要你肯肝,人人都是全科大师。
好巧不巧,应容许还真在收集栏待阅读的书籍里找到了这类医书,顿时如饥似渴的翻了起来。
“早知今日我会以劳什子名医的方式出名,当年就该趁着有资源的时候去选医学院……”他一边翻一边嘟哝,“学金融只会让我在怒而想收购垃圾游戏公司的时候体会到自己想法的不自量力。”
也许还有培养投机取巧钻法律空子的潜在功能,可惜,他上辈子到死都没机会去应家那破公司当偷税漏税的法外狂徒,也没办法把它拖倒闭。
意识到自己走神到天涯海角,应容许扯回神志又翻过一页,目光扫过图解上施针的穴位,并感叹这游戏能火不是没道理的,有真东西它是真往里头塞,打游戏学习两不误。
书籍是进步的阶梯,应容许翻了半本书试探着回忆一下最开始的内容,发现自己能一字不落的回想起来,顿时肃然起敬。
他靠系统坐上了进步的电梯。
天色渐暗,烛火摇曳。一本医书翻完,应容许也困得直点头,把书往系统里一塞,应容许裹着衣服躺到床上。
小镇的客栈条件和他之前住过的都比不了,被子上有股很难形容的浅淡霉味儿,盖在身上一闻就浑身难受。现下天气尚可,应容许把被子推到里面,打算就这么睡一晚上,反正以他现在的体质也不会生病。
床板也硬得硌人,应容许强迫自己闭着眼调整呼吸,试图听着自己清浅绵长的呼吸催眠。
困意还没泛起,老旧的窗户传来轻轻的吱呀声。
听着像风把窗户吹开了,但他没感觉到风的存在。
应容许心里一突,猛然睁开眼。
——悬在脸上的剑恰巧刺了下来。
凌晨时分,万籁俱静,某小镇的某家小客栈里爆发出惊人一吼。
“沃日你仙人板板——!!!”
应容许从被子后抽出长枪抡过去,发出凌厉的破空声。
“我!日你!仙人!板板!你们这群杀手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你们是什么变态跟踪狂组织么?!有这种毅力做什么不好!做什么不好!给我建设国家去当栋梁啊混账东西!”
愤怒永远是最好的燃料,应容许怒火中烧,每抽一下都比前一下更用力,房间里寥寥无几的摆设被打得狼藉一片。
这次派来的人比之前遇到的杀手都更敬业,除了眼睛露出来,哪哪都是一片黑。杀手本是在被动防御,听见“杀手”两个字时,猝然爆发出强烈的杀气。
他开口,嗓音是刻意的沙哑:“你知道?”
应容许靠着床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少给我装蒜!都已经吃过亏了还来?不然我给你颁个奖吧,不抛弃不放弃,感动江湖十大组织!”
杀手眯起眼:“是你做的?”
应容许心说你在这猪鼻子插大葱跟我装大象,霍休那狼狈样不是他做的是谁做的,追命么?不就是因为知道他把他们总瓢把子送进去的小分队一员,还是最好拿捏的一员,才来半夜三更捏软柿子的么?
他真气笑了:“要我说你们还真是有意思,不法组织还能这么嚣张,是朝廷拿不动刀了还是你们飘了?我要是你,趁着现在大好机会赶紧收手,回家里老老实实躲风头,虽然躲不过天网吧……但好歹能和上老下小告个别,迎接属于你的铁门铁窗铁锁链。”
“你果然知道。”杀手缓缓道,“如此,就更留不得你了。”
话未落,剑先至。
应容许:“……”
他有理由怀疑对方是在恼羞成怒。
杀手来势汹汹,且剑法实在不是应容许之前对付那两批一个层次的,剑光在夜里划出匹练,在亲眼看到之前,应容许从未想过原来剑能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原来文本描写的快剑不是夸张修饰而是说明文——哦对他现在就在武侠世界里,那可不就是说明文么!
面对前两批杀手,应容许能撑上几十招,运气大爆发还能反杀一个,但现在愤怒带来的爆发期一过,应容许就只有被打得抱头鼠窜的份儿,没过几招身上就被戳了两个血洞,疼得应少爷心底骂娘。
I Hit 江湖!
多亏了他轻功在线,不然第一下脑袋就搬了家,现在也好不到哪去,两个血窟窿明晃晃挂在身上,一动就跟开了俩小喷泉似的噗噗呲血,应容许呸出一口老血,头发散乱的就地一滚躲开照着喉咙的一剑,滚到大开的窗前。
拼着差点被捅碎的肾,应容许回手洒了一把药粉,顶着身上三个小喷泉踩着轻功开飞。
从他破口大骂到飞天遁地,总共时长不超过三分钟——此客栈仅剩的那个客人姗姗来迟,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杀手阴沉沉的往后扫了一眼,也翻窗户飞了出去。
只留给薛家庄手下一个狼藉且洒了满地血的空屋子。
手下:“……”
他就出去吃了碗面啊!离开的时间都不超过半炷香!
他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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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在天上连滚带爬呢。
很难想象有人飞轻功能飞出仓鼠踩滚轮的效果,应容许在天上折来返去,兜了一圈还是留在了小镇里,躲在一户人家鸡棚上头闷了一口红药。
他从包里翻出文房四宝,把砚台往回一丢,展开纸拿手指沾着血写上惊悚恐怖的血书:青衣楼余孽什么时候能杀完?!!
此世界人看不懂的标点符号下方按了一个催促意味显然意见的血手印,完全朝着恐吓式去的。
邮件界面填上追命的名字,放飞青鸟,应容许心里骂骂咧咧的扯了把湿漉漉的衣服,一摸又是满手血。
“天杀的青衣楼,霍休都进去了还在这为他完成遗命,我早晚要给你们打一个忠贞牌坊……”
失血让他久违感受到那日雨夜般的寒冷,冷意从骨头缝里散出来,蔓延全身。手脚也有些软,以致他脚下一个不稳,从鸡棚上面栽了下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一个成年男性从棚子上摔下来动静不可能小,但院子里依旧安静,没有预想中鸡窝遭黄鼠狼一样的混乱打鸣声。
只有看上去过于老旧的房屋打开摇摇欲坠门板发出的轻微声响。
应容许捂着肾,苍白染血的脸抬起来,急切解释:“别误会,我不是贼,也不是杀人逃逸,我遭遇了一点意外外外外……”
他像是忘记上油导致卡顿,进不成退不成的齿轮,或是年久失修的卡带录音机。
从屋里走出来查看情况的人抿抿唇:“……果子狸?”
沉默又尴尬的三秒钟后。
“嗯,是我。”应容许干巴巴道,“介意搭把手么?”
应容许突然想起一句歌词。
“缘分让我们相遇乱世以外”——介于歌词下一句不太符合事实,他默认自己卡带录音机的身份,学陆小凤翻来覆去在心底唱同一句歌词。
一个疑似杀手和一个被一群杀手迫害的可怜人,你搭救我我搭救你的,确实很符合相遇乱世以外的定义。
一点红不是青衣楼的人,这点从那三个被他和楚留香生擒的杀手嘴里就已经问了出来。不仅不是,还成为了他们的杀了么订单上的一员。可惜应容许从中搅局,如今仁兄依旧活蹦乱跳,青衣楼却面临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的境地。
好一个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应容许靠在比那小破客栈环境更糟糕的床头,微薄烛火下脸白的能去扶桑应聘艺伎,嘴里还不忘记叭叭:“天杀的青衣楼……”
一点红熟稔的打了一盆水来,他眼睛垂着,声音很轻:“你被青衣楼的杀手……”
“啊,被阴了。”应容许供认不讳,“我被请去帮人治病,刚出来第一天就被人找上门捅。”
一点红把盆放在床头,拧了拧手巾,认真道:“我可以帮你杀了那人。”
应容许:“……倒也不必。”
他想了想对方被青衣楼惦记还能杀出重围重伤倒在林子里,而不是死在当场的武力值,稍作评估道:“你现在要是有空闲的话……咳,可以当我来回的保镖吗?时间应该不长,报酬好说。”
“不需要报酬。”一点红道,“我会护你安全,他们伤不了你——在我死之前。”
反正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他在心底补充。
19.天天嗑红药的我
贯穿伤和划伤区别还是挺大的,当初一点红身上最大的伤口让他回去之后即便吃了药也修养了近一周……当然,这和他不等伤势全好就去宰人有很大关系。
应容许身上三个血洞,红药又不像游戏里那样立竿见影,不可能一下子就长出血肉。
一点红处理伤口的手法很专业熟练,药粉一洒,绷带一裹,一只半身木乃伊新鲜出炉。
三刀六洞的痛感实在强烈,应容许磕止痛药跟磕糖丸似的一口气嚼了三粒才没毫无形象的在床上打滚。
他勉强支棱起来,借着微弱烛光潦草的打量屋子。
房子破旧,但也能遮风挡雨,就是屋内设施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有只黑乎乎的影子唧唧唧叫着窜过去,应容许定睛瞅了瞅,心里哇了一声。
原皮大杰瑞!
除了床上和旁边那方表面略微斑驳的小桌,这房间连个凳子都没有,看着不像人住的地方,像孤魂野鬼借着歇脚的地方。
一点红缄默的换了盆清水让他擦脸,服务细致入微。
他站在一旁,像是一颗挺拔的松,一柄出鞘的剑,或是其他什么冷硬冰寒的物件儿,唯独没点活人气儿,应容许挪动屁股往里移了移,就这么一点动作,底下床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晃动。
“……你要不坐会儿?”
这房子从外面看就知道只有一个屋子能睡人,大半夜把人吵醒还鸠占鹊巢的被伺候,就算应容许脸皮是城墙砖垒出来的,也有点不好意思。
一点红摇了摇头。
“别这样,兄弟。”应容许苦逼道,“上一个这么黑灯瞎火站在我床头的,我刚睁眼他就把剑捅下来了。”
那点微薄的烛光跟黑灯瞎火也没太大区别。
一点红眼睛动了动,挨着床沿坐下来,应容许眼一瞟,这人大半屁股都在床外,光尾骨那沾了下床,坐下比站着还累挺。
应容许摸摸伤口,又摸摸脸,问:“我长得像是你不小心担待就会打你的样子?”
“……没有。”闷葫芦终于出声,犹豫两秒,往床上又挪了挪,看上去总算不那么累人了。
“嗐,好歹咱们也算是同床共枕过的关系——就是时机都不太巧,见面两次,不是你重伤就是我重伤,不然回头结伴去庙里拜拜吧,转转霉运。”
止痛药药效刚上来,伤口还是顿顿的发疼,还带着奇怪的涨感。应容许持之以恒的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以求让自己转移转移注意力。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回应太冷淡,一点红想了想,努力寻找可聊的话题:“你要去给人看病?”
“可不,刚上路不久就差点被人送上路了……”应容许抱怨一句,“有人请我去薛家庄给他们二庄主看疯病,顺利的话,来回拢共没几天,应该不耽误你事情吧?”
“不耽误。”一点红道:“我最近……没什么事。”
他嗓音本就偏低,微垂的眉眼被浅浅烛光晕染一层轮廓,像P了一层滤镜。
应容许定定看他两秒,眼睛不自觉向旁边偏了偏,落点巡了片刻,落在小桌子缺了一块的腿上。
“青衣楼后来没找你麻烦?”
一点红若有所思:“那些人是青衣楼的?”
不是,哥们。
你连谁找你茬都没查出来么?!
一点红平静道:“那次之后我找地方养伤,没再出去。”
他其实也没正儿八经养几天伤,拖拖拉拉的前两天才刚好,准确说是没时间再出去。
雇主不知道从哪听说儿子的死是他们组织的人干的,目标不明确的情况下,干脆想把整个组织的人挨个骗出来杀,第一个挑的就是最有难度的。他在两个杀手组织之间跳反下单,一点红从寺庙离开后就千里奔袭取雇主项上狗头,然后拖着破破烂烂的身躯回去复命,一切结束后才有时间找个安全屋养伤。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平静,平静到有些诡异的麻木,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一样,扑面而来的人机感。
应容许忍住问他“你们杀手都这样么”的废话,想来也是,经手的人命多了,换谁都不把命当命,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而大多数的情况,都是环境迫使人不得不去适应。
不适应,就会死。
应容许承认,他有些双标和先入为主。他和一点红认识的时候这人太过虚弱,像是被蛛网缠绕裹缚的飞蛾,所以即便他发现对方可能和频繁找他茬的杀手属于同一行业,也难免对他宽容一些。
应容许托着腮,身上渐渐不那么疼了,转而涌上困意和放松感,让他的大脑松懈下来。
所以他问了一个问题:“你说,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杀手组织呢?”
他其实也没真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一点红回答了。
“因为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不缺少仇怨。
一点红缓缓道:“一些人,总是不能脏了手的。”
不能、不敢、不愿——所以他们选择花钱买命,是买目标的命,也是买杀手的命。
应容许突然有些想笑。
这样静谧的夜,这样偏僻的位置,搭配上小桌上快要燃烬的烛火,夜里的凉风盘旋在屋外,仿佛构筑起一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茧房。
茧房里,一个杀手和一个不太喜欢杀手的人坐在一张床上,对谈杀手组织的话题。
应容许打了个哈欠,对一点红朝里招手:“不早了,睡觉吧。”
话题结束的突兀,一点红也没什么表示。他应了一声,抬掌熄灭烛火,又坐回床头,然后就抱着剑不动了。
也不知道这人之前把剑放在哪,又是什么时候拿起来的。
应容许慢吞吞躺下去,慢吞吞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反正之前也一块睡过……躺下吧,睡饱了精神充足,万一再遇到那个杀手,可全靠你保护我这个武功废柴了。”
他实在疲惫,眼皮沉的像灌铅,一句话没说完就耷拉下去,意识昏昏沉沉的往下坠。
朦胧中,身旁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响了没几下就沉寂下去。
一点红直板板躺在床沿,剑也没放下,眼睛盯着窗户和门口,一方面是防止刺杀应容许那人循着痕迹找过来,另一方面是他确实睡不着。
昏迷的时候就算了,他现在意识清醒,实在不习惯身边有个人。
他就这么守了一夜。
事实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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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新锐应公子虽然不太适应这里彪悍的民风,处理血迹方面倒是很开窍,他在整个镇子里乱飞一通,就算追着血迹找也很难找到人,何况他降落前还特地注意了一下血迹情况,一点红在打水时收拾了一下院子里的不和谐痕迹,就算六扇门F4来了都得花不少时间找过来。
谋杀未遂的某杀手提着剑绕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眼见天都快亮了,不得不提前离开。
他牵出马匹,匆匆往回赶,一天半左右的路程被强制压缩,总算在午饭之前回到他该在的地方。
换好衣服又去外面免费表演一圈,他回到房间,指尖叩叩敲击桌面。
“应容许,应神医……”他若有所思,阴沉沉的盯着虚空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惦记的应神医此时刚醒没一会,在蔫了吧唧的灌红药。
难吃,真难吃。难吃到他想阴暗爬行把原皮大杰瑞抓出来自己钻进洞里,难吃到他想闪现到大不列颠狂炫醋精薯条,难吃到他想化身魔法少女给红药施展美味魔法……
他满脸平静的咽下药粉,苍白的脸上写满“生不如死”。
天杀的,他当年为什么不去当个奶爸?小花一捧小草一洒就能奶回来的伤,现在偏偏要吃这难吃到极点还不好改配方的破红药!
还没有肥宅快落水来冲淡嘴里挥之不去的苦味儿!
应容许平静的在心里以头抢地发了阵羊癫疯,接收到一点红投来的视线时,表面依旧无懈可击。
“我的伤不影响行动,总之……先去找薛家庄的人吧,他估计找我找疯了。”
一点红点头,沉默又自然而然的走在他身后,莫名给应容许带来了安全感。
薛家庄的手下找他真快找疯了。
短短一个晚上,手下眼底下就出现了黑眼圈,他找不到人,不得不待在客栈守株待兔,见到应容许时还激动了一下:“应大夫,您没事吧?”
应容许回了他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轻轻抖了下衣服。
“——我看上去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手下:“……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应容许指着一点红,平心静气:“这是我的护卫,他会和我们一起走。”
手下:“……好的。”
应容许挪回那间被打的破破烂烂的房间,关上门,把被豁出三个血洞的衣服换下去才出门。
手下小心翼翼道:“应大夫,您先养好伤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应容许叹气,“劳烦你们二庄主再等两天了,等我恢复得好一些,咱们再上路。”
反正二庄主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再怎么也不能不人道到让大夫带着重伤跟他赶路。
手下应了声,给他重新找了房修养,介于他受伤的时间正巧自己不在,说到底还是自己办事不力有所疏忽,又心虚又怕他跟庄主告状,给庄主去信说明情况后,转脸给他弄了一盅老母鸡汤。
应容许好吃好喝的修养了两天,再加上满级账号具备的一流高手都望尘莫及的身体素质和橙字红药,居然短短时间就好了大半。
“免得夜长梦多,”应容许摸摸差点和自己天人永隔的肾,“我们上路吧,早去早回。”
20.君有疾,在脑壳
应容许的伤显然不能再骑马,手下在镇子里买了辆马车给他伺候上去,自愿充当马夫的同时,瞄了眼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吭声的男人。
那人也坐在马车外头,看上去不太好相与,气质一看就不是这么个小镇子里养出来的,也不知道应大夫是从哪个坑里刨到的。
应容许窝在待遇和上次坐的具有云泥之别的马车里嗑红药,做贼似的扒拉开前襟摸摸伤口。
有点疼,但不严重。
左上图标明明灭灭闪烁着,他虚弱buff还挂着,伤情倒是好很多。没有具体的血条蓝条,也只能靠图标来判断自己的伤势恢复还需要多久。
整理好衣服,应容许眼神放空,看似发呆,实则在想那晚的杀手。
养伤这两天实在太安全,应容许都做好了当天住进新屋子就触发一场恶战的准备,睡觉都把长枪塞在手边,但直到他们启程,也没再遇到倒霉事。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应容许怕对方给他作个大的,背着一点红把求救信寄去陆小凤那里,刚回来还没歇歇脚的青鸟连轴转,今早从窗户缝里钻进屋就把回信甩到主人脸上,回系统里自闭休息。
陆小凤回信很简略,说他会在后面跟上,让应容许放心去。
明面一个暗处一个,应容许的小命还算有保障。
车厢吱吱悠悠的晃,一路晃到了薛家庄。手下在前头引路,一路穿过一个小花园。
应容许一点赏景的闲情雅致都没有,一心只想赶紧看完病回去窝着,等青衣楼被彻底连根拔起的消息传过来再考虑出门玩耍,就在这时,小花园另一边发出“啪嗒”一声。
他看过去,下意识一眯眼。
……好伤眼的配色。
郁郁葱葱姹紫嫣红的小花园里站着个大红大绿的人,脑袋上还扎了两个啾啾,脸上也涂着厚厚的胭脂,大红口脂涂出一张血盆大口。
应容许震惊地抬头看看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妖怪不都是夜行生物吗?也没听说他穿的这世界还带有聊斋元素啊?!
那头的妖魔鬼怪在这寂静中突然一屁股坐在石路上,俩腿一蹬,嗷的一嗓子嚎了起来,脸上厚胭脂“咔吧”崩掉一块。
“宝宝的木雕碎了!宝宝的木雕碎了呜呜呜——!”
应容许:“……”
他大概知道这是谁了。
手下一溜烟儿跑过去:“二庄主,您先起来,木雕回头再找人给您刻……”
薛笑人:“我不!宝宝不起来,你骗人,你骗人!”
“我嘞个……”应容许往一点红身旁侧了侧,小声蛐蛐,“他刚才是不是在看你?”
一点红颔首:“是。”
他俩说话声音不大,那边还在嚎啕大哭的人却像是听见了一样,挥手指向一点红:“他好可怕,好可怕!他是不是来吃宝宝的?宝宝要让人把你赶出去呜呜呜……”
一点红:“……”
他青筋跳了一下。
冷面杀手的形象确实容易吓到小孩,应容许咽下滚到喉咙口的笑音,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挡住一点红的脸——他们身高差的不多,再加上和薛笑人的体位高度差,很容易就能把人挡严实。
他找准定位,把对方当三岁小孩儿哄,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饴糖:“你乖一点不要哭,哥哥把糖给你吃好不好?”
薛笑人脸上胭脂被眼泪糊成一团,停止哭闹看了他两秒,头突然一甩:“呜啊啊啊人牙子,是人牙子,他来抓宝宝了——!”
应容许:“……”
手下:“……不是,他不是,他是庄主找来的客人。”
薛笑人:“人牙子——!”
应容许脑瓜仁被喊得嗡嗡发响,闻声快步走来数个侍女小厮,想哄脑子不清醒的二庄主先回他的房间。
“又在闹什么?”
侍女小厮们动作一顿,手下反应最快:“庄主。属下带应神医来了。”
“嗯。”薛衣人大步走来,目光从一点红身侧的剑和应容许身上一晃而过,落在被围在中央又哭又闹的弟弟身上,眼底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疲倦。
他看向应容许:“应神医,这位是舍弟,便是……想托应神医瞧瞧病症的人。”
薛笑人在看到他哥过来时就委委屈屈收了神通,但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借着侍女小厮身体的遮挡,死死盯着一点红。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还有种诡异又说不明白的熟悉感在。一点红不适应到极点,但又知道对方是个疯子,这么盯着自己可能是因为害怕他把他抓走吃了——想到这个可能性,一点红面上不动声色,下颌线一紧。
薛衣人对薛笑人招招手:“你先起来,跟我走。”
薛笑人收回目光缩瑟了一下,也不敢再闹,从地上爬了起来。
薛衣人看向一点红,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他的名声是靠无数尸骨垒起来的,自然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血腥气。这种血腥气不是受过伤,也不是刚杀过人,而是长年累月泡着,一点一点浸到骨子里的。
薛衣人看了眼一点红下意识在阴影里的站位,没说什么,请他们一起去了前厅。
刚在位子上坐定,应容许就往薛笑人头顶看。
刚才现场太乱,没乱起来时又被对方的打扮冲击到了,他都没来得及看一看对方头顶有没有什么图标。
疯症很可能会被游戏系统判定为混乱debuff的一种,如果是这类debuff,他还真有办法驱掉——
应容许:“……”
他挪动眼球看着薛笑人的脸,主位上薛衣人说了什么东西一个字没听进去。
“应神医?”薛衣人又唤了一声。
“嗯?”应容许回过神笑了笑,“神医不敢当,二庄主的症状我还真见过,方才在回想走了神,还请薛庄主勿怪。”
薛庄主哪可能怪?他听到应容许话音里的意思,眼底就迸发一抹光彩:“应公子可以治?”
“可以,当然可以。”应容许勾着笑,语气轻缓,“二庄主看上去虽然跟寻常疯病一般无二,却还是有些不同的。按照寻常疯病来治,多半不会奏效,还可能起到反效果……想必这些薛庄主都早有领悟。”
他说的这些还真在点子上,薛衣人这么多年来来往往请了不少大夫,都是按照寻常疯病治疗,结果不仅没好转,弟弟的脑子还更不清醒了。
把应容许请来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他膝下无儿无女,家里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从小拉扯到大,总不可能就因为多年无功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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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没想到这大夫年岁不大,却连寻常开诊需要的望闻问切都没做全就说道出了点东西。
薛衣人大掌收紧,没有露出半点激动:“应公子打算怎么治,可是要施针?”
“不不不,二庄主的病不太适合施针,需要搭配我做的几味独家秘方才行。”应容许笑的人畜无害,“也是巧了,这病症我多年来也就见过一例,还是从古籍残本上看来的解法,大多药材都好找,只除了一味最重要的药引……”
薛衣人:“什么药引?”
应容许微微一笑:“人、尿。”
薛笑人:???
我放你的狗屁!!
薛笑人快气炸肺了,他前面还在心里嘲笑这劳什子神医竟是个江湖骗子,自己装疯卖傻还叫他确诊成少见疯症,那两个字眼一蹦出来,薛笑人宰了他剁碎喂狗的心都有了。
杵在旁边当剑架的一点红也被震了震,扭头看应容许。
薛衣人显然也有些不信,但架不住应容许小嘴叭叭的特能忽悠。
“药材大多都稀奇古怪,虽说命名时听着好听,实际上的原料嘛——老鼠肉蝙蝠粪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您也清楚。”
“人体内微量元素经过消化、吸收、排出会产生变化,借由尿液排出的数种微量元素提炼出来后,便是难得的一味药材。不过这类元素太过稀少,想要提炼出足够的量,需要的尿液可不少,还不易保存……”
一串狗屁不通到能逼疯医学人的话被他眼也不眨吐出来,偏偏听上去有理有据,至少薛衣人被说动了。
他在薛笑人震惊的目光下,抬手让人去……准备材料。
薛笑人:“……”
妈的。
老子和你们拼了。
薛笑人尖叫一声,人影一闪,碗口大的拳头就到了应容许眼前,眼看就能把那张小白脸打飞二里地。
“你欺负我,我要打你!!”
他气的连“宝宝”的自称都忘了喊。
一点红眼神一肃,剑已出鞘,拦住了这一拳。
薛衣人下意识赞了一句:“好快的剑。”
应容许表面八风不动镇定自若,重新把刚起来一点的屁股粘回座椅上,端得一个输人不输阵。
心里头冷汗都流成瀑布了,疯狂给当初促使自己救一点红一条命的善心磕头。
什么叫好人有好报?这就叫好人有好报!
一点红剑出即止,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人家哥哥下场了。
薛衣人收敛气势的时候坐在那应容许还感觉不出什么,此时他上前挡住薛笑人,两兄弟几下过招,薛衣人宛若一柄藏锋乍然出鞘,应容许眉心一跳,正面感受到为何当年的江湖人会叫他“血衣人”。
他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你大哥还是你大哥”,薛笑人表面保持疯癫,出招也凌乱不堪,几下子就被拨开。
薛笑人暗自磨牙,往后“砰”地倒在座椅里,喘了两下气,愤而掀桌:“你们都欺负宝宝,我要告诉爹打你屁股!!”
应容许看着这场家庭闹剧,起身拍了拍仍挡在身前的人:“接下来就不是咱们能看的啦,薛庄主,我们两个先出去等着了。”
他最后扫了一眼眼珠通红,仿佛是委屈到极点的薛笑人,拉着一点红出了门。
21.大郎
应容许很懂事儿,拉着一点红一路走到已经没了人的小花园,一点儿都听不到前厅的动静才放手。
他自然的松开手,背对一点红直挺挺站在那,后者看着他的背影,转了转还带着温度的手腕。
有点怪,有点痒。
一分一秒过去,青年的肩膀似乎在发抖。该不会是被吓到了?——是了,对方只是一个大夫,又不像他这样习惯于刀口舔血,差点受伤,肯定会心悸发凉。
一点红一手摩挲着剑柄,缓声开口:“可有伤到?”
“嗯?”青年回首,眼角似乎沾了一点红痕,他嗓音古怪道,“没有。”
摩挲剑柄的手一瞬握紧。
一点红敛眉道:“我可以帮你杀……”
“——停停停。”应容许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好歹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把柄都没有就贸然动手,信不信薛庄主把咱们俩切成肉片涮锅子?”
你能不能换个解决问题的方式啊!
温热掌心压着下半张脸,皮肉相贴,一点红只觉得感受到的温度比先前被抓着手腕还烫,他讶然的睁大些眼,难掩惊意。
应容许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动作,见状才反应过来。掌心的皮肤最为柔嫩,即便对方下意识放浅了呼吸,细微的气流还是难以避免的带起阵阵酥麻。
应容许触电般收回手,掩饰性的揉了把憋笑快憋成内伤的胸口,又理了下袖口,最后清清嗓子:“总、总之……咳,我方案都给出来了,看薛庄主是想顺着弟弟的意让他开心,还是想赶紧治弟弟的病咯。”
话是这么说,应容许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方案被驳回。
弟弟疯了这么多年,都快死心就这么让他过下去了,突然有人说能治,薛衣人的决定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寻应容许。
“应公子,您还需要什么药材么?”
应容许思索几秒,要了纸笔,大笔一挥写了满满当当一纸:“先这些,过后的药还是要看二庄主对此药的承受反应。”
下人退下去,看了一眼各类药材名,差点涌上来一股反胃感。
……这真是人能吃的?!
亲眼看见他写下那堆稀奇古怪药材名的一点红也有同样疑问。
“能吃啊,怎么不能吃……”应容许侧坐在亭子栏杆上背靠亭柱,哼笑道:“不仅能吃,还能治好他的病,保证他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脑子清醒的能去考科举。”
一点红默了默,还是把那个猜测问出口:“他真的疯了么?”
应容许晃着的脚一顿,慢慢扭过头来。
他笑得古怪:“你觉得呢?”
“……他没疯。”一点红莫名背后发凉,像是直觉在提醒他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但他看着应容许,又不觉得对方会是能引起他这类危机感的源头。
他把这感觉归结于薛笑人身上,因为:“薛家庄的二庄主装疯卖傻数十年,此事必定有诈。”
可不嘛。
诈都写脑门顶上了——
【奇趣药粉-童趣药粉:选中他人使用此药粉,目标将获得奇趣效果,于身上随机出现童趣图案,持续时间7日】
【备注:你看我脑门有犄角~你看我屁股带小花~】
图标还是花花绿绿的,和薛二庄主那一身辣眼睛装束完美融合,天造地设。
应容许给他透消息:“他就是那晚来夜袭我的杀手,啧,青衣楼不愧有那么多江湖传闻,没想到连薛家庄的二庄主都是他们的杀手……”
一点红蹙眉:“薛衣人——”
他知不知道?
应容许诡异的理解了他的未竟之言,道:“他八成不知道。”
“知道的话,薛笑人也不至于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了。”
……
薛家庄家大业大,能拿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事儿,再加上应容许要的材料都是常见药草,不多时就连带着泛着一股子怪味的大桶一起支在后院空地。
薛笑人被强硬带走,怕他跑了,还特意分了几波手下去看着,此刻院里就只剩下略显焦躁的薛衣人和应容许、一点红。
薛衣人脸色不太好看:“应公子确定这药方没问题?”
买药材的人把药方也一齐给药铺看了,带回来的消息不太好。
“这些药材混合在一起很可能会害了人!”
面对家属质问,应容许一派淡然:“所以要配合提炼出来的微量元素,炼药如炼丹,隔行如隔山。薛庄主,应某今日便可立誓,必能让令弟清清醒醒的和你说句话!”
许是不满质疑,他后半句语气也不算好,拂袖道:“若是薛庄主实在不信,我二人就此离去也未尝不可。”
那副摆臭脸的样子属实有点“怪医”的味道了,薛衣人目光一一扫过旁边的药材,一咬牙:“舍弟困扰疯病多年,老夫也是一时情急……若是真起了作用,应公子此后便是我薛家庄座上宾。”
若是没作用怎么办,他没说出口,在场两个人心里也有点AC数在。
应容许面色缓和,转脸就变出笑模样,自信地不行:“就交给我吧!”
他要了一块面罩挡味,抄起袖子就打算把足足装满大半液体的桶搬到临时支起来的灶上,还没挨近,一只手挡了过来。
“我来。”一点红死死皱着眉头,也不等答话,闭气过去用力一提,就把水桶放到该在的位置。
应容许下意识搓了下指关节。
柴火燃起,尿液被煮的冒泡蒸发出来的味道更呛人,应容许一边往桶里丢药草,一边牢牢闭着气,一时间有点后悔。
血气上涌一时出了个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损招,近距离煮尿玩,也是够神经的。
其实他随便找个由头都能让薛家庄的下人代劳,但惹了他的又不是下人们,何苦折腾无辜者呢。
大火烧了得有一个时辰,期间某人被带去的院落鸡飞狗跳到隔了半个薛家庄都能听见,手下场面控制不太住,还把薛衣人亲自请过去两趟,就在他们第三趟来搬救兵时,那个提出要人老命想法的青年终于出了声。
“可以了。”
他们进入院落就看到薛笑人踩着轻功上房揭瓦,下一秒就要逃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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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极快,几乎化作一道红光,挣脱陪着折腾了一个时辰的手下包围圈,一跃到了房顶上,不等逃跑,又一道黑影窜上去,银亮亮的剑锋迅疾而去,眨眼两边就过了十数招。
红影躲,黑影追,追来追去薛衣人也上去了,红影插翅难飞。
“大郎,”应容许端着那碗五彩斑斓的黑的“汤药”,上面还能看到沉浮的老鼠尾巴,声音如同幼教老师,“该喝药了。”
薛笑人:“……”滚啊啊啊啊啊!!!
一个时辰下来他不仅没冷静,此时闻到那股子隔老远都直冲鼻子的味儿,假疯也要变成真疯。
薛笑人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他上面有个大哥打天下,谁能给他苦吃?就算装疯卖傻,下人们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陪着他玩。
眼下他一手创办的组织里最得力的刀“叛变倒戈”,他大哥也在一旁“助纣为虐”,薛笑人气急攻心,长啸一声,彻底不装了。
他速度一瞬又提了两成,劈手将一点红打飞出去抢过长剑,用近些年最习惯的路数招式逼退薛衣人,扭身落到地上,转头就要砍了应容许。
“我杀了——”
“哗啦!”
空气凝固了。
大红大绿那位保持着大吼的举剑姿势,没合上的嘴巴里还有汤药往外涌。
应容许站在离原地足有十来米的地方,兴味地看他下意识滚动了两下的喉咙:“不枉费我一番苦心,还算喝了两口。”
薛笑人:“……”
他红温了。
薛笑人眼珠子通红,成为一只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思路刹那蒸发,目标十分明确。
他不堪受辱的爆发出一声大吼,拎着剑疯狂挥向应容许。后者足尖一点,院子这么大足够他浪了,就这么绕圈放弃了风筝。
游戏里没怎么参过团下过本打过野图,眼下应容许享受到了真人风筝暴走boss的紧张刺激。
他一边跑一边还能抽空回头看两眼,发现对方脸上的胭脂还在坚守阵地,找准时机二话不说丢过去一样东西,薛笑人看也不看,挥剑将其砍碎。
“啪啦”一声脆响,薛笑人又被泼了满脸,还有一片碎瓷片好死不死插在他头顶的啾啾上。
薛笑人:“应、容、许——!”
“呦,”被喊的人身子一扭,反从他腋下钻过去,“药到病除,这不就认识人了?”
“我还当你审美奇葩才在脸上敷了那么厚的胭脂水粉,合着是在挡住你迟来的童心啊。就是这图案委实眼熟——”应容许侧过身,露出身后的薛衣人,“薛庄主,您家里怎么还有一个被我留了记号的杀手在呢?”
薛笑人眼珠赤红,浑身发抖,剑都快拿不稳了。
他愤怒的看向另一侧,一点红捂着胸口,嘴角还在流着血,总是一潭死水的表情浮现出错愕。
他的招式是他教的,他的剑法是他教的,他的本领是他教的。
薛笑人怒极反攻使出的路数,一点红再熟悉不过。
他的首领抖着嗓子命令:“杀了他……”
“给我杀了他!!”
22.百因必有果
薛笑人不想暴露,却也不是没想过会暴露,可……
至少不该是这种暴露方式。
他本来想着作天作地一通逃出去,过一会儿乔装改扮去把应容许宰了。虽然他大哥武功在武林中屈指可数,但光说是逃,他有自信逃的出去。
再一个,他大哥自从他装疯数年后变得一向溺爱他,实在不行忍着恶心撒娇躲过这一遭,过后再等那狗屁江湖骗子出了薛家庄一剑宰了也行。
但他没想到狗屁江湖骗子嘴里一套一套的,真把他家好不容易抓住一线希望的大哥给忽悠进去了,不算这次,他拢共见到大哥三面,每一次都被对方的铁石心肠堵了回来。
薛衣人铁了心豁出去让他喝药,薛笑人就算气得七窍生烟,手头拿着个疯子人设也天然没理。
他刚打飞看守的手下准备逃跑,结果就被好死不死来护着那个江湖骗子的,他自己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杀手——拦住了。
从停顿处就可以感受到薛笑人被气成什么样。
他快气炸了肺,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一点红已经在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出了手,对方剑招中能看出些许薛笑人招式的影子,在薛衣人那边已经漏了马脚,薛笑人干脆不装了摊牌了,忍着呕吐欲望死死盯着应容许——不管怎么样,先弄死那个王八羔子再说!!
王八羔子武功不入流,自己来拦住薛衣人,一点红宰他跟宰小鸡仔没区别,赤手空拳都不费劲儿,至于那圈儿手下……不足为虑。
接到命令的一点红就像被那一巴掌劈傻了似的,捂着胸口一动不动。
薛笑人怒目一瞪,阴森森道:“我说,给我杀了他。”
“放肆!”薛衣人抖着嘴唇,“你说杀谁?”
摸爬滚打建立起薛家庄,他也不是傻的,当下明白过来薛笑人是在装疯。
薛笑人不理他:“给我杀了——”
“……等会儿。”应容许一脸菜色,先看看一点红,又看向薛笑人,最后看回去,“一点红,我记得你不是青衣楼的杀手。”
一点红唇色发白,也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因为首领身份掉马带来的冲击,下意识喃喃:“……不是。”
“一点红,中原一点红?”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对方姓名的薛衣人倏地出声。
他脸色更难看了:“天下要价最高,出手最狠,最有信用的杀手,中原一点红。”
一点红没有回答,但在这种时候,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能理所当然的去指使这样一个杀手的人会是谁?已知他的雇主是被剑指着那位的情况下,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一点红手握了又松,他没有了武器,但徒手搏杀区区一只应容许还是很容易的,哪怕有薛衣人在从中阻拦。
他仿佛被禁锢住了,一杆天秤轰隆落在他面前,天秤一端是救过他命的应容许,另一端是培养他让他不至于在成长起来前就饿死街头的首领。
一点红站起来,脊背挺得笔直,头却微微垂着,凌乱的发丝挡住他的表情。
他在应容许的注视下踏出一步。
“抱歉。”
被前一秒还在保护自己的人气机锁定的感觉很不美好,这种不舒服不仅是神经反馈,也来自于心底。应容许扯扯嘴角,挂上惯常的笑容:“道歉就不必了,能理解,况且……”
薛笑人:“动手!”
他同样攻上,缠住薛衣人,不需要久,只需要应容许被一点红杀掉,或者用他那飘忽的轻功逃跑时被他截杀……
两根手指奇异的出现在前方。
它们出现的突兀,牢牢夹住剑尖,不算上乘的长剑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嗡鸣。
应容许轻功全开,闪身到一点红背后,这段时间他看过太多医书,照猫画虎也能点上印象中的穴道。
他一手搭在一点红身上,把话说全:“……况且,我还不一定死呢。”
那边两兄弟外加一个援军乒乒乓乓打了起来,两道红影纷飞交错,其中一道想跑,退路也被薛衣人尽数阻隔,双拳难敌四手,拿下薛笑人是早晚的事。
应容许“啧”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儿……合着我是来端你老大老巢来了。”
还带着人家得力手下一起来……
一点红被他制住,喉咙滚了滚,滚出一道闷音:“杀了我吧。”
“我早就说了你该改改张嘴闭嘴杀杀杀的毛病,至少在我这改改。”应容许教育道。
他观察片刻,那边战况激烈且逐渐一边倒,薛笑人除非也身负一个金手指系统,不然给他插成六翼大天使也难飞,就不再看那边。
应容许也不给一点红解开穴道,就这么搭着人家,配着叮叮当当稀里哗啦间或薛衣人质问动静的背景音,闲聊。
“你刚才是真准备要来宰我啊?”
也就是被葵花点穴手咻咻了,不然一点红能把脑袋再埋下去点,说话的语气倒是没什么波澜:“杀手自应该听命于首领。”
不近人情到很符合他职业的对外刻板印象。
但算上赶路,应容许拢共和这位仁兄待在一起三四天,一点红也没他模样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近人情。
一点红当惯了杀手被雇佣,还是第一次作为保镖护卫被雇佣,最初勉强依照曾经蹲点见过的护卫行动模式来守在应容许门外随时警戒。应容许眼睛一睁就能看见一坨人影站在门外,差点以为来索命的,好言相劝才把人按到对方自己房间里。
他习惯了有人陪聊,干巴养伤的时候闲得无聊就把一点红敲过来闲聊,后者每次出现都绷着个凉飕飕的脸,然后又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还很有服务精神时不时回个话音,让雇主显得不那么独角戏。
一点红的选择无可厚非,打个比方,这就比如在制度森严的公司上班欺上瞒下接了个私活,然后公司给你分配的下一个指标和私活冲突,两边只能选一个,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会选关系着身家性命的顶头老板……
应容许咋了下舌,唾弃了一把已经开始在心里给对方开脱的自己。
这一声大概被旁边的人误会了含义,头顶挂着眼熟内伤图标的男人脸又冷了点。
“杀了也不至于,你好歹废了我那么多药才灌回来的呢——按照我一贯的做派,你接下来大概要进牢里吃糠野菜了。”应容许故意说道。
一点红还是那副无喜无悲的态度:“好。”
他好像个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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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容许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那边战局已经结束了,薛笑人毫无意外的被生擒,那把剑节节碎裂掉在地上。
他正在按照传统反派套路剖析心理路程,声音越来越大,把应容许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
“……不管我做得多好,人们只会看到你,看到薛衣人的弟弟!”
薛衣人嘴唇发白:“那你就培养了一群杀手,做这种勾当?!你也可以去江湖上闯出自己的名声!薛家庄也足够有钱让你出去闯荡,而不是借由杀手行当来肆意敛财!”
“敛财?”薛笑人似笑非笑,“我不在乎钱。”
嚯,好耳熟的凡尔赛言论。可见凡尔赛古今通用。
陆小凤想到了霍休,那个富甲一方的第一富豪,同时也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一个爱钱爱到守着巨额财富也不肯怎么花销,还要继续敛财;一个不在意金钱,唯独沉浸在生杀予夺的快感中。
陆小凤问道:“你又为何要在此之前杀应容许?”
应容许竖起耳朵。
他和这个杀手组织唯一的交集就是穿越之初救了一点红一条命,穿越这段时间除了青衣楼外也没地方去结仇,他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谁叫他是个江湖上传得神之又神的神医。”薛笑人一听那个名字眼睛就发红,“偏偏又确实有几分本事,治好过疯病!”
要不是确有其事,薛家庄也不会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去找他。
应容许张了张口,低低“靠”了一声。
还真有这事儿。
他药堂刚开起来的那两天,赚的三两银子里就包括了一贴驱散混乱debuff药物的药钱,包括后来给前任倒霉郎中收拾烂摊子,他也遇到了两个顶着可驱散debuff的疯子。
薛笑人知道他有点本事,再加上江湖上怎么夸张怎么传,真把他当个对手了,怕他戳破自己装疯卖傻的事情,再加上他们在客栈里看似对答如流实则鸡同鸭讲的一段对话……
真是……百因必有果。
但报应落在谁头上还不一定呢。
“我本以为这小子知道了我的身份。”薛笑人道,“他本该走不出薛家庄!”
“那你错了,”应容许假笑道,“我不但会出去,还会在泼你一身提神醒脑汤之后再走出去!”
薛笑人刚有下落趋势的血压再度上涨,陆小凤连忙打断施法:“你既然怀疑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还会放任他进来?”
薛笑人冷笑:“谁会相信一个疯子是杀手组织的首领呢?”
还有一点薛笑人没有说,但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能猜出来。
薛衣人闭了闭眼,他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哑声道:“更何况那个疯子是你。”
以薛衣人对他的爱护,就算应容许在认出对方后当场指认……薛衣人很大可能也会为他担下来。
事实上,要不是应容许以如此方式揭开对方的伪装,薛衣人都会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这可能就是有恃无恐。
应容许看着这对兄弟,意兴阑珊。
白眼狼永远喂不熟,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对方啃食自己血肉之前,远远的离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