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小贵妃》
7. 害羞
天色微亮,寝殿里还剩几盏烛灯未灭,九桃鎏金小香炉里安神的沉水香袅袅。
明婳站在朱漆檀木嵌钿螺妆台前,由晴云整理着衣裙,从铜镜里瞥见帝王撩开水晶白玉珠帘进来,忙上前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谢重渊上前将小娘子给扶了起来,眉心微蹙,沉声道:“昨日不是和你说了,往后私下里不必拘这些虚礼。”
“是,臣妾日后定当谨记,”谢重渊一靠近,明婳便想起两人昨夜之事,她小脸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卷翘的羽睫,不敢和他对视,嗓音清甜,轻笑道:“陛下来得正好,早膳刚送来呢。”
谢重渊凤眸微动,先细细查看了小娘子淡粉的嘴唇和俏丽的眼尾,确认没有看到昨夜红肿的痕迹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想到昨夜的鲁莽失礼,谢重渊的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温声问:“昨夜可用了李有福送去的药?脸上还疼吗?”
明婳小脑袋点点又摇摇,小脸微红,抬起水汪汪的杏眸望向谢重渊,羞赧道:“本来就不疼的,昨夜用了陛下送来的伤药,现下更是没事了。”
谢重渊看小娘子好似一点都没因昨夜之事厌恶他害怕他,忐忑不安的心松了下来。
方才过来的这一路,他心里居然很荒诞地在担忧害怕,一会儿见到小娘子害怕他或是厌恶他的神情。
他似松了一口气般,轻轻颔首道:“那就好,昨夜都是我思虑不周,太过鲁莽了,日后若是有委屈的地方,尽可说与我,我会尊重你的意愿,别怕。”
“臣妾多谢陛下垂爱。”明婳仰脸看着谢重渊,轻笑着解释道:“陛下也莫要因此心怀愧疚,陛下待臣妾很好,臣妾不怪陛下的。”
说罢,她看了一眼已经布上丰盛早膳的黄花梨雕花食案,弯唇娇笑道:“我们快些坐下用早膳吧,再说下去,怕是要耽误陛下去处理政务了,臣妾一会儿也要去给太后娘娘敬茶请安,不好叫长辈久等的。”
没想到小娘子还这般善解人意,谢重渊看着她娇艳如花的笑靥,薄唇弯起好看弧度,到食案边掀了袍子落座。
“今日不必早朝,也耽误不了什么事,一会儿我也和你去给母后请安,母后也不爱讲这些虚礼,且她很喜欢你,迟一些她也不会怪罪我们的,莫担心。”
“陛下也太会哄人了,太后娘娘都没见过臣妾呢,且今日是臣妾头一回去敬茶请安,总不好失了礼数的。”明婳脸红红在谢重渊对面落座,羞赧地看了谢重渊一眼。
谢重渊看着一脸不好意思的小娘子,温声笑道:“我可没有哄骗贵妃,母后早闻贵妃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名,她最是喜欢漂亮可爱的小娘子,一会儿她亲眼见到贵妃是如何天姿国色,娇柔似水的,怕是要留你在延福宫陪她说上一日的话。”
明婳自小就生得白白糯糯,玉雪可爱,去到哪里都有人夸是个小美人坯子,在各种各样的赞美中长大,对于这样的夸奖,她往日都是习以为常的。
可此时平日里那些习以为常的赞美现在从谢重渊口中说出来,明婳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小脸如火烧般,垂眸羞窘道:“那些都是旁人夸张之词,陛下莫要取笑臣妾。”
谢重渊看着小娘子害羞带怯的娇靥,目光灼灼,深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笑意:“我觉得不是夸张之词,贵妃的姿色当得上全天下的赞美之词。”
他自诩心如止水,不是贪恋美色之人,那些下臣从前为让他纳小娘子入宫,拉拢明家为己用,将小娘子的容貌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好似全天下的男子都应该为之倾倒,他十分嗤之以鼻。
可想到昨夜从来没有过的情不自禁,和那般失态狼狈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那些下臣原来并不是夸大其词,他也是为小娘子的容色倾倒的。
明婳听谢重渊这般直白地夸赞自己,心里暗暗有些小得意,她抬眸对上谢重渊灼热的目光,小脸红成了熟透的虾子,娇声道:“陛下可真是要羞煞臣妾了,哪里有那么夸张......”
“贵妃好像很容易害羞,”谢重渊发现小娘子脸皮好像很薄,和他总是没说几句话雪白的小脸就染上了粉色,不过他觉得她这样倒是十分可爱,他很喜欢。
他看着小娘子的娇嫩的粉颊,有些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捏一捏,但想到昨夜小娘子那般害怕自己的靠近,还是强忍了下来。
他虽喜欢小娘子这般娇羞可爱的样子,但也不忍她如此羞窘,声音又柔和了几分,“贵妃若是害羞我便不说了,用早膳吧。”
他素日那双锐利的凤眸里此刻含着几分温润的笑意,给小娘子的白瓷碗里夹了两只蟹粉灌汤包和一只齑菜肉饼。
想起昨日小娘子好似爱好甜口,他再欲去给她夹几只红糖芝麻饼时,被她出声制止。
明婳皱着小脸,苦恼道:“够啦!够啦!陛下若是再添,臣妾该吃不完浪费掉啦!”
“真是小猫儿食量。”想起小娘子衣裙下那纤薄雪白的腰腹,谢重渊怕给人撑坏了,倒是没再似昨日晚膳那般让她多吃些。
明婳看谢重渊没再给她添了,感激地朝他弯唇笑了笑,随后执起玉箸扎了一只蟹黄灌汤包起来尝,也不再似昨日那般谨慎拘谨。
谢重渊看小娘子吃得那般津津有味,也胃口大开,将明婳吃不下的朝食都吃完,随后两人同驾去了太后的延福宫。
延福宫是历朝太后的居所,在皇城的位置虽不偏僻,但里面十分清静,廊下和庭院中值守或走动的宫婢宫监都不多。
殿宇庭院也与别处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不同,装饰布局处处都透着古朴和淡雅。
庭院中和花圃里种的也不是名贵的花卉树木,而是一些时下的蔬菜瓜果和果树,很有一番别样的野趣,明婳看着很是新奇。
明婳与谢重渊并肩进了正殿,便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绛紫银线绣莲瓣纹宫装,头梳圆髻,有些斑白的鬓边簪着一对素雅的瑞鹤腾云纹银钗,看着约莫有五十余岁,生得慈眉善目,笑吟吟望着他们进来的妇人。
徐太后虽也是上京自小养尊处优的望族嫡女,但成亲后便随先黔西王去了黔西封地,在黔西生活了快三十年。
黔西是贫瘠穷苦的不毛之地,百姓们大多穷困潦倒,是以黔西王府不似别处的王府那般有丰厚的食邑。
徐太后与先黔西王伉俪情深,为人又宅心仁厚,贤良淑德,为改善封地百姓的生活,和培养封地的军队,时常和当地的百姓一起耕种劳作。
如今的徐太后虽已贵为太后,可穿着打扮和吃穿用度上仍旧习惯简朴,是以看着比在上京里养尊处优多年的同龄贵妇显得老态些,但也因此看起来很慈祥亲和。
明婳虽也早就听闻徐太后是个最和善不过之人,但自古儿媳大多是要在婆婆面前站规矩的,更何况如今她的婆婆还是至尊的太后,来延福宫这一路,她还是有些忐忑紧张的。
此刻亲眼看到徐太后这般慈眉善目,平易近人,还对她笑得十分亲和,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看到身旁的帝王向徐太后行礼请安后,她也跪下行了大礼,俯首恭敬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好孩子,快起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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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徐太后眉眼带笑看着地上娇娇柔柔的小娘子,越看越满意,忙示意身旁的兰芝去将人扶起来。
昨夜帝王没有要贵妃侍寝,而是在漪兰殿的东配殿里宿了一夜的消息不胫而走。
徐太后晨起后,听闻两人昨夜竟然没有圆房,唉声叹气,早膳都没用几口,心里暗骂了谢重渊混账东西许久。
直到听闻下面的宫人来报,说帝王现在正陪着贵妃来一同向她请安,她心里的忧愁才消散不少,喜出望外在正殿里恭候着。
“谢太后娘娘。”明婳谢礼后才由兰芝扶起,随后接过身旁宫女送上来的茶,双手捧到徐太后面前,跪下将茶奉上,恭敬道:“太后娘娘请用茶。”
“好,”徐太后笑吟吟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随后忙将小娘子扶了起来,让小娘子在她座下的小圆凳上落座。
她拉着明婳的手,笑得眯眼道:“哀家既喝了你的茶,那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往后和皇帝一样,叫哀家母后就好。”
明婳能感受到徐太后对自己的喜欢,她看着她期待的目光,淡笑着轻声应下:“是,母后......”
“欸!”徐太后满脸欢喜地应下来,“早就听闻贵妃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今得一见真容,传闻果然不假,皇帝能娶到贵妃这样的佳人,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明婳一脸羞赧地低头,“母后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陛下英明神武,是臣妾有福气才对......”
“你这孩子过谦了,”徐太后看着小娘子一脸娇羞地夸自家儿子,又看到自家儿子落座后那双眼睛就没移开过小娘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忙示意身旁的兰芝让宫女们将她早早准备好的见面礼都拿出来,又将手上的那对上好的羊脂玉镯退下,给小娘子戴上。
“这是哀家母家传女的玉镯,哀家没有女儿,如今便当作是给你的见礼了,”说罢她又看了一眼宫女们捧出来的,十来个大小不一的锦盒,调笑道:“还有这些番邦和各州府上贡的首饰和绸缎,哀家一个老婆子,用也是糟蹋了,就一直攒在库房里,如今正好拿出来,配你这样的佳人!”
“母后端庄典雅,淑惠大方,只有这样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您呢,但母后一片心意,臣妾也不该辞,只是这些首饰和绸缎便罢了,这对玉镯贵重,且又是传家之物,给了臣妾,怕是不合规矩......”
明婳知晓这手镯意义不一般,按理来说应是日后的皇后才配得的,虽说听闻帝王曾言往后后宫只有她一人,但即便如此,她也只是个贵妃而已,接了怕是会僭越。
想到此处,她忙转头向在下首落座的谢重渊投去询问的目光。
被自家母亲冷落在一旁喝茶的谢重渊看到小娘子不知所措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声笑道:“我早说了母后她很喜欢你,如今这对玉镯也应该是传给你的,安心收下,莫要推辞。”
在一旁伺候的宫人听闻帝王此言,心下皆是暗叹,看来这往后的后宫之主,定是这位贵妃娘娘无疑了。
“那臣妾就谢过母后垂爱了。”明婳得到了谢重渊的准许,才放下心来,随后起身福身谢礼。
徐太后被小娘子的小甜嘴哄得笑得合不拢嘴,又看着两人这一来一回地眉来眼去着,心里更加欢喜,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他这不解风情,平日里只知道带兵打仗和处理政务的儿子何时有过这般温柔的神情?
那声音温和得,生怕吓到人家小娘子般。
想来昨夜没圆房,怕是另有隐情。
她这传家玉镯送对人了!
8. 荣宠
延福宫一上晌都欢声笑语的。
徐太后越看明婳这娇柔可爱的小娘子越是喜欢,还留了两人陪她用午膳。
等明婳和谢重渊在延福宫陪徐太后用过午膳出来,已经是日头高照的午后了。
今日一早,两人是一起坐着龙辇来的。
明婳在谢重渊欲扶着她进龙辇时,止住了脚步,弯唇轻笑着推辞。
“陛下不必送臣妾啦,漪兰殿和政事堂好像不顺路,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好耽误陛下去处理政务的,延福宫离漪兰殿也不远,臣妾走回去便可。”
听李有福和她献殷勤道,今日一早,帝王原是想去处理昨日堆积的奏疏的,是她请他过去一道用早膳,帝王才改了主意,陪她一同来了延福宫。
想来是体贴她初次和太后请安的紧张。
明婳早闻帝王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她知道帝王为陪她去和太后请安,放下了朝政,心里像是抹了一层蜜般。
她虽有时候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娘子,但在大事上还是很识大体的,这会儿也不愿再耽误了帝王的政事。
谢重渊见小娘子如此体贴他,凤眸染上淡淡的笑意,他将小娘子按到了龙辇里坐好,温声道:“这里离政事堂也不远,我走着去也耽误不了什么,轿辇给你坐。”
龙辇是帝王的车驾,见龙辇有如见帝王亲临,谁人遇上了,都是要跪下行跪拜帝王的大礼的。
明婳闻言,立马坐立不安起来,她如何能如此僭越,让帝王走着,自己却独自坐在龙辇上,受众人行跪拜帝王的大礼?
“陛下贵为天子,如何能让陛下为臣妾如此屈尊,理应由臣妾体恤陛下才是,且臣妾今日一早和陛下同乘已经是僭越了,现在再一人独乘龙辇,怕是更加的不合规矩了。”
说着,明婳赶忙要起来,神情紧张,借口道:“臣妾还没进过几回宫呢,这宫里处处都风景如画,如今臣妾正好走走,看看这宫里的景致,这龙辇还是给陛下坐吧。”
四月午后的日头已经带着些许热气,谢重渊看小娘子从延福宫才出来这一小会儿,那张莹白如雪的娇靥就被晒得红扑扑的,他眉心不禁微微蹙起。
“日头渐大,你身娇体弱的,若是想去看这宫里的景致,坐着轿辇也更方便些,我行军打仗多年,走这一会儿不算什么,你我如今是夫妻一体,我能坐得,你自然也能坐得,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僭越不僭越的。”
说罢,他将紧张不安的小娘子按回了龙辇里去,温声道:“你昨日受了惊吓,今日天还未亮,又起来去给母后请安,和母后说了这一上晌的话也该累了,坐着轿辇快些回去好好歇一歇,别病了。”
不知是因为‘夫妻一体’几个字,还是因为帝王此刻温柔似水地关心着她,明婳绯红的小脸涨红到耳根,推辞不成,只好点了点头。
她垂下水汪汪的杏眸,一脸羞赧道:“陛下也是,回政事堂后,先午睡一会儿,再处理政务吧,不要太辛苦了。”
“好,若有什么事,可差宫人去政事堂寻我,”谢重渊看小娘子这般温柔小意,目光灼灼,心里竟滋生出一丝荒唐的想法,想跟着小娘子一同回漪兰殿去。
明婳受宠若惊,也不敢太过招摇真的去逛宫里的景致,只吩咐人直接送她回漪兰殿去。
路上遇见龙辇的宫人跪下参拜时,偷偷瞥见龙辇之上端坐着的人居然是贵妃,纷纷惊讶不已。
今日一早,阖宫上下不是都在传,贵妃娘娘不得帝王宠爱,昨夜根本就没有侍寝吗?
怎么今日一早还能得陛下亲自陪着一同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如今还能独自坐着帝王的龙辇在这宫中行走。
这哪里是不得宠爱,这分明是荣宠万千!
明婳不知这宫里的流言蜚语又从一早的她不得帝王宠爱,又变成了现在的荣宠万千。
她在辅国公府时,每日用过午膳后都有小憩一会儿的习惯,这两日她也是真的有些累到了,回到漪兰殿后,她立马进了寝殿,想去更衣小憩。
谁知她刚在西窗下的软榻上落座,才喝了一口小宫女送上来的青梅饮解燥热,还没来得及去卸钗环,便有宫女进来通传,说陆太后差人送了贺礼来给她。
陆太后是先帝的皇后,谢重渊登基后善待先帝的一众后妃,将先帝的一众后妃都迁去了北苑荣养着。
为以示尊敬,谢重渊也让宫里的人都称这些后妃一句太后或者太妃,但因谢重渊是太宗一脉,并非是过继到先帝名下才登基的,待百年之后,先帝这些后妃仍旧是以先帝后妃的身份下葬,生前不做册封。
明婳入宫前,赵雪兰和明远特意和她说过宫里这位陆太后是个怎样的厉害角色。
陆太后是成国公府的嫡女,陆家虽出身庶民,祖辈并无卓越的战功和政绩,但祖上对高祖曾有过救命之恩,在开国时受封了伯爵的爵位。
后来陆家族中的子弟虽不大成器,人丁也不兴旺,但靠着在本朝出过五位皇后和七位贵妃,在真宗时也得封了国公的爵位。
陆太后也自小就被成国公府当成皇后来培养,自幼时学的便是后宫的生存之术,性子也十分骄矜要强。
她城府极深,手腕谋算不输男子,先帝庸碌无能,她在背后把持着朝政多年,在先帝病危后又与多位宗室王相互勾结,意图拥护为她所用之人为帝。
如今谢重渊登基,一切虽已经看似尘埃落定,但以她的性子,一定是不会甘于就这样在北苑等死的,况且朝中也还有许多在背地里只听命于他的老臣。
谢重渊对这位陆太后也是颇为忌惮的。
辅国公府与成国公府素来没什么交情,如今她一进宫,这位陆太后却立马派人送了贺礼来,无非是想通过她来拉拢辅国公府,或离间辅国公府与帝王之间的关系。
入宫前她爹爹和阿娘告知她这些,便是不想她卷入这些斗争,当了旁人的棋子,如今帝王和徐太后对她真心相待,她更是不可能会接受陆太后对她的示好。
明婳慢悠悠地抿了两口青梅饮,才朝那个进来禀报的宫女声音淡淡,吩咐道:“那你就替本宫谢过陆太后的好意吧。”为了避嫌,她连身边亲近的晴云和暖雪都没派出去接待。
将人打发走后,明婳才去妆台前由晴云和暖雪卸了钗环妆发,换了一身舒服的寝衣去了屏风后的卧榻上小憩。
与此同时,陆太后派来之人刚走,在政事堂处理朝政的帝王也知晓了陆太后往漪兰殿送东西之事。
谢重渊身边的龙影卫荆善回禀道:“贵妃娘娘并未接见,只派了一个小宫女便将陆太后派来之人给打发了,陛下可要让卑职盯着些贵妃娘娘和陆太后之间的联系?”
龙影卫是一支神出鬼没,专门护卫谢重渊和替谢重渊打探各方消息的暗卫队,只听命于谢重渊,不受朝堂管辖。
坐在紫檀木雕花翘头案上的谢重渊合上一本批阅好的奏折,声音淡淡道:“不必,继续盯着北苑那边的动静便可。”
且不论辅国公府如今已是显赫至极,无需参与朝堂上党派的纷争,如今和小娘子相处不过短短两日,他也不难看出,小娘子是个被家里宠爱得心思十分天真纯净之人。
明婳这一小憩,直接沉沉地睡到了太阳将要落山的时辰,梳洗穿戴好后,已经是可以传晚膳的时候了。
肚子控制不住咕咕叫了几声,明婳察觉出饿意,脑中满是平日里爱吃菜和糕点,她立马说了几道自己想吃的菜和糕点还有饮子,让暖雪去司膳司传膳。
司膳司今日晌午便接到了帝王的口谕,往后送去贵妃娘娘那里的东西,务必要做得精细可口,食材也要精挑细选,不能糊弄。
是以今夜司膳司送来的晚膳比之昨夜的更加让人垂涎欲滴,明婳看着一道道精致可口御菜,胃口大开,雨露均沾,每一道都伸筷子去尝了一些,进得很香。
但晴云和暖雪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时不时望着门外,像是在等着什么人,连明婳叫她们吃食案上她们素日喜爱的芙蓉酥和酸梅饮都摇头说不吃。
明婳吃满足之后,放下手中的玉箸,接过暖雪递上来的巾帕擦了擦嘴,随后抬眸看着两人愁眉不展的小脸,纳闷道:“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呀?”
“娘娘,这都天黑了,都没有陛下要来漪兰殿的消息,陛下今夜怕是不会来了,您都不着急吗?”晴云往门外看了一眼,焦心道。
虽说如今帝王看着也是很喜欢她们家娘子的,但若是往后帝王因着尊重她们娘子,都不怎么主动来漪兰殿了,这两人还怎么慢慢熟悉呀。
这日久天长的,两人这两日相处出来的那点感情,怕是要很快消失殆尽,帝王若不是个长情的,又有政事缠身,怕是很快就能将她们娘子抛诸脑后。
暖雪也是一脸愁容,着急道:“若是陛下往后都不来了,娘娘该怎么办?”
“陛下政务繁忙,哪会日日都来?若是陛下日日都来,你家娘子该被朝堂上那些酸儒的言官骂妖妃惑主啦!”
明婳看着她们两人轻笑道:“好啦,那碟芙蓉酥和那壶酸梅饮是你们爱吃的,我特意点了给你们吃的,都留着给你们呢,快吃吧,别替我瞎着急了。”
她也知道这两人都是为了她好,希望她和帝王能早些相知相许,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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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鸣,有一段美满的姻缘。
可这两日帝王虽对她是事事体贴入微,且在她面前屈尊降贵,没有半分帝王的架子,她对帝王也是颇有好感,有些喜欢的,但两人才认识不过两日而已。
如今的帝王对她来说,总归还只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与他相处时,她还是会有些紧张和不自在的。
今夜他没有来漪兰殿,可是让她松了好大一口气,想起昨夜的羞窘,若是他今夜来,她还真不知要如何与他相处。
明婳原也以为谢重渊忙于朝政,那夜她那般拒绝了他,他虽没有动怒,但贵为天子想来也是有几分骄傲的。
她想,往后若是她不主动,帝王应是不会放下身段,主动来漪兰殿找她了。
她正感慨着往后就这样,独自在漪兰殿里过着入宫前畅想的逍遥自在养尊处优的小日子也好。
可谁知翌日晌午,帝王却派了李有福身边的干儿子李顺安来通传,说他一会儿要来漪兰殿陪她用午膳。
明婳虽不期待谢重渊来漪兰殿,但不知为何,听闻来人通传他要来和她用午膳时,她心里隐隐有些雀跃的欢喜,立马欢欢喜喜地着人去准备午膳了。
太阳高照,天渐渐热了起来。
寝殿外的小池塘里荷叶浮水,池岸边上绿柳成荫,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
明婳让小厨房做了几道清淡的菜肴,配了一壶放了些许碎冰的酸梅汤摆到了小池塘边的重檐亭里。
明婳看着与她对坐的谢重渊,弯着粉唇轻笑道:“臣妾想着陛下看了一早上的奏疏,心下定是烦闷不已,是以臣妾让人将午膳摆到了这里,陛下坐在此处,是否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谢重渊看着笑得灵动娇俏的小娘子,处理了一上晌繁冗政务的烦躁早就烟消云散到了天边,他薄唇微勾,笑道:“贵妃蕙质兰心,此处微风阵阵清爽宜人,确是比在富丽堂皇的殿宇内舒服自在地多。”
“为了答谢贵妃的心意,我也有东西要给贵妃看,”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笺递到小娘子手上,和让身后的李有福将手里捧着的黑檀木雕花方盒送到明婳眼前。
明婳接过信笺只看了一眼,立马就认出了上面的字迹,她漆黑的杏眸变得亮晶晶的,望着谢重渊满脸惊喜地娇声道:“是我大哥哥的信!”
谢重渊看小娘子笑得眉眼弯弯,心中也跟着欢喜,他轻笑道:“你大哥哥在西北也知晓你入了宫,这是他随着战报一同送来给你的家书让我代为转交,还有盒子里的物件也是他从西北送来给你的礼物,快打开看看吧。”
明婳不用打开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大哥哥每回外出都会给她送回来或带回来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玩意。
她先打开信笺看了起来,里面满是大哥哥对她的嘱咐和关心,她突然就被勾起了想家的情绪,明明才入宫三日,可她却觉得已经离开家里大半辈子了,眼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
谢重渊看着心口有些闷闷的,慌忙过去坐在小娘子身旁,用袖子去给她擦干眼泪,轻声哄道:“别哭,你大哥哥这次传来的战报是捷报,他已经击退了那些来犯的鞑靼人,很快就能回朝和你相见了。”
“陛下说的可是真的?”明婳闻言,果然止住了眼泪,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抽抽噎噎问。
谢重渊温声哄道:“天子一言九鼎,我还会哄骗你一个小娘子不成,若是实在想你大哥哥,你便也给他写一封家书,我让人一同随着旨意给你送去西北。”
“好!臣妾想写一封家书告诉大哥哥,让他不要担心臣妾,臣妾在宫里很好,”明婳抬袖擦了擦眼泪,对着谢重渊甜甜一笑道:“谢谢陛下,陛下你真好!”
谢重渊看着乖乖软软的小娘子对他露出这般娇俏的笑容,心里莫名觉得十分满足,他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笑道:“可以,写好之后差人送来政事堂便可,快些用膳吧。”
他给小娘子的碗里夹了两只甜口的糯米红豆汤丸子,温声问:“司膳司如今送来的菜肴还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还是不喜欢,我再命人按照你的胃口去寻些新的御厨。”
明婳也察觉到,这两顿的菜肴和糕点好像都比前日刚入宫那时精致了许多。
谢重渊此言一出,她立马猜到,原来因为是帝王特意去吩咐过的原因,心下更加甜丝丝的。
她杏眸亮晶晶地看着谢重渊,“不用,这样就很好啦,臣妾很喜欢的,陛下诸事缠身政务繁忙,不用这些小事都替臣妾废心啦。”
随后她扎起谢重渊给她夹的那只糯米红豆汤丸子,笑盈盈地望着谢重渊吃了起来。
9. 熟稔
四月末,漪兰殿寝殿外的小池塘里,满池嫩绿的荷叶渐渐出水冒尖。
自那日之后,谢重渊每日晌午都从政事堂去漪兰殿陪明婳用午膳,但每日都是只用了午膳便走,并未留宿过漪兰殿。
宫里一时流言纷纷,众人都猜不透帝王这是何意,有人觉得帝王心里是不喜贵妃的,不过是碍于贵妃背后的辅国公府才给贵妃几分颜面。
但在政事堂和紫宸殿伺候的宫人却是知道帝王每次从漪兰殿用了午膳回来都是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心情大好的。
就连这段时日,凡是午后进政事堂和帝王商议朝堂之事的大臣都比平日少挨骂了不少。
更是有去漪兰殿送东西的小宫女曾亲眼瞧见过,帝王一脸柔情地给贵妃娘娘剥虾,哄着贵妃娘娘吃下,两人瞧着恩爱得紧呢。
若是只是为给辅国公府颜面,哪里需要帝王屈尊降贵,做到这个份上。
宫里众说纷纭,但人人都知晓帝王和徐太后的雷霆手段,这对母子平日虽待人宽和,但若有人敢触及底线,坏了规矩,也是没好果子吃的。
是以这各种各样的流言自然没人敢在明面上说出来,传到明婳的耳边。
明婳这半个月来,每日都和谢重渊一道用午膳,随着两人相处渐渐多了起来,她也渐渐和谢重渊熟悉,没了一开始相处的紧张和不自在。
现在每日的午膳时分,漪兰殿寝殿外小池塘边的重檐亭下,两人总是有说有笑的。
谢重渊知晓,小娘子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和他相处时紧张害怕和不自在,大概是因为他不仅是高高在上,掌着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还有现在的他对她来说,还只是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陌生男子。
陪伴妻子是为人夫的责任,他每日来陪小娘子用午膳,便是想让两人多相处一些,让小娘子不那么紧张害怕他。
一开始他只是为着心中的责任,但后来他发现,每日和小娘子一道用午膳时,看着她娇俏灵动的笑靥,听着她声音软软带着些娇羞和他说话,好似能解他看了一上晌折子的烦闷。
他越来越喜欢和小娘子相处,渐渐还和小娘子相谈甚欢,给小娘子说了不少从前他在黔西时的过往,偶尔还和小娘子说些他从前在战场上和朝堂之事。
明婳长这么大还未出过上京,听谢重渊说起黔西的过往,听起来很是听得津津有味。
她虽一直不大关心朝堂之事,但她出身大齐的鼎盛世家,自小耳濡目染这朝中各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谢重渊和她说起朝堂之事她也能很有分寸地应对。
明婳日日都在宫里,每日午膳时和谢重渊说的虽都只是一些诸如今日司膳司送来的哪道糕点好吃,或是今日作了一幅画,看了什么有趣的话本子这样的日常琐事。
但谢重渊回回都认真听着,偶尔也会附和几句或者是问上几句,脸上也从没出现过不耐之色。
知晓小娘子知书达理,平日爱里写字和作画,还将今年上贡的上好澄泥砚和徽墨全都送来了漪兰殿供明婳使用。
晴云和暖雪瞧着帝王日日都来陪自家娘子用午膳,自家娘子和帝王也是越来越亲密,两人日日似是都有说不完的话,心中的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徐太后虽听闻自家那个只知道处理政务的儿子如今日日都会空出午膳的时辰去陪人家小娘子用午膳,但她可迟迟没有听闻两人圆房的消息,在一旁着急焦心得不行。
是日,徐太后亲自下厨,在延福宫的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下晌,准备了丰盛的晚膳,让谢重渊带着小娘子来和她一道用晚膳。
日渐西斜,金乌西坠。
谢重渊近日政务繁忙,也许久没陪徐太后用晚膳了,晚膳时分便放下了手中的政务,去了漪兰殿接小娘子一道往徐太后的延福宫去。
两人刚进延福宫穿过游廊,便闻到了一股十分鲜美的菜肴馨香。
“好香呀,臣妾闻着这味道,都要流口水了呢!母后的手艺一定比司膳司里的厨子还要好!看来臣妾今晚可以大饱口福啦!”
明婳说着,莹白秀挺的小鼻子也跟着动了动,小狗似的,十分可爱得紧。
谢重渊偏头看向身旁的小娘子,凤眸带着宠溺的笑意,“那一会儿贵妃就多吃一些,每回都小奶猫似的食量,这些日子还一日吃得比一日少,若是日后辅国公瞧见贵妃,怕是以为我在宫里怠慢了贵妃呢。”
天气渐热,明婳这些日子每日都让小厨房变着法给她做各种各样的冰镇甜饮子,一日吃能吃上好几碗。
小娘子胃口小,到了正经用膳的时候自然就没有什么肚子吃了,日日都是才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和谢重渊叽叽喳喳说着话,微圆的可爱小脸也露出了些下巴尖。
明婳看着谢重渊像是要把她溺进去般温柔似水的眼神,小脸红红,垂眸小声道:“天渐渐热了,臣妾每每到了夏日都会苦夏,比平日吃得少些的。”
“贵妃可真是娇气,真真是一朵冷不得也热不得的娇花。”
虽是看似是在责怪的话语,但谢重渊语气里却满是宠溺,仿佛十分甘之如饴养着这朵娇花,还隐隐有些得意,这朵娇花如今是自己在养的意味。
“陛下怎么又拿臣妾来取笑了,”明婳小脸飞红,垂下了小脑袋,羞恼地跺了跺穿着鞋头嵌着东珠的云锦绣鞋的小脚。
徐太后命人将晚膳布在了主殿庭院中的菊花轩里,远远瞧见两人郎才女貌,一个脸上笑得柔情似水,一个羞答答垂着头,她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之间现在看着比前些日子一起来延福宫给她请安时还要亲密熟稔,看来今夜在她的安排下定能顺利圆房了。
徐太后朝两人调笑道:“皇帝和贵妃在那里避着我老婆子在说些什么呢,快些过来用晚膳,也说给我老婆子听一听。”
一旁伺候的宫人听闻徐太后的揶揄,皆是低头掩嘴轻笑。
谢重渊和明婳闻言看过去,神色皆有些不自在地往前面徐太后所在的菊花轩里去。
徐太后操劳惯了,如今虽贵为太后,但也时常动手做饭给谢重渊吃,延福宫庭院里种的蔬菜和果树,便都是她闲来无聊时,打发时间种的。
谢重渊原以为她母后今夜不过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孤单了,便做了些菜要他们两个孩子来陪一陪他。
这些日子他日日都挤出时间去漪兰殿和小娘子相处,这小半个月倒是没怎么来延福宫陪他母后用晚膳了。
谢重渊心里突然生出些许愧疚之意,可当他走近看到食案上摆的全是乌鸡海参汤和人参鹿肉汤还有鹿茸乌鸡汤等大补的菜色时,心中的愧疚之意立马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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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后今夜这是变着法儿的让他和小娘子圆房呢,这一顿晚膳下来,今夜他怕是得泡上一夜的冰水了,幸好现在是天气渐热了。
谢重渊看了一眼食案上的菜色,又气又无奈地看了爱瞎操心的自家母后一眼。
徐太后仿佛没看到自家儿子的眼神,笑呵呵地拉着小娘子在自己身旁落座,“快坐下来尝尝母后的手艺怎么样,这些菜都是母后在宫里闲来无事自己种的,方才现摘现炒的,新鲜着呢!”
“好香呀!”明婳根本不知这些菜肴的作用和徐太后的用意,只傻傻地觉得闻着就胃口大开,惊喜得眉眼弯弯,惊叹道:“母后的手艺真好!色香味俱全,御厨都比不过呢,臣妾一会儿在母后这要多用两碗饭了。”
“这孩子,小嘴真是甜,”徐太后笑得眼角的纹路都深了一些,给小娘子盛了一碗鲜美的鹿茸乌鸡汤,“觉得香就赶紧动筷子尝尝看多吃些,在母后这里不用拘束,像在自己家一样就好。”
“谢谢母后,臣妾自己来便好,”明婳赶紧受宠若惊地接过徐太后手上的白瓷汤碗尝了一口,杏眸亮晶晶地夸道:“太好吃啦,很鲜美呢!”
“你若喜欢吃,以后就常来母后这里,想吃什么母后都做给你吃,你这小身板瞧着比刚进宫时还要瘦了些,可要多吃些才好呢。”
说罢,徐太后又给谢重渊盛了一碗人参鹿肉汤,笑眯眯道:“皇帝日日操劳国事,也是要多喝一些补补身子呢......”
“儿臣可谢谢母后一片苦心。”谢重渊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了自家母后递过来的汤碗。
徐太后接着又对谢重渊语重心长道:“国事虽要紧,但家事也是不能忽略的,从前你孤身一人便罢了,如今你也算有了家室,还日日都自己宿在政事堂或者紫宸殿,也太不像话了些!”
“贵妃这样娇弱的小娘子,你也不多陪陪她,关心关心她,辅国公若是知晓你这样冷落他的宝贝女儿,怕是要跟你急。”
“母后您不要这样怪陛下,陛下很关心臣妾,对臣妾很好的,他政务繁忙,却每日都来陪臣妾用午膳,臣妾这样就很知足啦,况且臣妾身为妃妾,理应是臣妾多关心陛下才是,母后要怪就怪臣妾吧,别怪陛下。”
明婳听出了徐太后这是将两人没有圆房之事全都怪到了谢重渊头上,但事实上不愿意圆房的是她,她不忍看到谢重渊被责怪。
谢重渊看着小娘子这般着急地为他出头辩解,薄唇微微勾起,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满是温柔的神色。
他也没有去辩驳徐太后的责怪,只神色淡淡,一脸无奈地轻声应下,“是,母后教训得是,儿臣知罪。”
徐太后看小娘子如此着急护短的样子,心中也十分欢喜,她笑着安慰道:“贵妃这般善解人意,母后可舍不得怪罪,皇帝这些年一直带兵打仗,连小娘子的手都没摸过,有些不知道疼人,让你这孩子受委屈了。”
说罢,她又转头看着谢重渊,绷着脸,佯装严厉道:“皇帝既知罪了,那今夜就别回政事堂看折子了,用了晚膳送贵妃回漪兰殿,好好陪陪贵妃吧,折子是没有看完的时候的。”
“好,儿臣都依母后所言。”谢重渊无奈只好应下。
横竖今夜用了这顿大补的晚膳,想来他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处理政务了。
10. 失落
月华如水,清辉满地。
微凉的晚风拂过,漪兰殿庭院中小池塘平静的水面皱起阵阵涟漪。
谢重渊送小娘子回来,在寝殿前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便止住了脚步。
“天色不早了,回去早些睡下,今夜母后有令,我得在贵妃的东配殿借宿一晚了,明日一早,我们再一道用早膳。”
明婳仰起小脸望着在月色下,面容丰神俊朗,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的帝王,皱着两道弯月似的黛眉,愧疚道:“抱歉,陛下,都是因为臣妾,臣妾害得您被母后责怪了。”
“无碍,莫担心,母后也并非是真的责怪于我,我这般年纪身边才有了你,她只不过是在替我担心着急罢了。”
谢重渊薄唇边溢着浅浅的笑,带着磁性的沉沉嗓音含着几分促狭的意味,“更何况,贵妃这样护短,方才替我在母后面前说了那样多的好话,就不要因此心怀愧疚了。”
想起素日乖巧娇柔的小娘子方才那样着急地在母后面前替他辩驳维护他,谢重渊心里十分熨帖。
明婳羞答答地低垂着小脑袋,将飞上两朵红晕的娇丽小脸藏在朦胧的月色下,结结巴巴道:“臣、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要、要不......要不今夜陛下就宿在主殿里,别去东配殿了,这么长时日了,臣、臣妾应该是准备好了......”
她知道,谢重渊每日都来漪兰殿陪她用午膳,是在给她机会和时日,让她慢慢适应她现在的身份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明婳回想着这些日子和谢重渊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声音小小说完,便大着胆子,颤巍巍伸过自己的小手,去牵着那用银线绣着腾龙纹的暗紫衣袖下的宽厚大掌。
随后她缓缓抬起了头,一双如含秋水的盈盈杏眸含羞带怯地望向谢重渊月色下目光灼灼的凤眸。
小娘子软绵绵的玉手主动贴进自己掌心的那一瞬,谢重渊身躯微动,仿佛有一片轻盈的羽毛从心上轻轻滑过,带着丝丝难耐的痒意。
他下意识贪恋地回握住了小娘子细腻如玉的小手,感受着手上的冰肌玉骨,蓦地想起那夜小娘子温香艳玉的姣好身段。
谢重渊一双凤眸在夜色下灼热似火,他望着小娘子水光潋滟勾起他心中涟漪的杏眸,喉结滚动,哑声问:“贵妃当真准备好了吗?”
“我、我......臣妾......”明婳望着谢重渊灼热的眼神,又想起那夜他似化成一只猛兽,要将她吃拆入腹的样子,心中顿生迟疑,卷翘的羽睫慌乱地扑闪扑闪的,移开了目光,说不出话来。
谢重渊看小娘子又变得畏缩,心中不知为何,顿时划过一瞬失落。
也是,想来今夜是因他被母后所逼,她不忍看他被责怪才如此说的。
想到此缘由,谢重渊心中的那股破土而出的渴望顿时烟消云散。
理智回笼,他有些唾弃自己色迷心窍。
谢重渊松开了小娘子的手,薄唇微勾,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温声安抚道:“贵妃不必勉强,我说过,我们来日方长,慢慢来,母后那边我会去和她解释清楚的,不要觉得愧疚或者有压力。”
“陛下,对不起......”明婳泄气地垂下了脑袋,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没事,不要再说这几个字了,贵妃若是再说,我可才是要真的生气了,”谢重渊淡笑着轻轻拍了拍小娘子纤细的肩。
随后,他又朝着明婳身后的晴云和暖雪吩咐道:“天色不早了,快带你们娘娘进屋伺候她梳洗,让她快些歇下。”
月明星稀,灯影绰约。
明婳闲暇无事时,爱将日常作于画上。
漪兰殿富丽堂皇,庭院里景致优美,明婳近些日子都在画漪兰殿里的景致。
她去净室沐浴出来后,便去了那张黄花梨雕花翘头案后,继续画起了近些日子还未完成的画作。
可今日落笔后她总是不满意,坏了好几张昂贵的画卷,心中烦闷不已。
看着桌案上那套谢重渊差人给她送来的上好的澄泥砚,明婳脑中满是方才谢重渊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陛下睡下了吗?”明婳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画笔,在身后那张黄花梨圈椅上坐下,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声音闷闷道。
暖雪给明婳手边送去一盏沏出来晾了一会儿的雪芽茶,回禀道:“婢子方才出去给娘娘拿茶点时,瞧见东配殿的灯还亮着,估摸着还未睡下。”
给明婳收着画卷,整理着画笔的晴云在一旁悠悠道:“娘娘前几日不是说要改一改漪兰殿里的陈设布局吗?这几日,婢子命人先将主殿和东西配殿都先打扫了一遍。”
“前日婢子带着宫人去打扫东配殿里时发现,东配殿里的被褥不是很厚呢,且东配殿的寝殿挨着后面小花园的湖,里面潮气很重,被褥有些潮湿,陛下操劳国事辛劳,在东配殿怕是睡不好呢。”
“你方才怎么不差人去给陛下换一床新的被褥?”明婳闻言,面露一丝着急。
晴云无辜解释道:“娘娘说要重新布置殿里,这殿里的许多东西,婢子让人都送去浣衣局洗了,如今除了给娘娘的主殿里备有备用的被褥,再没多的了。”
暖雪意会晴云的意图,轻笑道:“不如婢子还是替娘娘去东配殿里请陛下过来主殿安置吧,这样娘娘不用挂心陛下,陛下今夜也能睡得好些。”
明婳看着两人挤眉弄眼的,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两个丫头是在合起伙来哄着她和帝王同房呢。
她羞恼地瞪着两人,将手中的绣帕朝两人甩去,气得直跺小脚道:“好哇,你们两个吃里爬外的,竟合起伙来,想把你们娘子送入虎口,往后几日用膳时,可没有你们的爱吃的芙蓉酥了!”
两人急忙告饶,晴云面露不解道:“这些日子,婢子们瞧着,娘娘和陛下日日都有说不完的话,感情也是越来越好的,娘娘为何还是不愿意和陛下圆房?且还这般夸张地说成是入虎口?”
明婳又想起那夜谢重渊的样子,自己可不就是那准备入口的待宰的小羔羊嘛。
她小脸涨红,低下头支支吾吾,一脸羞赧道:“哎呀,总之,总之是我还未准备好,你们莫要再问我了,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好好好,我们不问了,”晴云看着自家主子这般羞恼,也不敢再问了,只劝道:“这些日子,婢子们瞧着陛下待娘娘是极好的,娘娘可莫要辜负了陛下待您的心呀!”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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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谢重渊待她可谓是事事体贴,十分照顾她的感受,对她规矩守礼,从没强迫过她任何事情。
明婳漆黑的眸子转了转,抿唇寻思了一会儿,朝晴云吩咐道:“你从我这里拿床新的被褥和拿些我日常用的安神的沉水香送去东配殿给陛下吧。”
东配殿虽临湖,但如今快入夏了,不至于还泛潮,顶多湿气重,晴云和暖雪虽然说的夸张了些,但东配殿确实比不上主殿舒服,她还是心有不忍的。
夜黑风高,东配殿里的灯还亮着。
今夜徐太后特意准备的那一大桌子的汤膳十分滋补。
谢重渊回漪兰殿的路上便觉得身上异常燥热,只不过因着小娘子在身旁,便一直强忍着身上的异样罢了。
进了东配殿后,他立马吩咐了今夜值守的李顺安去给他准备冰水沐浴,今夜又在冰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看到小娘子差人给他送来的安神香和新的被褥,他今夜暗藏在心底的那一丝失落立马消失殆尽。
谢重渊从前行军打仗时往地上一趟都能睡着,如今对于床榻被褥的要求是干净就行。
但他今夜十分例外的不嫌弃麻烦,让人去换上小娘子差人送来的被褥和点上安神的沉水香才睡。
殿内只剩下一盏幽暗的烛灯照明,谢重渊拥着小娘子送来的锦被,心下十分有一股没来由的满足。
可渐渐的,谢重渊却发现,这床被褥满是熟悉的清甜香气,他细细想了想,似是和小娘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娘子莫不是将自己的被褥给他送来了?
这般想着,他身上那股才压下不久的燥热似乎又如干柴遇烈火般,被这股清甜的香气勾了出来。
谢重渊这会儿置身在满是小娘子清甜香气的被褥下也渐渐失去了理智,脑中只有那个一颦一笑都顾盼神飞的小娘子。
他贪恋地嗅着锦被上的气息,抓着锦被没一会儿便将锦被洇湿一大片痕迹。
谢重渊理智回笼后,突然觉得,这个小娘子就是上天专门派来治他的,如今仅仅是一丝香气,都能乱了他的心神。
今夜他母后的补汤用料十足,如今闻着那张锦被有如饮鸠止渴。
看着被他弄脏的被褥,谢重渊坐起来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轻叹一声,随后唤了李顺安进来拿去清洗,再好生送回漪兰殿,再给他备冷水沐浴。
可谁知他刚在浴桶里坐下不久,殿外却隐隐传来一阵嘈杂声。
“外面发生了何事?”谢重渊蹙眉道。
李顺安出去没一会儿,便立马进来躬身回禀道:“回禀陛下,好像是贵妃娘娘的身体有恙,主殿那边的宫女们在忙前忙后伺候着。”
“什么?”谢重渊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着急之色,立马起身,拿起黑檀木衣架子上的寝衣披上,沉声问:“可请太医来瞧了?”
“贵妃娘娘好像没让去请太医。”李顺安忙又躬身回禀道。
谢重渊闻言,眉心皱得更加紧了,声音沉沉吩咐道:“你快些去太医院里请李太医前来漪兰殿给贵妃看诊,要快。”
说罢他系好寝衣,大步出了净室。
被留在原地的李顺安心下惊讶,李太医那可是专给帝王号脉的太医。
11. 月事
更深露重,庭院中廊庑上的六角宫灯在夜风中打着璇儿。
廊下几个端着铜盆面巾,从寝殿里出来的小宫女们瞧见帝王仅着一件玄色寝衣,连领口都未拢好,大步流星地朝寝殿走来,忙红着脸低头默默退到一旁避让。
听闻帝王素来从容不迫,沉着冷静,在朝堂上无论是多棘手的政事都能镇定自若。
没想到如今贵妃娘娘不过是身子微恙,便能让他这般着急失态,仪容都不顾了。
几人偷偷瞥着风流倜傥的帝王急匆匆往寝殿里去的身影,心下纷纷羡慕不已。
谢重渊一脸焦急之色,他瞥眼瞧见从寝殿里出来的宫女们手里端着的水和巾帕上隐隐有些血色,心下微沉,加快了脚步,行色匆匆穿过游廊,进了灯火通明的寝殿。
小娘子娇娇柔柔的,又娇气得很,平日里用膳时,自己不小心咬到舌头,都能红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疼得瘪着嘴,委屈屈巴巴上半日。
如今见了这么多血,怕是难受得很。
他撩开珠帘走进里间,绕过那扇紫檀木绣芙蓉六扇屏风,便见小娘子在床榻上裹着团花锦被,皱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捧着一碗汤药在痛苦地喝着。
看着平日里娇俏灵动的小娘子现在这般虚弱无力,面青唇白,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将人给吹走的样子,谢重渊心里突然一慌。
他快步上前道:“贵妃这是怎么了?”
“夜深了,陛下您怎么还未歇下?”明婳看到谢重渊进来,放下手中的姜汤,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仰起小脸看着身形高大,笼罩在自己身前的谢重渊,声音十分虚弱地问。
谢重渊细细查看着小娘子全身上下,但奈何小娘子全身裹着锦被,他只能看到小娘子苍白的小脸,面上的担忧焦急又浓了几分。
“往常这时候我也没睡下,方才听闻这边的动静,知道你身子有恙便过来瞧瞧,你身子是哪里不舒服?可是伤着哪里了?脸色这般苍白,怎么也不差人去请太医?”
明婳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忽然浮现一丝酡红,她垂下羽睫,眼神躲闪道:“臣妾身子无大碍,不过是些寻常的小毛病罢了,每个月总会准时来犯几日的,没想到倒是惊扰了陛下安睡。”
谢重渊看小娘子两道似弯月的黛眉紧紧蹙在一起,似乎是在忍着疼痛,洁白的额头上还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也都被打湿了,不知难挨了多久。
他在床榻边坐下,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小娘子细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声音不自觉又轻柔了几分:“不要同我如此客气,若是难受便不要说话了,我方才命人去请了太医,估摸着很快就会来了。”
“臣妾的侍女给臣妾熬了些往常发病时的汤药,臣妾一会儿喝完,今夜忍一忍,明日就会好了的,夜深了,还是不要兴师动众请太医过来了,陛下您政务繁忙,明日还要早朝,也回去早些歇下吧,不必记挂臣妾。”
谁知方说罢,明婳便感觉下腹一阵隐隐的绞痛袭来,她捂着下腹疼得直冒冷汗,脑袋晕呼呼的,还有些想吐又吐不出来,随后突然两眼一黑,身子摇摇晃晃,紧紧咬着粉唇,难受得流下了两行清泪。
谢重渊看着小娘子小身板摇摇晃晃,险些晕过去,忙将人搂进怀里。
他凤眸染上厉色,朝在一旁侯着的晴云和暖雪厉声问:“贵妃到底是怎么了?朕方才过来时,瞧见那些宫人端出去的水和巾帕都是染着血的,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为什么不去请太医?”
进宫这么久,晴云和暖雪还是第一次见到帝王雷霆之怒的样子,那眼神和气势,和传闻中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样子一般无二,仿佛下一刻便能将她们处死。
这些日子见惯了帝王对自家娘子温柔体贴的样子,她们便以为外面对帝王那些传言不过都是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帝王是在自家娘子面前才会收起传闻中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一面。
两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立马扑通跪了下去,一时间害怕得竟然双双都说不出话来。
明婳趴在帝王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眩晕的小脑袋渐渐回过神来,她抬手攀上谢重渊的胸膛,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襟,声音弱弱道:
“陛下不要斥责她们,臣妾只是来月事时的寻常腹痛罢了,从前也有过这般情况,也是喝些姜汤,忍上一日便好了,便是看大夫也是这法子,是以才没让她们去请太医。”
说到最后,明婳苍白的小脸慢慢浮上一丝红粉,她羞赧地下意识埋头。
谢重渊寝衣的领子本就微微敞着,方才被她一拽,更是显露无疑,明婳意识到自己的脸正直接贴着他的结实的胸膛时,她觉得她刚刚应该直接晕死过去,苍白的小脸‘唰’地就热辣辣的红到了耳根。
按往常来说,她的月事应该还有四五日才会来的,不知为何这个月提前了,还这样疼痛难忍,如今还被谢重渊撞上,真是羞死人了。
谢重渊听完小娘子的解释,冷峻的面容也闪过一丝薄红,示意跪着的晴云和暖雪起来。
他知道这两个宫女不仅是她的陪嫁侍女还与她情同姐妹,平日里她待两人极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会真的罚两人。
随后,谢重渊清了清嗓子,带着些哄人的意味,抬手轻轻拍了拍怀中小娘子的背,“那也是要让太医过来瞧瞧的,方才都要疼得晕过去了,怎能这般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谢重渊想起小娘子方才的话,端起几案上那碗姜汤舀了一勺,给小娘子嘴边喂去,“这姜汤你喝了能舒服一点是吗?”他进来时小娘子也是捧着这汤药在喝。
明婳点了点小脑袋,也身上也疼得实在没力气推脱了,檀口微张,小奶猫儿似的趴在谢重渊怀里,由他一口一口喂着喝下。
李太医是专门给帝王看诊的御医,为了让人无法知晓帝王身体的状况,平日里别说给旁人看诊,就是外人都不能怎么见。
听李顺安来传帝王的旨意,让他去漪兰殿给近日新册封的那位贵妃娘娘看诊时,他便心中讶然,这旨意莫不是传错了。
来到漪兰殿看到平日喜怒无常,狠辣无情的帝王竟然柔情似水地抱着小娘子在喂药,更是震惊得膛目结舌一瞬。
这位贵妃娘娘连帝王都这般屈尊降贵地伺候着,那他这位御用太医也自是能用得的,随后赶紧上前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谢重渊刚好喂小娘子用完姜汤,他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接过晴云送上来的帕子,给小娘子擦了擦嘴角,声音淡淡道:“平身,快过来给贵妃诊脉吧。”
“谢陛下,”李太医忙起身,低着头不敢乱看,拿着医箱上前,给明婳搭脉。
随后他捋着花白的山羊胡,思忖须臾,最后躬身回禀道:“贵妃应是近日多食了寒凉之物,体内寒气淤积,有些气血不足,今夜又突然用了大补之物,催得月事提前,是以才会腹痛难忍,一会儿用些温热的红糖姜汤,或可稍得缓解,忍一忍,待过了今夜应就能好了。”
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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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仍旧是很苍白,毫无生气的样子,平日灵动娇俏的双眸也红通通的,委屈巴巴地趴在自己怀里流着清泪,哼哼唧唧地说着好疼,谢重渊听在耳里,心像是被人拽在手里揉捏一般。
他脸色一沉,没能压下心中的烦躁,厉声道:“废物!什么叫忍一忍,过了今夜应就能好,朕大半夜让你来此,是为听你说这些废话的吗?若是今晚不能缓解贵妃的难耐,这太医院你也不必留了!”
李太医闻言,心里暗苦,时人都认为女子月事污秽,医药典籍少有如何医治女子月事腹痛的,这世间哪个女子月事腹痛,不是这样熬过来的?
但帝王如今大发雷霆,他也不敢将心中这番话道出来,为保住官位,他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策。
他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这辈子所翻阅过的医书,最后硬着头皮回禀道:“臣想起,臣曾翻阅过一本关于妇人病理的药籍,上面记载有一套按摩穴位的手法,或可缓解贵妃娘娘身上的难耐,臣将手法和穴位写画出来,贵妃娘娘可一试。”
谢重渊轻轻拍着怀中咬着粉唇,在极力忍耐着的小娘子的背安抚着,脸色越发阴沉,冷声道:“那还不快些去!”
李太医看着帝王越发不耐,慌忙去案几上快速将那手法和穴位写出呈上,紧张道:“按着上面这手法按,应能缓解。”
谢重渊原想亲自替小娘子按,但接过李太医递上的纸张后,看到上面所写的穴位都是在腰腹之下的位置。
想到小娘子是个脸皮薄又好面子的,只好让李太医退到屏风后面候着,让小娘子在床榻上睡好,让晴云来按着上面的手法按。
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明婳感觉小腹上的疼痛并未能缓解,谢重渊还坐在床榻边一直看着她,她又疼又羞得难以启齿,委屈极了。
“没感觉好一点吗?”谢重渊摸了摸小娘子冰冰凉凉的手。
明婳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摇了摇头。
谢重渊当即变了神色,凤眸微眯,冷眼看着屏风后的李太医,“你这法子,莫不是为了保你的官位,哄骗朕的?”
李太医惶恐道:“微臣岂敢,”为保住小命,他脑中想得飞快,又道:“许是宫女的力气小,力道过轻了,可再用些力试试看。”
“婳婳,失礼了,”谢重渊闻言,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觉得自己亲自来才放心,他抬手示意让晴云退了下去,自己坐近,按着上面的穴位和手法,往小娘子纤细的腰腹按去。
谢重渊温热粗粝的大掌按了一会儿,明婳便察觉一直隐隐坠痛的小腹好了许多,一直紧蹙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看着小娘子不再疼得哼哼唧唧了,小脸也有了些血色,谢重渊才让李太医离开。
夜色沉沉,几案上的烛灯烧得只剩一半。
明婳渐渐没再察觉到小腹的坠痛,她抬头看着一脸认真一直给他按着下腹的谢重渊,羞赧道:“陛下,臣妾觉得好多了,按了这么久您的手该累了,夜已深了,您还是快些回去歇下吧。”
谢重渊想起小娘子方才吓人的脸色,不由分说道:“要按久一些,不然还是会疼的,我今夜陪着你,等你舒服睡下再说。”
谢重渊也知晓若是再不去睡,该耽误明日一早的早朝了,可看着小娘子这般虚弱痛苦的样子,他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放心不下。
明婳劝说不成,感受着身下那双有力的大掌时重时轻地在腰腹上按下,她小脸滚烫得不行,只好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了自己涨红的小脸,装死。
12. 动容
破晓时分,天色微亮。
窗外鸟叫虫鸣,叽叽喳喳扰人清梦。
卧榻旁的檀木几案上,点着沉水香的青白玉雕饕餮三足香炉袅袅冒着几缕残烟。
床榻上的明婳将那张娇丽的小脸埋在雪缎芙蓉软枕里,蜷着团花锦被,睡得十分酣甜。
听闻窗外的吵嚷,小娘子不耐烦地皱了皱黛眉,哼哼唧唧两声,幽幽转醒,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明婳穿着一身干爽的粉白寝衣,领口睡得微微敞开,隐隐能看见里头半露的雪团,一头乌黑发亮的墨发如瀑披散,慵懒地坐起身来揉了揉双眼。
看见身上换过了一身寝衣,明婳想不起来昨夜是怎么睡去的,只记得谢重渊一直守在卧榻前给她揉着小腹,也不知昨夜他是何时离开的。
她掀开身上的团花锦被,正想去拉鲛纱帐前的铃铛唤人进来,没想到却瞥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正躺在西窗下,平日她午后小憩的那张黄花梨雕花美人榻上。
明婳吓得檀口微张,抱着锦被缩回卧榻里去,险些叫出声来,待看清那张熟睡的俊脸正是昨夜一直守在她床前的谢重渊时,才松了一口气,拍拍小胸脯,镇定下来。
谢重渊身形高大,手长腿长,躺在那张美人榻上十分局促,小腿都是踏在地上的,只虚虚躺在上面,身上连张薄被都没有。
如今的天气虽一日一日地热了起来,但夜里和晨间还是有些寒凉的,这样睡一夜定是会着凉,明婳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阵泛酸。
她抱着自己身上那张团花锦被下床,连绣鞋都忘了穿,赤足噔噔走了过去,给美人榻上的谢重渊盖上。
正在熟睡的谢重渊睡颜沉静,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看着比白日里那个气宇轩昂,龙表凤姿的帝王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亲和,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那日谢重渊来接她入宫,两人初相见,明婳是第一眼便喜欢他棱角分明,神采奕奕的英俊容貌的。
但进宫后这些时日虽日日都与他相见,可她还从未有机会能仔细瞧他这张俊脸,看着谢重渊睡得很熟,明婳忍不住偷偷弯腰凑近,细细端详起来。
他鼻梁高挺,眉目英气,肤色虽不似上京里那些娇生惯养,面如傅粉的世家郎君们那般白皙,是带着阳刚气的浅浅小麦色,但恰恰衬得他深邃的面容很有英雄气概。
尤其是现在他下巴处冒出的那一圈浅浅的青色小胡茬,像是有一股吸引力在引诱着她伸手去触摸一般。
明婳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凑近伸手上去,轻轻用指腹摸了摸,触感刺刺痒痒的,像是长了爪子挠进她心里一般。
随后她又发现,他的睫毛根根分明,浓黑修长十分精致,想起平日里他那双黑润如墨的好看凤眸,她又忍不住抬手描摹了上去。
这时,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白玉水晶珠帘噼啪响动,明婳慌得像是做坏事被发现的孩童般惊慌,吓得立马站好转身背着方才偷摸谢重渊的手。
晴云和暖雪听闻殿内的响动,以为两人是起了,忙命候着的小宫女们端着盥洗的物件跟着她们进去,看到自家娘子慌乱的神色和躺在美人榻上的帝王时,两人脸上均是一愣。
明婳定了定神色,看到两人欲上前,身后还跟着几个伺候盥洗的小宫女,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走出来小声道:“别出声,陛下还未醒,本宫今日去另一边的暖阁里梳洗,让陛下多睡一会儿。”
谢重渊睡得这样熟,她想他昨夜定是很晚才睡下的,瞧这天色,现在离早朝的时辰约莫也还有小半个时辰,明婳想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再叫醒他。
明婳让一行人轻手轻脚地跟着她去了主殿另一边的暖阁。
盥洗过后,晴云上前伺候明婳更衣时发现自家主子连鞋都没穿,忙让人去取来:“晨起天还凉,娘娘怎么连鞋都不穿?现在小腹可还疼?当心又受寒,陛下可要心疼了。”
明婳踩进晴云放下的那双织锦绣鞋,摇摇头,抿唇笑道:“不疼啦,陛下昨夜是何时睡去的?你们怎么不劝他回东配殿去歇下?就让他那样睡在美人榻上?”
暖雪扶着明婳去轩窗下的紫檀木雕花妆台前梳妆,调笑道:“娘娘您可莫要怪婢子们不劝着陛下了,实在是陛下担心您,根本不理会婢子们的相劝。”
上前给明婳梳头的晴云笑着解释道:“昨夜娘娘虽在陛下的揉按下很快睡过去了,可只要陛下一停下来,娘娘您便蹙着眉,嘴里哼哼唧唧地喊着疼。”
“婢子们也劝了陛下早些去歇息,让婢子们来代劳便好,可是陛下怕婢子们力道轻,根本不放心交由婢子们来,后来夜深了,陛下便下令让婢子们都下去了,昨夜陛下为了能让娘娘您能安睡,怕是给娘娘揉按了一整夜也未可知呢!”
近日那些说帝王待她们娘娘好不过是因着背后辅国公府的权势之言,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可昨夜帝王听闻她们娘娘身子有恙,穿着一身寝衣便赶来了,脸上担忧的神情可不假。
若是因着辅国公府的权势,昨夜帝王让只给他一人看诊的李太医亲自来诊脉,在外人看来便是天大的荣宠了,何须帝王自己屈尊降贵,不顾翌日一早的早朝,守着她们娘娘一夜?
进宫这些日子,帝王各种温柔体贴,若说只是为了给辅国府脸面,可昨夜看着帝王为了她们娘娘大发雷霆,又是亲自喂药又是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们娘娘一夜的,这分明是上了心。
她们这下是真的放心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知道也该安心了。
明婳听闻谢重渊昨夜一直在照顾着她,心里一阵动容。
想起谢重渊为了尊重她,就那样在那张窄小的美人榻上睡了一夜,明婳心里有一块地方似是软软地陷了进去。
她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垂眸轻声道:“陛下他待我是真的很好,除了爹爹阿娘和哥哥们还从未有谁这般照顾我呢......”
暖雪给明婳挑了一支碧玉银步摇配今日那套水绿宫装,笑着附和道:“是呀,陛下待娘娘可上心了呢,昨夜为了娘娘那般着急上火,进宫这么久,婢子还是第一回见陛下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晴云回想起昨夜帝王质问她们两人时的神情,心有余悸道:“这些日子陛下在娘娘面前都是温声细语的,原以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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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个性情温和之人,现在看来,怕是对着你娘娘才会性情温和呢。”
明婳闻言,关心道:“昨夜你们两人可是被吓着了?”想起昨夜谢重渊那般疾言厉色地质问两人,她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有些害怕的。
晴云摇摇头,抿嘴笑道:“没有,婢子们知道,娘娘是不会让陛下责罚我们的。”
“是呀,陛下这样关心娘娘,婢子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暖雪附和道。
“往后也是,只要有我在,便不会让你们两个有事的,”明婳从铜镜里看着两人轻声安慰着,随后抿唇娇笑道:“快些给我梳妆吧,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会儿,该去叫陛下起来上早朝啦。”
天光大亮,细碎的阳光透过西窗洒进寝殿内的美人榻上。
明婳从暖阁梳妆好过来,谢重渊已经醒来由宫人伺候着盥洗过,正准备换朝服了。
谢重渊方才醒来时看见身上盖的锦被,又听闻小娘子为不吵醒他,特意去了另一边的暖阁梳洗,心里一阵熨帖。
他看着小娘子进来,忙问道:“小腹可还疼吗?”
“不疼啦,昨夜多亏了陛下呢,”明婳弯唇一笑,快步上前道:“让臣妾来伺候陛下更衣吧。”
“这种事由宫人来伺候就行,你身子现在还虚弱着,再回去睡一会儿。”谢重渊看着小娘子还有些苍白的小脸,温声道。
明婳不由分说,上前抢过李顺安手里的龙袍,脸红红小声道:“臣妾已经没事啦,陛下您昨夜不眠不休地照顾着臣妾,臣妾心里十分感谢,现在也让臣妾来照顾一回您吧,更何况这也是臣妾身为妾妃的本分……”
“好,那便由贵妃来,”看小娘子这般固执,谢重渊只好笑着应下,展开了双手等着小娘子温柔小意的服侍。
明婳得了准许,脸上笑靥如花,可等她举着龙袍想往谢重渊身上穿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
谢重渊身形高大,她在女娘中虽也算是身材高挑的小娘子,但也才不过堪堪只到他的胸口而已。
她便是掂着脚也根本够不着,方才那般执着,没想到现在闹了笑话。
明婳举着那件龙袍闹了个大红脸,她咬着粉唇一瞬,小声道:“陛下您弯一下腰,臣妾够不着......”
谢重渊看着小娘子羞窘的样子,唇边带着淡淡下笑意,对着小娘子弯下了腰,注视着她灵动的杏眸,揶揄道:“贵妃日后可要多吃些,才能长个儿。”
明婳看着谢重渊弯腰朝她凑近的俊脸,突然心怦怦乱跳,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赶紧后退了一步,移开目光,心慌意乱道:“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长个儿了......”
她赶紧给谢重渊披上了那件玄色绣金线龙袍,随后又拿过一旁的玄色金腰带,红着脸环上他的腰给他系上。
他的腰腹劲瘦有力,怀中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明婳不禁想到昨夜她趴在他胸膛时贴着的那冰冰凉凉结实有力的胸肌,小脸儿更加红了。
谢重渊看着小娘子这般温柔小意地为他穿衣,闻着她靠近时,比那床锦被还要好闻浓烈的甜香,心里也十分受用。
13. 没辙
今日早膳是漪兰殿里的小厨房做的。
明婳在食案边落座后,看着摆在她眼前的姜汁红糖糯米丸子和姜丝甜酒鸡蛋羹,黛眉微微蹙起。
闻着那股扑鼻而来的浓郁姜味,她一脸嫌弃地皱起小脸,对着眼前的晴云吩咐到:“怎么今日本宫的早膳和陛下的不一样,还每一道都有姜呀,快些去给本宫换了,换成和陛下一样的。”
明婳生平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苦辣辣的姜了,昨夜是疼得没法儿了,她才迫不得已,喝捏着鼻子灌姜汤的。
谢重渊面前摆的早膳是两屉冒着热气的蟹黄灌汤包和一碟子酥软焦香的油酥饺还有几张香气四溢的肉糜蒸饼。
昨夜她虽在延福宫吃得很撑,但后来夜里来月事小腹疼痛难耐,疼得她将晚膳全给吐出来了,接着又灌了许多姜汤,现在嘴里没滋没味的,她看着谢重渊面前香气扑鼻,汤汁饱满的灌汤包就垂涎欲滴。
伺候着明婳洗手的晴云轻声解释道:“回禀娘娘,昨夜李太医道,娘娘您因这些日子用多了冰饮子,身体里有寒气淤积,往后的膳食要多用些温补的食材慢慢调理。”
暖雪给明婳盛了几只姜汁红糖糯米丸子到她手边的白瓷碗里,轻笑着温声哄道:“昨夜婢子们特意请教过李太医了,姜性温热,解表散寒,平日膳食里多放些姜,是最好最快能去除娘娘体内的寒气的,娘娘您忍一忍,用上一段日子,下一回来月事就不必像昨夜那样遭罪了。”
明婳将眼前的白瓷碗推远了一些,娇声吩咐道:“不要,不要,本宫的身子已经无大碍了,昨夜灌了那样多的姜汤,本宫现在闻着它们都要吐啦,快些去给本宫换了!”
明婳自幼被全家娇宠,任性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晴云和暖雪自是知晓自家娘子是有多难劝的,两人相视一眼,轻叹一声,正欲叫宫人去给明婳换过早膳。
这时,从里间出来在对面落座的谢重渊见状,拧紧眉心,冷着脸声音沉沉道:“不要胡闹,良药苦口,既是有益于你身子的,再难喝也要忍着喝下,不若下回还是要遭罪。”
谢重渊想到小娘子昨夜娇弱无力,面色面色苍白,像只可怜兮兮的病弱小猫儿般趴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脸上的神色不自觉凝重起来。
他不怒自威,在刀光剑影,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厮杀多年,如今又身居至尊高位,掌管着天下臣民的生杀大权,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不可违逆的气息。
如今不过脸色稍稍一沉,便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听着谢重渊冷冰冰的命令,明婳转头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吓得檀口微张,愣了一瞬,接着缩了缩身子,水润的杏眸怯怯地看了谢重渊一眼,声音小小应下:“是......”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手边的白瓷勺,低头皱着眉,委屈得瘪了瘪嘴,强忍着那扑鼻难闻的姜味,舀了一只姜汁红糖糯米丸子十分嫌弃地咬了一口。
这些时日,谢重渊和她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的,明婳还从未听过他这样冷言冷语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语气和她说话,她自小众星捧月,从未有人对她这般凶过。
虽知晓谢重渊话里也有关心的意思,但听着他凶巴巴的语气,和看着他冷酷的神情,明婳又害怕又委屈。
太凶了,和这些日子对她温柔体贴的谢重渊简直判若两人。
谢重渊看小娘子被吓得像只受惊畏缩的小猫儿,也察觉自己语气好似重了些,心中一阵懊悔,忙温声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并非是在责怪你。”
明婳听闻谢重渊的解释抬头,一脸可怜兮兮,眼眶微微发红,内心忐忑,鼓起勇气小声道:“那陛下往后能不要对臣妾这么凶吗?臣妾害怕陛下这样凶臣妾......”
谢重渊算是知晓他册封的这位小贵妃到底是有多娇气了,身子弱不禁风就算了,如今说话不过是比平日里严肃了些,便算是凶她了。
若是让小娘子瞧见他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质问那群朝臣或是在战场手刃敌军的样子,怕是要被吓哭。
他从前最是厌烦这样娇气的女子,觉得麻烦得很,但现在看着小娘子眼眶泛红,漆黑水润的杏眸里满是委屈和害怕,他的心里没有厌烦只有怜惜和懊恼自己。
“并非是在凶你,只是想让你听话用了药膳。”谢重渊看小娘子委屈巴巴的样子,心软下来,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
“若贵妃实在不喜欢这姜味,就将早膳换了吧,我晚些命李太医再写几道没有姜的药膳送来,只是这冰饮子,最近这些日子是一定没有了。”
明婳虽有些委屈害怕谢重渊方才对她的冷脸,但她还是记着,昨夜是谢重渊为她请了他御用的李太医来为他看诊,又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一夜的。
这会儿听着谢重渊温声软语地和她解释哄着她,她心里立马便原谅了谢重渊方才那样凶巴巴地和她说话。
听闻不用吃眼前这讨厌姜膳,明婳那张愁苦委屈的小脸更是立马舒展开来,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十分乖巧道:“好,只要不用吃这讨厌的姜,臣妾什么都能答应!”
在一旁以为日后终于有人能治住自家任性的娘子的晴云和暖雪,看着自家娘子不过是眼眶微红就能让帝王败下阵来,相视无奈一笑。
她们有些无奈又有些高兴,无奈的是连帝王都拿她们家娘子没辙,看来往后这世间是再没人能拿她们娘子如何了。
高兴的是帝王对她们娘子是越来越宠了。
谢重渊看小娘子终于对他露出往日娇俏灵动的笑颜,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笑容。
谢重渊知晓小娘子方才就馋他面前的那两屉蟹黄灌汤包,他抬手全都推到了她面前。
“知道你馋,全都给你,时辰不早了,我得去上早朝了,昨日堆积了些折子,午膳便不来陪你用了,若还不舒服,记得让人去太医院再传李太医来给你看看。”
明婳看着谢重渊推来的蟹黄灌汤包咽了咽口水,娇笑道:“政事要紧,陛下不必来陪臣妾,但陛下早膳都没用多少呢,陛下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下了早朝后,记得吃些东西再早处理政务哦~”
谢重渊听着小娘子用自己的话来劝他,薄唇勾起,失笑道:“好,我明日再来陪你用午膳。”
谁知翌日一早,宫门外乌泱泱聚集了一个村庄的百姓敲登闻鼓鸣冤,状告官员欺压百姓私加赋税,牵出了一起涉及众多朝臣,贪污受贿数额巨大,震惊朝野上下的案子。
谢重渊闻此案勃然大怒,立即命御史台和大理寺还有刑部三司彻查此案。
此案牵涉牵连甚广,涉及不少朝中重臣和世家权贵,又与如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几位宗室王脱不了干系。
谢重渊不敢掉以轻心,命龙影卫在私下里暗查此事,下朝后又留了几位心腹大臣进政事堂议事快到午膳时分才散去。
随后他差李有福去告知小娘子,最近这些日子忙于此案,他不得空去陪她用午膳了。
明婳记着谢重渊和他说过他有些怀念黔西的菜肴,为感谢他昨夜那样照顾自己,今日午膳,她特意命司膳司做了许多黔西之地风味的菜肴。
听李有福来通传时,正高高兴兴布坐在小池塘边等着谢重渊来用午膳时的明婳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但稍纵即逝。
“本宫知晓了,朝堂大事要紧,还烦李内官转告陛下,日后陛下若是政务繁忙,便不必特意来陪本宫用膳了。”
李有福在这宫里能混到如今的位置,可是个人精,明婳眼底的失落还是被他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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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安抚道:“陛下虽政务繁忙,但心里还是记挂着娘娘的。”
他命身后各捧着一个檀木朱漆锦盒的小宫监上前,奉承道:“这些上好的阿胶和人参是陛下吩咐奴婢送来给娘娘补身子的。”
“还有这一尊昨日暹罗国进贡的七彩流光琉璃花盏,陛下知晓娘娘会喜欢这样精致好看的东西,特留出来没赏人,送来给漪兰殿给娘娘赏玩解闷的。”
明婳看到那盏流光溢彩的琉璃花盏便移不开眼了,她确实很喜欢,心底的那一丝也失落瞬间荡然无存。
立即欢欢喜喜地自己用起了午膳,计划着用完膳要去花园里摘些好看的花来插到那尊琉璃盏上。
日子悠悠过着,转眼便是炙热的五月,漪兰殿小池塘里不过半月,便荷浪翻涌,开满了荷花。
明婳趴在小池塘边前些日子命尚工局给她做的那一条乌篷船上,百无聊赖地往水里洒着鱼食,喂着几条憨态可掬的肥胖锦鲤。
乌篷船的黑檀木雕花食案上摆了一碟明婳素日爱吃的桂花糖糕,却是整整齐齐没有被动过的样子。
这小半个月来,后宫与前朝都在谈论着那件牵扯出众多朝中重臣的贪污案。
听闻谢重渊为查清此事,这小半个月,除了去上早朝,从未离开过政事堂。
谢重渊大发雷霆,凡是牵涉此案的朝臣依着轻重,这半个月来,都陆陆续续被下狱流放或满门抄斩。
自那日和谢重渊用了早膳一别,她这半个月来再未见过谢重渊,只有他时不时派李有福或李顺安来给她送些珍玩或补药,和前几日派了李太医来再给她诊过一次脉。
这些日子,她好像习惯了谢重渊每日都来漪兰殿陪她用午膳,如今他多日不来,明明一样每日都还是她爱吃的菜,但她不知为何,总觉得没有什么胃口。
从前在家里时,兄长或者爹娘总会陪在她身边,入宫后谢重渊虽忙,但也几乎日日午膳都来陪她,如今他已多日不来,明婳用膳时总觉得漪兰殿里冷冷清清的,她有些想家了。
暖雪送了一壶青梅饮过来,在岸边看着苦闷多日的自家娘子,笑道:“婢子听闻贪污案一事差不多已经了结,估摸着,这两日陛下就能来陪娘娘了。”
“娘娘别郁郁寡欢了,这壶青梅饮可放了好些冰,陛下之前吩咐了,一个月只能给娘娘吃一回冰,娘娘不快些吃,可没有了嗷。”
明婳羞恼地洒了一大把手中的鱼食,瞪着暖雪,恼羞成怒道:“胡说八道,我哪里郁郁寡欢啦?”
在一旁给明婳扇扇子的晴云调笑道:“娘娘别喂了,再喂下去,这几尾锦鲤又要被撑死了,娘娘这样想陛下,何不亲自去政事堂看看陛下?听闻如今案子差不多了结了,娘娘去了想必也不会打扰到陛下的!”
明婳闻言,小脸涨红,狡辩道:“谁说我想他啦?我、我才不是想他呢!你怎么不知羞说这样的话!”
“是是是,娘娘不是。”
晴云如何不知自家娘子这傲娇别扭又容易害羞的小性子,这些日子小娘子无聊地将小池塘里的鲤鱼喂死了三批,可不就是不习惯帝王在身边陪着哄着,想帝王了嘛。
晴云想了想,笑道:“前些日子娘娘准备了那大一桌子黔西的菜肴想谢谢陛下对娘娘的照顾,陛下却因政务缠身没能吃到娘娘的一番心意。”
“如今天这样热,陛下日日劳心政事,心下定是烦闷不已,这几日小池塘里的莲蓬正是长得最好的时候,若娘娘现在摘些,命人做碗莲子汤亲自送去政事堂给陛下送去尝尝鲜,也是娘娘的一番心意呢!”
明婳知晓晴云这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想办法哄着她去政事堂呢。
她有些羞恼,但又实在想去,想了想,她最后微抬着下巴,故做骄矜道:“也好。”
14. 公主
五月虽已入夏,但日头还不算毒辣。
明婳划着乌篷船,在小池塘里精挑细选摘了一小竹篮嫩绿的莲蓬交给暖雪,小脸笑得十分满足。
“送去小厨房,让她们做一碗百合莲子汤出来,一会儿我送去政事堂给陛下。”
小娘子脸红红的,也不知是因为被晒的还是因为害羞,随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叫住准备离开的暖雪吩咐道:“还有再做些藕粉糕一起,不用放得太甜。”
前些日子日日都一起和谢重渊用午膳,别的她虽了解的还不算多,但她已经差不多了解他饮食上的喜好。
他虽不挑食,看着什么都可以吃,还总是让司膳司按着她的喜好来送膳,但她还是看得出来,他口味偏清淡,不喜欢味道太重和太过甜腻味道的食物。
她喜辣喜甜,每顿除了必有的糕点外,嘴巴淡了,偶尔也会传一两道放了很多辣子的蜀地菜肴,每次有香辣的菜肴或者是太过甜腻的糕点送上来,他都不怎么会去用。
“是,娘娘亲手摘的莲子,这份心意陛下一会儿知道了,怕是舍不得吃呢。”暖雪一脸促狭地说完,趁着自家娘子恼羞成怒之前,赶紧提着竹篮跑走了。
“你个贫嘴的丫头,真是讨厌!”明婳看着蔫坏的暖雪跑远的身影,气得在原地直跺小脚。
她脸红红,紧咬着粉嫩的唇瓣,绞着手中的绣帕,心里有些扭捏纠结,忽然有些不想去政事堂看谢重渊了,好像显得自己这些日子很想他似的。
明明、明明她只是觉得这些日子都是自己一个人用午膳,有些不习惯罢了......
可是,谢重渊这些日子待她这样好,她怎么能没有所表示,感谢一二呢?她主动去看他不过是为了感谢他罢了。
而且这样鲜嫩的莲子,再过两日都不一样了,他若是没吃上,那可是太可惜啦!
小娘子心中纠结片刻,似乎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很好说服自己的理由,欢欢喜喜地回寝殿去换掉了那一身因采摘莲蓬,袖口沾了些杂草和污泥的宫装。
她换了一条近日新做的淡绿银线绣水仙花广袖宫装,又让晴云给她绾了一个精致的灵蛇髻和簪了一支碧玉荷花步摇。
斜阳当空,已经到了下晌,明婳估摸着谢重渊这会儿应该不用见什么朝臣了,才带着小厨房做好的莲子百合汤和藕粉糕往政事堂去。
漪兰殿在宫城中央的紫宸殿旁边,离政事堂不算远,出了漪兰殿,顺着太液池边的鹅卵石柳荫宫道往东走,再穿过一个花园便是了。
入了夏,白日里的太阳一日比一日大,明婳平日里喜欢懒洋洋地窝在屋里吃糕点甜饮看话本子,偶尔再画些画弹弹琴怡养性情,不大爱出门。
且她还是个极讲究美容养颜的小娘子,对保养自己极为上心,最是怕被晒黑了,每到烈日高照的夏日,都鲜少出门。
不过她住的漪兰殿里里面的园子就已经修得极好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都有,园子里的一花一树也都是极难培植的珍品。
明婳这些日子正新鲜着呢,琢磨着怎么按自己的喜好布置过漪兰殿,更加不会觉得闷。
进宫快一个月了,除却去每隔几日到延福宫里给徐太后请安陪徐太后说话外,明婳都没出来好好逛过这宫苑。
因为知道距离不远,明婳今日没用贵妃的轿辇出行,她也不喜欢乌泱泱一群人抬着,跟着,十分的不自在,身边只带了晴云和暖雪走着去。
如今入夏了,一路上树影婆娑,蝉鸣声阵阵,太液池边的鹅卵石柳荫宫道上更是绿柳成茵,明婳倒也不觉得晒,还正好能走慢些,仔细观赏观赏太液池畔的景色。
晴云在一旁给明婳摇着扇子,笑道:“娘娘,婢子方才已经差人去政事堂替您同李内官打听过了,今日下晌没有大臣要进宫找陛下议事呢,您一会儿一定能见着陛下的。”
暖雪在一旁抬着下巴,娇声轻哼道:“陛下宠爱我们娘娘,但又总是尊重我们娘娘的意愿,这些日子陛下说不定也是和娘娘一样,盼着娘娘去看一看他呢,若是一会儿陛下知道娘娘来了,便是有朝臣要进宫议事,陛下也定是先见我们娘娘的,若不信我和你打个赌?”
“你这贫嘴贫舌的坏丫头,真是被我宠得无法无天,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看你是偷看多我平日里看的那些话本子了,总学着里面那些女郎身边的侍女说话!学什么不好你?”
明婳恼羞成怒,这下再也忍不住抢过晴云手里的扇子,拍打了一下暖雪的胳膊,“往后再也不许你看了,你这脑袋瓜里面成天都在想些什么,都学坏了,还总是口无遮拦的!你不知羞,你家娘娘都要没脸见人了!”
“娘娘,饶命!婢子知错啦,娘娘不要恼羞成怒嘛......”暖雪连忙憋笑着告饶。
主仆三人顿时在池畔边笑闹起来,小娘子们的如银玲般的笑声阵阵。
突然这时,不远处一声恶狠狠的恶毒咒骂声,随着一声鞭子破空的摔打声,和一阵害怕痛苦的呜咽声同时传来。
听着骇人又凄惨。
“等一下,我们先不要闹了,你们仔细听听,”明婳突然‘嘘’了一声,示意两人停下来细听,“前面是不是有人在哭?还有人在骂人?”
晴云和暖雪立即噤声竖耳听了一会儿,齐齐看着明婳点了点头,一脸惊讶道:“我们也听到了,这是宫里,谁人敢这么放肆?”
“去看看怎么了。”听着又一声狠毒的咒骂和一阵害怕痛苦的呜咽声传来,明婳小脸神色凝重,快步上前。
明婳绕过一旁障目的花圃,便见不远处观景廊的双亭里,一个衣着华丽,身着繁复紫色宫装,珠环翠绕的女子正一边嘴里污言秽语地咒骂着,一边挥着手中的皮鞭,在抽打着跪在地上的蓝裙女子。
那身着紫色宫装的女子似是十分气愤,鞭子挥得一下比一下用力,十分嚣张跋扈,地上跪着的蓝裙女子已经被打得跪不稳了,颤颤巍巍趴在地上,背部的衣衫都已经被打破了。
明婳走近看得仔细了才发现这身着紫色宫装的女子竟然还是熟人,正是陆太后与先帝嫡出的三公主谢芷。
明婳自幼长在上京,幼时便认识这位三公主,对这位三公主嚣张跋扈的脾气秉性更是十分了解。
先帝无子,对谢芷这个嫡出的公主十分娇惯,谢芷也仗着自己是最得先帝宠爱的嫡出公主,素来嚣张跋扈。
那双眼睛仿佛是长在头顶上一般,从来不把除了陆太后与先帝之外的人放在眼里。
对着身边身份稍低微些之人,从来都是颐指气使的,身边的下人若稍有不顺,更是动辄打骂,暗地里将人打死也是有的。
且她最喜欢受众人的追捧,事事都要听旁人夸赞她最好,上京的世家闺秀们为了攀附皇室,大多也奉承巴结,捧她的臭脚,什么诗会雅集的比赛都昧着良心,将第一让给她。
明婳却最是讨厌谢芷这番目中无人,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做派的,从来没把谢芷放在眼里,十分不喜欢她。
谢芷也十分讨厌明婳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又惧于辅国公府的权势不敢如何,只是每次见了明婳总要寻着机会冷嘲热讽几句。
但次次明婳都会不甘示弱,丝毫不给她这个嫡出的公主一丝面子嘲讽回去,从来不会吃亏,将她气得要死。
明婳看着地上的颤颤巍巍的蓝衣女子,以为谢芷是又在责打自己的宫女了,她走上前正想着问问这宫女是犯了何事,要这样责打。
她心里正想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能让这宫女少受些罪或是救出来,毕竟这到底是谢芷的宫女,她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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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可若劝说不成,她一时也真是难以直接将人救下来。
谁知那护在蓝衣女子身上的小宫女瞧见她后,立即像是看到救世主般冲了上来,“贵妃娘娘......求贵妃娘娘救救我们九公主.......”
听着那小宫女说九公主,明婳又仔细瞧了瞧那跪趴在地上蓝衣女子,这才认出这居然是时常跟在谢芷身边,被谢芷当作丫鬟使唤的九公主谢蝉。
明婳注意到她的时候不多,平日的宴会里她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跟着谢芷身旁,是以明婳没立马认出来。
听闻谢蝉的生母原是陆太后身边的梳头宫女,因为先帝醉酒一夜临幸最后有了谢蝉,被封了才人。
明婳闻言拧着眉,立即上前制止道:“三公主还请住手,不说九公主是你亲妹,便论九公主与你同为公主,你岂能如此鞭打她,就是她犯了错,你也不该在这宫里滥用私刑。”
“明婳?”谢芷看到明婳上前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停了手中扬起的鞭子,随后又一脸不屑道:“哦,不对,现在应该是称一句,贵妃娘娘了,不过本宫在此管教妹妹,贵妃娘娘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明婳冷眼看着谢芷,冷声道:“若是本宫偏要管呢?”
谢芷一阵嗤笑,随后好笑道:“明婳,你不会以为,你已经掌管后宫了吧?不过一个贵妃,又不是皇后,你凭什么管本宫?”
“入宫一个月了,连侍寝都未曾呢,如今这满宫里,谁人不知道,你不过是一个陛下纳进宫摆着的花瓶罢了,今日本宫忙着教训这贱蹄子,也就懒得去笑话你了,你若不想自讨没趣,就赶紧滚。”
帝王为了安定前朝老臣的心,一直善待她和她母后,连帝王都对她和她母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明婳她更是没放在眼里。
“求贵妃娘娘救救我们九公主吧,要是再打下去,我们九公主就要没命了,三公主稍有不顺,便拿我们九公主出气,求贵妃娘娘救救我们九公主吧......”
一旁的小宫女怕明婳走,忙抱着明婳的腿一直哀求着。
明婳示意一旁的晴云去将跪在地上的谢蝉扶起来,笑盈盈对谢芷道:“如今这后宫再不归本宫掌管,也不会轮到你一个前朝公主来掌管,在这滥用私刑。”
“今日你言语污蔑陛下,羞辱本宫,若本宫将此事禀明陛下或太后,不知三公主还能否这般趾高气昂?”
“不过本宫今日忙着救人,口出恶言鞭打辱骂妹妹这一条罪名,也够你名声败裂了,本宫就懒得给你再多添两道罪名了,若你不想自讨没趣,还是你先赶紧滚吧。”
说罢,明婳便去照看了被扶起来已经有些晕厥的谢蝉,她担忧地吩咐道:“先将人带回漪兰殿给她请太医看看再说。”
谢芷看着明婳那张娇丽又得意的小脸,气得牙痒痒的,她讨厌明婳很久了,上京的贵女没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有明婳每次都跟她作对。
她看着明婳就要带着人离开,心里十分气不过,她很早就想动手教训这敢对她这般无礼的小贱蹄子了。
她上前将明婳一把推开,拿着鞭子指着被推倒在地的明婳,气得口无遮拦道:“如今朝中遍布本宫母后的老臣,连陛下都要礼让本宫的母后三分?连陛下都未曾说什么,如今你不过一个贵妃,岂敢随随便便带走本宫的人?”
这时,花圃后,一道急切,又带着雷霆盛怒的声音传来。
“放肆!”
明婳正察看着谢蝉身上的伤势,没想到一个不设防,被谢芷这个疯子推得摔了一跤,正摔得四仰八叉,姿势又丑,屁股又疼呢。
闻声抬头,就见谢重渊急急朝她走来。
呜呜呜,这般狼狈的样子。
她有些想钻到地缝里去藏起来。
15. 崴脚
庄户的佃农齐齐状告官员私加赋税,中饱私囊一案,涉及不少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
谢重渊为安抚民心和警示朝臣还有借此机会在朝中立威,此次凡是涉及此案的官员,全都丝毫不留情面,施以严惩。
这小半个月以来,上京不少官宦世家在一夜之间被抄家问斩,百姓们看着东西市菜市场的刑台上,一个个贪官污吏的人头落地,十分大快人心,纷纷拍手叫好。
世家大族的官员沆瀣一气,以各种手段和名义,私加赋税,中饱私囊一事,其实在前朝时便司空见惯,这也是世家大族欺压百姓,大肆敛财的最主要手段。
这是大齐的一大沉疴积弊,百姓们辛辛苦苦劳作交上来的各目税银大部分都落入了世家大族的私库。
国库空虚,遇上赈灾或出兵,户部的官员天天喊穷拿不出银子,世家贵族的私库里却富可敌国。
如今大齐周边的小国异族不时扰边,尤其是西边日渐强盛的乌孙国,频频侵扰大齐西镜的各州府,西镜的百姓时常受其所扰,出兵踏平乌孙国,还西镜百姓安宁迫在眉睫。
谢重渊自登基后,便有心解决这一陈年弊病,好充盈国库,为与征讨乌孙国做准备,如今此案一发,正好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他立即借此下令,彻查大齐各州府的各种税目。
但此事触及到世家贵族们的利益,一下令便引起了世家贵族们的不满,看如今朝中的局势,各世家势必会通同一气,彻查起来怕是困难重重,举步维艰。
且如今陆太后和一旁几位虎视眈眈的宗室王正等着看谢重渊与这些世家大族离心,失了他们的支持好以作拉拢,让他陷入孤立无援之地,好伺机夺位。
这几日,谢重渊为此事颇为烦闷,但赋税一事关国本,为着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免受战争离乱之苦,最后他还是决定,冒着有朝一日孤立无援的风险,一意孤行,下令彻查到底。
这些时日,谢重渊几乎没离开过政事堂半步,做好决定,也与几位心腹大臣做好许多应对之策后,他想到日后种种棘手的隐患,心里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
他突然就很想去漪兰殿见见那个,一连半个月,他不主动,她便也不知道主动来政事堂看一看他的没良心的小娘子。
也不知最近这些日子,小娘子过得如何。
这些日子,他虽每隔几日便会差人送些东西去漪兰殿,前些日子也让李太医来回禀了小娘子身体的状况,但总比不上亲自去看看的。
他现在也很想看看小娘子的笑靥,想听听她娇娇的软嗓,想知道,这些日子他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是不是过得极为自在快活。
这般想着,谢重渊立即放下了手中看得有些头疼脑胀的奏疏,往漪兰殿去了。
谁知刚往漪兰殿走到一半,他就撞见了小娘子在行侠仗义。
谢重渊原以为小娘子不过是一个娇娇柔柔时时需要被旁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女娘,没想到还有这般嚣张跋扈,又勇敢善良的一面。
他背手在花圃后,远远地看着小娘子嚣张跋扈地将谢芷气得面目狰狞,发现小娘子越来越可爱了。
陆太后这对母女在宫中的行事作风他早有耳闻,他善待这对母女,的确也是为给那群忠于先帝的前朝老臣几分颜面,但也不代表他不能拿这对母女如何。
从前眼线来报的那些事,他不过觉得都是小打小闹,便是真罚了,也只能施以小戒,对于这样嚣张跋扈惯了的人不会有改过的可能反而只会在私下里用更阴毒的手段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他是故意给这对母女脸面不处理,让这对母女觉得越发得脸,等着这对母女更加张狂妄行起来,再施以严惩。
原以为陆太后老谋深算,心机深沉,许多事做得滴水不漏,这母女俩明面上的把柄怕是一时半会儿抓不出来,只是没想到陆太后生出来的女儿会是这样的又蠢又毒的货色。
如今看着谢芷这蠢货居然敢这样口出狂悖之言,还嚣张至极,连他的人都敢动,谢重渊觉得,该是时候处理这蠢货了!
谢重渊站在花圃后看着小娘子被人推倒的瞬间立即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忙大步飞奔上前扶着躺仰在地的明婳坐起来,满脸焦心,声音着急道:“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明婳摇了摇头,看着谢重渊拉着她的胳膊查看她浑身手下的样子有些羞赧。
她躲了躲,忍着屁股的巨疼,低头声音小小道:“臣妾没事......”
谢重渊将小娘子给扶了起来,揽在怀中护着,拧紧眉心,对着呆愣的谢芷冷声道:“来人,将这对贵妃不敬,张狂无礼,胆敢对贵妃动手的女人给朕捉拿起来,废去她公主的封号贬为庶人,送去青龙寺清修,替先帝祈福,这辈子至死不准离开寺院半步!”
他都舍不得动的小娘子,这女人居然敢动手,他也真是忍得太久了。
谢芷闻言,惊愕一瞬,随后大声道:“陛下,臣女是被冤枉的......臣女不服,臣女是陆太后与先帝嫡出的公主,陛下您不能这样对臣女......”
没喊几声,上前拿人的侍卫便往谢芷嘴里塞了一块巾布堵着,再没听到她崩溃的喊声。
明婳看着谢芷渐渐远去挣扎的身影,心里一阵唏嘘,直到谢重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能走吗?”谢重渊看着靠在自己怀中呆呆愣愣的小娘子,温声道:“你身子娇弱,方才那样不设防被推得摔倒在地怕是伤着了,回宫我宣太医来给你看看。”
“无大碍,臣妾还能走的,”明婳仰脸看着谢重渊,轻声道:“还是先给九公主宣太医去瞧瞧吧,她才是伤得不轻呢,背上的衣衫都被打烂了,也不知这谢芷为着哪般,要那样糟践自己的妹妹。”
一连半月不见,谢重渊似乎瘦了些,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眉目更加凌厉了,眼下还有些淡淡的乌青,似是最近都没睡好,应是这些日子操劳国事太过忙碌的缘故。
还有他唇边那一圈有些不修边幅,又带着些性感的淡青小胡茬,明婳蓦地想到了那日晨间,自己偷偷摸上去的触感,顿时小脸有些发烫,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不必担心,我自会让人替你送她回宫请太医来给她诊治,经此一事,想必也没人敢再对她如此了。”
说罢,谢重渊扶着小娘子准备离开,“快些回宫,让李太医来漪兰殿给你检查过一番我才能安心。”
明婳闻言,觉得也好,她现在屁股疼得要紧,还是先回漪兰殿让晴云和暖雪给她揉一揉缓过来再去看看谢蝉的伤势吧。
谁知她才刚抬脚走了一步,脚突然就一阵疼痛袭来,险些又摔倒再地,幸好一旁的谢重渊将她一把搂住。
方才那一下,明婳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将谢重渊的团龙纹衣袖拽得皱巴巴的,仰脸看着他,泪水汪汪,可怜兮兮娇声道:“臣妾方才好像崴到脚了,脚好疼......”
谢重渊看着小娘子梨花带雨的小脸,眉心紧拧,面色一沉,立即将小娘子打横抱起,朝身旁的李有福沉声吩咐道:“立即去请李太医到漪兰殿,还有去紫宸殿将朕在战场上用的伤药送去漪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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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明婳忽然被谢重渊腾空抱起,吓得下意识赶紧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想到谢重渊准备要这样抱着她回漪兰殿,她小脸顿时就涨红到了耳根。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陛下还是去传轿辇来吧,只要不动臣妾便不觉着疼,漪兰殿离这里有一段路程呢,陛下这样抱着臣妾回去也太累了,臣妾等轿辇来就好。”
“不累,贵妃这小身板,还没我在战场上提的弯刀重,这些日子,是不是又贪吃糕点不好好用膳了?抱着比上回可轻了不少。”
谢重渊神色凝重,话语里带着几分责怪的意味,但想到上一回不过是话说得重一些,小娘子便泪眼汪汪地说她凶,声音到底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更何况小娘子崴了脚,正疼着呢,他也不忍太过严肃了去。
明婳闻言果然有些心虚,这些日子谢重渊不来漪兰殿用午膳了,她便不叫司膳司送午膳来了,只送晚膳便好。
早膳和午膳都是让小厨房给她准备糕点和甜饮子,虽然甜饮子在谢重渊的勒令下没有冰用了,但也勉强将就,总比油腻的菜肴好。
明婳垂下修长的羽睫,眼神躲闪,心虚地埋脸在他的胸前,小声道:“不、不是......”
谢重渊看着怀中小娘子一脸心虚躲躲闪闪的模样,如何不知小娘子是在嘴硬狡辩,但他偏又奈何不得,只能无奈地宠溺一笑。
路上的宫人发现帝王正抱着贵妃走在宫道上,十分惊讶,躬身行礼避让时都偷偷投去羡慕惊讶的目光,待帝王远走后,立马迫不及待窃窃私语起来。
明婳被这些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埋脸在谢重渊的胸前,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一路都不敢抬头,直到回到漪兰殿。
明婳发现,谢重渊真不愧是出身行伍,一路抱着她快步走这么远回到漪兰殿,将她放在坐榻上时,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半分劳累的样子都没有。
这人体力也太好了吧,若是她这一路走着都不歇一歇,她怕是要累得气喘吁吁的,缓缓好久才能缓过来。
“谢谢陛下......”看着覆在她身前的谢重渊额头冒出些许细密的汗珠,明婳下意识就抬手用手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
从前在家中时,父兄练功结束后,她也会贴心地给父兄擦汗。
谢重渊生平第一回有小娘子替他擦汗。
从前在校场里,看到他那些手下们得送饭来的自家娘子擦一擦汗,便笑得嘴巴都裂到后脑勺去了,他觉得十分没出息。
但现在小娘子用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阵阵甜香的绣帕温柔似水地给他擦拭着额头,还声音软软地和他说着谢谢。
谢重渊身子突然就酥了半边,开始理解了他们那些手下们为何这般没出息了。
这样娇娇柔柔的小娘子温柔小意地替自己擦着汗,谁能招架得住?
闻着小娘子手上的香帕,听着小娘子那声娇娇软软的谢谢,谢重渊只觉心中无比满足。
他弯着腰,覆身在小娘子身前,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娘子一脸认真地给他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珠。
看着小娘子放下了帕子,他喉结滚动,声音喑哑道:“我先出去,先让你的宫女进来替你查看一下,身上可还伤着哪了,一会儿李太医来了再让他替你把脉。”
明婳给谢重渊擦得认真,她放下帕子才察觉谢重渊灼热的目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止有多亲密后,她小脸‘唰’地就红了。
她心慌意乱地躲开谢重渊的炙热的目光看向别处,点了点头,小声应下:“嗯......”
16. 责任
谢重渊出了外间后,晴云和暖雪立即进来给明婳脱了那身淡绿银线绣水仙花宫装,细细查看起了她身上还有何伤。
明婳发现,暖雪给她脱下来的宫装后面居然还沾着一大片泥巴和许多杂草,小嘴撅了撅一阵可惜。
“这条裙子可是用前些日子湖州织造新上贡的凌波缎做的,李内官送来时说了,满宫里只有这一匹,陛下特送来给我的,谁知今日才穿上,就被糟蹋成这样了......”
那凌波缎柔软如水细腻有光泽,行动间如日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今日她是特意穿着这条裙子,去给谢重渊送莲子百合汤表示心意的,没想到不仅又没送成,最后还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不过能救下谢蝉,让素来嚣张跋扈,蛮横无理了多年的谢芷受到教训,也算是值了......
小娘子小脸满是可惜,长叹了一声想道。
“娘娘您别可惜这裙子了,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最是宠爱您,这些日子什么好的不是往咱这漪兰殿送?往后这样的缎子怕是多着呢。”
晴云一边说着,一边一脸认真,细细查看着明婳的身子,神情十分严肃。
“如今最紧要的是您的身子,那三公主三天两头地责打宫人,力气大着呢,娘娘方才被她推倒时,可有撞到石子或石头等硬物?除了脚,可有觉得哪疼,或是动不了的?”
明婳闻言,想到谢重渊和徐太后,抿唇甜甜一笑,随后有些羞赧地转身趴在卧榻上,将小脸埋进团花锦被里,扭扭捏捏的。
“就只有屁股上有些疼,方才好像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了,你们快给我看看,有没有摔红肿淤青了,若是有,你们一会儿小声些告诉太医,要多一些伤药,别让陛下知道,太羞人了......”
晴云和暖雪闻言,相视一眼,忍不住‘扑哧’一笑,她们娘子真是太可爱了,怪不得陛下那样宠爱。
不多时,两人确认明婳身上别的地方没有伤到后,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淡紫常服,随后出来回禀谢重渊。
谢重渊坐在外间喝着冷茶静心,李太医和去紫宸殿的取药的李有福也已经侯在一旁,他听完两人的回禀后,立即带着李太医进去给明婳诊脉和看伤势。
明婳脱了绫袜坐在卧榻旁,有些红肿的右脚被晴云和暖雪抬了起来,放在卧榻旁的一个朱漆檀木雕花小杌子上,等着李太医来诊治。
李太医如今早已习惯给这位贵妃娘娘看诊了,他神色平常,先上前给明婳把了脉象查看是否有内伤,随后才看明婳脚上的伤势。
“回禀陛下,贵妃娘娘除了脚踝处扭伤之外,身子并无大碍,待微臣开些舒筋活血、散瘀止痛的汤药和陛下您那些上好的金疮药配着一起服用擦用,娘娘静养上几日,少些走动不出半个月应能好全。”
“若娘娘现在觉着疼痛难忍的话,可先命人做些冰帕子,去敷一会儿红肿的地方,再去擦金疮药,不过从明日开始,便要换热帕子敷了。”
谢重渊听闻小娘子除了脚伤之外,身子并无大碍后,紧紧拧着的眉心稍微松了一些,随后让李太医下去开方子,和命人去取冰来。
不多时,暖雪便带着人送了一盆冰和巾帕上来,晴云正欲去拧帕子给明婳冰敷上,没想到却被帝王抢先拿过了帕子。
“天色不早了,折腾了这会儿,也该用晚膳了,你们下去让司膳司做些贵妃喜欢的膳食送来,再跟着李太医去太医院取药回来给贵妃煎上,这里有朕就可以了。”
女子的雪足是极为私密的地方,从不轻易示人的,方才给李太医查看是为诊治,且方才李太医并未靠近。
明婳看着谢重渊在自己脚边蹲下,拿着帕子就要去握着自己的脚,忙有些害羞地下意识动了动,将白里透红的小脚藏进了罗裙下,只是没想到这一动,脚上却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小娘子疼得皱着小脸,小声喊着疼,谢重渊忙轻轻将小娘子的小脚从裙摆下拉出来,握在自己手上,将冰帕子敷了上去,轻‘啧’了一声,神情严肃道:“别乱动,当心伤得更加严重。”
谢重渊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许多厚厚的老茧,明婳感觉脚心被他手掌的老茧磨得痒痒的,且在冰帕的对比下,他掌心的温热似是烫到了她心底一般。
明婳羞涩难耐,咬着粉嫩的唇瓣,忍□□内异样的感觉,轻声道:“陛下,让晴云和暖雪来伺候臣妾就好,您是一国之君,怎能让您这样屈尊降贵来伺候臣妾......”
“在你面前,我只是你的夫君,照顾好你本就是我的责任。”
“我从前在军中时,随军的大夫不多,在战场上磕磕碰碰的小伤时常也是自己处理,这些伤药都是黔西失传的秘方,比太医院的伤药还要好用。”
“一会儿我给你擦上一回,明日动起来应就不会像如今这般疼了,她们两个是女子,力道不够重,替你来擦,怕是不能很好的发挥疗效。”
谢重渊看着小娘子雪白漂亮的玉足却在脚踝处红肿了一大快,心里一阵愧疚,“入宫那日,我和你说,日后不会让你在这宫里受委屈的,没想到如今食言了,我跟你保证,再不会让这些事发生了。”
明婳听到谢重渊那句‘夫君’时,本就微微泛着红粉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心里泛起一阵蜜意。
她垂下鸦黑的羽睫,抿了抿粉唇,结结巴巴羞赧道:“没、没事的,陛下已经严惩了谢芷,臣妾没有受委屈,更加不会怪陛下,陛下不必愧疚.......”
说罢,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犹犹豫豫道:“陛下,谢芷毕竟是陆太后与先帝唯一的嫡女,您让谢芷去青龙寺替先帝清修祈福,余生都不准她出来,这比赐死她还难受,忠于先帝的那些老臣,怕是会对您此举有异议。”
她隐隐能猜到,谢重渊会这般不留情面地严惩谢芷,其实大部分也是为她出气。
谢重渊知道,小娘子这一番话都是在为他着想,他心里一阵熨帖,薄唇微勾,随后眼里却闪过一丝狠戾。
“她若没有动你,我或许会给前朝那群老臣几分薄面,去了她公主的封号,打她几十板子便好,可她竟伤了你,那就必须为此付出比你还要难受疼痛千倍万倍的代价。”
“况且她也不冤,她宫里时常有宫婢被打死悄悄抬出,北苑的太妃和公主们也时常受她欺压,对她不满已久,若前朝那群老臣胆敢有异议,我这里多的是让他们闭嘴的罪证,不必替我担心。”
明婳听完谢重渊的解释,安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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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为自己的瞎操心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垂下小脑袋,小声道:“如此就好,是臣妾愚钝,替陛下多虑了......”
谢重渊轻轻给小娘子换了一块冰帕子,温声笑道:“朕的贵妃才不愚钝,朕的贵妃善解人意,又勇敢善良。”
明婳看着谢重渊一脸揶揄,拿起绣帕遮住了自己的脸,娇娇的羞恼声从朦胧的绣帕后传来,“臣妾已经够害羞的了,陛下就不要再打趣臣妾了,等一下臣妾没疼死,倒是先羞死在这了......”
小娘子娇羞可爱,谢重渊心里像是有一块地方逐渐地陷了下去,他笑着拿下了小娘子遮脸的绣帕,温声道:“知道你怕疼,一会儿我不会太用力的,别怕。”
虽是知晓小娘子很娇气,谢重渊上药时已经尽量用轻了力道,但小娘子还是疼得泪眼汪汪的,可怜得险些让谢重渊心软了下来。
但为着药效,谢重渊只能忽略小娘子疼得泪水汪汪可怜兮兮的小脸,给人擦好药后,才去温声软语地哄着人,最后抱着人去食案边用晚膳。
明婳这几日爱吃小池塘里的莲子莲藕还有养在里面鲫鱼,觉得很是新鲜。
今日晚膳也是一道莲子瘦肉汤和一道莲藕排骨汤,还有一道荷叶蒸鲫鱼和一道酥炸荷花油焖虾。
明婳看到食案上的莲子,想起今日原本是要去政事堂给谢重渊送莲子百合汤之事,心里一阵可惜。
她给谢重渊盛了一碗莲子瘦肉汤,撅着小嘴,一脸可惜道:“这两日,小池塘里的莲子长得正是最鲜嫩的时候,今日臣妾摘了好些莲子,命人做了一碗百合莲子汤,原本是想送去政事堂给陛下尝尝鲜的,没想到却在花园里遇到谢芷一事被耽搁了,陛下快尝尝,这莲子是不是鲜嫩可口的很?”
“你今日是想来政事堂看我的?”谢重渊听小娘子如此说,突然一阵狂喜,这些日子心里对小娘子都未主动来看自己的那点埋怨顿时消失殆尽。
“这些时日我政务繁忙,无暇去陪你,但你也不曾来政事堂,我还以为,你是一点都不喜欢与我相处的。”
明婳忙摇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臣妾只是怕会打扰到陛下处理政事,且政事堂算是前朝之地,臣妾怕去多了不好......”
谢重渊目光灼灼,温声笑道:“不会,你若肯来我,我会很高兴。”
对上谢重渊炙热的目光,明婳羞得又低下了小脑袋,咬着粉唇,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着急解释,像是很想他似的。
谢重渊尝了一口小娘子给他盛的莲子瘦肉汤,随后又问道:“今日要给我送的莲子百合汤在何处?快去取来。”
在一旁伺候晚膳的暖雪看着两人郎情妾意笑盈盈的,闻言伶俐道:“在食盒里呢,婢子这就去给陛下取来!”
明婳脸红红小声道:“天气这般热,放在食盒里一下晌,怕是不好喝了,陛下要喝,臣妾叫小厨房再给您做一碗便是了。”
“你亲自摘的,与重新做的怎能一样,再说,这是你的心意,可不能糟蹋了,我就要今日你要送去政事堂给我的这一碗。”
谢重渊说罢,接过暖雪从食盒里拿出来的那碗百合莲子汤尝了起来。
“果然很是鲜甜。”谢重渊看着又羞红脸的小娘子笑道。
17. 流言
暮色四合,北苑的铜雀殿里灯火通明。
陆太后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里间的榉木雕瑞鹤纹书案后练着字。
她虽年过四十,但因养尊处优多年,保养得宜,鬓发乌黑如墨,风韵犹存的脸上不见一丝纹路,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
但那双眼珠有些浑浊泛黄,透着几分精明算计和阴狠的丹凤眼里,还是能隐隐瞧出岁月匆匆,容颜已老的痕迹。
她听闻身边的心腹宫女素纨来报,谢芷因猖狂专横,在宫中大打出手,鞭打辱骂亲妹谢蝉,又对上前劝阻的贵妃出言不逊,甚至还出手伤了贵妃。
如今已经被谢重渊夺去了公主的身份,贬为庶人,押送去京郊的青龙寺清修,替先帝祈福,至死不能离开时,气得将宣纸上的大字写得一歪。
“真是愚蠢至极!哀家平日里多次劝诫这孽障,如今已不是哀家掌管这后宫和前朝的时候,要她收敛低调些,改改那目中无人,蛮横无礼的性子,她就是听不进去!”
陆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啪’的一声,扔掉了手中那支刚沾了浓墨的狼毫,浓浓的墨汁溅到纸张上,将上面写歪的‘等’字晕染得难以分辨。
素纨在一旁赶紧轻声劝道:“太后娘娘还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如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将三公主救下要紧。”
“青龙寺是本朝位份低,又无子嗣的太妃们在帝王驾崩后去清修的地方,里面日日清汤寡水,粗茶淡饭,每日天还未亮便要起来诵经祈福,生活十分艰苦,活得比大牢里的囚犯还不如,三公主金尊玉贵,如何能受得了?”
她拿起手边的青花瓷茶壶给陆太后倒了一杯清茶,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宫女去将书案上的纸张清理了。
看陆太后气得不喝,她又继续劝道:“无论如何,三公主都是先帝唯一的嫡出血脉,娘娘若立即联合朝中忠于先帝忠于娘娘的老臣上表替三公主求情,帝王必定得看在那群老臣的面上,从轻发落!”
陆太后无力地在身后那张黑漆酸枝木刻花雀首圈椅上坐下,抬手撑着头摇了摇,一脸无奈。
“那明家女是辅国公的心头肉,谢重渊想来也是为了替那明家女出头,不失辅国公府的心,才这般下令严惩那孽障的,怎会为了我们那几个老臣,而去得罪辅国公府?谢重渊不借此机会抓住哀家把柄都算好的了。”
“况且那孽障竟丝毫不知遮掩地这般猖狂专横,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宫里这么多人的面都敢动起手来,哀家如何还能替她遮掩?”
“若哀家还去放下身段联合老臣上表替她辩驳求情,那哀家和那群老臣前半辈子苦心经营的仁义贤德之名,怕是就要被这孽障毁于一旦了!”
她是靠着这仁德的名声才能留在宫里隐忍蛰伏的,如今她不仅不能去求情,明日早朝还得去向谢重渊负荆请罪,才能撇清关系,让谢重渊无法借此机会抓住她的把柄。
陆太后满脸恨铁不成钢,气恨地闭上双眼良久,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长叹一声,忍着心中的痛和无奈,摆摆手道:“横竖也都是无用的东西,不必救了......”
“这些年哀家忙于前朝之事,对她疏于管教,性子被先帝纵得嚣张跋扈还蠢笨如猪,如今就当是让她去青龙寺好好磨磨性子改改脾性吧。”
“若日后哀家得势,她不怕没有回来的时候,若不然,以她的性子,日后没了哀家的庇佑,也迟早是这样的下场......”
这些年她一直忙于争权夺势,谢芷又是不能继承皇位的无用女儿,她就一直无暇费心思去管教,性子被先帝骄纵得无法无天,嚣张跋扈,从小到大都惹了不少事端出来。
如今年纪大了,不仅没有懂事收敛,惹出的祸事反而还一件比一件大,若是现在留在她身边,对她来说也始终是个祸害,她被谢重渊送去青龙寺清修,磨磨性子也好,日后若她得势,她也还有回来的时候。
素纨还在成国公府的时候就在陆太后身边伺候,她是最知晓陆太后的心狠和谋算的,还有最看重什么的。
谢芷这个女儿在陆太后心中的分量,是远远比不上权势利益的,便是谢芷是男儿,那也只是陆太后手中为争权夺势比女儿有用一些的棋子。
闻言她也不再多言,只将茶再次送到了陆太后面前,轻声道:“那婢子稍后派人去青龙寺打点好,让三公主少受些折磨。”
陆太后接过素纨递到手边的清茶,饮尽消去心中的怒火,脸上已经恢复了素日的沉着冷静,她转而声音淡淡问道:“前几日让你去传的消息可传出去了?谢重深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素纨淡然的脸上浮现一丝得意之色,回禀道:“如今谢重渊的暗卫盯北苑虽盯得紧,但婢子到底比他们在这宫里多呆了十年,消息在前几日便传出去了,东阳王今日也给了娘娘答复,他十分乐意与娘娘合作,里应外合。”
陆太后仿佛早有意料般,她拿起宫女新换上来的狼毫,沾墨提笔,继续练着字,神色淡淡地吩咐道:“谢重深这些年一直是靠着私加赋税和抢占民田盐池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筹集军马的,如今谢重渊下令严查税目,他现在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你去知会我们在户部的人,让他们对东阳王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哀家与他合作的一点诚意,但也让下面的人多盯着些谢重深的一举一动,随时来报。”
当初九王大乱时,东阳王谢重深是唯一一个能与谢重渊势均力敌之人,且在后来谢重渊夺取帝位后他还能全身而退,可见其实力不容小觑,与这样的人联手稍有不慎,便会沦为他的棋子。
“是。”素纨轻声应下后,面露担忧和不解道:“东阳王此人的手腕和城府都不输谢重渊,甚至还有谢重渊没有的阴毒手段,日后他若登上帝位,怕是绝不会任由娘娘掌控。”
“如今除东阳王外,与先帝一脉所出的几位王爷也都向娘娘投诚,想与娘娘联手,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娘娘何不在其中挑一位日后好掌控的联手?”
陆太后冷哼一声,垂眸继续写着写了一半的字,“哀家如何不知东阳王的狼子野心,先帝还在时,他便野心勃勃觊觎储位已久。”
说罢,她又长叹一声,颇为无奈道:“但谢重渊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越发稳固,又拉拢了以辅国公府为首的一干老臣,日后他若再纳多几个世家女,那我们在朝堂上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近日他下令彻查各州府的税目一事,虽将世家贵族们都得罪了个遍,但也因此深得民心,出身寒门的官员和街头巷尾的百姓个个说他忧国恤民,是位不可多得的千古明君。”
她写罢,放下手中的狼毫,目光坚定解释道:“我们现在唯有与谢重渊也要忌惮三分的谢重深联手,才有将谢重渊从龙椅上拉下的可能。”
说到最后,陆太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素纨一眼,冷笑道:“但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谁说得准呢?”
素纨立即领会过来,跟着笑道:“娘娘英明!”
翌日一早,陆太后脱簪素服,在太极殿外长跪不起,言辞切切请罪,哭诉痛斥自己教女无方,愧对帝王的厚待,自请随谢芷一同去青龙寺清修,青灯古佛伴余生。
此举引得群臣动容,纷纷站出来替陆太后开脱,夸赞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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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贤德仁义与大公无私,言辞间隐隐有指责谢重渊虚情假意,并非真心实意善待先帝后妃之意。
谢重渊为了堵悠悠众口,不得不做出尊敬之态与陆太后虚与委蛇,又赐了许多封赏,以示抚恤之意,才让陆太后结束了她的一番惺惺作态。
早朝散后,背后忠于陆太后的老臣立即散播出谢重渊为了维护家世显赫的贵妃,重罚先帝唯一的嫡出血脉,并非真心实意善待先帝后妃,虚情假意的流言。
漪兰殿里,明婳的脚伤这几日都需要静养少走动,醒来也只能在榻上坐着躺着,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盥洗过后由暖雪搀扶着,在食案边落座准备用早膳时,听去司膳司传早膳回来的晴云和她说起外面那些流言,气得都没心思关心早膳用什么了。
晴云让布好早膳的宫人下去,接着一脸忿忿道:“早朝之事,是婢子在司膳司里遇到给陛下取茶食的小李内官同婢子说的。”
“从司膳司回漪兰殿的路上,婢子就听闻有宫人在嚼舌根了,婢子气得狠狠地责骂了他们一顿!”
明婳冷哼一声,小脸气鼓鼓道:“入宫前爹爹和阿娘特意嘱咐了我,要我多提防着点陆太后,如今我算是知道她有多厉害了。”
“三言两语,便能让旁人忽略了谢芷的恶行,最后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同时,还能让人对她赞不绝口。”
暖雪给明婳扇着扇子,嘲讽道:“前朝那群老臣的眼睛是瞎的不成?竟看不出陆太后是在惺惺作态?”
“也未必无人看出她的惺惺作态,但陆太后在还是先帝的皇后时便有贤名在外,得朝野上下称赞一代贤后,信服者众多。”
明婳蹙着黛眉,面露担忧之色,“从前我们听到陛下是如何喜怒无常,粗鄙不堪的种种传言,怕也是陆太后为毁陛下声誉,所散播的不实流言。”
“众口铄金,若天下百姓都信了陛下是这样的人,长此以往,陛下定会大失民心,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好手段。”
想到入宫前自己误会谢重渊的种种,明婳就心生愧疚。
晴云将晾得有些凉的红枣桂圆粥送到了明婳面前,宽慰道:“陛下英明神武,必定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娘娘还受着伤,还是别太过忧心了,先用早膳吧,一会儿还要用药呢。”
暖雪附和道:“是呀,自古奸恶之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陛下迟早会揭穿陆太后的真面目,届时这些流言自会不攻自破,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明婳接过粥,随意吃了几口,想到从前江若薇和她说过的种种传闻,心不在焉道:“陆太后的真面目也并非无人知晓,只是那些人人微言轻,又无凭无据,无人敢站出来揭破她的伪善面目罢了......”
随后她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放下了手中的白瓷勺,脸上有些着急,吩咐道:“伺候我去更衣梳妆,备轿辇,我去北苑看看九公主的伤势如何了。”
晴云一脸纳闷又着急,忙出言阻拦:“娘娘,李太医昨日说了,您的脚伤虽无大碍,但这两日还是要静养才能更好地恢复,陛下昨日已吩咐人去北苑给九公主医治了,您无需担心她的。”
暖雪也在一旁劝道:“您因救九公主受了伤,她受了您这样大的恩情,本该是她来看您才对!一会儿陛下若是知晓您不好好养伤,该心疼了!”
明婳一脸正色,固执道:“我去北苑看九公主是有要事要问,你们别担心,昨日擦了陛下的伤药,现在已经没有昨日疼啦,只要不走太远,不会疼,快些去给我备轿!”
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奈何明婳不得,最后只好备了轿辇,陪明婳往北苑去。
18. 嘴硬
明婳的轿辇在北苑里谢蝉和生母李才人居住的清凉殿前停下。
晴云和暖雪搀扶着明婳出了轿辇,主仆三人抬头看着眼前荒凉破败的殿宇,齐齐面露惊讶之色。
清凉殿的宫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殿门上牌匾的殿名已经掉了金漆,腐朽厚重的殿门只打开了一半,隐隐可见里面满地的落叶枯枝,不见一个值守或者洒扫的宫人。
晴云看着眼前已经差不多掉完朱漆,露出里面木头的颜色,隐隐散发着一股朽木味道的殿门,皱着小脸。
“这地方这样破败,真的是李才人和九公主的住处吗?怎么看着,倒像是荒废多年,已经无人居住的殿宇?咱们家的仆婢们住的地方都比这里要好上百倍呢。”
暖雪上前探头看了看里面满是枯黄腐烂落叶的庭院,忙用帕子捂着鼻子,回来道:“李才人和九公主就算是出身有些低微,但好歹也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主子贵人,怎么会被安排住在这样的地方?”
明婳黛眉紧蹙,看着眼前破败荒芜得几乎不能住人的殿宇,杏眸里染上几分愤怒。
“如今北苑先帝的妃嫔和公主们实是在归陆太后管教,李才人身份低微,又不受陆太后待见,自然不会住在什么好地方,只是我没想到会这样差,这地方如何能住人?这陆太后也太过分了些!”
暖雪义愤填膺道:“这陆太后在世人面前名声那样贤德良善,私下里却如此苛待其他嫔妃和公主,真该撕下她虚伪的面具,让世人看看她伪善的真面目!”
晴云听着暖雪的话,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明婳眨眼笑了笑,明白了明婳为何突然要来北苑看谢蝉。
“所以,娘娘方才不顾自己的脚伤,如此执着地要来北苑看望九公主,是想来此捏住陆太后苛待九公主和李才人的把柄,让世人知晓陆太后真面目,不尽信她那些污蔑陛下的流言是吗?”
她在明婳身边伺候多年,也时常跟着明婳出入各种贵妇闺秀们聚集的宴会和宫宴。
从前也隐隐听说过一些陆太后在后宫里的手段,身份低微的妃嫔和公主们,在她和谢芷手下的日子是很难过的。
明婳看着晴云揶揄的笑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小脸微微泛红,抬着下巴看向别处,嘴硬道:“也不只是这样,我也是看九公主实在可怜,怕她被陆太后磋磨报复!”
这时里面一个身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衣宫女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殿门后,待看清来人是明婳一行人后,忙从门后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问安。
正是昨日在谢蝉身边伺候的蓝衣小宫女。
“婢子参见贵妃娘娘,婢子不知贵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明婳抬手示意那小宫女平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亲和道:“无碍,快些起来吧,你们公主身上的伤可怎么样了?本宫想去看看你们公主的伤势,不知你们公主现在可方便?”
蓝衣宫女瘦黄的小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她受宠若惊道:“方便的!婢子这就给贵妃娘娘引路,贵妃娘娘前来探望我们公主,我们清凉殿蓬荜生辉,我们公主方才还在想着该如何感谢贵妃娘娘昨日的恩情呢!”
明婳由晴云和暖雪搀扶着,随着那蓝衣宫女进了清凉殿内,一行人沿着一条被单独打扫出来的干净整洁的鹅卵石小道,穿过殿内的前庭。
那蓝衣宫女看着身着华服气质高贵的明婳与这荒芜破败的庭院格格不入,她紧紧攥着衣袖,脸上有些局促不安。
她讪笑着解释道:“公主和才人身边只有婢子一个人伺候,加之平日里也无人踏足清凉殿,是以婢子就偷懒耍滑,不怎么打扫前面没住人的主殿和庭院,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李才人出身低微,且身份只是先帝最末等的才人,是不能住在一宫主殿的。
先帝虽无皇子,但公主众多,九公主因生母出身低微也不得先帝的宠爱,先前也没有自己的宫殿,一直是随李才人住在一处小院。
如今换了新皇,先帝的嫔妃都迁去了北苑居住,公主们更是没有自己单独的宫殿了,全都是同生母住在一处,连素来以嫡出公主为傲的谢芷在北苑也是与陆太后挤在铜雀殿的。
明婳看着这瘦弱的小宫女惶恐不安的神情很是可怜,轻笑着安抚道:“无碍,你要伺候九公主和李才人,若再要你将这偌大的殿宇上下都打扫干净,属实是为难你了。”
随后她面露不解,疑惑道:“陛下善待先帝的嫔妃和公主们,份例上虽说不上可以与先帝在的时候一样风光,但日常用度总是不会有缺了的,公主和才人怎会被分配住在这样的地方,且身边只有你一个小丫头在伺候?”
那蓝衣小宫女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听到明婳后面的疑问,又交握的双手掐得泛白,瘦尖的小脸浮现纠结之色。
随后她想了想,垂眸眼神躲闪道:“公主和才人身子不好,素来喜静,就自请来了这僻静的清凉殿养病,身边也只要了婢子伺候。”
明婳看出那小宫女并未向她道出实情,但也没再追问下去,只笑道:“这清凉殿是清净适合养病,但也太荒芜了些,九公主和李才人身边只有你一个小宫女伺候,也实在是太不像话。”
“晚些本宫回禀了陛下,让尚宫局派人来清理修葺一下这清凉殿里有损坏的地方,再让他们挑几个人送来,往后与你一起伺候公主和才人。”
蓝衣小宫女闻言,立即抑制不住眉飞眼笑起来,受宠若惊道:“那婢子就先代公主和才人些过谢贵妃娘娘了!”
说着说着,一行人便走进到了一方屋舍虽看着有些破旧,但还算宽敞且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的小院子。
小院里的一角扎着竹竿晾晒着一些洗得有些发白的衣物,院墙下僻出了两块菜圃,扎着篱笆,种着一些应季的时蔬,郁郁葱葱长得很好。
若明婳不是知晓自己现在是在宫城里,看着这样一方小院,都要以为自己是去了庄户上的人家作客了。
若不是事先知晓,这样的地方,谁能想到是嫔妃和公主的住处呢?看着这方小院里的一切,不难猜想这主仆三人,平日里怕是吃饱穿暖都不能。
谢蝉这时正趴在屋内的卧榻上养伤,听闻身边的宫女春桃跑进来通传,说贵妃娘娘前来来探望,忙从卧榻上起来相迎。
“臣女不知贵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明婳看到她背上的白色寝衣都被因行礼牵扯到伤口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忙示意蓝衣宫女去将人给扶起来,“公主不必多礼,身上还带着伤呢,快些起来坐好。”
谢蝉却固执地没让春桃扶她起来,恭敬诚恳道:“臣女多谢昨日贵妃娘娘出手相救,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臣女没齿难忘!”
“本该是臣女亲自去漪兰殿给贵妃娘娘磕头谢恩的,但奈何臣女有伤在身挪动不得,也怕冲撞了贵妃娘娘,没想到贵妃娘娘却亲自来看望臣女。”
“臣女虽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报答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但臣女愿意给贵妃娘娘当牛做马,报答娘娘的救命之恩。”
说罢,她对着明婳磕了三个响头。
明婳忙示意身边的暖雪去将谢蝉给扶到榻上坐好,轻笑着安抚道:“公主的心意本宫知晓了,不必如此言重,快些坐好,当心伤口再流血。”
谢蝉坐好后,忙吩咐一旁的春桃去倒水和拿些自己做的米糕上来,她有些窘迫道:“臣女这没有好茶招待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见笑了,这些米糕是臣女做的,味道还算可以,贵妃娘娘若不介意,可尝尝看......”
“本宫来这一路,正好有些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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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喝些水解解渴,”明婳看出谢蝉的窘迫,她在谢蝉床榻前有些掉漆的小杌子上落座,接过春桃送上来的水喝了两口,随后又拿起一块米糕尝了一口,眼睛亮晶晶夸赞道:“甜而不腻,味道是很好呢!”
“贵妃娘娘是若喜欢,臣女日后可日日做了送去漪兰殿。”谢蝉看着明婳面上无一点嫌弃的神色,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那般窘迫不安。
她从前是见过几面这位贵妃娘娘的,辅国公府千娇万宠的小女儿,容貌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平日里连谢芷遇上了都要礼让三分。
她原以为这位千娇万宠的明家小女儿性子怕也是和自小就被娇宠的谢芷一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没想到会是这样和善之人。
“好啊,本宫宫里小厨房做的蜜乳糕也味道也不错,届时你来了,也尝尝看。”明婳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关心道:“昨日太医可有来看过?身上的伤上药了吗?现在可有好些?”
谢蝉面露感激道:“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太医昨日已来替臣女诊治过,还留下了不少的伤药,昨日上过药后,臣女现下已经好多了。”
明婳吩咐晴云去让外面捧着几个锦盒的小宫女进来,对着谢蝉解释道:“那就好,公主身子瘦弱又受了那样重的伤,本宫带了一些滋补的人参和阿胶等物来,等公主伤好之后,可以慢慢吃着调理身子。”
谢蝉受宠若惊,有些惶恐地推拒道:“贵妃娘娘昨日的恩情,臣女尚且无以为报,如今怎还能收贵妃娘娘这样的厚礼?还请贵妃娘娘收回,臣女受之有愧。”
明婳让小宫女们将东西都放下,淡笑着解释道:“本宫知晓公主的知恩图报之心,但本宫昨日出手相助,并非是想求公主回报。”
“本宫只是不忍公主被责打成那般,若昨日谢芷打的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本宫也是要上前想法子将人救下的,本宫早就看不过谢芷那总是恃强凌弱的作风!!”
谢蝉感激涕零,抬袖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贵妃娘娘心善,昨日臣女能遇到贵妃娘娘,是臣女的幸运......”
“她是不是总是这样欺负你?”明婳看着谢蝉面黄肌瘦的小脸,蹙着黛眉问道,“昨日又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去责打你?”
谢蝉眼眶一红,但最后还是忍了回去,垂眸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皇姐性子有些急躁,只是偶尔使小性子会这般,也不常有,昨日、昨日也是臣女做错事,惹得皇姐生气,皇姐才忍不住对臣女动手的......”
明婳闻言,不禁有些气恼谢蝉的懦弱,有些生气道:“你都被她欺负成这样了,为何还要替她遮掩?”
说罢想到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有她那样的家人和家世做倚仗,和谢蝉生母的出身,她声音软了下来。
“公主越软弱,只会让恶人越发肆无忌惮来继续欺负你,今日本宫前来,便是有心想帮公主一二,公主不愿意告诉本宫实情,如昨日那般的情况,本宫不可能次次都赶上,将公主救下。”
谢蝉闻言,垂眸紧紧咬着下唇,满脸都是痛苦纠结之色,“臣女......臣女......”
这是一旁的春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同明婳哭诉道:“贵妃娘娘,我们公主如此,也是有苦衷的!”
“并非她是软弱可欺之人,实在是我们才人的命被陆太后捏在了手里,若我们公主敢有半句不妥,陆太后是会要了我们才人和公主的命的!”
说罢,她转头看着谢蝉求道:“公主,都到这时候,不若你就将实情告诉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替我们做主吧,三公主如今被送去了青龙寺,陆太后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等风头过去后,陆太后还不知要找什么样的法子折磨公主和才人呢,横竖都是难逃一死,公主何不让贵妃娘娘替我们做主?”
19. 难哄
听着春桃的哭诉,谢蝉内心挣扎许久,最后起身在明婳面前跪了下来。
她声音颤抖道:“春桃说的没错,并非是臣女懦弱任人欺凌,到此时还不敢说出谢芷的恶行......”
“实是陆太后心狠手辣,并非是世人所说那般贤德良善之人,臣女和臣女的生母出身低微,性命都握在陆太后手中,若臣女胆敢将实情说出来,臣女和臣女的生母定会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不必这般跪着,快些起来坐着说,当心伤口又流血,”明婳忙让晴云和暖雪去将谢蝉扶起来坐好。
她递了一块绣帕给谢蝉擦眼泪,随后拉着谢蝉有些粗糙的小手,目光坚定道:“若公主信得过本宫,肯将一切真相告知本宫,本宫定会替公主做主,绝不会让陆太后动你们母女分毫!”
谢蝉看着明婳坚定的眼神,心里泛酸一阵十分动容,像是抱着浮木在海面上漂浮许久的人突然看到了来救她的神。
她重新坐好后,接过明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似回忆般徐徐道:“臣女的生母是陆太后的陪嫁侍女,还未入宫前就是在房中伺候她梳头的,后来也随着她一同入了宫。”
“陆太后为人佛口蛇心,表面上虽贤德良善看着十分亲和,素有贤名在外,但实则心肠歹毒,十分阴毒狠辣,触及她利益之人她定会置之于死地。”
“她入宫便前在家中欺凌庶出的姐妹,后来入宫做皇后后,生谢芷伤了身子,难以再有孕,她怕皇后之位不保,暗中残害了不少对她地位有威胁的嫔妃和皇子公主,谢芷在外的许多恶行,她也在背后帮着遮掩诸多。”
“当年臣女的生母被醉酒的先帝临幸,陆太后虽表面看似贤良大度地让先帝给了臣女生母才人的位份,但在背地里却百般为难羞辱臣女的生母。”
“当年她是动了杀母夺子之心,才让臣女的生母将臣女生下来的,后来看到生下的臣女是女孩,臣妾的生母才逃过一劫的。”
“但这些年,陆太后一直授意宫里人苛待和羞辱臣女和臣女的生母,谢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对臣女和臣女的生母更是一直是视如最低贱的奴婢般,随意使唤打骂,臣女的生母如今已缠绵许久。”
“臣女的生母身份低微,并不得先帝的宠爱,是成国公府的家奴,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陆太后手上。”
“且陆太后位高权重,得天下人称赞,如今陛下也被她的贤名蒙蔽,对他尊敬有加,臣女和臣女的生母自知人微言轻,这些年只能在陆太后母女的手下忍气吞声,苟活着......”
说到最后,谢蝉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抬眸目光坚定看着明婳发誓。
“陆太后的贤名人尽皆知,臣女自知人微言轻,有污蔑之嫌,但臣女敢以臣女和臣女生母的性命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必将让臣女和臣女的生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春桃在一旁跪了下来,哭诉道:“婢子也敢以婢子全家的性命发誓,方才我们公主所言句句属实,若敢有半句虚言,婢子全家也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贵妃娘娘方才进来时不是问了婢子,陛下善待先帝的嫔妃和公主们,但为何我们才人和公主却住在如此破败荒芜的地方,身边还只有婢子一人伺候吗?
她苦笑道:“陆太后素来不待见我们才人和公主,从前就授意纵容她手下的人克扣我们才人和公主的吃穿用度,将我们才人和公主安置在破旧的小院里。”
“如今陛下登基,先帝的嫔妃和公主们都要迁居去北苑,北苑是太妃们的居所,殿宇院落陈旧且地方小,陆太后和三公主养尊处优惯了,独占了一殿,还暗中克扣起了下面嫔妃和公主们的用度。”
“我们才人和公主出身低微,没有母族作倚仗,陆太后便以我们才人要养病为由,将我们才人和公主挪到了此处,让我们才人和公主自生自灭,贵妃娘娘您细细看看这里,便知婢子所言的虚实。”
“我们才人这些年私下里被陆太后百般苛待,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挪来了这的地方,吃穿用度又全被陆太后扣了去,每日只能靠着院里我们自己种的那点菜瓜果腹,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全靠着我们公主没日没夜地做些针线,想办法卖出去,换些钱来,去太医院打点拿药,给我们才人吃吊着那半条命。”
说到最后,春桃已是泣不成声,“婢子知道贵妃娘娘心善,昨日宅心仁厚,出手救下了我们公主,请贵妃娘娘如今再救我们公主一回吧,婢子愿意生生世世,给贵妃娘娘当牛做马来报答您的这份恩情!”
说完,春桃连连给明婳磕起了头。
“快些起来!”明婳听主仆俩道出陆太后母女的种种恶行,小脸气得义愤填膺,“你们可愿随本宫一道去陛下面前,再将方才所述之事在陛下面前再说一次?”本宫答应你们,定会替你们做主!
“愿意的!”主仆两人闻言,喜极而泣相视一眼,齐齐道。
这时,一道深沉浑厚,带着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必,朕方才在门外已听完的你们方才所言,朕会已派人去彻查此事,若你们所言为实,朕定会替你们做主!”
话至一半,便见身着玄色绣金银线龙袍的谢重渊,剑眉紧紧蹙着,冷峻的面容带着几丝薄怒走了进来。
谢蝉和春桃目瞪口呆地看着帝王亲临,忙齐齐跪下行礼,“臣女/婢子参见陛下!”
“起来吧,”谢重渊声音淡淡,让地上跪着的两人平身,进门后目光一直在从小杌子被晴云和暖雪扶起来的小娘子身上。
看到小娘子安然无恙后,他来北苑这一路紧拧的眉心才稍稍松散了些。
今日他一直担心着小娘子的脚伤,散了早朝后,只匆匆见了几个大臣,商议今日陆太后惺惺作态之事该如何应对,便立马赶着去了漪兰殿,想看看小娘子伤有没有好些,去给小娘子再擦一次药。
没想到,到了漪兰殿,却听闻小娘子竟然不顾自己的脚伤,早膳都没用几口,便去了北苑探望人。
谢重渊心里顿时被小娘子的任性妄为气得不轻,这会儿看着小娘子,脸色是带着几分恼怒的。
明婳却以为谢重渊脸色阴沉,是因为听闻了方才谢蝉和春桃所述的陆太后的恶行,她站起来,看着谢重渊笑盈盈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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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他应该在政事堂处理朝政才对。
“朕来此抓个不听话乱跑的小娘子,”谢重渊神情有些严肃,走到小娘子面前,看着小娘子还笑盈盈完全不知错的样子,声音有些冷冷道。
明婳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小脸微微涨红,这才想起昨夜谢重渊走前和她叮嘱了好几遍,要她这几日少走动在寝殿里静养之事。
小娘子一脸心虚,讪笑着解释道:“陛下不要生气,昨夜擦了陛下的药,臣妾的脚已经不觉得怎么疼了,才想着来北苑看看九公主的伤的......”
谢重渊上前直接将小娘子打横抱起,压着心中的恼怒,沉声道:“真是胡闹!先跟我回去擦药,我会替你派人妥善安置她们的。”
说罢,便抱着小娘子出了清凉殿,一路上压这心中的恼怒,一言不发,抱着明婳上了殿门外候着的龙辇。
明婳一路看着谢重渊冷着脸,直到坐进龙辇里,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只沉声吩咐去漪兰殿。
她转头想去和他说话,他也目不斜视,只作没看见,她知道他是真的很生气她不听话好好养伤了。
明婳知道谢重渊政事繁忙,自己还不听话好好养伤,让他担心了,她水汪汪的杏眸看着谢重渊冷酷的侧脸,主动示好,伸手扯了扯她绣着团龙纹的衣袖,小声道:“陛下......”
谢重渊听着小娘子娇娇的软嗓,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但想到小娘子总是这样任性妄为,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平日里又语气重些劝都不行,便狠下心来,目不斜视,没有理会小娘子的示好,想着让小娘子长长记性。
明婳看着谢重渊还是酷着一张脸,不愿意搭理自己,心里暗叹一声,小脸有些愁苦,帝王生气真是好难哄呢......
她瘪了瘪嘴,小脸有些委屈巴巴地又扯了扯谢重渊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哭腔带着几分控诉的意味,“陛下是生臣妾的气,打算再也不理臣妾了是不是......”
谢重渊听着小娘子可怜又委屈的声音,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忙解释道:“我是担心你才如此生气的,怎会舍得不理你?”
他以为自己方才那般冷漠,让小娘子伤心了,忙转身低头想去哄人,可没想到小娘子的脸上没半分的难过,娇丽的小脸还笑得俏生生的,气人得很!
明婳看谢重渊和他说话了,漆黑的杏眸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如今已不会被谢重渊沉着脸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且不知为何,她现在会那般笃定,谢重渊不会生她的气,更不会不理她。
她眉眼弯弯,侧身双手扯着谢重渊的衣袖声音娇娇地撒娇,“那就好,陛下不要生臣妾的气了,好不好呀,臣妾知道今日让陛下担心了,往后一定会乖乖听话在漪兰殿里养好脚伤才出来!”
谢重渊看着笑得狡黠的小娘子,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她的苦肉计,又气又无奈,没想到这些年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自己,会中了一个小娘子的苦肉计。
关心则乱啊,自己如今大抵是太过在意这个小娇娘了。
他轻叹一声,看着卖乖弄巧的小娘子,没好气道:“可是我看贵妃这样子,不像是肯乖乖听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