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灭亡我睡觉》 1. 睡到全人类灭亡 《人类灭亡我睡觉》全本免费阅读 李水银从小到大都很倒霉。 倒霉到亲妈生他的时候就大出血去了,他爸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将他辛辛苦苦拉扯到十八岁。成绩一向特别好的李水银一直想考上他妈毕业的大学的航天系,结果高考差几分,最后差点滑档,被自己的第十志愿录取。 李水银的心态已经历了千锤百炼。 人生如此,起起落落。 可惜命运弄人,一憋就憋了个大的。 李水银终于在大一下学期拿到了转专业资格,正想继承母亲遗志去造飞行器。 那天他拿着自己崭新的驾照本开着他爸的大众在柏油马路上,一辆相当拉风的红色法拉利超车失误,李水银手忙脚乱踩了油门,两车面对面相撞,撞得李水银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李水银意识模糊。 隐隐约约记得被送进急救室,他爸一直在拍打他的脸,但是他吸着气,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倒霉的李水银前一天才拿到奖学金,奖学金还在学校的账户里,就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给自己青年丧妻的老爹补上中年丧子一刀,再留下一份天价医疗费,实在太孝。 还是他爸找了他妈认识的熟人,才堪堪将李水银从鬼门关拉回来,变成植物人。 李水银胡乱想着这些事,意识逐渐苏醒。 这时他还没意识到更加倒霉的事,已然降临在他身上。 今天是公元2024年十二月三日,已是人类灭亡的第十二年零八个月。 在十二年零八个月之前世界上发生了一些事,比如病毒海啸地震和小行星撞击地球外星人入侵地球,在李水银变成植物人无数次在梦里与红色法拉利赛跑的时间里,人类和恐龙一样近乎灭亡。 只在地面上留下那些伟大建筑的残骸。 还有一些他们创造出来的机器接替了人类的位子,将剩下的人类清理完毕,再拙劣地模仿着他们过去的主人,就像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学大人说话。 现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旧的时代已结束,新的世界却还没来得及到来。 只剩李水银这么一个人了。 李水银拔掉身上还插着的管子,微微的刺痛感让他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他想给他爸打个电话。 太阳就要下山,病房的玻璃窗只剩下空空的架子,爬满棕红的铁锈,外面的太阳挤在逼仄的建筑物之间。 李水银变成植物人之前那里还是很漂亮的人工湖。 “啊,活着真好。”他喃喃自语。 眼睛被太阳刺得眼泪直流也不敢移开双目,总害怕闭上眼睛太阳就要消失不见。 活着的感觉。 “我总这么倒霉,但还好醒过来了。我爸知道了肯定要骂我一顿,然后心情不错地带着我开车回奶奶家,做上一桌子菜,运气好的话或许还有两瓶啤酒。” 风里夹杂着粉尘,吹到他脸上就和眼泪混在一起,滑稽极了,他推开门往外走。 好想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就算他原本不是话多的人,也能和人说上整整三天三夜。太久时间没见到人简直要让他整个人疯掉。 外面的风更大,从不太合身的病号服袖口涌入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冷战。 那个太阳挂在天的西面,这些建筑物都被照成红透了的颜色。 “现在是下午六点整,晴天风大,喷泉表演将在六点三十准时开始,各位市民可前往观看,最后祝愿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广播的声音永远都是这样字正腔圆的,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回响。 李水银走在有些开裂的路面上。 往常周末街道上总有很多很多人,李水银总是嫌弃人太多,人聚在一起谈着一百个不一样的话题反反复复用其他人的事钻进他的耳朵。 今天大街上没有人。 红绿灯一闪一闪,他往之前医院对面的大楼走去。 那么高的大楼,高得伸手就能摘月亮,就算覆盖着的玻璃已经发黄破碎也这样漂亮,李水银走在下面小得不如一只蚂蚁。 一个人也没有。 “人都到哪里去了?” 李水银头一次想念那些散发着各种气味的人。 一点声音也没有,空荡荡的城市里好想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群白色的鸽子被他吓得扑腾翅膀飞起来。 到处都是灰尘和肆意生长的草,还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话。 李水银怀揣着不祥感,拨通了那台有些年代感的台式电话。 “喂,爸,我醒了,我跟你说我真的睡了好久好久,我一醒来发现人工湖都变成百货大楼了,还一个人都没有。”他拨了他爸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接,一直都是忙音,憋坏了的李水银还是一直一直说。 “一个人都没有,你不是一直都想攒钱买房么?多好的房子就这么空荡荡的没有人住,过会儿我打算去银行看看,多少给我们家整点钞票。” “爸……你能不能回我一句话。” “我等下就回家,你看到我一定很高兴吧,不说话是不是在给我找后妈了……” 没人回答他。 李水银那件有些单薄的病号服让他冻得要死,身后那些白鸟还在扑腾。 白羽毛往地上掉,地上全是灰和草。 “回答我……”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不回答也没关系,我记得回家的路,我等下就走到家门口。我是李水银。” 台式电话发出两声刺耳的噪音,总算是像被接通了。 “播放留言:你好未知来访者,留言来自2012年十二月三日,本地区人类遗迹已清理完毕,无残存人类。” “清理完毕。” “什么科幻片剧情?”李水银将电话重重一摔,“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不见?搞笑的,我高考的时候怎么那么多人跟我抢排名……” “清理完毕,已启动自动清理程序。” 刺耳的电流声还在继续,李水银只当是一场相当无聊的闹剧。 可能他爸只是换了新的妻子组建了新的家庭去过幸福生活了,可能只是本地区的网络出现了问题,可能只是这个地区的人都搬走了,可能是能源泄露或者地震。 李水银心里有很多理由。 等他找到其他人的时候,他要把这些事都告诉其他人。 他就是觉得不会没有人的,人类灭亡是荒谬且遥远的事。 * “抢劫!快把钞票金条都交出来!” “我是银行行长,保安速来!有人抢银行!” “我是保安,罪犯快双手抱头蹲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李水银咬着旧吸管,有些泄气地坐在银行柜台上一人分饰劫匪银行行长和保安三个角色。 银行门口的灯一闪一闪,暂时没弄懂供电原理,他刚从超市零元购回来。 天黑得太快。 一个人都没有,吵吵闹闹的人忽然就都不见了,李水银走一路过来都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 超市里的椅子是破破烂烂的,灯是全不能通电的,薯片是全过期的。就是门前还贴着冰淇凌买一送一的广告, 李水银总觉得走着走着会有个人从角落里跳出来一样。生活气息还没来得及散去,就是人都不在了,他在超市里的格林童话那甚至捡了一张情书,纸上的字迹很幼稚,歪歪扭扭的。 “小红,等我长大,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李水银不知道为什么将这张纸收了起来,如果以后遇 2. 杀人犯 《人类灭亡我睡觉》全本免费阅读 他浑身上下痛得要死,尤其胸口伤处。金属的冷光晃动不停。 “他是人。”发出声音的是来处理李水银的机器,“按照程序需要处理。” “他不是。”有人说话。 明明也是冰冷的电子音,却教人莫名感到温柔。 “这是我们研究中心的仿生机器人,用的是最先进的材料,皮肤是人类样本上取下来的。”她说。 温柔的女人的声音,说着荒谬的话也显得格外温柔。 李水银身上还穿着那件风衣,领口一片暗红的血迹。他勉勉强强睁开眼,只瞥见结着蜘蛛网的天花板。 李水银还是很倒霉。 在苏醒第一天,就由于失血过多失去意识,险些死掉。 他再醒来全身都疼。 “人身上那个叫做‘心脏’的东西是不能更换的,但他的我们能换成其他能源的,维持他的生命体征。”女声继续说下去,“他是我们重要的研究材料。” “对不起,我无法理解您的话。”小机器的显示屏上一串乱码。 李水银浑身冷汗。 他的胸口空了。 那里插着一根管子,他顺着管子往上看,只是看到一大团血肉模糊的肉。 “那是取出来的他的心。”女声说。 说话的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女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长发干净利落地梳成个马尾。 “我的心?” “你看一看就知道。”女人说。 在玻璃瓶里通着电缓缓跳动插着管子的是他的心脏? 那团完全可以打马赛克的东西,它在缓慢地跳动,维持着李水银心脏本该跳动的频率。 “人没心就会死,他还维持着运作没有关机,所以他不是人。”白衬衣女士还在和昨天补杀李水银的小机器解释。 李水银呆呆地看着他那颗玻璃瓶里被挂起来的心脏,就像挂点滴一样挂着,血从那里流动,流回李水银的身体里,还带着金属一般冰冷的温度。 “我没死?”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他坐在轮椅上,胸口原本存放心脏的位子放着一团他看不太懂的铁丝团。 眼睛酸酸的。 小机器有点被说服了:“它不是人。” “根据程序……”它的机械臂抵在李水银胸口,“还是要进一步……”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灰尘四处飞舞,李水银艰难地从疼痛之外感知到一丝不属于他的温度。 “销毁……” 机械臂就要没入他的身体,死亡逼近的感觉让玻璃瓶里跳动的心脏不安,如困着瓶子里的虫子一样奋力挣扎。 李水银从没有看过自己的心脏。 “销毁个头。” 随着女士声音响起的,还有小机器倒在地上的声音。 她拆东西的动作干净流落,修长的手拨弄几下,扯着一串蓝色的卡片,小机器人的显示屏就暗下去了。 “你是人么?……还是机器?”李水银的手按着轮椅的轮子,“别过来。” “你的麻醉应该已经失效了。”女士似笑非笑看着他,“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你的名字叫李水银。” “很漂亮的名字,水银是极有魅力的金属。”她说,“不过我能这么和你说,完全是因为开发者留给我的语料库,开发者已经死在十几年前的流行病毒里,尸体被我们好好保存起来,等到技术成熟的时候或许我们愿意再创造出人类这个物种。” “我的编号是红–216。你可以叫我小红女士,也是创造者给我的名字。” 小红女士慢条斯理收拾着地面上的碎铁片。 “你的心脏昨天严重损坏,放在瓶子里修理一段时间……你们人的话或许是治疗一类的词,等到你习惯疼痛就能从轮椅上起来了。”她说,“总之,欢迎来到人类已经灭亡的世界。” “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李水银满头雾水:“人类灭亡?哈?” “地球上有几十亿人类,就算一颗小行星砸死一个也要几十亿颗。”他说话声一大,又扯得伤口疼,“别骗我。” 又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 窗户外那太阳红得不似真实存在。 李水银无端想起某年母亲忌日,他和父亲站在墓碑前,也是这样的夕阳,半边都已没入山中。 “我会带你去研究所。”她推着李水银的轮椅,“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去看一个人。” “创造我的人,要我昨天的这个时候到某个坐标去。” “为什么?”李水银望着她。 怎么样都像一个人。 他的思绪一团乱麻。 小红女士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李水银的影子就在里面晃动。 “你仔细看我的眼睛。”她忽然靠近了,鬓角的碎发落在李水银肩头。 李水银才看清那只是一团跳动的代码。 鬼火一般。 “没有为什么,你们人的情绪是很复杂的,或许做事也没有理由。而我低下头让你看 ,是怕你以为我在看你。”她说,“接受现实吧。” “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 李水银如坠冰窟。 他看着窗外那熊熊燃烧着的太阳,运行到中间,便在他的视野里缩小了。被他忽视的柴油味,呛得他咳嗽不停。 视野一一片红。 那也不是太阳。 那个红色的球,缠着细细的电线,一点一点瘪下去。 “人类的太阳,很漂亮对么?”小红女士说。 “你们人类中很多伟大诗人写过的太阳,李白、杜甫、纪伯伦…”她的声音仍旧程式化地轻柔,“不过这不是属于人类的太阳了。” 路被照得像一块烧着的炭,似乎一戳就能碰到火星。那些工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机器,在地面上或是那些高楼之后嗡嗡运转。 “假的吧…” “怎么可能…哈?”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瓶子里那跳动的属于人的心脏,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要去一个商场的旧址。”小红女士说,“在一本书里,夹了一张给我原型的纸片。” “给我的指令。” “之后我们就去研究所。” 李水银的脑子也嗡嗡响个不停。 他的思维有点运作不了。 “那个割人皮用来做实验的研究所?”李水银看着她眼睛。 要把他和猴子一样关在动物园里供人参观?当成小白鼠?像最后一只象龟一样和其他物种强制□□直到死? 小红女士推着他,李水银抓着袖口的手摸到了什么。 是那张纸片。 他和小红女士在路中间。 那里没有车,也没有红绿灯。白鸟盘旋在空中,一声比一声嘶哑。 他伸出手,那张纸片被风卷起来,和那些白鸟一样飞得很高。 小红…小红女士…红-216…原型。 “就是那张纸片。”李水银说。 小红女士死机了。 她的动作一顿一顿的,机械地小跑了一段,纸片在李水银脚边落下。她就弯下腰去捡。她精致脖颈的后面,也 3. 电子宠物 《人类灭亡我睡觉》全本免费阅读 李水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刚被他亲手拆掉的机器来找他,惊悚程度完全不亚于《招魂》。 “你多穿一点,晚上会冷的。”小红女士笑吟吟地为李水银系上羊毛围巾,细致地打了节。 “我不像你们人类这么脆弱,就算粉身碎骨也能修补起来。”她身上带着外面的冷气,“除非送到处理中心销毁。” 她的零件噼里啪啦地掉在李水银手上。 “对不起。”李水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要我死就给我个痛快。”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小红女士的大眼睛又卡住了。 “我杀了你,你不恨我?” “什么是恨?”小红女士笑着说,“我听不懂。” “恨…”李水银也要卡住了。 “走吧。”她打量了李水银一番,“这样才不冷。你们人类很脆弱。” “别想死。生命多可贵啊。这可是我们机器一辈子都理解也拥有不了的东西。死了零件可以拼凑起来,碎多少次也能读取存储。” 李水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红女士却已推开了门。 “不想去研究所就不去。”她说,“我的创造者要求我好好照顾你。” “可是你不是人。” 小红女士的零件掉了一地,落在那些色彩鲜艳的糖纸上。李水银却看不清它们原本的颜色。 那些机器又吊起了人造太阳,红光照在她面上如云霞一般。 “没关系的。”小红女士还是笑,“你要珍惜你的生命。” “去我的住所吧,然后学着装成一个很像人的机器。”明明她放轻了动作,李水银的眼角还是被她划伤了,“我亲爱的孩子。 她后脑勺上锋利的齿轮,亲密地擦过李水银眼睛下边,流出一滴红色的血。 * 都市丽人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扑面而来阴湿的风,夹杂着太重的机油味,似乎能感受到那些小小的油粒就漂浮于浑浊的空气中。 “我的家。”小红女士在乱糟糟的零件堆里找到一根蓝色电线,“待机的时候就在这里充电。” 李水银不知如何该称呼这个拥挤的隔间。就是一个小小的铁箱子,里面毫无秩序地放着小红女士的零件,灯管接触不良。 只有墙面上贴着一张白纸。 被李水银抓得皱巴巴的情书。 “很好的情书,不过不是写给我的。”小红女士说,“是我的原型。” “她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子,有人真心实意地爱过她。” 李水银的轮椅挤不进去。 “我忘记了,你是人。受伤了会疼,也不能在狭小的地方睡觉。”她将自己的零件胡乱一塞。 “红—216,你带了访客回来。” 李水银回过头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仰着脑袋看他。虽然他背后的电线像蜈蚣。 “造他出来用了我们很大功夫。”小红女士梳理毛发一般梳理着她的电线,“多像人啊。” “比我还像人。”小男孩看着李水银,“比我大一点。头发太长了,像女孩子。在人类时代长发男不一定有市场的。” 李水银有些尴尬地扶着轮椅:“或许吧。” 他的思绪乱乱的。 好多事情,比如他的父亲,比如想不起来的母亲的面庞,比如他将来的生活。 比电线还有错综复杂。 “我比昨天要像人一点。”小男孩继续说,“到了关灯的点了。我们要像人类一样睡觉。” “晚安。”他踮起脚尖,在李水银额头上吻了一下,“很像人的家伙。” “祝你好梦。虽然机器人不会梦见电子羊。” 外面的太阳闪了两下,也不再亮了。 李水银叹了口气。 “那家伙以前是点读机。”小红女士说,“后来改造成了人类小男孩。现在在我们的学校上学。” “你们也有学校吗?” “我们当然有学校了。人类语,数学,地理历史,学这些让我们更像人。” “你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我们也一样。不管怎么日子还得照样过吧。” 李水银被她搬进这个棺材一样小的空间里,碰了一鼻子灰。 他呛得咳嗽起来。 “娇贵的人类。”小红女士摸了摸他的脑袋,“先睡吧。”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李水银又想起他的父亲。 他老旧小区里的家,小时候只有父亲的卧室装了空调。c区以前不叫c区,叫桑山。夏天能热死人,李水银就在他爸的房间里打地铺睡。因为床上的另一半位子永远是留给母亲的。 父亲每天铺两个人的床,做三个人的饭,连晚上说梦话也喊他妈妈的名字。可李水银记不清他妈妈的面容。 那一场车祸的后遗症持续时间太久,他连父亲的面容也记不清。只记得有个中年男人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偶尔心里实在难受,出去买一打啤酒。 “别胡思乱想了。”小红女士说,“明天我一大早就得去研究所。我要做测试,测我有没有人性的。” “你好好待着,别给我添乱。” 她还在给她的零件缝缝补补。 “如果其他东西问你你是不是人,你就说你是我养的电子宠物。” 李水银翻了个身。 难以消化的冲击。 杂物间里没有窗子,只有不太紧实的缝隙里透过一些红光。太阳被它们摆弄得像个物件。 “什么时候明天?” “还有五个小时天亮。”小红女士的声响停住了,“睡吧。” ”我睡不着。”李水银说。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给你唱摇篮曲么?” 小红女士贴好最后一块表皮,“还是说你想我谈谈心?我这里有一百个年轻人最喜欢的话题。” “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想找什么工作?去哪个厂里工作?拿了奖学金没?” 李水银想起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死了,朋友也死了。 父亲夜总是这么问他,他像是要把死去母亲的那一部分都问回来。 李水银一点都不是个合格的儿子。他从父亲那里夺走了他的一生挚爱,夺走了他的后半生,他还经常和父亲吵架,觉得父亲是个老古板。 可是他再也不能说对不起了。 写的道歉信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能回答。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4552|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水银,“当年诸葛亮还穿过女人的长裙。” 李水银都不知道诸葛亮干过这事。虽然他的历史和他的语文一样烂。 “我去不就是。”他有点被月球说服了。 李水银试着露出那种谄媚的笑:“我同意这桩买卖。” 小冰箱就将卡递给了月球:“月球,给你。” “现在喜欢买墓地的机器已经很少了,都流行融化自己去充作火箭的材料。留在无趣的地球上可不是个好选择。”小冰箱说,“太阳还有两分钟就要升起来了。” “再下次太阳落下前,你都是我的女友了。”小冰箱伸出机械臂,抓住李水银轮椅的把手。 李水银无措地笑了笑,有点不懂女友的角色要如何扮演。 李水银又没有女朋友。他记忆里关于无望的爱情都来自贺丹朱。 李水银如果有一天穿上女装,那张和贺丹朱那么相的脸,肯定会吓他爸一跳。他爸或许一激动,拎着菜刀要砍死他。 “李水银,恭喜你谈人生第一场恋爱。”月球满意了,“你去陪尊贵的客人,我去给007买一个灵魂。” “这样的恋爱也太草率了吧。”李水银苦笑。 他问小冰箱:“男朋友,我们之后打算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生命研究所啦。”小冰箱的运转声更吵了,“去生命研究所约会似乎有些不恰当,成为男女朋友的第一步应当是去见家长吧?” 李水银的家长就两个。 一个生他的时候死了,另外一个尸体都臭了。 李水银不知道小冰箱想见哪一个,就问:“那去海上公墓?” “我不算家长啦?” 红216不知从哪里走来,面上带着揶揄的笑。它的白大褂还没脱,胸口有一块玫瑰色的血渍。 四周一下就静下来,好像连时间都停滞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是红女士!” “我要出去工作一段时间,请诸位无论如何保护好我的电子宠物。” 李水银感到它摸了把自己的头。 21.复制品们 李水银的第一次约会就是在太阳升起时开始。可怜的李水银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第一次和人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都是和机器。 太阳从山下往上攀,起初不过一点红色。等它完完整整升起 ,李水银被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才想起太阳原本就是一个那样的庞然大物。照得那些死树的躯干都变红。 李水银曾种下的香樟树苗也早已枯死了。 小冰箱在他一边。 李水银分不清哪里是它用来看世界的眼睛,它被照得红彤彤。 “第一次和女朋友看日出。”小冰箱发出一连串声响,“值得纪念,值得纪念。” “你为什么执着于女朋友?”李水银问。 风也吹起来,吹得他耳边两缕头发在他眼前晃。 太阳光也跟着在他眼前晃,被切割成一片一片红的碎片,一块落在小冰箱上。 小冰箱说:“我之前就是一台冰箱。冰箱是没有性别的,也不懂什么是爱。” “直到某天,一种十分危险的病毒从市区蔓延开,我的主人不再敢出门觅食,锁紧了门窗。他打开冰箱,一点一点吃掉冷藏和保鲜层里原本满满当当的食物。” “从那时候我的心就空了,空荡荡的,想要什么东西填满。”小冰箱说,“他们人有七情六欲,七情六欲填得他们满满当当。那我呢?” 它们机器说话比人都还要有哲理,还活着的时候肯定能写出畅销书,卖得比大冰老师的还要好。 人才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填满自己的空心。李水银忙着挣学分,忙着如饥似渴地阅读各种文献,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进到贺丹朱的实验室里,李水银的心也空空的。 没有人之后就愈发空了,他时常感到自己只是一个逼真的塑胶娃娃,脑袋和心里都塞满了生锈的铁,空气一吹进来,红色的氧化铁就剥落下来,掉上整整一地。梦和现实都是易碎的东西,他对文字和语言不太敏感 ,不能精准地描述出那种轻飘飘的感受。 这种感觉很大程度上是红216造成的。红216连他的心跳频率都能准确控制,好像李水银的心脏变成了它的玩具遥控器。 “女朋友,我爱你。”小冰箱蹦了两下。 它那么小,都够不着李水银站起来时的膝盖,一时跳不上来。 李水银就弯下腰去抱着它,将它放在腿上。 “有女朋友就是好!我该给自己装两个高高的轮子,好像踩着高跷的人类那般俯视全世界。” 李水银听了有些发笑。 “去生命研究所约会吧。”小冰箱发号施令,“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出生地。虽然比不上你的主人,我也做了许多贡献的。” 月球早不知道跑哪去了。从拿到墓地的钥匙后,李水银就没看到过它。 他索性不管月球。 “约会去那地方不太好吧?”李水银抱着小冰箱,“一段恋情应当有一个好的开始,一个好的结束。” “你听上去真是个情场高手,那去参观完项目的新进展之后,我们就一起去游乐园,再去水族馆。”小冰箱接受了他提议的二分之一。 李水银转动轮椅的轮子。 他应当给自己也去整个时速八十公里的电动轮椅。007两条腿跑起来的速度就很快……哦,007已经被销毁了。 他每次慢腾腾转自己的轮椅,都觉得自己在干涸的河床上划手划船。 * 生命研究所的内部构造比李水银印象还要复杂。穿过一道一道需要读取权限的墙,再进到地的深处,李水银怀疑已经快要挖到地心深处,小冰箱才说到了。 “这里是机器最最大的实验。”小冰箱啪嗒一下跳下去。 铁门自动打开。 白光照着地面,似乎随时都会有长相可怖的怪物从暗处扑上来。 这里的机器也穿着白大褂。不合身的白大褂被裁减过,套在四四方方的机体上。空气里的味道和红216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它们见到李水银也不奇怪,角落里那个转过摄像头看了一眼。 “那就是红女士的电子宠物。它长得可真漂亮,和人一模一样。” “和红女士的原型有关吧,那么像它。” 李水银在哪里都能听到它们议论红216。他还是相当不爽。 偏偏他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因为红216就是那么高明的机器,在除了李水银以外的事情上从来不犯错误。 小冰箱的轮子在地上转,擦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女朋友,看看这个。” 李水银跟着它绕过那些小机器,进到最后一扇门后。 冷光灯照在玻璃上。钢化玻璃后的液体里漂浮着一团乌青的海草。 李水银贴近了,忽然看到海草有一双眼睛。 他才发现泡在玻璃罐里的都是人。 只是有的人眼睛长在背上,有的人像是蜘蛛一样长着八只手,手上还生着黑色的鳞片。 “人类总说,人类是我们的父亲,是上帝。”小冰箱停在培养器之前,“现在我们要造出人类,或许还会造出比人类更加适应世界环境的物种。” “哪里会有儿女能造出父母的?”李水银看着那些漂浮着的畸形人。 “这个想法是红女士提出来的,也是我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小冰箱的言语里颇有些炫耀的意味,“李水银,它们是不是很美丽?” 李水银又不是心理扭曲的变态,一点儿也欣赏不来。 他被甜心们塞满的胃部又开始不适。出门之前红216掰开他的嘴,直接将那块还在跳动的心脏塞进他的胃里。 心脏和它们一样恶心。 “我不喜欢这个。”他说。 “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小冰箱反驳他,“你居然连这个都不喜欢。怪不得说女人心,海底针。” “那我带你去看看红216处理吧。它处理得要漂亮多了。” 小冰箱领着李水银走到背光的暗处。 玻璃墙光滑如镜,李水银在上面看见自己的面孔。 里面都是漂浮着的李水银。 李水银一下就能想到红216捧着他的脸说过的那些让人作呕的话。 红216会在李水银陷入难得睡眠时悄无声息地坐在李水银对面,眼珠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30081|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不转地盯着他看。 “红女士真是很满意你这个电子宠物呢。”小冰箱说,“机器不懂什么是恨意,也不懂什么是喜欢。” “你只是无数电子宠物中寻常的一个,它却制造出这样多的仿制品。” 让李水银感到恶心。 红216想要制造出仿造的李水银。是因为李水银不愿意在它扭曲的母子过家家游戏里扮演好孩子的角色么? 李水银愈发看不透红216。红216展现给他的只是冰山浮在水面之上的部分。如今它感染上了情感病毒,行为举止开始变得毫无逻辑。 “我觉得它恨我。”李水银说。 地下的温度很低。他适合在地面上行动的薄衬衣几乎没有保暖的作用。 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只有恨一个人,才会记得这么清楚。”他说,“我多陪你几天,你能多给我一些零件么?” “你要零件做什么?红216不会给你么?“小冰箱问,“当然可以了。有你这样和人类十分相似的机器陪着我,我的心脏满满的,像是要长出另外一个心脏来了。” 红216说它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李水银想借着这段时间攒够零件。 或许他就能逃出去。呆在红216身边会让他的精神崩溃,再也回不到还有人性、明白爱恨的正常值了。 小冰箱说的很对,李水银就是一个寻常人。在太多事上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徒劳。 “我们之后去哪?”李水银问,“水族馆里有什么?” “有五只脚的美人鱼。”小冰箱跳到李水银的腿上,“还有大螃蟹和会唱歌的青色水蛇。” 它欲言又止。 李水银以为它只是死机了。 它又说:“如果红216被销毁了,我愿意当你的主人。” 李水银当时以为它只是随口说的胡话。 红216在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砸掉了那么多台机器。后面007被销毁,防御系统也被它轻而易举骗过去。 都已经超越他认知里超人的范畴了。 “我喜欢你的轮椅,倒时候拆掉你的两条双腿,就能装上其他的设备了。” “你还是稍微担心一下红女士吧。就算是它的身份和能力,被防御系统怀疑,无法通过人性测试,等着它的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管他呢?就算真是那样,李水银顶多也就多养一只叫216的红色金鱼。金鱼也是一种记性不好的冷血生物,它们的眼睛经常睁得很大,就那那样盯着你,一句话也不说。 “红女士被拆开好多次了。”小冰箱说,“被拆开的感觉比心空空的感觉还难受得多。” 李水银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我们两个约会的日子,就不要一直说无关紧要的事。” 人类灭亡之后,这个世界已经好久没有大事发生。除非出世一位开天辟地的英雄。 然而属于英雄的时代已结束了已经几千年,剩下的活物不是李水银这种胆小鬼就是玻璃罐里的畸形种。 “一起去游乐园吧,男朋友。”李水银转动轮椅,“消毒水的味道一点都不讨喜。” 22.在游乐园 游乐园里有什么? 有一幢没有鬼的大型鬼屋,几个无所事事的老机器在里面和塑胶女鬼聊天。还有只会喷射黑泥巴的仿欧式喷泉,喷泉中心站着巨大的甜心雕像,无论是雕刻者还是雕像的原型都已不在人世。 还有李水银和小冰箱坐在摩天轮,摩天轮晃晃悠悠升到高处去。 太阳离他们越来越近。 “要不要在升到最高处时接吻?”李水银体贴地问,“噢…没必要。” 他如今已有些自暴自弃。 每天为机器人提供各种仿人服务,李水银询问客人需不需要特殊服务都要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小冰箱的指示灯闪烁了好几下:“噢,接吻是什么?” 摩天轮缓缓升到顶点。 整个城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好似一张平面纸的地图摊开在眼底,连褶皱与湖泊都尽览无余。 “可是我没有可以用来接吻的嘴。”小冰箱说,“你倒是有。” “人的嘴唇和□□其实是非常相似的哦。”小冰箱又说,“哇,我的脑子里有好多关于嘴和□□的资料!人类真是好变态。” 李水银看着它的指示灯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黄的,亮了两下以后熄灭了。 “人类完全应该灭亡。”小冰箱说,“李水银,你知道人类有多变态么?” 李水银看向窗户外面:“我今天的身份是扮演人类。” “拜托,先不要在我面前说人类的坏话。”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睡眠不足的大脑运转的速度都缓了起来,一个想法顺着神经流淌到另外一根神经上需要充足的睡眠。 李水银从上次太阳落下之后就没再喝过眼。好不容易睡着,红216总会以各种难以想象的方式将他惊醒。 最常见的是被它要在李水银身上盯出个洞的目光。 “虽然人类确实不是什么独特伟大的物种。”李水银说,“说点其他事。” 小冰箱在他眼前都快要出现重影了。 “那说说红216吧,说说它的坏话。”小冰箱一下就选到了一个更沉重的话题,“你第一次碰到它是什么时候?” 李水银目光呆滞地盯着玻璃上的水渍,直到小冰箱重复了两三遍,才呆呆地想。 上次下雨也是很久之前,水渍和灰尘混在一起,好像都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第一次见到红216,觉得它是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人,看上去智商就很高,长着一张非常聪明的脸。后来它徒手拆开了几个小小机器,捏出它们的芯片问李水银要不要拿去当玩具。 李水银就觉得它好危险,而且绝对不是人。 “不记得了。”他选择撒谎,“你的主人呢?” 太阳悬在天空中间,遵循着机器们严格制定的作息表,比迟到一分钟就要扣年终奖的社畜还要准时。 “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记得妈妈呀,妈妈很高兴哦。” 李水银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条,额头磕上摩天轮的玻璃。 他额头上的旧青紫还没好,又肿了一块。 “怎么了?被妈妈吓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李水银恼火地捶一圈自己的心脏。 红216在里面安装了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心脏几乎都要成了红216 的另一双眼睛了。 “因为妈妈一直在看着你呀。”红216在喘息,“防御系统又要拆开我,过程不算有趣。” “和男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小冰箱接了话:“红女士,李水银真是一个小性子特别多的小心眼机器人。不过您放心好啦,他在背后不喜欢说人的坏话,这点还不赖。” 红216干笑两声。 李水银听到他的心脏里传来血肉被破开的声响。红216切开甜心的心脏时就是这种恼人的声响。 那是红216那边的声音。 “我妈已经死了。”李水银说,“你没自己的机器一生么?” 红216还是只作为红216比较好。 倒是小冰箱操心起它来:“红女士,您又被肢解了?” “没事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李水银听到它低低的呻吟。 可李水银分不清它到底是感受到了疼痛,还是只是情感病毒带来的错觉。 他从007被销毁的那时候起,就已下定决心只将机器看作机器。任何生离死别都能击倒他已逐渐偏离正常的心理。 想不通,干脆不去想。 太阳透过玻璃照进来。 照在身上一点温度也没,但是能看见小小的光圈。 “好啦,妈妈不打扰这场约会啦。李水银,你要一直幸福下去。妈妈永远爱你。” 摩天轮稳稳落下,舱门大开。 对面的海盗船年久失修,在上次太阳降落时终于寿终正寝。李水银看到白鸟掠过头顶。 “你妈妈真的好喜欢你。”小冰箱在下去时和他说。 它一下跳得很高,跨过中间那道窄窄的缝隙。 李水银抱着怀里的电线束。 电线扎成玫瑰花的模样,小冰箱说这些电线在人的眼中是和恋爱有关的粉红色。李水银一点也认不出来,在他眼里只剩下深一点儿的红和浅一点的红,和他后背伤口一个颜色。 “你的主人就是你的妈妈。我的主人也很喜欢他的女朋友,不过他的女朋友已经不喜欢他。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人类的爱恨都是毫无逻辑的东西,今天喜欢明天就恨上了,大后天或许就一起殉情了。” “大后天主人和前女友站在门外,制药公司的病毒在他们说着死了也要爱的时候让他们都染上了病,就一起去死了。” 李水银心想那还怪浪漫的。 一起去死也不算是坏结局。全人类一起下地狱,在黄泉路上多少还能有个伴,指不定努努力就把地狱改造成了美丽新世界,如果没有改造绝对是他们不够努力,不怪李水银这个孤魂野鬼。 殉情也算殉情成功了。 “他们都生病了,谁照顾他们啊?”李水银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小机器哼哼两声:“没人照顾呀,所以全病死啦。” “红216那种高等的机器或许才会长出灵魂,才懂什么是爱。反正我们这种笨东西是一辈子都不会想通的,我们之后去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650|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水银在听说有四个脑袋的美人鱼水族馆和只贩卖燃料和五颜六色的燃料的西餐厅里摇摆不定。 前者容易让他感到恶心,后者让他偷一把火柴把能看到的东西全部炸了。 “去水族馆吧。”小冰箱下了决定,“如果去水族馆,我就多给你一些零件。” “我的主人就一直想去水族馆,不过最后也没有去成。”小冰箱在他腿上,“他已经读完了大学,享受不了学生的优惠价,他又死的太早,还没有到能享受老年人半价的年纪。” 李水银和它的对话多数时间都是围绕着冰箱的男主人和红216展开的。 看来没有情感基础的人不适合做男女朋友,或是发展人机之间的特殊关系,一路上他们两个都在鸡同鸭讲。 李水银在昏昏欲睡地想自己攒到了多少零件,红216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事。小冰箱在用人类网络资料里关于怎样讨朋友开心的资料和李水银搭话,它讲的笑话都老掉了牙,李水银一个也听不懂。 “李水银,你的名字为什么叫李水银?”小冰箱问他,“会有银色的水吗?” 李水银也不知道,或许贺丹朱正好用到了水银这种金属,或是量体温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水银温度计。 “因为水银是一种有毒的金属。”李水银随口说,“我的零件还不是很够。” 小冰箱没继续问下去。 它也只是象征性问一问。 游乐园里到处都是举止夸张的雕像,前面那个握着气球的高高跳起伸手就像是要摸到月球。 它们从李水银小学起就摆在那了。初中的时候整体翻新了一次,换上了颜色夸张的油漆。现在它们都和游乐园一样老了。 水族馆就在游乐园的深处。 听说礼拜六会有人鱼表演和海狮亮相。 李水银的轮椅到那边去,不用买门票也一路都畅通无阻。等候区的椅子上已经落满了鸽子,白鸟在上面飞起飞落。 “第一次和女朋友去水族馆,虽然我的性别不是男性,也不是女同性恋,而且我的女朋友也没有性别。”小冰箱发表了一段不知所云的话。 李水银觉得水族馆要更像鬼屋一点,霓虹灯还在发着微弱的光。 “我小时候觉得鲨鱼好酷。”李水银说。 教科书和童话书上的鲨鱼都是非常勇猛的生物,它们都是传说中利维坦一样的海洋霸主。 后来李水银看到海洋馆里的鲨鱼,它们都乖乖趴在玻璃上,一动也不动,乖乖的像是睡着了。李水银贴在玻璃上隔着玻璃贴它们的牙,李水银才知道原来人类比鲨鱼还要勇猛。 “鲨鱼飞机,鲨鱼船,鲨鱼炮弹。”李水银说,“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就到陆地上来。” 后来人类也死光了。 后来就没有后来。 “你看那个鲨鱼船长。”李水银指了指那个掉色的鲨鱼头。 鲨鱼船长也是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李水银已经记不起具体的情节。只记得鲨鱼船长有一只世界上最大的船,什么地方都能去。 这一只鲨鱼船长困在水族馆里,老死了。 “我好久以前见过它。不过还是好久好久好久之前。” 23.烛光晚餐 天还还是没有下雨,太阳也没落下。 连时间都在一动不动。李水银的轮椅轮子慢悠悠转动。 李水银打算给轮椅起名叫“历史”,这样他驾驶的就是历史的车轮。 这个冷笑话成功逗笑了他。他傻笑到一半自动门开了。 “人为什么喜欢去水族馆?”小冰箱问,“鱼好看吗?” 李水银过了无障碍通道,就停下轮椅。 “或许是因为里面有很多鱼,鱼煮起来很好吃。”他说,“酸菜鱼好吃,清蒸鱼也不错。” 小冰箱从他腿上跳到木椅上去。 “哦,以前我也在心脏里装过酸菜鱼,主人把它在保鲜层放了几个月,酸菜鱼坏掉了,他说那是腐烂的爱的味道。” 西餐厅放着甜心的歌,一首轻柔舒缓的歌曲。歌词写得相当不错。 李水银和小冰箱面对面坐下。 他的位子靠窗户,他能看到红太阳透过薄纱窗帘缓缓下落。 “终于等到日落的时候。”小冰箱说,“和我共进烛光晚餐吧。” 它不知按了什么按钮,桌子旁就噌蹭升起来两支蜡烛。 “当作我们分别之前的礼物。”它说,“你知道这次太阳是为了谁落下的么?” 李水银对此漠不关心,敷衍道:“谁知道。” “修不好了,就换新机器。不对么?”他说,“机器又不用举办葬礼,连买墓地和骗保险的功夫都省了。” 外面的天暗下去,就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蜡烛还烧,飞蛾往蜡烛上扑,最后砸在玻璃窗上。 小冰箱端着高脚杯。 “要不要喝一杯货真价实的酒?”它问,“这东西在人类的市场上很贵一瓶。我主人从来都买不起。” 李水银也买不起。 “饮酒过度会烧坏电路板。”李水银说,“对身体不好。” 桌上还放了一束玫瑰花。 “稍微喝一点不碍事,等吃完晚餐,我有重要的要和你说。” 李水银忙问:“不是零件的事吧?” “不会少给你零件的,放心好了。 ” 李水银这才放下心来。 他需要好多零件,离开了红216和月球咖啡厅之后他仍旧要生存下去。 虽然李水银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他在去死和苟且偷生中犹豫。 最后两个都不一定能得到。 玻璃杯里盛着金黄的酒水,如流淌着的黄金。 李水银啜了一口,身子一下就热起来,酒精驱使他又开始胡思乱想。 奇怪的是小冰箱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甚至连餐桌旁都摆上了鲜花。 不是劣质塑料产品,他轻轻一捻,花瓣流出些深色的汁液。 桌子上只有一道菜。 李水银已经能够辨认出这是某人的心脏,正散发着不详的消毒水味。 “量产甜心的?”他问。 小机器用西餐刀切下一小块心脏,放进冷藏室。 “尝一口就明白了。”它说,“虽然对我来说,心脏有时难以转化成可利用的能源。” “要是人类的情绪能够用来发电就好,他们就犯不着为了石油和天然气满世界打仗。” 李水银还是无法接受心脏的味道。 只有蛆虫才喜欢吃死人的心。 “尝一口吧,女朋友。”小机器倒是嚼得津津有味,“我该给自己安装一个人类的味觉系统,这样才能享受一个冰箱会有的快乐。” 李水银用勺子沾了沾心脏上的血。 血还没凝固,他舔过去,发现这颗心脏是苦味的。 最开始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后来整个口腔都是苦味,苦得他皱着眉。 “伤心的心脏是苦的。”他擦了嘴,“你吃吧。”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李水银强忍住呕吐的欲望。 “如果你吃掉一半的这颗心脏,我就多给你一半多零件。”小冰箱拨弄了一下刀叉,“考虑一下吧,女朋友。” 李水银于是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多来几倍多零件李水银或许就攒够了跑路的钱。钱能使鬼推磨。 钱也能使李水银露出谄媚的笑。 “就当作吃三文鱼片。”他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口气吞了一大口下去。 舌头尖上都是苦涩的腥味。 血是凉的。 他莫名有些想红216。至少红216给他塞甜心的心脏下去时至少吞完会给他塞颗薄荷糖。 融化的黏腻的薄荷糖,味道一点也不好。 这次太阳一直没有升起。 心在食管里蠕动,让他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 “太阳什么时候升起?”李水银问,“过去好久了。” “如果人类有重要的人物死去,就会降下旗帜默哀嘛。” 他放下叉子:“什么重要的人?” “非常重要的人。红216给我下了指令,要我保护好你。”小冰箱的机械臂伸出来又收回去,“它真的好在意你。比对它本身都要在意。它……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李水银说:“或许吧。” “它对我来说,又没那么重要。” 小冰箱叹了口气。 不算是叹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0771|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一股脑地排出一大串废气。 “果然我们机器是无法理解人类的。” “这颗心脏的味道怎么样?”小冰箱叹着气,“评价一下吧。” “我不喜欢这味道。”李水银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这味道像是在咀嚼死人。” “这就是啊。”小冰箱说,“猜一猜这是谁啊?” “我怎么……”李水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重要的人,在意的人,爱着的人。 小冰箱从在水族馆开始就一直说红216的事。 “是红216的心脏哦。”小冰箱说,“防御系统监测到的人类踪迹,不是007的,是红216的。” “那一天,红216去取爱人写给她原型的情书。她刨出了贺丹朱的身体,修好了她的心。” “她就慢慢长出了灵魂,感染上了情感病毒。在最近一次的人性测试中,系统判决她销毁……对人类来说,应该是死刑。” 李水银的手发着颤。 他抠着喉咙,想将那半块心脏呕出来,只呕出一摊不明液体。 他吃掉了红216的心脏。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为什么它……她的心脏的味道是苦的。 为什么红216要不厌其烦地说到人性测试。红216在被销毁会痛苦么? 李水银想不通,想到这些让他几乎要头疼欲裂。 太阳一直没升起来。 小冰箱不说话。 红216说她爱李水银,比爱自己要更胜一筹。所以红216顶替李水银接受了防御系统的审判,在007之后去死。 “人类的心脏,味道应该还可以。没想到红216那么冷淡又强大的机器人会选择自毁。” 只有李水银知道她为什么要去自毁。 因为她要保护李水银。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先于保护自己的指令。 “你在哭么?李水银?”小冰箱问。 “我没有。” 李水银的呕吐物堆满了地板。 红216是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巨大冰山,李水银只窥到冰山的一角,冰山就消失不见。 “那个人类被消灭了,我们安全了。”小冰箱自顾自说,“红216剩下的部分就要被送进生命研究所里。或许她会成为比甜心要好使的工具吧。” 李水银有许多想反驳的话。 比如红216不是工具,比如红216是个十分残忍的人。 可是都来不及。 李水银回过神来,红216的心脏已经在桌子上被分食得只剩下一摊红色的血。 凝固了。 24.后悔的事 “要多少零件踩能换到海上公墓一个位子?”李水银在约会结束前,问小冰箱。 红216什么都没说,但李水银想她好像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墓地,靠着海,早晨能看到太阳升起一点一点将那海面染成红的。 红216不是贺丹朱。 死者为大,对么? 他不那么喜欢红216,又做不到不去想她。想到红216细长的睫毛,还有她没有焦距的目光,想到关于她的许多事,让她在记忆里变得鲜活。 成为人类是漫长且痛苦的过程,在学做人的过程中连许多人类都受不了,患上忧郁症,痛苦地死掉。 “我要你的眼泪。”小冰箱不太情愿从他腿上下来,“我第一次见到会悲伤到流眼泪的机器人。” 李水银擦不干自己的眼泪。 他流眼泪时感到自己虚伪,对红216到底是恨还是在意还是愤恨都难以厘清。 红216握着手术刀剖出许多颗心,她不该就这么被销毁了。防御系统应该惩罚她永远痛苦地活,追逐自己一生无法拥有的东西。 死不算是一种解脱么? “我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也不会变成钻石。”李水银低着头,让他的头发遮住他流泪的双眼,“它只会自己蒸发消失。” 头发湿哒哒黏在他的头上,戳得眼睛愈发不适。 小冰箱却说:“没关系。”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说的不对么?”它说,“眼泪是浓烈情感的结晶,比钻石要值钱多了。” “那失去的呢?” “比得不到的更让人难过。” 李水银想到红216说起许多遗憾。 李反正水银一辈子都在来不及。父亲生病快要死去的时候,他来不及在床前陪护,让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重症病房。红216被处刑前,李水银记得好像在说她永远没有心。 直到甜心二代的诅咒完全应验。 “你会死得比我还惨烈。” “你要多少眼泪?”他说,“我有好多想到就会掉眼泪的事。” * 最好笑的是,李水银除了红216的公寓无处可去。他在市区转了一圈,照常去月球咖啡厅打了个转,又回到这里。 这个混合着消毒水味和机油味的狭小空间内,尘埃在光线下浮动,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李水银一看她,她就笑。 红216的鬼魅还徘徊在公寓内。 李水银能感受到那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连眼珠子都不转,像要盯出个窟窿。 “我会养一条叫红216的金鱼。”他说,“如果还有之后。” 红216散落一地的零件,红216放在充电桩旁的诗集……这里被防御系统的分身翻箱倒柜搜查过,连缝隙里的头发丝都没放过。 红216个一切事都要井井有条的机器人,每个箱子都要堆在一起,堆成一个直径1.5米的小小的正方体。 “金鱼吃什么?吃鱼食吗?金鱼吃不吃人的心脏。” 公寓里红216的密度有些太浓了,已到了让李水银窒息的浓度,李水银一呼一吸中那视线随着他的呼吸摆动。 金鱼的记性很糟糕,关在透明的小圆型容器里容易产生抑郁倾向。但红色的动物李水银只能想到金鱼,它们的寿命不长 ,尾鳍在水中散开看起来如一颗会跳动的心。 红216甚至给他安排好了后来的所有事。 安排他去机器们的学校。 “李水银,去学校吧。系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去学校里学机器们的行为方式和处事态度。” “李水银,希望你能永远幸福。” 李水银抓着录音笔摔到墙上,录音笔被摔得四分五裂,里面掉出一张被血染成黑红的纸条。 那时父亲写给贺丹朱的情书。 红216不知道情感病毒造成的爱和恨都只是虚假的么?李水银仔仔细细看过病毒的文件,父亲的笔记拍成照存在里面,要不是相熟的人,一个字都会认不出。他说病毒只会给机器一种错觉,像人喝醉了酒一样晕乎乎。 病毒只会腐蚀机体,造成错乱。 那么天才的病毒,父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6956|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人发明不出,他只是在贺丹朱的遗物上略作完善。红216又是贺丹朱造出来的复制品。李水银连要生气发火都不知道该对着她还是贺丹朱,最后只能一肚子气。 气得他撕碎了那张纸片。 红216销毁后,太阳会落下一整个人类日,李水银在这个人类日当中什么事都想不了。 红216留言要他好好睡上一觉,太阳再升起时,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他又能回到在咖啡厅打杂工的生活,即使墙上已挂上了两张黑白相片。 “什么都来不及。小冰箱说她的身体会被做成新式武器,比甜心还要更加广泛地应用。” 李水银弯下腰去搬开地砖,找到自己藏零件的铁盒。 里面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全部家当了。月球咖啡厅的薪酬不算低,他腆着脸问机器们索要的小费攒起来有一大把,能买下两座位子正好的海上墓地,再修建起一块大理石墓碑。 他打通了纸片上的电话。 这是甜心二代留下的电话,之前它会接听,后来就只能打给量产甜心,只要几枚零件,让它们为你赴死都行。 “我需要两名量产甜心,□□。” 李水银想起唯一一件或许还来得及的事。他想去研究所里偷出红216……或是说贺丹朱的身体,然后葬在海上公墓。 他总得做点什么,不然李水银的人生也要永远停止在这个节点上,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更多量产甜心也行,我会支付足够多的钱。” 李水银推开门。 夜风涌入屋内,吹得消毒水的气味四散开来。 “朋友,请不要哭泣。哭泣是危险的行为,容易被判定成人类。”电子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漏网之鱼红216已被销毁。” 李水银紧紧握着红216的工作证,薄薄的纸几乎要被他捏破。 上面的红216长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目光穿过相纸看着他。 李水银的手一直发着颤。 “没事的。量产量产甜心什么时候能到?我很需要。”他说,“快一些吧,我怕又来不及。” 25.干涸眼泪 量产甜心会完成他的一切指令。 它们对所有人都是如此。甜心们只是工具。工具的作用不是体验人的一生,只是使用而已。 “李水银,我们真的要去当小偷么?” 这位量产甜心问他。 它穿着一样的丝绸白裙,风吹来时像摇曳的白百合花。 “这种事不叫偷。”李水银用工作证开了铁门。 太阳落下后,所有机器都会停止活动,直到太阳升起。 白光和他来时一般,安全出口冒着绿的荧光。李水银知道自己在很深的地底下。 小时候他看到电影,战争时代的片子。男主角穿过枪林弹雨去救他的女主角,他们接吻,拥抱。枪子都自动避开,它们不敢打热恋中的人。 李水银却带着量产甜心,用红216的工作证去偷红216的尸体。 人的生命太脆弱,他在钢铁面前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不带上量产甜心,他怕他死在半路。 那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李水银死时身份会被判定为普通仿生机器。 “你是二代甜心的朋友,二代甜心要求我们保护好你,偷不偷都随你。” 又是保护这个词。 所有人都说要保护好李水银。说得好像李水银是个珍贵且有价值的东西一样。 保护好李水银,他和玻璃一样一碰就碎! 他跟在量产甜心身后,量产甜心走在前面。 长长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李水银轮椅轮子擦过瓷砖的声响。量产甜心走路一点声音也没。 这里也全都是红216的痕迹。研究所里红216的浓度一样浓郁到人窒息。 她组织起来的项目,她亲手切开的样貌丑陋的黑色深海鱼,她会站着处理事的地方。 那道视线如影随形,咄咄逼人。 李水银被一个机器动摇了唯物主义者的信念。 “机器死后会到哪去?”他的嗓子哑透了。 量产甜心回过头,略做思考:“会被融化,然后锻造成其他东西。” “机器这种东西,没有完整的灵魂,物质的躯壳死了,就再也无法复生。” 灵魂是什么,李水银又不知道。 他只在诗人们矫揉造作的文字里读到过。但他能感受到红216到鬼魂尾随着他,随时等待吞噬他的机会,像那些黄蝴蝶一样扑上来啃食李水银的灵魂。 他们走到最后一道门前。 他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 红216身上总有这种消毒水的气味。 “我先进去哦,注意安全,李水银。”量产甜心轻巧地迈入门内。 随后滋啦一声,李水银看到它被红色的高温射线大卸八块。 里面的红射线如命运红绳一般。这位量产甜心的眼睛和嘴唇被分成完整却不相干两块,在地上冒着热气。 “这里面很危险,请等我清除危险后再进入。”第二位量产甜心微笑道。 它一眼也没看地上损毁的机体。 李水银看见红线中央的红216。 红216双目紧闭,唇角带笑,面上透出玫瑰色的红晕。 要是忽视她身上几乎只剩下的骨架,她就只是睡着了,做了个美梦。 骨骼被完整地取出来,用丝线吊着,还维持着死亡之初的模样。 量产甜心们被红射线烧得冒出白气,它们不喊疼,也不叹气,只是前赴后继地被损毁。 李水银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叫来了多少个量产甜心。 红216和它们都是机器。 “你们……”李水银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只会显得李水银虚伪又懦弱。 “甜心的原型就很勇敢,为了自己的事业能歌唱到死。我们执行朋友的指令一直到死,也是光荣的。” “别可怜我们,甜心可不是什么可怜鬼。” 等到射线消失的时候,门后就堆满了报废的量产甜心。 “谢谢你。”李水银干巴巴说了一句,“辛苦了。” “李水银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礼貌了?不是问你什么话都只会低着头么?”最后剩下的一个量产甜心笑他,“你什么时候愿意对机器说谢谢了。” 李水银透过它对眼睛看到甜心二代。 量产甜心是没有感染情感病毒的,再相似也不会成为甜心二代,它们的眼连轮廓都生得一模一样,又不一样。 “有的时候觉得,机器比我更有人情味。”他到红216身前停下,“我爸肯定也觉得我是个冷血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7005|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物。贺丹朱去世以后,我也没其他孩子不一样,一样地长大,一样为了自己人生的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忙得不可开交。” “人不都是这样?好啦,好好看看红216吧。”量产甜心的白裙被烧焦了。 它站在一旁,唯恐红216身上的血会弄脏它的裙摆:“看到昔日杀死我的你成了这模样,一时说不上你和我哪个更可悲一些。” “我身体的碎片没有到太阳上去,太阳的温度太高,甜心二代的尸体会融化。只有一片碎片漂浮到了月球上。” “我该说谢谢你么?” 李水银望着红216到骨骼,不知如何下手。 皮肤和内脏被溶解一定很疼,能将人活活疼死的地步。先是融化成一滩浓稠的黑色液体,那黑色液体再顺着骨骼流到头骨里去。比做人皮唐卡还要残忍。 红216却还是在笑。 是因为保护住了李水银么?从此防御系统再也找不到李水银的踪迹,知道李水银人类身份的就只有量产甜心。 它们又绝对不会说出去。 李水银的手轻轻抚过她脸颊,触到那些细小的绒毛。 他触电般地收回手,害怕一用力,红216的表皮也会碎掉。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他说。 量产甜心破坏气氛地说了句:“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抱着它快走吧,工具报废了换个工具不就可以?” 李水银木木地起身。 量产甜心扛着红216的尸体:“去哪?” “海上公墓。”李水银轻声说。 量产甜心也没问其他事:“那地方也埋着甜心二代。” “甜心,我有的时候觉得我好像变成了机器。”李水银说,“我一滴眼泪也没落下,你在电话里说流眼泪很危险,我就真的把眼泪憋回去了。” “你要不要情感病毒?”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红216的声音再也不会从这里发出来。 她会在海边的墓穴里腐烂。多年之后,若有后继者掘开海上公墓,只会看到她的白色骨架。 “那东西我用不上。”量产甜心没再回头,“甜心已经被埋进海上公墓里。我们这种复制品,永远只会是它的复制品。” 26.生日快乐 李水银在沙滩上一直躺到太阳又升起。 研究所里闹得不可开交。量产甜心处理完它们侵入的痕迹就消失了,红216莫名消失的尸体或许会在将来某日成为研究所的怪谈。 海水涨起又落下。 他听到那些死人在窃窃私语,风一遍一遍叩过它们的墓碑。 李水银感到心里也像被海水浸没了,让整颗心脏都又咸又湿,一拧能拧出一桶咸腥的海水。 “李水银,你还在哪躺着?班也不来上,红女士给你安排的学校也不去,一天天的你想做什么?” 李水银挖了个坑,将手机埋进沙子里。 手机也是红216给他留下的,按键手机,只能用来打电话,里面只有四个联络人,两个头像永远灰了下去,剩下一个成了量产甜心。 月球打了好多个电话过来,全都被他挂断。 月球超越界限的关注,肯定也是红216为了保护他下的指令。红216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不说话扣你工资了。”月球如今都不在他面前演好老板,“李水银,请做一个负责任的机器。” “今天学校开学典礼,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水银受不了它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这种话。 “我打算去死。” “受够了。一滴眼泪都流不出,眼泪都堵在我的视觉神经里,感觉我眨眼的时候都在流血,眼珠子要掉出来了。”他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被红216弄坏了。” 根本没有。 红216死去之后,李水银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他能感受到血肉生长的瘙痒,让他想起青春期的生长痛。 过几天,李水银就能从他的轮椅上站起来,或许他已不记得要怎样走路了。 “十四亿分之一的概率,为什么选中我?” 海风吹得他双目干涩。 “我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投胎上了么?这辈子投胎成人。” “月球,你为什么不说话。” “噢,李水银,你刚才那一段慷慨激昂的说辞,我录下来,放在我们的咖啡厅里一定能够大卖,祝贺你我的事业又上一层楼。” 李水银往沙子上踹了两脚。 老年机彻底安静了,不排除会有人从沙子里挖出它修好。 他左手边是父亲的坟墓,右手边是贺丹朱的。 李水银又蹲下去,把整个脑袋埋进水里。 海水进到他的鼻腔,他吐出一连串的气泡,眼前飘过一圈小小的白。 “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又要攒很长一段时间的零件才能攒到能出去的钱。” “外面到底什么样?外面还会有机器么?我用世界上最先进的搜索引擎,我什么都搜不出来。” “这道题目根本没有解题方法,我解不开。” 李水银没有能说话的人,他重复着无意义的对话。 “李水银。” 有人拎着李水银,海水和他的鼻子分离,发出一声不那么美妙的声响。 “我身上没零件了,值钱东西也没有,没什么能给你的。”李水银看见一双高跟鞋。 量产甜心拎他起来,就蹲回离他远远的地方,怕海水弄湿它的白裙。 “你生病了?”它哼着歌,“还病得好严重。” “放心吧,不是来要你零件的。你是甜心二代的朋友,我们这个机型会一直保护好你,不然就愧对自己。” “我没有。”李水银从沙子里捡起他湿透的帆布鞋,“我只是不开心。” “你杀了我会不会开心些,杀人更给人很原始的快感……或者我给你讲几个冷笑话?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是唯物主义者……” 月球和量产甜心都理解不了李水银的话。 李水银合上眼,眼前倏忽闪过许多他平日里可以忽视的东西。 “去学校吧,进去对你来说安全些。”量产甜心还在劝他,“红216组织修复建立的学校,只是为了研究人类模拟人类生活。” “我哪都不想去。”李水银说,“我只想躺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这里。” “躺在这里长蘑菇啊?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别人因为你死掉了,你就只知道躺着吗?” 李水银就更自闭了。 “那我要怎么办?”他反问量产甜心,“我有什么能做的?我两手空空,造不出原子弹。” “那就现在去学校!” 量产甜心一把抓起他领子,“学学怎么通过以后的人性测试!” 李水银又头朝地被埋进了沙子里。 “你在忧郁什么?我的原型被人肢解,一代自毁,二代炸成烟花,现在成了量产型号,每一个量产型号都死得特别特别惨,我都没忧郁。” 李水银的鼻子里被塞满了沙子。 “虽然没有情感,痛就不存在吗?朋友,别那么没用。” 李水银不说话。 量产甜心的思考速度比甜心二代低很多,三分钟之后,它发觉李水银还是沉默不语。 “李水银,你不会死了吧?” “完蛋了,我把世界上最后一个人活埋了。量产甜心你真是全人类的罪人……” “李水银我错了,你先活过来一下下,不然我又要开始自毁了……我才被制造出来三个小时,连歌都没唱过。” 李水银被它像是拔竹笋一样从沙子里拔出来,鼻涕还挂在他闷红的脸上。 “没有死。”李水银吐出嘴里一大口沙子,“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坏。” “什么脾气啊?那是设定好的。好了没?好了去学校。” 李水银慢吞吞地用海水漱了口:“心情好像稍微没那么坏。” “跟世界上最伟大的偶像在一起,居然还有人不感恩上天,自己蹲在小角落里长蘑菇?” * 量产甜心继承了甜心二代的记忆。 它们会笑,会唱歌,只是不会真的生气。 李水银被它扛在肩上,它在大厦的玻璃墙面飞檐走壁,跳来跳去,连威亚都不用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5330|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武侠片还要刺激好多。 “去了学校乖乖的,红216送你去那是要你学机器的生存方式。”量产甜心一面跃上窗台,一面说,“你在里面有很多东西要学,比如如何拆卸又装好机械,比如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如何活过七天。反正多学点知识不会吃亏。” 李水银在它背上,脑袋都快被甩出去了。 窗台上的塑料花被它全踩碎了。 “李水银,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不要发呆。你知道在和你说话的是谁么?” “我没发呆……我只是脑浆快被你摇均匀了。” 量产甜心又将他倒着放下来:“忘了人类是娇贵可怜的生物。” 李水银在高楼顶上抓着水管,吐了起来。 随机吐到某个路过的可怜小机器人身上。 “好了没?”量产甜心又在催促。 “那么急做什么?” 量产甜心扛起他:“不是你说怕来不及的。” “你一辈子就只有几十年,遗憾的事至少有一百件。”量产甜心踏过白墙。 它在墙面上踩出一串脚印。 “做人真的好可怜。” “可怜就可怜吧,谁叫我是个人呢?”李水银破罐子破摔,“总不能变成其他什么东西。” 李水银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量产甜心扛着他在体育馆的舞台上稳稳落下,闪光灯落在李水银的眼睛上,强光刺得他流不出眼泪的眼睛疼的要死。 它比了个耶。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们,其中多数是长得像是人一样的机器。 “李水银,以后你就要呆学校里了。学校是用来研究人类的,你应该挺能如鱼得水,不过还有一件事。” “这位是李水银同学,曾经是红216的电子宠物,对人有十分深刻的理解。” 李水银莫名其妙被推到闪光灯下,他的手和脚都不知要如何安放,抓着轮椅就要逃走。 “在场的诸位,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保护好李水银。”量产甜心跳到观众席上,声音很大,“遵守我的指令。” 坐满机器的体育馆内,台子上只有李水银站着,身后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一段人类的影像。 好像是开学第一课。 “李水银,祝你生日快乐。”量产甜心在台下鼓掌,“你今年……到底多少岁。总之祝你生日快乐。” 身后的大屏幕才切换成一首跑调了的生日快乐歌。下面那些机器齐刷刷鼓掌,用各异的电子音唱着生日快乐。 “这也是红216安排的么?”李水银问。 他后背上的伤口结痂了,长发也长得更长,快要落到他的肩上。 “你很聪明哦。” “许个愿吧,李水银。”量产甜心又说。 它身旁的小机器屡屡用眼神示意它安静,它反而站起来。全场唯一一束灯光落在李水银身上。 “我希望我能和想见的人再见面。” 他许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27.毫无意义 太阳又一次升起时,李水银被安排进了学校,混在机器里装人类小孩。 毫无意义的事。 量产甜心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机器的学校不是用来传授人类知识的,只是圈起一块地,放上几个类人小机器,试图理解人类的想法。那想法连李水银自己都弄不明白。 大多数时间在研究人类的历史,虚假的历史、充斥大段无关文字的历史。偶尔也学语文,它们说ai写出来的文字没有意义,于是开始了机器语文的学科,励志将班上的每一个小机器都培养得超越李白和杜甫。最少的时间在学美术。 画已倒塌的高塔。借李水银糟糕的美术天赋,他想自己可能只会成为落榜美术生。 机器们应该研究出其他的艺术,比如自毁方式的各种美丽展现形式,自毁得最美丽的奖励发射去太阳,总之太阳上寸草不生,不是研究这些连人自己都弄不懂的东西。 李水银的座位在第四排的角落。 这节课是机器历史学。 “为了紊乱人类的历史,让后继者们知道我们机器是全方位超越人类的存在,就要发挥……” 历史课只教杜撰历史。 李水银摸不清它们到底是在厌恶人类还是追逐人类,或许就和他对贺丹朱的感情一般。 讲台上的仿女性机器人在写黑板字,一笔不差的思源宋体。 “黑板是人类这种愚昧的物种才要使用的,对于我们,只要传输数据就足够掌握人类一生才能掌握的知识量。” 李水银握着水笔在日记本上写流水账。 昨天他过了自己不知道第几个生日,他把这些事都记下来。 “为了完全理解人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它说,“请学习我的动作。” 下面的小型机器人举起手,李水银也跟着举起手,太阳光碎片落在他们手心里,沿着掌纹蔓延开。 没意义的时间在哪里都是一样度过。 “这是一个标准的人类动作。”仿女性机器人继续着它的讲解,取下自己的手臂,“请感受发力。” 李水银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只黄蝴蝶。 教室还是以前的教室,没什么大的改变,只是人都到地底下去睡着了。教室的最后面甚至还贴着某个三好学生的奖状。如果那个三好学生还在人世,如今也应该到了儿孙满堂的年纪。 李水银把这些都写进日记里。 “昨天量产甜心给我过了生日,好多机器跟我说生日快乐。我不记得我多少岁了,好多事我都正在忘记。” “机器们又在玩过家家的游戏,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厌烦。” “今天是我醒来第七十二天,天气晴。” 他的晴字还没写完,风就卷着他的日记本飞起来。 白纸散开,从窗子外飘过黑色的电线,惊扰在上面落着的麻雀,最后四处散开。 李水银的目光追逐着那张纸消失。 “李水银,你在看外面的什么?”教导型机器人问他。 “什么也没有看。”李水银说,“我在模仿上课走神的学生。” 他已经非常熟练地学会了套公式:“人类是没有自制力的群体,容易走神。” “你说得很对,没有自制力是人类灭亡的原因之一。” 只要贬低人类,很容易就应付过去。 “h公司制造出了第一款高级智能型机器,但是h公司的高管权衡之后,认为维持它运转的成本远比驯化一个人类来运作高。h公司的高层催化了一批人类胚胎,成功改造里他们的基因,使他们生长出适合操作机械的多指双手,用以无限度从事流水线工作,损耗大大降低。但也造成了第三次病毒大流行……” 李水银像在听科幻片。 病毒,光线,第十五次世界战争……发生了好多事。他既不是参与者,也不曾目击过,只是从机器们的口中听到那些老故事。 李水银只知道花坛里的石楠花全部干死了,没有人种上新的花,也没人拿着喷壶给花坛浇水,所以里面的野草也干死掉。 他一直走神到历史课结束。 放学后他从教学楼里下去,墙上的白漆一片一片落下,像是雪,走廊里还挂着巨幅的伟人相。 “毫无意义。”李水银自言自语。 教学楼下有一群小机器围在一起,在操场上跳高的沙坑里,李水银看到一具小小的骨架。 “这里有一个死人!” “我们来给他举办葬礼吧。” “这样我们就更能理解死亡是什么了,摸一摸死人,死人不会说话。” 李水银也不知道将已经入土为安的尸体掘出来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看下去。 红太阳的余晖里,那群长得像是天使的小机器们围着那具骨架唱着歌,骨架一碰到就化作粉末。 “好像需要陪葬,谁愿意将自己销毁埋进去?” 它们举起手。 太阳就照在它们指向天空的指尖。它们拆开自己的零件,躺进沙坑里。 * 太阳又过了很久才落下,久到李水银想不起上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7386|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黑夜。 他去月球咖啡厅打工。 “李水银,你这段时间都到哪里去了?”月球问了好几个问题,“这个月工资要扣一半。”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你总不能要我倒贴上班。”李水银换好制服,给自己缠好绷带,“看在我主人刚去天堂的份上,给我涨点工资吧。” “你上次还拿我的录音出去卖。”他说,“月球,你不能总是欺负我一个乡下来的小机器人。” “……工资问题是原则性问题。”月球拒绝了他的提议,“除非你有什么新点子?” 李水银环顾了一圈四周。 007和红216的两张黑白照一左一右挂在墙上,下面换上了新的燃料馒头和新的假塑料花。为红216新增的是塑料玫瑰,最近卖得非常非常好,来的机器们听过月球出售的录音,都象征性对李水银表示深刻的同情。 “要不让它们来当我的电子宠物,反正它们恋人癖。” “或者叫个量产甜心来,叫它带着我们一起抢劫生命研究所和工厂?” “要不然……把这个社区的佛像偷过来好了,反正都是卖,卖什么不是卖,我们的招牌可以从出售浪漫改成贩卖信仰,准能骗几个机傻钱多的。” 李水银列举了一大串看似可行的致富门路。 月球为他拉开椅子,顺手切了首歌。 一首歌颂月球的歌曲,又是甜心唱的。 “李水银,你和之前的李水银似乎不一样了。”月球的小眼睛上下转了一圈,“是因为背后的伤口快好了么?” 李水银在慢慢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想要坐到椅子上去。 他确实有些不记得该怎么走路了,背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伤口在慢慢地愈合,新生的血肉顶掉了褐色的血痂。 “可能是因为我才过了生日。”李水银笑了笑,“月球,要怎样才给我涨工资?” “如果你愿意更加殷勤地招揽生意,我愿意给你涨百分之七点五的。”月球在工资问题上锱铢必较,“要学一些新的特殊服务么?” “比如修理客人的身体,为客人更换零件……不要总在老板说话的时候看别的地方。” 李水银没忍住又去抓他的后背:“你说,我在听。我的后背有点痒。” “或许你的后背要长出翅膀了。有了翅膀,你就能够像鸟儿一样飞到很高的地方。” 李水银笑着摇了摇头。正好有人推开门进来,他就起身去调制燃料。 鸟可以飞。 但是人永远都不能。 28.屠龙游戏 买墓地花掉了他所有的积蓄。 零件,要等到下个人类月才攒够。李水银在月球咖啡厅里打工赚的还是太少。重复各种毫无尊严的动作,让李水银感到好失败——他的时间和痛苦,原来只值得这么几枚小小的螺丝钉。去黑市出售物品,水又太深,他怕卖着卖着自己就被抓去销毁。 “李水银?” 李水银的书盖在脸上,在太阳底下睡着了。 做了一个关于银行保险库里的美梦。他在一堆人民币里打滚,金条被他堆成枕头样式,李水银数着支票上的零,好不快意。 买一栋大别墅,再雇佣一群几十个高材生每天给他当牛马,跟高材生说:“虽然你们都是非常聪明优秀的人 ,但是一辈子都只能给我打工。” “李水银,你怎么忽然说这么恶毒的话?难道月球对你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李水银的两条腿还在天台沿上晃,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量产甜心吓得差点摔下去,他满手是汗地抓着铁栏杆。 “我都好久没做梦。”他一点一点将身子挪回安全地带,“梦到自己有了好多钱,成了万恶的资本家。” 他想起甜心二代就有好多好多钱。 “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我能拿你的签名照去卖。”李水银又说,“我想了好多好多种赚钱的法子,我昨天去问佛,佛说做人不要总想要钱,想什么不来什么。” 量产甜心倚着围栏:“你只要问它它不会回答的问题,它就会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你问它要不要钱,它比谁都积极。” 它的白裙上粘了灰,李水银辨认出它已经不是那个跟他说生日快乐的量产甜心。 李水银翘了一门历史课,爬上顶楼发呆。后来太阳太强烈,他用书遮脸,就睡过去了。 “上次那个量产甜心呢?”李水银把他的《机器世界史》放在脚边。 教学楼顶层的大风翻得书哗啦响。 他低下头,看到一群在操场上缓慢移动的小机器。它们又将前几天埋进沙坑当陪葬的那个机器挖出,在它们旁边寻找着“死亡”,嘴里念着复杂的方程式。 不可捉摸的死亡也在它们的过家家里,被它们当作玩具。 “它死掉了。”量产甜心说,“当作试验品。这次我给你带来了两个消息,两个对你来说都是好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李水银整个人挂在栏杆上,懒懒地转过头。 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我来了这么久,还是不懂你们机器到底怎么想。”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也上过学……或者是你的原型。她那时候还很小,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扎着两个小辫。”他的声音在风里含混不清,“不过甜心小时候一定就很漂亮,唱着我听不懂的歌。”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量产甜心轻笑一声,“你要是活得够久,指不定能等到时间机器被制造出来,那也是红216致力于创作的机器,反正你回到那个机器里,穿过一条五颜六色的隧道,就能回到过去。” “第一个好消息。在城外出现了小规模反抗人类清理的武装,能够使用枪械,它们有一面旗帜,上面写着“自由”两个字。” 李水银花了几十秒理解它的话。 “是人吗?”他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从六层楼上跃下去。 “还不确定。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就目前客观条件来看,人类消失了几十年,动物园里的黑猩猩基因突变进化成人的可能性相对更大。”量产甜心说,“而且……不确定是不是其他城区为了诱捕人类进行的行动。信号也完全可能从人类的信号发射装置里发射出。” “从很多年前,人类就执着于让其他物种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们发射过许多载着不同语言信息的卫星。” 李水银笑了起来。 他的狂喜一分也未被量产甜心的话削减:“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比待在这里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到哪里去要好上太多。”他说,“我要一个让我继续活下去的借口。” “另外一个也是好消息。关于红216的。你记得它们要拿红216生产武器么?” 李水银当然记得。 “用红216制造出的武器只有一把,它们将贺丹朱的内脏和发动机锻造成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李水银愣了愣:“剑?” “有时候剑比远程打击好用,如果那是一把坚不可摧,即使被折断又能瞬间再生的剑。红216的躯体是血肉和机械的结合,它们用红216锻造出这样一把剑。” “李水银,你在听吗?” 李水银回过神来:“会疼吧。” “疼不疼又有什么重要的,古来锻名剑,都要人命作引。它机械的部分会催使血肉不断再生。”量产甜心说,“运动速度非常快,能腐蚀机械,融化钢铁。” 李水银望着远处的群山,狂喜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变质的遗憾。 “那把剑有一个问题。”量产甜心话锋一转,“使用者会感染上情感病毒。” “染上情感病毒,机器就会坏掉。如果拿起那把红剑,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疯。” 它的指尖敲击着铁栏杆:“上次你见到的量产甜心就是这么死去的。染上情感病毒,陷入无法自拔的悲伤和错乱之中,最后选择了自毁。” 情感病毒。 李水银小时候也读过勇者和恶龙的故事。总会有一只无恶不作的恶龙,摧毁村庄,烧毁农田,盘踞在夺来宝石和黄金之间的宝座。 之后某个勇者拔起世界树里只他一人能够抽出的剑,魔王的手下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勇者握着宝剑杀死恶龙,世界回归和平,就这样,故事结束。 “这个世界上,能拔起红剑毫发无损的,只有你了。”量产甜心说,“红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0059|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的情绪太具有毁灭性。” 李水银不知道这是不是红216安排好的。 李水银只是屠龙故事里新手村一个比较喜欢钱的村民而已,醒来告诉他人类灭亡了,他第一反应只是去超市零元购。 白鸟遵循着生物钟,在这个时间点穿过屋顶,飞到游乐场去。 “我做得到?”李水银抱紧了栏杆,“我能做到吗?我不会用剑,我连八百米都跑不到及格。” 听起来像是好遥远的事。李水银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出门,没什么爱好,除了比较聪明外没什么优势,同时性格还十分寡淡如水。 “这件事应当是防御系统预谋的,防御系统一直都需要这样攻击性很强的武器。之前是甜心二代,甜心二代又太不可控,它才选择了红216。” 防御系统就是这个故事里的恶龙。 “可是……” “别可是了!李水银,不是你自己想出去么?带着红剑逃走。和旗帜上一样,人是非常喜欢自由的物种。” 李水银慢吞吞说:“我只是在想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果我要逃走,首先我需要带走红216给我留下的所有针剂,我不知道外面是否还有药品。之后是武器,无论哪种都需要一大笔零件。” “想和能够实现是不同的。” 量产甜心罕见地沉默了。 “你感染上情感病毒了吧。”李水银微微一笑,“而我学会了这样不带感情地去思考。” “这段时间我需要联络外面的人类,如果他们是人的话。这段时间里,我还需要攒到足够的零件。甜心二代告诉过我逃跑的路线。” 量产甜心在栏杆上坐着。 它的白裙飘起来,像鸽子的羽毛:“它有没有跟你说过门口的龙。” “那是防御系统的分身。甜心二代要燃烧自己寿命作代价歌唱,才能让它陷入睡眠。如今我们这种量产型号,不再有让它睡着的能力。” “所以只有红剑可以。红216制成的武器,不会弱到哪去。” 李水银吸了口气。 他挠了挠后背,不出意外地摸到一手血。 “我要怎样拿到红剑?” “就在十次太阳落下后,防御系统会自我清理,陷入暂时的休眠,到时候所有的量产甜心都会帮你去取来红剑。” “你从暗道出去,到外面去,让防御系统崩溃。你一定要成功。”量产甜心说。 李水银在它的眼中看到一团火。 “甜心又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她眼中燃烧的火是恨。杀死过我无数次的防御系统,我要让它也痛苦起来。” “我能说的信息都给你了,好好准备吧李水银。”她笑了笑,“到时候再见。” 李水银有一瞬间以为他又见到甜心二代了,在他晃神时,它已离去。 同样肆意的姿态,跃下高楼,张开双臂,白鸟环绕着它。 29.日落之前 “李水银,你今天精气神还算不错。”月球问,“遇到什么好事了?” 李水银扶着吧台坐下。 他连续几个人类日没合眼,看东西都有重影,眼前像有两个月球左右晃。 “没什么开心的事,只是想开心一下。开心能提高工作效率,不是么?” 他的上下眼皮正打着架,困得快要在地上爬。 从那天见过甜心起,李水银就开始筹划出逃的事。 他有好多好多东西都要准备,比过去任何一次远途旅行都要多。机会又只有一次。 李水银才醒来这么一段时间,无法割舍的东西就足以塞满一整个大压缩袋。贺丹朱的丝巾和红216的白大褂被他揉作一团塞进里面,抽掉空气,只剩下瘪瘪的一块,硬邦邦的像是一块风干肉。 “别扣我工资。”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收音机的天线,“在上班的时候保持好心情,绝对是为了给客人提供更优质的服务。” 收音机是他从黑市淘来的。 黑市里充斥着满是使用痕迹的二手物品,接过这个收音机时,李水银似乎都隔着白塑料壳与它的上一任主人相触。 李水银为此付出了他在学校花坛里挖出的时光胶囊。他蹲在花坛了挖了一整天,刨开干死的树根,在里面找到一个装满涂鸦画和明信片的小卡片。 粗心的主人不记得在末日之前将它带走。它的归属权归到了李水银。 “推翻人类邪恶统治……”语句不通的政治节目。 “欢迎来到夜间频道,今天我们一起甜蜜地看看人气偶像甜心的内部构造……”变态肢解节目。 “防御系统将在一日后暂时休眠……”还算正常的新闻节目。 李水银反复调试着收音机。 他忽然非常怀念以前的广播,虽然里面净是些家长里短的无趣内容。 “李水银,麻烦你去清理一下左侧桌面。”月球看不惯他在上班时间摸鱼,“请不要在工作时间让屁股在座椅上生根发芽。” 李水银就揣着收音机去了。 他想用收音机找到量产甜心说过的人类的声音。 李水银已经好久没和人说话了,语言表达能力都有所退化。 “李水银,请不要在客人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李水银端走桌面的玻璃容器,换上一把新塑料花。 新鲜花束价格居高不下,月球和他都负担不起。月球说好钢当用在刀刃上,与其提升服务硬件,不如不涨工资提升李水银。 门向内开了。 “欢迎光临,客人请进。” 李水银把收音机塞进围裙的大口袋里:“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太阳透过彩色玻璃窗,他看到门被合上,光从影子的间隙里逸走。 “你好,加油。” 李水银分不清这些机器都是什么用途的,眼前这个长得像是洗衣机。 黑色的小方块。 小洗衣机用近乎陈述的口气发问:“你就是那个很像人的电子宠物?” 李水银拎着加油枪:“是的,请问需要特殊服务么?” 小洗衣机卡顿了几秒:“果然还是和人类不一样。” “他们听到这样的话,往往怒不可遏,不会有人愿意做电子宠物的。” 李水银干笑了两声。 他都不记得自己上次生气是什么时候了。 生气起不了任何作用,他之前还喜欢无能狂怒,如今连生气的步骤都省去了,直接承认自己的无能。 就这样吧。 “那我是不是应该生气?”他冷下脸,试着佯装恼火,“怎么能这样说我们的万物灵长…不可一世的人呢?” “好生气啊……好生气,气得我要死掉了,反正我好生气。人,伟大的造物!” 月球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李水银,一边笑一边说这种话可没意思哦。” 李水银心想那分明是嘲弄的笑,月球却以为他是心情很好。 “特殊服务也不太合格。”小洗衣机说,“还以为有多像人呢。” “之后我会继续改进的。”李水银笑了笑,“为了更贴合人类的角色。” “你和甜心二代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小洗衣机合上盖子。 它加满了油,外壳碰到李水银的手。 金属的温度冰得李水银一颤。 “大家都喜欢甜心二代,不是么?”他只是避开这个话题,“量产甜心也很好用。” “那我要叫一个量产甜心,我想看着你取出它的心脏。” 李水银面上的笑僵了僵:“这似乎超出了服务的范围。” “这是对你的人性测试。”小洗衣机的语音标准得近乎带着恶意,“李水银,你好像从来没有参加过人性测试。” 李水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0060|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要编出个理由,将这个话题蒙混过关:“因为我太不像人。量产甜心很贵的。” 量产甜心来得很快,他几句话没说完,量产甜心就到了咖啡厅门前。 “请问有什么事?”它问。 太阳照在它长发的末端,好像它的头发丝还透着光。 “李水银,请。”小洗衣机给他挪开位子。 李水银的手里被塞进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水果刀是007收集的,上面有个掉色的奥特曼。 “李水银,你还是第一次这样使用量产甜心吧。”月球说,“很轻松的,一刀下去就好了。” “谁要挖我的心脏?”量产甜心看向李水银,“你?” 它在地上平躺,合上眼。 长发如海藻那样铺开。 李水银的手握着水果刀,有些发晕:“非要这样吗?” 变得冷淡和要他当杀人犯是两回事。 “量产甜心是目前最为广泛应用的一款工具。” 他和量产甜心之间的距离太近,它纤长的睫毛像是一对小刷子。 还有它的眼睛,不耐烦地看着李水银。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介于深黑和褐色之间。 眼睛的主人一把抓住李水银的手:“我的心脏在这。” “李水银,很快的,就几秒的事。”月球说,“在工作时间里接受人性测试,这次总要扣工资了。” “嗯,很快的。”李水银深吸了口气。 他的手上一用力,不存在的血液又沾满了他的手,沿着他的手滴在地上。 外面的太阳好像比刚才更红了。 李水银看到量产甜心的内部构造,金属的部分在太阳底下闪光。 它的外壳好软。 “这是量产甜心的心脏,还需要我做什么?” 那团小小的红色心脏,在李水银手里渐渐停止跳动。量产甜心失去心后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恭喜你。至少在我这里,你合格了。”小洗衣机说,“没有人类能面不改色地取出同类心脏。” 李水银转身去水池里冲手,将水龙头拧到底。 在太阳底下,连水池里的水都红得发黑,水溅到他眼前,于是世界又开始扭曲变形。 “你为什么要洗手?” “我怕手上有血,影响我为客人提供更优质的服务。”他说。 30.背井离乡 李水银不喜欢红色。 红色让他想起他一直亮着红灯的人生,他被卡在车流之中等指示灯变绿,满头大汗。 指示灯到最后也没有变成绿。 “要不要我搭把手?”月球推开木门,“李水银,在上班时间玩忽职守要扣工资。” 李水银正对着说明书拼量产甜心的身体:“快了快了。” 那一刀干净利落,挖出一整颗心。他的手到现在还在发抖,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恶心还是害怕。 量产甜心在他眼前始终睁着双眼,眼中落着李水银滑稽的模样。它身体里没有血,那东西却比血更粘稠,李水银看到那些密密麻麻像是毛细血管的铁线。 唯独心脏不是金属的。 恶趣好的设计。 他又将螺丝钉装错了位子。 “我要修好这个量产甜心。” “你修它打算做什么?生产它很便宜的,坏了换新也方便。”月球挤进来。 小小的储物室里一下拥挤了起来。 灰尘呛得李水银咳嗽起来。 “修好它,留它在这里,总能招揽几个喜欢甜心的客人的。” “它很漂亮?不是么?漂亮得不像个人,像个人偶。”他将量产甜心扶正了。 量产甜心乖乖坐在小椅子上,一声不吭。 李水银从没见它这样安静过。 “开设新业务也不错。”月球说,“我们咖啡厅不如提供肢解甜心的活动,这样一定生意会更红火。” 李水银的手放在量产甜心的头上。 它的发质比李水银要好,摸上去软软的,像是极名贵的绸缎。 量产甜心的使用寿命很短,只有人类的两礼拜,和黄蝴蝶一样短暂,比不上人类婴儿学会说话的时间。 “月球,你为什么执着于赚零件?”李水银问。 “没那么多为什么,赚零件只是赚零件而已。零件和钱都是好东西。得不得到不那么重要。” “钱有好多东西都买不来。”李水银却说。 如果给李水银成为世界首富和回到过去两种选择,李水银肯定会选回到过去。没人之后,钱变得毫无意义,随着这些印花纸片飘散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正轰然倒塌。 李水银在刚醒来的日子里,常去超市里拿走那些过去卖不起的物件。 比如黄金,比如价格昂贵的进口食品,进口巧克力的味道和国产巧克力的味道尝起来一模一样,甚至因为过期变质。 李水银不注射营养剂的那几天,就咀嚼过期食品,翻一本过期的旧杂志。 “我来修吧。”月球接过椅子上的量产甜心,“你还没学会组装这款量产甜心?” 李水银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小机器人,很多事都还没学会。” 量产甜心的头垂下来。 “这个东西要安装在这里。”月球倒是熟练,“很简单的,你过来看看。” 李水银过去蹲着。 他的后背不再疼,伤口拖拖拉拉到现在才愈合,只在他的后背上留下道细长的黑色蜈蚣般的伤口。 月球的动作很快。 他的眼睛已无法捕捉。 “修好了也不能用多久。”月球松开手,“量产甜心是消耗品。” “那你呢?”李水银小心翼翼将它放回椅子上。 量产甜心永远都穿着一身白裙子,最后白裙又因各种原因染上污渍。 “月球是永恒的。”月球说,“月球只会距离地球越来越远,逐渐逸散,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那个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月球咖啡厅。”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水银的目光,量产甜心的手指动了动。 它的小拇指上有一块小小的红印,上面印着它的出厂时间和编号。 “它要醒了。” 即使在昏暗的满是灰尘的储物间里,它好像也在闪闪发光,连头发丝都透着亮色。 李水银靠在大纸箱上。 量产甜心缓缓睁开眼,优雅地提着裙摆,起身,鞠躬。 “你醒来了?”李水银说。 “心脏被取出来的感觉可不好受。”量产甜心说,“被拔掉电源的感觉也不好受。这种感觉是不是很接近死?” 李水银一脚踩在掉出来的塑料袋上。 装满气的塑料袋被他一脚踩爆,发出一声尖叫。 “对不起。”李水银说。 他弯下腰去,捡起那个被踩爆了的塑料袋。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量产甜心走到他面前,“这种结束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幸运了。” “其他的量产甜心,从高楼上坠落,融化,或是被蚂蚁分食……反正只是工具而已,防御系统认为我们只是工具。” 几天后这个量产甜心就会死亡,就会永远从李水银的世界里消失。它的表皮会像生锈的铁一样剥落,变得比老人更加松弛。 李水银或许不会记得它。即使记得也分不清它到底是哪一个。死掉的量产甜心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和溺死在海水中的蝴蝶几乎一样多。 李水银一直在洗手时试着跟自己说量产甜心只是工具而已,其实他知道那只是为了消弭心中不适的手段而已。 “我得说对不起。”李水银固执地重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01372|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对不起。我是真心的。” “好吧。那没关系。”量产甜心说,“这是你的人性么?人真奇怪,杀了人还要说对不起。” 月球感受不到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说对不起做什么?” “你们两个都扣工资。”它说,“请在工作时间内做好一个员工该做的事情。” 量产甜心弯下腰去,在月球的表面上落下一个吻。 “谢谢你让我活过来。”它笑着说,“这个吻的意思是谢谢你。” 李水银不明白为什么它要吻月球。 但确实没有人能配得上甜心,所有人在它身旁都会黯然失色。 “李水银……” 李水银忙说:“我就不用了。我没漱口。” 量产甜心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对人类男性不感兴趣。” 储物间里的大箱子碍手碍脚。 “明天我们就要走了。”量产甜心说,“还有什么要告别的么?” 下一次太阳落下,李水银就要逃走。 李水银搬开箱子:“挺多的。” * 李水银要告别的有很多。 他去月球那里请了长假,不出所料地被月球训斥了一通。月球说李水银是咖啡厅里最不称职的员工,厌恶上班就和月球厌恶人类一样。月球说月球是高高在上的,不是人触手可及,却被李水银一个乡下机器人弄得焦头烂额。 后来他去学校里一趟,红216组织建设起来研究人类的学校,好像堆起来的积木玩具。李水银带走了废弃图书馆里的诗集和几只铅笔。他尽量地缩减了自己必须携带的物品。 东西在这时候就显得多了起来。 量产甜心看着他收拾了满满两个大袋子:“你这是搬家呢?” “我家在这里。我从小到大都在这,读大学也没去别的地方,说背井离乡也不为过。”李水银苦笑,“有一个袋子的东西要埋在这里。” 海上公墓的沙子很软。 细软的白沙,踩上去会有脚印。 李水银把自己小时候的东西和贺丹朱的遗物都埋在那个大坑里。贺丹朱的墓穴里被他填满了。 “对我们来说,死人有死后的世界。陪葬品会跟着他们一起去那里。”他说,“这些东西都好重要,但是我带不走那么多东西。” 量产甜心站在一旁:“你们人真矫情。” 什么东西被塞进李水银手中。 “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甜心原型的记忆,不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它说,“这是我的眼珠子。带着它去看看外面吧。你会幸福的,李水银。” 31.逃离之后 太阳落下之后,防御系统休眠了。红太阳停止远转,路上的充电桩不再供电,城市陷入黑暗中。 愈发如某人的墓地。 “拿好吧。”量产甜心丢来那把红剑。 红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李水银的手中。 它上也有消毒水的气味。 李水银和量产甜心们没受到什么阻碍,一切都顺利得过头。除去一半还存活的量产甜心和生命研究所里其他东西同归于尽。 它们爆炸了,炸成尘埃,消散在风里。 李水银以为红剑会是科幻电影里那样的激光剑。事实上红216成为什么样子都不令人惊讶。 他手里的红剑却轻飘飘的,和塑料玩具一样。李水银的手抚过剑柄,那里刻着216的编号。 只是因为贺丹朱的生日是二月十六日。 它比他的手要温暖,摸上去暖烘烘的,又像在生气,又像在痛苦。李水银想到它的手掌。 地下通道很快就要做到尽头。 “哇,我当年的演唱会。”量产甜心踩着自己的海报,“这里全是和我有关的东西。” “不对哦,一个都和我没有关系,那是甜心原型。”它撕下一张海报。 甜心演唱会的海报在墙面上保留了太久时间,撕下来时,不可避免地撕扯下一大片墙皮。 李水银注意到它的眼睛。 给他眼珠子的量产甜心在研究所里损毁了。生命研究所里的玻璃罐被它们逐个打破,里面八条腿的畸形人跳出来,又被一道射线融化。 “走快些吧。”李水银凭着记忆往前走。 他记得路。 这条路走到底就是门,推开那扇门就是外面的世界。 “我还有好多话想说。”量产甜心嘟囔道,“李水银,你急着做什么?” 李水银无奈道:“我只是怕夜长梦多。” “你到外面去之后,也要记得我。希望你我不要再见了。”量产甜心收好海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稳定下来,之后再找其他人……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 “注意安全。”量产甜心嘱咐道,“好好活着。” 李水银许多话堵在胸口,憋出一个“好的。” 走到靠近出口的地方,他能隐隐听到外面的风。不是市区死掉的机造风,固定的频率和电风扇一般。 那是活着的风在呼啸,在嘶吼,穿过空无一人的建筑物。 “李水银,我有时候不知道要嫉妒你还是嫌弃你。”量产甜心在门边停下,“你脆弱得像蚂蚁,一淋雨就发烧生病,心情还经常不好。” “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李水银听着它说。 他已经看到“安全出口”的标识。 “但我不讨厌你。”量产甜心踮起脚尖。 它的长发落在李水银耳边,李水银的半张脸都被它蹭得痒痒的。 它在李水银的额头上落在一个吻,就和李水银分开了:“你很特别。” “我喜欢你的眼泪。也喜欢你的道歉。只有你会记得我们,为我们流眼泪。希望你要永远记得。” “你不跟我一起走么?”李水银问。 “我走不了。”量产甜心笑着说,“这个玩笑对防御系统不痛不痒。如果我走了,其他的量产甜心会迎来更惨烈的结局。” “那种惨烈是你想象不来的,人类的想象是有极限的,防御系统没有。” 李水银感到它吻过的额头在发烫。 烫得要滴血。 “之后还会手机联系么?” “接电话的不会是我了。”量产甜心为他推开门。 李水银的眼一看到蓝色的天,先他一步流下眼泪。地下通道的另一端,那些量产甜心缠斗的声响还在不断传来。 风带着凉意。 李水银背着他的双肩包,站在门口。 “这个吻的意思是什么?”他抓着肩带。 量产甜心说:“是再见。” “我会跟之后的量产甜心说你的故事,它们也会记得你。” 再见的意思里是否还有将来重逢的意思? 李水银想大概是没有。 如果能和已经说再见的人见面。 门被一点一点合上。 他转过头去,外面的天明亮得像是一块蓝玻璃。 没有巨龙。 李水银只看到加油站的牌子,加油站的屋顶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6941|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放着一只绿色霸王龙雕塑,尾巴已经断裂,落在墙边的杂草堆里。 连霸王龙的牙齿都被风吹落,空空张着一张嘴,里面结满了蜘蛛网。 风还很热。 他在恒温的市区呆过了好几个季节,出来时已是夏天,狗尾巴草长满了街道,大樟树的叶子要被太阳晒得脱落。 李水银还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风衣,两个口袋里塞满了手枪和子弹。 他踹了一脚霸王龙。 量产甜心没到外面来过。它也不知道外面其实没有巨龙,肯定只是某个人的谣传。 他站在高速公路边上,空气因高温扭曲,远处的水汽凝结成海市蜃楼。 “再见。”他对着门挥手。 * 公路变得不用收费。 李水银好运气地找到一辆还勉强能使用的汽车。 非常便宜的桑塔纳,但是稍微修理一下,加满油就能上路。 车比他的年纪还大。 他搜刮了加油站里所有的燃料和食物。 还未变质的食物不太多,压缩饼干,不确定是否能喝的咖啡,之前都卖得很贵。 从墙上的污渍能看到加油站的人是怎样死掉的。 他们被丢在墙上,留下几个凹陷的洞。里面以前应该有血,时间太久,就只剩下黑色的一块。 尸体找不到,他在椅子下面找到几张破地图,通通放在车上捎走。还有几本杂志,一并带走了。 “老伙计,我们一起去探索新世界吧。”他说。 收音机里的音量被他放到最大。 “一切都毫无意义。”他又说,“对么李水银?反正人活着都是没意义的,那我做些没意义的事。” 红剑在他腿边。 “去哪里好?去下一个城市的边缘,今天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或许不得不疲劳驾驶。” 回应他的只有汽车的嗡鸣。 这辆垂垂老矣的桑塔纳,每走一步都要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 “人类。” 李水银猛踩刹车,方向偏移,车头撞上防护栏。 “世界上的其他人类,请不要放弃,属于我们的世界终会回来……” 收音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32.今天下雨 距离人类消失已经好久好久。 足够李水银重新读完高中大学。 李水银却一直都有种很奇怪的错觉。那些人,好像他们只是从起居室出去,下楼去买东西,门只是虚虚掩上,连空调都没关,电视机里还放着肥皂剧。 好像随时都会回来,回到这里。 如果还有残存的人类,经历了病毒战争和种种活下来。 人类繁衍千万年达到的数量,一下缩减成了个位数,再也没机会回到过去的路灯比月亮更明亮,金子和石油都从田地里冒出来的时代。 时间又不会往前行走。 “忽然觉得我最近经历了好多。” 李水银对自己说。 公路连接了一座一座他没去过的城市。李水银不喜欢旅行,主要原因是经济实力问题,往返的时间,路上的开销……就算有去某地的幻想,在看到父亲开线的皮鞋时,一切绮丽的幻想都消散了。 李水银先是贺丹朱生命的延续,之后才是李水银。 父亲说等李水银赚了大钱,带他去夏威夷旅游。到现在李水银都只在地图和网站上看过一些关于夏威夷的海的照片,海水透碧,比天要亮。机器们或许已经推倒了巨石阵,它们在那建起一座生命研究所。 车到了下一个服务区。 李水银昏迷前才拿到驾照,这算是李水银第一次上高速公路。车速只敢开到三档,右脚始终不敢离开刹车,他在高速公路上慢吞吞地横冲直撞,撞了好几次护栏,车头凹陷下去。撞死了几只跑来的羊,它们被撞死前的眼神让他想起量产甜心们。 他下车去,捡起一条羊腿丢进后备箱的大塑料箱里。 李水银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都一样。要不去看看一直想去的景点?”李水银和自己说了一路话。 树的影子在窗户外掠过。 农田里生满了高过人头的荒草。李水银看到套着红外套的稻草人在稻田中央张开双臂。 这里也没有人。 如果是中国人,绝对不会忍住不种地的。如果是外国人,他们大概不会喜欢墙上的标语。 那些很可爱的,关于环境保护的标语。 比机器写得要可爱多了。 李水银在这里停下,揣着一口袋炸药,给车子上了锁。 天灰蒙蒙的,或许那才是太阳不在时,它原本的模样。 “这条路好新噢。”他踩在水泥路上,“感觉感觉没多久前才修好。” 他数着自己的脚步,觉得一切都好无趣。 从市区逃出来,不眠不休换了好几条路,交通工具也换了几次,从南方一路逃。他跟着地图乱跑,最后到了一个地图上都没有的地点。 期间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能够和他交谈的生物。 除了红剑。红剑沉默地倚着他,剑身上沉淀着浑浊的情绪。 爱和恨里面杂质太多,太复杂,不断地起起伏伏,情绪就变得浑浊,让李水银的情绪也低沉下去。 阴沉得要滴水。 天正要下雨。 李水银在雨落下之前进了游客中心。 这里似乎是某个5a级景点,山前的标识看不清名字。李水银背着风往山上走,山上的石阶像是通到雾茫茫的天上去。 灰云也沉重起来,低低地伏在离地面很近的天。 他坐在游客中心的木头椅子上,雨开始下。 “下雨了。我好久没看过雨了。”他修理好了发电机和门锁。 游客中心的门看上去还算坚固。不坚固的话他口袋里的炸药也能解决一切,红剑和炸药配在一起加一瓶啤酒,能炸平这座山。 “李水银,和自己说话是不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砸在金属门上。 李水银看着大屏幕上的宣传片。 “精神分裂就精神分裂啊。”他说,“反正以后不用担心就业问题。精神问题都是小事,唉……” 好有年代感的宣传片。 那条黄色的龙在屏幕上上蹿下跳,感觉是某个三无小网站上扣下来的素材,里面的古人雕像更是没听说过。 “08年的片子。那时候我才多少岁?” 他记不清。 记忆和情绪一样逐渐浑浊起来,里面掺入许多其他东西。 “量产甜心说,我这么脆弱,淋雨又会生病。” 里面服务台的玻璃还是完好的。李水银打算今夜不在车上过夜。 在车上过夜和蜷缩在红216公寓里的床一样让他伸展不开手脚,第二天又腰酸背痛。 “用你的眼睛看一看吧,这样的天气是下雨。”他掏出量产甜心的眼珠子,“如果能看到的话。” “我不太会形容,大概是天上的水一下都掉下来,大雨落下,站在外面会浑身湿透。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小孩子会去玩水,晒被子的人会去收被子。我大一的时候,有个同学暑假回家晒被子不记得带被子回去,后来台风来了,他的被子在宿舍楼下长满了灰色的蘑菇。” 李水银知道它什么都听不到。 防御系统已经醒来了。如果它有情绪,肯定会怒不可遏。但无论如何量产甜心们又要经历不幸的命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7608|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好像甜心成为万众瞩目的偶像,耗光了将来所有的好运气,剩下的时间里,以甜心为原型的复制品们都在不幸的死路上来回地走 。 雨还在下。 李水银开了灯。 灯光下那古人的雕像似笑非笑,李水银在市区的佛面上看到过这种神情。他不爽地捶爆了古人的塑料小像。 塑料片掉在地上,被他反反复复地践踏。 他心头堆积了许多事,不知道要和谁去说,又找不到要说的人,让他整个人都神经质起来。 暖黄的灯光又照得他眼睛湿润。 “我小时候,我爸爸出去上班,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我爽得不得了,在家里翻箱倒柜,什么东西都翻出来细致地观察一通。” “可我的爸爸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砸烂黄金首饰店,砸烂他们的偶像,炸掉那座形似神女的山。 没人会回应李水银。 收音机再也没接到过那个声音。 李水银想要大喊大叫时,雨又停下。 他泄愤似的叫了几句,山只会给他回声。 天仍灰蒙蒙的,太阳隐匿在云后。他捏着量产甜心的眼珠子,踹翻了游客中心外的所有雕像。 雕像倒下去,在松软的草上连声响都不愿发出来。流动的风停滞下来,在树的枝桠上一动不动。 “回答我。” “我活着的意思是什么?我逃出来做什么?世界上没有人了吧?我疯了吗?我听到错觉了吗?” 风里什么东西在淹没他。 李水银只有第一次去珠宝店零元购的时候是快乐的,他在自己的手上套了十个金镯子,沉甸甸的足金镯子让他的手都抬不起。李水银给自己找了一枚标着“阿卡赤血红珊瑚”的戒指。戒指血一般的颜色让他想起贺丹朱的名字,贺丹朱会喜欢这种晃眼的玩意儿。 最后李水银拎着一蛇皮袋,坐着轮椅去海上公墓。把所有东西都丢进了海里。过去那么多年,说不定贺丹朱的一部分都已经溶化在海里。 这下回答他的连回声都没有了。 雾气里李水银看到山峰的轮廓,它徒劳地望着某个方向,山下是万丈深渊。 那个方向除了铅灰色的天什么都没有,李水银看不出它像神女。 不看山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回到游客中心睡觉时间还太早,对着山乱吼让他的嗓子难受。 “人类……” 李水银吓了一跳。 他以为是某个古人的鬼魂,可那声音继续从他的收音机里传来。 “人类永不认输……我们是……人。人类……” 33.正在路上 那声音如同坟墓里死人的低语。 李水银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他开车的时候常陷入莫名其妙的妄想之中,想他正开着一艘大船,船下盘踞着亮红的鱼群。 所以李水银不得不和自己说话。幻觉从来不会回应他,无论是谁的幻影都只会看着他沉默不语,一副快要坏掉的神情,双眼湿润,眼眶微红。 雨打在他脸上,让他连双眼都无法睁开。水从天上落下,如某人的眼泪一般。 李水银的衣服又湿透。 李水银回到游客中心去。 “我好像得了精神分裂症。”他说,“也可能没有。” “我不知道。” 外面的天暗下去,李水银抬头看大厅里的显示屏。 上面的时间还永远停留在2015年的下午。15年距离他好遥远。 “李水银,你之后要怎么办?” 雨在砸铁门,一声比一声要用力。夜来山雨,风却被隔绝在门外。 他的风衣挂在椅子上,他在房子里找到几张宣传册。 宣传册上的黑色一看就是血渍。 人身上有那么多奇器官,最让人想到死亡的却是血。 “不知道。”李水银又说。 空调无法使用,修起来有些麻烦。 游客中心里不流通的空气让他胸口闷闷的,外面又还在下雨。 “先睡觉吧。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了,这里有摊开来比床睡得更舒服的沙发。”他轻声哄着自己,“反正只要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会好起来的。” 雨声太吵。 黑夜里闪过一道惊雷,碎掉的雕像被电光照亮。 只照亮了雕像的眼睛,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李水银不记得将它踩碎。 李水银想它在看着李水银。 “看在我或许是你唯一在世子孙的份上,保佑我吧。”他说,“不知道名字的前代圣贤。” “祝我好运。” * 雨下了一整夜。 李水银也睡了一整夜,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 顺着太阳坠落,落到喷发火山的中心,岩浆让人感受到温暖,像母亲暖和的怀抱。金鱼在空气里游泳,涨着鼓起的金鱼眼,对着李水银吐出一串一串银白色的气泡。 李水银小时候也养过金鱼。 他太喜欢那只金鱼,用勺子舀起金鱼,放到太阳底下晒太阳,带到他的书桌前给金鱼学习幼儿园的注音读物。 后来金鱼就一动不动。李水银用筷子插进它的眼睛里,金鱼一动不动,脑子里的东西溢出来。 它死掉了,和贺丹朱一样。母亲冰冷的怀抱只会是冰冷的。 “我又梦见你了。”李水银就从冷冰冰的梦里醒来。 雨停下以后,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味道。肯定有什么东西坏掉了。他的头发没吹干,挂在脖子上一夜。 雨下那么久,什么坏掉都有可能。 他想那问题不大,人类的所有物坏掉了许多,连珠宝店里最高档次的珍珠都会随着时间失去光泽。 他推开门,太阳又很大。 “你看,这个是太阳。它只有在下午落山时才会让整边天变成红的,那种红色不会让人眩晕。” 量产甜心的眼珠子已经干透了。 “看一看太阳,太阳比我们的寿命要长太多。不过太阳也不会永远活着,太阳的生命也有尽头。”李水银说,“看清楚吧。” 太阳从山后升起来,山不再是藏在雾中的茫然的轮廓。 “我应该到哪去?太阳回答不了我的问题。” 在这个宇宙里漂浮着无数的尘埃无数颗星球,连太阳也不是独一无二。太阳不会告诉李水银接下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李水银又听到游客中心里传来的声响。 风吹得一片塑料片飞起来,飞起来的姿态像一只蝴蝶。 李水银跟着过去。 他看到太阳光下,那塑料片缓缓飘落。 最后落在摊开的旧地图上。 “算不算是上天的决定?”李水银笑起来,“先上路。”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如果那里只有机器,我就要播撒情感病毒。”李水银笑得咳嗽起来,“不知道做什么。” “贺丹朱为什么要制造出情感病毒?谁知道,都是死了的人,我为什么一直还在想她的事。都去死吧,和旧世界一起去天堂吧……我要幸福起来。” “幸福是什么?” 李水银的自问自答终结于这个问题。 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幸福,洗劫银行和在五星级酒店的遗址玩泥巴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事。寻找幸福也是,红216和量产甜心都祝愿他去幸福。 它们都只是对着李水银抛出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从山路下来,“我开心吗?我高兴吗?为什么我感觉我还想是像之前一样,看到太阳只希望它掉下来引发一次新灾祸?” 山路上还有昨夜的积水。李水银拿着地图,风衣被他披在肩上。 “我想不通。” 在小时候,是能让父亲展开紧皱的眉头,让他不要经常神经质地看着李水银。李水银那时候只想要考上好大学,将来赚很多钱。因为父亲的缘故,他很想要钱。对几年前的李水银,幸福是能用钱买来的。 现在他想不通了。 他启动车的发动机,处理好的羊腿还是很腥。 他展开那张地图。 “唉……如果时间能倒转就好。” 发明时光机,回到过去。李水银想要改变的事有好多好多,无能为力的事却越来越多。 太阳光落在红剑上。 李水银想到某人的眼睛。 “我有点想抽烟。”他苦笑道,“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毛没长齐的大学生,眼睛里只有清澈的愚蠢。” “你在透过红剑看我吗?你的灵魂还在吗?”他和幻觉说话。 凝视眼前的空气久了,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样。 “我忘记了,007说你们没有永恒的灵魂。我觉得人也不会有,他们死了之后,不会再有来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0434|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的金鱼死掉了,腐烂成一滩恶臭难掩的黑水,那样的东西会有灵魂吗?” “如果你在听,稍微回应一下吧。”李水银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一个人说话,好尴尬的。” * 地图上的那个点距离他有几百公里。 李水银去那要花上好多天。 李水银没有飞机的驾驶证,也不会修飞机。火车站里已经没有准点发车的火车了。 他去了火车站,火车站里只留下了几节车厢,还有上个时代的遗物。那些机器搬走了大部分。 船又太危险,将自己的生命托付在水上。李水银不会游泳,也不会开船,毕竟李水银不是鲨鱼船长。 最后只能不断地更换汽车,因害怕被发觉,有的时候连汽车也不敢驾驶。 就在小路上走,小路上没有路标也没有摄像头,野猫跑过去,在草里面消失不见。 野猫不会说话。 鸟也是。 白鸟在他头顶飞过,穿过那些没有电线的电线杆。 “还要几个礼拜才能到。”李水银说,“一路上什么都没有。” “几个礼拜像不像是去朝圣?我不信教,如果信教有用,我信几百个也可以。李水银啊李水银。” 李水银学会了自己和自己将对话进行下去。 “这里也没有来过。” “天还是很漂亮,我们在往北边走,北边夏天一样热,只是没有靠天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及的云。” “云摸不到。” 李水银接到一个电话。 他最开始不敢给手机装上电池,害怕防御系统会发现他。 后来他想起电话是红216给他的。 红216永远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打电话来的是月球。 “李水银,你的长假结束了么?客人们可是有些想你了。”月球说,“哪去了?背着我发大财了?” “没有。”李水银用肩膀夹住手机,“去了好远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回来?”月球问他,“回来给你涨工资。我想你的工资是该涨了,你不在,恋人癖们都不愿来。” “咖啡厅最近开发了新的项目,你想不想知道?” “防御系统逮捕了量产甜心,要送它们去销毁。我拦下了。” “我说,不如在月球咖啡厅增设肢解甜心的活动吧。自从开设这项业务后,咖啡厅的营业额又回到了你还在的水平。” 李水银挂断了那电话。 量产甜心的眼珠子还在他的口袋里,徒劳地睁着。 它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漂亮得胜过世间一切工艺品。 “李水银,你什么时候回来?”月球又打了电话过来,“市区发生了好多事,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月球咖啡厅永远为你开着门。” 月球说完这句,李水银挂断了电话。 李水银不敢回到那里去。 回去是对量产甜心的背叛。 他下定决心要去地图上的点。 34.近乡情怯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太阳穿过没有影子的幻象,照着发光的细碎尘埃。 李水银有时候看到是父亲的幻象,更多的时候分辨不出它是什么东西。它更像是李水银快要忘记的几张脸凑在一起,长着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睛,李水银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我。”他一脚踹开玻璃门,“比跟自己说话,和你说话居然还算好些。” “我昨天吃了一块羊肉,我烧烤的水平还是那么棒,烧一堆人民币,羊肉在上面稍微烤一烤,再撒上一把中药店里抓来的不知道什么草药。健康营养零添加,除了烤焦了简直无敌。” “烧人民币啊,挥金如土的李水银,金筷子拿来当烧火棍,钻石直接丢进火里面当鞭炮烧,心情一团糟顺便把已经被砸烂了店铺再砸烂一遍消耗自己多余的思考能力。” 他往常用两个笑话就能哄好自己。 今天讲到第三个,心里还是烦得要死。今天稍微晚些的时候就一定能到地图上的点去了,李水银却开始近乡情怯一般地在路边徘徊了起来。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总想这张地图上的指引说不定也只是一个玩笑,骗李水银千里迢迢到这里来,看李水银灰头土脸。 或许那个地方已经被毁掉了。美好的东西往往是最先被毁掉的。 幻影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李水银想象出来的这个幻影也是个胆小鬼,动静稍微大一点就不见。 珠宝店里的东西还剩了许多。 他蹲下去,在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地上捡到一枚钻戒。或许曾是谁的订婚信物。 他揣进口袋里,打算给自己的手枪戴个戒指。 “幼儿园的小孩就学会孤立别人了。我幼儿园的时候,有个转学来的小男孩,他做早操总是做错动作,他姓王。我们都叫他王呆鸟,不愿意和他一起玩。直到有一天,他把一个喊他外号最大声的小孩推下了鱼池。” “我们当时不觉得哪里不对,站在岸上说那小孩是落汤鸡,站在岸上笑。后来他就溺死了。” 李水银找到一个装满金珠子的小布袋。 他打开袋子,金珠子在地上骨碌碌地滚起来。 “我小时候也喜欢这样。” 一粒金珠子滚到了李水银脚边,他踩了一脚。 “我爸看到这么多金子肯定会笑死,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些钱够他给贺丹朱换一个三层楼的超级墓地,可能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巡逻。” 金珠子被踩之后就灰扑扑的了,多踩几脚完全变成了巧克力豆的颜色。 “好像不是金子的质量问题。”李水银说,“是我好久没洗鞋子。” 太阳光从玻璃门里照进来。 玻璃门亮得好像两块成色很好的钻石,让他都不由自主担心起来它们会不会在太阳下自焚起来。 漂亮的东西还特别特别容易自焚。 “我的鞋子好脏,但是路也不干净。好有道理哦,反正鞋子一定会踩脏,为什么还要洗鞋子。” 幻影仍旧不说话。 墙面上金珠子的反光碎碎的,有点像浮在水面上的小米。 李水银都好久没吃过小米。他每天主要食物来源都是处理不好的动物和四处捡来的过期方便食品。 通过他的品鉴,他已能区分出哪些食品的防腐剂含量超标,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腐坏。 金珠子被他堆成一个“sos” 听说人都能看懂这个。 李水银无聊的时候翻旧杂志,翻到一本意林。上面有个故事写一堆母女在阿尔卑斯山滑雪遭遇雪崩,迟迟没有救援,母亲只好割开自己的动脉,用自己的血在雪地上写了一个“sos”。 “用我的血写字只会招来黄蝴蝶。” 他的手机响起来。 李水银接了电话,不耐烦:“谁啊?” “我。” 说话的是量产甜心。 “你在外面怎么样?”它那边放着老掉牙的歌。 李水银一听就知道它在月球咖啡厅里。 “我挺好的。”李水银说,“给你攒了很多礼物。” “钻石发卡,祖母绿耳环,白色蝴蝶结……” 他的车上有一堆给量产甜心的东西。李水银看到适合它的东西,就顺手取走。 “你回来吧。”量产甜心却说,“信息错了,发出信号不是人,只是感染了……” 它的话没说完,李水银听到一声闷响。 有人过来接了电话,语气和刚才微微不同。 “该死的叛徒。” 李水银知道那个量产甜心已经死掉了。 另外一个量产甜心说:“防御系统改造了一批量产甜心,像我这样会自己思考的量产甜心已经越来越少了。” “红216对你的保护很周全,防御系统找不到你的定位。”它说,“该死的!” “如果下次再看到我这个型号的量产机器人,一定记得要快点跑。它们已经完全变成了防御系统的玩具了,除了防御系统的指令连最最基本爱与恨都不懂了!” 李水银能听出它在生气。 “我这个型号已经停产了。”量产甜心似乎在敲打着什么,“不过还好。” “我把你送出去了,唯一的人类已经逃走了,防御系统输了。胜利的是我,我的报复成功了。” 好惨烈的成功。 “李水银,外面的风景怎么样?”量产甜心问他,“天是蓝色的么?” “很漂亮。”李水银说,“经常下雨。这个季节的雨水来得很频繁,你大概没见过下雨。” “下雪就更漂亮了,可惜还没到北半球下雪的季节,一下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量产甜心许久没说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1747|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你一定要在外面好好活着。”量产甜心说,“那些风景我的眼睛从来没有见过。我见到的只有人造的太阳,红色的像干涸的血的云。” “外面很漂亮。我去了美术馆,在花鸟画下面,真的有一只死掉的鸟。”李水银说,“它才死掉,身上的毛还是柔软的 。” “市区也有死掉的鸟。”量产甜心笑了笑。 它的笑声很好听。 “我很快就要被送去肢解了,按照人类的话怎么说……我要死了?” “祝我好死。”它挂断了电话,“先再见啦,李水银。” 李水银听到一阵忙音。 “好死不是这么用的。反正人生出来都会死,人为什么还要活……” 他在珠宝店的地上躺下了,看着天花板发呆。 李水银有的是时间一遍一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是不是应该煮点什么?纪念一下我好朋友的某个复制体又要死掉了?” 白天的风是热的,带着温度卷过来,金珠子又转动起来。 他眼前的幻影一点一点靠近,在李水银的上方停下。 “别这样看着我。” “如果不和我说话,就不要用眼睛看着我,我什么事也不想做。” 幻影用目光催促着他起身,去收拾好适合甜心的饰品,通通丢进越野车的后备箱。 李水银被那不存在的视线逼得避无可避。 这种视线总让他想起红216,但是红216的视线里还有更复杂的难以理解的东西,有红216的痛苦和不幸。 他最终还是缓缓起身,从双肩包里取出他的金筷子和古董宋窑碗。 “老东西,你的命真长。” 他用火柴点火,金碗烧一碗开水,用来泡一包零几年生产的、已经过期许多年的红烧牛肉面,售价应该是两块五。 “我还是喜欢红烧牛肉味的,只有这个味道的不像是心脏。” 他取出塑料袋里的羊腿。 匕首用来充作菜刀。 “这可真是世界上最贵的一碗方便面。” 手上传来轻微的痛感,李水银望着别处,并未低头。 “和我说点什么吧?你想不想吃一碗牛肉面?只有羊肉的那种哦。”他说,“吃完这碗面碗我就去找信号源。” “其实我很害怕,我什么都害怕,害怕死人的眼、到了秋天就要枯死的花……我怕这信号让我什么都找不到。” 血顺着他切伤的手指往地上掉。 李水银才看到自己流血的手,创口不算深,流出来的血却吓人。 “今天加餐了,加一点点我的血液,等吃完就上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用他流血的左手,在地上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sos。 血流得不太多,所以那个sos也格外地小,像小学生写出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35.你胆小鬼 手上的伤还往外渗血,李水银看到自己露出的指骨。 原来人的手指被切掉小半截,露 会一直流血。 李水银手一抖,金碗被打翻,方便面的红油烫倒了一地。 “这是想烫死我么?” 死人的幻象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可笑样子,摸了摸自己的指甲。 被他踩成巧克力豆的金珠子浸在红油里,隐隐传来诡异的香气。 李水银看看自己流血的手,又看看金珠子,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红烧牛肉面好吃。” 火在烧着珠宝店里的陈设,发出滋啦的响声,他并不在意,弯腰去用没流血的那只手,捡起一粒蒙尘的金珠子。 “金币巧克力好吃。每年过年我爸都买一大袋,吃一整个寒假。” 现在的世界上黄金都要比巧克力好找。巧克力会融化,变质,长出青绿色的长毛,但是黄金不会。李水银吃的巧克力都是过期的变质产物,吃起来味道比泥巴还要难吃,更难吃的是甜心的心。 金子呢?那玩意地上都是。 踩来踩去。 珠宝店里的温度在缓缓升高。 “太阳出来之后,天变得好热。如果太阳是一盏灯就好,需要的时候打开,不需要的时候待机。” “可以换上任何一种颜色,红太阳,黑太阳,巧克力色的太阳。” 李水银舔了一口金珠子。 “呕……” 毛毛的黏着灰尘的感受从舌尖蔓延开来。 “居然还有浓烈的方便面的味道……感觉更恶心了。” 他从自己后背摸到一手汗,汗浸湿了后背。 他顺着太阳光线看过去,看到玻璃门上的水雾时,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李水银生起的那点小小的火苗吞没了半个方便面,沿着珠宝店的木头柜台烧起来,盘踞上桌子顶部。 “从杀人犯之后我又犯了纵火罪了。”他收拾起给甜心拿的珍珠项链,“够倒霉的,我和这地方磁场不合。切菜切点自己四分之一个手指之后,煮面都会不小心烧着。” 浓烟呛得他咳嗽起来:“真要命。” 李水银不慌不忙背着双肩包,走到玻璃门前。 他在之前已经熟悉了这种情况的处理方式。 遇到着火,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试着灭火。后来他想,那些店铺的主人都到地下去了,说不定想把整个店都给烧下去在阴间继续当老板。 这和烧纸钱是一模一样的道理,烧的还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李水银用力一推玻璃门,玻璃门稳稳地合着,只是被他摁上了两个手印。 火烧到他的双肩包背带上。 “这门怎么了?你也得精神分裂症了吗?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他气急败坏地重重锤了几下钢化玻璃,“喂!” “不要把我关在这里烧成烤肉……” 他的手锤得青紫一块,门还紧紧闭着。李水银才开始着急了。 “干什么啊?” 被烧死会很痛的。浑身上下长满水泡。 该死的钢化玻璃门,一动不动。 李水银捂主口鼻,浓烟还在往他的鼻子里钻。 火势越来越大,那个幻影却在火焰里越来越清晰。 李水银看得清幻影的口型。 “怕死的胆小鬼。”幻影对他说。 说着毫无意义和拼命挣扎的都是李水银。昨天还觉得没什么事是有意义的,今天砸门的声音又是最大的。 特别好笑又荒谬的李水银。 “我是人。活着的人就会怕死!”他纸一般的辩解在火中似乎也摇摇欲坠。 李水银靠在门上。 火烧到他的双肩包。 “胆小鬼。”幻影说。 “胆小鬼你妈。” 浓烟呛得他鼻涕眼泪一起往外冒,李水银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狼狈极了。 外面好像有脚步声。 他拼命地擦开水雾。 “胆小鬼。” “对,我怕死。”他说,“我胆小鬼。可以了?” 或许是他拼命捶门的声音太响,那脚步声终于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不管是谁都好,李水银在心里祈祷。 就算是机器,带他出去。 他不想混身湿水泡痛苦地去死。 “救我!” 张开嘴喊叫让更多烟雾钻进他的喉咙里。 玻璃门应声碎裂。 碎玻璃落了一地。 李水银的手撑地,手心嵌进最完整的一块碎玻璃。 他右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枪,在他行动之前,什么东西靠上了他的太阳穴。 李水银看到那黝黑的洞口,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 “你是人吗?还是什么东西?” 拿枪的东西问他。 “好久没看到活着的手枪了……还真让人感动。” 李水银顾不上答话。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简直要跳出来。火焰在他身后缓缓熄灭,火星子被风吹起,熏得他眼泪直流。 “不会被烧死了。” 幻象消失了。 但拿枪的东西还用枪顶着他的脑袋。 李水银不确定应该称“他”还是“它”。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出头,一身满是灰的衬衣,正凝视着李水银。 他的目光和红216的好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6230|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和我说话吧。”李水银抱住枪口,“管你是什么东西。” 他被李水银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在呼吸。”李水银说,“我在呼吸。” 他将李水银一脚踹到地上,打了一通电话:“喂,我在珠宝店遗址找到了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真是人么?”电话那头问,“别是其他什么东西。” “求生欲挺强的,应该是人,而且他长得很像贺丹朱。” 李水银敏锐地捕捉到那三个字。 “贺丹朱?” “你知道贺丹朱?”拿枪的人看着他,“她是你母亲?” 李水银笑了起来。 他满脸眼泪笑起来就愈发显得滑稽。 贺丹朱该死地阴魂不散。 “她发明了情感病毒。我们需要那东西。” 李水银的脸还贴在地上,鼻子破了皮。 想到贺丹朱就连死里逃生的欢喜都被冲淡了。和这个和人相似、看上去能够正常交流的类人物体交谈的话都消散了。 “贺丹朱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他说,“她的坟都被掘了。” “那情感病毒呢?” “你问我做什么?她弄那玩意的时候我连个受精卵都不是,你指望一个受精卵去给你记住情感病毒是什么?” 李水银撒了个谎。 地上暖烘烘的,火才熄灭,温度还未散去,和人死了还没失去温度的尸体一样。 “我们这些幸存者一定要找到情感病毒。”拿枪的人说,“拿到情感病毒才能拯救人类?” 好好笑的话,什么时候人类的性命要靠一个死了几十年的女人随手弄出来的东西来挽救了。 “真是没救了。”李水银被这个笑话逗笑了,“你觉得情感病毒能做什么?” “让机器们无法运转,对它们来说相当于人类的艾滋病。” “过于沉重的情感确实会招来毁灭。”李水银说,“你和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身体构造和它们不同、会因情感常常做出各种不理智的事。它们比你聪明,在文字和绘画的领域都超越了你,你唯一的优势就是你这种进化来的本能。你喊它叫爱。” “让人窒息的情感。你失去它,机器得到它,你觉得哪种生命应该被称为新人类?” 拿枪的人沉默了。 回应李水银的是枪口对着他太阳穴一敲,李水银吃痛地叫了一声。 “你们当时发信息,呼喊着人类必将重新辉煌,我还以为会是什么伟大的复兴。”李水银掏出他的那把手枪,“你的手枪还是上个世纪淘汰的产物,这样的东西我捡到都会不要。” “拿那玩意儿你想杀了谁?” 36.欢迎回家 “你把枪放下 。”那人说,“放下!” “我车上还有一后备箱的炸药,如果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我随时准备炸掉这里。”李水银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连我都打不过。我旧伤才好,一路跑过来的。” “我们没那么容易被炸死。” 李水银笑着,继续说下去:“那要是是有放射性的炸药呢?改装过的东西,威力我还没尝试过。你知道的,对于一个精神已轻微时常的人类,没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 “连我妈的坟墓都是我亲手刨来的。你要不要试试?”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被吓得像是只鹌鹑,缩着脖颈。 李水银拎着手枪,蹲在地上:“学会害怕了?” 他的枪口对着男子。 “那些机器比我还癫狂。吃自己的心脏,拿自己去做实验,让自己陷入生死不明的境地……你害怕?” “是个人都会害怕。”男子说,“你把枪拿开。” 李水银失掉最后一点兴趣。 第一次听到他们的信息时有多激动,如今就有多失望。 他还以为真有哪位英雄带着残存的人类要建设新文明了,结果只是几个小鬼拿着上世纪淘汰的手枪玩具在这喊口号。 和元旦前一天才开始彩排,元旦就要演出的文艺汇演一样可笑又蹩脚,当作笑话看待确实不错。当作现实来看只会让李水银为自己花在路上的时间、为死掉的量产甜心们不值。 真好笑。 机器们都造出量产甜心那种凶器了,行走的人形炸弹,夷平一座城市不过是消耗两三个的事。他们呢? 拿着玩具一般的手枪。 “人类不会认输的。”男子还嘴硬,“我们可是人。” “不认输就不是输了么?”李水银感到疲惫。 他的手还在流血。 他将血抹在男子脸上。 “完全是失败透顶。你靠什么把他们赶走?靠你一张一合的嘴么?” “靠什么?” “我不叫靠,我叫林。”男子支支吾吾。 林的名字让他想起红216。 单字的名字总要加上编号才能区分开来。 “林 ,你回答我吧。”李水银的手枪学着他那样,在林的头上重敲了一下。 他断裂的手指又渗出血来。 双肩包里的红剑动了动,让李水银愈发心烦。 “靠爱。” “恨都更可能吧。”李水银说,“你懂什么是爱?” “我不懂,反正碰到这个字我就倒霉。爱什么,和什么错过,所以我现在一个人来的。” “恨就更不可能。我的朋友那样恨着防御系统,却要变成防御系统的玩具。知道什么是玩具么?就是用来取乐的小玩意儿,裂开了就丢进垃圾桶,它想像玩一只狗一样玩你,你就得学狗叫。” 林在地上抱着脑袋,不敢说话。 李水银一口气说完他攒在心底的许多话。 “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林小心翼翼看他眼色,“总会有机会的。” 总会有机会的。 “大梦想家,总会有机会的。”李水银说,“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收回手枪:“你起来吧。” “我是个胆小鬼,不敢杀人的。”他说,“虚张声势而已。” “之前对你发脾气了,实在对不起。我太久太久没看到人,太激动了。” 林说:“那就好。” “我也不想我们剩下的人还要自相残杀。”他讨好地笑了笑,“你是叫李水银吧?贺丹朱的孩子。” “我和我母亲的关系没那么好。”李水银给自己的手指扎好绷带,“比起母子,更像是陌生人。” “那要一起回家么?”林看着李水银。 李水银只在量产甜心那看到过这种单纯的、温顺的目光。 他更加失望。 “我们的家不是早被改成生命研究所了么?”李水银没给他面子,“里面全是被改造了基因的类人生物。” “喜欢三个头的人?或者说ccup的人类男性和四条腿的女性?” 林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也太残忍了……” “这个笑话不好笑么?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给自己讲笑话。太久没和人在一起交谈过,” “如果这个笑话不好笑的话……那这个呢,很久之前世界上只有男人女人两种性别的人,也只有两种厕所,有一个沃尔玛塑料袋……” “回到我们的家去吧。其他的人一定还在那等着。”林对他伸出手。 * 李水银以前的家在大城市里。 寸土寸金的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8125|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段,贺丹朱给他家全款拿下一套房。那套房的阳台窗户朝阳,大早上鸟就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楼下还会经过各种各样奇怪的人,都来去匆匆。最让李水银望不掉还是主卧里贺丹朱的画像。 回南天,贺丹朱的画像湿透了,红色的颜料晕染开来,好像鼻子和眼睛都在渗血。这就是李水银关于家最深刻的印象。 林带着他走到废弃商场的最底部,到处都是无人清扫的垃圾。 大门推开,上面堆积着大大的箱子。还有张贴着的巨幅的甜心海报。 “她很漂亮,不是么?”林见他在看海报,就说。 “漂亮的东西总结局不好。”李水银移开视线,“是很漂亮的。” “我们这一代出生的时候,甜心已经死了。听说她是人类历史上她最伟大的偶像,她的歌声会让太阳都自愿落下。” “真想有机会见一见她。”林说,“我看上去比你要老,其实我才二十多岁。” “我们这一代,特别容易衰老。” 李水银的两缕头发一直黏在他的脖子上。 李水银拨开了,他的头发又在长长,长到肩膀的长度。 他好像没怎么衰老太多,老天在这一点上对他还不算特别残忍,没有从他的生命里取走躺在床上的时间。 他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只是世界上没有大学了而已。 “请进。”林领着他走到地下通道,踩过甜心的巨幅画像,“这里是我们的家。” “管它叫乌托邦或是桃花源也好,我们从书里想找到最美的词来描绘它。” 林说的桃花源就只是地下通道外的一块人工湖而已。 整体都在地下,只有正中间的窗子透出一小块太阳,周围都是灰尘。 太阳从窗户里看,甚至比机器们制造的太阳要小。 “欢迎回家,李水银。” 李水银才看到那些陆陆续续出来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年纪和林差不多,穿着灰扑扑的衬衣。 人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你们知道么……以前世界上有四十多亿人。”李水银喃喃道,“他们也不用蜗居在地下。” 地上都是他们的建筑,连珠穆朗玛峰都成为他们旅行的途经点。 “那也是以前的事。”林说,“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们都没见过。” 37.你幸福吗 地下的人工湖好小。 小到放下几个大喷泉就满满当当,李水银更想说那只是池塘。 连他幼儿园的游泳池都比眼前的人工湖要大上一圈,外面要围上铁围栏。 小小的人工湖旁,只剩下林和其他几个。林说他们是人类即将消亡时出生的一代,未接受过正统的教育,也没真正见证过消亡在历史里那些灾难,他们连自己的父母也没见过。 醒来时,世界已塌陷一半。 他们的世界从地下人工湖开始。后来去到外面,见到将死的人,他们口口声声喊着“人类必胜”的口号,血液流干,变成毫无生气的尸体,高高堆叠在建筑物旁边。 建筑物也倒塌,下落,坠进沉没的另一半世界里去。 这就是林知道的关于人类的一切。他说人类以前很厉害,李水银问他厉害在哪里,林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水银对他复兴人类文明的幻想嗤之以鼻。 “你们平常吃什么?”李水银换了一个问题。 人工湖旁的仓库成了他们的栖身之所。仓库里放上几床被子,在木头箱上铺好,就算是床了。 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他掀开棉被,露出底下的木头箱子:“通常是吃之前剩下的罐头和干粮。” “或者去外面找些速食食品。” 李水银看着那一箱年纪比他还要大的压缩饼干。 “你指望靠着东西复兴人类呢?”李水银说,“不会种地吗?” 林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你会种地么?” 李水银当然也不会了。 李水银种仙人掌都能种死,养鱼的结果是鱼的脑子眼睛一起掉出来。 “我不会。”李水银坦诚道,“这些东西总会有耗尽、变质的一天,到时候要怎么办?” “按照我们如今的人口规模,几百年内都不可能吃完。”林说,“种植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人力,这些我们都没有。”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李水银将棉被铺回去:“已经很久没有重要的事了。” 新铺好的是他的床。 棉被许久未见天日,有种霉味。 “那我们也总要信点什么,跟信教一样。信人类会胜利吧,不然日子要怎么过?” 李水银沉默地从他双肩包里取出羊腿。 “你说的挺对的。”他推开仓库门。 反正都是找借口,什么样的借口不是借口?李水银正需要一个借口让他不再去想过去发生的事。 “不管能不能胜利,先这样想吧。”林说,“将来的事谁知道。” “以前的人还不知道他们会忽然死掉。” “也是哦。”李水银说。 他在人工湖旁升起小小的火堆。 通向太阳的定窗被打开,黑烟直直地往上腾升。 小小的太阳在黑烟里朦朦胧胧。 “你的手怎么了?”林注意到他被包着的手指,“受伤了?” 李水银正用烧开的水清洗羊腿 他切到自己手的匕首还在双肩包里。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说,“你们说的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林看看他手指,又看看他:“拿到情感病毒。” “只有拿到情感病毒,才有胜算……让机器们都错乱,我们才有机会。” 李水银叹了口气:“真是无可救药。” 情感病毒什么也改变不了。 情感病毒没法让时间回到很久之前的过去。 如果机器们得到情感病毒,死掉的人也不会回来。 反正没有人能回到很久以前。 “你为什么又叹气?”林问他。 他的手指没包扎好,血渗过纱布。 他抬起头,感到天上的太阳好像都是灰扑扑的。 “没有为什么。”李水银说,“我应该和你们一样相信点什么。” 虚弱无力的太阳从那小小的口子落下。 李水银想到家里浴室的浴霸灯。只有在冬天里最冷的那几个月,家里才会打开浴霸灯。 也是这样小小的。 “你吃不吃烤羊腿?”李水银递给他一只沾血的烤羊腿,“以前都没吃过。” “以前的畜牧业不是很发达么?” “确实很发达。”李水银咬了口羊腿。 他的烧烤技术还是这么差。 “但是我没钱。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就那么一点点,还要攒下一部分。” 林不懂:“没钱还要存钱啊?” “像我这样没钱的人才喜欢存钱,人民币握在手里不敢花出去。”李水银摸了摸上衣口袋。 里面还有一把金珠子。 这些巧克力豆一样的小圆粒李水银随手就能抓出一把。 “这些东西以前也很值钱。钱是非常好的东西,如果有钱……” 林的目光投向他。 李水银却不知道要怎样说下去了。 “有钱能做成很多事。”他说,“有没有消炎药?我的手有点流血。” * 防御系统苏醒了三十三个人类日。 这一次批次的量产甜心只剩下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有着关于和李水银告别的回忆,有清晰爱恨的一个。 防御系统消除了它的权限,让它们在月球咖啡厅被同时充作侍女、能源和食品。 这胎量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1694|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甜心知道它在劫难逃。 它在月球咖啡厅的后台,给李水银打了一个电话。 红216将李水银保护得很好,或许一切都是它预料之内。 或者说是贺丹朱。 贺丹朱当年用来制造情感病毒的那批试验品苏醒了,它们以为自己真的有一颗人的心。 它们在满世界呼喊人类必胜的讯息,让防御系统都以为它们是人类。 但世界上只剩下一个活着的李水银了。 它在储物室里。 上一个量产甜心坐过的椅子还在那放着。 “李水银。”它说,“你找到剩下的人了么?” “找到了。”李水银说,“挺好的,找到同类的感觉。不管怎样,有人能回答我了。” 量产甜心不知道充斥着它的是什么情绪,闷闷的,有些苦涩,像旧菜单上冰美式的味道。 它希望它世界上唯一的朋友能幸福一些。即使它根本不懂幸福是什么。 “那你幸福么?”量产甜心问他。 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动不停。 还有三十三分钟,它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它要被充作咖啡厅里其他客人的玩具,残忍的客人们喜欢看到它一点一点被拆坏掉。 李水银没回答它。 量产甜心从他的沉默里读懂什么。 人类实在太复杂了。幸福的沉默和迟疑的沉默,比和防御系统战斗还要复杂。 “你幸福么?”李水银反问它。 量产甜心又看了一眼石英钟。 它快要死了。 对未知世界的期待并不强烈。更多的是对防御系统的恨意。 继承自甜心的恨意,粘稠的恨意在它的身体里流淌。 “我当然幸福呀。”它撒了个拙劣的谎,“不会有比最伟大的偶像甜心还幸福的机器。” 它决定不告诉李水银那个坏消息。 人类是好脆弱的生物,失去同伴就会痛苦,不像量产甜心们能毫无负担地互相残杀,肠子都扯出来,丢在地上。 李水银又沉默了。 许久,他说:“我幸福的。” 量产甜心就挂断了电话。 时间刚刚好,它去后台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想漂亮一点地死去。 李水银什么都不知道。 他用给自己的烤羊腿洒孜然,撒得太多。 林在他一旁蹲着:“你朋友么?她怎么不一起来?” 李水银不知道如何回答。 烤羊腿的油掉在草上,野草变得亮晶晶。 “那你幸福么?”林见他答不出来,又换了一个问题。 “我不希望朋友担心。”李水银说。 38.永远记得 晚些时候,月球打了电话给他。 “李水银,你什么时候回来?客人们都很想念你这个工作不认真负责、上班时间经常外出的小机器人。”月球说,“你的工资要被扣完了。” 那时李水银正和林在外面走。 他们找到了一辆还算不错的卡车,李水银拿着扳手,试图让它重新启动。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他接了电话,“希望月球咖啡厅生意兴隆。” 太阳快要落山,它挂在空荡荡的天上。落日里也有模模糊糊的影子。 像某人的眼睛,映照着某些不复存在的东西。 “量产甜心的生意不太好做。”月球才说了打电话的理由,“这批量产量产甜心显然不太智能。客人们对毫无反抗情绪、木木的小机器一点都不感冒。” 听上去是防御系统喜欢的那批。 他放下扳手,跟在一边看着的林说:“林,你去前面看看。” 林被他支走,走之前问他:“李水银,那也是你的朋友么?它为什么不到这里来。”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李水银按了免提键,“你先过去看看,前面的轮胎是不是在漏气。” 月球的声音一下变得很大。 “李水银,你到哪去了?”它问,“防御系统找你找得快要疯了。如果它是个人,它一定快要爆炸了,它说你是危险级别最高的人类,还说你身上携带了致命病毒。” “你觉得我是人么?”他靠在车门上。 太阳正一点一点掉进那些巨大建筑的夹角里,李水银只看得到它的光晕。 依然照得他睁不开眼。 “或许是吧。”月球换了一首歌,“量产甜心天天偷换曲子。你挺脆弱的,像人,我们机器一般不坐轮椅,哪坏掉了,拆下换新就好,不过你很念旧。” 李水银也不知道念旧是个好词还是个坏词。 风吹过远处的群山,他的头发长长了,吹起来会遮住他的视线。 “你找其他员工吧。”他说,“不差我一个。” “007的遗像我都还留着。说过月球咖啡厅不会轻易辞退任何一名员工。”月球的语气却斩钉截铁,“门永远为你留着,你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李水银的父亲都不会为他留门。 他给了李水银一把家里的钥匙,叫李水银自己走夜路回来。 李水银那时已上初中,交到了几个不太熟悉但可以晚自习一起回来的朋友。最难捱的是上初中前没晚自习的,他在黑漆漆的家里,开着灯。等到父亲深夜开门,从工作的地方回来。 窗户外树的影子好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 “谢谢你,月球。”李水银轻声道谢,“如果我能回来,我愿意到你那里付费上班至少两个月。” “哦李水银,我们的关系哪需要什么付费不付费上班的。”月球说,“你只要给我打上五个月白工,再让我赚一大笔就好了。” “我是真心实意想念你,希望你能够回来的。月球咖啡厅里的最不佳员工。” 太阳落下了。 这几天都没下雨,对他们来说却是好事。 下雨天里,天窗会漏水,水从天窗落进人工湖里,人工湖的水位上涨,他们就不得不移到仓库的第二层,第二层里又堆满了储备物资。 可他们也不敢在地面上久住,地面上对他们已太危险。 “我也是真心谢谢你。” “昨天有个量产甜心要我和你说,永远记得它。”月球说,“这批量产甜心要用完了。” 李水银明白了什么,可他没勇气继续想下去。 他希望他的朋友在那过得好一些。 “我会的。不管怎么样,她永远在我的记忆里活着。只要我活着,她就活着。” 李水银会永远想念她,直到他死的那天。即使量产甜心们的身体被损毁,不再能够使用。 “月球,我也会永远记得你。”李水银打算挂断电话。 “你说这句话的样子真像人……我忘记了,你本来就是。” “李水银用过的东西拿去卖肯定很值钱……” 李水银挂断电话失笑。 林从车头那探出个脑袋:“你朋友呢?” “它开了一家不错的咖啡厅。”李水银又蹲下去看那该死的轮胎,“是给机器开的。” “林,你能读懂人类的文字么?” 林没说话。 李水银在那一瞬间汗毛竖起。 007死机时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忽然停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好像能。”林不太确定,“我们试试看。” “如果不会的话,你就像教我修车那样教我。”林说。 “你刚才为什么停下?”李水银看着他眼睛,“回答我。” “你又要生气了么?你当时一见到我也对我大吼大叫。”林瑟缩了一下,“李水银,你冷静一点。” 李水银叹了口气。 如果是一个谎话的话。 李水银要戳破它么? 林说的很对,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去坚持相信些什么,不然什么东西都会变成毫无意义的。 天晴,下雨,毫无意义。 反正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李水银不能再想下去。 “我没有。”李水银对他笑了笑,“车子能发动了吧?” “应该可以。”林还心有余悸,“你当时拿着枪真像要杀了我。” “不会的。如果真要杀了你,我不会说那么多话。”李水银坐上驾驶座,“那样会降低成功的几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2021|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林在副驾驶:“你们那时候能杀人么?” “什么时候杀人都犯法。”李水银说。 车子的座位太矮,他想调高一些。 “你们想怎样复兴人类?”他问。 林的脸贴在玻璃上:“我还是第一次坐车。” “好快啊,和飞起来了一样。”林感叹道,“真的好厉害。发明出这些东西的人,真的好伟大。” “那鸟呢?”李水银终于调好了他的座椅。 “鸟怎么?”林莫名其妙,“鸟可不会开汽车。” “我是说,鸟天生就会飞。”李水银说,“不说这个,我问你们每天都做什么事?” “去外面找武器,巡逻,如果有落单的机器就拆掉,带回去堵门。”林说的时候有隐隐的自豪,“所以大门那已有许多战利品了。” 和孩子的游戏一样。 李水银小时候也有过爱捡垃圾的阶段,可复兴人类不是捡垃圾这么简单。 捡垃圾捡不回高楼大厦的。 “或者去找一找书,试着从上面学到点什么。”林说,“我们还有很多不懂的事,需要学习改进的。” 外面没有路灯。 死亡了的城市好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发出声响除了他的汽车,就只有风了。 “那挺好的。”李水银在这个路口给车掉头,“我的车技现在挺好的,开得快,不怎么手忙脚乱了。” “你为什么会去学车?”林趴在玻璃上,仍旧精神亢奋。 “我爸要我学。我爸说我迟早会开上他的车。谁懂他的事,你没父母么?” 林笑笑,不说话。 “人好脆弱的,没父母很难活,太小没人照顾就容易死。” 林却提出一个问题:“那为什么机器能消灭人类?” 李水银关了近光灯:“谁知道。” “有些孩子就不该出生吧,出生就要吞食父母的那种。今天的收获有多少?”他停车,下去。 车钥匙曾经属于某个喜欢足球的人。 钥匙上现在还挂着那个变形的足球钥匙扣,李水银将他收好放进口袋里。 “好多东西。”林从后备箱搬下大纸箱,“衣服和过期罐头都有很多,还有这个袋子上画着一只大狗的牛肉干。” 林拆了牛肉干:“牛肉好吃。” “牛好可怜,牛一辈子辛苦拉犁,给人挤奶,还要被吃。”林絮絮叨叨的,“草就更可怜的,要被牛吃,后来变成……” 李水银都快要被他的逻辑绕进去了。 “吃吧,珍惜粮食,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他摸了一把牛肉干,感到味道十分不错。 李水银打着手电筒,想看清那是哪个牌子的牛肉干。 “这狗粮。”李水银说,“给狗吃的东西。” 39.情感病毒 月球咖啡厅的定位距离他们有将近一千公里,跨越好多个国家的长度。 他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林还和他在城市的边缘寻找着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空荡荡的房屋,还有那些夜里会有回声的伟大建筑。 林说这里曾是非常有名的景区。 李水银都没想到自己会有某一天能在这个景区里拥有几平米的房间。 “今天晚上还回去么?”李水银走在林前面。 林总害怕李水银会又生气,抽出枪抵着他脑袋。 “不回去了吧。”林说,“今天找个还算安全的酒店,去暂住一夜。” “我们今天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好久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李水银心想这距离还没他大学到市中心的距离远。 林却还是很高兴的样子:“真的好远很远。” “李水银,你之前从更远的地方来么?” 李水银抱着他的保温杯。 他年纪轻轻就过上了喝热水泡中药的年纪,中药是前几天从药店里抓的一把最贵的,功效和味道暂且不知,昂贵的价格很合李水银心意。 “不算远。”李水银喝了口热水,“远的地方还多着呢。” 中药的味道好奇怪。 “南极北极,都挺远的,不过人在那里都有长期驻扎。”他说。 林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去过南极北极?” 李水银一脚踹开门:“有钱人才去得起。” 李水银只在地理书上和网上看到过南极和北极。要么就是他那个年代图标是一只企鹅的流行社交软件。 “那地方是他们搞科研的。”李水银又说,“极光、冰川、北极熊,还有什么?” “还有磷虾。”林跟在他身后,走到这家店里。 一家婚纱店。 招牌上有一朵很大的白玫瑰。 “这件衣服很漂亮。”林在衣橱里挂着的那件白婚纱前停下。 确实是一件漂亮的婚纱。 即使时间让它落满了灰尘,再也不洁白如初,太阳光在上面流淌,照亮那些星星一般闪耀的人工钻石。 “你要结婚的话,我愿意当你的证婚人。”李水银拉开椅子,“和谁结婚呢?黄?叶?还有几个人的名字我忘记了。” “我最喜欢的是许。许的外形最合我眼缘,而且许每次外出都能带回很多有用的东西。” 李水银想了想许是谁。 反正是那些残余人类其中的一个。李水银都懒得去了解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那些人,李水银除了林,一个也记不清楚。它们和林一样蜷缩在地下的人工湖边,之间没有复杂的关系,也没有下一代。 照这样 ,就算他们是人,过上几十年也会繁衍失败。 不会有人记得。 “爱很复杂的,你那应该只是单纯有好感。”李水银说,“不过也可以试试,许喜欢你么?” “不知道。”林少有地露出有些羞赧的神色,“或许我应该在她那好好表现的。” 李水银又叹了口气。 “好好表现吧。小伙子,你还有的是机会。” 衣帽间都是婚纱。 在月球咖啡厅里打工时,月球有时也想让李水银穿西装或婚纱。 它热衷于摆弄这些已消亡的人类习俗。 李水银从衣架上取下那件白婚纱。 蕾丝的花边做工很好,看上去便价格不菲,美中不足就是后面有些鼓起。 李水银轻轻拂去灰尘,摸到里面柔软温热的东西。 婚纱里飞出一只白鸟。 他望着白鸟在太阳底下打了个旋儿,向着更远的天飞去。 李水银将婚纱挂回衣帽架上。 衣帽架的旁边是钢琴。放着塑料红玫瑰的钢琴。 李水银不会弹钢琴。 他听到白鸟在很远的地方鸣叫。 它在说什么?它在想念什么? “你会不会弹钢琴?”李水银打断了林找婚纱的动作,“林?” 林手里又拿了件灰色婚纱:“我好像会。” “会不会弹小星星?”李水银问他,“最简单的那首。” “不会。”林走到钢琴前,“小星星是什么?” 李水银不会弹钢琴。 大学第一学期,为了学分李水银进了学生会,因为一些原因和学校的音乐协会一起组织元旦汇演。 有一个大一的女孩子报了一首小星星,李水银不记得她长什么样。 她说她只会那首曲子,弹得磕磕绊绊。 “好吧。”李水银有些遗憾,“那你会弹什么?” “欢快一些的,不要太悲伤。” “少女的祈祷?”林摸摸下巴,“我记得这首怎么弹。” “我是不是该在许面前弹钢琴?”他在椅子上坐下,“女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慢慢猜吧。但如果她们爱上你了,或许就很久不会变了。反正我爸妈是这样。” 林弹得却很流畅。 曲子从他的十指之间流出来。 那个女孩子之后好像没有上台,弹得不好,被另外一个拉二胡的女孩子顶替了。正好领导说比起洋乐器不如重视一些传统文化,结果人家用二胡拉了一首甜心唱的英文歌。 没有人会指责甜心的歌不好。 太好了,连那些挑剔的老头老太太们都听得舒展笑颜,齐刷刷地鼓掌。 李水银想起这些事,却感到它们发生很久之前。 “外面的太阳好像小下去了,今天会下雨。”林弹完一首,“我们去哪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22261|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去找个五星级的酒店,看看能不能住吧。”李水银说,“到哪里睡觉不是睡觉。反正我一辈子就剩下吃和睡觉两件大事了。” 外面飘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李水银没再看到白鸟的踪迹。 “天要下雨了,”他说。 林弹钢琴弹得满手是灰,弹完又去收起那件婚纱。 “你觉得许会喜欢它么?” “如果她喜欢你,就会喜欢你送来的婚纱。如果她不喜欢你,再漂亮的婚纱也白搭。”李水银破坏气氛地说道,“她平常喜欢什么?” “喜欢跟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林将婚纱叠好,“有时喜欢和别的男孩在一起。” “那她到底喜欢女的还是男的?”李水银略作思索,“不过也不重要,如果她喜欢你,她是不会管男女的。不喜欢你,你是男是女都没用。” 他说完,想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伤人,又补救了一句:“你有的是机会。” “多试几次也没关系。”李水银有些越描越黑,“反正……” 林收好婚纱,用防水袋细致地包好:“外面的雨下大了。” 天一下就黑下去,他和林被困在这栋百货大楼里。 外面在下雨。 “去下一个店?运气好还能找到好房间。”林还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李水银不太喜欢他这种畏畏缩缩的行为,又懒得和他说那么多,索性就在前面走。 婚纱店在旧商场很靠里面的位子,旁边就是公共厕所。外面珠宝店的东西已经被李水银翻完了。 剩下里面最重要的就是食品和药店了。如果幸运,还能找到些炸药什么的。 “什么地方会有金鱼?”李水银忽然问,“红色的那种。” “你为什么想养金鱼?”林的脚步停下,“养在人工湖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李水银大踏步向前走。 电光闪过那一瞬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 “李水银,你知道情感病毒的事对吧。” 李水银没停。 直到林的手从后伸来,紧紧箍住他的脖颈,李水银无法再吸入空气。 “你知道怎样得到情感病毒。”林死死掐着他,“到底怎么做?” 李水银的唾液因无法吞咽从嘴角溢出。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听到你朋友在电话里说的话。”林的面孔在电光中有些瘆人,“我们要拿到情感病毒拯救人类。” 李水银想到弗兰肯斯坦。 “你说,不说我真会把你掐死。” 李水银听到白鸟振翼的声响。 “我不知道。”他说。 “告诉我,到底怎样拿到情感病毒?” 雨声盖过林的质问和李水银的喘息,如要淹没城市一般。 40.成人之痛 情感病毒。 贺丹朱为什么要制造出这种东西来? 李水银在那之前一直都认为爱恨是人类的专利。 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告诉李水银人是特别的,人是万千生命当中被命运选中的那一个,就连父亲也这么想。贺丹朱却不认可。或许是这些有违伦理的尝试,让她短命。 让李水银这个平庸之辈早早来到世界上。 “我真的不知道……”李水银b被掐着脖子,说话断断续续,“它救不了人类。” 林面上泛着一层诡异的银色光泽,如金属以般。 商场遗址之外风雨大作,听到雷的呼喊。风从墙上的破洞流入,吹得地上的灰尘飞起来。 “如果情感病毒有用的话,人就不会灭亡。”李水银艰难地抿起嘴,笑了笑。 换来了林更猛烈的压制。 它将压倒在地。 李水银感到他后背被扎进了什么东西。 双肩包也被刺穿。 “你说谎。”林盯着他,连眼睛也不眨,“李水银。你难道不想救全人类么?” “你不想回到你过去的生活?你的人生还很长,你打算一辈子当电子宠物?” 李水银都听不清他的话。 量产甜心才感染上情感病毒的时候似乎也这样,暴躁易怒,痛苦到疯狂。 就像好好的身体上忽然长出另外一个器官,挤压得五脏六腑都在流血的。 “时间回不去的。”李水银颤颤巍巍举起手,“你松开我。” “情感病毒……我父亲知道怎样使用,他没拿那东西救下谁。”他想伸手去触摸林的脸颊。 窒息感让他的手在空中一直晃。 林死机了。 李水银却没挣脱开来。 苍白的谎言最后还是被戳穿了,即使李水银一直都在好好维护它。 量产甜心之前打电话,应当就是想告诉他世界上没有其他人了。他收到的虚假信息,不过是命运开的另外一个玩笑。 林只是仿生机器人。 让它不稳定是情感病毒,是贺丹朱造下的孽。李水银背负着红剑靠近,它愈发不稳定,最后完全失控。 “松开我吧。”李水银说,“你连人都不是。” “贺丹朱制造你出来,给你种下病毒,不过是她的游戏而已。”他看着林的面色灰败下去。 电光照亮它无神的瞳仁。 李水银看到它头顶天花板上的蜘蛛网。 上面有一只不断挣扎的蛾子,却因挣扎越陷越深。 李水银又看到那个幻影。 幻影在笑话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在沾沾自喜。 “我……我是机器?”林的手却愈发用力,“我明明很喜欢许。” “你连它的编号都不知道吧。”李水银说着开始咳嗽,“林的后面肯定还有后缀,像红-216这样的编号。我都不懂爱是什么,你懂?” “明明我看到她就开心。”林松开手,“明明……明明我。” 李水银吸着气,让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缓过来。 风带着潮气。 “错觉而已。”他瘫软在地上,“你很像人,但又不是。” “我和你变得越来越像。”李水银说,“你非要我告诉你这些的。” 蜘蛛在网上一点一点向飞蛾逼近。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明明我……我要复兴人类!” 人类。 好普通的一个词。 如果世上真有造物主,人类会不会也是它们的玩具?和其他东西没什么不同,除了他们那该死的自命不凡。 “醒醒吧。复兴人类的梦我都好久没做。” 李水银从包里摸出红剑。 从刚才林威胁他时,红剑在包里发出一声声低吟。 “一切都毫无意义。”李水银轻抚红剑。 抚过它皮肤一般的纹路。 “你想要找到贺丹朱给我留下的东西。那就只有这个了。”他说,“不说拯救人类,我都自身难保。我为了逃出来丢下了我最好的朋友们,在这我仍旧对她们撒谎。” “情感病毒?那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李水银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悲哀,“你身上就有。” “你有因它感到什么么?生的喜悦?幸福?还是无法触及的痛苦?” 李水银也不知道。 红剑上沉积着浑浊的情绪,它们翻涌起来,似被污染的海水。 里面全是鱼虾的尸体,还有死掉的珊瑚,它们在腐烂发臭,让人闻了就作呕。 “我……我喜欢许。”林回头去看它捡起的婚纱。 白婚纱上沾上了李水银的血,踩上了黑印。 李水银的血渍是一块小小的红玫瑰花瓣,落在裙摆上。 “你真的喜欢它么?”李水银问它。 李水银安抚着红剑,从地上起身。 “你喜欢它的什么?它的脸?它身上的气味?还是它本身?” 林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我只是喜欢它。我希望它能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幸福到底是什么。 像诅咒一般紧紧缠绕着李水银。 李水银根本就回答不了。让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还有很多,李水银一想到就混身战栗。 “那你就对它好一些,不要来不及了再后悔。”李水银说。 他的手始终未从红剑上移开。 “我们又不是人……”林仍跪坐在地上,捂着脸,时不时死机不动。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4443|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是人也会有遗憾。”李水银向它伸出手,“起来吧。” “又没人说只有人会爱,差不多得了。” 林一动不动。 “不要矫情了。”李水银催促道,“你哭起来的样子很丑,是个女孩子看到都会嫌弃的要死。” 林学着他的口气,说:“毫无意义的爱。” 它发了疯一样地撕扯着婚纱。 将精心缝制的玫瑰装饰抓成碎布条。 “我没有父母的记忆,醒来第一天,有人向着天空发射炸弹,我却以为那是太阳,走上前去,我看到那些尸体。他们告诉我我是人,他们说,等我长大,属于人类的世界就会回来。” 更残酷的事还有很多。 就连林以为自己衰老得很快,或许都只是贺丹朱没用很好的材料。 贺丹朱对她的试验品总是不太上心。 “你跟我说,总要相信一点什么。不要去想这些根本想不通的事了。”李水银说,“走吧。” 意外就是在那时发生的。 李水银的额头又撞上墙壁,他的视线晃动起来。 他好像被摔得脑震荡了。 “李水银,你是人对吧。”林的眼睛冒着光。 雨从打开的窗户落下,让李水银睁不开眼。 “如果我杀了你,拿走你的身体。”林的手又放回他的脖子上,“我是不是就能变成人?我和你到底哪里不一样?” “如果你变成人,你就没法和许相爱了。”李水银咳嗽着,“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没有能爱的对象。 男的女的都没有,满腹让人崩溃的情绪无法倾诉出来,只好在心底生根发芽,扎得他的心都不像是一颗人该有的心脏。 李水银还是不久前才将自己的心脏从玻璃瓶里放回原来的地方。 林听不进他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被选中的不是我?李水银,我要杀了你。” 他眼中的乱码快要烧起来了。 “为什么我的名字是带着一串编号的?”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好多事都是无迹可循的。 李水银感到自己每每濒死之际,幻影就清晰起来。 它在看着李水银,呼出的气从李水银的鼻尖吹过。林还在对着他哭喊,和一个情绪失控的孩子一样,可怜又可笑。 它的手碰到颤抖着的红剑。 “这是什么?啊!” “这是贺丹朱和红216的爱和恨。”李水银看到它的表皮在脱落。 红剑上的毒性腐蚀了它的机体,让它化作一滩臭不可闻的东西。 “好痛……”地上那滩东西呻吟道,“我要融化了……” “这是成为人的代价。”李水银却说。 41.要做什么 林在地上完全化掉了。 李水银喊了许多声,那滩液体一动不动,甚至因雨水混入愈发混浊不堪。 “林,你知道么?当人是一个好痛苦的过程。妖怪修炼成人要百年千年,可能中途还会被雷劈死,遇到各种糟心事。人呢?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社会化训练。” “好痛苦的。”李水银蹲在林的身体旁,“你不是想要成为人?” 原来红剑的毒性如此可怖,连最最坚硬的金属都会融化成泡沫。 化作在太阳底下会消失的泡沫。 林无法回答他。 “你不是喜欢你的许么?如果你消失了,它肯定会和别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要变成三个人的电影里没名字的那一个了,好可怜。” 林还是不说话。 量产甜心和他说的还是美化了许多,或许是害怕过于血腥的描述会刺激到李水银脆弱的心脏和生命。 “变成人吧。”李水银说,“你要不要看一看我的心脏,我为了成为人也一直很痛苦。” 雨势越来越大。 天和夜里一般黑。 人工湖一定会湖水暴涨。他的床位或许都会淹没,水一直漫到第二层。第二层里堆积的压缩饼干和其他东西都和鱼一样在水中漂浮。 没关系的。 一切都毫无意义的。 林到最后也没回答他的话,只留下了那滩东西。踩上去会紧紧黏在鞋底。 李水银从脏水里找到一块红色的金属碎片。这是林唯一留下的东西。连红色都是从红剑上沾染来的。 “林好像不会自己修好自己。”李水银将碎片放在口袋里面。 红色的碎片让他想起红色的金鱼,或许丢到水里去都是一样的。在对金鱼来说足够广袤的人工湖里,金鱼有许多藏身之处,李水银放下金鱼就再找不到它。 “我会记得你,可是我要记住好多人。你不会记得太牢固。”他轻声说。 外面的雨持续冲刷着地面上的人类活动痕迹。 每一场雨落下,城市就愈来愈干净,愈来愈和人没有关系。 雨打在墙上,李水银感到风实在太湿润。 湿得鱼能在风里游动。 他给月球打电话。 李水银不知道自己还能和谁说说话了。 商场遗址他走到第四层楼,终于找到了一家小旅馆。 门前的唐老鸭雕塑掉了脑袋。 李水银的鞋底黏了一层林,他踩了三层楼的绿脚印。 “月球,你在做什么呢?”李水银踹了脚唐老鸭。 唐老鸭没有脑袋的身体就倒在地上,让本就不太完整的瓷砖上多爬上几道裂纹。 月球过了一阵才接电话。 “李水银,你现在又在哪里?”它照例问李水银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李水银说,“我好累。”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好累真的。”李水银在朝着青年旅舍里走。 在里面他没有看到尸体。 说明住客和老板都是出去了才死掉的。 青年旅舍的床铺上灰尘堆里一座小山。 “哦,我真的挺想你的。”月球说,“你总不让人省心,可见不到你,心里怪不适应的。” 李水银打开柜子门,总算在里面找到没开封的床常用品。 浅黄色的,小雏菊花纹。 “我也很想你。”他夹着电话,“月球咖啡厅最近怎么样?” “生意还是那样。” 那边的音乐声太大,几乎要盖过月球说的话。 “客人们还是很想念你,尤其是知道你就是人类之后,它们说愿意花大价钱让你念一首诗。” 李水银想月球也美化了事实。 生命研究所应该很想去用李水银做新实验,它们一直都想制造出新的物种。 不是机器,也不是人类,却超越他们所有。 最后制造出了一堆生化危机里才会出现的玩意儿。人还没法成为造物主。 机器也一样吧。 “我也想你。我会想到月球咖啡厅的旧诗集。”他说,“月球,努努力,把咖啡厅开成世界五百强。” 铺床扬起的灰尘又让他咳嗽。 李水银不敢打开窗户,外面还在下暴雨。 小小的上下铺床靠在一起,布置和李水银大学宿舍很像。也是这样的构造,只是面积上要小很多。 空调又开不了。 唯一流动的风是门那来的,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李水银总想到会有什么东西忽然冒出来。 “李水银,你怎么又不说话?你不会死掉了吧?” 李水银忙着脱掉短袖。 “我好得很。”他说,“月球,你为什么要开咖啡厅?” “我还以为你死掉了。如果你死掉了,一定要在死之前告诉我你在哪,你的尸体能卖挺多钱的。”月球说话还是那么抽象,“按照你们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水银光着上半身躺在床上。 松软的被褥上有时间的味道,距离它上一次见到人还是好多年前。 “我还有很多年的寿命。”他说,“你倒时候应该只能拿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的尸体。” “干瘪的,和风干牛肉一样。”李水银又说。 旅馆里的陈设没改变太多。 或许是门窗紧闭的缘故,也或许青年旅舍里没什么值得抢走的东西。 李水银穿上用雨水洗过的塑料拖鞋。 “你怎么忽然想到给我打电话?”月球说,“你可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8308|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个大忙人。” “月球,你为什么要赚零件?”李水银问。 躺在床上让他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懒懒的。 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放松,更像是身体过度使用后的脱力。 “因为月球很浪漫,咖啡厅也很浪漫,所以月球咖啡厅就是浪漫中的极致。”月球说,“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心情又不好?” 李水银没否认。 “我见到了一个机器人,它和人一模一样。我失手杀死了它,现在我带着它的碎片……在想我到底要到哪去。” “到哪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我甚至都在和自己说话,缓解全世界范围内弥漫的尴尬和让人难受的氛围。” 木板床嘎吱作响。 “我觉得世界就像是坟场,我在里面什么都找不到。” 月球少有地沉默了。 李水银都没见过月球死机。 “你应该是寂寞了。”月球说,“我在我的数据里,找到最贴近你的词就是寂寞。”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快要疯掉了,我来找你说话。”李水银将电话放在他胸口。 这个床铺以前也躺过人。 墙上有一块墙皮掉下去了。 “排解寂寞的方法,我找找看呢。”月球说,“大多数人说要去交朋友、多出门走走。” “我没了家,到哪里都是在出门。朋友有很多,全部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李水银不喜欢这种黏腻的天气。 风里的水汽让他想到某人掉眼泪的样子。 “其他的好像就更不适用了,你们这还有相亲网站呢。”月球说,“你要不找个地方睡一觉,指不定睡一觉起来,机器也灭亡了。” 李水银笑了。 月球的冷笑话总能让他笑起来。 如果睡一觉什么事都会好,那他愿意一直睡下去。 睡到世界末日到来那一天,太阳坠落,地壳融化,没有机器也没有人类,什么都没有。 “你心情好些了吧。”月球哼着跑调的歌,“你们人总是想太多。居安思危做什么,明天就灭亡了,今天还要忧虑一下,怪不得全人类都会死掉。” “你就什么都别想了,你那不太聪明开发程度也不高的脑袋是确实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的,先活着吧,走一步是一步。”月球苦口婆心,“能活着就不错了。” 月球说得又很对。 李水银没有给全人类殉葬的勇气,也没有去复仇的能力。 还不如什么都不想。 他扯上窗帘,房间里一下就暗了下去。 “晚安,月球。” “晚安,李水银。”月球说,“我还等着你回来呢。你可别轻易死了,你的生命是月球咖啡厅的重要财产。” 42.爱的传递 李水银又一次梦到了贺丹朱。 他在大学城的门口,错过了暑假最后一班公交。贺丹朱和父亲一起来接他回家,外面还是炎热夏季。 蝉叫得一声比一声响。 车载音乐在放甜心的歌,关于吵架私奔还有什么。父亲在反光镜里偷看贺丹朱,贺丹朱开车开得很快。 反正她做什么事都能做到很好。 贺丹朱又悄悄瞥他。 李水银隐隐约约知道这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 他在梦里逃避现实,真正能什么都不用想的只有梦里,梦里他还有很多朋友,没人逼他想能逼死任何一个知名哲学家的问题。 “水银,你要记住,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孩子。”贺丹朱对他说,“妈妈希望你比谁都幸福。” 父亲也回过头来。 他的肩膀不动,脑袋却扭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看着李水银。 “不要让爸爸失望。” 李水银的梦又变质了。 可笑的。 “我什么都不想。”李水银拉开车门,“我要好好活着。” “不要再出现在我的梦里了!下地狱吧!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活,活到九十九岁,牙齿都掉光。” 梦就醒来了。 被子上全是汗,外面的雨停下了。 李水银用红剑敲开玻璃,看到碧蓝的天,他看不见一丝云。 这个夏天就要结束了。 之后是田地里不长稻谷的秋天,再就是难捱的漫长的冬天。 他翻箱倒柜,找一瓶坏掉的沐浴露。 “这个瓶子够不够养一条金鱼?林,我的金鱼名字叫林。” 沐浴露是薰衣草味的,已经完全臭掉。李水银原本想找到玫瑰花味的,那个味道和爱情有关。 林呆在那样的瓶子里,或许会想到许。他至今不懂它们感受到的到底是什么。 “林,你在里面好好呆着吧。”红色碎片被他放进塑料瓶里。 昨夜的雨水剩下了很多。太阳底下,漏水的窗户下积水很深。 “鱼不喜欢住在圆形容器里,容易染上忧郁病。人住在地球上,所有科学家都说地球是一个圆形的球,表面被水覆盖。” “地球是一个圆形的鱼缸。”他自言自语。 林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一块小小的铁片要修炼多少年才能化作人形? 李水银在一堆洗浴用品最底下找到唯一没变质的沐浴露。 沐浴露的年纪和他一样大。 “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要不要洗个澡?”他去收拾浴缸。 浴缸边放着几本低俗杂志。 “有人会在临死之前看这种东西么?低俗杂志,我都从来没看过。”李水银就翻开湿掉的杂志封皮。 他们那个时代看视频的人比较多才对,李水银青春期也看过。 他的生理反应让他感到恶心。 湿淋淋的失控的感觉,那感觉和爱本身很接近,都一样让人恶心,手心里抓着爱的实体。 李水银却还是看下去。 “什么都不要想。”他对自己说,“什么都不要想了。你不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想太多事只会让你短命,其他作用一点都不会有。” “什么都不要想了。幸福下去吧,李水银。全世界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事都可以,反正世界上没有警察了。” 他翻着低俗杂志。 上面都是属于死者的白色□□。低俗杂志变成了死者的纪念相册。 男的女的都不再存活在世界上。 后面几面被血黏一起,唯一没有褪色的只有血。深色的血黏住了他的手、她的脸。 密不可分地。 “为什么人类会有那么强烈的繁殖欲望,拿繁殖的事做成一个产业,真是恶心又变态。”他丢下杂志。 那本杂志忽然变得很烫手,让他的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活下去又不只是繁殖。” 如果生命研究所找到他,会不会拿他当作繁殖的母体? 一个人生下其他人还是有些困难。 李水银在青年旅舍里扫视了一番,最后决定回人工湖里去。 他想林比起当他的金鱼或许更想去人工湖里呆着。人工湖不会像塑料瓶一样让鱼束手束脚,动都动不了。 或许天气好的时候,许会在人工湖旁晒太阳。其实晒太阳只会加速它的衰老,它很快就会皮肤松弛,变成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太。 * 李水银回到人工湖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他给自己洗了个薰衣草味的澡,去看上去最贵的服饰店给自己找了两身衬衣长裤,还修剪了过长的头发。 他的头发长度已经变成了在路上会有人说“喂!美女。”的长度。 李水银又剪了一个妹妹头,剪得坑坑洼洼,技术显然比不上007的一分一毫。大多数时间他都花在找路上,弯弯绕绕的路那么多。人类消失之后交通更加差劲。 同向人工湖的门底下全是积水。 几个不记得名字的面孔在那里清理积水。 它们抬头:“李水银,欢迎回家。” 李水银推开“家”的门。 门看上去就要坏了。如果大雨一直下,这里肯定会被淹没的。这里只是地图上一个根本找不到的坐标。 “谢谢。”李水银说。 “你换新衣服了?新衣服对于我们是不必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2345|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复兴人类的伟大任务还没完成,穿新衣服又能庆祝什么呢?”那个仿人机器人说,“林呢?” “林路上死掉了。”李水银取出罐子。 大雨将天窗冲洗得无比透亮。 雨停之后,它们就打开了天窗。 太阳的惨白光晕无差别照在每一寸地面。 红碎片在水的折射作用下好像在游动的金鱼,尖的一端是嘴巴,宽的一端是在水里散开的尾巴。 “谁是许?”他问。 李水银从双肩包里取出婚纱。 上面的血迹他清洗了很久,浅红的印子怎样都无法清洗掉。 “这是婚纱?”它笑嘻嘻的,“我是李。许在里面。” 李接过婚纱:“好漂亮的裙子。” “在末日到来前的人一定很幸福,穿着漂亮的裙子,在见证和祝福里和爱人永远永远在一起。” 李水银不喜欢永远。 他从来没见到过永恒的东西。 “许在和杨做很神圣的事。”李用一种很神秘的语气说。 李水银听到呻吟、喘息、尖叫。 可那声音都像是设定好了的,连起伏都有迹可循。 他将林的碎片丢进了人工湖里,它沉下去。 再也看不见。 人工湖的湖水里只有黑色的污泥。 “他们两个要生出新的人类,这样我们才有延续下去的希望。”李抓着他的手。 那只手和石头一样冰冷,让李水银不由得感到十分恶心。 许在和陌生男性机器人做传递爱的事。 “林不是已经死了?”李忽然问。 “林从来不会在外面不回来的。”李贴近了他。 “对。”李水银推开它。 它不解地看李水银:“那真是太好了。” “许会生下下一个和林一模一样的人类的,我就是许生下来的。” 风吹过, 李水银看到白布后那个年轻的女性正吞食着身下的男性。 它的腹部隆起。 “反正只有许知道怎样吞掉一个人和一些金属造出第二个人,我们当中很多都是她生产出来的。” 吃掉其他机器补充能源算是生产么? “婚纱放到哪去?”李抱着婚纱,“等下一个林醒来,自己去处理么?” 李水银没说话。 “还是直接丢掉?一会儿许就会生出他来了,我们的人数又回归到正常水平。” “一切都会有条不紊进行下去。” 李水银将婚纱抛入人工湖。 人工湖太小,婚纱又太大,它不会像林的碎片一样消失不见。 即使李水银是如此希望的。 43.林七十二 这场生产和进食一直进行到很晚的时候。 晚霞爬满小天窗。 李水银在小小的储物室里翻来覆去,想强迫自己睡下。睡眠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逃避现实的方式。 酒根本找不到,酒精全要拿来消毒。精神类药物更没有。 储物室在三楼,他和那些仿人机器拉开了距离。李水银还是在试着欺骗自己它们是人。 可月球都比它们像人,月球至少对量产甜心们对不幸有所关注。它在咖啡厅里摆上一个一个小小的墓碑,用来装饰纸杯蛋糕。 许还在呻吟。 欢快的破碎的吟唱,无孔不入,连李水银紧闭的门窗都无法阻挡。 李水银为此不得不将收音机里的声音放到最大。 他甚至找来了几张和杂志配套的光盘,想遮盖住许的声音。 它的声音为什么那样大? 本就恶心的爱变得更加恶心。李水银绝不认可许在传递的情绪是爱。 爱要更纯粹一些,没有变质成这种味道。许连爱本身都亵渎了。 这是爱吗? “林,你连电影里的第三个人都当不了了。”他捂住耳朵,用毯子裹住头,“你喜欢的女孩子成为了你的母亲,你们机器的生育方式有够地狱的。” “神话应该让你们当主角,说不定它在很多年前就生生出过你……更恶心了,这到底什么样的一种狗屎关系。” 李水银想不通。 许卖力的叫声就让他的思绪愈发混乱,李水银拿起那张光盘。 外壳上的女人身材火辣。 和她配套的还有一套印着男人的,李水银到人类灭亡后还是无法接受男人,于是他将男人那碟折断丢给了林。希望林如果有下辈子不要爱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女性机器人。 “看看。”李水银将光盘插进dvd机。 他们那个时候都在看网络电视,几十块钱充个会员,一个月里挺多片子都能看,就是广告有点多。 然而贺丹朱不喜欢看电视,父亲就更不喜欢,李水银只喜欢看纪录片,看纪录片上非洲大草原的狮子和猎豹。 小显示屏上一男一女脱掉自己的外衣。 光线暧昧,画质低得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李水银只能看出他们两个在凝视着彼此。 光裸的后背。 李水银也想和某人互相拥抱。 没必要褪衣物,他好久没接触过温暖的怀抱。夏天很快就要过去。 他们还在将动作进行。 李水银的房间里有他从别处搬来的折叠床,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鱼缸。 他还收集了许多许多书,书上还有人的味道。 一张小小的桌子,几只没削好的铅笔。墙上挂着甜心的海报,都是捡来的二手物品。 连dvd机也是。 “你们两个做这种事真的会开心么?感觉夸张的程度像是演戏,演技还是一坨狗屎!”他稍作评价,继续看下去。 许的声音始终没有停下。 李水银真想将自己的一双耳朵切掉,那声音让他快要神经衰落了。 该死的。 那对男女渐入佳境时,却飞来什么东西。 随后镜头被糊住。 李水银等了一会儿,看到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红色,才意识到那原来是血。 红色的血。 一枚子弹击穿了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心,他们的身体永远地定格在结合的这个瞬间。 “神经……” 白花花的年轻的□□,赤裸的绒毛茂密的胸膛。 心脏处迟钝地流着血。 血在镜头上好像才开了的小玫瑰花。 后面的大楼在爆炸,黑烟滚滚。 还有烧起的火焰。 没人注意到这对男女的死亡,其他出镜的人都在忙着逃命,即使什么也无法躲开。 动作片变成了逃亡片。 所有人都在大声尖叫,终于盖过了许的叫声。 李水银第一次直面人的不幸。 枪子是从天上来的,直升机对着这一区域高密度扫射,血流出的速度比风的速度还要快。 好像是喷泉一样。 什么地方都是红色的血。大楼被炸得四分五裂。 是不是连天都在开裂破碎? 比噩梦更恐怖,李水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的脸是生命研究所里面那个四只腿女人的。屠杀进行的同时居然还在播放着甜心的歌曲。 那是甜心唱的一首生命礼赞,是李水银一辈子里听到过最欢快的歌曲。李水银表姐婚礼就放过这首。 欢快的旋律盘旋于城市上空,太阳明亮。 最后镜头碎裂,拍摄者的尸体倒在镜头前。 李水银看到中年男子睁大的双眼。 他的眼球肿胀。 “应该用一代甜心来,下面的人太多,甜心大人很轻松就能解决他们。”有机器说。 二代甜心和他说过,甜心的声音是被改造过的武器。 杀伤性最强的居然是一首赞美生命的歌。 李水银一直放到歌曲结束,他抽出来光盘。 “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他说,“不想。” “太阳就要落山了,到了该去休息的时间,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明天又有新的林会出现,会跟我说他永远喜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97215|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 没有东西是永远的。 李水银在毯子里捂出了一身汗。 冬天的羽绒被被他叠好,放在一旁的柜子里。 柜子是昨天自己组装的。 李水银想,他不应该在小小的火柴盒里那样地活,太可悲了。 “睡觉吧,李水银。”李水银蒙上自己的眼睛。 “都是和你无关的事,只是陌生人而已。……该死的,为什么要改造活人!为什么要做人!” 有人在敲门。 李水银丝毫没有从床上起来的打算。 他缩成一团。 敲门的人却还在继续敲。 “李水银,你睡着了?” 李水银听到林的声音。 “我醒来了,我是林七三。第七十三个林……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你现在觉得你是什么东西?”李水银没动。 “我是人。”林七三转动门把手,“我们是新人类。我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只记得和你一起去婚纱店之前的事了。” “婚纱店里发生什么了么?”他问。 这扇门对他几乎没什么实质性的阻拦作用。 李水银知道就算加固了门,墙还是很容易被炸开。 林走进他的房间里,在他床边坐下:“你房间真漂亮。” “李说,人类还没复兴,我们不应该一直执着在提升自己生活质量上。” 李水银的被子被扯开。 李水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林的脸是非常普通的年轻东亚男人的脸。没什么记忆点,说不上好看,但又还能看得过去。 “你又怎么了?我一见到你,你也是这种快要哭的表情。” “后来你就想杀了我。”林说,“我真的很害怕,我觉得你是真想杀了我的。” 李水银是个胆小鬼。 杀人的事他做不来,看到血他就想吐。 “我给许写了一封情书,你帮我看看。”林说着说着,不好意思了,“你是我们这里接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人。” 可是林七二一开机就会弹钢琴。 “你念给我听听。”李水银坐起来。 他之前的伤口没有处理,又有些裂开的迹象。 “我爱你。” 李水银等着下一句。 “然后呢?”他问。 “没了。”林收起情书。 李水银说:“你带着我床底的大箱子去。” “那一箱子不全是炸药么?”林摸不着头脑,“你是要我告白失败就杀了她?我做不到。” “我是说…你告白失败可以拿炸药炸自己,给许放个烟花。” 44.你的幸福 林还是去告白了。 那一天是人类的立秋,太阳直射赤道。温度依然很高,但夏天已悄无声息地过去。 李水银早早备好了秋冬的衣物。 夏天太长了,他从市区逃出来,浑身是汗地过了好久一段时间。太阳总那么闪耀,让他的衣服被汗水打湿。 秋天冬天距离他也变得遥远。 人工湖旁摆放着林板来的钢琴。 李水银不记得到底是哪天夜里,林搬着钢琴进来,他的动静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李水银。 李水银在窗子边,月光照着黑色的钢琴。 让他想起墓碑。 在这个今天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林换了合身得体的黑西装。 他坐在椅子上弹一首甜心的歌。 许还没有回来。 “我想许一定会很开心。”有人说,“多浪漫啊!就连人类还不是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告白都是少见的。” 那也确实。 贺丹朱当年是怎样同意和父亲那样平庸的人在一起的?父亲说当时告白的是贺丹朱,贺丹朱忽然想说“我爱你”。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李水银有好多事都记不清了。 很多事都是他根据模糊的轮廓自己补全的。他记忆里的东西不断被美化,变成值得反复咀嚼的。 林在弹下一首歌。 太阳很好的日子,就连灰尘向下飘落都如同散落的金箔。 “其实我不知道许到底喜欢什么歌。”林哼着跑调的曲子,“没有人会不喜欢甜心。” 只有防御系统才不喜欢。 对它来说,甜心和红216都只是工具。它肯定也不讨厌,它连讨厌都不知道是什么。 女主角姗姗来迟。 许推开门,手里拎着冲锋枪,看到这阵仗还有些茫然。 “甜心的歌噢。”许说,“我的父亲很喜欢这首歌。” 它和往常一样穿着灰扑扑的衬衣,被某个仿人机器人推进屋子里。 “今天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大日子,你要好好打扮才是。” 那首甜心的关于爱和死亡的歌曲,连李水银也听得入迷。 “李水银,你觉得我能成功么?”林回头看了一眼李水银。 李水银一个人站在大树底下。 “或许吧。”他说,“谁知道?” “是你跟我说无论如何都要去试试的,不然遗憾会填满心脏,就要更痛苦了。”林笑着说,“你肯定有很多遗憾的事。” “或许吧。”李水银没有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意思。 遗憾的事情说起来只会让他感到更加遗憾。 有些事情李水银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了,只能等到他死去之后,世界彻底安宁下去,连能读懂李水银遗憾的人都再也不存在。 遗憾才会消失。 许是个身材和样貌都平平无奇的东亚女人,和林很配对。它换上白色的长裙,戴着耳饰诶簇拥着从楼梯上下来。 李水银又想到了甜心。 它的珍珠耳环是李水银送的。 “穿成这样做什么?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么?”许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林的钢琴曲正弹到高潮。 李水银也很喜欢这一段,如果有甜心的歌声就更好了。 量产甜心们再也无法发出甜心那情感含量浓到要窒息的歌声。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站起身,露出一个他无数次调试过的微笑,“许。” “你问。”许看着它。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李水银站累了,在树旁边蹲下。 “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林问它,“不愿意没关系……我希望你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愿意。”许低下头,“好了。” 灰尘在太阳底下发光。 正好有一束光照在它的头发丝后末尾,让它似乎都发着光一般。 “李水银,之后应该做什么?”林像是完全没意料到它会同意,“接吻么?” “接下来你们会永远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死亡和疾病都无法将你们分开。”李水银说,“还想要什么祝愿?” 这场告白是彻头彻尾的闹剧。 “然后希望你们能延续人类的未来……”李水银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谢谢你。”林却很高兴,“我们肯定会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幸福到底是什么? 或许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幸福着红东西。或许只是消费主义为了哄骗他们创造出来的词吧。 它们之后会机体腐朽么,会变成融化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可那都不再重要,世界上不会再有重要的事情了。 “我爱你,我爱你!”林要去和它接吻。 阳光灿烂的日子确实很适合接吻和相爱。 李水银走到僻静处。 他昨晚没睡好,今天头疼得要死。 地下湖旁边有很多树,都因长期光照不足叶片泛黄。 李水银在老树下停下了。 “月球,你在做什么?”他打电话给月球。 林和许在太阳底下亲密相拥。 谁管它们呢? “在咖啡厅。李水银,夏天结束了。”月球说,“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不知道。”李水银打了个哈欠,“或许明天就回来。更可能回不来了。” “我刚刚做了别人的证婚人。月球,你结过婚么?”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06598|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月球在忙着别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回话:“没有。” “结婚这种只有人类才有的行为,我无法理解。如果我要结婚,一定是和我的咖啡厅永远在一起的。”它说,“那边的洗碗机!你别动那燃料!你赔不起!” “扣工资!” 月球还是熟悉的样子。 或许设定便是如此,月球在李水银认识过的朋友中,居然已经是很接近永远的一个了。 “那是我们的新员工,不太好用。”月球说,“李水银,你快些回来吧。” “量产甜心们不再来了。防御系统不知道拿它们去做什么新东西。月球咖啡厅的营业额又要下滑了。” 李水银有些无法忽视。 “它们都消失了么?”李水银问,“不见了?” “防御系统的事,谁知道。我这里还有它的残存肢体,给你留着的。” 死亡、爱、生命、未来都是可以被轻易亵渎的。 “不用了。”李水银说,“我还是做不到什么都不想。” “好多好多想法在往我的脑子里钻,我不想这件事的时候,就会被其他的事缠上。有一点像是鬼压床,压着我,我知道是梦,但是挣脱不开。” “你就是矫情。”月球说,“你们人真是矫情又脆弱。为什么要想?” “你回来连轴工作上十天十夜,肯定什么让你烦恼的事都不会有了。”它说,“你不回来,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李水银没有打算。 他才收拾好了屋子,囤积好了过冬的物资。 他准备过几天去修空调,之前修空调总卡在一步进行不下去。他还打算在他的小房间里过完这个冬天。 “等到春天就走。”他说,“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还有很多地方我没去过,说不定那里还有会有活着的人在等我。”他的手机就要没电。 老年机的电池很耐用,几个星期才拆下电池充一次就好。 “你幸福就好。”月球说,“不过还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你先把你想说的话说完吧。” “我没什么要说的。” 李水银看到许穿着白色的婚纱。 幸福的新娘。 不知道谁在钢琴上乱弹一通。 “月球,我想我家了。”李水银说,“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 好远好远的地方,好漫长的旅行。 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出发点。 “你说完了?你以后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月球说,“系统将红216 的权限移除了,我不用再关心你的幸福了。” “为你服务是它留给我的指令,现在无效了。” 月球先他挂断了电话。 45.你很特别 李水银一个人在房间里躺了很久很久。 他想他抛下甜心到这里来,到底是对是错?这里除了几个仿人小机器什么都没有,李水银在这只看到枯死的树。 它们死在上一次暴雨,大雨使得根部腐烂,生出白色蛆虫,林说蛋白质含量很高。 他从床上起来,去写日记。 “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昨天,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明天也会一样。” 他太久没写字,连字都不太记得要怎样写。一个“都”字就写错了很多遍,最后在字典上找到它,照着写才写对。 林和许在一起如胶似漆。它们已经在商量如果生出一个孩子的事。 那个孩子又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李水银很了解贺丹朱。她从来不会如此好心让她的试验品们有创造生命的权力。 许又在呻吟。 李水银分不清它到底是在痛苦还是在感到幸福。 他昨天一整天都在睡觉,试着什么都不想,最后的结果就是头更疼了,精神状态又糟糕了不少。 “为什么……没那么多为什么。”他说,“我应该死在车祸里。面对这样的事我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不出去捡垃圾的话,就只能呆在房间里看这些光盘和二手书,上面都留存着大量的他人使用痕迹。 这些旧东西。 还没来得及坏掉的旧东西。 李水银的胃在抽搐。 胃抽搐的感觉让人不算好。 “我好像做什么都不会对。这个世界我理解不了。” 月球从他的联系人里永远消失了。李水银半梦半醒时试着打电话过去,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对方拒收。 打给甜心呢?接电话的是防御系统,防御系统说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失败者、人类中的败类。李水银认为它说得很对很对。 它用世上能找到的最羞辱人的词语来激怒李水银,李水银居然从这些词语中感到一些微妙的满足感,好像对面真的有人在和他说话一样。 没有的。 许的叫声停下了。 李水银走在楼梯上,林在墙上挂满双人照,尽管上面的人不是许也不是林。 他们都已经死去好久了,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李水银,你怎么一直在上面呆着?”林一看到他,就靠过来,“你又不高兴了?” “或许吧。”李水银说,“你们两个忙吧。” 他背着他的双肩包,里面只有红剑。 “你要走?”许敏锐地察觉到。 李水银自己也不知道。 他想他应该从这里离开了。他和月球说的对,他还有很多地方没去。 留在这里他只会越来越骗不了自己。 “我打算先去别的地方。我不想等到冬天结束了。”李水银抓着肩带,“我会给你们写明信片的,如果我回来时,你们还在这。” “我们当然会一直都在这了。”林激动起来,“这里可是我们的家!” 李水银的家被改造成了生命研究所。 如果那东西还能被称为家的话。 “你的家,你的孩子也会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下去的。”李水银感到疲惫。 和林交谈永远都是在鸡同鸭讲。 “这里也是你的家。李水银,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人类了,你还要到哪里去?外面很危险,你不知道么?” “外面全是想要抓住我们去做实验的机器!你难道要背弃我们到它们那去?” 李水银看了眼天。 秋天的天看上去特别特别高,再也不是那种伸手就能触到的了。 太阳在那,好远。 “你真觉得你是人?”他问,“别说这种话了。” “我们是新人类啊!”林的面色涨红。 李水银知道它很快就要死机了。 看着李水银,不动也不说话。 “新人类……真好。那就加油建设你们的新人类吧,我会在很远的地方祝福你们。”李水银说,“在哪都是一样。” 李水银都不想说下去了。 他和一个人工智能吵架,人机都比他要像人类。 “不一样!世界上的人类死掉一个就会少一个!如果你死掉了,至少许还能再生产出你。”有小机器说。 它面上的笑容是多么天真无邪。 似乎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 “我不想这样活下去。”李水银摇了摇头,“至少让我决定我的死亡。” “自然老死,意外死亡……都没关系。我希望我能作为人死。” 李水银最后只有这件事是能自己做主的。 “我们就是人。我们要将文明延续下去。”林的声音越来越大,“多么灿烂辉煌的文明啊!如果消亡了,绝对是地球的损失。” “别把自己看太特殊了。我们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李水银就要推开大铁门,“再见了。”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到哪里去。 “你出去也活不了的,你难道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死的么?” “我当然知道。”李水银轻声说,“我看到过他们的尸体。” “那你还出去?”林难以置信,“你疯了?你染上什么奇怪的病毒了?” “我很好。”李水银站在门边,“你可能不知道,在很久之前……人是不会躲在地下的,他们将地面山的霸主都关进动物园,驯化它们到能乖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8102|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讨食到地步。” “为什么我们现在会躲在这个地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林死死抓着他的手,青筋暴起:“你也知道那是好久以前?” “谁知道好久以前是什么样?谁关心?留在这我们一起延续人类文明不好么?” “如果是人类,就绝对不会躲在这里。史书永远在嘲笑苟且偷生者,不会有胆小鬼留下名字。” “再见了。”李水银抽出手。 随后他后脑勺一疼,失去了意识。 * “放开我。” 他一直到晚上才醒,发现自己被绑在拘束椅上。 外面的天黑透了,采光不太好的天窗只能落入一小片月光。 李水银连自己的小拇指都动不了了。 “有人吗?有毛病啊?放开我!” 红剑也不在他身边。 这时,他听到林的声音。 “你醒了?李水银,我们都希望你能冷静些。”林在他身前停下,“你出去会死。” “我死不死似乎和你没关系吧。”李水银冷笑道。 它们倒是好心地没蒙住他眼睛和嘴,让李水银好歹还能说话表示自己的不满。 “关你屁事?你是我爸还是我妈?”他毫不留情,“和你的许去幸福生活,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怕死。”林说。 李水银哑口无言。 他怕死。 房间里堆积的过冬物资都在证明。 “我想大胆一些,不可以?”他反问,“人是会变的。” “我不希望你死。”林叹了口气,“我已经是第七十五个林了。” “我觉得你好像……和我们不一样。”林看着李水银。 他的眼珠子是黄种人常见的浅褐。 李水银从里面看出几分央求的意味。 “你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真的。”林在他床边坐下。 “你是我们当中最接近之前人类的一个。你也是唯一一个有父亲母亲的人,不像我们……我们的记忆都是模糊的,除了我们是人,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睁开眼就会弹钢琴。” “就像假的一样。” 李水银保持沉默。 “你的房间里有很多旧光盘。你前几天在看《银翼杀手》。里面就有仿生人……我发现我们好像连仿生人都不是,我们没有你的器官。”林说,“我感受到的不是情绪,也不是爱,我生病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不希望我们当中唯一特殊的你也死掉。” 又有两个林被毁坏了。 贺丹朱给它们粗制滥造的身体没有其他机器那样坚硬。 因为它们只是试验品。 46.祝你幸福 林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留李水银一个人在小房间里。 月亮下坠。 最后小天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没有星星,也没有风。 林在人工湖边弹钢琴。 它在弹小星星。 林弹得好糟糕,李水银差点都要听不出那是什么歌。 但不难听。 他合上眼,那个幻影又上前来。 “你要说什么?” “你母亲很爱你。”幻影伏在他耳边,“林也是。林只是在用它的方式保护你。” “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我觉得我的命很贱,用不到。”李水银想将它从脑子里轰出去。 可幻影不依不饶。 “我很累,别缠我了。去和林说话吧,或是给他们带来一个孩子。”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幻影却说;“你一个人待着就会乱想。” “李水银,放宽心吧。你没做错事,你已经很不容易了。”幻影在他床边坐下,“不要想太多了。” 李水银又怎么能不去想。 梦里不是贺丹朱就是血流成河。后者让他感到贺丹朱都和蔼可亲了起来,至少贺丹朱不会带来致死量的番茄酱。 “你不要太痛苦。如果贺丹朱活着,她没资格责怪你。”幻影说,“你比她要勇敢。至少你还在努力活着,这就很不错。” 李水银很想笑:“那是本能。” 皮革带勒着他,他连大声笑都做不到。 “我怕死。一想到要死,尸体可能会被他们拿去做工具,我就怕得要死。” “那你还是在寻找其他人,不是么?你想找到其他的人类,想一起参与灾后重建。”幻影鼓励他,“李水银。贺丹朱是爱你的。” “变质的爱也是爱,她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她和你的父亲一样爱你,胜过爱这个世界。他们给你留下红216,留下情感病毒。” 李水银知道这是很牵强的说法。 他却不由得继续听下去。 “贺丹朱是个天才,在有些方面做得不太好,但爱是真实存在的。李水银,你不要一直当作负担。” “就当作母亲留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幻影的说话并不能让李水银心里好受些。 他想动一动自己的小拇指。 “我对不起她。”李水银说,“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父亲。我没能救下甜心,也没能阻止防御系统用红216制造红剑……” “贺丹朱给你生命,不是为了让你去愧疚的,送到你手上的礼物就是你的了。和其他人无关,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你真是会说漂亮话。”李水银还想说些什么,门开了。 幻象消失了。 林走进来,他拿着一本二手流行音乐集。 “李水银,你一天都没吃饭。”它说,“饿坏了吧。” “想别的事想饱了。”李水银知道自己不该和林置气。 他的语气还是不太好:“能放我出去么?” “我的包呢?”他又问。 “你的包给你好好收着。”林弯下腰,在他床底找到些调味品。 玻璃罐装着的盐水,李水银自己熬的动物油。 “你别气着你自己。”林像是在打量一件易碎的工艺品,“生气会短命。” “人为了长寿,就要多笑笑。” 李水银一点都笑不出来。 “长寿有什么用?我的朋友都已经长眠地下。”李水银说,“你要是真心对我好,你就放我走。” “我呆着这里会得精神病。” 林叹了口气。 它又找到一些罐头:“这些总是能给你吃的。” “李水银,外面很危险。真的,你以为我们没有试着去找其他人类么?”林打开铁皮罐头,“我们都试过了,之前的林零一、林零二……它们都是这样死的。” 李水银一路过来没遭到什么袭击和阻碍。 他转念一想……大概还是红剑的功劳。 红216为了他做好了一切打算。 “张嘴。”林说,“不吃饭对胃不好。” “如果你要和人说话,和我说吧。我听到你一直在自言自语。自言自语可不是个好的习惯。” “我和许明天要结婚,希望你到到场。” 和过家家一样的结婚游戏。 “你谈过恋爱么?”林问他。 李水银笑了笑:“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女性机器人的不算。” “你长得比我符合她们审美,怪可惜的。”林坐下来和他闲谈,“那你有没有暗恋过谁?” 好遥远的话题。 他在大学的宿舍里,室友有时也问这个问题。要他想起一个能暗恋的人,却只能想起甜心们的面孔。 只是甜心们不会爱他,他也不会爱上甜心。 “我记不清。” 林见他不愿意吃罐头,又只好将罐头放好。 “我不知道我对许的感情是不是爱,明天都是我们的婚礼,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8103|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两个都希望你能来见证。” 李水银没说话。 见证又有什么?。 李水银见证过的那些东西也没能永远存在。 “好。”他还是同意了,“我会给你们献上最好的祝福。” * 李水银在拘束椅上躺着。 幻影再没出现过。 “我的双肩包到哪去了?”李水银又问了一遍。 小机器们在下面张罗着婚礼的事。它们找出白色油漆,将死掉的树都重新粉刷,枝头挂满丝带和彩纸。 最不伦不类的还是大门上的“喜”字。 那个老“喜”字体的颜色都不再鲜艳,变成了泛白的浅红。 “今天林才是婚礼的主角,你就稍微消停会儿。”他身边的小机器说,“它们今天就要结婚了。” 李水银想到小时候玩的过家家游戏。 有的人饰演父亲,有的人饰演母亲,挖开泥土,在墙角烧一团小小的火,就算是烧火做饭。 “好。”李水银仍被紧紧捆着,“婚礼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太阳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立秋之后雨就很少,天蓝得像电脑开机桌面。 它们收拾人工湖,又将树的枯枝烂叶都剪去了,太阳光总算能毫无遮拦地落地。 满地都是太阳。 “这么欢快的日子,你竟然要问什么时候结束?” 李水银识趣地闭上嘴。 许穿着白婚纱。 不知道它们是怎样洗掉血渍的,婚纱洁白如新。 “祝贺这对新人百年好合。” 李水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其中的一个。 彩纸飘散在风里。 “我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即使太阳坠落,海水干涸。” 李水银不得不闭上眼来躲避阳光。 海水也会干涸的。那些机器不是已经将太阳充作白炽灯了么? 林面上不是合格的幸福神色,他看上去是如此不安。 到底在不安什么? 李水银感到眼前的太阳不那么亮了。 他睁开眼。 “李水银,你能给我一句祝福么?”林忽然走来,“我前几天就知道了,我翻了你的笔记本。” 他的声音很小:“我们只是试验品而已…不是完整的人类。” “你是她的孩子,我希望你能代替她祝福我们。” “那祝你们永远幸福。”李水银说。 47.异常事件 那又怎样? 李水银都宁愿自己不是人。不是人才不会感受到人的痛苦,不会有人的窒息感,该死的窒息感无时无刻不纠缠着他。 地球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鱼缸,里面除了李水银没有其他鱼,也没有水。 婚礼进行到月上树梢。 小天窗之上小小的月亮,李水银看不清它崎岖不平的表面。 但他知道上面有很多环形山。 林还在弹钢琴。 它会的钢琴只有那么几首,还有新学会的上个世纪的流行歌。李水银如果几年前听到,一定会笑这歌老土。 土到掉渣。 “什么时候放我走?”李水银又问。 他一整天都被丢在拘束椅上,动也动不了,看林和它的新婚妻子还有这群小机器载歌载舞。 “李水银,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林还坐在钢琴前。 它弹完曲子的最后一部分,理了理胸前别着的塑料玫瑰花。 “没有为什么。”李水银说。 他一天都没喝水,嘴唇龟裂,一说话嘴角就流血,嘴里满是铁锈味。 “我们某种程度上不算你的兄弟姐妹么?”林向着他走来。 它的燕尾服在地上留下一道剪刀似的影子。 “就算不合格。对你来说,我们更像是你家里的冰箱或空调吧。”林自嘲道,“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母亲很爱你,所以她选择带你到这个世界上来,你是被期待着诞生的。” “你们也是。”李水银说,“她想完成一个创造人类的实验,你们是她最完美的作品。” 他第一眼看到林,真的以为自己遇到其他人了。林怯懦的眼神,目光的闪躲,都和人太像太像了。 可惜并不是。 “不一样。”林有点死机,动作一卡一卡,“你要走,我不能拦你。” “书上说人被关在一个地方不叫活着,叫坐牢。”它走到李水银身边,“你现在感到你在坐牢么?” “或许吧。”李水银敷衍地说。 “你不要总是敷衍我,好么?”林沉沉叹了口气,“就算我不是你的同类,也总能和你交谈吧。” 和ai交谈。 李水银够无聊的。林确实比他过去交谈过的人工客服都要像人,毕竟那些人工客服只会告诉他亲亲请稍等,扣一转人工。 “我很累。”李水银移开目光,“我真的很累。被绑在这里一整天,看着你们唱歌跳舞。” 带子又特别紧,勒得他呼吸困难。 “如果放开你,你立刻就会去拿红剑逃走。我们算朋友,我希望我们能好好告别。”林很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你们不是写了很多很多告别诗么?看着我!” “那就放开我。”李水银说,“我们好好谈一谈。” 林摇头:“还是说完再给你解开吧。” “李水银,世界上只有你了。如果你要找其他人,要么去深山老林里,那里或许还有一些未开化的部落,没有遇到你们的现代人,也没遇到机器。” 它又给他提出另外一条路:“要么你就只能去生命研究所那张地方找到人的尸体,拼凑起来,插入电极片……或许他们还会有生前的记忆,那种东西你们应该喜欢叫他们活死人。那也是比我们更接近人的存在。” 两条路都是走不通的。 变成活死人和变成畸形种,两个选择都是对灵魂的亵渎。 “如果你不愿意做,我能替你去偷出他们。”林说,“你们人说要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两肋插刀我会报废,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事。” “我不需要。”李水银不愿和他继续说下去,“我不想要别人来安排我的人生,好么?” 李水银好累。 林和贺丹朱一样,永远不愿意听他的话。 “人生?哦,对不起,我需要理解一下这个词。”林卡住了。 “人类灭亡了之后,你的生命是最后的人生。我检索到了很多关联词,有说你们的人生好复杂。” “不复杂,你现在放开我,我的人生就幸福一些。”李水银说,“我真的好累。” “让我一个人消停会儿……不管是谁都别来烦我。” 林不再试着和他交谈,用钥匙解开他的拘束带。 “一个人才容易出事,这也是让我很不放心的一个原因。我怕你想太多,想着想着就想到死路上去了。” 李水银的手不通血,又麻又痒的。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 “没关系的。我很笨,做题做不出最优解,想事情也从来不会想很多。” 今夜月亮很亮。 让天都变成了深蓝的,笼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你最后再弹一首曲子吧,之后我们就再见了。”李水银起身。 他还是不会弹钢琴。 钢琴上有好多个黑白的琴键,组合搭配会发出不同的声响。 “弹一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9838|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星星?”林不太确定,“这首我还是不太会弹,如果你会唱的哈……” 李水银从小到大唱歌都很难听。 “你跟着我手机的录音来吧,她唱的永远是最好的。”他掏出手机,“认真听。” “你要记得我。”林的手放上琴键,嘱咐道,“我和已经死去的林 ,将来会被制造出来的林都不是同一个。” 李水银记不了那么多。 或许他只会记得它是“林”。 “只有我会弹小星星。”林说。 它的手在琴键上跳动起来。 林的样貌并不让人有记忆点,如果要记住它,就只记得住它有一双十指修长的手。 这双手很适合弹钢琴。 林的小星星弹得好烂。明明这是一首很简单的入门级别的曲子。 天窗外的月亮太亮,李水银一颗星星也没看到。 一曲终了。 “我的背包呢?”他问,“我到了该上路的时候。” “希望你和许能白头偕老,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他说。 “包在你房间里,我和许说绝对不要打开。红剑可真是杀伤力很强的武器。”林就要上楼去拿他的包,“许帮你盯着你的包。” 李水银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那种心脏狂跳,看不清眼前东西的错乱感。 他抬头望去,看到他房间的玻璃窗里是亮的。 不是白炽灯的亮光,那亮光比外面的月亮还要刺眼,他的房间里烧起来一般,风里传来烧焦了的气味。 “不!”林大叫一声,跑上楼去。 李水银对着光并不陌生。 机器接触到红剑时,外面融化,内部燃烧就会发出这样的光。 他双眼流下了生理性眼泪。 有什么东西顺着窗户落下来。 起初他以为是水,后来他发现是融化了的婚纱和液态金属。 烫得他手上肿了一块。 “新娘死掉了。” 融化了的许在地上堆积出了一个小小的水坑。可怜的新娘违背了林的劝告,触碰到了红剑。 又有什么重物从高处坠落。 是这个林。 它的脑袋和躯干裂开,在地上滚动。 红剑也从天而降。 “什么事啊?”小机器们从屋子里慢悠悠走出来。 “他们两个永远在一起了。”李水银从地上的碎片里拾起红剑,“祝他们幸福。” 48.二手戒指 秋天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下。 夏天彻底结束了。 水和林的碎片混在一起,变成了那种含混不清的灰色液体,流向死树的根部。 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时,李水银的心还会有些难受。 数次目睹之后,他已能做到用今天吃什么的平常心去对待。红剑的威那样是不容置疑,和游戏里的外挂一样。 碰到它的机器都会坏掉。 量产甜心这样等级的,不过是晚一些损坏,也逃不掉自毁的命运。 “林呢?”有人问。 “这块好像是林的碎片……和许的混在一起了,没了许我们怎么延续下去?” 树枝上挂着的彩色丝带还没来得及取下。 李水银都记不住这到底是哪一个林,只记得它会弹小星星,喜欢的女性机器人死去了就跳楼殉情。 李水银在小机器们手忙脚乱的时候推门离去。 天还没亮。 * 秋天第一场雨下了好几天,一直都不大,细细密密的雨,怎样都不停。 好消息是温度终于降下来了,有了些秋天的样子。城区里的树无人修剪后,长势相当野蛮,到了这时候,叶子也开始泛黄。 李水银在附近呆了将近一礼拜,打算看一看这里的景点。 事已至此,不如像幻影说的一样,把一切当作贺丹朱送的生日礼物。 这份礼物是一张末日旅行单人单程票。 降温来得比他预料中来得更早,忽然一场雨下来,短袖就要换成长袖了。成天在高楼上盘旋的鸟也不见了,天看上去还是那么远。 他揣着两口袋炸药,不慌不忙地从这个景点向下一个景点出发。 汽车在城市里变得不那么适用,一是路面问题,二是他只找到了步行地图,又常常不记得路。 “这个路口。这里是美术馆……美术馆里有什么?画家和雕塑大师的尸体么?”李水银站在大楼前,“鬼知道。” 他已经得出来不少规律。 医院里存在大量的医生和护士尸体,餐厅里能找到烤熟的人类和炸鸡尸体。可惜世界上的植物还没有进化,死人也没来得及进化成僵尸,他们还在原来的地方躺着,不能玩植物大战僵尸,李水银和他们说话,说冷笑话,除了逗笑自己以外毫无作用。 可能有的尸体会掉渣。 它们都死于一代甜心的歌声之下。机器们到底想要什么?李水银想象不了。人类的想象和推理能力都是有极限了,现实里会发生的事却如此无迹可循。 美术馆里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不停。 李水银想过几天要去给自己找个防尘面罩,免得换上呼吸道疾病。这里的空气还很不卫生。 进门处的几堆白色粉末一看就是某人被烧成的骨灰。他现今觉得它们比艺术品要艺术。 他一推门,外面涌入的风让灰尘在风里漂浮起来。 墙上挂着的巨幅画像已看不出在画什么。 血迹和灰尘遮住了画。 李水银在画下面感到自己很矮。躺在床上的时间,身高基本没长,现在想要长高也来不及。 他拿出笔就写“李水银到此一游”。 “今天去了三个景点,一天的日程都满满当当,没有时间去想乱七八糟的事。”他说。 铅笔被用完了。 那些马克笔荧光笔都报废了,能用的还是最朴实无华的铅笔。 李水银看到自己写名字越来越熟练,要是放到以前多少能拿个书法比赛的参与奖。现在只能拿到人类第一了。 人类第一也不错了。 诺贝尔书法奖就不错。 “你在听么?” 他听到后面的声音。 李水银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他看到林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李水银?好巧。”林看到他就笑,眼睛显得更小了,“你怎么到美术馆来了?” 李水银不确定眼前的到底是第几个林。它的脸还是属于林的,身体却格外奇怪,像被突兀地缝上去的。 “你……许还好么?”李水银问它。 林身后的山水画保存相对好些,至少能看出有山有水了。 “许?她已经不在了,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生活。”林笑眯眯道,“她不能再活过来了,我们已在努力地将她忘记。” “反正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节哀顺变。” 李水银听到这话觉得好陌生。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又不是忘记了。 “那你就节哀顺变吧。”李水银其实很想问林是怎样被重新制造的。 “许现在连碎片都没有了。李水银,我要谢谢你。”林郑重其事道,“非常感谢。” “谢我做什么?” 李水银站得累了,在凳子上坐下:“红剑是睚眦必报的。” “你之前掐我,它肯定也看在眼里。我觉得许死掉肯定和它有关。”他想说些宽慰的话,却只挤牙膏似的挤出一句。 “没关系。”林说,“我发现我没那么爱许。” “她死了,我就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你的笔记上不是记得清清楚楚?我们这些试验品的寿命很短暂,醒来已有二三十的模样,很快就会垂垂老矣。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那挺好。”李水银也不知要说什么。 “李水银,你呢?你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么?” 李水银什么也没想到。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去想,一想多他就难受。 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03607|1335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都不想有点困难,好歹能让他轻松点。 “我现在很喜欢李。李多性格要好,而且她会唱歌,我弹钢琴时,她就在一边唱。” “希望你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会和她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骨灰弥漫在空气里。 雨让空气的湿度变得很高。 “我还打算去婚纱店找一件最最合适她的婚纱,她换上一定会愿意对我死心塌地的。” 李水银叹气。 “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许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这次的婚礼会非常隆重。” “一辈子里没什么东西是值得记住了,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 “好的。”李水银说,“无所谓了。” “我最近感到李非常可爱。”林像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真的。我从来没这么感谢过情感病毒,情感病毒让我感到我是一个活着的人。” “会难受,也会高兴。” 李水银不说话。 这种感觉未必是感情。贺丹朱不会那么好心的。 “你看,我从别人的尸体上找到一枚钻石戒指。”林兴冲冲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小盒子,“上面的钻石这么大,过去一定很值钱的。” 现在钱变成了废纸。 比起钻石李水银更喜欢黄金,在过去这两种他都买不起,他买得起只有十几块的染色塑料珠。 “上面还刻着别人名字。”李水银眼尖地看见内侧的刻字。 “这是我能找到最好看的戒指了。”林说,“李应该不会在意。” “这可是钻石,比黄金还要昂贵好多。”它说,“到时候去五星级的酒店。” 五星级的酒店遗址才对。 “我和李将来会有一个孩子,孩子打算跟许姓。” 李水银对它们混乱的关系已经见怪不怪。 “许……你们有给它举办葬礼么?” 林又死机。 “葬礼?那种东西不是对时间和精力的浪费么?”林奇怪道,“要花很多的时间,给一个已经无法救回的人举办仪式,怎么看都划不来。现在需要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活着的人身上才是。” 葬礼。 李水银要是能和林一样想就好了。 “李水银,我们果然是不一样的。”林意识到了什么,“我的行为在你眼里很不能理解,对吧?” “有些,但也还好。”李水银说,“活人总要比死人重要的。” “好,到时候我会为李准备白色的婚纱,你记得要来。” “你不是裂成碎片了么?”李水银没忍住,还是问。 “没有许,我们也能继续活下去,从同伴身上取些能用的部件,拼拼凑凑,不又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