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云中锦》
1. 旧梦一场
中秋之夜,大靖朝的皇城中照例传来了丝竹宴饮之声。
这是每年都会举行的中秋宫宴,后宫妃嫔、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皆齐聚一堂。能来参加这宫宴便是天家给予的极大恩赐,这宴席自然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此时,殿外的小树林中传来低低的哭声,银烛看向妆容精致的小姐,在月光照耀下,肌肤细腻如凝脂,五官精致妩媚,纤腰如柳,身姿婀娜,可谓是艳若桃李,姝色无双。
银烛带着哭腔哀求道:“小姐,你不可去跳这舞,若是你去了,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苏云姝面色哀婉,目光直直地看着天边悬挂着的圆月。
她毫无生气地说道:“银烛,我自幼没有母亲,因着身世卑微处处受人欺凌,成了个性子懦弱的人。如今,护我爱我的人都因我受难,我若再这么软弱下去,如何对得起他们。”泪水不自觉地从云姝的眼眶中滑落。
云姝的父亲为了上京救她,在路上遭歹人所杀。陪伴云姝长大的素娘,为了出去求援如今生死未卜。自小和她一同长大的画屏,为了保护她被抓进了慎刑司,日日被刑罚折磨。
银烛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本是出身名门,却受了那么多苦。可银烛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搭上小姐一辈子。
银烛双手紧紧手抱住云姝的手臂,劝说道:“小姐,若是画屏知道你为了救她,甘愿去做圣上的嫔妃,继续留在这吃人的后宫中,她恐怕宁愿死在慎刑司。小姐,我们回去吧,去求婉妃娘娘放你出宫。”
可还没等云姝回答,殿中的乐声已落幕,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越州苏氏云姝,为圣上献上折腰舞。”
云姝抽出自己的手臂,温柔地对银烛说:“你先回去等我,别害怕,我很快回来。”
银烛看着云姝那纤弱而决绝的背影,忍不住蹲在地上捂着嘴痛哭。
而云姝身着一袭烟霞色轻纱舞衣,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殿中,走过朝臣的坐席,走向这大靖朝最有权势的地方。
乐声一起,她轻扭柔软似细柳的腰肢,脚步轻盈纵身起舞,时而回眸浅笑,时而欲语还休,脚踝上的银铃叮铃作响,宛若月下仙子动人心弦。
一曲结束,众人如痴如醉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威远侯府大小姐金雅厉声嘲讽:“苏二小姐孝期刚过,自家堂姐还重病在床,便打扮得花枝招展,来此行狐媚之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越州苏氏的家风当真令人所不耻。”
圣上身旁坐着的怡贵妃,恨恨地看着云姝,那目光好似一柄利剑,想要将她刺透。
云姝藏在衣袖中的手忍不住颤抖,她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苏二小姐舞姿倾城,想必只是想在这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增添些亮色,跳舞本是雅事,何来狐媚之说?”楚国公世子萧彦回淡声说道,月光洒在萧世子的身上,宛如谪仙一般。
众人只道,萧家玉郎,气质高绝、不染纤尘,为人最是谦和,果然如此。
圣上的神色并不分明,定定地看向云姝,问道:“你怎么说?”
云姝看不清圣上的神色,她只是想起慎刑司中夜夜传来的刑罚之声,她要救出画屏!
于是她跪伏在地,浑身轻颤着,像一只被折颈的白鹤,哀求道:“请陛下垂怜。”
话音一落,整座宫殿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年迈的帝王用那双浑浊的眼眸失神地望向她,仿佛在看遥远的过去。
少顷,帝王满是沧桑的声音响起:“你退下吧。”
一时间,殿中满是嗤笑声、鄙夷声,她低头穿过大殿,如芒刺在背,她不敢抬头,怕看见众人眼中的不屑,更怕看见萧玉郎那双失望的眼。
可无论她走了多远,那些讥讽之声都如魔音一般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不要再说了!”一声惊呼,云姝从梦中惊醒,翻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又是一场梦,这样的梦她已经许久不做了。可随着祖父的身体一天天虚弱,这些时日她又反复做起了噩梦,梦到关于前世的一切。
画屏听见屋子里的声响,跑了进来,心疼道:“小姐这是又做噩梦了。”
云姝抬头看向依旧鲜活的画屏,想到了梦中的那个中秋夜,她在和婉殿枯坐一晚,等到的不是封妃的懿旨,而是画屏的死讯。
如今上苍愿意给她重来的机会,她发誓,这一世不管有多难,她都要好好保护身边的人。
画屏看向发呆的云姝,只当是她这几日照顾老太爷有些累,心疼地说道:“小姐,你这才睡了一个时辰,再休息会儿吧,老太爷那边有丫鬟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云姝却已无睡意:“祖父那边情况不太好,我得去守着,不然我便是继续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稳。”
画屏见云姝坚持,便帮她穿上外衣,一同去了福寿堂。
一踏进福寿堂,便能闻见刺鼻的药味。
苏老太爷躺在东厢的床榻上,面容消瘦,早不复平日里的矍铄洒脱。
云姝低声问守夜的丫鬟:“情况怎么样?”
丫鬟恭声说道:“老太爷晚上服完药就睡了,只是一直睡不安稳,时不时会痛呼两声。”
云姝点点头,开始给苏老太爷仔细把脉,脉象虚浮,恐怕时日不多了。
云姝的胸口处像是被压了个巨大的石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汹涌的泪意涌上她的双眼,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前世的祖父早在一年前便突发急病去世了,那时的她不通医术,除了跪在祖父灵前哭泣就别无他法。
这一世,她早早洞察前世之事,便求了祖父,让她拜在文神医门下学医数年,终于学有所成,赶在一年前为祖父提前诊治。
因着及时诊治,这一年里祖父身体并无大碍,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她本以为一切便好了起来,可几日前祖父的病情突然恶化,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没有起色,她知道祖父这病已是回天乏术了。
她难过于前后两世她都没能救下祖父,更害怕这便是宿命。前世祖父的死便是她和苏氏一族不幸的开始。
前世身为江南大儒的祖父去世后,越州苏氏便现了颓势,而到婉妃娘娘大出血诞下死胎,遭了圣上厌弃,越州苏氏便彻底败落。
这一世她为了救下婉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耗费三年心力制成了保胎圣药送去宫中,半年前婉妃已诞下七皇子,这是近十余年来后宫唯一一个平安降生的婴孩,圣上龙颜大悦,一时间婉妃和背后的越州苏氏都风光无限,荣宠不断。
按理说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呀,云姝不解。
她低声叫来画屏,与画屏耳语了几句,画屏随后便快步出了福寿堂,直奔府外。有些事情她不得不谨慎些,提前做好准备。
“缓缓……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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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还没去休息。”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云姝抬起头看向刚醒来的祖父,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柔声说道:“祖父,我已经休息过了,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便过来多陪陪您。”
苏老太爷轻声笑了:“我就说你这丫头最是孝顺。”
他看向云姝憔悴的脸庞,敛起笑容说道:“你不必伤怀,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祖父没有多少时日了,但祖父这辈子过得很好,没什么遗憾。”
云姝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带着哭腔说道:“您不要胡说,我可以给您治好的。您若是走了,谁还会护着我,别人只会欺负我,您走也走不安心啊。”
其实云姝和祖父都清楚,这病来得凶猛,祖父不会好起来了。
苏老太爷只当云姝是劝慰他才这样说,却不知这是前世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前世的云姝在苏老太爷去世后受尽了磋磨。
苏老太爷佯装生气:“这苏府谁敢欺负你!你是我教养长大的,谁都不能欺负你,否则我可不会放过他。”只是病重虚弱的他早已没有了一家之主的气势。
云姝扑哧一笑,祖父还是那么疼爱她,她拉着祖父的手,轻声附和道:“是,有祖父在,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苏老太爷看着孙女那张精致的脸,慈爱地说道:“缓缓,你自幼没了母亲,父亲也没个一官半职,幼时便常被欺凌,祖父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流言蜚语最是伤人。”
“不要紧的祖父,有您与父亲疼爱我就足够了,其他的我已不在乎。”云姝含着泪说道。
苏老太爷心疼地说道:“日后长路漫漫,祖父不能陪着你了。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你的娘亲是谁不重要,无论如何你都是越州苏氏的二小姐,是我苏承誉教养长大的亲孙女。”
云姝伏在床边哭出声来,胡乱点头道:“祖父,我都知道的,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让您担心。”苏老太爷轻抚云姝的发顶,又累得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苏老太爷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就连遁入空门的老夫人都回来照顾了老太爷几日才离去。
阖府上下都知道,苏府要变天了。可苏老太爷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迟迟不愿咽下去,云姝知道,祖父这是在等她父亲回来,父亲半月前去了北地经商,还没回转。
“小姐,二爷怎么还没回来?”日子久了就连画屏都忍不住急了起来。
云姝的父亲苏谨是苏家二爷,他自幼聪慧,三岁便熟读诗词,五岁便博览群书,曾是苏老太爷最看重的儿子,也是苏老太爷心目中的接班人。
云姝看着窗外飘零的落叶,心中感伤:“再等等,父亲会回来的。”
她已派人去北地了,只是还没有消息传来。
“老太爷的心里肯定是惦记着二爷的,父子哪有隔夜仇。”画屏红着眼念叨。
“是呀,终究是血脉至亲。”云姝幽幽叹息。
父亲与祖父置了十多年的气,十多年来父子二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她不想父亲连祖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也不想祖父带着遗憾离去。
嘉和十八年,寒冬将尽,万物复苏。一场大雨让本已散去的寒意卷土重来。
清扉阁外,苏老爷子身边的小厮川贝疾步跑来,一进院子便喘着气说道:“快,让二小姐去福寿堂,老太爷有些不好了,要见二小姐。”
大丫鬟银烛不敢耽误,忙跑进内室禀报。
2. 祖父去世
嘉和十八年,寒冬将尽,万物复苏。一场大雨让本已散去的寒意卷土重来。
清扉阁外,苏老爷子身边的小厮川贝疾步跑来,一进院子便喘着气说道:“快,让二小姐去福寿堂,老太爷有些不好了,要见二小姐。”
大丫鬟银烛不敢耽误,忙跑进内室禀报。
云姝听完这话,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祖父大限将至了,忙起身换衣服,一边换衣服一边快速问银烛:“成叔那边可有父亲的消息,父亲为何还未回来?”
银烛想起刚收到的消息,沉重地说道:“成叔传来消息,前些日子二爷收到您的信便已经回转,只是路过云霞山时,大雪封路让二爷一行寸步难行,消息也传不回来,前日山上的雪总算化了,二爷已经在往家里赶了,只是今日应当还回不来。”
云姝又问:“除了我们,府中可还有人给父亲传过信?”
银烛咬咬唇,气愤说道:“只有老太爷曾派人去给二爷传信,只是老太爷的人被大房拦下了,都没能出越州。”
云姝气得攥了攥拳头,叮嘱道:“父亲快回来的消息不要传出去,我之前交代你们的事情,你们可以去办了。”
银烛恭谨地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云姝顺着风雨连廊小跑着到了福寿堂,即便是在连廊之下,这细密的大雨还是淋湿了她的外衣,让她极为狼狈。
她冲进东厢,看着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祖父,轻声道:“祖父,缓缓来了。”
屋中只有祖孙二人,丫鬟小厮皆在门外候着。
苏老太爷努力睁开自己那好似有千斤重的眼帘,在唇角扯出一抹微笑,他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但他知道这是他自小带大的小孙女。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费力地说道:“缓缓,祖父要走了,不要为祖父难过。答应祖父,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云姝双手紧握住祖父那颤巍巍的手,眼泪在脸上肆虐,与顺着发丝流下来的雨水交织在一起,她轻声说道:“好,祖父,缓缓答应你,定会照顾好自己。”
苏老太爷满意地点头,只是浑身太累,连点头都困难至极,他硬撑着说道:“我没等到你父亲,你记得替我转告他,我从未怪过他,他能守其道而独行,这样很好。”
随即便有些说不出话来,口中发出“嗬嗬”声。
云姝急忙替祖父顺气,又用银针扎了两针,只是收效甚微。
她宽慰道:“父亲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只是大雪封山阻了他的路。您再等两日,他快回来了。”
苏老太爷握住云姝的手,挣扎着说:“好……好……老二……快回来了……便好……我……等不到……他了,祖父……说的话……告诉他。”
话音刚落,苏老太爷便阖上眼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云姝看着祖父安详的脸,泪水像决了堤般滑落,她带着哭腔颤抖着声音喊道:“来人,老太爷,殁了。”
一时间,苏府上下皆是悲泣之声。
苏府很快便支起了灵堂,苏老太爷身为百年世家越州苏氏的家主,又是大靖朝有名的大儒,白事上自然不会简陋,前来吊唁之人甚多。
云姝不知道她已经在灵堂前跪了多久了,只知道转眼已是深夜。
她一动不动地跪着,想最后再多陪陪祖父,尽一尽孝道。
突然一股力道传来,将她狠狠地推翻在地,而她的膝盖早已跪得淤青发麻,一时半会儿她竟难以站起身来。
她看向始作俑者,是她的堂妹——苏家三小姐苏云妍,苏云妍是三房的女儿,如今她正扬着脸,不屑地看着云姝。
云姝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何推我?”其实云姝心中已有答案,前世也如今日这般。
苏云妍瞪着云姝,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不是我们苏家的女儿,你不配跪在这里,赶紧滚出去!”
站在门外的画屏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一边扶起云姝一边说道:“三小姐,我家小姐是我家二爷唯一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苏家的女儿了。你可不能信口胡说。”
苏云妍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看着云姝:“二叔就是个糊涂蛋,为了个女人连仕途都不要了,当年还把来历不明的婴孩带回来自己养。你那母亲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还谈什么忠贞不二,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长成这般狐媚子的模样。”
云姝容貌极甚,这在苏氏女中也较为罕见,历代苏氏女多是端庄温婉的长相。
这样的话云姝在幼时便已经听过不少了,因为这世上除了她父亲,没有人知道她那早逝的母亲姓甚名谁。
云姝并不像幼时那般愤怒和冲动,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苏云妍:“三妹妹,你说我不是我苏氏的女儿,可苏氏的族谱上明明白白写着我的名字。难不成祖父和大伯父都是糊涂蛋吗?祖父才刚走,你便在他灵前撒野,到底是何居心?”
苏云妍用手指指着云姝:“你……祖父和大伯父都是被你和你爹给蒙蔽了。”
“妍儿,闭嘴!”一道妇人的声音响起,是三夫人和大夫人听到动静过来了。
三夫人陈氏面容圆润,长了一副菩萨面孔,说话常带三分笑,极少这般严厉地训斥苏云妍。
大夫人刘氏极有当家祖母的气派,威严地说道:“怎么回事?”
苏云妍率先开口,委屈地说道:“大伯母,我看今日来吊唁祖父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苏云姝她出身卑贱,血脉不明,她跪在此处便是打我们苏氏的脸。我劝她不要跪在这堂中,她却辱骂我。”
三夫人也温声劝道:“大嫂,我知道你最是心善。妍儿性子纯真固然说话直率了些,可有一点她却没说错,这二丫头毕竟是二叔从外面抱回来的,男人家心不细容易被外面的女人糊弄,若是这二丫头当真不是我们苏氏的孩子,这人来人往看着的,我们苏氏的面子往哪儿搁啊,别说苏氏,便是婉妃娘娘和七皇子可能都要遭人笑话的,世家大族,弄错了血脉可是大事。”
婉妃娘娘苏云婉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七皇子是苏云婉诞下的小皇子,也是如今苏氏一族更进一步的希望。
大夫人用手揉了揉鼻梁,今日操办老太爷的后事,她已经够操心了。
她目光淡淡地看向苏云姝,像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二丫头,既是如此,为了苏氏和你祖父的颜面,你便回你自己院子里去吧,这些时日你不用出来了,你祖父的后事自有我们操办。”
云姝垂着眼眸,声音极淡地说道:“大伯母这样安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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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我不是我父亲的女儿吗?如若我不是,那我又是谁?”
大夫人有些意外,自从苏云姝七年前跟着老太爷外出游学便极少回府,他们已经许久没与苏云姝说过话,不想她从前性子那般懦弱,如今竟然还敢顶嘴了。
大夫人有些不耐烦,随口说道:“我又不是你爹娘,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云姝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哦,那在场的都不是我爹娘,凭什么说我不是我爹的孩子。我祖父、我父亲和家里的族谱都说我姓苏,偏偏两位伯母和堂妹非要说我是野种,请问给苏氏抹黑的到底是身份不明的我还是是非不分的你们呢?”
“放肆,你这眼中还有没长辈?我不管你是谁,我是当家主母,便不允许你待在这儿碍眼。”大夫人生了怒气,她是当家主母,这后院里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的。
三夫人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大嫂,你可千万别为个小丫头气坏了身子,你身份高贵,她命贱如泥,为她生气可不值得。这事也是妍儿不对,就不该说这些,二叔毕竟还打理着家中的产业,这银钱都握在二房手中,这二丫头有二叔撑腰,自然脾气臭了些。咱们家中产业还得仰仗二叔,便让着这小丫头些。”
苏云妍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呀大伯母,苏云姝说我们如今的吃穿用度都是仰仗二叔的,若是惹了二叔生气,断了府中开支可怎么好。”
大夫人轻蔑地说道:“商贾之术不过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家中产业交给二房,不过是给二房混口饭吃,真把这些当成二房的私产了不成。改日我便让老爷将这些产业收回来。”
云姝嗤笑出声:“当年,苏氏产业交由二房打理是祖父做的主,如今祖父尸骨未寒,你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回来。嘴上骂着商贾之术是下九流,可身上穿的、嘴里吃的还有平日里用的无一不是你们口中的下九流带来的,当初苏府产业刚交到我父亲手上时,已是连年亏损,哪房都不愿意沾。如今我父亲劳心劳力将这些产业做大做强了,你们便又想要摘桃子,当真是百年世家,巍巍风骨。”
这些年,苏二爷走南闯北,将苏府的产业扩大了许多倍,大房和三房花钱如流水的同时也眼红二房能掌握这么大一笔财富。
“好……好……好……你可真是个好的,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大夫人咬牙切齿道。
苏云姝挑了挑眉,挑衅地说道:“大伯母当着祖父的面,你能如何动我?充其量便是把我关在清扉阁,不许我出来罢了,原本你们就不想让我出来的,我又有何害怕的?难不成你们还能将我打出府去?”
三夫人听完这话,眼神闪了闪,假意劝说道:“大嫂,算了吧,别和这个丫头计较,咱们忍忍便是了。她一个小丫头,若是被赶出去一晚,哪怕什么都没发生,这名声也毁了,以后她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啊?”
苏云妍撇撇嘴,在一旁帮腔:“她这种人哪有什么名声可言。”
大夫人一脸怒容地看向苏云姝,命令道:“来人,将这个扰乱老太爷灵堂之人丢出去。”
随即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严嬷嬷,严嬷嬷自是心领神会。
严嬷嬷带着三个面带凶相的婆子将云姝架了起来,往府外拖去,画屏想去阻拦也被一同架了出去。
3. 手段阴毒
云姝和画屏并没被直接扔到门口,而是被蒙上眼睛带上了一辆马车,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
马夫驾着马车一路疾驰,车厢里除了云姝主仆,还坐着严嬷嬷和三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了一个简陋的院子门前,三个婆子将云姝主仆从马车中拎了出来,画屏忍不住想动,云姝轻轻捏了捏画屏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主仆二人被扔进了一间柴房,柴房中散发出久无人住的潮湿发霉味道,仔细一听,似乎还有老鼠发出的“吱吱”声。
严嬷嬷冷笑道:“二小姐,今晚可就委屈你在这柴房中凑合一下了,这府里的好日子你过不惯,便来试试这腌臜日子。”
云姝慌乱地用双手摸着四周,强撑着问道:“严嬷嬷,此处是什么地方?快带我回去,否则我父亲回来定饶不了你们。”
严嬷嬷得意地说道:“二小姐早这般乖顺不就没今日这祸事了,非要想不开去惹大夫人生气,今日只当是让你长记性了。至于二爷嘛,这会儿恐怕早就到北地了,哪里还顾得上二小姐你。”
随即严嬷嬷便带着三个婆子转身出去了,出去后还将柴房锁了起来。
严嬷嬷在门外压低声音,跟三个婆子交代道:“今夜你们守好门窗,明日一早便将二小姐偷偷送回清扉阁,给她个教训便是,可不能出了岔子。若二小姐有个什么事情,大夫人饶不了你们。”
三个婆子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是,嬷嬷放心,奴婢明白。”
严嬷嬷便坐着马车,和马夫一同回了府。
严嬷嬷刚走不久,画屏便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她一把抓下眼前蒙着的黑布,赶忙去给云姝松绑,低声道:“小姐,看来大夫人只是想吓吓你,不敢做得太过。”
云姝冷静地点了点头,说道:“且再看看,看看她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可一刻钟后,外面竟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苏府侧门当差的吴婆子带着两个壮汉驾着车过来,下车后吴婆子笑眯眯地对门口的三个婆子说道:“三位老姐姐,大夫人担心二小姐的安危,专程派了这两个汉子来守着,你们便回府歇着吧。”
三个婆子面面相觑,有些犹豫,可吴婆子也在府里当差,应当是不敢耍什么花招了。
这夜里还有些凉,她们也不想在这处受罪,于是她们三人便坐上吴婆子安排的马车离开了。
云姝和画屏对了对眼神,察觉到事情有些异常。
待马车走远以后,只听吴婆子贼笑着对两个壮汉说道:“今晚就便宜你二人了,只是别只顾着自己快活,忘了主子交代你们的事情。”
那二人咧着一口大黄牙嘿嘿笑着,年长些的那个还伸手摸了摸吴婆子白胖的手,语气猥琐地说着:“吴妈妈尽管放心,我兄弟二人定会办好差事。”
吴婆子将那人的手扬开,骂道:“嘁!里面有嫩芽给你们采,你们还要占我老婆子的便宜,当真是饿死鬼投胎。”随即吴婆子转身离开。
此时,柴房内的主仆二人已经猜到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了,云姝眸子冰冷地仿佛结了冰,而画屏则怒火直冲脑海,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剁了这两个鼠辈。
云姝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外面这二人,你可有把握?”
画屏自信地扬了扬头,说道:“小菜一碟。”
云姝情绪复杂地说道:“你总是这样护着我。”
画屏自幼习武,家中本是开镖局的。只是后来画屏家中遭了难,只剩下她一人,苏二爷见她可怜,又有练武天赋,便在云姝七岁那年将画屏带了回来,让她跟着云姝四处游历,贴身保护云姝。这些年她练武从不敢懈怠,如今也算得上是武艺高强。
也正是因为画屏武艺高强,前世才会为了保护云姝,打伤了那位家世极高的金家大少爷。
金家大少爷是出了名的混人,下流胚子一个,他当时见云姝貌美,又在后宫无依无靠,便大着胆子想强占了云姝,画屏情急之下打伤了他。
可他是金家的心肝肉,他的姑母便是那位执掌后宫、盛宠不衰的怡贵妃,怡贵妃为了给自己的亲侄子报仇,派人将画屏关进了慎刑司,日日对画屏用刑,最后画屏在中秋那晚没能扛住刑罚,丢了性命。
画屏没有注意到云姝的异常,正细细地听着门外二人的动静,她是练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强上许多。
那二人刚迫不及待地推开柴房门,便见两个肌肤白皙的小娘子,他们用黏腻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云姝主仆二人,狞笑着说道:“苏二小姐这长相可真是比青楼里的花魁还要美,旁边这丫鬟虽说容貌普通了点,但这身段却是不错。没想到我们哥俩还能有这样的福气。”
画屏看着那长得像过街老鼠般的两个人,怒道:“看什么看,闭上你们的狗眼!小心姑奶奶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那两人反倒更兴奋了,猥琐地笑着,嘴里念叨着:“小丫鬟可真辣啊。”说着便想径直冲过来。
画屏一见这两人还敢靠近她家小姐,忍不住气血上涌,直接迎上去将二人踢翻在地,扬起拳头便狠狠地朝这二人的脸上招呼。
那两人想还手,却架不住画屏反应快力气大。
就这样,这二人被狠狠揍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揍得他们是哭爹喊娘的,不断哀嚎着:“女侠饶命!”
云姝见那两人已被打得去了半条命,便出声阻止道:“好了,画屏。别把人给打死了,先问话吧。”
画屏将两人绑在柱子上,厉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想让你们做些什么?”
那两人支支吾吾不敢回答,画屏看着便来气,又给了这两人一人一拳。
那两人见云姝没有动手,便舔着脸求云姝:“二小姐,求你放了我们兄弟二人吧,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云姝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笑容却极为妩媚:“你们既然敢来,就算不得无辜。你们若是老实回答问题,我还能留你们一命,否则,你们就不用活着走出去了。”
她随即捡起地上一根粗壮的木棍,用手帕轻轻地擦了擦,然后拖着棍子走向二人,二话不说便扬起棍子打向其中一人的背部,那人惨叫一声。
云姝却语气温柔地说道:“刚才我只用了三分力气,可若是你们不说实话,我可要用全力了。若是这棍子不小心砸到你们的脑袋,你们猜会如何呢。”
这若换做前世,云姝是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只是经过前世的那些苦难,她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那二人打了个寒战,心中彻底绝望,忙说道:“我们说,我们都说,二小姐饶命啊。”
据那二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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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是越州城郊的两个混混,平日里便游手好闲。
有一次在赌坊结识了那吴婆子,之后吴婆子便时常找他们兄弟二人跑跑腿或是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每次吴婆子给的报酬也高,他们自然乐意。
半个多时辰前吴婆子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二人在今夜玷污苏云姝主仆二人,待到明日一早将画屏卖到人牙子那里去,将苏云姝衣衫凌乱地扔到苏府门前,再往她衣服上泼些酒水,做成酒醉后出去乱混的模样,坏了她名声。
云姝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袖,不让自己情绪失控,即便是经过了前世种种,她也没想到这府中所谓的家人竟可以阴毒到这种地步。
前世她不会医术,跟在祖父身边也一直畏畏缩缩不曾学过太多东西,所以前世祖父的灵堂之上,她选择了低头回到清扉阁,自己偷偷难过,不曾想这也算是逃过一劫。
画屏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追问道:“吴婆子的主子是谁?”
“吴婆子不肯告诉我们。”话音刚落,画屏便扬起拳头想揍这二人,二人慌忙补充道:“可是有一次吴婆子吃醉了酒,倒是提过一嘴,她的主子是……是……是苏府的三夫人。”
“小姐,竟是三夫人吗?你觉得他们的话能否相信?”画屏将信将疑,向自家小姐求助。
如今苏府共三房,这苏大爷和苏二爷都是苏老太爷和苏老夫人的儿子,而这苏三爷则是苏老太爷亲弟弟的儿子。
只是苏三爷的父母去世得早,留下个幼子担不起事来,苏老太爷便做主让苏三爷搬进了苏府,和苏大爷、苏二爷一起排行,苏三爷也自愿认苏老太爷为父,久而久之外人便以为苏三爷也是苏老太爷的亲儿子。
苏府三房平日里在苏府是唯大房马首是瞻的,苏三爷没大本事,在衙门里捐了个闲职,平日里仰仗着苏府,倒也是风风光光吃穿不愁。
三夫人本就是小户出生,又长了张慈和面孔,平日里最是温柔好说话。
任府中谁来猜,都猜不到平日里慈悲心肠的三夫人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云姝神情淡淡的,仿佛早有所料。安排道:“你去巷口叫成叔的人过来,将这二人带下去处置。夜深了,我们该走了。”
因着前世的记忆,云姝早就猜到大夫人几人今日来者不善,提前安排了成叔带人接应。
很快,画屏便带着几个练家子把这二人五花大绑起来,丢上一辆马车,之后由这些练家子将他们二人带走。
至于云姝和画屏则是上了另外一辆做工考究、内饰华美的金丝楠木马车,朝着城郊的方向驶去。
她们走后,两名男子从后院走了出来,若是云姝还在,便能认出为首这人是前世中秋宫宴上替她解围的楚国公世子萧彦回。
世人皆道萧家玉郎虽体弱不擅武艺、无法上阵杀敌,但其气质高华、白璧无瑕,有魏晋名士之风。
然而此时,萧彦回却身着一身劲装,身材高大,一举一动极有气势,哪里像个体弱之人。
萧彦回饶有兴致地说道:“本想来个英雄救美,谁曾想这苏二小姐竟有这般手段。”
一旁的圆脸侍卫司文笑眯眯地说道:“就是不知道这苏二小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萧彦回轻笑道:“想来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4. 谣言四起
第二日清晨,苏府大房居住的明德堂内。
严嬷嬷面色发白,快步走进正堂之中。
大夫人正在用早膳,她待会儿还得去苏老太爷的灵堂中守着,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严嬷嬷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下去,随后擦了擦汗,低声说道:“夫人,出大事了!”
大夫人皱了皱眉,怨怪道:“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情,你怎么也咋咋呼呼起来了。”
严嬷嬷急得乱转,摊着手,跺着脚说道:“夫人呐,二小姐,她失踪了!”
“什么?!”大夫人忽地站起身来,将碗碟碰落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严嬷嬷。
严嬷嬷哭丧着脸,声音颤抖着:“今早我发现那三个婆子还没把二小姐送回清扉阁,担心出了岔子,便带着人去了那个小院,却发现院里早已没了人,地上还有些血迹,那三个婆子也失去了踪迹。夫人,眼下该怎么办才好啊。”
大夫人听完,脸庞顿时便失去了血色,她就是想给那丫头个教训,真要出个什么事情,她怎么跟苏家上下交代。她急忙询问:“可有报官?”
严嬷嬷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地答道:“老奴已经派了几个信得过的去暗中找了,这样大的事,老奴不知道是否该报官啊。”
大夫人思忖片刻,索性心一横:“不能报官,若是报官,势必闹得人尽皆知,若这丫头真出了什么事,我非得落个苛待侄女的罪过。我日后还怎么见人。”
严嬷嬷有些紧张:“那若是一直找不到,二小姐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大夫人神态冷漠,眯着眼说道:“今日下午若还找不到,她就不必再回来了,到时候让人散布消息出去,说苏云姝不是苏家骨肉,自觉愧对苏氏一族,已独自离家,不知所踪。”
严嬷嬷有些担心:“可之后二爷回来,定不会听信这套说辞的。”
大夫人冷笑着说:“那也由不得他,等他从北地回来,想来已是三四个月后了,到时候他就算不信又能怎么样,他又拿不出证据来。你把这件事相关的人都处理好,别漏了风声。”
另一头,苏家三房住的文泽轩内。
吴婆子偷偷摸摸地来到三房,求见三夫人。
三夫人刚用完早膳,早猜到她要来,便立马带她进了厢房,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人丢到府门口了吗?”
吴婆子一脸的苦大仇深,膝盖一软便跪在了三夫人跟前:“哎哟喂,我的夫人嘞。那两个杀千刀的占了便宜还把二小姐给掳走了,现在人也找不到了。”
三夫人目露凶光:“你说什么?人不见了!那三个婆子呢?”
吴婆子哭嚎道:“老奴给那两个挨刀的交代地清清楚楚,可今日一早那柴房里鬼影子都没有一个。那三个老婆子倒是没回来,老奴放在青石板下的银钱也被人取走了,想来那三个老婆子已经被料理干净了。”
吴婆子去黑市雇了杀手,想要除掉那三个婆子,约定事成后杀手在苏府后门的青石板下面取走银钱。
三夫人点点头,总算稍微放心了些:“那三个婆子料理干净便好。”随即又有些怀疑地问道:“这苏云姝该不会是逃出去了吧?”
吴婆子不这么觉得,她低声劝说三夫人:“嘿,夫人。二小姐和那画屏细胳膊细腿的,哪能逃出那两个饿死鬼的手掌。您要说这二人失手害了二小姐主仆的性命,因为害怕逃走了,这倒是有可能的。”
三夫人想了想,觉得吴婆子说得挺有道理,她捂嘴一笑:“真要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怕这丫头之后若是全须全尾地回来,我到时候怕是要惹得一身腥。”
吴婆子阴险地笑着,说着:“夫人大可放心,这娇滴滴的小姐掉到市井赖皮的手里,能落着什么好。那处地方偏得很,只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是哪日她们逃了回来,也是坏了身子毁了名声,谁会信她们的话。再说了,真要是有什么事,那不都是大夫人一手安排的吗?”
三夫人咯咯地笑了,心里越发舒坦:“还是你脑子转得快,左右与我都没什么关系。”
而此时的云姝,正在越州城郊外的春梨小筑赏着梨花。
云姝一身素衣坐在四角亭中,手肘轻轻托着下巴,喃喃道:“祖父说得对,这春梨小筑的梨花满园是最美的,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一旁的郡王妃姜氏叹了口气,说道:“从前你师兄常邀老爷子赏梨花,老爷子这人最是潇洒不羁,就喜欢这等自然风光。不过师妹,你也别太伤怀,否则老爷子在地下知道了,怕是要心疼坏了。”
姜氏的夫君恪郡王是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他们夫妻二人也算是看着云姝长大的,只是此事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越州本就隶属于恪郡王的封地,他们夫妇二人平日里都住在隔壁的淮州,在这越州只置了这一个别院。
“多谢嫂子开解我,只是如今祖父尸骨未寒,我却不能在他灵前尽孝,心中实在难受。”云姝低声说道,话语里满是伤感。
姜氏为人直率,气呼呼地说道:“这苏府当真不像话,怎么能这样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你不必难受,这一切都怪那些个丧良心的,我们且看看,他们想欺负你到什么地步。你师兄也说了,这次非得给你讨个公道不可。”
云姝将头靠在姜氏的胳膊上,撒娇道:“多谢师兄和嫂子。”
按理说,云姝是苏老太爷的孙女,不该称呼恪郡王为师兄,可重活一世的云姝有了些脾气,年幼时便向自家祖父声讨道:“缓缓虽是您的亲孙女,可也跟着您识文断字、将您奉做老师,凭什么都是跟着您做学问,我就要低人一等。”
就这样,苏老太爷拿这个小孙女没办法,便让她跟自己的一众弟子以师兄妹相称,平起平坐了起来。
当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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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中就传遍了苏云姝不是苏家骨肉的消息。
姜氏急匆匆地来到云姝住的厢房内,见她还在看医书,急得团团转:“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还有心思看医书,你知不知道外面都传遍了,说你不是苏府骨肉,无颜待在苏府,已经自请出府了!”
云姝放下手中的医书,沉吟道:“应该是大伯母的手笔,她怕我出了意外,她没法交代,索性直接断了我回府的后路。传言可还说了些什么?”
姜氏骂骂咧咧道:“这刘氏可真是个黑心肠。传言有说你是苏二爷在路边捡来的,也有人说是苏二爷被戏子蒙蔽,做了冤大头。这是笃定你父亲近期不会回来,才敢这样做。”
云姝拉了拉姜氏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嫂子不必为这样的人置气,她这样做倒是正合我意。”
到了当天晚上,流言已是愈演愈烈,这越州城中上至官宦仕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议论这苏家的趣闻。
“你听说没?苏家的二小姐是路边捡来的,根本不是苏家的骨肉。”
“害!哪有这么简单,这是苏家二爷被青楼的戏子给骗了,还好苏家老太爷火眼金睛,早就看出这苏家二小姐不是他们家的,所以这些年一直和二老爷不和,还不待见这位苏小姐。最后苏老太爷临死前实在忍无可忍,将这苏二小姐给逐出苏府了。这苏二爷恐怕也是知道了此事,愤而去北地经商,眼不见为净了。”
“可我怎么听说苏二小姐是老太爷亲自教养长大的,若是不待见这位小姐,何必白费力气。苏老太爷可是大儒,多的是学生愿意拜他为师。”
“苏老怎么可能教养一个野种,这些年你可听闻这位苏小姐有任何才名吗?可见,苏老根本未曾教养过这位苏小姐。”
“是啊,我表兄是苏老门下的弟子,他说从未听苏老提过这位苏小姐。想来是这位苏小姐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传出自己是苏老教养大的谣言,想给自己提提身价罢了。”
次日一大早,两辆雕饰精美的马车停在了苏府门前,这几日人人都在议论的苏家二小姐从车上款款走了下来。
只是这二小姐并未径直入府,反倒是对苏府大门行了个大礼,高声喊道:“我乃苏氏云姝,我自幼失去母亲,蒙父亲疼爱、祖父教养,我方能恣意生活,不为俗事所扰。如今我父亲外出经商,祖父重病去世,这苏府便容不下我一介女流,这是何道理?苏家乃堂堂世家大族,容不下我一介女子事小,造谣生事、污蔑清白事大。还请苏家能做主的人出来,当着这越州城百姓的面,给我个说法。”
说完这话,画屏和身边的丫鬟便轮流大喊这些话。
周围的百姓也越聚越多,纷纷前来看热闹。还有一些看着便不俗的马车停在周围,大家都在等苏府的人出来。
毕竟这围得水泄不通的,前来吊唁的宾客也进不去苏府,苏府不能不管。
5. 师兄上阵
而此时苏府明德堂内,苏大老爷将茶盏重重地摔到苏大夫人跟前,高声怒吼:“你这无知妇人,谁让你这么做的?父亲尸骨未寒,你就搞得家宅不宁的,如今丢人丢得人尽皆知,你让我怎么做。”
苏大夫人忍不住抹眼泪,委屈地说道:“我就想给那丫头个教训,她仗着家中产业都在二房,不把我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谁能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失踪,又跑到门口来闹,我是着了这丫头的道了。”
苏大老爷紧皱眉头,他是这越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养个丫头片子在府里算不得什么,这妇人做事不计后果,如今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苏大老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丫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信不信老二回来能把天捅破了,你没事惹他们做什么。这祸是你闯下的,你自己想想怎么办。若是让苏府成了笑柄,这个家你也别管了。”
苏大夫人擦擦眼泪,难得硬气一回:“父亲都已经不在了,老二回来知道能怎么样?谁还能护着他们父女俩不成。父亲把家中产业都交给老二,可如今老爷你才是家主,哪有越过你的道理,老二若是不满意,正好让他把家里的产业交出来。”
苏大老爷听完这话,有些冷静下来。从小老二就比他聪明,就算老二不肯选官、荒唐行事,爹娘表面生气,却把家里值钱的产业都交给老二打理,他早就有些不满了。
于是苏大老爷绷着脸说道:“既是如此,想来老二也是被那女子蒙蔽,这苏云姝算不得我们苏家骨血。至于说这外面要怎么收场,你便看着办,左右这丫头也没法证明她是苏家的骨血。老二回来若是不满,正好从他手里收回家里的产业,既然是家中的东西,自然应该归家主管。”随即甩袖离开。
苏大夫人心中有了底,横竖这苏云姝都别想再进苏府的大门了。
苏家门前早已是人山人海,云姝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苏家的人出来。周围的看客则兴奋地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苏府的大门缓缓打开,端庄威严的大夫人和慈眉善目的三夫人走了出来。
大夫人终究觉得有点丢人,便叫来了三夫人陪同处置此事。
大夫人看着眼前的场景,单刀直入地说道:“苏云姝,两日前你因为自己并非苏府骨血,便自行离府,我苏府也并未阻拦,如今这般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此时倒还算稳得住,反正大房也不想苏云姝回来,苏云姝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成什么气候。
三夫人语气柔和:“云姝,你母亲当年想要瞒天过海欺瞒我苏府,却是被你祖父识破,只是他老人家为人心善,不忍心将你一个婴孩扔出去,这些年好吃好喝将你养着。只是如今你已长大,你祖父临死前实在不想我苏府继续被一个戏子戏耍,这才将你的身世公之于众,这些年我苏府也是仁至义尽了。你如今这般作为,着实让苏府上下寒心啊。”
一时间周围的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这苏二小姐果然不是苏府骨肉,看来是富贵日子过惯了,舍不得走了,想来打秋风。”
难听的话一茬接一茬,若是云姝还是前世那般胆小性子,此时恐怕早已掩面而逃了。
可如今,云姝并不为所动,只轻声说道:“两位伯母都说我不是苏府骨肉,可有什么证据?祖父临终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便是我,他老人家放心不下我,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可从未说过我不是他孙女。”
三夫人叹息着,似乎有些不忍心:“云姝,当初你年幼不晓事,自然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可我们却是知道,你父亲当年是被蒙蔽了。”
云姝歪着头,疑惑的说道:“可若我当真不是苏家骨血,祖父为何亲自教养我?”
不知道何时跟了过来的苏云妍鄙夷地说道:“祖父亲自教养你,那是因为知道你母亲心术不正,怕你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才起了恻隐之心。你以为祖父为何待你态度冷淡?因为你根本不是我苏家的人。”
苏云妍觉得苏云姝要被当街逐出苏氏了,自然不想错过好戏,她要来痛打落水狗。
三夫人皱了皱眉,云妍不该来的,可此时她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能斥责女儿。
云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周围也响起了低低的笑声。苏云妍和苏家两位夫人有些困惑,不知苏云姝这又是在演哪出。
“你笑什么?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苏云妍凶巴巴地问道。
云姝笑得意味深长,说道:“三妹妹果然不是祖父的亲孙女,这是一点都不了解祖父啊。”
“什么?苏家三小姐也不是苏家的骨肉吗?”围观路人惊讶道。
旁边知道一些内情的人解释道:“听说苏三爷其实是苏老太爷的侄子,当初见他年幼丧父,这才过继到自己名下的。”
苏云妍和三夫人的脸色一下有些发白,苏三爷不是苏老太爷亲儿子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大部分百姓和普通官宦人家都以为他们和大房二房是一样的。三房自然知道旁人时常误会,但他们并不想解释清楚。
苏云妍有些气急败坏,用手指指着苏云姝骂骂咧咧:“我有什么不了解祖父的?祖父最不喜欢你这个野种!”
云姝挑眉看着苏云妍:“祖父待我如珠如宝,何来不喜欢我一说。你们可知道近几年祖父收关门弟子的要求是什么?祖父近几年写过什么诗词?”
大夫人有些不耐烦了,直接说道:“父亲这辈子桃李满天下,关门弟子却是不多,自然是要求人品贵重。你说这些没什么用,你既然不是我们苏家的人,不论你闹出多大的阵仗来,我苏家都不能昧着良心承认你。只是毕竟养了你多年,也算缘分一场,我会让账房拨些银子给你,以后离了苏家你也踏踏实实生活。”
“这苏府也算仁善之家了,这种情形竟还给这二小姐银钱安置。”一时间周围的看客都对大夫人赞不绝口。
画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满地说道:“苏家张口闭口不承认我家小姐,不过是欺负我家小姐孤身一人。老太爷生前最疼小姐,收关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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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要求他们必须答应照顾小姐,这不是亲孙女是什么?”
大夫人听完,有些惊讶,更多的是生气,倘若这是真的,老爷子的心也太偏了,谁不知道他的关门弟子一个个的都不是一般人。
但此时早已没了退路,大夫人仿佛不在意一般,说道:“苏府上下从未听过这等说法,当真是荒缪。”
“确有其事!”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只见恪郡王自马车上走下来,自带威严气势,郡王妃姜氏也紧随其后走了下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行礼。众所周知,恪郡王是苏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这也是如今苏氏能在这越州蒸蒸日上的重要原因。
恪郡王沉声说道:“今日我走这一趟,是为我这小师妹讨个公道。好端端的闺阁小姐,竟被族中长辈强行赶了出来,若非前两日我携内子前来祭拜恩师,碰巧撞见小师妹被赶出来,如今她一个弱女子还不知是何等境遇。恩师虽然走了,但我们这些师兄弟却是答应了恩师要照顾好小师妹的。”
这时周围停着的马车纷纷有人走了出来,无一不是苏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不乏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以及文人墨客。
此时周围的人算是明白了,这苏二小姐不仅是苏家的骨肉,还是苏老太爷的心肝肉,不然哪能对她这么好。
姜氏忍不住说道:“枉你们是老爷子的儿媳、孙女,竟然不知道老爷子的心肝肉在哪儿。但凡好好看看老爷子写的诗词集,也不至于做出这些没脸面的事情。”
姜氏的娘家在京城,是地地道道的名门望族,自然是不怵苏家这两位夫人的。
路边有人困惑道:“郡王妃此话何解?”
旁边的师兄们代为解释道:“每年小师妹生辰,恩师都会写一首《幼孙词》赠与小师妹,已从《幼孙词·总角》写到了《幼孙词·豆蔻》,若非祖孙之情深厚,恩师又怎会做出这样哄孩童开心之事。”
此时,贴身照顾老太爷的川贝从府中跑了出来,带着哭腔高声说道:“老太爷临终前还惦记着二小姐,早已提前将今年二小姐生辰的祝词写好了,叮嘱我在二小姐及笄之时念给她听。”
此时,各位师兄竟主动背起了苏老太爷写的幼孙词,既是为了替云姝正名,又是在心中怀念自己的恩师。一字一句皆是祖父对自己孙女的慈爱之情,催人泪下。
一瞬间,云姝眼框中有几不可见的泪光闪烁。
上一世,祖父带她四处游历,她却总是畏畏缩缩,既不敢与祖父亲近,更是与这些师兄没什么交集。
这一世,她本是为了自保,却与祖父和师兄们越走越近,大家都宠着她、护着她。
云姝抑制住心中的感动,冷声说道:“如今苏府可还有话说?”
大夫人等人早已乱了阵脚,如今苏云姝有证据证明自己是苏府的骨血,更有老太爷的一众关门弟子撑腰,她们如今是骑虎难下了。
大夫人暗中给三夫人使了使眼色,三夫人心中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6. 揭露阴谋
三夫人厚着脸皮笑了笑,打着圆场说道:“竟是如此,想来是老爷子猝然离世,府中上下慌了神,下人传错了话,竟造成了这天大的误会。好在如今都解释清楚了,二丫头你受苦了。”
大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又不得不假装大气:“是呀二丫头,是大伯母不好,听信了奸人的话,你受委屈了。快赶紧跟大伯母回府休息,这几日你受苦了。”
云姝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心中并无太多胜利的快感,更多的是对虚情假意的厌烦。
她刚想拒绝,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必了,她不会再回苏府。”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虽然温和,但是极有气势,令人不敢置喙。
云姝惊喜地回过头,看着向她走来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一身青衫,气质温文尔雅,眉眼却透着坚毅。
“爹爹,你回来啦。”云姝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掉落了下来,她轻轻拽住苏二爷的衣袖。
苏二爷轻轻拍了拍云姝的发顶,温柔地说道:“别怕,一切都有爹爹在。”
苏二爷目光直视苏大夫人,虽然他如今只是一介商人,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极有见识,身上的气势也不容小觑。
苏二爷沉声说道:“大嫂,缓缓本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的母亲也是清白人家。你们若容不下我的妻女,便是容不下我。如今父亲已逝,母亲也遁入空门,既是如此,我们这三房不如就此分家。”
大夫人没有说话,她在思考苏二爷说的话。
三夫人却是有些着急,他们三房这些年全仰仗老太爷和大房照料,倘若真的分家,他们三房便什么都不是了。
三夫人讨好地笑了笑,劝着苏二爷:“二哥,这话可不兴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难免有磕磕碰碰的,可这吵吵闹闹过了还得互相扶持,得拧成一股绳才是,哪能说分家这种话。”
三夫人本想着云姝出了事,苏二爷必定会怒而离家,加上他无儿无女的一个人,这家中产业不就交出来了吗。
谁知道苏二爷直接选分家,要知道如果真的分家,绝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给大房的,苏二爷是苏大爷的亲弟弟,加上这些年一直在做生意,也能分到一些,她们三房可就惨了。
苏二爷听完三夫人的话,态度并没有松动,甚至没看三夫人一眼。
苏二爷直接对着大夫人说道:“大嫂,当年府中铺子月月亏损,父亲将生意都交由我打理。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的,将府中的生意越做越大,府里的吃穿用度也比当初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我便是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吧。我就这一个女儿,我常年在外辛苦奔波,只愿她能无忧无虑安稳生活。可如今呢?我不在的日子里,我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在外奔波还有什么意义?”
大夫人听完这话,心中满满的都是不屑,不过是干些下九流的商贾之事,难不成还想让她歌功颂德不成。
大夫人平日里最看重身份,根本不想跟这些满是铜臭味的经商之事沾边,便语气有些冷淡:“二弟,你这些年做买卖能有些样子,不也是苏氏给了你底气,你经营的那些铺子都是苏氏的家产,可不是你个人的私产。你若不愿意做这些事,铺子上请的掌柜也能接着做。你既然执意分家,那便分了就是,具体怎么分,我们进府商议便是。”
云姝见大夫人这样高高在上的说话,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摇头。
随后,苏家这三房的人便进了府,恪郡王夫妇见小师妹也不得空,就带着师兄弟们回了自己的别院聚聚。
其余的看客见状也就纷纷散了,只不过苏家二小姐是苏府骨肉以及苏家要分家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越州城。
苏府的明德堂内,苏大爷和苏三爷都闻讯赶了过来。
苏大爷有些心情复杂,虽说他确实有些眼热二房的富贵,可苏二爷毕竟是他亲弟弟,父亲才刚走,就把自己的弟弟给逼了出去,这像什么话。
苏三爷则是面带讨好的笑容,心中早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夫人骂了千万遍了,要是丢了苏府这个金饭碗,他们一家子哪还有体面可言啊。
苏大爷是一家之主,先开了口:“老二,分家是大事,我知道你和缓缓受委屈了,但还不到分家的地步啊。”
“就是,二哥。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要冲动。”苏三爷劝道。
苏二爷态度非常坚决:“今天这家非分不可,若不是画屏有点身手,今日我恐怕都见不到我女儿了,我怎么还能放心缓缓留在这府里。”
苏大爷有些生气,胡子轻颤了两下,说道:“你大嫂就是想给缓缓个教训,原本就是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将她送回来,哪里严重到见不到缓缓的地步。”
苏二爷气笑了,兄嫂的心眼加起来恐怕还没老三媳妇一个人多。
苏二爷懒得废话,直接吩咐成叔:“成叔,将那些人带上来。”
成叔立马派人压了三个人过来,三人都蓬头垢面,但仍能看出一个是家中的婆子,剩下的则是两个眼生的男子。
苏二爷神情冷漠,对着三人厉声说道:“这苏府都让你们干了些什么,你们老老实实在这儿说清楚。”
此时苏大夫人有些不自在,但更多地是在反复回想,这两个男子她有安排过吗?她怎么没了印象。
苏三爷和苏三夫人已经冒起了冷汗,苏大爷则是有些懵,显然没想到事情好像有些不简单。
那三人依次交代,那婆子是大夫人派去守着苏云姝的,后来吴婆子来了,便将她和另外两个婆子骗走了,只是走到半道上竟然有人想杀他们,好在成叔带人救了他们,而杀他们的人便是跪在一旁的年轻男子。
这个年轻男子也是吴婆子花钱在黑市找来的,就是为了杀了这三个婆子,斩草除根。剩下一个男子,则是吴婆子找来侵犯云姝和画屏的两个无赖之一。
三人交代完毕后,众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三夫人已经抖得像筛糠一般。
大夫人怒道:“好你个陈氏,竟敢做出这般黑心肠的事情,还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大夫人一想到被三夫人利用,便气个半死。
三老爷当即给了三夫人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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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妇!你竟然对自己的亲侄女做出这种事情,你怎么这么狠毒?”
三夫人被那巴掌重重地打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随即,苏三爷跪在苏二爷身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二哥,是弟弟不好。弟弟没管好这毒妇,还请二哥原谅弟弟这一次。”
苏大爷头痛极了,轻声对苏二爷说:“二弟,大哥竟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和缓缓受委屈了,此事大哥一定给你个交代。”
苏二爷有些嫌恶地看向苏三爷夫妇,说道:“此事用心险恶,险些危及性命,这事我就是去衙门告状也告得。”
苏三爷立马高声说道:“万万不可啊二哥!陈氏已经知错了。”
三夫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不停地磕头认错。
苏二爷扫了他们一眼,接着说:“只是家丑不可外扬,我也可以不告官。只是这家必须得分,这陈氏必须家法处置。”
苏大爷知道这事由不得他们了,老二没把那几个婆子和无赖一并带过来,就是留了一手,若是他们不答应老二的条件,恐怕老二的人立马就会去衙门击鼓鸣冤,有恪郡王在,这事他也轻易压不下来。
苏大爷叹了口气,说道:“那便依你,我们这三房就此分家,只是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弟弟,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回家找我这个兄长。家中的那些铺子宅院你都分一半走,老三这边我也会帮他们安置一二。”
“一半?老爷,哪有分家分这么多东西走的!这府中那么多张嘴吃饭,还活不活啊。”大夫人没忍住跳了出来。
苏大爷气得不行,这妇人还没看出来眼下是什么形势,诚意若是不够,老二把这事捅到衙门,谁都落不着好。
苏大爷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按我说的办!你懂什么?反正这些家产大多都是老二这些年添置的,给他些又如何。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这些时日你就在院子里静思己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院子门。”
接着对苏三爷说道:“老三,此事因你们三房而起,你也别怪哥哥心狠。城东有个宅子和几间铺子都给你们,银钱我也会让账房给你们拿一些,大富大贵虽然没有,但好歹能衣食无忧。这陈氏心狠手辣,要休妻还是继续过日子便是你们自己的事,只是以后苏氏一族都不会承认陈氏,她休想再登我苏氏的门。至于她手下的这些人,我都会一并处置,发卖的发卖,打杀的打杀。”
三夫人已瘫软在地,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苏三爷也只能磕头接受这一切,以后他还得仰仗大房,只能徐徐图之了。
云姝和苏二爷则是松了一口气,好在事情总算如预想一般顺利解决了。
云姝有前世的记忆,自然是知道大房欺人太甚,三房包藏祸心。她与父亲若是不趁机抓住把柄分家,以后恐怕永无宁日。
最后,这具体分家的时间定在了苏老太爷后事办完以后,这期间苏府众人还住在一起,方便为老太爷最后尽孝。
老太爷的后事安排妥当后,父女二人便一同搬进了苏二爷名下的一处大宅。
7. 宫中来信
云姝和父亲花费了五日的功夫才将新的宅子布置妥当,这新的宅子虽比不上苏府气派华丽,但胜在小巧别致。
这府中的下人都是苏二爷的心腹,云姝住着也更安心些。
这日账房将二房分得家产的账簿全送了过来,云姝帮着父亲一一清点,要知道即便是一半的家产也不是个小数目。
“爹爹,大伯父分给我们的铺子大都在北地,江南这边赚钱的铺子都留给了自己,大伯父也太精明了。”云姝忍不住抱怨。
“你大伯父分这一半家产给我们已是心痛不已,自然要将好的铺子留在自己手上。北地偏远,这些铺子本就不好经营,便把这烫手山芋分给我们。若非他们落了把柄在我们手上,这一半都不会有。”苏二爷笑着说道,“不过你大伯父不知道,北地才是爹爹的根基。”
云姝点了点头,父亲生意上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二,既然父亲总往北地去,北地自然有它的价值所在。
随后,苏二爷拿出了一个黄梨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个精雕细琢的四方白玉牌,这玉牌上的花纹繁复。
苏二爷将这玉牌交到了云姝手上:“如今这家中就只有我们父女二人,爹爹做买卖时常要外出,这是锦记的信物,你若遇见什么难事,就拿着这信物去锦记求助。”
云姝点了点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这块玉牌。前世父亲还没来得及给她信物,她就被送去宫中。
在宫中时,她和婉妃都举步维艰,衣食处处被克扣,这时候有名宫女曾偷偷给她带来食物,告诉云姝她是京城锦记的人,是父亲的人,那时候她才知道闻名大靖朝的锦记竟然是父亲的手笔,只是锦记在京中根基浅薄,还没等那宫女想到法子送她出宫,那宫女便莫名失踪了。
锦记在江南和北地都极有名气,生意涉及酒楼茶肆、衣物首饰、医馆药房等,锦记的东西代表着品质保障。
只是锦记的老板极为神秘,世人皆不知晓他的身份,只知道这锦记的老板说是江南首富也不为过。
云姝轻声说道:“锦记竟是爹爹的产业,爹爹好厉害。”
“此事苏府的人都不知晓,缓缓得帮爹爹保密才是。日后,这锦记还有大用处。”
云姝没有追问,她知道现在父亲不会跟她细说,她也不想让父亲为难,她只是温声说道:“爹爹,祖父临终前留了话,让我转告你。”
苏二爷抬起头,神情有些复杂,颤声问道:“你祖父说了什么。”
回想那日的情景,云姝有些伤感地说道:“祖父说,他从未怪过你,你能守其道而独行,这样很好。”
苏二爷的眼眶里漫过水光,他强行镇定下来:“是我不孝,对不起你祖父祖母。”
云姝轻轻拉过苏二爷的手,温声安慰:“爹爹,祖父祖母都不怪你的,你不要难过。”
苏二爷轻轻拍了拍云姝的手背,叹息道:“爹爹知道的。”当夜,苏二爷书房的灯亮了一整晚。
第二日清晨,云姝还未起床,便听见外面有些嘈杂。
银烛小跑着进了内室,急声说道:“小姐,大老爷和大夫人来了,瞧着像是有急事。”
云姝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莫名有些心慌,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她急忙起身梳洗,早膳都来不及用,便急匆匆地往正堂走去。
她刚一走到正堂门口,便听见苏大老爷叹息着说道:“若云婉最终没熬过去,那便让缓缓留在宫中照顾七皇子吧。”
那一刻,仿佛有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浇到脚,让她在这春日里也忍不住冷得发颤。
"哐!"是茶盏掷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随后传来苏二爷的怒吼:"苏俭,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折了云婉一个还不够,还要将我的缓缓往火坑里推。"
苏大夫人不满,呵斥道:“老二!你怎么可以这样和你大哥说话……”
还没等大夫人说完,大老爷便已经伸手阻止她了,如今他们夫妻二人有求于老二,态度自然不能太嚣张。
苏大老爷低声道:“老二,大哥也是没办法,苏氏如今就指望着云婉和七皇子,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苏氏一族就再难出头了。”
苏二爷摇摇头,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说道:“当年父亲就不同意送云婉入宫,是你执意如此。如今云婉身子出了问题,自然是要想法子治,只是若是治不了,也不能把我的缓缓送进宫去。苏氏一族的荣耀不该靠牺牲族中女子获得。”
说罢,他回头正好看见僵立在门口面色苍白的云姝。
苏二爷有些心疼,这孩子定是被吓到了,他走到门口,温柔地劝慰:“缓缓,你先回房去,这里交给爹爹,不会有事的,别害怕。”
苏云姝听完这话,面上逐渐有了血色,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爹爹,我不走,我想在这儿听着。”
云姝想,重活一世已是上天恩赐,她想照顾好身边的人,让他们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可若是命运来临时她选择了退缩,那又如何能改写自己和众人的命运。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苏二爷有些欣慰,他对着女儿微微一笑,说道:“缓缓不想走,那便留下来。”
进了屋后,苏二爷先是让苏大爷重新说了一遍现下的情形,因着此事本就是有求于云姝,苏大爷也没什么怨言。
原来就在昨日,苏大爷夫妇收到了婉妃娘娘的密信。
婉妃娘娘名叫苏云婉,是苏大爷和苏大夫人的长女,也就是苏府大小姐。
当年,苏大爷为了让苏家更进一步,便安排了苏云婉入宫,苏云婉也争气,不久后就怀了身孕,半年前诞下七皇子,圣上龙颜大悦,极为宠爱婉妃和七皇子,就连苏氏一族都水涨船高。
直到婉妃昨日来信,苏大爷夫妇才知道,原来婉妃娘娘如今并不如世人看到的那般风光无限。
圣上年岁已大,后宫妃嫔本就极难有孕。婉妃当初有了身孕后,好几次都差点流产,得亏用了云姝炼制的保胎药,才能平安诞下七皇子。
只是因着强行保胎,诞下七皇子后婉妃的身子便垮了,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此事甚为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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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求自保,她不敢声张,只能强打精神硬撑着,如今越发力不从心,急需貌美的苏家女入宫固宠,帮衬一二。
大概云姝是苏家最貌美的女子,婉妃在信中点名了要让她进宫去,于是才有了苏大老爷夫妇今日的登门拜访。
听完前因后果,云姝稍微放心了一点,至少如今的情况要比前世乐观一些。
前世婉妃的孩子没有保住,大出血生了个死胎,圣上认为婉妃不详,因此婉妃在后宫便失了势。
苏府得知消息后着急不已,便以照顾长姐的名义将苏云姝送进宫去,祈求以苏云姝的美貌能博得圣宠。
“婉妃娘娘既然病了,当务之急应当是给她治病。”云姝轻蹙眉头,言语间有些不满。
“你大姐姐这病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她自己也暗中派人寻了各种大夫,都不见好转,若非实在没办法,我们又怎会想这样的法子。”苏大爷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缓缓师承文神医,可以给云婉治治看,若是云婉身子骨能好起来,便是最好的。若是云婉身子刚不行,咱们这头立马就送女子进宫,也着实难看了些,哪还有世家的风骨。”苏二爷斟酌着说道。
文神医是大靖朝出了名的医术卓绝之人,年轻之时曾为先帝医治过顽疾,但他痴心医术,不慕名利,不愿进太医院,只向先帝求了个恩赏,愿能自由自在过此生,只救想救之人,任何人不能以权势压他,便是当今圣上也不敢逼着他治病,索性就当没有这个人。
这些年文神医四处游历、行踪不定,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苏老太爷与文神医是多年挚友,当年苏云姝跟随苏老太爷游历时曾拜文神医为师,潜心学了多年医术。
她本就天资聪颖,加上有文神医那般良师,她如今的在医术上的造诣远非一般医者所能及,所以她去医治婉妃还是有一线生机在的。
苏大老爷有些被说动,他毕竟是大儒的儿子,就算资质愚钝些,那也不是全然不要脸面的,何况苏云婉是他亲生女儿,他自然希望女儿能好起来。
“当真能治吗?缓缓,若是你能治好你大姐姐,大伯母就是给你当牛做马都行。”苏大夫人红着眼说道。
云姝心情有些复杂,便是如大伯母这般,平日里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人,如今为了自己的女儿也愿意低低头。她有些羡慕大姐姐了,她从未感受过母亲的爱。
“如今还说不准,得现场看看才行,但是听这个说法,应当还是有转机的。”
她想起了前世住在和婉殿的场景,那时候的婉妃已是奄奄一息。
为此,这一世她早早做了准备,炼制了保胎药给婉妃,按理说不至于会这样。
苏大爷夫妇也听进去了一些,只是苏大爷还是不死心:“可若是真的救不回来,七皇子还年幼,需要自己人照看,不如缓缓留在宫里?”
苏二爷眉头紧皱,劝说苏云姝:“缓缓你先回房,爹爹有事情与你大伯父商量。”
这次云姝乖乖回了自己的院子,反正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清楚了。
8. 有些渊源
苏大爷看情况不对劲,把苏大夫人也赶了出来。
云姝和大夫人走后,苏二爷抬头看向苏大爷,他的目光宛如一把利剑,让苏大爷无处遁形。
“若是需要人照顾,想来族中定会有人家愿意,为何一定是缓缓?”
苏大爷有些意外,支支吾吾的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苏二爷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说道:“若是因为缓缓的容貌,我劝你们还是歇了这心思,否则带来的或许不是福分,而是祸事呢。”
苏大爷猛然抬起头,极为震惊,说道:“你都知道…她母亲难道是顾家后人?”
苏二爷神色冰冷:“大哥,慎言,当心祸从口出。缓缓的母亲只是个农女罢了。”
不知苏大爷是信了还是怕了,他点头如捣蒜:“是,就是个农女。”
苏二爷接着说道:“缓缓的终身大事我已有安排。如今苏氏一族缺的并非圣宠,毕竟天家的宠爱能持续几日谁又说得清楚。苏氏虽是百年世家,在江南之地颇有声望,但终究没有太大实权。如今我们不求七皇子与二皇子、三皇子争锋,只求个安安稳稳。所以苏氏如今需要的是权臣相助。”
“这谈何容易!”苏大爷感叹道,苏氏的根基在越州,越州距离京城甚远,京中那些权臣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帮他们。
苏二爷神色莫测地说道:“我敢这么说,自是有道理的。”
当日,苏二爷和苏大爷又密谈了许久,苏大爷离开时心情好了许多,不似刚来那般愁容满面。
苏二爷结束谈话后,径直来到云姝的院子里。
“爹爹,大伯父最后怎么说?”云姝攥着苏二爷的衣袖,急切地问道。
苏二爷笑着说:“你大伯父答应了不让你进宫,眼下只需要你进京替婉妃治病即可。”
云姝将信将疑:“当真?大伯父哪有这么好说话的。若是婉妃的身子骨确实好不了了,大伯父该不会还是想让我进宫吧。”
就连画屏都忍不住在一旁嘀咕:“大爷还能良心发现了不成。”
苏二爷狡黠一笑,说道:“你们还是懂你大伯父的。他可不会轻易放弃让你进宫,只是他觉得你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苏氏也可以有更多的筹码。“
“什么选择?”云姝追问。
“他想让你嫁进楚国公府。楚国公府大权在握,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楚国公府都能护住苏氏和七皇子,你大伯父自然愿意。”
苏云姝听完,惊讶地睁大双眼:“爹爹,这楚国公府权势滔天,女儿哪有本事能嫁进去啊。”
苏二爷看着女儿瞪得圆溜溜的双眼,笑眯眯地说道:“我说你当年跟随你祖父外出游历,曾与楚国公世子有些渊源,若让你去京城经营一番,你便有法子嫁给世子,这比当宠妃划算多了。你大伯父这般会算计,岂会放过这等好事。”
苏云姝险些没坐住,嗔怪道:“爹爹,我与楚国公世子并不相识,何来渊源。”
说完,云姝有些失神,她想起前世宫宴之上,只有楚国公世子萧彦回替她说了话,只可惜她令他失望了吧。他们二人渊源是有的,只是并非今生,而在前世。
苏二爷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没留意女儿的异常,不在意地说道:“不要紧,我忽悠你大伯父的。你去了京城做做样子,应付应付你大姐姐,争取撑个一年半载,爹爹会想法子将你接回来的。”
云姝有些丧气,合着全靠忽悠啊。她叹了口气:“大伯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吗?”
“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可我告诉他了,如今这楚国公世子就在越州城,本就打算接你进京住一段时日,届时你只要和萧世子一同去京城,再住到楚国公府,想来能暂时稳住你大伯父,之后就要靠你想法子了。”
锦记遍布越州城,苏二爷想发现萧彦回的行踪,倒也不算难事。
云姝有些担心:“可我们要如何才能让世子答应呢?”
苏二爷老神在在的说:“放心吧,这些事情爹爹会给你办妥当的。这国公爷欠爹一个人情,世子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去了京城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随后苏二爷有些无奈地说道:“缓缓,你别怪爹给你出了这么个主意。这事若是你大伯父自己的意思,我大可以硬抗到底。可这事是婉妃提出来的,婉妃如今因着七皇子的缘故很是受宠。我们若是断然拒绝,婉妃搞不好会直接去向圣上进言,到时候圣旨一下,我们就被动了。倒不如先稳住他们,徐徐图之。”
云姝点点头,轻声说道:“爹爹,我都懂的,去了京城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苏二爷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心中有些愧疚,他给女儿的庇护还是太少。
苏二爷叮嘱:“锦记在京城根基浅薄,只有两家铺子。城中有一成衣店,京郊有一药房。你若需要办什么事,可吩咐他们去办。”
云姝一一记下,说道:“女儿既然要走这京城一趟,便想为锦记也出些力。若是京中有合适的买卖,女儿也想在京城开几家自己的铺子。”
云姝不知道父亲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若能让锦记在京城扎根,这对苏二爷大有裨益。
苏二爷有些意外,但他向来开明,并不认为经商便低人一等,他说道:“你要做什么,爹爹都会支持。只有一点,凡事以自己的安危为先,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云姝轻轻点头,她心中并没有看轻过商贾,相反,她跟着苏老太爷走过很多地方,她知道银钱能做的事情很多。
五日后,云姝按照苏二爷与萧彦回的约定,带着人在城门口与萧彦回汇合,马车哒哒哒地往前驶去,一行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父女二人虽然都极为不舍,但婉妃的病情不等人,北地的买卖也不等人。
萧彦回受苏二爷所托,要将云姝送到京城,这一路倒也没耽误,快马加鞭地往前赶。
或许是觉得男女有别,又或许是萧彦回嫌麻烦,他这些时日都没跟云姝打过照面。
云姝也不在意这些小事,她见萧彦回无意与她打交道,便也刻意避免二人见面,因此双方都很默契的没什么牵扯。
这晚,一行人下榻在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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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城中最好的天福客栈。
当夜是月圆之夜,云姝久久难以入眠,索性倚在床边思忖着去了京城当如何立足。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吟声,仿佛饱受痛苦折磨,云姝细细听了一番,发现声音是从萧彦回的房中传来的。
如今云姝精通医术,却不敢贸然上前相助。
高门贵族中,若知道的事情太多,搞不好会害了自己的性命,她如今惜命得很。
云姝熄灯躺下,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赶紧睡着免得忍不住多管闲事。
只是她久久睡不着,脑海中全是前世中秋宫宴上萧彦回替她解围的场景。
“呼!”云姝翻身坐了起来,终究是过不了心中那关,她喃喃自语道:“我若能帮上萧彦回,或许日后对我也有好处呢。”
她说服自己起身披上外衣,拿起自己的小药箱,便往隔壁房间走去。
萧彦回的房间外守着圆脸讨喜的司文,他看见深夜突然出现的云姝,面上难得有几分警惕之色,他问道:“苏二小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云姝用手指轻轻指了指屋内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我懂些医术,不知是否需要我帮忙?”
司文有些犹豫,世子如今正是脆弱的时候,若是这苏家小姐心怀不轨,恐怕反倒不好。可世子如今这般痛苦,万一这苏家小姐当真有法子呢?
“苏二小姐稍等,我先进去向世子禀报。”司文谨慎地说道。
云姝在门前静静等待。
很快司文便走了出来,打开房门,恭敬地说道:“苏二小姐,里面请。”
云姝独自走了进去,看见萧彦回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床头,双手却紧紧攥住被子,努力压抑着身体带来的痛苦。
脸上面色有些潮红,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随意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两侧。失去了平日里的清冷感,如今的模样更像是个摄人心魄的妖精。
云姝没敢多看,别过眼去,说道:“世子,我乃越州苏云姝,曾学医数年,见世子身体不适,想看看能否帮上忙。”
萧彦回定定地看着云姝,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静静地审视着云姝。
云姝挺直背脊,落落大方地站在原地,任由萧彦回审视。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谦谦公子的模样,温和地说道:“有劳苏二小姐。”
云姝垂着眼上前,全神贯注地为萧世子诊脉,然后看了一眼萧世子的脸颊,问道:“世子是否每逢月圆之夜就会浑身灼热疼痛,如烈火炙烤骨肉,且每次较上次会更严重一些。”
萧彦回眸光微暗,不动声色地说道:“确实如此,苏二小姐好医术。”
云姝面色有些凝重,说道:“想来世子的病情已持续许久了,若不医治,之后会越发痛苦,最后会伤及性命。”
“苏二小姐可知,我患的是何病?”萧世子眸光微闪。
那一瞬间云姝沉默了,她的额角冒出层层冷汗。可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便没有回头路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产生。
9. 城门风波
云姝抬起头,迎着萧彦回的目光说道:“世子无病,而是中了毒。融炙之毒,疼痛刺骨,内力可抑制一时,但终究无法根治。此毒极为难解,但…我可以为世子解毒。”
融炙之毒始于前朝,因极难调配,毒性又很是阴毒,所以本朝建国之初便禁了此毒,此毒已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可想而知,萧彦回中毒背后恐怕牵扯极广。
而且,萧彦回能活到今日,全靠强大的内力压制毒性。可世人皆知,萧彦回自小体弱,并不擅武艺。萧彦回和国公府为何隐瞒此事?此事想来也很蹊跷。
云姝在心中叹气,也不知这一步走的是对是错。
萧彦回幽暗的眸底已如波涛般汹涌,他的声音比寒冰还冷:“条件是什么?”
云姝被萧彦回那冰冷的气息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她仍旧直视着他说道:“条件有二,一是助我在京城立足,护我周全,二是在我需要时,配合我在婉妃面前做戏。”
“做戏?”萧彦回挑着眉问道。
“苏氏想让我入宫,我不愿意,便承诺可以设法嫁进楚国公府。我自是不敢奢望嫁进国公府,只是需要做做戏,装作与世子两情相悦的样子,稳住婉妃和苏氏,争取些时间让他们绝了我进宫的心思。”
萧彦回若愿意帮她,她在京城便能容易许多。何况,今日看来萧彦回是个多疑的,她若不提要求,萧彦回反倒怀疑她的用心。
萧彦回直言道:“你当知道,我不会娶你,若与你做戏太过,你名声便毁了。”
云姝咬牙说道:“只要不进宫,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
经过前世,云姝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她在后宫中只能做个任人宰割的蝼蚁,家人、尊严和性命都难以保全,跟这些相比,名声坏点算得了什么。
萧彦回思忖片刻说道:“我答应你。怎么治?”
云姝开心地笑了,美艳的脸庞在笑容映衬下越发柔媚,她语调轻快地说道:“世子中这毒少说也有十多年了,解毒自然没法一次就药到病除,每半月我会为世子施针排毒一次,同时会为世子炼制解药辅助解毒,世子毒发之时我可以为世子止疼。若是顺利,一年内应当可以解毒。”
“那便有劳了。”萧彦回疲惫地阖上了眼。
云姝替萧彦回施了第一次针,待他终于能安稳入睡,她才回到了自己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萧彦回又毒发过一次,好在云姝及时施针,萧彦回倒也没受什么罪,这几日也就虚弱了些。
云姝和萧彦回的关系也有了转变,二人见面会打声招呼甚至寒暄几句。
这日正午时分,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众人总算是平安抵达了京城。
“哇!小姐!京城的城门好有气势!”画屏此时正偷偷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双眼盛满了好奇。
云姝循着画屏的目光向外看去,入目的是高大巍峨的城门,城门上方悬挂的匾额写着“京城”二字,字体豪迈大气,与她在越州所见的江南婉约温柔截然不同。
纵使她跟随祖父去过很多地方,也不得不惊叹于京城的庄严肃穆。
只是那城门之下排着几列长队,有行人的队伍,也有马车的队伍,凡入京城之人都要经过一番盘查。
一路上为避免招摇,一行人的马车从外表看来极为普通。此时马车默默排在了队尾,并无人留意。
云姝在马车内用团扇扇着风,车内很是闷热。她有些担心正午天道热,萧彦回身子受不住,她以后在京城的日子可都得仰仗这位爷了。
于是云姝下车来到萧彦回车前,关心道:“世子,正午太阳毒,你身子可还受得住?可需要我为你施针。”
“你上车。”马车里传来萧彦回的低沉的嗓音。
云姝上车发现萧彦回的车厢内放着一盆冰,车内很是凉爽,萧彦回气色也不错,看来是她多虑了。
“你看我身子如何?”萧彦回身着白衣,姿态随意地靠坐在车厢里,手上还拿着本书,他抬起头来戏谑地说着。
萧彦回的马车宽敞舒适,可云姝突然觉得有些拥挤,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一颦一笑他都一览无余,她有些无所适从。
云姝压住心中的慌乱,认真地说道:“世子今日气色极好,想来是无恙了。”
萧彦回慵懒地向后靠去,唇角勾勒出一丝浅笑,说道:“这会儿正是天热的时候,苏二小姐若不介意,可在此歇会儿。”说完便低下头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云姝见一旁放着几本游记,便也拿出来随意看看消磨时间。
不得不说,这样热的天,萧彦回的马车内凉爽舒适许多,毕竟赶路途中这冰也算稀罕玩意儿。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不排队。”画屏气愤的声音响起。
云姝听到声音立马抬起头来,萧彦回已出声问车外的司敬:“外面怎么了?”
司敬说道:“眼看着要排到咱们了,有辆刚来的马车想越过我们先进城,画屏姑娘见了不服气,便出声喝止。”
“谁家马车?”萧彦回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太医院院使姚锦山家的马车,车上应当是姚锦山的女儿姚苓。”司敬言简意赅地答道。
云姝皱了皱眉,初到京城不宜招惹是非,如今还是与萧彦回一起,就怕闹出事来牵扯这位世子,之后她在京城就更难了。
云姝轻声说道:“画屏说话直率,我去看看吧。”
萧彦回点点头,说道:“让司文一块儿去看看。”
此时画屏和那姚家的婢女已争执起来。
那婢女见一行人的马车外饰普通,画屏等人穿着也很是低调,便神情倨傲地说:“我家小姐身娇肉贵,便是先行又怎么样?你是哪个乡下来的蠢丫头,说话前也不看看我家是谁,你惹得起吗。”
画屏气得够呛,说道:“我管你家是谁呢,这大热天的,大家都在这儿忍着暑热排队,就你们家等不了,非要堵在我家马车跟前。”
云姝戴上面纱款款走下马车,带着司文上前,先是安抚画屏:“画屏,这天热,先去喝点水,别热着自己了。”
随后便是对那丫鬟说道:“既然你家小姐身子弱,那你们先走便是。”
此时周围看热闹的人透过面纱,见云姝肤白似雪,美目流盼,身姿婀娜,行走间纤腰欲折,步步生莲,皆惊叹道京城何时有了这般美人。
那丫鬟见云姝容色绝佳,心中有些没底,回到自家马车禀报此事。
而马车上的姚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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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也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声,却很是不屑,她自小长在京中,这京城哪个美人她没见过,不过是个外来的乡巴佬,也配在她跟前装腔作势。
姚小姐带着婢女走下马车,看见云姝的容貌时愣了一下,她上下扫视了云姝一番,然后嗤笑道:“哪里来的穷酸乡巴佬,本小姐先走不是因为身子弱,而是因为这京城尊卑有别。”
姚小姐个子高挑,却长了一张小家碧玉的脸,发髻上缀满了各色赤金首饰,走起路来丁零当啷。
云姝眉头一皱,这姚小姐未免欺人太甚,她给了台阶也不下,非要盛气凌人。
云姝神色也冷淡了许多,说道:“不知这位小姐觉得何为尊?何为卑?不过进城排个队,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吗?大靖朝的律法上可从未有过这条。”
姚小姐一脸嫌恶地说道:“律法?贱民谈何律法?我看你一副狐媚子样,想来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就是高门大户的妾室,搞不好还只是个外室,就你也敢跟我顶嘴,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你也是个官家小姐,说话竟然这般粗鄙刻薄。司文,我让你陪着小姐过来,你就让她受这些阿猫阿狗的气。”不知何时,萧彦回已听见几人的争执,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此时萧彦回身穿广袖白袍,眉目清冷,皎皎如云中月。
“是萧家玉郎!果然风姿非凡!”周围的人忍不住骚动起来。
司文躬身说道:“世子,是司文不好,让小姐受委屈了。”
此时萧彦回用极低地声音对云姝说道:“装哭。”
云姝迟疑了一下,随即用腰间的手帕轻按眼角,红着一双水眸,呜咽着说道:“世子,是云姝无能,惹出这般事来。只是我越州苏氏虽算不得权贵,倒也还有几分脸面。可姚小姐抢我们位置在先,辱我清白在后,字字句句都是尊卑,云姝初到京城,竟不知道这京城是姚小姐说了算的。”
萧彦回一脸心疼,温和地说道:“你莫哭,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此欺辱。何况京城乃天子脚下,又怎会纵容这等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呢?”
此时姚家大小姐姚苓已是头脑一片空白,竟然是楚国公世子的车队,这是踢到铁板了。
姚苓收起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缩着肩膀,可怜巴巴地说道:“世子,这一切都是误会,苓儿怎会欺负这位小姐。是我家婢女见我身子弱,受不住这暑热,这才心急想请求这位小姐通融一二,还请世子海涵。”
此时姚苓苍白着脸,姿态娇弱,仿佛风一吹便要倒。
萧彦回看也没看这位姚小姐,直接不耐地说道:“姚小姐既然身子有问题,那就让你爹多给你开些药吃,省得一出门便发病。”
“没有,没有,我身体没有问题。”姚小姐慌乱的摇晃着手,唯恐被扣上身子有问题的帽子,毕竟这年头若是身子有毛病,议亲都会受到影响。
“既然身体没毛病,那便去后面排着吧。大家都排得队,怎么就你排不了。”萧彦回冷漠地说道。
姚苓见萧彦回态度冷漠,周围已传来看客的讥笑之声,她心中无比记恨云姝,却又只能带着人坐上马车,灰溜溜地去队尾排队。
之后云姝一行人顺利地进了京城,萧彦回依旧让云姝上了他的马车。
10. 楚国公府
云姝在马车上感激道:“多谢世子仗义执言。只是我担心经过此事,会有流言传出,恐怕会影响世子的名声。”
萧世子一扫方才的冷漠,他轻笑一声,饶有兴味地说道:“想来会传出楚国公世子英雄救美,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等流言。”
云姝听完这话,脑仁有些疼,苦着张脸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刚来京城就惹出事端。”
萧世子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流言罢了,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过些时日便没人记得了。何况,我本就是故意的,若非我纵容,她姚家的马车哪有机会能走到我跟前。”
云姝睁大双眼,惊讶道:“世子这是为何?”
萧世子抬眸看向云姝,眼带笑意地说道:“不是你说的要助你做戏吗?”
云姝听完,恍然大悟,这些时日天天赶路,她都快要忘记做戏之事了,没想到萧世子不仅记得还这么主动,世子当真是个大好人呐。
这件事动静不小,婉妃定然会知晓,只要婉妃先入为主觉得萧世子对她有意,那后续就会容易许多。
想到这,云姝的唇角也漾起了笑意,难得俏皮地拱手说道:“世子大义。”
萧世子则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路上氛围很是融洽,不多时便到了楚国公府。
楚国公府坐落在京城胜业坊,这胜业坊是皇宫外最好的地方,附近都是王孙贵族的宅邸,可见楚国公府萧家在大靖朝的地位非同一般。
只是萧家的昌盛都是用一代代萧氏儿郎的鲜血换来的。
大靖朝建朝之初,楚国公与端国公凭借着赫赫战功被太祖皇帝钦封为世袭罔替的国公。
后来,端国公后人率军驻守北地震慑北夷,楚国公后人率军驻守肃州抵御圭国。
如今太祖皇帝故去已久,当今圣上日渐老迈。端国公府在十多年前通敌叛国,被判满门抄斩,早已化作云烟。
与之相反的是,多少年来几代楚国公均亲自带领族中子弟及亲军抵御外敌,誓死不让圭国踏进大靖朝一步,不少族中子弟因此命丧疆场。
故而楚国公府这些年军功卓著,荣宠无限,成了大靖朝当之无愧的第一高门,连各大世家都要避其锋芒。
萧家男儿皆会习武从军,唯有萧世子是个异类,他自小体弱多病,无法习武,但却称得上文采斐然,有君子之风。
云姝一到楚国公府,便有管事和丫鬟带她梳洗安置,她住的院子是秋水阁,秋水阁临水而建,精致小巧,环境雅致,且距离三房小姐萧知之不远,听闻是萧老夫人觉得两个姑娘年纪相仿,住近点些方便来往。
云姝梳洗后,换上了一件鹅黄色衣裙,头发梳成了坠马髻,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娇俏,走起路来腰肢细软,步步生莲,整个人娇美动人。
府中的小丫鬟带着云姝去萧老夫人的颐寿堂,小丫鬟有一瞬的失神,她在府中见过许多身份高贵的夫人和小姐,可不得不说苏二小姐比她以往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得耀眼。
一踏进颐寿堂正房,云姝便看见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坐在正前方的炕上,不说话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想必这就是萧老夫人。
老夫人的下首端坐着一圆脸妇人和一年轻姑娘,妇人显得有些拘谨,而年轻姑娘则是有些好奇,眨着眼偷偷瞄她。
云姝觉得有趣,冲那姑娘笑了一下,没想到那姑娘就像受惊的兔子,猛得移开了目光,脸颊微红,连脊背也似欲盖弥彰般挺了挺,俨然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
云姝恭敬地行礼,行礼姿势很是标准优雅:“越州苏氏云姝,见过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看向行礼的云姝,眼中满是赞赏。待云姝抬起头来,萧老夫人有一霎那的愣怔。
“母亲?”萧三夫人轻唤老夫人。
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大方地笑着说道:“你瞧我,年纪大了反应慢。好久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小姑娘了,竟看呆了去。云姝丫头,不必多礼,你祖母给我来过信了,托我好好照顾你,你只当这是自己家中便是。”
云姝歪了歪头,笑着说道:“多谢老夫人,您竟识得我祖母吗?”萧老夫人随和,云姝也放松起来。
萧老夫人怎么看云姝怎么喜欢,笑眯眯地说道:“你祖母是我远房表妹,我嫁到京城前在卢氏住过一阵子,那时候天天和你祖母一起玩。你以后叫我姨祖母便是。”
云姝祖母苏老夫人出生范阳卢氏,萧老夫人出生太原王氏,世家之间常常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关系复杂着呢。
云姝甜甜地笑了,脆生生地叫道:“姨祖母!”
苏老夫人多年前便去庙里修行了,云姝都不知道还有这段渊源,看来是父亲去求了祖母出面,她总得有个正经理由住在楚国公府才是。
之后萧老夫人又向云姝介绍了坐着的三夫人和国公府唯一的小姐萧知之:“如今我们府上是我这三儿媳执掌中馈,她是个能干人,你若有什么需要便尽管找她。”
“见过三夫人!”云姝低下身子,向三夫人行礼。
三夫人立马起身扶起云姝,面带笑容,温柔地说道:“苏二小姐,不必多礼,以后将府上当成自己家便是。”
三夫人又将一旁的萧知之拉了过来,说道:“这是我女儿知之,与你年岁相仿,你们姐妹二人日后也能做个伴。”
萧知之红着脸,害羞地说道:“姝表姐好,日后我们可以常在一处玩。”
云姝轻轻拉住萧知之的手,开心地说道:“好呀,知之表妹。我初来乍到,许多规矩都不懂,有劳知之表妹多提点我了。”
萧知之红着脸点头,这府中就她一个小姑娘,她性子腼腆,不爱去外面交际,所以在这府中多是是她一个人玩耍,如今有了云姝这个姐妹,她也很开心。
几人聊了几句家常,萧老夫人便放云姝回秋水阁休整了,毕竟这一路舟车劳顿的,难免会疲惫。
回到秋水阁中,云姝有些困惑地说道:“没想到这国公府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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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执掌中馈。”
云姝早些时候打听到,萧家三老爷乃妾室所出,上面两位兄长和一位姐姐都是萧老夫人所出,高门之中,一般不会让庶子的夫人掌家。
素娘一边给云姝倒茶水,一边说道:“照理说,这府中中馈当交给国公夫人来管。只是老夫人心慈,不愿国公夫妇常年分离,便特地允许国公夫人带着二公子去肃州与国公爷团聚。”
银烛眨着眼,问道:“那世子怎么不一块儿去肃州?”
素娘压低声音说道:“世子并非如今这位国公夫人所出。现如今的国公夫人金氏是宫中怡贵妃的亲妹妹,而世子的生母是前任国公夫人,出生清河崔氏。只是传闻这崔氏与自家表哥有染,后来在私会途中掉落山崖而死。”
“嚯!”画屏因为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缺心眼地说道:“那国公爷还不废掉世子,真是大度啊。”
云姝扶额,无奈于画屏的心直口快:“画屏,这话可不许出去乱说。这后宅之事,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楚。”
素娘点点头,继续说道:“真假恐怕除了当事人,谁都不知道。这国公夫人去了肃州,本是这萧二夫人执掌中馈,可这萧二老爷几年前去肃州途中被流匪所杀,二夫人与二老爷本就伉俪情深,二老爷走后,二夫人也没了心力,主动交出了这掌家之权。三老爷多年前在战场上伤了腿脚,之后便长留京中照料家人。三房一家虽是庶出,但三老爷夫妇为人老实可靠,又因着萧氏一族男子多折在沙场,因此萧氏无论嫡庶,兄弟之间的感情都是极好的,也就不拘泥于此了。”
“素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隐秘?你也太厉害了。”云姝忍不住夸奖。
“是呀,干娘。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画屏也忍不住问道。
“我在去苏府前,是在京中一户高门做工的,自然是知道不少。这次来京城前,老爷又让我特意打听了一番,我如今也算是个京城通了。”素娘笑着说道。
云姝自小是素娘带大的,当年苏二爷带着云姝返回苏家,路上不懂如何照料婴孩,便在人牙子处买来了素娘,素娘容貌平平,但心细如发,这些年她与云姝情同母女,云姝院里的事情也常常是她帮着打理。
“素娘,你以前在哪家做工啊?”银烛好奇地问道。
素娘用手指轻点银烛的脑门,神秘地说道:“小丫头好奇心挺重,这是秘密,我可不会告诉你们。”
云姝没有追问,素娘若是想说,自然会主动说。她既不说,想来在前一家做的不开心,不然也不会被东家卖给人牙子。
“素娘,你安排人将这瓶息芷丸和这封信送进宫去,务必亲手交到婉妃手中。”云姝将箱子里准备好的药和书信交给素娘。
这药是云姝亲手炼制的滋补之药,有活血止血,祛瘀生新的功效。
云姝听苏大老爷夫妇说,婉妃自生产后,一直有小腹疼痛,血流不止的症状,她便炼制了此药,供婉妃先行调理一番,具体等她入宫后再行诊治。
11. 婉妃娘娘
素娘接过书信和药,担心地说道:“今日将这信和药送去宫里,想来婉妃娘娘很快便会召小姐入宫,小姐可想好了怎么应对?
云姝抱住素娘的胳膊,将头轻轻地靠在素娘肩上,小声地说道:“素娘,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婉妃的病还有回转的余地。”
素娘叹了口气,但目光坚定:“小姐不怕,不管怎么样,素娘都会陪着小姐、护着小姐。”
云姝将素娘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些,她撒着娇:“素娘以后都不要离开我,素娘不在我害怕。”
前世云姝被苏氏强行送往宫中,素娘一介内宅妇人,为了救云姝,孤身跑出去求援。那时云姝答应素娘,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只是可惜,前世还没等到素娘搬来救兵,宫中便出了乱子,有乱臣贼子想要逼宫造反,圣上带着怡贵妃和几位皇子仓皇出逃避险。
只是不成想怡贵妃临行前竟派宫人送来了毒酒,那宫人强行将毒酒灌进云姝的喉咙里,她的喉咙被辣得疼痛不已,却远不及她腹部传来的绞痛剧烈,她在痛苦折磨中失去了知觉,等她再次醒来已是今生。
素娘的目光中满是慈爱,在她眼里,云姝一直都只是个小孩,说的都是孩子话。
素娘笑盈盈地说道:“小姐还这般孩子气,素娘去找锦记的掌柜安排一番就回来,小姐累了这么多时日了,让银烛伺候小姐早些休息。”
说完素娘便出门安排去了。
接下来几日,云姝在国公府好生休整了一番。
这些时日,萧彦回仿佛很忙,成日里见不着人影,不过也说明他最近身子不错,还不需要云姝施针。
云姝在此期间与那腼腆的萧家小姐萧知之也熟识了起来,萧知之单纯善良,性格极好,与云姝很是投契。
就在这日,云姝终于收到了宫里的消息,婉妃娘娘求了皇上的恩典,宣云姝入宫觐见。
第二日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青帏马车载着云姝驶向紫禁城,入了宫门后,云姝跟着领路的公公径直向和婉殿走去。
云姝看着道路两旁熟悉的景象,身体忍不住轻颤,这曾是她的来路,最终也成了她前世的归途。
若是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此处,只是世事无常,由不得她选择,她在心中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若想改变这一世的命运,那便要克服内心的恐惧。
和婉殿中,婉妃频频望向大殿外,宫墙深深,且越州路远,这还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家人,即便她与这个妹妹并不算熟悉,但此刻她仍有种莫名的急切。
苏云婉是苏家长女,自幼时起便被寄予厚望,族中别的孩子在玩闹时,她在自己的院中学跳舞,学抚琴,学女红,学一切名门淑女需要掌握的东西。所以幼时她甚少和云姝接触。
而当她年纪大了一些,不用天天关在院子里时,云姝又跟着苏老太爷四处游历,时常不在府中。
她印象中的云姝在小时候便玉雪可爱,只是总是怯生生的。后来她进宫前见到云姝,云姝已是青葱少女,即便有些稚气未脱,但依旧能看出眉目如画。
“云姝见过婉妃娘娘。”一恍神的功夫,云姝已经到了和婉殿了。
婉妃看着云姝落落大方的样子,有一霎那的愣怔,无意识地呢喃:“果然。”
只是着声音太轻,并没有人听见。
很快婉妃就回过神来,亲切地说道:“二妹妹,你我姐妹,不必拘礼,还是叫我大姐姐吧。”
婉妃借着姐妹二人要叙旧的由头,令殿中的宫人都退下,只剩下贴身侍女红袖和云姝。
云姝看向面前的婉妃,衣着华贵,端庄大气。虽妆容精致,但仍旧掩盖不住妆容之下苍白的脸色和憔悴的面庞,只是相较于前世卧病在床,暮气沉沉的模样,如今这般已是不错。
前世的婉妃因着诞下死胎,从人人艳羡变为人人嫌恶,家族很快便送来了云姝,婉妃成了家族的弃子,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是听命于苏氏。
可她依旧不敢死去,她若去世,云姝便无法以侍疾为由留在宫中,以求博得圣宠。那时,她们姐妹二人既是不远不近的朋友,又是同病相怜的战友。
云姝在心中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姐姐这些时日服用息芷丸可有好转?”
“用了你送来的药后,身子松快了不少,似乎有气力了些。”婉妃有气无力地说道。
云姝细细地把脉,问道:“这些时日还是恶露不止吗?用药后恶露的色泽可有变化?”
婉妃有些脸红,这宫中的太医多是男子,可不会问这么私密的问题,但她还是轻声说道:“如今仍有恶露,色泽较以往更红了些。”
云姝轻嗅,闻到这殿中有浓烈的熏香味,便继续问道:“大姐姐生产后,身子可会有难闻的气味?”
婉妃没料想云姝说话这般直接,有些尴尬:“确实是有,所以特意燃了这香。我有身孕后,怕孩子有闪失,一直不敢用香。只是生产后身子一直有味道,这才用了这香,这香是皇上最喜爱的安神香,之前赏了我一些。”
“可否把这香给我看看。”云姝说道。
红袖赶忙去柜子中取来了一小块,说道:“二小姐,这安神香奴婢找大夫偷偷看过,对娘娘的身子没有坏处,娘娘这才用的。”
云姝将安神香仔细闻了又闻,笃定道:“这香中有苍鳞草,苍鳞草产于弩国,因数量稀少而珍贵。对消肿止痛、安神宁气有很大的效用。只是对孕妇和胎儿极为不利,容易导致流产、胎儿位置不正进而难产,其外表和气味都与益萦草相似,而益萦草对孕妇和胎儿没什么影响。故而,若是制成香,极少有人能辨出这是苍鳞草。”
红袖惊讶地捂住了嘴,婉妃则气红了眼。
“我处处小心,没想到是这个缘故。生产之前,我从不敢用香。这香是为圣上调制,圣上夜里睡不好,必须用安神香方可入眠。圣上来和婉殿过夜,也问过太医是否对我有害,只是没料到太医也辨不出来。”婉妃咬牙切齿地说道。
“苍鳞草对有孕之人来说,毒性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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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点,便足以令胎相不稳,甚至流产。好在大姐姐服用了安胎药,否则恐怕…”
婉妃愤怒不已:“毒妇!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大姐姐知道这是何人所为吗?”云姝问道。
“还能有谁!整个后宫谁不知道怡贵妃最会制香,因着她为圣上制了这安神香,还被圣上夸做心灵手巧,蕙质兰心。”红袖愤愤不平地说道。
“怡贵妃。”云姝轻声呢喃,她想起前世宫宴上怡贵妃那如利剑般的眼神,想起那个中秋夜传来的画屏的死讯,想起兵荒马乱之时她被灌下的那杯毒酒。她恨这个女人。
“红袖,不许再提这些话!”婉妃厉声呵斥。
婉妃的眼神骤然黯淡下来,她解释道:“就算知道是谁做的又如何?如今金家势大,怡贵妃宠冠后宫,都说怡贵妃诞下的二皇子会继承皇位。小七如今还年幼,若我去与她争斗,恐怕不仅会害了我们母子,苏氏也难逃一劫。”
云姝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知道婉妃说的是对的,可正是因为是对的,才更让人难受。
权势门第从来都高不可攀,身居高位者只需动动手指,便让他们挣扎痛苦无处可逃。
可这样便是对的吗?谁又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呢?
云姝深吸一口气,轻声地说道:“大姐姐还请放宽心,当下先养好自己的身子。至于这苍鳞草,且不说鲜少有人能辨出来,便是有其他人能辨出来,圣上那边的安神香恐怕也早已被换回来了。大姐姐说得对,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当顺势而为。”
婉妃拍了拍云姝的手,叹了叹气。
随后云姝为婉妃开了治疗的方子,扎了银针,说道:“大姐姐之后按这方子每日药浴,并继续服用息芷丸,若一月内恶露能止住,便有希望痊愈。”
婉妃这才稍微宽心了些,至少有了点希望。
她揶揄道:“我听闻前几日你们入京,萧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众目睽睽下护着你。萧世子是良配,二妹妹你可要把握住了。”
云姝微微低下头,面色有些发红,娇声说道:“大姐姐,世子还未明说心仪我呢。”
云姝心想,世子压根儿就不喜欢我,但此时此刻她刻意这般说反倒引人误会。
婉妃见云姝这般小女儿情态,心中有了些把握。
她认真地说道:“二妹妹,你别怪姐姐先前让你入宫。身为苏氏女,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自当为家族谋划。我知道年轻女子都期望嫁个如意郎君,而圣上早已老迈。可你要知道,你与别人不同。”
云姝抬头看向了婉妃,神情好似有些迷茫。
婉妃接着说道:“你容貌之盛,一般官家子弟护不住你。若是嫁入高门,你母亲早逝,父亲无官职,你在夫家也不见得能说上话。我本想着,我若有不测,你凭借着容貌定能得圣上眷顾一二,届时好好照顾小七长大,以后跟着小七去封地,不也就自由了吗?又有何不好?只是如今,你既然有把握拿下那萧世子,便姑且一试,若是不成,家中也会为你安排好路。”
12. 京城锦记
云姝心中苦涩,婉妃自小学习的便是如何为家族奉献,事事想着如何让苏氏更进一步。
虽说婉妃如今愿意让她想法子嫁进楚国公府,但若是最终她做不到,她终究还是会沦为家族的工具。
婉妃对她不能说不好,但是在婉妃心中,家族荣耀永远在第一位。
云姝的脸有些苍白,但仍然笑着说道:“缓缓知道大姐姐最是为我着想,只是世子待我极好,虽门第有别,但缓缓还是想尽力一试。”
婉妃点点头,见云姝知道她的意思,就岔开了话题,凡事不能逼太紧。
婉妃说道:“说起来,妹妹如今的医术可比这宫中的太医强上不少。我身子这毛病,明里暗里找太医看,都只会给我开滋补方子,半点不见好转。”
云姝思索着说道:“当今世上多是男大夫,女子学医者甚少。尤其是这太医院,清一色的男子,可男子在治这妇疾上确实多有不便,是以很难把准真正的病灶所在。”
“是这个理,毕竟男女有别,有时的确难以启齿。宫中有些与我交好的妃嫔,也是身子反反复复不爽利,可跟那些个太医又不能说个透透彻彻,若是这宫中有个女太医就好了。”婉妃深有所感。
云姝突然灵光乍现,说道:“大姐姐说得对,下次若有需要,我也可帮其他娘娘看看。”
婉妃满意地笑了笑,顺水推舟地说道:“那改天我与她们提上一提,届时若有需要,就辛苦二妹妹再跑上一趟了。”
“不碍事的,我听大姐姐安排。”云姝说道。
直到黄昏时分,云姝才回到国公府,婉妃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云姝撑足了场面。
只是云姝回到秋水阁后,当晚久久不能入眠。
云姝的内心很煎熬,她想起前世在后宫的日子,她们主仆三人就像蝼蚁一般苟延残喘,纵使她们处处退让,可她们还是一个个的惨死。
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恨意,可今生记得这些仇恨的只剩她一人,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复仇。今生的银烛、画屏还有父亲都还好好活着,如今一切都还挺好的,她若是去复仇,会不会摧毁掉如今来之不易的安宁。
云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响起了素娘的声音:“小姐是有心事吗?”
云姝像抓住救命稻草,立马坐起身来:“素娘,我睡不着,我想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素娘问道。
“如果一个鸡蛋痛恨一块石头,那鸡蛋应该不顾一切地砸向石头吗?”云姝有些迷茫。
素娘沉默了一瞬,说道:“如果当真痛恨,那不如先让自己变成一块更坚硬的石头。”
云姝听完久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听她说:“素娘,明日陪我去一趟锦记吧。”
“好。”素娘轻声回答。云姝之后总算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云姝梳洗一番先带着画屏和素娘去了京郊的锦记药房。
药房开在京郊的小镇上,有三间门面连在一起,后院有专门的库房和供掌柜的等人休息的卧房,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云姝将父亲给她的白玉牌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立马态度恭谨,弯身喊道:“少东家。我乃京郊锦记药房的杨掌柜,少东家若是有事可尽管吩咐。”
云姝对杨掌柜进退有度的态度很是满意,问道:“我今日过来,是想了解一下药房的情况。”
“少东家请跟我来。”杨掌柜将云姝几人带去后院,带她们参观了后院的仓库,看了药房的账册,云姝对这药房也了解了些。
“这药房可会给城中的医馆供药?”云姝问道。
“京中几家大医馆都会找我们供药,锦记的药材在大靖朝是出了名的品质好,而且我们也经常能找到些稀罕药物。”杨掌柜回答道。
“为何锦记不自己在京中开一家医馆?我们自己供药成本也低。”
“少东家有所不知,京中关系复杂,这几家大医馆背后都有权贵撑腰,尤其是那妙手堂作风霸道,平日里看诊要价也高,京中没有势力的小医馆都被他家给挤走了。我们锦记在京城根基浅薄,若贸然开医馆,恐怕也会被京中权贵排挤。”杨掌柜说道。
“妙手堂背后是谁?”
“听闻是太医院院使姚锦山家。他家一直以国医圣手传承自居。”
“倒是冤家路窄。”云姝小声嘀咕。
随后云姝对杨掌柜说:“若我能找到权贵撑腰,你可能为我找来好的大夫?”
“好大夫没问题,锦记在别的地方有医馆,可以调来大夫。只看少东家对这大夫有何要求。”杨掌柜说道。
“我要的大夫,这第一点自然是人品贵重,其他的你就将可以调来的大夫情况给我整理一份,我要看看他们都擅长些什么,若是有女大夫或是女学徒便是最好的。”云姝一一说明。
杨掌柜点头答应,承诺五日后将整理好的情况给云姝送来。云姝这才带着画屏和素娘离去。
返回城中的马车上,画屏问道:“小姐是打算开医馆吗?”
“是的,我昨日去给婉妃娘娘治病,发现即便是尊贵如后妃,也可能因为妇疾难以启齿而得不到最好的医治。所以想开一家医馆,增加专治妇疾的大夫。”云姝说道。
画屏兴奋地说道:“那我到时候去帮小姐。”
素娘想起云姝昨夜的话,有些担心地说道:“小姐想好如何变成坚硬的石头了吗?”
云姝轻声说道:“我不知道将来能做到何种程度,但眼下若是能将医馆做起来,想来可以与京中高门贵妇多些往来。剩下的便走一步看一步,先顺势而为,再静待时机吧。”
素娘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姐心中有成算便好。”
进入京城后,主仆三人直接赶往锦记成衣铺。
锦记成衣铺位于东市,东市附近多为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故而东市商铺的货品大多更精致,定价也更高。
锦记成衣铺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精致典雅,屋内悬挂着各色各样的成衣样衣。
没等云姝将白玉牌递给成衣铺的掌柜慧娘,慧娘便已经认出了素娘,这成衣铺也负责平日里为云姝传信。
“少东家来了,快快里面请。”慧娘笑意盈盈地说道。
云姝主仆三人跟着慧娘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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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小楼的后院,东边的厢房是绣娘们制衣的地方,西边的厢房则是各位娘子的住处。
“这成衣铺生意如何?”云姝问道。
“生意还算过得去,赚不了多少钱,但养活这一屋子人却是够的。京城做买卖背后太复杂了,我们锦记初来乍到也不敢把东西铺得太开,主要还是卖些江南特有的丝绸制品,冬日里会卖些从北地收回来的皮毛制品。这样一来,倒是有了些老顾客,但总体顾客还是比较少。”慧娘实事求是地说道。
按理说京城锦记成衣铺也不是完全不赚钱,但是跟开在江南的成衣铺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云姝心中了然,归根结底还是锦记在京城没靠山,又是后来的,很容易被京城本地的老字号为难。
云姝温和地说道:“辛苦慧娘了,这店中的情况我已知晓,我也会想想法子。另外,我有一事相求,我想在这城中开个医馆,还请慧娘帮我物色一下店面。”
慧娘皱眉说道:“少东家可知道,这京中医馆可比这成衣铺子还难开,尤其是那妙手堂可霸道得很。”
“我已听杨掌柜提过,这些事情我会想法子,店面还请慧娘替我看起来。”云姝说道。
“既然少东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那我近日便去打听一二。”慧娘爽快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小跑着过来,与慧娘耳语一番。
慧娘听完,笑着说道:“倒是巧了,越州的信件正巧到了。”
云姝接过书信,认真看着信上的内容,越看眉眼便越舒展。
画屏在一旁着急:“小姐小姐,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云姝眉眼弯弯,说着:“信中说,自从苏氏分家后,大房手里的店铺便一天不如一天,锦记不再给这些铺子行方便,其他商贾见状也不给面子,如今这些铺子别说像往日那般日进斗金了,便是不亏钱就不错了。大房想找父亲帮忙,但父亲远在北地,可不就是无能为力。这下大伯母不说父亲都是靠苏氏了吧。”
画屏兴奋地拍了拍手说道:“真是痛快!那三房怎么样了?”
云姝继续笑着说道:“三房如今吃的住的用的与从前远不能相比,全靠几个铺子和三伯父的俸禄度日,难免心浮气躁。三伯父染上了赌的恶习,听说那几个铺子全都抵了出去,为此三房一家子成日里争吵,鸡飞狗跳的。我那位三伯母如今在家中也说不上话,就连苏云妍都对她怨念颇深,很是不敬,如今他们的日子全靠三伯母的嫁妆撑着,也不知能撑几时。”
素娘解气地说道:“这也是他们应得的,谁叫他们长了一副蛇蝎心肠。如今这般已算饶了他们一马了,把日子过成这样,那都是他们自己作的。”
画屏附和着自己的干娘:“就是,只能说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云姝今日心中畅快了不少,两辈子的怨气总算是发出去了些。
临走前,云姝在店中买了一些成衣和布匹,带回去送给国公府的女眷,既是感谢她们的照料,又能为锦记宣传一二,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云姝这般行事,让国公府女眷又对她多了懂事识礼的评价,倒也是意外之喜。
13. 金家邀约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秋水阁临水倒还有几分凉意,热得萧知之恨不得日日往秋水阁跑,只是蚊虫有些多。
自从云姝用草药制了个驱蚊的香,这些个蚊虫鼠蚁的也近不得身了。
“姝表姐,你做的这香当真好用,又不熏人又能驱赶虫子,味道也好闻。”萧知之吃着甜瓜,认真地夸奖道。
“你若是喜欢,待会儿便带些回去用。”云姝一边做着女红,一边回答。
“多谢姝表姐,这秋水阁被你打理得有模有样的,有美景有美食,还凉快得紧。我那院子虽说可以放冰盆去暑热,但到底不如秋水阁凉爽宜人。”萧知之这些时日与云姝已经混得很熟了,说话也没什么遮掩的。
“那你便常来我这里玩,也当是给我做个伴。”云姝笑得温柔,温声说道。
“那是自然。不过今日我来,还有件事,便是给姝表姐送那金雅的帖子。”萧知之敲敲脑袋,想起正事。
“哦?是那威远侯府大小姐金雅吗?”云姝正色道。
“正是她,金雅前些日子去了她外祖家,前两日回京后便说要办个西江宴,遍请了这京中高门的贵女和贵公子。届时这宴设在西江上最大的画舫里,夜里江上烟火加上江畔乐声,想来景象很是华美,如今这京中高门的适龄男女都想方设法地想要求一张帖子出席。”萧知之介绍道。
云姝停下手中的针线,疑惑地说道:“听起来这西江宴倒是有点意思,只是既然是一帖难求,为何会给我帖子?”
倒不是云姝妄自菲薄,只是她初来乍到,在这权贵如云的京城中,说一句出身不显也不为过。
“这帖子是今日送来的,我们府上女眷也就请了你我,至于男子倒是请了大哥哥。想来……金雅请表姐你……或许和大哥哥有些关系……”萧知之支支吾吾的,越往后声音越小。
好在云姝都已收入耳中,问道:“这与世子何干?好妹妹,你可快告诉姐姐,否则我都不知道这宴该不该去了。”
萧知之被磨得没了法子,偷偷摸摸地说道:“金雅心仪我大哥哥,但我大哥哥待她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
“可这与我有何关系?”云姝面上迷糊,心中却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萧知之面带同情地说道:“因着金家这几年势头越来越猛,这金雅的性子也被养得越发强势。所以,金雅拿不下我大哥哥,这些年就热衷于处置与我大哥哥有牵扯的女子,京中很多贵女都敢怒而不敢言。而邀请姝表姐你,想来或许是因着大哥哥那日在城门口英雄救美之事。”
云姝扶额,她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她上一世便见识了金雅的不好相与。
云姝无奈地说道:“那这岂不是成了个鸿门宴?我若不去,金雅可会放过我。”
萧知之想了想,坚定地摇头:"想来是不会的。不过姝表姐放心,我会护着你的,又有婉妃娘娘那一层关系,想来不会太过。唉,若是大哥哥能去这西江宴便好了,金雅在大哥哥面前总不至于造次的,可惜大哥哥平日里都不爱参加这些宴会。"
云姝深表赞同,忍不住叹息:“既是如此,我还是去吧。同在京城,避也避不开的,只盼着这金雅能别太过分。”
萧知之拍拍云姝的胳膊,满眼都是同情。
国公府的人自然知道萧世子的性子,加上这些时日云姝和萧世子都没碰过面,大家心里也清楚,想来那日城门之事并非如传言那般。
深夜时分,云姝还没入眠,她将一整块熏香放进了白日里绣的碧色香囊内,香囊上绣着挺拔刚劲的翠竹,香囊内的熏香散发着清冽的竹香,这是云姝亲手制成的驱虫宁神香,只不过香味是她特别调制的。
就在这时,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是谁?”云姝轻声问道。
“苏二小姐,我是司文,前来接您。”门外传来司文刻意压低的声音。
云姝将香囊放入药箱,背上药箱便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今日是给萧彦回扎针排毒的日子,守夜的画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
因着已是深夜,加上司文带着云姝刻意躲避,云姝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
长风院的东厢内,萧彦回身着素色寝衣,坐在桌前看着书卷,听见云姝推门进来的声音,他抬起头来,自然地说道:“你来了。”
云姝低声打招呼:“世子。”
她对世子的衣着没什么意见,反正扎针也是要褪去衣衫的,如此这样倒是方便了不少。
云姝走到萧彦回身旁,萧彦回默契地褪去寝衣,二人没有说话。一人全神贯注地施针,一人全程闭眼忍耐。
施针结束后,萧彦回披上寝衣,脸色有些苍白,说道:“多谢苏二小姐。”
云姝坐在一旁拿出香囊和一个木匣,递给萧彦回说道:“这些时日,多谢世子照料。云姝身无长物,只会做些小玩意儿,这香是我亲手配置,有宁神驱虫的功效,还望世子不嫌弃。”
萧彦回接过来看了看,又轻嗅了这香,说道:“这驱蚊虫的香倒是难得的不刺鼻,香味清冽,不错。只是这香囊,绣工平平,这是你绣的?”
云姝脸颊有些发红,她的女红本就技艺平平,尤其是这一世,她专注于学医和跟随祖父游学,女红是一点没碰的。如今亲自动手也是有求于萧彦回,自然得有诚意些。
她手指轻轻绕着一缕发丝,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绣的,绣工寻常了些,就是临时装一下这香,世子平日里可换自己常用的香囊。”
萧彦回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香囊,随意地问道:“这些时日,你在京城可有什么难处?”
云姝心中松了口气,态度很是诚恳地说道:“是有事情想同世子商量。”
“何事?”
“我想在京城开一家医馆,只是听闻京城各大医馆背后关系复杂,我一个小女子恐怕很难立足。故而,斗胆想与世子合作。”云姝斟酌着说道。
萧彦回笑着说道:“你这是……想让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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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腰?”
云姝晕红着脸颊,说道:“也不白撑腰,世子若能护住医馆,我愿分给世子五成利钱。”
萧彦回挑了挑眉说道:“苏二小姐大气,五成利钱可不少。只是你这医馆还是打锦记名号吗?”
当初苏二爷便是利用锦记帮助楚国公,萧彦回知道锦记倒也不足为奇。
云姝心中咯噔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若是能以锦记的名号开,自然是最好的。”
云姝心中的小算盘一下便被萧彦回戳破了,开医馆是真,可更深一层的是,倘若锦记医馆是萧彦回撑腰的,那锦记的其他店面不也可以借萧彦回的名头狐假虎威一番,这样锦记还愁不能在京城立足吗?只是萧彦回既已看破,想来不会同意。
萧彦回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思忖着说道:“若你执意要以锦记为名,也并非不可。只是你父亲对待锦记万分小心,你若去锦记医馆坐诊,难免会引人猜想。倒不如另起炉灶,表面与锦记无关,暗地里却可以与锦记互相照应。”
云姝听完此话,认真想了想。爹爹经营锦记的目的她不清楚,若她贸然过去坐诊,说不好会给爹爹带来麻烦。
片刻后,她感激地说道:“多谢世子提点,是我想岔了。世子所说的法子甚好。”
“既是如此,你就大胆开你的医馆便是,我自会护着你的医馆。五成利倒也不必,你好好替我解毒便够了。”萧彦回轻笑着说道。
没想到萧彦回这般好说话,云姝眉眼弯弯的,开心极了。
她大着胆子说道:“多谢世子,只是这利钱我定是要给你的。还有一事,想问问世子?”
“哦?你说说看。”
“我今日收到了威远侯府大小姐金雅的帖子,邀请三日后参加西江宴。请问世子可打算去?”云姝问道。
萧彦回皱了皱眉,叫来了门外的司文:“今天有收到什么西江宴的帖子吗?”
司文挠了挠头说道:“收到了,我当时跟主子你提了一下,你一听是那金家小姐的宴,便直接拒绝了。”
司文话音一落,云姝觉得有些尴尬,萧彦回和金雅的事情她可不想掺和。
萧彦回倒是镇定,让司文先下去,然后对云姝说道:“这宴有何不妥吗?”
云姝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萧彦回看来是铁定不会去了,她可就惨了。
她丧气地说道:“现下倒是看不出来,只是听说这宴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萧彦回有些惊讶:“你刚来京城就得罪了金雅?”
云姝满是怨念的看了萧彦回一眼,说道:“不认识,只是听说金雅不喜欢所有和世子你有关的女子。”
萧彦回恍然大悟,说道:“无妨,到时候知之会护着你的,金雅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都不会太过。”
云姝点了点头,看来世子是不会去了,她也不好强求,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之后一切顺利。
夜色越来越深,云姝在司文的带领下,踏着月色原路回到了秋水阁。
14. 西江宴
三日后正午刚过,秋水阁便忙起来了,画屏和银烛铆足了劲,想让自家小姐今天惊艳全场。
她们一人给云姝上妆,一人给云姝挑选衣裙。
“小姐,这条丝锦的百花裙很衬你,穿上定然是整个宴会中最美的小娘子。”银烛在衣箱中翻找着。
“这衣裙太华丽了些,初次见这京城中的贵女,还是稳妥些吧。”云姝说道。
素娘笑看这一切,走过去帮着银烛挑选,最后选了套缃叶黄的衣裙。
云姝穿上身后,整个人落落大方,人比花娇,却又不会太扎眼。
两个时辰后,云姝已收拾妥当,萧知之也正好过来了,她穿了一身湖水蓝的衣裙,腼腆沉静。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一起出发了,说起来这还是她们二人第一次一起参加宴会。
待到日落时分,云姝和知之到了西江畔,江风拂过水面,一艘两层高的画舫停靠在岸边,在夕阳的照耀下越发富丽堂皇。
“这画舫当真是雕梁画栋,豪奢无比。”云姝感叹道。
知之也忍不住笑着说:“听闻这是清音阁重金请来江南名匠设计和督造的,就这画舫都造了五年之久。”
“这清音阁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大手笔。”云姝问道。
“这清音阁是京中一处雅地,那里的娘子和小倌都极有才情还善解人意,很多达官贵人都喜爱去那里听曲看戏。不过清音阁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对宾客的身份有要求,而且每日接待的人数有限。”
“那是青楼吗?”
知之红着脸说道:“清音阁的老板铃兰并不要求里面的娘子小倌必须接客,若是遇上这些娘子小倌心仪的客人,他们愿意春风一度,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云姝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说道:“那这画舫平日里是清音阁在用吗?”
云姝想着,若是清音阁平日里会用,想来金雅这般高傲的大小姐是看不上的。
“清音阁也就每年用一次,选出来花魁之时会让花魁在这画舫之上献艺。平日里偶尔会有达官贵人借用设宴,只是家世一般的也借不来,每年也就能借出去一到两次。因此,金雅这次很是得意。”知之嘟着嘴说道。
说话间,金家领路的家仆也迎了上来,将云姝二人带到画舫二层的宴会厅,此时已有不少人到了,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云姝和知之进来的时候,厅内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好像无事发生,此时金雅还没到。
“萧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今日有幸遇见。”一袭樱花色衣裙的姚苓带着几个贵女走了过来,笑容腼腆,不时地用手扶着发髻上的步摇,那步摇很是华贵。
萧知之淡淡一笑,向过来的几个贵女打了个招呼,随即说道:“确实是巧了,我见那边有位旧友,先告退了。”
她拉着云姝想径直离去,她本就不擅长应对这些贵女,与这几位更是不想多牵扯。
谁知,一个圆脸贵女错身挡住了二人的去路,姚苓在一旁红着眼怯怯地说:“萧小姐怎么一见我们就要走,可是苓儿有何处做得不好,让萧小姐厌弃了。旁边这位小姐好眼生,只是能得萧小姐相伴,定是养在深闺、身份尊贵的娘子,不知这位小姐的父亲在何处任职啊?”
一旁的人听见姚苓这话,都在暗中竖起了耳朵,这位美貌的小姐很面生,但能参加金雅的宴,还能得萧家的姑娘作陪,想来定然是身份尊贵。
云姝嘴角抽了抽,那日在城门口便是这位姚小姐出言不逊,当时可谓是盛气凌人,如今怎么一副胆怯模样。
想来这姚苓已经去打听过她的底细,这般做派不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吗,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她出身不显。
萧知之涨红了脸,心中暗骂姚苓无耻。她只是容易害羞,但她又不是傻子,姚苓这般说辞不就是想为难表姐,不行,她不能让人欺负了表姐去。
可没等知之发作,云姝已轻启丹唇,轻笑着说道:“姚小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我随萧世子进京,在城门口与姚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姚小姐可还记得?当时我那不懂事的丫鬟不知姚小姐身子异于常人,怒斥姚小姐插队,当真是不好意思,不知姚小姐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一时间,周围三三两两的公子小姐们都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那日萧世子英雄救美的就是这位小姐。”
“姚苓竟敢插萧世子的队,姚家真是越发跋扈了。”
“听着意思,姚苓身子是有何隐疾吗?”
此时,姚苓的脸色阴郁至极,瞪向云姝的双眼像是淬了毒。如今她说什么都不好,说自己没病那就是跋扈不懂规矩,若说自己有病,那自己恐怕要被说成病秧子了。
只是很快她又变成了眼圈红红的,缩着肩膀不敢说话的委屈模样。
此时姚苓身边那个圆脸姑娘见姚苓受了委屈,一脸怒容地说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恬不知耻地跟着世子的女子,倒不知道你是哪家小姐,倒是伶牙利嘴得很。”
云姝见圆脸姑娘那同仇敌忾的模样,心中有些不耐烦,说道:“世子与我同行不过是受长辈所托,如何算我恬不知耻。我乃越州苏云姝,你是哪家小姐?张嘴就污人清白。”
萧知之在一旁听得气闷,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她忍不住帮腔:“就是,我大哥是受祖母之命照拂家中亲戚,怎么到你们嘴里就这么脏。”
说着,知之对着云姝低声说道:“表姐,这是工部张侍郎家的小女儿张芷芳,和那姚小姐最是要好了。”
那张芷芳正想发作,便听见一道轻蔑的声音响起:“苏二小姐当真是一张利嘴。”
来人便是今日这西江宴的主人金雅,她身穿石榴红的金丝绣花衣裙,头上戴着赤金与明珠雕琢而成的步摇,其余首饰不胜枚举。观其外貌却是身材高瘦,下颌微方,面容有些文雅。
金雅带着一众仆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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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而来,她直接走向了最前方的座椅,坐下后似笑非笑地睨了云姝一眼,便拍手让下人上菜。
其余人也是纷纷就座,云姝的位置并未和萧知之的在一起,但还算靠前。
萧知之见金雅没提及刚才之事,稍微安心了点,但云姝却不敢轻易放下心来。
金雅举起酒杯说道:“今日来者是客,我特意备了美食美酒供大家享用,稍后会有歌舞表演,大家玩得尽兴。”
说完,金雅安排的乐姬鱼贯而出,乐声清扬,响彻西江。
这些贵女和贵公子们平日里大多循规蹈矩,难得今日能远离长辈,只与同龄之人交往,还有美食美酒美姬,便都纵情畅饮,场面很是热闹。
几首曲子结束后,乐姬纷纷退场,现场一下静了下来。
只听金雅玩味的声音响起:“这曲子结束了,当真是冷清得紧。听闻苏二小姐最擅舞,可否为大家舞上一曲,正好这京中的公子小姐也好认识你。”
金雅听姚苓提过,越州传来消息说,苏云姝并不擅长歌舞。
萧知之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着急,看来金雅真的是冲着表姐而来。
“云姝舞艺平平,恐污了众人的眼,便不上去献丑了,还请金大小姐海涵。”云姝不卑不亢地说道。
云姝本不擅舞艺,前世云姝真正开始学跳舞是在苏家决定送她入宫后,那时苏家为了让她能博得圣宠,逼她日日苦练琴棋书画和舞蹈。
金雅得意地笑了,她就知道。金雅低头轻抚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世家贵女哪有丝毫不会跳舞的,苏二小姐不愿意跳,怕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金家吧。”
这话有些重,谁不知道如今的金家如日中天,这些高门都不会轻易与金家为敌。
一些喝了些酒唯恐天下不乱的和想要讨好金雅的,都纷纷出声说道:“是呀,苏二小姐。不就跳个舞吗,何必扭扭捏捏的。怎么,你们越州女子跳的舞金贵一些吗?我们不配看?”
萧知之听完这话很是生气,胀红着脸说道:“我表姐今日身子不适,确实不便跳舞。还请金大小姐见谅。”
萧知之的话一出,有些人便不吱声了,毕竟萧知之是楚国公府的小姐,两边都惹不起。金雅的脸色有点冷。
不过也有人觉得萧知之不过是国公府一个没有实权的庶子之女,不足为惧,继续说道:“我瞧着苏二小姐面色红润,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若当真是不舒服,想来跳完舞之后金大小姐会请来大夫给她瞧瞧的。”
云姝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前世,她就就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无论她多么巧言善辩,无论她看了多少书、习得了多少技艺,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的这些东西都不堪一击,她没有足以和金家抗衡的实力。
云姝攥紧了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指甲将掌心都掐红了,她只能用掌心传来的痛意将自己从那种窒息感中拉扯出来。
15. 折腰舞
云姝抬起头,静静地看向高高在上的金雅和周围那些坏笑着的人们,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云姝献丑了,不知这画舫上可有舞衣。”
金雅满意地笑了,声音愉悦:“自然是有的,来人,带苏二小姐下去更衣。”
萧知之担心地站起身来,想要陪着云姝过去,云姝冲她笑了笑,轻轻摇头示意没事。
云姝知道,萧三老爷毕竟没有出仕,又是庶子出生,知之不宜为了她得罪金雅。
云姝跟随一个仆妇走出宴会厅,绕过门口的甲板,沿着围栏旁的小道往另一侧的房间走去,银烛跟在云姝身后。
江风带来一丝丝凉意,吹散了方才在厅内的不快,云姝看向江面,远处有着一串串光亮,是大大小小的画舫在饮酒作乐,但都不敢靠近金家赁的画舫。
近处竟也有一束光,云姝定睛一看,是个小小的乌篷船,正自在地飘荡在江面上,云姝摇摇头,心想:这是哪个缺心眼的船夫,竟敢靠金雅的船这么近,以金家那仗势欺人的性子,若是发现了这乌篷船,船夫可捞不着好。
此时那乌篷船内,倚在船舱门口的司文看了又看画舫,说道:“咦?这苏二小姐怎么被金家的仆妇带了出来,这金雅不会憋着什么坏吧。”
自从云姝开始治疗萧彦回,司文就把云姝视为恩人,很是关照。
萧彦回悠闲地躺在船舱内,闻言皱了皱眉,吩咐道:“船靠过去,我们去那画舫里瞧瞧。”
司文扬起笑脸,高声答道:“好嘞!”
此时云姝已跟随那仆妇进了更衣的房间,仆妇将那桌上早已备好的舞服往云姝身上一扔,凶神恶煞地说道:“苏二小姐自行更衣梳妆,老奴一刻钟后来接你。”说着便关门出去了。
银烛冲着那仆妇的背影“啐”了一声,很是不满。不过时间紧急,银烛还得赶紧为云姝更衣。
只是那衣服一展开,却是个红色纱衣,拢共没有两片布,比方才那些乐姬的衣服还要清凉不少。
银烛焦急地说道:“小姐,这舞服这般暴露,怎么能穿出去,这金家小姐欺人太甚。”
云姝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金雅未免太不留情面,她叹口气说道:“我就穿我自己的衣服跳吧。”
“可常服跳舞定不好看,这金家小姐就是摆明了要让你出丑。”银烛愤愤不平。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金家势大,我也不想给家中招来祸事。”
云姝有些无奈,这一刻她觉得万般手段都敌不过权势地位,只要她还有软肋,就不敢轻易撕破脸。
“小姐,要不我们偷偷离开吧。实在不想如了坏人的意。”银烛舍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
云姝被银烛护短的模样逗笑了,轻笑着说道:“这四面都是水,你就是会飞也带不走我。傻银烛,没关系的,丑就丑吧,反正我也不需要什么美名。”
“凭什么要丑?她金雅越是欺负人,你越是要振作起来。”一道女声忽然响起,云姝和银烛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屋里还有人。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女子,她身穿藕荷色拖地纱裙,腰间系着的腰带似一条白玉,显得腰肢盈盈一握。行走间,衣裙上的金银线条勾勒出夏日荷花的模样,发髻上插着的珠花精美小巧,越发衬得这女子娇俏可爱。
这女子见云姝主仆二人愣住了,便笑眯眯地说道:“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云姝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怎么帮?你有舞服吗?”
那女子嘿嘿一笑,说道:“现下没有,但我能立马替你改一件出来。”
云姝很是惊讶,但见这姑娘很是自信,便说道:“那便有劳这位小姐了。”
那女子兴奋地搓了搓手,从身后丫鬟背的包袱里掏出一件胭脂色衣裙,刺啦一声便用剪刀裁剪起来,只见她快速地改了几个位置,又缝补了一番。
然后用双手拎着改好的衣裙,说道:“这虽不是精雕细琢的舞服,但比你现下这件强上不少,你若舞姿出众,穿上这衣服定然是好看的。”
云姝瞧着那改好的衣裙,是由浮光锦和香云纱制成,浮光锦制成了抹胸,香云纱则是制成了裙摆和衣袖,上臂处的衣袖收窄,下臂处的衣袖则是放开来,宛如水波,衣裙的腰肢处收紧,穿上会越发显得腰肢细软。
云姝不得不承认,这衣裙完全当得了舞服。
云姝轻声说道:“多谢这位小姐,不知如何称呼?”
那女子爽快地说道:“我叫宋澄月,也是来参加这西江宴的,不过我来只是想来看看这画舫,并不想见那金雅装模作样,所以就在这儿躲清静。你不必担心,我帮你就是单纯看不惯金雅做这些欺负人的事。何况,我也喜欢制衣。”
云姝听这名字便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前些日子素娘给她讲京城高门之时有提过,这宋澄月乃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妹妹福成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因着她爹娘早逝,所以福成大长公主很是疼爱这个外孙女。
而福成大长公主近些年也很得圣上照拂,所以宋澄月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听闻她与金雅很不对付。
云姝放下心来,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宋小姐仗义相助。”
随后银烛帮着云姝去屏风后快速换上了这舞服,又补了补妆容。
待云姝从屏风后走出时,宋澄月瞪圆了眼,围着云姝转了几圈,感叹道:“你太适合胭脂色的衣裙了!当真是艳丽无双!日后你如果愿意穿我制的衣服,我可以制些衣服送你。”
云姝见宋澄月这般直接,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裁制新衣,便笑着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宋小姐想开制衣服的店吗?我可与你合作。”
宋澄月歪了歪头,有些迷茫:“商贾不是下九流吗?哪有高门女子做的。”
云姝轻声说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里分高低。好的成衣铺可以让更多人穿上好看有品位的衣服,让更多人发现自己的美,又何乐而不为呢?”
宋澄月没有回答,她是天之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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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想过去行商。
这时,门外传来那仆妇靠近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她不耐烦的声音:“苏二小姐舞服可换好了,该过去了。”说着便要推开门。
宋澄月不想招惹是非,就带着丫鬟又躲回了屏风后面。云姝则带着银烛迎了出去。
那仆妇看云姝穿的不是他们准备的那件舞服,便不高兴地说道:“苏二小姐怎么不穿我们为你准备的舞服?”
云姝在心中暗骂这仆妇明知故问,面上也是不悦的模样,颇有气势地说道:“我跳舞习惯穿自己带来的舞服,怎么?不可以吗?”
那仆妇见云姝有些动怒的样子,便垂下头,不敢多说,带着云姝往那宴会厅中走去。
云姝路过围栏时,刻意看向方才乌篷船的位置,只是江面上一片漆黑、空空如也,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些失落。
离宴会厅越来越近,她想起了前世,前世最后一次跳折腰舞是在中秋夜宴上,她成了众人的笑柄。
今生她本是再也不想跳舞,只是是世事难料,她身份卑微,很多事情由不得她愿不愿意,她想她一定要变强大才行,不然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
乐声响起,她缓缓入场。
初时,乐声和缓,她轻舞衣袖,素手婉转流连,身姿细软如柳,回首时眼含悲意、有破碎之感。
随后,鼓点忽地急切起来,她舞姿翩跹,步履轻盈,纤腰灵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忽一回首,端的是眼含春水、笑意盈盈,她似超凡脱俗的月下仙子,又像展翅欲飞的凤凰。
直到乐声停歇、一舞结束,众宾客还久久回不了神,他们随云姝在舞蹈中悲、在舞蹈中喜,是破碎亦是重生。
少顷,众人回过神来,掌声雷动。不得不承认,云姝舞艺出众,舞蹈中还蕴含着真情。
有些贵公子低语:“原是苏二小姐谦虚,这般舞姿,可令在场的一切黯然失色了。”
也有贵女耳语道:“越州苏氏不愧是百年世家,虽偏居一隅,但族中子弟才华出众啊。”
当然也有嫉妒和愤恨之人,自然就是金雅及其拥趸。
金雅板着一张脸,对静立在大厅中央的云姝说道:“苏二小姐当真是心机深沉,还说不擅跳舞,没想到是刻意藏拙。不过也难为你苦心钻研此道了,竟比我府中的乐姬还擅此道,下次你可去我府中与她们切磋切磋。”
云姝静静地看着金雅,目光有些悠远,前世跳完折腰舞,得到的也是金雅的冷嘲热讽,那时她羞愤欲死。
如今却是心如止水,她知道自己很珍贵,并不会因为她父亲无官无职,她就低人一等,她会审时度势,但不会再妄自菲薄。
金雅迎着云姝的目光,突然觉得有些看不透,那双眼藏着太多东西,她有些不敢揭开。
“云姝献丑,先行告退。”云姝平静地说完此话,便转身离去。
此时,姚苓向坐在门边的贵女使了个眼色,那贵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16. 世子相救
待云姝刚要跨过门槛,那贵女的脚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踩住云姝的裙尾,那地面上还有不知何时洒落的油汁。
“刺啦”——裂帛之声响起,云姝被绊了一下,又滑了一下,直直地向前面门槛摔去。
云姝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此番恐怕摔得不轻,哪怕护住脸,也少不了骨折挫伤。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反倒是有一阵清冽的气息笼罩而下。云姝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萧彦回薄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和深邃如墨的双眸。
她迷茫地看着他,眼睫微颤,双眸氤氲着薄薄的雾气。萧彦回则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沉,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
淡淡的声音响起:“苏二小姐,你没事吧。”
云姝回过神来,发现刚才是萧彦回救了她,还没来得及道谢,便发现他的手臂还搂在她的腰间,传来阵阵温热,莫名有些灼人。
云姝双颊微红,慌张地向后退去,萧彦回却是将他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云姝这才发现自己的裙子有些破损,好在没有出丑。
云姝强装镇定,向萧彦回施了一礼,感激地说道:“多谢世子相救。”
萧彦回颔首,还是那般无波无澜,说道:“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总不能让眼睁睁地看你受伤。”
萧彦回身后的司文有些不解,上次王家三小姐和上上次李家二小姐在世子面前摔倒,世子都直接绕过去了,问就是“对不住,没留意”、“这么大的人还会平地摔跤吗”,今天怎么就举手之劳了,他摇了摇头,着实是看不懂。
而殿中的众人已是目瞪口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可无论怎么说,京城谁不知道,萧彦回虽谦逊有礼,但他不近女色啊。
云姝瞧着众人神色,心知不妙,于是先发制人。
她神色冰冷地看向那个踩她裙摆的贵女,高声质问道:“这位小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刻意加害与我?若不是萧世子恰好扶了我一把,恐怕我今日不是重伤,便是毁容吧?”
一旁有不嫌事大的贵公子嚷嚷道:“苏二小姐,她是永安伯府的三小姐陈茹。”
陈茹表情无辜:“苏二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刚刚在吃东西,并未留意你,正如你所说,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你?”
云姝不悦地说道:“你方才故意踩我裙子,害我绊倒,我的衣裙也拉扯破了,这旁边就你一人,也只有你一人能做到,不是你是谁?”
陈茹面色有些冷淡:“苏二小姐,我见你有些才情,才愿意好好跟你说话。可你别张嘴就诬陷我,方才我没碰过你,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怎么和那些市井泼妇一般,张嘴便胡说,连自己是怎么摔倒的都不知道。莫不是看见附近的萧世子,就自己站不稳了吧。”
这最后一句话便有恶意污蔑的嫌疑,云姝也没了耐心,说道:“你若不承认,那我们可以报官,我这衣裙上想来还留着你的脚印,到时一看便知。”
陈茹有些慌乱。这时,姚苓走了过来说道:“苏二小姐,本就是件小事,你何必逮谁咬谁?茹儿为人纯善,定不会有害人的心思,她不过是没有苏二小姐你巧言善辩罢了。你也别动不动就说报官,真当这京城是那些个乡下地方,在座的谁家没个官啊,还报官。”说着,姚苓捂着嘴笑了起来,满是嘲讽意味。
没等云姝说话,一道冷肃的声音响起:“根据《大靖朝律例》第六十八条,蓄意谋害他人未遂者,轻则杖责二十大板,重则关进大牢,视情节严重程度确定关押时间。”
一个容色清冷,身着碧色衣裙,头戴碧玉发簪的女子自前面走了过来。
“是国子监姜祭酒的女儿姜闻意,听说她不爱诗文爱律法。”一旁的贵女低声说道。
姜祭酒德高望重,平日里也常为各位皇子讲课,在朝中很受人尊敬,姜家也是这大靖朝数一数二的清贵人家。姜闻意一出声,姚苓和陈茹脸色都变了。
姜闻意却是继续说道:“我方才亲眼看到陈茹故意踩了苏二小姐的衣裙,加上苏二小姐衣裙上的脚印,给陈茹定个蓄意害人的罪名是可以的。纵然苏二小姐逃过一劫,但陈茹的杖责是免不了的。”
此时陈茹已被吓得面色发白,眼圈发红,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若真是定罪,被杖责伤身事小,她的名声被毁了事大,届时还会连累家中,父亲定会打死她的。
这些年伯府早已败落,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讨好金雅和姚苓,为自己日后谋个前程。
姚苓看情况不妙,赶紧打圆场:“想来都是误会,不至于如此,大家都常在京中走动,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云姝嘲讽一笑,直视着姚苓说道:“姚小姐真是说得简单,若是今日我真摔下去了,重伤或是毁容,那也是误会吗?如果报官便是做得绝,那害我受伤,陈茹便不是做事做得绝吗?”
随后云姝对陈茹说道:“陈小姐现在知道怕了?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既然有了害人之心,做了害人之事,便得承担后果。”
萧彦回见云姝说完,便看向金雅,懒洋洋地说道:“这西江宴是金小姐办的,这陈茹想害我家表妹,金大小姐打算怎么处置?若是金大小姐不便处置,那便我们国公府出面处置了。”
萧知之早已来到了云姝身边嘘寒问暖,听到萧彦回的话,赶紧补充道:“哥哥,表姐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可得为她主持公道。否则回家祖母饶不了你。”
众人都知道,云姝算萧家哪门子的表小姐啊,若是非要掰扯,可能能掰扯个三弯四拐的远房亲戚关系。
可萧彦回和萧知之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便清楚,国公府是把苏云姝当正经亲戚对待的,不是随便哪家小姐都能欺辱的。
知之的话也解释了萧彦回为啥出手相救,想来这苏二小姐很得萧老夫人喜欢,若她有个好歹,这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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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饶不了世子的。
这么一想,众人便为萧彦回的反常举动找到了借口,眼下更多是对陈茹的幸灾乐祸,只当看个乐子。
当然,也有不相信世子和知之说辞的人,再联系城门之事,猜测萧彦回和苏云姝关系不简单,只是国公府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哪敢轻易出声质疑。
金雅眉头紧皱,只觉得憋屈得很,赔了夫人又折兵,千算万算没算到萧彦回要来。
只要萧彦回没来,便是苏云姝摔破了脸又能如何,在她金雅面前,她苏云姝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这里不会有人给她主持公道。
可如今,她们不仅计划失败了,还给了苏云姝靠在萧彦回怀里的机会,金雅是越想越气。
可就算金雅不甘心,也不得不表态:“这西江宴是我办的,本想让各位公子小姐松快松快,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事确实是陈茹不对,但这事若闹到官府去,大家都不好看。这事我便做主,让陈茹给苏二小姐认个错,再让我家中仆妇打上陈茹五个板子,小惩大诫。虽然比不得官府,但毕竟陈茹是个小娘子,打太重了把身子打坏了也不好。世子,你看这样如何?”陈茹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萧彦回低头看向云姝,目光温和:“表妹觉得如何?”
云姝对萧彦回笑了笑,说道:“这样甚好,便听金大小姐的。”
云姝知道,不可能真的闹到官府的,今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何况,一个陈茹影响不了金雅太大,但是逼狗入穷巷恐怕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萧知之挽着云姝的胳膊,娇声说道:“表姐就是心善。”
陈茹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她在金雅的示意下,面色苍白神情麻木地说道:“苏二小姐,是我做错了,一时糊涂差点害了你,请你原谅。”
随后两个仆妇架着陈茹,一个仆妇拿着棍棒在众人面前打陈茹板子。因着是众目睽睽之下,所以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待五下打完,陈茹已吓得晕了过去。
此时,画舫已经重新靠岸,宾客们也纷纷离场回家,云姝和萧知之跟在萧彦回身后往外走,姜闻意与他们走在了一路。
云姝温柔一笑,发自内心地对姜闻意表示感谢:“多谢姜小姐仗义执言,若不是你,我今天与她们还有得掰扯呢。”
姜闻意见状也笑了,清冷之意一扫而净,竟给人一种暖意,她说道:“不必客气,你叫我闻意就是了。我也是看不惯他们颠倒黑白,何况我小姑姑专程写信来让我照顾你呢。”
云姝困惑:“你小姑姑?”
“我小姑姑是恪郡王妃,我知道你是我姑父的小师妹。”
云姝恍然大悟,看姜闻意更加亲切了,说道:“原来是一家人,闻意,你日后叫我云姝便是。”
三个小姑娘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走在前方的萧彦回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17. 医馆筹备
夜已经深了,云姝却毫无睡意,独自呆坐在窗前,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周围。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纵然她在知之和闻意面前笑得灿烂,可她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满是凄惶。
上天给她机会重活一世,她努力学医、努力救治家人、努力远离苏氏、努力不入后宫,她以为她可以避开前世的一切,安然回到越州,可今日她才知道,今生与前世在本质上并无太大不同,在有权势的人眼里,她始终是蝼蚁、是草芥,那些人只要看她不顺眼,便能轻而易举地毁掉她的人生。
她前世被苏氏利用,被金雅羞辱,最终被怡贵妃赐下的毒酒了结了性命,她这一世没想过去报仇,她太珍视重生后的一切了,她不想因为仇恨再次毁了自己的亲人和挚友。
可如今哪怕她不主动招惹是非,是非也不肯轻易放过她。
回来之后,画屏几人也疑惑她何时学会了跳舞,她只胡乱搪塞了过去,因为她们一起长大,她们总会无条件信任她,旁人却并不知晓这一点。若不是前世她苦学过舞蹈,今日必然会出丑。
若不是萧彦回一反常态前来赴宴,她恐怕已经摔伤,然后求告无门了。
云姝将细嫩的手轻轻贴在胸口,她感受到了汹涌的恨意和不甘,这一夜注定无眠。
可自第二日起,云姝便像个没事人一般便忙了起来,成日里为医馆之事做准备。
这日云姝带着素娘画屏出来看店面,萧知之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这些时日慧娘帮忙筛了一遍,这东市本就繁华热闹,医馆要的门面还至少要三间,属实不太好找,只剩下三套大小合适,位置尚可的,牙婆在前方殷勤地带路。
“姝表姐,你当真要开医馆吗?就不怕家中长辈不满?”知之眨巴着清透的圆眼问道。
云姝点了点知之可爱的小脸,说道:“自然是真的。我父亲便是经商的,他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我也不怕别人笑话我,我做的是救死扶伤的事情,总比天天在家绣花有意思。”
知之点点头,肃然起敬,撒娇道:“表姐,那等医馆开张,我可以经常去帮忙吗?我不要月钱的。”
云姝知道高门贵女的日常生活有些无趣,知之这是觉得医馆是个新鲜事物。云姝笑眯眯地说道:“当然可以,你想来便可以随时过来。”
知之惊喜地抱住云姝的胳膊摇啊摇的,开心极了。
转眼便走到了第一家店面,是在东市的闹市中,有三间门面连在一起,后院有庭院和五六间房。
“娘子,此处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的定会生意兴隆。这三个门面开医馆也够用了,后院还可以给大夫们住。最要紧的是,这价格可是一点不高,只要五百两银子。这周边像这条件的可没有低于七百两的,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牙婆极力推荐。
云姝却不为所动,便宜肯定有便宜的道理。她问道:“那原东家为何要出售?”
“这原东家也不自己做买卖,以前都是租出去的,现在不想租了,就干脆卖掉了。”牙婆含含糊糊地回答。
云姝却是直直地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细细查看周围环境,走到后院最深处时,外面传来阵阵悠扬的乐声和欢呼声。
众人抬起头,见对面高台处有一美貌女子正在弹琴,表情温柔带笑,含情脉脉地看向下方人群。
而下方早已聚集一大群男子,疯狂地喊着:“轻烟姑娘!轻烟姑娘!你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萧知之十分惊讶,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询问牙婆:“这是何人?这里每日都如此喧闹吗?”
牙婆讪讪地说道:“这是清音阁的花魁轻烟姑娘。每日这个时候清音阁都会安排一位娘子在此献艺,算是给这些没本事进去的男人一点好处,只是今日恰好是轻烟姑娘。”
“为什么说没本事进去?”云姝问道。
“娘子是外地来的吧。这清音阁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要想进清音阁,必须先拿出一千两银子作为诚意金,这样才能拿到进清音阁的帖子。进去后的花费的银钱都在这一千两银子里扣,若是花光了便又得重新给诚意金钱,否则还是进不去。”牙婆撇撇嘴说道。
“一千两银子?!这是销金窟吧。”画屏惊叹道。
“可不就是,你别看这轻烟姑娘只是个烟花女子,听闻她赚了许多钱,在京城内外都置了不少宅邸铺面。”牙婆来了谈兴。
“这就是这个店面贱卖的原因吧?白日里吵,夜里更吵,又是连着烟花之地,想来是非也不少。”云姝说道。
牙婆见状还想劝说一二:“可这店面的好处是价格大小都不错,原东家也是诚心,这价格还能谈的。娘子平日里关上门做自家生意,不碍事的。”
可云姝并没有接话茬,她不想将医馆开在这是非之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牙婆见云姝不为所动,便又笑着说道:“娘子既然看不上,我们去下一个便是。”
众人又坐着马车到了第二处,这处没有方才那处热闹,但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这个门面是一栋独立的楼,有上下两层,一层有六个店面,楼上是一间间的房间。楼后面也有一个装修雅致的院子和十几间屋子。屋后隔了一条小巷便是住宅区,很是安静。
牙婆介绍道:“这楼原本是开客栈的,门面很大,屋子也多。只是这原本的东家是外来商人,今年想回家乡去,便想卖掉这楼。”
云姝问道:“此处价格多少?”
“这东家着急走,说是整栋楼买下来只要一千五百两,这地段加上这么一整栋楼属实算便宜。只是,若是只要一半,便要一千两。”牙婆说道。
“难怪这个楼还没卖出,能整栋买下来的人也不多。若是买一半,又买得不值得。”素娘说道。
牙婆心想,看这架势,这个恐怕也不成,唉,这年头好的店面不多,牙婆的买卖也不好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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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云姝却笑着说:“若买一整栋楼,一千四百两可能买到?若是可以,剩下那个门面我也不去看了,我立马就能和东家签契书,不耽误这东家回家乡。”
牙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这娘子这么大手笔,赶忙说道:“娘子要不去对面茶楼先歇会儿,喝口茶。老婆子这就去找那东家谈价钱。”
云姝和知之几人便去了对面茶楼,要了间包间喝茶歇息。
“姝表姐,你真要买一整栋吗?医馆怕是用不了那么多门面。”知之问道。
云姝点点头说道:“这栋楼位置很好,前面门店人来人往的,想来客人不会太少。后面庭院宽阔雅致,靠近宅院,又可以很安静。何况,现在想买整栋楼也不好买的。”
“可多的门面岂不是浪费?”
云姝悠悠一笑,说道:“说不准呢,搞不好之后我还想做些其它买卖,不就正好。哪怕没有别的买卖,我到时候把这楼隔成两半,另一半卖掉或是租掉都行。”
知之笑着捂了捂自己的荷包,调笑道:“这样也好,表姐还是兜里有底气。”
不多时,那牙婆便带着这楼的东家回来了,这东家着急回乡,也就答应了云姝的条件,二人直接去官府签了契书,医馆的位置也算是定了下来。
回到国公府后,正好京郊锦记药房杨掌柜来信了。
“小姐,杨掌柜那边替您选了四位有名望的大夫,都是其他地方锦记医馆用惯了的老人,人品和医术俱佳,所擅长的领域也各有不同。只是没能找到女大夫。”素娘看完信件有些遗憾地说道,这年头的女子识文断字的本就少,会医术的更是寥寥无几。
“没事,日后可以慢慢培养女大夫。这些大夫可都愿意留在京城?”云姝问道。
“杨掌柜说他们都愿意的,只是可能得替这些大夫安置一下家眷。”
“这是应该的,让牙婆帮忙看看医馆附近的宅子,若是价格合适,素娘你替我买下来安置这些大夫。”
“好。杨掌柜还说,您前不久说要的那些药材,他都给您备好了。”
云姝点点头,说道:“那便只剩下医馆装潢的事情了,这事你让慧娘帮忙找人办一下,我把要求写给你。”
素娘点头答应,看见云姝这么认真有干劲的模样,她也很开心。
当晚,云姝累了一天,正要躺下休息,门口却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云姝心中一惊,这个时候会敲门找她的,只会是司文,难道是世子毒发了!
云姝慌忙起身,草草披上外袍,背上药箱便往门口跑去。
打开门果真是司文,此时司文一脸焦急,额上不断有汗珠滚落,压低声音快速说道:“苏二小姐,快救救我家世子。”
云姝顾不上细问,赶紧说道:“你快带路。”
按说她不到半月前才给世子施针,不会这么快就毒发,可司文这副模样,她也忍不住着急起来。
18. 世子受伤
月黑风高,两道人影急匆匆地在夜色中穿行,司文恨不得拎着云姝飞回去,好在秋水阁离长风院并不算远。
一到世子的房间门口,云姝根本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萧彦回衣带半解,靠坐在床边的模样,萧彦回面色苍白,冷汗顺着额头滚落下来。
出乎云姝意料的是,他身上还有血迹,云姝本能地定在了原地。
萧彦回抬起头来,有些虚弱地笑着说道:“云姝,过来。不必害怕。”
云姝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床榻边,轻声问道:“世子伤在何处?”
萧彦回将里衣撩开,左侧肩胛骨被纱布厚厚地包裹起来,此时已浸出了鲜红的血。
那包纱布的手法实在不太凑合,云姝动手将那纱布一圈圈取下来,她需要替世子查看伤势。
“现在当高门贵公子的风险也这么大了吗?”云姝淡淡地问着这话,手却没有停下来。
萧彦回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半真半假地说道:“可不就是,高门贵公子想活着也不容易。”
他说完便直勾勾地看着云姝,眸中蕴着光亮,表情认真:“我以为你会害怕。”
云姝知道他说的害怕是什么意思,深更半夜的,国公府世子受伤却不敢声张,这背后的东西她或许承受不住。可她早就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云姝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口说道:“我害怕,但我做不到不管你。何况我要是不管你,司文司敬怕是立马就能把我扔出京城。”
萧彦回听完眉眼飞扬,他愉悦地笑着,开玩笑说道:“你知道就好。”
此时云姝刚好掏出针和鱼线来,说道:“伤口有些深,但好在没伤着要害,也没有毒,我得给你缝上几针止血,你要先用麻沸散吗?”
“不必,你动手吧。”萧彦回面色如常地说道。
云姝闻言便开始动手,她的手指极灵活,宛如一只飞舞的蝴蝶。
她不断安抚道:“你忍一忍,很快便好了。”
萧彦回则咬紧牙关,直到结束也没痛呼出声。
云姝心中暗想,世子还是狠人啊,别家贵公子可是一点磕磕碰碰都受不了的。
结束时,云姝低头收拾着药箱。萧彦回靠在床边喘着粗气说道:“你今日去清音阁那边了?”
云姝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的人这几日都守在那附近,你最好别靠近那里,那地方不简单。”
云姝眨眨眼,问道:“怎么个不简单?”
萧彦回戏谑道:“问这么多,不怕引火烧身?”
云姝撇撇嘴,说道:“我在这京城全仰仗你,你这身子什么情况,我一清二楚,我已经上了你这艘船了。既然如此,我刻意避开也没用,倒不如让自己心中有数些。”
云姝也算是想明白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身上的是非都不少。她父亲让她跟着萧彦回进京,又住在国公府,那说明萧彦回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这些时日,她替萧彦回解毒治伤,萧彦回帮她演戏给婉妃看,在金雅面前护着她,之后医馆也得仰仗萧彦回,他们二人之间早已分不清楚了。
萧彦回哈哈大笑,挑眉说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想得挺明白的。我这伤便是今夜在清音阁受的。”
门外的司文听着自家世子的笑声,表情古怪地说道:“世子这是痛糊涂了吗?怎么受伤还这么开心。”
司敬在一旁惜字如金道:“这和受伤没太大关系。”
司文困惑:“那和什么有关系?”
司敬翻了翻白眼,不肯再言语。
司文围着司敬转了几圈,司敬都不肯再说。司文又气又好奇,但终究无计可施。
云姝在屋内听完世子的话,问道:“是清音阁的人动的手?”
“是的,里面高手不少。”萧彦回表情有些凝重。
“无缘无故的,里面的高手为何要刺伤世子?”
“我今夜是偷偷潜入的,结果被清音阁的人发现了。”
“为何要潜入?清音阁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吗?嗯……世子若是这些时日银子不太趁手,我那还有点能应应急。”
云姝红着脸委婉地说道,她想去今日清音阁外那些男子疯狂的模样,没想到世子也不能免俗。
不过那清音阁是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温柔乡,萧彦回想去也无可厚非。
萧彦回听完这话,忍不住扶额:“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你以为我是没钱还想去去里面找姑娘?”
云姝吞吞吐吐地解释:“我今日瞧着门外那些男子都很想进去。”
萧彦回有些无奈:“我平日里从不去那些地方,今日去是想调查一件重要的事。总之日后你离那地方远点,那地方我都还摸不清底细。”
原来萧彦回是有正事,云姝闹了个大红脸,慌忙地说道:“好,我记住了。太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世子这几日好好卧床修养,每日记得换药。”说完把药往桌上一放就落荒而逃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刚明,云姝便悠悠转醒。她想起了昨夜自己出的糗,忍不住捂住脸。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丫鬟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云姝拍了怕自己白嫩的脸颊,醒了醒神,自言自语道:"振作啊,苏云姝,可别胡思乱想。"
很快云姝便将昨日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起身收拾了起来,今天她还得去趟宫中,看看婉妃恢复得如何。
马车沿着上次的轨迹往宫中驶去,远远的云姝便瞧见宫门口候着的不是上次那位小公公,这次等候的公公更高大挺拔一些。
云姝刚要下马车,他便小步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奴才小志子,见过二小姐。”
“志公公客气了。”
小志子抬起头来,脸庞白皙柔和,甚至有双桃花眼。
他扬起笑容,说道:“娘娘命奴才在此等候,娘娘正盼着二小姐呢。”他的声音并不是尖尖的,反倒有些低沉。
云姝的脑海里却是“嗡”地一声,浑身控制不住地僵硬了起来。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状似无意地问道:“公公是刚来和婉殿的吗?瞧着眼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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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
小志子笑道:“二小姐好眼力,奴才前些日子才从文秀宫调过来。”
文秀宫的主子多是品阶较低的宫妃,小志子能来和婉殿也算是本事。
云姝的脑子却有些混乱,她眼前浮现出小志子前世的模样。
前世的小志子也是和婉殿的奴才,婉妃失势后,他却步步高升,成了内侍省少监。
那时和婉殿的份例常遭克扣,尤其是云姝去了中秋宫宴后,和婉殿领到的饭菜都是馊的。
走投无路之下,红袖想到了昔日一同当差的小志子。便带着银烛前去求情,谁知那小志子却句句冷嘲热讽。
红袖一气之下顶撞了小志子,那小志子竟让人打了红袖和银烛的板子,二人被扔回和婉殿时已是奄奄一息,小志子还下令不许宫人给她们送药。
没有伤药,饭菜又被克扣,没过几日,红袖和银烛便撑不住去世了。
云姝记得小志子带人将红袖和银烛扔回来时那目空一切的样子,他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三两句话便裁定了他人生死。
她还记得银烛和红袖临死前痛苦的脸庞,银烛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早已是不仅仅是主仆了,她们更像是亲人。
银烛走后,她在这后宫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如今的小志子还只是个卑躬屈膝的小太监,谁能想到后来的他那么狠那么毒。
“二小姐与娘娘真是姐妹情深,自上次二小姐来后,娘娘的气色越发好了。”
那小志子见云姝不说话,主动开了口。
云姝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姐姐福泽深厚,又得圣上宠爱,气色自是不同。”云姝不咸不淡地说道。
见云姝谈兴不浓,小志子也算识趣,二人一路不再言语。好在很快便到了和婉殿。
云姝一进殿中便看到正在低头逗七皇子的婉妃娘娘,于是笑着施礼:“大姐姐。”
婉妃娘娘听到云姝的声音,笑着抬起头来,说道:“缓缓来了,快来瞧瞧你侄子。”
云姝上前看着七皇子,七皇子如今已经七八个月,只是还坐不稳,此时躺在床榻上被婉妃用拨浪鼓逗得咯咯笑。
七皇子有些瘦弱,但五官清秀可爱,云姝笑看着七皇子,说道:“七皇子瞧着便聪明可爱。”
婉妃满足地点点头,欣喜地分享道:“小七性子很好,一见我便笑。”
逗了会儿七皇子,婉妃便让小志子和乳娘将七皇子带下去。
云姝心看着小志子远去的杯影,心中总是不踏实,前世婉妃失势和小志子突然高升会不会有关系,他的主子又是谁。
云姝不知如何提醒婉妃,毕竟现下的小志子并无不妥。
“姐姐,我听闻小志子是刚来和婉殿的,照顾七皇子恐怕没有宫女细心。”
“小志子是前些日子来的,他做事很妥帖,我查过了,他在后宫没有别的倚仗。”
那可未必。云姝在心中嘀咕。经过上一世,她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只是如今婉妃圣眷正隆,小志子当下也未必就有二心,且再看看吧。
19. 家族使命
云姝为婉妃把完脉,面上有了喜色:“这次姐姐的脉象有力了不少,气色也比一月前好了许多,可还有恶露?”
纵然这些时日已经感觉到了身体的好转,但云姝这么一说,婉妃还是很欣喜。
“恶露这几日已经极少了,只是身子还是有些容易乏,多少有些不爽利。”
云姝了然,说道:“恶露基本止住了,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其他的,需要细心用药调养,毕竟之前伤了根本,还是需要细细养着才是。”
于是云姝又给婉妃调整了内服和药浴的方子。
婉妃很高兴,但想到自己之前的身体状况,红着眼说道:“缓缓,姐姐这命是全靠你才救回来的。”
“姐姐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云姝客套道。
“其实我在给家中传信时,已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父亲母亲不会为我遍寻名医的,他们只会担心我这一去,苏家的荣耀便不复存在了。我都知道,可我是苏氏的长女,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我享用了苏氏最好的资源,就不得不为苏氏付出所有。”
云姝没想到婉妃就这样跟自己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她的心情很复杂。
前世她与婉妃在这和婉殿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婉妃缠绵病榻,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那时婉妃对待云姝的态度很矛盾,她一面代表家族将云姝囚禁在这后宫,不许云姝离去,一面又在云姝设法拖延,不愿去伺候皇上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后来她才跟云姝说,她也没办法,她一生为家族而活,她不能背弃苏氏。可她知道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又不忍心逼着云姝去重蹈她的覆辙。
云姝看着婉妃红红的眼圈,此刻的婉妃仿佛与前世的婉妃重叠在了一起。
云姝轻声说出了她两世都想说的话:“姐姐,苏氏给了你生命,用心供养你,可你也为苏氏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你给了苏氏极大的荣耀,你不欠苏氏什么,也不欠大伯父和大伯母什么。你除了是苏氏的女儿,你还是七皇子的母亲,最重要的是你是苏云婉,你应该为自己活一次。”
婉妃听到这话很是震惊,这话若是传出去,可以说是惊世骇俗,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为自己而活的?
身为女子,最初是父亲母亲的女儿,之后是丈夫的妻子,最后是孩子的母亲。
若是从前,苏云婉会觉得苏云姝大逆不道,可自从她经历了生死,她的想法便有些变了,即便她不肯承认,但有些东西已在心中落下了种子发了芽。
婉妃有些迟疑地问道:“怎么样算是为自己而活?”
云姝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做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做对自己本身好的事情,不要为了别人去消耗自己。”
婉妃摇了摇头说道:“这谈何容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云姝说道。
婉妃没有接这个话茬,反倒是认真说道:“姐姐不希望你变成我,可是有的事情由不得你我。”
云姝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婉妃改变想法,并非是一朝一夕便可达成的。
“前些日子在西江宴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世子是护着你的。我不知道你心中可喜欢世子,但国公府是顶顶好的门第,你得好好把握住。”
云姝轻轻一笑,说道:“世子很好,只是妹妹身份低微,当下想来还不足以让世子娶我为妻。只是姐姐多给我些时间,我对自己和世子都有信心。”说着便羞红了脸。
婉妃这才放下心来,当下她还是不敢让自己和云姝出错,云姝心中有意便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在西江宴上受了委屈,可这几年金家势大,二皇子越发得圣上重用,咱们能不招惹金家便不招惹,否则恐怕惹来更大的祸端。”婉妃低声提醒。
云姝低下头,很是为难:“我自然也不愿意得罪金家,只是听闻那金雅心仪世子,想来是之前听说我与世子在城门之事,这才有意教训我。”
婉妃皱着眉头:“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但也不能因为他们就远了世子,金家再怎么嚣张,眼下还是不敢招惹萧家的,何况金家应当是想让金雅嫁给二皇子,来个亲上加亲。你日后尽量避开那金雅便是,待将来嫁进楚国公府,金家也就不敢太过分了。”
云姝只好点头附和,再三表达自己想嫁进国公府的决心。
在宫中将午膳用罢,云姝这才跟着红袖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见到画屏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每次进宫她都忍不住提心吊胆的,总觉得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想到婉妃的态度也很头疼,看来短期内,她还是得多演戏给婉妃和苏氏看,离京之事道阻且长啊。
马车平稳地驶向国公府,路过市集之时,画屏下车去给云姝买糕点,只是画屏刚上车,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便突然窜上了马车。
画屏一个反手将那女子按在车壁上,眼神锐利地问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那女子流着眼泪,眸中满是恐惧,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求求两位姑娘救救我,有恶人要抓我,快让马车走。”
画屏看向云姝,云姝点了点头,让马夫启程。
只是这时,一群目露凶光的男子从一旁的巷子中追了出来,问着附近的人有没有看见一个狼狈的白衣女子。
路人若说没有见到便会挨上一脚,但这些男子气势嚣张,路人大都敢怒而不敢言。
云姝的马车刚向前几步,那群人便围了上来,叫嚣着:“车里是谁,有没有个白衣女子,撩开帘子看看。”说着便想伸手去撩车帘。
车夫是楚国公府的人,还是萧彦回亲自派来的,自然有几分身手。
车夫一把抓住那为首之人的手,声音极冷地说道:“放肆,楚国公府的马车也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那人见车夫这般气势,又听到是楚国公府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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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便不敢造次。
但仍不死心地说道:“不知是楚国公府的贵人,是我等眼拙了。我家主子的姬妾偷了府中的珍宝逃走了,若贵人见到了这贱婢,还请告知在下,我家主子必有重谢。不知这车上是府上哪位主子,还请告知,今日叨扰了,他日我请我家主子亲自上门赔礼。”
许是见这马车低调,没有萧家的徽记,担心是车夫吓唬他的,便想试探一二。
车夫脸色更冷了,不耐烦地说道:“既然是贵人,也是你能知道身份的?让开!”
说着便不管那几人,直接扬起马鞭,驾车离去,那几人怕被撞到,只好躲开让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走了一段,云姝才开口让画屏放开那女子,说道:“这里已经离方才的地方有些距离了,等一下你便在前面下车吧。”
云姝不知道是这女子遇到了恶人,还是这个女子便是个恶人,她不想惹是生非,也没法子当府尹断案,载这女子一程已是尽力了。
谁知那女子直接跪伏在地,哀求道:“求小姐帮帮我,我并未行窃,那人耳目众多,若我在此处下车,很快便会被抓回去。小姐是国公府的贵人,还请小姐可怜可怜我,送我回家。”
那女子伏在地上,看不清云姝的神情,只听云姝说道:“你家在哪儿?”
那女子立马回答道:“我本没有家,只有个落脚处在清音阁,我叫绮玉,曾是清音阁的花魁。”
云姝一听清音阁,便想起了萧彦回说过的话,决定问个清楚:“你既是花魁,为何沦落至此?”
绮玉捂着脸,眼含热泪:“是我误信了小人。两年前,我因为弹得一手好琵琶,成了清音阁的花魁,一时间名扬京城,风光无限。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男子,他日日都花重金来见我,来了也只听曲和跟我说话,从不逾矩。”
“他心仪于你?想娶你回家?”画屏问道,她记得画本子里都这么写。
“那时他便是这样对我说的,他说他心仪我,想要求娶我。这样的话我早已听过无数次,可只有他能坚持日日都来见我,却从不强求什么。”
“你便嫁给了他?”画屏忍不住追问。
绮玉带着恨意地说道:“起初我也是不愿的,可后来他告诉我他是文远伯李奇,三年前刚袭了他父亲的爵位,还未娶妻。他有爵位在手,家中财资不少,又能做自己的主。虽说我见过的达官贵人不少,比他有身份的人也不在少数,可自己有身份,又愿娶我为妻的就只有他一人。我便答应了他。”
“你答应他,清音阁的老板也同意吗?”云姝问道。
“兰姐自然是劝我不要冲动,烟花之地的男子有几句真话的。可当时我一心想有个家,执意要在风头最盛的时候离开,后来兰姐便不拦我了,我赔了楼里一笔银钱就跟李奇回了他府上。到了他府上后,他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却绝口不提成亲之事,也不碰我。”绮玉悲伤地说道。
20. 清音阁
“你答应他,清音阁的老板也同意吗?”云姝问道。
“兰姐自然是劝我不要冲动,烟花之地的男子有几句真话的。可当时我一心想有个家,执意要在风头最盛的时候离开,后来兰姐便不拦我了,我赔了楼里一笔银钱就跟李奇回了他府上。到了他府上后,他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却绝口不提成亲之事,也不碰我。”绮玉悲伤地说道。
“那他图什么?”画屏疑惑地问道。
绮玉双目满是恨意,自嘲道:“是呀,我当时也这么想,我安慰自己或许他是尊重我,我便静静等着。”
“后来呢?”画屏追问。
“后来过了几日,府里来了位大人物,他竟然要我作陪。我那时才知道,他让我去他府上,不是想娶我,是想利用我的名声,利用清音阁的一座难求,好为他自己谋私利。在他的要求下,我陪了不少客人,我若是不答应,他便打到我答应为止,我无数次想要了结自己,却又觉得凭什么坏人能逍遥自在,我却要自断生路,直到今日我趁他出了京城,这才逃了出来。”绮玉的眼泪不断滑落。
“你这么想很好,活着便有希望,凭什么为了这样的人伤害自己。他用你换了些什么?”云姝问道。
“换前程。他本来无官无职,伯府早就败落了,他靠着我讨好权贵,如今在兵部谋了个差事,官职虽不大,听那意思好像也有几分前程在里面。”绮玉怨恨地说道。
“照你这么说,恐怕他的靠山都不简单,清音阁能护住你吗?”云姝说道。
“只他李奇一人自然是不足为惧,至于他背后的靠山……我只知道从前没有兰姐搞不定的事情,我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绮玉有些沮丧,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云姝心想,果然萧彦回说得没错,这清音阁不是个简单地方。
云姝忍不住追问:“他背后的靠山是谁?你知道吗?”
绮玉一脸为难,甚至还有些恐惧,她咬着唇不敢回答。
云姝并未强求,反倒是直言相告:“我如今不能送你回清音阁,也不敢带你直接去国公府。我不是国公府的正经主子,不过是借住在国公府的一个远亲罢了,所以我不敢出面助你。你若信得过我,便跟我一起等等,我派人去问能帮你的人要怎么做。”
萧彦回既然对清音阁感兴趣,她便送他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接这烫手山芋。
“我自是愿意信姑娘的。”绮玉咬牙说道,她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云姝了。何况她见云姝眉目如画,气度不凡,想来身份也不普通。
于是车夫将马车驶向了萧彦回的私宅,让私宅的人联系萧彦回,他们几人则是去了这私宅后门的小巷里等待。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一阵马蹄声响起,云姝从车中探出了头,发现是司文和司敬驾着马车过来。
司文跳下马车,小跑着过来,说道:“小姐,公子有请。”在情况搞清楚前,司文没在绮玉面前透露云姝身份。
云姝皱皱眉头,嘀咕:“他怎么还亲自来了。”但还是乖乖下了自己的马车,上了萧彦回那辆马车。
一进车厢,云姝便见萧彦回斜靠在车厢中的软榻上闭目眼神,看起来是姿态风流,可云姝知道眼前这位风流人物可还受着伤呢。
“世子怎么亲自来了,你身上伤还没好呢。”云姝忍不住唠叨,作为医者,她见不得她的病人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
世子浅笑,说道:“不碍事的。你车里那位是什么情况,你仔细跟我说说。”
云姝只好一五一十跟萧彦回讲了一遍,萧彦回听完,沉思了一会儿,认真说道:“若你放心,便由我带人送绮玉回清音阁,我想见见这清音阁的老板铃兰,探探底细。”
云姝知道萧彦回这是不想让她卷进来,可萧彦回昨夜才在清音阁受了伤,这次前去也不知道是否会有危险。
她面色有些凝重:“这清音阁在京中能如鱼得水,想来背后有所倚仗,世子亲自去清音阁,当心有危险。”
萧彦回听到云姝的话,认真地说道:“我知道或许会有麻烦和危险,只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查清楚,我不得不去。”
云姝见萧彦回这么认真,便叹气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便乔装一番与你同去吧,你身上还带着伤,真要有危险,我兴许能其些作用。只是世子记得多带些练家子,我可惜命得很。”
萧彦回忍不住笑了,说道:“你既然愿意去,我便带上你,你放心,我定会护好你。”接着又说道:“你等一下去告诉绮玉,我们可以带人送她回去,但条件是我们要见铃兰,还有,她需要把李奇背后的名单给我们。”
云姝看向萧彦回,问道:“若她不答应呢?”
萧彦回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我便另寻办法吧,总不至于为难一个弱女子。”
云姝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起身下车,她弯腰出去时,听见萧彦回低声说道:“云姝,多谢。”
萧彦回知道,云姝本可以半道将绮玉放下,不必趟这趟浑水,可只是因为他昨夜的话,她便记在了心上。
云姝如今也可以选择不去,离危险远远的,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还是甘愿去涉险。
明明她只是个举步维艰自身难保的弱女子,若是从前他们二人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那此时萧彦回觉得他们或许可以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友。
云姝回到自己那辆马车,与绮玉说道:“我找来了能送你回清音阁的人,我们可以送你回去,只是我们想要那名单,还有你需要带我们去见铃兰,你可能办到?”
绮玉听完这话,没有说话,她的牙齿死死地咬着唇瓣,双手紧紧握着衣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不知你们有何目的,名单我可以给你们,但我不能轻易带你们去见兰姐。”
云姝板着脸说道:“若是你不答应,我们便不送你回去了,你还会拒绝这个条件吗?你应当知道,那李奇定然料到了你会回清音阁,以你一人之力,恐怕你还没到清音阁的门口,就又被他抓回昔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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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笼里去了。”
绮玉忍不住颤抖,眼中含泪,但她仍坚定地看着云姝说道:“若是如此,也是我的命。兰姐是个好人,我不能害了她。”
云姝点点头,心想这绮玉倒是个有情义的,这样看来,这清音阁或许也不是想象中的龙潭虎穴。
云姝笑着说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那样说说,看看你是否可信。只要你把名单给我们,我们无论如何都会送你回去,只是想让你回去再跟铃兰提一句,见与不见自有铃兰定夺。”
绮玉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我可以跟兰姐提,只是兰姐见不见你们,我便无法保证了。”
“这是自然。”
绮玉这才咬着牙将那名单写了下来,云姝拿到那名单才知道为何绮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接下来云姝将名单给了萧彦回,便是萧彦回也脸色一变。
云姝跟萧彦回说了她的安排,萧彦回也没什么意见,带着云姝一行去了一处私宅,让二人换上了小厮的行头。
夜幕降临之时,清音阁内灯火通明,传来阵阵乐声,清音阁外则是人头攒动,多是些想进去却又囊中羞涩之人。
萧彦回和云姝几人坐着马车来到楼前,门口几个小厮在逐个查验入阁之人的身份,不远处还有些人死死盯着这清音阁门前。
萧彦回身着蓝色绸缎衣袍,头上的发用玉冠束起,手上还拿着把折扇,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和两个护卫,一看便是个风流浪荡的贵公子。
走到门口,男装打扮的云姝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门口的小厮,粗声粗气说道:“我家爷是第一次来这清音阁,这便是诚意金,你们速速查验,让我家爷快些进去。”
那门口的小厮见状,便面带笑容,毕恭毕敬地将几人迎了进去,此时清音阁负责迎客的巧娘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今日当真是个好日子,清音阁的新客竟是这般不凡的公子,公子是哪家大人府上的?我们替公子制个方便出入的信物,下次公子来就便利多了。”
萧彦回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身着小厮服饰的绮玉已经忍不住走上去拉住巧娘的手,泪眼婆娑地说道:“巧娘,是我。”
巧娘一见绮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玉娘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嫁人去了吗?”
这清音阁的人并不知李奇的真实身份,那时李奇哄骗绮玉,说为了他的名声,定要为他的身份保密,所以这清音阁的人都以为绮玉嫁的是南边的富商。
绮玉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巧娘见状赶紧安排萧彦回和云姝几人去了雅间,她独自带着绮玉去了后院,想来是想问绮玉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姝、萧彦回和司文司敬在雅间中等待,不得不说清音阁的装潢很是雅致,待客方面也很不错,几人等待的功夫便上了不少糕点美食供几人享用。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绮玉才回到雅间,此时她虽然还穿着那小厮的衣裳,眸中却已经有了光亮,她恭敬地说道:“世子,小姐,兰姐有请。”
21. 铃兰往事
云姝和萧彦回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带着谨慎。
四人起身跟着绮玉向顶楼走去,走到入口处,四名护卫拦住了司文司敬,只有云姝和萧彦回能入内。
绮玉带着萧彦回和云姝向内走到了一间房间门口,周围很安静,除了每五步一个的护卫,他们再也没有见到其他人。
不得不说,清音阁守卫森严,难怪萧彦回昨日也吃了瘪。
绮玉轻扣房门,屋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进来。”绮玉这才带着两人推门入内。
推开房门是个小会客厅,厅中摆放着一整套花鸟纹的紫檀木家具,屋内并不奢华,但一应摆设及用品的用材都很是贵重。
铃兰身着素色衣衫,满头乌发用一支上好的羊脂玉簪子挽起,其五官姣好,气质出尘,观其年纪应当三十上下,整个人淡雅而松弛。她不像是这烟花之地的老板,倒像是在深山修行的女仙。
铃兰看向萧彦回和云姝二人,并没有像一般商人那般谄媚讨好,反倒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请二人坐下。
绮玉给三人倒好茶水便下去了,这时铃兰神色平静地开了口:“不知萧世子设法见我所为何事?”
云姝看向萧彦回,不成想,一向稳重深沉的萧世子竟然神情有些古怪,他欲言又止,有些恍惚。
云姝见萧彦回状态不对劲,心中有些不安,便在桌下用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提醒了一番。
萧彦回这才稳了稳心神,询问铃兰:“不知铃兰老板姓甚名谁?”
铃兰浅浅一笑,大方地说道:“我是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哪有什么姓名,当年起的花名叫铃兰,众人如今也就这般叫我了。”
萧彦回子追问:“那你来这楼里之前呢?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云姝在一旁听着萧彦回像查户籍般的问话,觉得怪怪的,萧彦回不是那么啰嗦的人。
铃兰皱了皱眉,看起来不大高兴。
“我在此处待了十多年了,从前的事我记不得了。二位既然没什么要事,我就先走了。”说着铃兰便起身要走。
萧彦回立即示意铃兰坐下,出声问道:“稍等,我想知道,今年六月初二你为何要去云台山?”
铃兰坐了回去,她定定地看着萧彦回,慢慢的,她眼眶轻微泛红。
过了片刻,铃兰声音颤抖地说道:“我去见一个故人。”
萧彦回声音有些低哑,轻声问道:“你可知,她因何而死?”
铃兰沉默了一瞬,随后眼泪像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双眼满是恨意。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都说她是不守妇道,遭了报应才掉落山崖,没了性命。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她是被人害了性命。”
说着,铃兰痛苦地捂住脸庞,眼泪顺着指缝滑落:“她是堂堂世家嫡女、国公夫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性命。可没有一人能为她正名,让她安息。”
萧彦回攥紧了双手,他眸光幽深,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云姝却如遭雷击,电光火石间,她想起那日素娘说的,前楚国公夫人出生清河崔世,因与自家表哥私会,途中坠入悬崖而死。
云姝轻声对萧彦回说道:“世子,我去门外等你。”
萧彦回回首看向她,眸中的寒意散去,只剩下迷茫和痛苦。
随后,萧彦回温声说道:“无妨,你留下吧。”
云姝只好留了下来,继续听这个十多年前的隐秘。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喉咙有些发干,但却低声叫了一句“姨母”。
铃兰神情哀伤,叹息道:“你认出我来了,听闻你自小体弱多病,我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
“我偷偷看过母亲的画像,你与她长得很像。请你告诉我,我不想让母亲蒙冤下去。”萧彦回神情坚定。
铃兰声音悠远,将往事娓娓道来:“我与你母亲出生清河崔氏,虽是世家大族,可我们母亲早逝,继母不慈,自小我们姐妹二人就受了不少苦。你母亲生下你之后,便将我接到了国公府,想为我在京城寻一户人家,那时我与姐姐几乎日日在一起。”
“唯有六月初一那日,我去了威远侯府的赏菊宴。晚上回来,姐姐便说第二日要去云台寺祈福,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那时你身子康健,你父亲虽然远在肃州,但是那段时日并无战事,我不知姐姐想求什么,但还是跟着去了。”
“那日便只有你和母亲去了云台寺吗?”
“只有我们和身边的下人。可我们还没到云台寺,马儿便突然失控,直直地往山崖下奔去,整车人都掉落了悬崖。姐姐那时候紧紧抱住我,所以坠崖之后,我只是受伤昏迷,姐姐和丫鬟马夫却都没了气息。”
铃兰脸色苍白,眸中满是惊恐。
“可我听说,当年你也没生还。”萧彦悲切地问道。
“那是因为后来我醒了过来,我想找人来救姐姐,就沿着山路往上爬,可后来支撑不住,在路边昏了过去。几日后我才醒来,发现我竟在魏定府上。那日他本是去云台寺替病重的母亲祈福,不成想在路上救了我。”
“魏定是如今的左相魏相爷吗?”
“是,当年他还只是工部侍郎。我哀求他去救姐姐,他却告诉我,国公府已将姐姐的尸首接了回去,对外说是我与姐姐都已去世。更可怕的是,那崖下面竟然还有表哥的尸首,可我们那日并未见过表哥,但人人都说姐姐那日是去与表哥私会的。”
“你在崖下醒来的时候,可有见过表叔的尸首?”萧彦回问道,此时他已冷静了不少。
铃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有!”
“可即便是有了尸首,也不能证明是私会啊?”云姝忍不住问道。
“有尸首当然无法证明。真正证明他们私会的,是表哥书房里的信件。可表哥人已经死了,没有人能证明这些信件是假的。”铃兰叹息着说。
“表叔当年为何在京城?他与母亲平日里见面可多?”
铃兰解释道:“表哥当初来京城是为了参加秋闱,他与你母亲并不多见面。只是你母亲见他身世可怜,有时会让人给他送些银钱。他从前的确倾慕过你母亲,可那时你母亲早已成婚生子,他是万万不敢有妄念的。”
“那当年事情发生后,崔氏和表叔家中没有追查真相吗?”
铃兰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们姐妹二人在崔氏本就艰难,崔氏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至于表哥,他自幼父母双亡,本就是寄住在崔氏的,他的死活更是无人在意了。他们二人本是清清白白,被奸人害了性命,还要背上通奸的罪名。”
“为何不去找我父亲?”
“我本想等你父亲回来,找他说明真相,可没等他回来就传出来你病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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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肃州回来后,圣上便给他和金真赐了婚,你也堪堪保住了性命。魏定告诉我不要去,说要么你父亲就是个糊涂蛋,要么你父亲也身不由己,不管是哪种情况,我去了都只会是害了你。”铃兰声音中满是悲戚,里面蕴着化不开的痛。
“当年崔氏对我母亲并不重视,为何还会让她嫁给我父亲?”萧彦回有些困惑。
他自小没了母亲,父亲常年驻守肃州,没人告诉他关于爹娘的往事,可幼时他父亲告诉过他,他母亲不是坏人。
“那时候国公府不像今日这般鼎盛,世族势力也还很强盛,当时恰逢你祖父战死沙场,都说国公府要在你父亲手里败落了,所以那时你父亲于世家而言,只是个没有底蕴的莽夫罢了。只是后来你父亲打了不少胜仗,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萧彦回这才明白,他看着悲伤的铃兰,关切道:“姨母如今过得可好,可有需要我的地方?”
铃兰轻轻摇头,温柔地说道:“我这些年一直暗中追查当年之事,因着不知道作恶的是谁,始终不敢在外露面。但好在魏定待我极好,这清音阁也是倚仗他才有今天。我这身份见不得光,没法嫁给他,与他这样相守我已知足。”
云姝感叹道:“听闻魏相爷终身未娶,甚至有传闻说他有断袖之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铃兰声音轻柔:“是呀,当年坠崖伤了我的身子,我此生都不会有孕,与他也不会有儿女,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传闻。”
云姝看出了铃兰的遗憾,主动说道:“铃兰老板,我会些医术,若你愿意,日后我可以替你调养身体,试试能否弥补坠崖带来的伤害。”
铃兰听完这话,温柔慈爱地看向云姝:“你叫我兰姨便是,你是个好姑娘。只是这清音阁你们不要再来了,我怕日后会连累了你们。”
萧彦回皱了皱眉头,劝解道:“姨母,日后母亲的事我会调查清楚,你将身子调养好,与魏相爷好好过日子。你已被往事困住了这么多年,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铃兰见萧彦回态度坚决,只好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着日后还是要多帮衬自己的侄子,不可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姨母相信你,我这些年也找到了一些线索,我查到表哥的书童在表哥出事前不久就失踪了,后来有人在蜀地见过他的踪影,只是我还没能找到他。还有你母亲院子里的丫鬟或许能知道你母亲当年为何突然要去云台寺。”
萧彦回此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坚定地说道:“姨母放心,我定会找到真相,为母亲和表叔洗清冤屈。云姝过些时日会在东市开家医馆,你若得空便常去那边让她给你看看。”
铃兰拗不过萧彦回,自是点头答应。
萧彦回和云姝离开时,云姝将医馆的地址留给了铃兰。
回国公府的马车上,萧彦回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压在心中十多年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只是心中又添上了仇恨。
云姝有些沉默,她没想到尊贵如萧彦回,也有那么多苦楚,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萧世子。
“我姨母的身体,之后便劳烦你了。”萧彦回主动开了口。
“世子放心,我必定竭尽所能。今日之事,我也会守口如瓶。”云姝保证道。
“我信你。”萧彦回眼眸漆黑,神情中有淡淡的落寞。
之后二人一路无话。
22. 医馆开业
自那日见完铃兰,云姝便再也没见过萧彦回,不过司文倒是来过秋水阁一趟。
萧彦回查到临州有关于他母亲的线索,他便带着人亲自赶去了临州。
临行前萧彦回让司文跟云姝说一声,医馆开业他可能赶不回来,之后再补上贺礼。
转眼过去了十日,云姝的医馆总算在今日开业了。
宽阔的店面前,云姝请来的舞狮队赢得了周围看客的喝彩,医馆门口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医馆正门上方悬着大大的牌匾——“千金堂”,下面写着一小句话“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早在几日前,云姝便遣人放话出去,医馆开业前五,每日可免费为五十名病人看诊拿药,以此在京城打响千金堂的名头。
所以一大早便有病人来排队看诊,加上周围看热闹的人,为千金堂攒足了人气。
虽说云姝只用了这幢小楼一半的空间,但千金堂仍比一般医馆大上不少。
楼下三间门面,第一间有两个学徒坐在里面,对病人的疾病进行初步分类,将其安排到最合适的大夫处。
第二间门面放置着一排排椅子,一旁还提供茶水,以供排队的病人休息。
第三间门面则是药房,用于抓药和掌柜的收取银钱。
楼上又分成了五间小房间,五位大夫一人一间,这样大夫和病人都会更自在舒适一些。
后院的房间就是仓库和治疗休息室以及各掌柜和学徒住的房间。
整体上,医馆装潢地很是雅致,对此,一些老牌医馆嗤之以鼻。
但云姝觉得,患病之人容易心中郁结,若医馆赏心悦目些,那病人也能舒心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待到巳时,医馆正式开诊,云姝端端正正地坐到了自己的那间诊室,其余四位大夫也纷纷就位。
萧知之因为觉着有意思,便申请今日过来给云姝当帮手,此时她便坐在云姝附近。
“姝表姐,听说千金堂的五位大夫擅长的各有不同,他们都会些什么呀?”知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右看的。
云姝笑着解释道:“几位大夫医术都很精湛,只是他们最擅长的略有不同。我们诊室是天字号的,我可能会侧重为女子问诊,尤其是妇疾方面。”
“那其他四位大夫呢?”
“地字号的佟大夫最擅长为孩童诊治,玄字号的穆大夫擅长为老人诊治,黄字号的安大夫最擅长针灸和正骨,宇字号的杨大夫最擅长外伤诊治。”
说着,便有病人敲响了门,知之立马正襟危坐,很有些大夫的样子。
进来的是一对母子,年轻的男子身穿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衫,面容儒雅,眉目间有股文气,举手投足很有文人风骨。
而那位大娘身穿素衣,神色憔悴,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可以看出是贫苦人家出生。
知之立马起身,和那男子一起扶大娘坐下,云姝便为大娘把了把脉,问道:“大娘,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大娘脸色苍白地说道:“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肚子疼得不行,上吐下泻的,人越来越不精神。”
云姝细细问了大娘这几日的吃食情况后说道:“应当是吃坏了肚子,这几日天道大,饭菜放久了便不要再吃了,不然容易生病。”
大娘叹了口气,脸上满满的都是无奈。那男子却是连连点头。
云姝低下头,一边写一边说道:“我给你开个方子,这几日好好吃东西,加上几副药应当就好了。”
那男子突然问道:“大夫,我母亲一到夜里便看不清,这个问题可能治?”
大娘着急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的,已经好几年了,我已经习惯了。”
“应当是雀蒙眼,既然不是生来就有的,那就能治。我给你们一并开好药方,大娘平日里多吃猪肝,对雀蒙眼会有帮助。”云姝一一解释。
母子二人拿上药方,很是感激。
就在这时,知之突然说道:“大娘稍等,今日我们医馆开业,第一位病人会赠送糕点一份。”
说着知之便将她早上带过来的糕点递给了大娘。
大娘连连摆手:“这样怎么行,我们看病已经不付银两了。”
知之笑得温柔,说道:“这是只有第一位病人才有的,就是想添个好彩头,你可要替我们保密,不然旁人怕是要说我们偏心了。”
大娘这才接下了糕点,不断道谢,离开前,那男子深深看了知之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待这对母子离去,云姝笑着说道:“我是老板,我怎么不知道医馆还能送糕点的。”
知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表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看这对母子很是贫困,于心不忍。”
云姝叹了叹气说道:“那男子应当是个读书人,普通百姓想供自己孩子念书,大多只能节衣缩食。这大娘的病并不难治,可是他们根本舍不得银钱去治病,大多数病都只能靠拖着。”
“我从前日日在府中,竟然不知道有人可以这般辛苦,今日我也算不虚此行了。”知之捧着脸认真说道。
一上午,云姝又为几名病人看了诊,其中不乏质疑她医术的,毕竟她年轻又是女子。
只是本就是义诊,多是贫苦人家为了省钱才来,虽有质疑,但还是愿意一试。
正午之时,知之和云姝刚用过饭,两名贵客带着贺礼来了。
云姝看到眼前的姜闻意和宋澄月,嘴角漾起了笑意,她高兴地问道:“你们二人怎么一起过来了?”
姜闻意温和地一笑说道:“今日是你开业的日子,我们自是要来捧场的。”
宋澄月眨了眨眼,得意地说道:“我知道那日姜闻意帮了你,想来她会过来,就早早约上她了。我今日可还给你带了我亲手做的衣服。”
云姝看见宋澄月单纯可爱的样子,对她很有好感:“多谢澄月,明日我就穿你制的衣服来坐诊。”
宋澄月笑得眉眼弯弯,但还是很神气的样子:“你说想跟我合伙开店,那我也得来考察一下,你到底会不会做买卖。”
“好好好,那你可还满意?”
“目前看着不错,我再多看些时日。”
知之和姜闻意看见宋澄月这般耍宝模样,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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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姜闻意突然想到:“你们不知道吧,陈茹被她父亲嫁到岭南去了。”
“这么突然?”云姝有些惊讶。
“是因为那日她害姝表姐的缘故吗?”知之问道。
宋澄月一边吃点心,一边说着小道消息:“那日的事情,京中高门都知道了。永安伯本就没太大本事,成日里担心自家爵位被废,陈茹这番不仅丢了自己的脸,还让永安伯府颜面扫地。永安伯差点气晕过去,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岭南的远亲,赶紧将陈茹嫁了过去。”
“陈茹当真是又可怜又可恨。”云姝叹息道。
“没办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也只能自己担了。”姜闻意说道。
后来整个中午,四个姑娘都凑在一起说话,时而叹息不止,时而笑做一团。
待到下午开诊,宋澄月和姜闻意不想给云姝添乱,就各自回家去了。
云姝下午也是不断地看诊,她当日最后一个病人是个年轻女子,那女子穿了身罗裙,戴着面纱,身后还跟了个小丫鬟。
云姝和知之还有几分惊讶,看这女子的衣着,也不像是贫苦人家的。
“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云姝直接问道。
那女子看了看周围,又让小丫头去守着门口,这才将面纱取了下来,面纱之下的脸上满是红疮。
云姝仔细看了看红疮,替那女子把了脉说道:“你脸上的红疮已经有些严重了,之前可有用药?”
那女子也是个爽快人,直接说道:“我从小是在吴地长大,来了京城后不久,莫名就开始长红疮,这京中有名气的医馆我基本都看过,但还是反反复复好不了。我在吴地时就听说锦记医馆医术高明,我听闻你们千金堂重金聘了锦记的大夫过来,便来试试看。”
云姝笑了笑:“你了还知道不少,你这脸上的红疮可以治,只是会麻烦些。”
“怎么说?”
“需要内服外敷结合治,内服汤药治疗风邪侵袭所致的血脉淤滞,外敷药物可以温通经脉、滋润肌肤。待红疮消下去了,还得继续敷一段时间药物,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两刻钟。外敷药只能现制,所以你得每天来取药。”云姝一一说明。
那女子哀嚎出声,然后说道:“的确是很麻烦了,但我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知之扑哧笑出了声,这女子直率又乐观,普通女子早就急哭了。
云姝给那女子开了内服和外敷的方子,又叮嘱了注意事项,那女子便戴上面纱,带着丫鬟离去。
云姝这才收拾好东西,和知之一起回了国公府。
姐妹二人虽然疲惫,但是心情都很好。
萧老夫人和萧三夫人也问了问今日的情况,见二人开心,便鼓励了一番。
到了夜里,云姝早早的卸了钗环,准备睡觉,今日着实有些累。
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云姝第一反应是司文,可司文早就跟萧彦回去了临州,一时半会儿应当是回不来的。
“谁?”云姝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后,谨慎地问道。
23. 深夜贺礼
“云姝,是我。”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带着几分清润柔和的意味。
是萧彦回,云姝听出了他的声音。心中却疑惑,他此时不应该在临州吗?临州距离京城可算不上近。
“吱呀”一声,云姝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萧彦回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门外,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清冷矜贵显露无疑,纵使眉宇间有抹不去的疲惫之色,也不得不说一句仙姿隽永,宛如谪仙。
云姝有一瞬的失神,不得不承认萧彦回这副皮囊是顶顶好的。
她回了回神,问道:“世子,你怎么回来了?我听司文说你前些日子去了临州。”
萧彦回看着云姝,轻轻浅浅地笑了,清冷之色褪去,竟有春回大地之感。
“今日是千金堂开业的日子,我既分得五成利,自不能缺席。只可惜路上耽误了,还是晚了一步。”
萧彦回语带笑意,闭口不提为了赶回来,他已两夜未眠,熬得马儿都快受不住了。
云姝弯了弯眉眼,笑着说道:“今日还没过,那就不算晚,今日开业来宾算你一位。”
萧彦回愉悦地笑了,将手上的贺礼递给云姝:“这是给苏老板的贺礼,恭祝千金堂开业大吉,早日成为京城第一医馆。”
云姝接过贺礼,说道:“多谢世子,那便借世子吉言。”
“你打开看看。”
毕竟女子的寝房,萧世子不便进去。
二人便去秋水阁院子里的石桌前拆贺礼,夏日晚风吹来,带来一丝凉爽。
这第一样贺礼,是用于针灸的全套鲁氏金针,鲁氏的金针千金难求,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云姝很是惊喜,睁大圆溜溜的杏眼,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想要鲁氏的金针已经许久了,就是买不到,世子怎么做到的?”
萧彦回神秘地说道:“我自有我的法子。”
此时,门口守着的司文撇了撇嘴,一个月前世子便让他去找鲁氏传人,为了这套金针,他日日在人家门前撒泼打滚,再加上世子许以重金,这才讨来了这套金针,如今世子却说得轻飘飘的。
可即便萧彦回不说,云姝也知道他定是费了不少功夫,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这第二样贺礼是一套以东珠制成的头面,上面的每一颗东珠都光润晶莹、浑圆剔透,搭配上雕饰精美的金器,奢华而美好。
临州出产的东珠品质是最上乘的,而云姝手里的这套头面,只怕是用来当贡品都不为过。
“世子,这也太贵重了,哪有医馆开业送首饰的。”
云姝自然是喜欢这套头面的,女子大多喜欢美好的事物,只是这头面着实有些贵重了。
“你如今可是千金堂的门面,我给千金堂的门面送首饰,也是为千金堂着想。这不过是临州特产,谈不上多贵重。”
萧彦回认真地看向云姝,每一句话都在细心安抚着她。
萧彦回这么一说,云姝便不好再拒绝。
这第三样贺礼便是一只千年人参,便是全大靖朝的锦记医馆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只。
这一次,萧世子抢先说道:“这东西于我没有大用处,可是放到医馆是能治病救人的,这你可不能拒绝。千金堂的病人便是我的病人。”
云姝哭笑不得,没想到萧彦回还有这么能说会道的一面,也就不再扭捏。
只不过云姝在心中暗暗发誓,之后定要好好经营医馆,多给萧彦回发一些分红才是。
“世子这趟去临州可有收获?”云姝关心道。
“有些进展,找到了从前府中的厨娘李嬷嬷。府里的中馈二叔母和金氏都掌管过,我母亲从前的仆妇几经变化,早就找不到踪迹了。祖母那边又从不许我提起我母亲。如今便只剩下这个李嬷嬷,从前曾受过我母亲的恩惠,又因为年纪大早早回乡养老,这才能寻到些踪迹。”
“那这李嬷嬷可知道些什么?”云姝追问。
“李嬷嬷在厨房当差,知道的不多。但她记得母亲出事前一天曾和大姑母一同去看望二叔母,那日特意让厨房将午膳送到了二房。”
“为何要看望二夫人?”
“听闻那时二叔母意外流产,日日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大夫断言二叔母再也无法生育。大姑母出嫁前与二叔母是手帕交,得知此事,便专程从太原赶回来看望,我母亲当时是陪同前往。”
云姝想了想,说道:“倒也合理,那第二日会不会是去云台寺为二夫人的孩子祈福?”
“我也想过,只是若是如此,大姑母和二叔母事后为何不说出来。大姑母的夫家是太原王氏,因太原路远,平日里与母亲并无交集。而二叔母那时候刚失去孩子,悲痛欲绝,没有心力也没有理由去害母亲。”萧彦回叹息着说道。
“可还能是谁呢?那李嬷嬷可还有说什么?”
“李嬷嬷还记起一件事,便是母亲出事前一个月,母亲曾发卖过她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鬟,不过这应当算不上什么大事。”萧彦回神色有些疲惫,这一趟并没有太大收获。
“什么原因?”
“偷盗主家首饰,听说母亲的首饰丢了几件,而那丫鬟被看到曾经翻找母亲的妆匣。可母亲发卖她时,她大呼冤枉,但又解释不清为何进我母亲的屋子。”
云姝细细思量,而后灵光一闪说道:“会不会,她确实没有偷过首饰,她拿走的是别的东西!”
萧彦回猛地转头看向云姝,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是信件!”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崔氏表哥书房里找到的关于二人私通的书信,一定会有崔氏的笔迹,既然崔氏是无辜的,那必然是有人模仿了她的笔记。
而要想模仿她的笔记,必须先看她写过的信件或是手稿,这才能模仿。
“当局者迷,我险些漏掉这个线索,我之后便派人去寻找这个丫鬟,或许她还活着。”萧彦回眉目清朗,笑着说道。
“那个蜀地的书童呢?可有进展?”云姝想到铃兰之前提过的书童。
萧彦回想到这个书童便有些头疼,谁让他偏偏是去了蜀地。
“我已经派人去蜀地了,只是蜀地是康王的封地,戒备森严,京城这边的势力很难渗透过去,找人也会受到限制。”
“我听闻康王便是废太子,只是个痴儿,为何蜀地还能管理得如此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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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云姝困惑不已。
“因为康王有个好姐姐,康王的胞姐昭阳长公主当年宁可立誓终身不嫁,也要去蜀地陪伴辅佐康王。这些年在昭阳长公主的铁血手腕下,蜀地百姓安居乐业,上下官员极为敬重康王姐弟二人,绝不敢欺负康王痴傻。说起来,这个封地也是昭阳长公主替康王选的。”
“为何是长公主选?康王又为何痴傻?”这些宫中往事,云姝却是从未听说过。
萧彦回倒也不隐瞒,对云姝一一道来:“康王和昭阳长公主都是顾皇后所生,当年端国公通敌叛国,顾氏一族九族皆灭。顾皇后受不住打击,带着太子服毒自尽,作为对圣上的报复。还好被及时发现,太医救回了太子性命,只是太子自此便成了痴儿。”
许是因为前世也是死于一杯鸩酒,云姝似乎能感受到顾皇后的绝望,喃喃道:“痴儿怎堪为帝,何况还有个通敌叛国的舅舅。”
萧彦回神情复杂地说道:“正是如此,所以太子成了康王,远离了京城。只是一个没有子女的痴儿如何能管理封地,昭阳长公主自是放心不下弟弟,便决定一同前往。”
云姝想起方才萧彦回说昭阳长公主立誓终身不嫁之事,问道:“朝中之人怕昭阳长公主有私心?”
“是的,为了打消朝中众人的疑虑,昭阳长公主立誓终身不嫁,其他皇子也就彻底放心了,康王姐弟不会有后代,且一个是痴儿,一个是女子,不足为惧。昭阳长公主便用这个法子换来了康王这些年的安稳。”
云姝眸光明亮,眼底仿佛有星星闪烁,她由衷地夸赞道:“昭阳长公主可谓是女子楷模,不仅有情有义,还能力卓绝。”
萧彦回难得见云姝情绪这么外放,一脸肃然起敬、心向往之的模样,便调笑着说道:“再过些时日便是太后生辰了,届时昭阳长公主会回京参加千秋宴,说不定到时你能与她见上一面,到时候你可以当面表达一下你的敬仰之情。”
云姝被萧彦回说得羞红了脸,忍不住横了萧彦回一眼,只是这眼神并不凶狠,反倒是妩媚娇俏,美艳动人。
萧世子的耳朵泛起了红,轻咳一声,说道:“夜已深了,你早些歇息。若是千金堂遇上什么难处,记得派人来找我。”
云姝笑着点头,她可不跟萧世子客气。
她兢兢业业替萧彦回排忧解毒,不就图萧彦回能保她平安吗,真要有什么麻烦,她第一个就找萧彦回。
四日后的清晨,天才微微有些亮,云姝照旧带着还在打哈欠的知之去了千金堂。
这几日是千金堂打响招牌的关键节点,哪怕是最后一天义诊她也决不能缺席。
姐妹二人到千金堂时,门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排了不少人,屋内等候的座椅也坐满了人,这些都是想来义诊的。
哪怕每日义诊名额有限,这些人也舍不得离开,时间若是允许,有些病人千金堂也会一并诊治了。
况且前几日的病人用了药都有所好转,千金堂环境雅致、大夫细心的名声也传了出去,如今京城的百姓都大力赞扬千金堂。
上午,云姝正看着诊,知之也忙得脚不沾地。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
24. 医馆祸事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绝望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云姝和知之察觉不对,立马打开二楼的窗户,看向楼下。
此时,千金堂门口有一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劫持了楼下负责分诊的学徒小郑,豆大的汗珠自他黝黑的皮肤上滚落。
周围围着一圈路人,千金堂的掌柜的和学徒都聚集在了医馆门前,大家都不敢贸然靠近,怕这汉子情绪激动伤害那小郑。
汉子哭嚎着:“你们这个黑心医馆,说什么义诊哄骗人,结果害了我娘子的命!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这汉子的脚边有一卷草席,看来那是他已逝的娘子。
此时千金堂的刘掌柜好声好气地对那汉子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医馆的大夫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要不放下刀,我们定会好好调查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那汉子听完,不仅不答应,反而情绪激动:“我呸!就是你们那个年轻女大夫给我娘子看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懂什么,就是庸医!我娘子不过是吃坏了肚子,结果吃了你们这儿开的药,立马就吐血了,我今天要为我娘子讨个公道。”
云姝和知之对视了一眼,这些时日,云姝只给一个大娘治过腹痛的毛病。
云姝看情形不对,低声对知之说道:“知之,此处不安全,你先回国公府,告诉世子此事,请他前来相助。”
知之有些受到惊吓,焦急地说道:“表姐,你与我一起走,此处太危险。不然我也不走。”
“我是此处的老板,定是不能走的,你若想帮我,就速速回家找世子。”云姝飞快地说道。
萧知之只好带着丫鬟马夫从医馆后门匆匆赶回国公府求援。
周围的人开始附和:“是呀,哪有女子当大夫的,那么年轻能懂什么,这可是一条人命啊,造孽啊。”
那汉子继续哭嚎道:“我不与你们商量,你们这千金堂是富家小姐开的,我不过是贫苦百姓,我斗不过你们的,我们穷人的命都不是命啊。便是去了官府,官府也只会包庇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我们穷人就不配活啊。”
那汉子的嗓门极大,周围一些百姓都极为同情他,觉得是千金堂害人性命还仗势欺人。
云姝眯了眯眼,神请冷漠地看向楼下的一切,她叫来了画屏,与画屏一阵耳语。
片刻后,画屏款款走下楼去,只是画屏身上穿着的竟是云姝的衣服,她面上戴着面纱,头上的钗环也都是云姝平日里戴的。
画屏走下楼去说道:“我便是你所说的女大夫,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只是你手里的小郑与你一样,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你伤害他有什么好处。既然你不满的是我,我愿意用自己去换小郑,这样可好?”
刘掌柜深深地看了一眼画屏,随后焦急地说道:“小姐,你不能去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说着,刘掌柜便对那汉子说:“我家小姐不过一介女流,我愿意替她。”
那汉子的眼珠子转了转,恶狠狠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这个女人害了我娘子,那就得她过来,谁也替不了。”
画屏娇弱地推开刘掌柜,说道:“刘掌柜,我是你的主子,你必须听我的,我自己过去。”
说着,画屏便迈着小碎步靠近那汉子,到那汉子跟前时,那汉子将小郑往旁边一推,扬起手中的刀子便想往画屏脸上划去。
只见画屏向后退了一步,伸出右手便将那汉子握刀的手给制住,那汉子只觉得画屏的手像铁钳一般,巨大的力气让他忍不住丢了手中的刀。
随后画屏膝盖一顶,使了个擒拿手便将那汉子反手按在地上。
画屏“啐”了一声,高声骂道:“你这个骗子!连我和我家小姐都分不清,还想冤枉我家小姐是庸医。”
谁知道那汉子还嘴硬:“那日是我娘子自己来的,我自然认不出,你们这群恶人,难不成想杀人灭口。”
这时的云姝已走下楼来,盯着那汉子说道:“你说你娘子被我害死了,那你说你娘子是哪天来看诊的?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说着云姝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说道:“我这册子上记录了每位病人的名字、年纪、住址和所患疾病,这几日因为腹痛来找我看诊的只有一个大娘,难不成你夫人是个大娘?那未免与你年纪相差太多了吧。”
周围的人早已看傻了眼,众人看云姝笃定的模样,也开始怀疑这汉子是故意来找茬的了。
这汉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来看诊过,并知不道这千金堂看个病还要记录这么多东西。
这时候千金堂的其他几位大夫走了出来,径直打开了那汉子身边的草席,竟当真是个已逝的女子,此时天道大,已经有些异味传出。
众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但又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舍不得离去。
四位大夫细细查看那女子的尸首,佟大夫和穆大夫低声讨论了一番后说道:“这女子应当是死于肺痨,并非什么腹痛。”
安大夫细细观察那女子的四肢,说道:“这女子的右腿有旧疾,应当是骨折多年未治愈,日常行走会瘸腿。”
杨大夫看着那女子的肌肤,想了想说道:“这女子的膝盖和手掌都有青紫及擦伤,应当是摔倒在地导致的擦伤。且她手指指甲中有脏污,指腹有厚茧,头发也是脏污干枯,这女子说不定曾是个乞丐。”
那汉子涨红了脸,大声吼叫:“你们胡说八道,这就是我娘子。我娘子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大家快来看看啊,千金堂太欺负人了。”
就在这时,有个大婶拎着买菜篮子小心翼翼地凑近看了一眼那女子,随后惊讶地说道:“这女的不是城西的疯乞丐吗?平日里最爱在西市捡剩饭吃,她真就是个瘸子。”
听到这话,又有几个人出来看,都忍不住说道:“确实是那个疯乞丐,怎么就成了这汉子的娘子。这汉子是来讹人的吧。”
一时间,周围都开始声讨这汉子黑心肠,故意讹人。
云姝见事情基本解决,就对掌柜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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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掌柜,此处有人讹诈,那女子的死也不知道是否有内情,派个人去报官吧。”
刘掌柜连连点头,那汉子深知自己这是完了,便像死鱼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让开!都让开!市令大人过来了!”一阵不耐烦地声音传来。
人群中立马散开了一条道,一个身着官服身材矮小的男子带着几个护卫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有个护卫从对面茶楼里搬了张椅子过来,用衣袖擦了擦,殷勤地对市令说道:“赵大人,您快坐着歇会儿。”
那位赵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撩衣摆便在众目睽睽下坐了下来,他看了看云姝,冷笑地说道:“谁是千金堂的老板啊?怎么,看到本大人不知道过来行礼吗?懂不懂规矩。”
云姝蹙了蹙眉,她能感觉到这个市令大人的不怀好意。
市令是大靖朝负责管理坊市一应事务的官员,隶属于京兆尹管辖。
整个京城的铺子都得卖市令个面子,且大部分做买卖的商贩都是普通百姓,因此这个赵市令官职本不大,但架子却不小。
刘掌柜走了过去,弯着腰,面带笑意地说道:“赵大人,我是这千金堂的掌柜,给大人您请安了,大人您今日亲自来我们千金堂,不知有何指示?”
刘掌柜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为了避免麻烦,早在千金堂开业前就按照规矩孝敬了东市的一应官员。
谁知这赵大人并不卖刘掌柜的面子,手掌一挥,他身边的护卫就将刘掌柜踢翻在地。
“你一个小小掌柜,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大人讲话。”那护卫嚣张地说道。
千金堂的学徒们赶紧将刘掌柜扶起来,带到一边去休息。
云姝走到了这个赵大人的跟前,面色平静地说道:“赵大人,我便是这千金堂的东家,你有何指教?”
那赵大人将胳膊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微眯着眼说道:“呵,一个女人还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刚叫你,你怎么不出来,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一旁的看客有不少是附近做买卖的,心想这千金堂的东家怕是要惨了,这赵市令心眼极小,最恨人挑战他的权威。
“你这小娘们儿,分不清大小王是不是,满京城的坊市都是我们赵大人说了算。”那护卫扬着脸,一副你看着办,否则千金堂没好果子吃的模样。
云姝压了压心中的怒火,意味不明地笑着说道:“大人过来是为了这汉子讹诈千金堂一事吗?我们正要去京兆尹报官呢。”
那赵大人拉着张脸,嗤笑:“讹诈?我怎么听说是你们千金堂店大欺客?你们千金堂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千金堂的人都给我带走,本官要好好查查。”
云姝彻底冷下了脸,掷地有声地说道:“等一下!赵大人凭什么拿我们,这汉子讹人有目共睹,大人不抓这人,却把我们带走。”
画屏也忍不住说道:“堂堂朝廷命官,不分青红皂白偏袒恶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本官就是这东市的王法!”那赵大人怒吼道。
25. 长出反骨
刘掌柜见双方剑拔弩张,心中很是焦急。
自家小姐孤身一人在京城,虽说这市令是小官,但县官不如现管,真要得罪了这个小心眼赵大人,只怕他日后要处处针对坑害千金堂和小姐。
刘掌柜咬咬牙,忍着身体的疼痛走过去打圆场:“赵大人,我家东家年少,还请您多多包涵,我可以跟着您和这汉子去衙门。”
那赵大人黑着脸,恶狠狠地说道:“你还算个懂事的。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这样,我给你个面子,你们东家给我磕头认错,我便饶了她。”
那护卫也嚷嚷着:“能给我们赵大人磕头,那也是你们东家的福气。”
学徒小郑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姐让画屏救了他的命,他可不能看着小姐被带走,小姐一个弱女子,去了衙门能落着什么好。
小郑偷偷跟云姝说道:“小姐,听说这市令和京兆尹少尹的关系非同一般,万万不能让他将您带去衙门,要不您先低低头。”
云姝攥紧了拳头,她知道刘掌柜和小郑是怕她吃更大的亏,但她就是不想向恶人低头,磕头算什么福气?
云姝睨了那赵大人一眼,冷笑着说道:“磕头?你也配?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那赵大人勃然大怒,手指着云姝,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说什么?!你……你……”
“放肆!竟敢这样跟大人说话,你活腻歪了是不是。”那护卫呵斥道。
云姝冷着脸,一吐为快:“我什么我?身为朝廷命官,只会欺压百姓,摆当官的架子。遇到性命攸关的事情,不立马查明真相,反倒是颠倒黑白。为官之人,心眼比针眼还小,稍不如意便以折磨他人取乐。就你也配做官?就你也配为人?”
周围的人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谁都没想到这千金堂的东家脾气这么大。
这要换做前世,云姝是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可是这一世,她可不惯这些恶人的臭毛病,位高权重的她只能徐徐图之,可这个市令她还是不带怕的。
赵大人暴跳如雷,大骂出声:“好你个贱人,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没有你的嘴硬!来人!立马给我把她抓回去!”
赵大人带来的护卫一拥而上,千金堂的学徒大夫都冲上去护着云姝,画屏压着那汉子急得跳脚。
就在这千金一发之际,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住手!”
萧彦回带着国公府的二十余名护卫骑马而来,萧家的护卫那都是战场上真刀真枪练过的,气势非比寻常。
而平日里最为谦和的萧世子,此时竟面含怒气,有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接着萧彦回一挥手,司文司敬便带着护卫冲了上去,把市令赵大人手下的人全都拿下了,那赵大人也像被拎小鸡一样被拎到了旁边。
赵大人连连大喊:“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萧彦回根本不搭理赵大人,径直走向云姝,低头温柔地说道:“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云姝抬起头,看到他温柔缱绻的眼神,虽然知道他这是在做戏,但她在众目睽睽下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嗫嚅道:“没事,你来了就好。”
周围不自觉响起了吸气声,看来是有人认出了萧彦回,但赵大人手下的人显然是还没认清形势。
赵大人的心腹护卫骂骂咧咧地说道:“大胆,你们知道我们大人是什么人吗?竟敢对我们大人动手。”
司文忍不住嘲讽一笑:“不就是个欺压百姓、作威作福的芝麻官吗?”
那赵大人气得肝疼,骂道:“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对我动手,你们是嫌命太长。”
之前上面的人安排赵大人来千金堂找茬,明明白白说了这千金堂的掌柜是外地来的乡巴佬,在这京城无权无势,赵大人想当然的觉得萧彦回一行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富商带着一些护卫。
“我看是你嫌命太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可是楚国公世子。”司文翻了翻白眼说道。
赵大人听完,直接张大嘴愣住了,脑中只剩下嗡鸣声。
随后,赵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在地,大哭着说道:“世子饶命!小的这是被人蒙蔽,不是故意为难千金堂的,一切都是误会啊。”
此时,千金堂对面酒楼的雅间里,金雅将茶盏掷到墙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便是你请我看的好戏?!!”金雅怒不可遏。
姚苓面色苍白,急忙解释:“金大小姐,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到世子会亲自前来。都是这个市令不中用!”
金雅听完这话更加烦躁了,萧彦回他竟然为了个女人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金雅狠狠地瞪了姚苓一眼,便带着人从侧门离开了。
而此时的楼下,萧彦回眼神冷峻,语气冷漠地说道:“听说你们让她磕头?”
赵大人听见这满是凉意的声音,只觉得浑身发凉,急忙一边磕头一边说道:“不是的,都是误会,小的不敢冒犯姑娘啊。还请姑娘赎罪。”
云姝看着那赵大人的嘴脸,在普通百姓面前当大王,在权贵跟前装孙子,只觉得内心作呕。
“世子,今日一汉子来千金堂讹诈,因涉及一女子性命,还请世子派人将他扭送到衙门去。”云姝对着萧彦回说道。
萧彦回那冷冰冰的脸在看向云姝时立马回了春,宠溺地说道:“缓缓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
随即派司文带着人将那汉子和赵大人等人送到京兆尹去,且要司文直接找京兆尹将这两件事审个明白,还千金堂清白。
云姝见世子今日如此入戏,只好低垂眉眼做娇羞状,心中自是感激不已。
众人见闹事的人都被送走了,也就纷纷散去。
此事很快传遍整个东市,大家都知道这千金堂有楚国公世子护着,这千金堂的东家是个大美人,和楚国公世子关系不一般。
云姝主动邀请萧彦回道:“世子还没到千金堂来过,要不我带你进去转转?”
“乐意之至。”萧彦回勾唇一笑。
待介绍参观完千金堂,云姝带萧世子去了自己那间诊室用茶水。
一进诊室,云姝立马问道:“世子今日怎么……”
萧彦回了然一笑,说道:“你是想问,我今日怎么在众人面前这般主动。”
云姝俏脸一红,立马侧过身去掩饰一二,回答道:“是的,平日里好像也不这样。”
萧世子面色认真地对云姝说:“我想了想,既然决定了要做戏,那便堂堂正正清清楚楚的,这样旁人欺负你时也能有所忌惮。”
云姝想了想,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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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有道理,从前他们二人能含含糊糊地引人误会,日子久了也未必能瞒得住婉妃,倒不如心一横,来个两情相悦的桥段,这样千金堂和她才能更快地在京中立足。
不过云姝也有担忧之处:“只是,老夫人和国公爷那边,世子如何交代?”
萧彦回安抚道:“我父亲远在肃州,不会管这些事,至于我祖母那边,我与她解释一番便好。不必担心。”
“那就好,萧老夫人待我极好,我不想惹她烦忧。”
“不会的。不过,你当真可以不顾及名声?世人对女子要苛刻许多,日后你我之事,与我只是风流雅事,与你却是污点。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云姝语调柔和,但目光坚定:“我已经想好了,反正日后我会离开京城,何况就是不嫁人也无妨。人活一世不容易,我不想因为礼教森严和流言蜚语就委屈自己。只要能保全千金堂和我自己,名声算不得什么。”
那一刻,萧彦回觉得云姝半点也不像外貌那般娇弱,随后忍不住一笑,声音清朗:“我早该知道,你既然敢跟我做交易,那就不是普通心性。”
云姝弯起眉眼笑了,声音清甜:“世子也并非常人,日后还请世子多多指教。”
“既然要演戏,日后你便叫我的字吧,我的字是子渊。”
“好呀,我的小字叫缓缓,世子应当已经知道了。”云姝干脆地答应了。
萧彦回听完点点头,然后玩味地说道:“那你叫一个试试。”
云姝微怔,她想这也有些道理,若现在都叫不出口,日后在人前又怎么做戏。
只是那两个字在舌尖环绕,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叫出口。她咬咬牙,这才低声唤道:“子渊。”
萧彦回只觉得云姝声音娇软,她唤自己的字与别人很不一样,但他并未深究。
到了黄昏时分,楚国公府世子萧彦回与千金堂东家苏云姝两情相悦之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楚国公府的颐寿堂内,萧老夫人屏退左右,一脸严肃地看着萧彦回。
“子渊,你与云姝丫头是怎么回事?”
萧彦回认真地说道:“祖母,云姝她能治我的“病”,我便想多护着她一些。”
萧老夫人有些激动:“当真能治好?”
“已好转许多了,当时我与她一同回京,偶然被她发现,她便一直在帮我诊治。”
萧老夫人激动得湿了眼眶,这么多年了,孙子的“病”也是她的心病,如今终于有了希望。
萧老夫人正色道:“你身体好转的事情谁都不要告诉,你可明白。”
“孙儿明白。”
萧老夫人又忍不住发愁起来:“你这般虽护住了云姝丫头,可你把她的名声往哪儿搁,她本就不容易。”
“祖母放心,孙儿知道分寸。”
“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萧老夫人叹息着说道,“就怕最后难以收场,反倒害了人家姑娘。唉,云姝是个好姑娘,就是门第差了些。”
“倘若真是无法收场,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萧彦回神情坚定,眼中满是倔强。
萧老夫人心中虽担忧,但见萧彦回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而云姝这头却在回府路上收到了婉妃娘娘的旨意,这次是红袖亲自前来。
26. 混个脸熟
“二小姐,七日后是七皇子的周岁宴,到时候京中最有脸面的人家都会派人进宫,娘娘让你到时候也去混个脸熟。”红袖恭敬地说道。
云姝心中有些难受,前世中秋宫宴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但她也知道婉妃的良苦用心,她在这京中籍籍无名,与萧彦回在门第上差距极大,她日若想嫁进国公府,还得先在京中露个脸,最好日后再找个机会扬名。
她无法拒绝,加上七皇子也是她的亲侄子,于是她笑意盈盈地说道:“多谢大姐姐这般为我筹谋,那日我定会盛装前往。”
反正她也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还不如态度好些落个好。
红袖满意地点点头,笑容热切了起来:“娘娘最心疼二小姐了,二小姐仙姿玉骨,定要让这京城里的人好好瞧上一瞧的。”
这次七皇子的周岁宴,楚国公府也收到了帖子,毕竟七皇子很得圣上喜欢。
当日,是萧老夫人和萧彦回一同入的宫,云姝则是由婉妃一大早派人接进宫中的。
红袖带着云姝快步往和婉殿中走去,今日事忙,红袖得快些回去盯着,便换了条近些的路走。
云姝也不由地加快了步伐,路过御花园的留春亭时,亭中坐了一身着云锦凤袍,头戴金镶玉金凤展翅步摇的女子,远远地看着便有种雍容华贵之感。
亭子外面的丫鬟呵斥道:“你们是哪个宫里的人?贵妃娘娘在此处观景,谁让你们走这边的。”
红袖脸色一白,但还是镇定地上前:“我们是和婉殿的,今日事忙。不知贵妃娘娘在此处,惊扰娘娘了,还请赎罪。”
那丫鬟皱了皱眉,说道:“那你们赶紧走,别再打扰娘娘了。”
红袖带着云姝便要走,谁知怡贵妃突然出声:“亭外是何人,过来我看看。”
云姝心中咯噔一下,前世怡贵妃可是逃命都不忘派人索她性命的。
云姝无奈只能往亭中走去,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前世那是自己让画屏打伤了金大少爷,加上前世苏氏想让她博得圣宠,这才碍了怡贵妃的眼,今生她只要小心些,应当没事。
云姝刚走到怡贵妃跟前,怡贵妃还是如前世那般保养得宜,虽已年逾四十,但瞧着好似只有三十左右。
怡贵妃看向面前的云姝,突然脸色大变,手指云姝,红唇轻颤:“怎么是你……”
云姝心中一惊,总不能怡贵妃也重生了吧?为何她好像识得自己。
此时,云姝发现她并未完全放下前世的一切,在怡贵妃跟前,前世那些屈辱感和绝望感都变得异常强烈,原来恨意从未消弭殆尽。
云姝努力冷静下来,屈膝行礼:“臣女苏氏云姝,见过怡贵妃娘娘。”
怡贵妃听到云姝的声音,突然回过神来,呢喃道:“越州苏氏,你不是她……”
之前那丫鬟快步过来与怡贵妃耳语,云姝隐隐听见了“和婉殿”几个字。
而后怡贵妃冷着张脸,说道:“婉妃娘家人啊,没事不要在宫中乱走,你过去吧。”
“是。”云姝行礼告别,只是她一直能感受到身后怡贵妃灼灼的眼神。
待云姝和红袖走远,怡贵妃微眯双眼,声音冷似寒冰地交代手下人:“派人去查查这苏云姝是什么底细。”
直到走到和婉殿,云姝脑海中还很是困惑,方才怡贵妃的模样好像认识她,可她这世并未见过怡贵妃。
她又想起她第一次见婉妃和萧老夫人,她们二人都愣怔了一下,还有前世宫宴上圣上深沉的目光。
她忍不住用手掌抚了抚自己的脸,难道她的模样有何不妥。
之前她没太在意,因为她从小便容色盛于常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她都见过,那时她便没太在意。
“二妹妹,你过来啦,快来帮帮姐姐。”婉妃一脸喜意,让云姝从沉思中回了神。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婉妃今日的气色极好,整个人喜笑颜开的。
云姝强行挤出一抹笑来,面带喜色地恭贺婉妃。
红袖凑到了婉妃耳边,将今早路遇怡贵妃之事与婉妃一一道来,婉妃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怡贵妃可有跟你说什么?”婉妃低声问云姝。
云姝一脸惶恐的模样:“怡贵妃没问我什么,只是刚进去时,她好似把我认成了旁人。”
婉妃面色极难看,勉力安抚云姝:“没事,日后你远着她些便是了,世子那边你定要抓抓紧。今日是小七的周岁宴,她应当不会为难和婉殿。”别的却不愿意多说了。
云姝乖巧地点头,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看来婉妃是知道内情的,那前后两世都让她进宫,是因为她这不寻常的容貌吗?
正午时分,婉妃带着云姝去了太极宫,今日设宴是在太极宫中。
路上,婉妃叮嘱道:“我将你今日的座次略往后放了放,今日你遇到怡贵妃,我怕她再见你会难为你。”
云姝点点头,这番安排倒也正合她意,她并不真的想嫁进楚国公府,所以对她来说,造势扬名并不那么重要。
刚到太极宫,婉妃便去与各妃嫔和高门夫人寒暄去了,云姝一转头看到了宋澄月。
此时,宋澄月正气鼓鼓的,衣裙上还有些许水渍,云姝便主动走了过去。
“澄月,你怎么了?”云姝关心道。
“云姝,你都不知道,那个黑煤炭他将酒水碰倒了,污了我精心缝制的衣裙!”宋澄月气呼呼地控诉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蓝色锦袍,肌肤是小麦色的,整个人神采奕奕,眉目飞扬。
“黑煤炭……”云姝嘴角抽了抽。
宋澄月还在气头上:“就他,简屹城!”简屹城是户部尚书之子,如今在大理寺当差。
简屹城苦着张脸,说道:“大小姐,我都给你赔不是了,也愿意赔你的衣裙。你快消消气吧。”
“怎么赔?!这可是我亲手缝制的,整个大靖朝就这么一件。”宋澄月生起气来像个小炮仗。
云姝见状赶紧安抚宋澄月:“澄月,简公子许是无心的,待会儿快开宴,我陪你去换身衣裙吧。”
宋澄月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穿着脏污的衣裙,赶紧在云姝陪同下去换衣服,临走前还警告简屹城:“你小子给我等着。”
云姝哭笑不得,一路上都在夸宋澄月的衣裙制得极好,首饰也搭配得好看,说得宋澄月眉开眼笑。
“澄月,你这般才华可不能埋没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做买卖啊?”云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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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说道,她是真觉得宋澄月于制衣和搭配上极具天赋。
宋澄月嘿嘿一笑,说道:“云姝,不瞒你说,便是你不问我,我也想去找你。你那医馆就开得极好,连带着知之的这些时日都得趣了不少。我也想日后让许多人穿上我制的衣服。”
云姝高兴极了,赶紧说道:“那咱们可说好了,我那医馆还有一半的地方没用,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将两边分开来,另一半给你开店。”
宋澄月高兴地蹦了起来:“那可太好了,你那处可宽敞了,我都怕用不了那么大地方。”
“你若是做得好,日后还可以增加个自己的首饰铺子,到时候你可以直接给客人搭配全身的行头,我害怕你日后买卖做太大,嫌地方小呢。”云姝开玩笑说道。
宋澄月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冲过来猛地抱了抱云姝,感叹道:“云姝,你也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
等两人嘻嘻哈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宴席正要开始,先是要进行七皇子的洗三礼,此时圣上已忙完政务过来了,给足了婉妃体面。
好在云姝的座位在中间一些,不用坐到前排担惊受怕,只用安心吃吃喝喝。
洗三礼完毕,便是要抓周,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七皇子抓了个玉笛。
向来嘴巧的长平侯夫人夸道:“看来咱们七皇子日后是个风雅人。”
圣上哈哈大笑,婉妃一脸慈爱地看向七皇子,七皇子年幼,本就无力与正值壮年的哥哥们争锋,做个风雅人便是最安稳不过的。
云姝突然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竟是前方坐着的萧彦回。
在宫中见到萧彦回,她有种踏实的感觉,便难得的对萧彦回眼波流转,粲然一笑,一时间有种别样风情。
萧彦回被那笑晃了眼,也对云姝温柔一笑,眼底也有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落在旁人眼中,自是二人郎情妾意,眉目传情。
一旁的金雅时时注意着萧彦回,自然将这一起收入眼底,气得自己什么都吃不下,心中对苏云姝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不过她想起方才姑母主动问起苏云姝,一脸嫌恶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偷笑,心中畅快不少。
苏云姝被她姑母讨厌上了,便是得罪了整个金家,苏云姝危矣。
宫宴散场,云姝走出皇宫,正要上马车时,一道和煦的声音响起:“苏二小姐。”
云姝回首,几步之外站了个少年郎,那少年身穿石青色锦袍,面带着笑容。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长平侯府的沈皓,今日在宫宴上见到苏二小姐,便觉得亲切,故而特来与苏二小姐说话,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这番话若是旁人说来,多少有些唐突,可沈皓笑容单纯阳光,说话时双眸像星辰般闪耀,只让人觉得很是诚恳。
苏云姝对沈皓浅浅一笑:“不碍事的。”
沈皓的脸颊“唰”一下便红了,一旁的小厮在催沈皓:“少爷,夫人让你快些。”
沈皓不好违逆母亲,便略带遗憾地说道:“我先回府了,改日若有机会再拜访小姐。”
“缓缓,过来。”萧彦回低沉地嗓音响起,沈皓有些惊讶地看了萧彦回一眼,但不得不先走。
27. 状元郎
萧彦回在马车前笑看着她,她走过去低声问道:“世子寻我有事?”
萧彦回眼角余光看着前方频频回首的沈皓,忍不住勾起唇角,用手轻轻替云姝理了理微乱的头发。
“千金堂的事有了进展,不如坐我的车?我们路上细谈。”
云姝对萧彦回的行为倒也不觉得奇怪,反正做戏罢了。
云姝登上了萧彦回的车,问道:“千金堂之事可有查出来是谁指使的?”
“那汉子和市令都是妙手堂的手笔,如今妙手堂的掌柜出来顶了罪责,市令被贬了官。只是背后的姚家,暂时还动不了。”
“姚锦山毕竟是太医院院使,就这一件事确实很难影响他。”
“姚锦山最早是寒门出生,十多年前才突然做到了太医院院使,这些年很得圣上和怡贵妃信重,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想来姚家做过的下作事也不会少,慢慢来吧。当下只要妙手堂不要再为难千金堂便是了。”云姝叹息道。
“苏二小姐放心,我已经去教训过妙手堂了,他们现在跟鹌鹑一样,绝对不敢再作妖。”司文在外面得意洋洋地说道。
云姝听到司文那邀功的话,忍不住笑了,问道萧彦回:“司文怎么教训妙手堂的?”
“他夜里带人去把妙手堂砸了,警告他们开医馆就好好治病救人,不该惹的人别惹。”萧彦回无奈地说道,司文做事主打简单粗暴。
云姝想起那场景,忍不住弯眉一笑,对待恶人还得简单粗暴才行。
第二日一早,云姝和知之到了千金堂,依旧是人山人海。
虽然如今看诊买药要花钱,但千金堂价格公道,学徒和掌柜的都很耐心,大夫医术也高明,之前义诊过的都说好。
知之现在也是个熟手了,帮忙打打下手,做一些安排和指引,省了云姝很多功夫。
今日来了个特殊的病人,是个年轻的小娘子,长得有些清秀,但神情很萎靡。
那小娘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夫,我……我身子不大舒服……”
“哪里不舒服?”云姝问道。
小娘子眼里突然含起了泪,委屈地说道:“我在村里大夫那儿看过,他们说我这个病脏,可我日日在家干活,从没有不检点。”
云姝心中了然,神色如常地问道:“你成亲了吗?”
小娘子点点头。
云姝问道:“你相公可有不适?”
小娘子摇摇头,然后伤心地说道:“可我听村里的婶子说,看到过他去花楼。”
云姝和知之带那女子褪去衣裙检查了一番,说道:“还不算严重,你熬了药每日浸泡患处,平日里多吃肉,将身子养好,记得不要再同房,慢慢就会有好转。”
谁知那女子突然泪如雨下,知之立马递帕子给她擦泪。
那女子呜呜咽咽道:“都说我脏,可我只是和所有女子一样嫁人生子,操持家务,从不敢偷懒。我去看大夫,他们都对我冷眼相待,好像是我不守妇道,只有你们不会嫌弃我。”
知之给这女子递了杯茶水,劝解道:“你别害怕,耐心用药,会慢慢好起来的,生病不是你的错。”
那女子哭得悲切:“男子逛花楼就是风流,世人从不会责备。可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受惩罚的是我们女子。”
云姝和知之都有些动容,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苛刻。
“你没有错,生病了便安心治疗。日后记得好好保护自己,爱惜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云姝温柔地说道。
后来那女子红着眼去取了药,但心中却好受了许多,至少今日她没有被嫌弃。
知之感慨道:“日日在医馆,发现每个病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大多数人都过得很艰难,尤其是女子。”
“是呀,所以做大夫能治病,也要能治心。许多人不懂自己患了什么病,心中会很惶恐,若是穷苦百姓出生的,还会担心自己银钱不够,主动放弃医治。对于有家底的人而言,性命重于泰山,而对于贫穷人家来说,性命敌不过二两纹银。”云姝有些惆怅地说道,世人皆苦啊。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敲敲打打的热闹声响,外面响起了激动地声音:“快看!状元郎马上过来啦!”
云姝和知之推开窗户,楼下沿街站满了人,不少年轻姑娘手里还拿着花和香囊。
远处官兵开道,三个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骑马走在前方,马儿脖子上还戴着大红花。
三人身后还有长长的队伍,远处传来持续不断的欢呼声。
“竟然是状元郎打马游街。”云姝惊喜地说道。
她生在越州,长在越州,还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不免有些激动。
为首的状元郎慢慢靠近,周围的小姑娘们欢呼着掷出香囊和鲜花,以表达对状元郎的喜爱。
今岁的状元郎是个清俊的年轻男子,此时他气质端方,脊背挺直,不卑不亢地感受着十年寒窗换来的荣光。
知之没有说话,她水汪汪的大眼定定地盯着那状元郎,她认识他。
那状元郎突然抬头看向千金堂二楼,他与知之的目光恰好相接,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云姝回头恰好看到两人遥遥相望,待打马游街的队伍过去,云姝才揶揄道:“我却是不知,我们知之什么时候识得了这新科状元郎。”
知之有些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说道:“表姐你说什么呢,你还记得咱们医馆的第一个病人,有个腹痛的大娘,这状元郎便是大娘的儿子呀,你忘记啦?”
云姝这才想起来,这状元郎竟然是当初腹痛那位大娘的儿子。
“还真是,那会儿你还送了他们一盒糕点。”
知之点了点头,感叹道:“那时候觉得他们母子二人不容易,连吃饱饭都做不到。今日见到状元郎便很感慨,大约是见过他微末时的样子,如今再看他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心里由衷地替他开心。”
云姝揉了揉知之的头,温柔地说道:“你的心很软,很善良,所以才能感同身受。”
知之不好意思地笑了,谦虚道:“我哪有表姐说得那么好。”
这时,画屏喜滋滋地从楼下跑上来,跟云姝和知之八卦道:“今年的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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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当真俊俏,将探花郎都盖了过去,楼下好的小姑娘都芳心暗许。”
“状元郎年少有为,俊逸非凡,小姑娘们很有眼光呢。”云姝捧场道。
“听说这状元郎名叫叶明璟,是寒门出身,父亲患病早逝。家中有一寡母,靠做针线活供他读书,他也是争气,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画屏继续分享她在楼下听来的小道消息。
知之轻声说:“难怪之前他们母子那么艰难。”
“那位大娘也是有远见的,并未因为家贫就放弃状元郎的天赋和才华。”云姝有些钦佩地说道。
画屏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小姐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就又蹦蹦跳跳去外面看热闹拉家常去了。
纵然今天有状元郎叶明璟的插曲,但云姝和知之还是兢兢业业地为今日的病人看诊。
在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两人收拾东西往外走去,走到楼下发现门口停着萧彦回的马车。
知之看后,了然一笑,冲着云姝挤眉弄眼地,故意大声说道:“表姐,我今日想去味食坊买枣花酥,就不同你一道回府了。”
说着,知之便飞奔向自己的马车,匆匆走了,唯恐云姝坐她车的模样,反正她觉得姝表姐当她堂嫂挺好的,她可不管门第什么的,她只知道姝表姐人美心善。
云姝被知之搞得哭笑不得,看来她与萧彦回演戏很有成效,连知之都觉得他们二人是一对了。
萧彦回听到知之的声音,便下了马车,伸手扶着云姝上车,云姝也从善如流,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坐萧彦回的马车了。
“世子今日怎么来了?”云姝好奇地问道。
“前些时日妙手堂派人来捣乱,我今日恰好有空,便来接你,这样他们也能有所忌惮。”萧彦回淡淡地说道。
云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感激地说道:“劳世子费心了。”
萧彦回轻轻皱了皱眉,他发现他好像不太喜欢云姝这么客气的模样,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我母亲从前的那个丫鬟有些消息了。”萧彦回状似无意地说道。
云姝替萧彦回高兴,说道:“太好了,人在何处?”
“她如今在冀州,当年她被人牙子卖去冀州一富商的府上,如今在那府上负责浣洗衣物。我已经派了人过去,找到人后将她带到京城来。”
云姝思忖了一下,建议道:“世子可顺带查查她有无家人在冀州,可一并带来。若当年真是她偷走夫人的信件,要么是有人许以重利,要么是有人以性命或是家人相威胁。若是后者,最好我们将她家人保护起来,这样她也没有后顾之忧。”
萧彦回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想得很周全,我已派人去找她家人了。”
云姝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是一条船上的,她也希望萧彦回能够顺利。
“祖母让我与你说一声,过两日我二叔母要回来,到时候府里要设宴,让你有空一定要回来吃饭。”萧彦回突然想到。
“二夫人平日里都住在何处?”云姝问道。
“云台山的庵堂中。”萧彦回神色不明,眸光有些深沉。
28. 萧二夫人
两日后,在三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下,云姝和知之提前结束了医馆看诊,打算早点回府用晚膳。
关于二夫人回来一事,整个国公府都极为重视,势必要让常年清修的二夫人最大限度地感受到家的温暖。
两人下楼时,学徒小郑一脸为难地跑了过来,无计可施地说道:“小姐,有个夫人非要女大夫替她看诊,我说你今日有事,可以改日再来,但她的丫鬟好像很着急。”
云姝快速问道:“是何病症?病情可紧急?”
“那娘子不肯说,只说要女大夫。”小郑急得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你让那病人上楼吧,我给她看快些,应当还来得及。”云姝冷静地安排道,她怕耽误病情。
云姝与知之又重回了诊室,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被丫鬟扶着缓步上楼,那女子面色苍白,那丫鬟眼含泪花。
“大夫,快帮我家夫人看看。”那丫鬟焦急地说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女子却是不言不语,神色麻木,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云姝和知之上前去看,发现这女子的右手手腕骨折,更触目惊心的是,这女子撩起衣袖,衣服下的肌肤全是淤青红肿的伤痕。
知之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丫鬟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云姝赶紧写了方子,让知之先去药房拿金疮药和接骨要用的工具来。
知之小跑着去将药物和工具拿上来,云姝温声说道:“我先给你接骨,有些痛,你忍一忍。”
那女子只平静地点了点头。
云姝全神贯注地为这女子接骨,出人意料的是,她甚至没有痛呼过一声,仿佛这样的疼痛她早已习惯。
随后云姝、知之和那丫鬟一起替那女子身上的伤痕上了金疮药,因身上伤处太多,费了几人不少功夫。
结束后,那丫鬟扶着那女子要离去,云姝突然问道:“这位夫人,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需要我们帮忙吗?”
那丫鬟想说些什么,但又很犹豫,反复看着那女子。
这女子的伤太不寻常了,一定是遭到了凌虐,她不能视若无睹,这次只是外伤和骨折,那下次呢?会不会要了这女子的性命?
云姝知道绝望的感觉,所以她忍不住问这女子需不需要帮助。
那女子抬了抬眼,她深深地看了云姝一眼,眸中似有水光闪过。
但她最后只是面色憔悴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不用。”
云姝和知之看着那女子缓慢离开地背影,心情都有些低落,她们可以为病人治伤,却无法干涉他们的人生。
纵然心里有些难受,她们二人也不得不先赶回国公府,萧二夫人从云台寺的云中庵回来,萧家上下都极为重视,她们二人不敢迟到。
坐在马车上,云姝有些疑惑地问道:“二夫人平日里时常回来吗?”
“二伯母并不经常回来,一年里回来个两三次吧。”知之想了想说道。
“那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知道呢,听我母亲说,二伯母给祖母写信说是挂念祖母,想回来看看。反正每次二伯母回来,祖母都很重视。”知之无所谓地说道。
“为何姨祖母这么重视?”
萧知之叹了口气:“祖母心疼二伯母命苦。当年二伯母与二伯父成亲后聚少离多,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又意外流产伤了身子,大夫说二伯母再也做不了母亲了。”
云姝想起上次萧彦回也提过,他母亲出事那段时日二夫人正好失去孩子。
知之继续说道:“好在二伯父也心疼二伯母,对子嗣并未强求,谁知几年前二伯父孤身去北地的路上遇上流匪身亡,二房就只剩下二伯母一人了,之后二伯母伤心欲绝就住到了庵堂里去。”
“为何孤身前去?”云姝忍不住问道,以萧二爷的身份,哪怕回京也会有亲兵保护的。
知之神色复杂,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跟云姝说道:“听说是有密信急召二伯父回北地,但是我偷听我爹娘谈话才知道,大伯父在军中并未发过密信给二伯父,我爹怀疑是有仇家暗害了二伯父,但是没有证据,这些年来只能认了。”
云姝瞪大了眼,没想到还有此隐情,她轻拍知之说道:“此事我定然保密。”
两人经常说悄悄话,已经很有默契了。
知之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听我爹说,此事还有个不寻常之处。”
“哪里不寻常?”
“二伯父在军中历练多年,身手极好,一般流匪根本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那流匪可有抓到?”
“此事一出,大伯父亲自带兵前去剿匪,倒是抓了些流匪,但是据说这些流匪身手普通,不及二伯父的一成。”知之叹了叹气。
云姝觉得此事挺古怪的,从前国公夫人崔氏身死到萧二爷遇袭,国公府内似乎透露着不寻常。
云姝和知之回到国公府时,二夫人已经到了,府里正要开宴。
府中人知道姐妹二人忙的是治病救人的事情,倒也没责备二人来晚了。
今夜只是家宴,萧家在京城的几位主子加上云姝围在一桌吃饭,拢共也才七八人,桌上的菜色却很丰盛。
云姝直观地感受到了萧家的人丁凋零,为了护卫大靖朝,萧氏一族付出了太多。
萧二夫人坐在萧老夫人身侧,身穿素色常服,极为朴素,全身上下完全不戴首饰。
她的面色清冷,下巴微尖,很有清修之人那种无欲无求的气质。
即便是面对萧老夫人,她也只有极淡的笑意。
萧家其他人倒是对二夫人很热情,一直嘘寒问暖,想来也是心疼她丧子丧夫,身如浮萍。
二夫人看见云姝,有点困惑:“我许久不回来了,不知这位小姐是?”
萧老夫人说道:“云姝是越州苏氏的二小姐,她祖母是我范阳卢氏的表妹,于是便邀请她过来府上住上一阵。”
二夫人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清清淡淡地说道:“瞧着是个好孩子。”
萧老夫人笑眯眯地点头,三夫人夫妇也连连附和,能看出来大家很开心二夫人能回来。
这时,二夫人转头看了看萧彦回和萧知之。
她突然感伤道:“转眼子渊和知之已经这般大了,若我那孩儿还在,想来也如他们兄妹二人这般乖巧懂事。只怪我没这福分。”
说着,二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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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萧老夫人很是心疼,拉着二夫人的手说道:“老二媳妇,你别这么想。子渊也好,知之也好,以后都是你的孩子,定会敬你爱你。”
二夫人察觉到自己失态,赶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然后说道:“母亲,你瞧,都是我不好。平日里我便没在你膝下尽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惹你伤心。”
“无妨的,你回来我便高兴。”萧老夫人拍着二夫人的手说道。
“见着这几个孩子,我心里很是喜欢,恨不得与他们多待上两日。只可惜过两日便是佛诞日,我得回云中庵去。”二夫人满脸遗憾,眼眶又有些红了起来。
萧老夫人怜惜二夫人在庵中守寡清苦,主动说道:“这有何难,过两日佛诞日,便让这三个孩子去云中庵祈福,正好多陪你两天。”
“真的吗?”二夫人的眼中突然有了光。
“自然是真的,是不是老三媳妇。”老夫人答道。
三夫人接过话头说道:“是呀二嫂,就让这三个孩子去云中庵陪陪你,一应车马我都给他们准备好。”
二夫人动容地说道:“多谢母亲和三弟媳,你们总是处处想着我。”
这一顿饭,一大家子吃得温馨和谐,萧老夫人看二儿媳一切都好,心中也放心些了。
她平日里唯恐照顾不好二儿媳,百年后去了地下没法给二儿子交代。
次日,云姝和知之去医馆安排了一番,毕竟她们第二日要去云中庵,便没法过来医馆这边。
没想到的是,今日竟来了个熟面孔,两人差点没能认出来。
一个姑娘笑嘻嘻地坐在她们对面,说道:“苏大夫,萧姑娘,你们是不是认不出来我是谁了?”
知之挠挠头问道:“你是哪位?”
那姑娘哈哈大笑,说道:“医馆开张第一日我来过,我当时满脸红疮,你们忘了?”
而二人这才想起来,云姝笑着说:“看你如今肌肤嫩白,已经完全好了啊。今日来看什么啊?”
那女子兴奋地点头,说道:“那红疮困扰我多年,如今总算见好了,我的肌肤如今比生疮前还嫩。我来是想问一下苏大夫,我这疮好了还能继续用那些药吗?”
“既然好了,便可以不继续用了。”云姝说道。
谁知那女子苦着脸说道:“有没有那种方子,就是不用治什么毛病,只用平日里维持我嫩白的肌肤。”
云姝想了想,说道:“倒是也能给你开,就是不必每日都敷,每隔几日用一次,而且最好每隔一阵便根据肌肤情况调整方子。”
“那我每次买药回去挺麻烦的,可以我每次来医馆敷药吗?我家丫鬟笨手笨脚的,每次都很费劲。”那女子期待地看向云姝。
知之眼珠子一转,突然灵光乍现。
知之自告奋勇地说道:“可以的,你与我约好时间,以后每次你过来,我替你敷药。”
那女子听完,惊喜极了,赶忙说道:“可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五日后过来!”
说着那女子便一溜烟跑了,唯恐知之后悔。
那女子一走,知之就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云姝,支支吾吾说道:“表姐,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29. 意外出现
云姝笑看着知之,问道:“什么想法?”
知之腼腆一笑,走过来拉着云姝的手晃呀晃:“表姐,我很喜欢在医馆做事情,在这里我能看到许多不一样的东西,可以帮助很多人。
云姝看着可爱的知之,赞扬道:“你在医馆做得很好,每天也帮了我很多。”
“我觉得表姐懂那么多,还要经营医馆很厉害。我也想自己独立地负责一部分,我可以不要月银,我就是想像表姐、像澄月一样能把自己的想法实现。”知之认真地说道。
“那你可想好要做什么?”云姝耐心问道。
“我想医馆可不可以专门设一个让女子肌肤变白嫩、容颜变美的诊室。那些女子可以先由表姐你看过开方,之后我根据方子为她们定期敷药,每个月再由表姐你调整一次方子。”知之眼睛亮晶晶,兴奋地说道。
云姝仔细地想了想,知之在一旁紧张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云姝笑着说道:“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学医不仅可以救死扶伤,还可以让更多人变美变自信,这也是很好的。至于月银我也会给你,在商言商,每月赚的银钱扣除掉本钱,我分五成利钱给你。”
知之听完开心极了,恨不得原地转圈,但还是坚定地说道:“不用五成利,我哪能要这么多。表姐若非要给我,给我三成便足够了。
云姝也没强求,说道:“那便先三成利,之后也还能调整。””
知之激动地说道:“我想要一间厢房,里面摆上几张榻,每张榻之间可以用纱帘隔开。这样每间房也能多几个人,也不怕被别人看到,闺中密友们还可以一边敷脸一边聊天消遣。”
云姝听完也觉得很好,她建议道:“也可以留两间厢房作为单独的房间,有些夫人不喜欢与别人在一处。”
知之听完频频点头,接着说道:“我想了想,不仅是脸上,若是有能让头发乌黑的方子,那也可以用来养发的。”
“可以的,之后我想几个方子,你也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加进去,澄月那边的厢房还用不完,医馆也还剩几个厢房,你到时候一起用。如何装潢你也得花些心思才是。”云姝叮嘱道。
“放心表姐,我定会好好干的。”知之动力十足,铆足了劲想大干一场。
云姝走到书架前,拿了一本医书递给知之,说道:“虽说我会开方子,但你也得看看医书,稍微懂一些。还有敷药的手法这些时日也得练习,最好多带几个学徒一起练。”
知之忙不迭地点头,发誓好好学习和准备。
接下来的时间知之都在规划她的买卖,哪怕在去云中庵的路上,她也在用心准备。
为此,三人出发前,知之挤眉弄眼地让云姝与萧彦回一辆马车,她要在自己马车上潜心学习。
马车上,萧彦回好奇地问道:“知之这两日在忙些什么呢?”
云姝弯起眉眼说道:“知之想自己做买卖……”云姝将知之的打算告诉了萧彦回。
萧彦回听完,颇为赞赏:“知之自从去了医馆,每日都很开心,胆子也大了不少,如今竟然也学会做买卖了。”
云姝开玩笑般说道:“没想到吧,知之也很厉害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萧彦回神色一冷,猛地将云姝从左侧座椅处拽到了他身旁,堪堪避过一道飞来的箭矢。
车外响起了打斗声,萧彦回大声喊道:“司敬,你去护着知之。”
知之还独自在另一辆马车上,司敬带了一部分护卫快步追了过去。
这边,画屏、司文和剩下的护卫斩杀着突然出现的蒙面杀手,对方人手众多。
杀手人数太多,云姝不会武功,萧彦回也不好轻易暴露身手。
情况紧急,萧彦回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趁着司文他们缠住了那些杀手,他拿着剑、揽着云姝的肩膀快速地向一旁撤去。
此处距离云中庵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二人只好往人少的山林中跑,便于躲开杀手的追击。
可没想到的是,前方树林里竟还藏着十余名杀手,云姝心中焦急,什么仇什么怨啊,要派这么多人来取他们性命。
此时只剩下云姝和萧彦回二人,萧彦回只好一边护着云姝一边提剑斩杀,好在萧彦回的身手相当不错。
不多时,这些杀手便只剩下一人,那人见同伴纷纷倒一下,便拼了性命地将剑刺向云姝,云姝为了躲避快速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噗”的一声,萧彦回也刺中了此人的要害,只是云姝却失足从山坡处滚落。
萧彦回立马纵身去拉云姝,最后两人一同滚落下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云姝悠悠转醒,她摸了摸钝痛的额头。
还好,只是滚落下来时撞晕了过去,有些磕伤,应当没大问题。
她一回头,发现萧彦回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护住了她,难怪她身体并无受伤的感觉,只是萧彦回自己却伤得不轻,此时还没醒来。
云姝动了动发麻的四肢,站起身来发现此处恰好是一个隐蔽的平台,平台后藏着一个山洞。
若是靠走山间小道,这里距离他们被袭那处还有很远的距离。
想来一时半会儿司文画屏他们是找不到他们的,他们还得自己想法子。
云姝看向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伸手替萧彦回把脉,又细细检查一番。
“呼!”她稍微松了口气,萧彦回只是昏过去了,还不危及性命。
他身上有一些挫伤,左手手臂上有一处刀伤,但伤口不深,稍微严重些的便是滚落时撞击山石导致的内伤。
云姝伸手取下了平日常带的金簪,拧开那金簪,里面藏着银针。
她先扎向萧彦回的几处穴位,萧彦回在刺痛下醒来,看见面前的云姝,他下意识问道:“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你受伤了,你可还能走?”云姝担心的说道。
萧彦回扶着头,缓缓站起身来,因为浑身疼痛,他不太能走得稳。
云姝只好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萧彦回不要倒下,两人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山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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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萧彦回扶到山洞中坐下后,云姝转身往外走,说道:“我去捡些柴火回来,今夜恐怕回不去了。”
萧彦回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就在这洞口前面捡,不要走远了。”
过了片刻,云姝带回来了一些柴火,生起了火堆,她还摘了些野果回来,二人可以充饥止渴。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火光的照耀下,云姝掏出了怀里仅剩的一点金疮药。
“世子,你将上衣褪去,我替你上药。”云姝说道。
萧彦回一边脱衣服,一边打趣道:“你怎么还随身带金疮药。”
“出门在外,以备不时之需,我很惜命的。”云姝抬头看向萧彦回,神色认真。
萧彦回轻笑着说道:“我知道,放心吧,我明日一定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你觉得这些杀手是冲着谁来的?”云姝问出了困扰自己的问题。
“我刚开始觉得是冲我来的,毕竟你一个小姑娘应当不至于有下手这么狠的仇家。可刚才那个杀手,情愿身死也要刺杀你,我才发现或许你才是他们的目标。”萧彦回分析道。
云姝面色凝重,苦笑着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派这么多杀手来刺杀我一个弱女子,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萧彦回被云姝的话逗笑了,说道:“可见对方恨你至深,你可得罪过谁?”
云姝认真回想了一下,说道:“不喜欢我的大概有妙手堂和背后的姚苓,还有金雅。”
萧彦回摇了摇头,说道:“你猜的人都没有能力调动这么厉害的杀手,这明显是要置你于死地。”
云姝低声念道:“置我于死地……”突然她想到了前世,前世怡贵妃不就要了她的性命吗?
萧彦回见她的神情,说道:“你想到是谁了?”
云姝却平静地摇摇头说道:“没有,我想不到。”
其实她的心中已是混乱无比,只是前世今生这种事情她怎么说出口呢?萧彦回又怎么可能会信?
萧彦回定定地看着云姝,他知道她有所隐瞒,但他没有追问。
云姝岔开话题,说道:“你有内伤,我替你施针,可以好受一些。”
萧彦回自是同意,全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待施针结束,云姝疲惫地坐在萧彦回的旁边,神色有些复杂:“如果我说可能是怡贵妃下的手,你会信吗?”
萧彦回惊讶地抬起头,然后肯定地说道:“我信。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七皇子周岁宴时,我在宫中遇见了她,她将我认作了旁人,我能感受到她的恨意。”云姝苦笑着说。
前世今生她都没搞清楚,到底她的容貌是否有不寻常之处,前世她是不是因此而死。
她本不想告诉萧彦回,她无凭无据地去质疑大靖朝第一宠妃,谁会信呢。
但她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萧彦回会信的,她若想保住性命,就只能赌一把,赌萧彦回愿意护她周全。
30. 劫后余生
萧彦回看着云姝迷茫的神情,他知道云姝的话匪夷所思、毫无根据,但他就是莫名地相信她。
萧彦回认真地说道:“眼下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们可以一步步找证据,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能有蛛丝马迹。”
云姝听到这话,胸中涌出一股热意。
她与萧彦回之间本是一场交易,如今却变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人。
云姝开玩笑般地说道:“给你治病大概是我做过的最一本万利的买卖。”
萧彦回轻笑出声,然后叮嘱道:“之后你外出要更加小心些,金家不会轻易罢手。你我也得继续做戏,若让金家的人觉得你我感情至深,自然会有所忌惮。”
云姝点了点头,说道:“说起来,金家怎么知道我们会去云台寺,又要何时会出发。”
萧彦回面色冰冷,意味不明地说道:“要么出了家贼,有人通风报信。要么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金家布的局。”
云姝震惊地看向萧彦回,忍不住说道:“那二夫人……”
萧彦回点了点头:“我母亲出事之前也刚好见过二叔母,也恰好是这云台山,这未免太巧了些。”
云姝叹息道:“可是没有证据。”
“我之后会让人盯着二叔母身边的人,如果真是她,总会露出马脚的。”萧彦回垂着眼帘,神色复杂。
云姝也忍不住有些心情沉重,若二夫人真是那恶人,那她与萧家这些年的情分又要置于何处。
“你可知我那时为何去了越州?”许是在这山野间太寂寞,萧彦回的话也多了起来。
“为何?”
“我去越州是为了追查二叔的死因,我二叔当年去世是被一种利器所害,但没人能看出是何种利器。后来我听闻越州有一位铸剑师识得天下兵器,便专程去了一趟。”萧彦回回忆道。
“可有找到那铸剑师?”
“刚开始没能找到,后来是你父亲帮我找到的。”说着,萧彦回忍不住笑了笑,“要不我为何会带你回京。”
“原来是这样,我爹爹都没告诉过我。”想到自己的父亲,云姝也忍不住笑了笑,“那个铸剑师可认得是何种利器?”
“他说可能是北夷一游牧民族所用的刀刃。”萧彦回神色淡了下来。
“难道是北夷的奸细?”云姝问道,而后又摇了摇头,总觉得不对劲。
萧家常年驻守肃州,抵御的是圭国。
这大靖朝与北夷最有瓜葛的大概只有那满门抄斩的顾家了,顾家当年驻守北地,防的便是北夷。
最后顾家灰飞烟灭,也是因为与北夷皇室勾结。
“我亦不知。只知道我父亲后来抓来的匪徒,无一人用的是这种刀。”萧彦回眸色漆黑,眉间已有疲惫之色。
两人奔波了一天,身上都还带着伤,还说着话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色渐明,日光洒向山洞,光照在云姝的脸上,她慢慢醒了过来。
睡了一夜,脖子有些僵了,她轻轻转了转头。
她发现昨夜她的头竟是靠在萧彦回的肩膀上睡的,萧彦回阖着眼直直地靠坐在她旁边,她的双颊立马便染上了绯红。
“你醒了?”耳边传来萧彦回慵懒的声音。
他睁开双眼,眼中毫无睡意,此时他正用手轻揉着僵直的脖子。
看来他早已醒了过来,但为了不打扰云姝睡觉,一直坐着没有动。
云姝有些心虚:“世子身子好些了没?”
萧彦回却好像没有留意此事一般,淡淡地说道:“好多了,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们便出发。”
片刻后,二人怀中揣上剩下的野果,沿着山间小道往山下走去。
为了防止杀手埋伏,二人都尽量走隐蔽些的路,山路难走,一路上萧彦回都扶着云姝。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二人突然听到司文司敬和画屏的呼喊声。
“世子,苏二小姐。”
“小姐,世子。”
云姝激动不已,天知道她这两日精神有多紧绷,又有多担心画屏他们。
“画屏,司文,司敬,我们在这里!”云姝高声喊着。
司文,司敬和画屏闻声立马带着人跑了过来,来的竟然还有素娘。
众人跑过来看到的是浑身狼狈的萧彦回和云姝,两人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还有擦伤的痕迹。
素娘走过来,眼含热泪地轻抚着云姝的脸颊,颤声说道:“小姐受苦了。我把你交给画屏那丫头,她却没保护好你。”
画屏在一旁垂着头落泪,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小姐。是我没保护好你。”
云姝拉着素娘的手,说道:“你们不要担心,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
随后,云姝轻轻抱了画屏,温声安慰:“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等二人安全到达楚国公府时,萧家所有人都聚在正堂,看着二人都平安,这才放下心来。
好在知之也没什么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日杀手大都冲着云姝他们那辆马车来的,知之的马车驶在最前面,加上司敬带人护送,她很快就撤离了。
知之一直拉着云姝说话,她担心了一整夜。
萧老夫人却是第一时间安排下人:“去云中庵给二夫人报个平安,让她不要担心了。”
云姝和萧彦回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当夜云姝很早便入睡了,这两日实在太疲惫了,第二日她也没去医馆,在秋水阁好好休整了一番。
两日后的正午时分,云姝坐着马车去千金堂,知之一大早就先过去筹备自己的买卖了。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马夫在车外说道:“小姐,前面的路堵住了,可要绕路?”
画屏撩开车帘,跳下车来。说道:“我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马车前方正站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车道堵得水泄不通,画屏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令她震惊的是,此时人群中央竟有个女子躺在地上,未着寸缕,她的身上全是新新旧旧的伤痕。
一旁有个小丫鬟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想要往那女子处跑去,但被两个婆子拽住,动弹不得。
前方还站了一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她神色鄙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
贵妇人身边的丫鬟正高声说着:“诸位,这个狐媚子正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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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过,偏要去做男人的外室。今天我们夫人就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一下这种不要脸面的女人。”
画屏立马转身回到马车中,跟云姝说了此事,她想了想突然加了一句:“那女子有些眼熟,好像是医馆的病人。”
云姝立马想到了之前那个神色麻木的美貌夫人。
她忍不住带着画屏挤进了人群中,果然是她!
这时那正室夫人已经带着人扬长而去,只剩下两个婆子在此守着。
那夫人临走前放下话来:“谁都不许帮这贱妇,否则就是与她为敌。”
那女子还是如那日一般,神情麻木,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有知道内情的看客低声说道:“这外室怎么长得像那徐小姐。”
“哪个徐小姐?”
“就是全家被流放西南边陲那个御史徐大人,他有个小女儿叫徐秋吟,当时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那女子听到这些话,眼泪突然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那刚才那位正室夫人是谁?”那看客又问。
“那是禁军副统领张玎的夫人高氏,她的胞姐嫁给了二皇子当侧室。”
云姝看着徐小姐的泪水,心中也有些难受,她实在有些不忍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高氏这是刻意折辱徐小姐,哪怕徐小姐本就满身伤痕,大概率并非自愿做这外室的。
云姝让画屏将她马车上的披风拿了过来,她拿着披风走向徐秋吟,将披风轻轻地盖在了徐小姐的身上。
那两个婆子骂骂咧咧地想阻止云姝,却被画屏一手一个拎到了旁边,徐秋吟的丫鬟摆脱了那两个婆子的桎梏,跑过去跪在徐秋吟的身边抱着她。
云姝低声说道:“我看你身上有伤,我可以将你带回医馆医治,你可愿意?”
徐秋吟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云姝和小丫鬟一起扶起了她,带她上了自己的马车,画屏也快步冲了上来。
云姝赶紧吩咐马夫:“绕两圈再回医馆,甩开后面那些人。”
马夫驾着马车拐弯向别的巷子跑去,七弯八拐绕了许久才回到千金堂的后门,下车时徐秋吟已穿上了云姝平日里备在马车上的衣裙。
云姝将徐秋吟主仆安置在医馆后院的一间厢房里,让画屏去药房拿药过来。
谁知画屏回来时,与她一起的还有知之、姜闻意和宋澄月。
云姝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来,今日姜闻意陪宋澄月过来商量制衣铺开业之事,她竟然忘记了这事。
显然过来的三位姑娘已经听说了徐秋吟的遭遇,尤其是姜闻意,脸上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
姜闻意径直走到了徐秋吟的跟前,蹲下身来,轻声唤道:“徐姐姐,我是闻意,你还记得我吗?”
徐秋吟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情绪,扯了扯嘴唇说道:“闻意,你都这么大了。”
姜闻意的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哭着说道:“徐姐姐,你竟然一直都在京城。”
其余几人见状,将金疮药留在桌上,便悄悄退了出去,留给二人足够的叙旧时间,有姜闻意在,或许徐秋吟心里可以好受一些。
31. 罪臣之女
过了一个多时辰,姜闻意才轻手轻脚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徐小姐在厢房里睡着了。
四个密友去了云姝的诊室,姜闻意不停地叹着气。
“闻意,徐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全家不应该都被流放了吗?”宋澄月心急地问道。
“我也很意外,幼时我家与徐家常有来往,我与徐姐姐也相熟。当年她家出事,我爹想了很多法子,可还是救不了他们。”姜闻意说道。
“徐家之前是犯了什么事啊?”云姝问道,她从前不在京城,对徐家之事一概不知。
知之也一脸好奇,她平日里不大出门,也是不知徐家之事。
姜闻意叹息着说道:“十几年前,顾氏通敌叛国被判满门抄斩,九族皆灭,圣上当时还要废了太子。徐姐姐的父亲那时是御史大夫,上书圣上不可废太子,太子贤德,又对顾家之事并不知情,此事不应该牵连太子。为此,徐伯父惹怒了圣上,被贬为监察御史。”
“可太子最后还是被废了呀。”知之说道。
“哎呀,那是太子成了痴儿才废的。”宋澄月补充道。
姜闻意继续说道:“原本只是贬官也就罢了,反正徐伯父不慕名利。可是五年前,顾皇后忌日,昭阳长公主上书圣上,想将顾皇后的墓迁到蜀地。”
“皇后之墓不应该在皇家陵园吗?”云姝问道。
姜闻意摇摇头,说道:“顾皇后当年悲痛欲绝,带着康王饮鸩酒自戕。圣上觉得这是顾皇后在报复他,将顾皇后一并视为罪人,不许顾皇后入皇家陵园,还将顾皇后葬在西覃山下,说是要生生世世镇压这等乱臣贼子。”
云姝惊讶地捂住嘴,圣上和顾皇后是少年夫妻,怎的这么狠心。
“昭阳表姨就是心疼自己的母亲孤零零地在西覃山下,可圣上恨毒了顾家,就是不答应。这件事我外祖母当时还两边说和,结果没有用。”宋澄月摊手说道。
“当时徐伯父为了这个事情,又上书向陛下谏言,说帝王当心胸开阔,顾皇后不过是受不住打击,不必过度猜疑。何况顾皇后已死,又何必要生生世世折磨她。”
“就因为此事,徐家遭了难?”云姝问道。
姜闻意点了点头:“这一次圣上直接将徐家视为顾家党羽,徐家全家流放西南边陲,永世不得回京。从此再无人敢替顾家和顾皇后求情。”
“那为何徐小姐没跟着家人走?”宋澄月问道。
“当年徐姐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徐家出事后,张玎觊觎徐姐姐的美貌,便使了法子将徐姐姐扣了下来。”
“既然费尽心思将人扣了下来,为何又要这样折磨人。”知之气愤地说道。
“想来并非真心喜欢吧,只是当做玩物。徐姐姐本是不愿意的,她为人清高,情愿跟着家人去边陲之地。只是那张玎用家人性命威胁她,她只好留在这京城,做了张玎的外室,受尽屈辱。”姜闻意的眼中满是怒火。
“太卑鄙了!”宋澄月忍不住骂道。
“那今日高氏怎么突然找上了门?”云姝问道。
“之前张玎行事谨慎,高氏并未发现徐姐姐的存在。可许是日子久了,张玎行事越发随意了起来,竟被高氏发现了苗头,派人一路跟着张玎,才找到了徐姐姐的住处。张玎这几日正好不在京中,高氏便没忍住去闹了一场。”
“可这样的话,张玎私换囚犯,阳奉阴违之事岂不是被揭了出来,高氏这是故意惩治张玎吗?”云姝有些困惑。
“听徐姐姐那意思,高氏应当是背后有倚仗,不怕这事捅出来。高氏还跟徐姐姐说,早在五年前,徐家全家就在流放的路上出了意外,徐家满门皆亡。”
听到此话,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徐小姐这五年来一直委曲求全,家人便是她唯一的念想,可如今唯一的念想没了,她还在众目睽睽下受到奇耻大辱,她要如何承受这一切。
四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为徐家、为徐小姐感到难过,她只是希望家人能活着,哪怕是在不毛之地艰难地活着,可是这样都不可以。
“闻意,你这几日若是有空,多劝解一下徐小姐吧。”云姝叹息着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在想,此事一出,张玎可会受惩处。若是张玎能受惩处,徐姐姐心中还能好受些。”姜闻意说道。
“想来过两日就知道了。”知之情绪低落地说道。
两日之后,京城再无关于高氏捉奸的传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令人没想到的是,官府发了一纸公文,通缉捉拿潜逃回京的逃犯徐秋吟,公文上写道,徐秋吟本在西南边陲服劳役,近日趁官兵不备,自边陲逃回京中。
“荒唐!”姜闻意一拍桌子,满脸怒容。
“难怪高氏有恃无恐,是非黑白都是他们说了算。”云姝也气愤不已。
“高氏的父亲是右相高满,高氏的姐姐嫁给了二皇子当侧妃,高氏的夫君张玎不仅是禁军副统领,还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徐姐姐孤身一人,还是罪臣之女,如何能斗得过他们。”宋澄月无奈地说道。
“徐姐姐真是太可怜了,受辱的是她,最后承担后果的也是她。这次她若再落在官府手中,难保张玎和高氏不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知之气闷地说道。
四个密友这两日都聚在千金堂,细心开解徐姐姐,眼看着徐姐姐心情慢慢开始变好了,结果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四人气愤的同时又很挫败。
“想替徐姐姐去状告张玎,可是这样徐姐姐也会被抓走,张玎还未必会受到惩罚。”姜闻意垂着头说道,她熟读大靖朝律法,却无法替徐姐姐挣来一个公平。
“眼下还是先保徐姐姐周全吧,如今京城她恐怕是待不得了,要不我们想法子将徐姐姐送走,换个地方隐姓埋名地重新生活。”云姝建议道,虽然痛恨张玎之流,但是徐姐姐的安危更重要,她不该再受苦。
宋澄月拍着手,赞同道:“对呀,眼下还得先保全徐姐姐。我们没法替她伸张正义,但至少能护着她远离京城。”
四人正说着话,突然“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四人立马噤了声。
打开门竟然是徐秋吟,她的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手里拎着个食盒。
徐秋吟温柔地说道:“我闲来无事,做了些糕点,你们尝尝可还合你们口味。我许久不做了,都不知道还不好吃了。”
四人尝了尝,都笑着眯了眯眼说道:“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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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谢谢徐姐姐。”
姜闻意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认真问道:“徐姐姐,你可愿意离开京城重新生活,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新来过。”
徐秋吟低下头,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我这样的人,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知之拉着徐秋吟的手,劝解道:“徐姐姐,你只是遇到了坏人,不要觉得是自己不好。”
“是呀,徐姐姐。日后离开京城,天高海阔的,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宋澄月说道。
“徐姐姐,我们会想法子护送你离开京城的。”云姝说道。
徐秋吟看着四张年轻又真诚的脸,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她擦擦眼泪,扯了个笑容出来,说道:“我答应你们,离开京城好好生活。”
四人高兴极了,徐秋吟能想通,她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些。
“徐姐姐,你想去北地吗?我父亲在那边有些买卖,你去那边我可以托父亲照拂你。”云姝说道。
“去肃州也行,我大伯父在那边,我去求大伯父,让他派人护着你。”知之连忙说道。
“去淮州也行,那边是我小姑父的封地,我给小姑姑去信,让小姑姑多照看你。”姜闻意笑着说道,徐姐姐能想通,她很开心。
宋澄月也急忙说道:“也可以去宜州,我外祖母的封地在那边,我让外祖母将什么都给你安排好。”
“有你们对我这么好,天大的困难我都不怕了。”徐秋吟浅笑着,“我便去肃州吧,等风头过去了,我再从肃州绕道去黔州,听说我家人葬在了黔州,我想去看看。”
知之忙不迭点头:“我今日回府就去找我大哥哥,让他给大伯父去信。过几日我们就安排人送你走,等你到肃州,我大伯父肯定都安排好一切了。”
徐秋吟笑着点头。
宋澄月却用肩膀挤了一下知之,怪笑着说道:“嘿嘿,哪用你去跟世子说,咱们这儿有人说话可比你管用。”
知之听明白了宋澄月的调侃,捂嘴偷笑。
云姝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作势要拧宋澄月:“好你个澄月,就会笑话我。”
宋澄月嘻嘻哈哈的,被云姝追着在房里跑老跑去,姜闻意在一旁煽风点火,知之和许秋吟在旁边哈哈大笑。
当天夜里,长风院外,云姝在门口徘徊了一刻钟,有些不好意思进去。
找萧彦回帮忙救徐秋吟的任务终究还是落到了她头上,大家都觉得她与萧彦回情真意切,萧彦回对她体贴温柔。
她是有苦说不出啊,她总不能说他们都是演的吧,云姝有种“自食恶果”的感觉。
她与萧彦回自上次云台山脱险后就没再见过面。
在云台山时,因为形势所迫,她全副身心都在如何脱险上。
可平安回来后,她才发现那时她与萧彦回有些太暧昧了,如今竟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云姝轻轻敲了敲自己头,低声自言自语道:“他都没所谓,你担心什么。今日可是为正事来的。”
“你若再站下去,天都要亮了。”萧彦回戏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还夹杂着司文的偷笑声。
云姝眼睛一闭,认命般地往里走去。
32. 宁为玉碎
“说来我们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了,你怎么突然主动来找我了?”萧彦回语含笑意地说道。
云姝有些心虚,自衣袖中取出一瓶药,眨着水眸说道:“上次世子受了伤,我心疼不已,特意炼制了补药给世子,只愿世子能早日康复。”
萧彦回拿起那药一本正经地看了看,然后轻笑着说道:“你若再晚些送,我这身子可都全好了。”
云姝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药的确是她随手拿来搪塞萧世子的,毕竟有求于人,空着手也不好。
好吧,她承认她这几日有些躲着萧彦回。
萧彦回见云姝不好意思,便不再逗她,向后靠着椅背,姿态随意地问道:“什么事?你说吧,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
云姝咬咬唇,眼巴巴地说道:“有一事想请世子相助。前些日子,禁军副统领张玎的夫人高氏当街捉奸之事世子可有听说?”
“略有耳闻。”
“那外室名叫徐秋吟……”云姝将徐秋吟的遭遇和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彦回。
“所以你想让我安排她去肃州?”萧彦回皱了皱眉。
“世子可觉得为难?”云姝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的事情她与世子或许还称得上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可徐秋吟的事情就是她单方面求助了。
萧彦回看着云姝期冀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我来想法子吧。”
云姝听到萧彦回答应,脸上盈满了笑意,她眉眼弯弯,下意识地拉着萧彦回的衣袖娇声道:“多谢世子,世子大好人!”
萧彦回被云姝这般模样逗笑了,平日里云姝大多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明明是个年轻小姑娘,却总是心事重重的,这样就很好。
此时守在一旁的司敬摇了摇头,司文一脸懵,小声问道:“你没事摇什么头?”
司敬像看傻子一样看司文,继续摇头,低声感叹道:“女人呐!”
司文也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司敬:“神经,大晚上的念叨什么女人。”
过了两日,千金堂内摆了一桌丰盛的席面,今天是密友四人为徐秋吟践行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舍。
“徐姐姐,今日子时你便要离京了,妹妹祝你日后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宋澄月端酒祝福道。
知之也高兴地站了起来说道:“徐姐姐,你到了肃州,便给我们来信,日后我们有时间也常去看你。”
“徐姐姐,虽然不想和你分开,但是想到你在肃州可以重新开始,无忧无虑地生活,我又替你感到高兴。”闻意依依不舍地说道。
云姝端起酒杯,认真地说道:“徐姐姐,我也曾被欺负嘲讽,也曾感到孤立无援,我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但我想跟你说,万般荣辱都不及你自身珍贵,只要能活着,就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姝说的是她的前世,她也曾像金丝雀一般被困在宫中,也曾当过众人的笑柄,也曾被他人高高在上地羞辱,最终还落得个一命呜呼。
可上天垂怜,她能重新开始,她希望徐秋吟也可以。
徐秋吟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但她眼眸中满是热泪。
“我这五年过得浑浑噩噩,每日都活在屈辱痛苦中,遇见你们是我这五年唯一快乐的事情,在千金堂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与你们再见,只愿你们都能万事顺遂,长乐未央。”
夜里子时,密友四人在各自的府中失眠,大家都记挂着徐秋吟今晚离去的事情。
因为怕被张玎他们发现徐秋吟的踪迹,四人也无法去城门相送,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到了卯时一刻,云姝刚睡着不久,因着担心徐秋吟,睡得并不大安稳。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画屏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姐,不好了!徐小姐出事了。”
云姝立马翻身而起,赤着脚飞奔到门口,拉着画屏的手紧张地问道:“徐姐姐怎么了?”
画屏满脸悲意,带着哭腔:“徐小姐她,她在张府门前上吊了。”
云姝如遭雷击,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已经离京了吗?!”
“徐小姐是昨夜子时出的城门,可是半路上她又让车夫调转车头回来了,今晨城门一开她便直奔张府。她让丫鬟小菁给千金堂送了一封绝笔。”画屏难过地说道。
云姝心如刀割,徐姐姐怎么这么傻,她答应了她们要好好生活的呀。
云姝赶忙叫上知之一起赶去张府,赶到之时官府已派人来过,将徐秋吟的尸首带走了。
只是在张府的外墙上,徐秋吟写下了血书一封,血书写明了她这五年来的遭遇,字字句句都让人感到绝望,而张府正想派人清洗。
云姝双眸含泪,悲痛地对知之说:“我们快将这血书一字不落地誊抄下来,徐姐姐太傻了。”
二人连忙回马车拿出纸笔誊抄,终于赶在张府将那血书冲刷掉之前写完。
云姝和知之失魂落魄地回到千金堂,遇到了同样眼圈发红的宋澄月和姜闻意。
姜闻意将徐秋吟的绝笔信递给云姝和知之,两人看完后,眼泪更是止不住。
原来徐秋吟原本是真的想离开京城,去肃州重新生活,只是昨日有个乞儿给她送了张字条,是张玎写的,字条上写着“我已知晓你在千金堂,速回,否则后果自负。”
这张字条让徐秋吟泄了气,张玎就像恶魔一般如影随形,无论她躲到哪里去,张玎都不会放过她。
不仅不会放过她,还会牵连千金堂,牵连云姝她们几人。
所以她假意离开京城,又中途折返,她已经无路可走,她不想牵连别人,也不想再放过张玎和高氏,她忍了太久了,如今她要的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要孤注一掷换一次公平和道义。
姜闻意红着眼握拳说道:“我要帮徐姐姐报仇,她是被张玎和高氏逼死的!”
“对,我们可以去告御状!大不了事后让我外祖母打我一顿。”宋澄月也很愤慨,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张玎为何要将事情做绝啊。
“徐姐姐这样做,应当是想利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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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可畏',逼朝廷看见这件事,逼衙门彻查这件事。若只是我们几人去告御状,未必能有用。”云姝冷静地说道。
“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行?”知之问道。
“先将事情闹大,让所有人不得不知道此事。”云姝回答。
当日,密友四人便动用各种力量暗中雇人,将徐秋吟的血书用红色墨汁誊抄了无数份,再找人将这些血书传出去,徐秋吟的血书字字泣血,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
她们还将此事编成了打油诗,在全京城传唱。
一时间,京城上下议论的都是此事,有的人同情徐家和徐秋吟时运不济,有的人好奇徐秋吟与张玎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的人叹息一个如花般的女子被逼得失去了性命……
姜闻意冷笑着说:“张玎和高氏不是最会息事宁人吗?我倒要看看这次他们怎么能捂住全京城百姓的嘴。”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知之问道,她斗志满满,发誓要替徐姐姐讨个公道。
“当然是要将此事讲给上面的人听。”宋澄月用手指指天。
为了此事,宋澄月和姜闻意回家求了许久。
徐御史本就是姜闻意父亲姜祭酒的旧友,加上姜闻意极力劝说,姜祭酒答应联合御史台几位大人,上奏参张玎和高氏。
宋澄月则是回家撒泼打滚,让自己的外祖母福成大长公主将此事当做趣闻讲给圣上听,来个先入为主。
福成大长公主被缠得没办法,答应亲自进宫一趟,反正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云姝和知之则是找到了萧彦回,想求他帮忙派人查张玎和高氏,若能找到他们二人的其他罪证,便有希望让张玎彻底沦为阶下囚,以告慰徐姐姐在天之灵。
萧彦回虽因着“体弱”这些年并未在朝中任职,但萧彦回身为国公府世子,手下是有不少能人异士的。
萧彦看着面前可怜巴巴的两个姑娘,只觉得脑仁疼。
知之带着哭腔说道:“大哥哥,徐姐姐真的太不容易了,你就帮帮她吧。”
云姝赞同地点头:“世子…子…子渊!张玎无视公理法度,实在欺人太甚了,我们想最后再帮帮徐姐姐。”
云姝偷偷抚了抚胸口,好险!差点叫错了。平日里就她和萧彦回的时候,她还是正常称呼萧彦回为世子,可当着众人的面她都是叫他子渊以示亲近。
萧彦回的余光扫到云姝的小动作,眼里多了笑意。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做的事情不仅是在和张玎为敌,还是在跟二皇子为敌。”
云姝和知之垂着头,她们其实心里知道,但是她们不想对不起徐秋吟,也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她们在请姜祭酒和御史们参奏张玎的时候,刻意避开不提二皇子,就是不想连累帮助他们的家人。
萧彦回淡漠地说道:“你们若只是上书参奏张玎和高氏,圣上罚了他们二人,二皇子可能也就罢了。可你们还想继续找罪状将张玎彻底废掉,那二皇子必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你们这是在断他臂膀。”
33. 讨回公道
萧彦回的语气有些重,云姝和知之都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眼眶有些红红的。
她们知道萧彦回说得有道理,也是为了她们好,可是一想到徐姐姐香消玉殒,张玎却逍遥法外,她们就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对不住大哥哥,是我们思虑不够周全。”知之沮丧地说道。虽然对结果有些失望,但不能太为难大哥哥。
云姝见知之都不好再开口,她就更没有立场求情了,只好咬着唇说道:“是我们没想透彻,让子渊担心了。”
说完姐妹二人就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萧彦回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坐着沉思了良久。
夜里,云姝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忍不住叹气。但凡对上位高权重者,她们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什么时候能迎来公道啊。
“笃笃”,黑夜里响起了敲门声。
“世子?”云姝轻声试探,这时候找她的不是司文就是萧彦回。
“嗯,是我。”萧彦回清冷的声音传来,云姝披了件外袍,将头发随意挽了个髻便打开了门。
“世子深夜前来是有事找我?”云姝疑惑地问道,此时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
萧彦回看着她有些憔悴的模样,无奈地说道:“就那么想替徐秋吟讨回公道吗?明明你们认识的时日也不长。”
云姝听萧彦回这么一说,鼻头又有些泛酸,她带着轻微的鼻音说道:“我知道她有多恨多绝望,她将自己置身地狱,只愿家人能平安,可这一切都是谎言,她的牺牲毫无意义。她从未想过登堂入室,甚至从未喜欢过张玎,可高氏仍然用最屈辱的方式将她的尊严踩碎。她以为迎来新生的时候,张玎再次出现,想将她重新拖入地狱。她其实是恨他们这些人的,可是她没能力去恨,也不配去恨,只能用鱼死网破的方式去换一丝尊严和道义。”
云姝仰起脸,脸上都是泪水:“我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徐姐姐呢?我知道或许是怡贵妃想杀我,可我无法复仇,我连与她对峙的资格都没有。我知道妙手堂背后是姚家,是姚苓,可我也只能认了,我扳不到姚家。明明我们只是想过自己的日子,明明已经活得很辛苦了,但还要被为难、被欺辱。”
云姝的泪不仅为徐秋吟而流,还为前世今生的自己而流。
萧彦回专注地看着云姝泪流满面的脸,他那一刻有些懂了,她们要的道义不仅是徐秋吟一个人的道义,是无数像徐秋吟一般备受欺凌之人的道义,她们想将权贵的天捅开一个窟窿,为下面的人的带来一些光。
萧彦回掏出自己手帕,轻轻地为云姝擦着眼泪,他语气温柔:“好了,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明日眼睛都是肿的。东西我可都给你带来了。”
云姝突然愣住,她抽噎地问道:“是张玎的罪证?”
萧彦回浅笑着说道:“对,我可不敢糊弄你。”
云姝听到这话,立马将萧彦回拉进自己屋中,然后偷偷摸摸地关上房门。
萧彦回走进屋中,云姝的闺房精致秀美,有着独属于云姝的淡淡香味。
他将一本册子放在云姝跟前,说道:“你自己看看。”
云姝一一翻看,她越看越吃惊,这一整本册子都是张玎换囚的罪证。
张玎不仅为了一己私欲将徐姐姐偷换了出来,这些年他还收受贿赂,替他人换囚,可以说是作恶多端。
这一本罪证足以让张玎万劫不复了。
萧彦回见他看完这个册子,说道:“你还记得清音阁绮玉给我的那个名单吗?”
“记得,难道上面有张玎?”云姝惊讶地说道,那次她只看到前两行就足够吃惊了,便不敢再往下看。
“是,张玎敢换囚便是因为兵部有人接应,而那文远伯李奇恰恰在兵部当差。”萧彦回说道。
“那他二人便是串通一气,这下一个都跑不了。只是不知道二皇子知不知情。”云姝冷漠地说道,这两个人都是人渣。
“我的人查到,他们换囚得来的银钱大部分进了二皇子的口袋中,你猜二皇子知不知道。”萧彦回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不是说此事若是彻查会得罪二皇子吗?你为何还要将张玎的罪证给我。”云姝看着萧彦回漆黑地眼眸,不解地问道。
萧彦回苦笑着说:“你们若是能不管此事,那自然是最省事的。可既然你们过不了心中那关,我便只能帮你们做到,只是如何做这件事却是有讲究的。”
“怎么说?”
“这些罪证不必由我们亲自呈上去,有人比我们更想断了二皇子的臂膀。”
“谁?”
萧彦回勾唇冷笑道:“三皇子。”
当夜,三皇子最信重的幕僚樊先生着急忙慌地叩开了三皇子的府门,将他得来的情报和证据一一呈给三皇子。
三皇子的睡意一扫而光,兴奋地睡不着觉,连夜召集幕僚议事,三皇子一夜没睡,只希望赶紧上朝去看看他那位二哥吃瘪的模样。
第二日早朝,圣上想起了昨日福成大长公主提到的徐秋吟之事,便在朝堂上问道:“近日,朕听闻五年前流放黔州的徐家女儿徐秋吟近日竟出现在了京城,众卿可知此事?”
如今的御史大夫李大人走了出来:“禀圣上,臣正想就此事参禁军副统领张玎无视律法、私换囚犯,对圣上旨意阳奉阴违。参张玎的夫人高氏行事霸道、有伤风化。参高氏之父高相爷教女无方,纵容女儿欺凌妇孺。”
高相爷胡子微颤,对李大人极为不满,但仍恭敬地向圣上回禀道:“回禀圣上,小女早已成了张家妇,臣实在无力教养。况且,那徐秋吟纠缠有妇之夫,小女也是气急了才犯下错事,臣已第一时间传信教训过她了,事前并不知情,实在说不上纵容二字。”
御史大夫“哼”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女婿张玎私换囚犯,目无法纪,这是在动摇国之根本。右相可知,这该当何罪!”
高相爷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余光看了看二皇子的神情,咬着牙说道:“据老臣所知,这徐秋吟是近日才从黔州潜逃回京的,换囚之事本就是民间以讹传讹,简直是无稽之谈。”
此时,三皇子朝大理寺卿使了使眼色,大理寺卿秦临大人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秦大人主动站出来,禀告圣上:“禀圣上,前两日徐秋吟之事在这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加上她自戕一事涉及人命。故而臣率大理寺各同僚暗中查探了此事,如今已有定论。”
“哦?到底怎么回事,秦临你来说一说。”圣上面色不虞地说道。
“据臣查探,五年前徐家流放黔州,张玎见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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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貌美,便起了色心,打通关节让兵部将徐秋吟换了出来,将其囚于自己的私宅中。为了避免事情败露,他在徐家全家前往黔州的路上制造意外,令徐家满门身死。”秦大人声音平稳地讲述道。
听到此处,朝中有些大人低声感叹道:“徐家满门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
秦大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事情又过了三年,张玎发现徐秋吟之事无人发现,便起了恶念,联合当时刚进入兵部任职的文远伯李奇,做起了换囚的勾当。无论何罪入狱,只要家中愿意许以重金,张玎便能将人给换出来。”
此话一出,朝中一片哗然,为利换囚那的确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情,这张玎和李奇也太大胆了些。
二皇子门下有朝臣见形势不对,立马站出来说:“秦大人,无凭无据,若是仅凭猜测,可不能胡说。”
秦临差点笑出声来,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从袖口中拿出一本册子,说道:“圣上,这是臣搜罗来的证据,请圣上过目。”
圣上翻看着秦临呈上来的证据,眉头越皱越紧,忽地将那册子猛地合上。
“大胆!京城乃天子脚下,竟然能出现这种勾当。换囚一事事关法纪,他们这是想动摇国本,其心可诛!”圣上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挥到地上,怒火中烧。
朝臣们见圣上大怒,都伏跪在地上,高喊:“圣上息怒。”
圣上死死地盯着二皇子,即便证据没有明说与老二有关,但那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张玎换囚赚来的每笔银钱,大部分都流入了二皇子府。
过了片刻,圣上收回目光,冷漠地说着:“秦临,朕令你彻查兵部,凡与换囚之事有关之人,皆打入大牢。张玎和李奇罪孽深重,皆判满门抄斩。”
高相听闻此话,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险些站不稳。
圣上眯眼看着高相,面无表情地说道:“高相年纪大了,当爱惜身体,便早些回乡养老吧。”
高相彻底晕了过去,高家这是彻底完了。
圣上见状直接转身走了,太监高声宣布下朝。
二皇子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他能感觉到父皇的目光,父皇知道他做的事情!
三皇子却是眉开眼笑,春风得意,“体贴”地问道:“二哥,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可要弟弟给你叫个大夫瞧瞧?”
二皇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三皇子,便匆匆忙忙地回府收拾烂摊子去了。
二皇子等人走后,三皇子亲切地拍着秦临的肩膀说道:“秦大人,做得不错。”
秦临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找了个机会溜走了,他可不想当三皇子门下的人。
夜里,楚国公府长风院内,秦临嬉皮笑脸地坐到萧彦回对面,说道:“这次我做得漂亮吧?你说怎么报答我。”
萧彦回淡淡一笑:“我送你们大理寺这么大个案子,不应该你报答我?想来你今日在朝堂上出尽了风头吧。”
秦临听到此话,嘚瑟地扬了扬眉:“哈哈哈,你是不知道我今日有多神气……”秦临开始喋喋不休。
萧彦回扶了扶额,他就知道,想让这厮帮他办事,就得牺牲自己的耳朵。
今夜的千金堂也很是热闹,密友四人总算帮徐秋吟报了仇,终于能安下心来操心澄月和知之做买卖之事了。
34. 开业大吉
秉承着人多热闹的原则,知之和澄月决定在同一天开业。
宋澄月的明月制衣铺占了一层的两间门面和二层的房间,装潢得精致华美,楼下的用来陈列衣物,楼上的房间用于试穿和量体。
知之的驻颜斋只占了一间门面,用于接待顾客,顾客敷脸的地方则是放在后院的厢房里,以雅和静为主。
与上次千金堂舞狮不同,这次明月制衣铺和驻颜斋开业请来了琴师演奏,很是风雅。
她们这次想吸引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有一定家底的人,毕竟宋澄月制的衣服价格必然不低,而愿意花时间和银钱变美的女子,也不会是普通人。
宋澄月的店里还安排了不少大长公主府的美婢,她们穿着宋澄月制的衣服,因着她们礼仪和气质都是自小练出来的,所以很是养眼。
知之的驻颜斋还是延续了千金堂前五日免费的传统,想吸引顾客大胆尝试,做出口碑来。
姜闻意带着贺礼来时,知之和澄月早已笑得脸都要僵了,她们的买卖和医馆不同,医馆只用大夫医术高明就可以,她们的买卖还得让顾客高兴才行。
宋澄月端起杯子,大口地灌了半杯水,喘着气说道:“这做买卖也太累了些,从前只有别人看我脸色的,哪有我管别人高不高兴的道理。”
“那怎么说,你这是要敲退堂鼓了?”姜闻意调笑道。
宋澄月抿抿嘴,不服气地说道:“你这就看不起人了,我可不会轻易认输,我还非得将这铺子开得红红火火的才行。”
姜闻意和云姝见宋澄月这模样,忍不住偷笑,激将法对宋澄月那是百试不爽。
只是宋澄月也不傻,眨着眼说道:“闻意,你成日里在府中也没事干,不如来店里帮我。”
正在喝水的姜闻意险些被呛到:“我可不懂你这些衣裳首饰的,帮不了你。”
“你懂律法啊,万一有人跟我吵架,你可以帮我。”宋澄月这话多少有点死皮赖脸了,谁敢跟她吵架啊。
“闻意,我们仨都在这边,你不在的话我们总觉得心里空空的。”知之黏糊糊地说道。
姜闻意感觉自己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只好点点头答应。
虽说驻颜斋今日免费,但毕竟大多数人不懂这是什么,都不敢轻易尝试。
先前那个脸上生疮的姑娘倒是带了不少关系好的姐妹来,毕竟她这也算得上是活招牌了,进来的路人倒是寥寥无几。
知之都有些沮丧了,结果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是一个肌肤有些黝黑,面上有着深深皱纹的大娘,她身穿秋香色绸缎衣裙,整个人有些老气横秋的。
她带着一个小丫鬟,在门口站了又站,犹豫不决的模样,后来她叹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大娘?”知之走了出去,笑得温柔。
大娘神色有些激动,高兴地说着:“姑娘,是你啊。那次你给我们的糕点好吃的紧,多谢你了。”这大娘便是那状元郎的母亲。
知之走过去,挽着大娘的手,亲切地说道:“你不必客气,我们驻颜斋这几日免费,大娘要不要试试看?”
大娘有些无措,她为难地说道:“我…我不大懂这是要怎么做。”
“我们千金堂的苏大夫会看看您的脸可有什么需要治疗的,你也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比如您想肌肤更白一些或是斑点更少一些,这些都可以,看过之后苏大夫会给你看敷药,我们这儿的婢女会替您净面敷药。”
“那这药可要日日敷?没病也要敷吗?”大娘问道。
“不必日日敷,看大夫的意思。没病也可以敷的,就跟冬日里抹油膏是一个道理。”
大娘点点头,还是有些犹豫,她涨红了脸说道:“这敷药日后贵吗?”
“不贵的,你要不先试试?若是不满意,日后也可以不来。”知之声音轻揉。
大娘点了点头,便乖乖去云姝那边看诊,大娘主要是肤色黑和颧骨有黑斑的问题。
知之亲手替大娘敷上了药,全程动作轻柔,还跟大娘拉着家常。
大娘话也多起来了:“我本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我儿子如今有了差事,上次他同僚见我,还以为我是他家老嬷嬷,我就想着我不能给儿子丢人呐。”
本是贫苦人家出生,奈何叶明璟打小生得好,又有才华,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
按理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叶母当年为了供儿子读书,受了太多苦,比同龄人看着要老上许多,和风度翩翩的儿子站在一起格格不入。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用大半辈子将儿子托举起来,却又在儿子成功后担心自己成为儿子的污点。
知之笑着说道:“你可不要多想,你能教养出那么优秀的状元郎,那便是个睿智的老夫人,谁若是用容貌来看轻你,那只能说这人太浅薄了。”
大娘怎么听怎么觉得知之说话贴心,敷完脸便派丫鬟去跟自己儿子说一声,她要晚些回家。
大娘见驻颜斋今日事忙,干脆留在驻颜斋帮知之做起事来,反正她从前老干活,也没什么老夫人的架子。
到了黄昏时分,叶明璟散值后顺便来了驻颜斋,将自己母亲接回家去。
知之将叶老夫人送到门口,便看见叶明璟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
“这是萧知之姑娘,就是我们上次看诊送我们糕点的姑娘,你还记得吧,她如今是这驻颜斋的东家。”叶老夫人笑着介绍道。
叶明璟点点头,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萧知之,不卑不亢地说道:“那日多谢萧姑娘,这是金玉楼的糕点,还请萧姑娘笑纳。”
“不必如此的,这糕点你们带回家去吃吧。”知之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日给这母子糕点本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并不需要归还。
“萧姑娘误会了,姑娘之恩并非这一盒糕点便能还清的,只是见那日见姑娘带着糕点,想着姑娘或许会喜欢。”他的眼神很干净,就那样专注地看着知之。
“姑娘你快收下吧,我家爷为了买这糕点,排了大半个时辰的队呢。”叶明璟身后的小厮说道,这糕点多香啊,连他都馋了,这姑娘还不肯要。
萧知之这才接了过来,她知道金玉楼的糕点很难买,她也的确喜欢吃糕点。
“那便多谢叶大人了。”
等知之回到驻颜斋时,宋澄月、姜闻意和云姝三人已在等着她了,她们得盘算一下新店开业的情况。
“那叶状元真是俊啊,你说是不是,知之。”宋澄月揶揄道。
姜闻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爹跟我说过,这叶大人有大才,知之你可以考虑。”
“这叶老夫人瞧着也挺好相处的,家里人口简单,嫁进去应当不会受罪。”云姝调笑道。
知之红着脸,笑骂道:“你们三人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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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回事,不过简单说两句话的功夫,你们就开始胡说。”
宋澄月拿腔拿调:“哟,你方才站那儿满脸娇羞,我瞧着可不简单。”
知之气得想打宋澄月,她是觉得叶明璟很好,可这才哪儿跟哪儿,她现在可不着急嫁人。
一旁的知之和闻意早已习惯了宋澄月成日里欠打的模样,只一个劲儿在旁边笑着。
四人闹够了便开始盘算今日店里的情况。
“今日店里只卖出了三件成衣,并无人定制。”宋澄月看着账册,有些头痛。
“这才第一天,你别丧气。不过今日进店看的人倒是不少,我能看出很多姑娘和夫人都眼前一亮。”姜闻意安慰道。
“那会不会是价格有些高,而今日来的大多数是普通百姓。”云姝说道。
“价格确实定得不低,可每件衣服我都耗费了不少心血,用的布匹也是上好的。”
“那你这衣服只能卖给富贵人家的夫人。”姜闻意说道。
“可大户人家多有自己用惯的绣娘。”知之说道。
“那可怎么办呀?”宋澄月哭丧着脸。
“你得想想你到底想把衣服卖给什么人。”姜闻意点出症结所在。
“嗯,你得看看你是想少而精,还是想要广为流传。”云姝补充道。
“就不可以都有吗?”宋澄月问道。
知之都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什么都想要。”
云姝认真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宋澄月一听,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拉着云姝的衣袖哭嚎:“好姐姐,求求你救救妹妹吧。”
云姝哭笑不得,说道:“你可以将店分成两间,一间专门材质好的衣服,价格再贵上一些,且每个款式最好只有一两件。”
“为何这么少?我做不过来的话,绣娘也可以按照我做的多做几件的。”
姜闻意一听便反应过来了,弹了弹宋澄月的脑瓜,说道:“能买这么贵衣服的,必然非富即贵,这种人能乐意别人跟她穿一样的吗?”
宋澄月恍然大悟,问道:“那另一间呢?”
“另一间便制些材质普通的衣服,只是款式的设计可以由你来做,但是实际动手可以交给绣娘,这个的价格可以低一些,然后每种可以多制一些。”云姝说道。
“我懂了,这便是卖给普通人的。”
“对,普通百姓的衣服主要是耐磨,方便做事情,能在此基础上好看一些便最好,价格一定不能高。”
宋澄月一拍手,心中有了计较:“那就这么办!”
“驻颜斋今日的顾客倒是不少,但是大多都是老顾客带来的,大部分人还是不敢轻易尝试。”知之说道。
“驻颜斋记不得,还是得用效果说话。”闻意说道。
云姝也点头同意:“老顾客带新顾客挺好的。我看叶老夫人今日很满意,但实际上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的。”
“叶老夫人这是喜欢跟知之讲话。”澄月说道。
云姝弯起眉眼,笑着说道:“这事好事。说明驻颜斋除了可以让顾客便美,还可以让顾客感到快乐。”
姜闻意眼前一亮,说道:“顾客一旦觉得来这儿快乐,哪怕没什么事,也想过来消遣一二。”
知之也听明白了,拿出笔一一记下来,决心明日起让婢女们对顾客更贴心一些。
35. 小侯爷
这日傍晚,云姝从千金堂出来的时候,门口停着萧彦回的马车。
他站在马车前,勾着唇角,面带笑意地看着走过来的云姝。
一旁的萧知之、姜闻意和宋澄月都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二人。
云姝红着脸,走到萧彦回跟前:“子渊,你怎么来了?”
“你那日不是说想去尝尝冉记的馄饨吗?我今日得空,便来接你。”萧彦回笑得温柔。
云姝却是懂了,萧彦回的私宅就在冉记馄饨附近。
她拉起他的衣袖,嗔怪道:“你总算是有空了。”一副小女儿情态。
一旁的澄月听了,低声跟姜闻意还有知之说道:“云姝想去吃也可以跟我们说呀,我们陪她去不就行了,哪里还用等世子有空。”
姜闻意轻戳宋澄月的头,说道:“你这脑子,关键时候怎么不好使了。跟我们吃能一样吗?”
姜闻意看着前面郎情妾意的两人,还是有些担心,只是现下不好说出口。
知之一脸姨母笑,开心地说道:“表姐就应该跟我大哥哥去,你瞧瞧郎才女貌,多好看。”
那边的云姝却已经跟着萧彦回上车了,马车往冉记馄饨驶去。
“世子,我们这是去做什么?”
“我母亲的洒扫丫鬟现在在我私宅,你同我一起去见她。”
马车很快便到了私宅,两人见到了崔氏当年的洒扫丫鬟冬翠。
如今的冬翠已经是妇人打扮了,穿着粗布衣裳,很是拘谨的模样。
“世子。”冬翠的声音很低,身子微微颤抖着。
“你应当知道我们为何找你。”萧彦回神色冷淡。
冬翠颤抖着声音:“奴婢知道,世子想问当年夫人发卖奴婢之事。”
“那你说说,夫人为何要发卖你?”
“那年,夫人最喜欢的步摇和玉镯突然不见了,夫人就让崔嬷嬷找出贼来,崔嬷嬷审了院里的丫鬟,那红叶说看见我趁夫人不在时进过夫人的房间,可我当真没拿过,奴婢是冤枉的。”
“那你进过夫人的房间吗?”
“奴婢……奴婢……奴婢只是洒扫丫鬟,是不能进夫人房间的。”
“你是不能进,但你还是进了对吗?你没拿过夫人的首饰,但有人让你拿了更要紧的东西。”
萧彦回神情冷漠地看着冬翠,巨大额压迫感让冬翠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冬翠抖得像筛糠一般,哭着说道:“奴婢也是被逼的,奴婢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那你告诉我,谁让你拿的?”
“世子,奴婢不能说啊,说了他们会杀了奴婢全家的。”冬翠崩溃大哭。
云姝此时走了过来,声音温柔:“你不必担心,世子已将你家人保护起来。”
“你爹娘已逝,你有一个弟弟,弟弟已娶妻,育有二子。你丈夫与你一样是下人,你们有一子一女。”
萧彦回每说一句,冬翠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可云姝的声音依旧轻柔,循循善诱:“既然我们能找到你,那些人便也可以,你今日可以什么都不说,可他们会信你没说吗?你若告诉世子真相,世子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你们全家安置下来,那可比现在安全多了。”
冬翠想到自己的家人,终究还是开了口:“当年,我只是夫人院中的洒扫丫鬟,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文芝姐姐见我伶俐,出去替夫人办差常常会带上我。”
“那日,我陪文芝姐姐去给梁公子送些银钱,梁公子就是夫人的表哥。照例是文芝姐姐进屋将银钱给梁公子,我在屋外等候。可那日梁公子的书童突然阿昌找到了我,让我回去偷夫人亲手写的信件或是手稿,否则便杀了我全家,他手里还有我之前给弟弟绣的香囊。”
“他可有说他要用来做什么?”萧彦回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没说,只说过些时日会还给我,夫人不会发现的。我回府后心中害怕极了,我怕我不答应他们真会杀了我全家,我弟弟还年幼,我不忍心让他没了性命。”
“所以你还是偷了。”萧彦回失望地闭上眼。
“不,我没有偷!”冬翠抬起头说道。
“你说什么?”萧彦回瞪大眼,脸上难掩惊讶。
“夫人与崔家感情淡薄,很少通信,只是夫人那些时日会抄些佛经。我那日进了夫人的房间,找到了那佛经。只是我本不识字,是夫人开恩我才能识得一些字,而我却要用夫人教给我的东西去害夫人,我终究是做不到。”
“那他们怎么放过你了?”
“文芝姐姐待我极好,她的字是夫人教的,我曾听文芝姐姐说起,她的字得了一两分夫人神韵,我便假意请文芝姐姐教我练字,让文芝姐姐写了一页佛经,我将那页拿去给了阿昌。”
“你可知道,撒谎骗我是什么下场?”萧彦回看向冬翠,眸子里翻涌着杀气。
“奴婢不敢骗世子。那时他们说奴婢偷了夫人首饰,奴婢是有苦说不出,我不敢说出真相,他们若是知道我骗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夫人那段时日为何抄起了佛经?”云姝凝眉问道。
“二夫人那时候刚小产不久,夫人听那云台寺的僧人说,需给二夫人失去的孩子供佛经,这样孩子才能积攒福德转世。”
萧彦回此时沉默得可怕,只挥挥手,让司文将冬翠带了下去。
云姝看着萧彦回冷得似寒冰的脸庞,轻声唤道:“世子。”
萧彦回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才像回神了一般,喃喃道:“那封信根本不是母亲的笔迹,可我父亲当年说那就是母亲的笔迹,你说这是为什么?”
云姝听得心中一惊,国公爷怎会不认识自己妻子的笔迹,他为什么要说谎?
“他从肃州回来后,圣上便给他和金真赐了婚。”铃兰那日的话在云姝的脑海中响起。
她摇了摇头,不敢再多想。
“世子,此事疑点重重,如今还无法下定论。”她劝解道。
萧彦回抬眸看向云姝,眼中有着迷茫和脆弱,云姝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彦回。平日里无论什么事,他总是游刃有余,哪怕是二人身陷险境,生死未卜,他也未曾这样过。
云姝的心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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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抽痛,萧彦回不该是这样的,他应当是如天边明月一般,永远清润无暇。
“子渊,关心则乱。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说你母亲很好,而且国公爷从未想过立你弟弟为世子。不要一叶障目。”云姝忍不住说道,她担心他钻牛角尖。
萧彦回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对,现在我们还只是窥得冰山一角,我不该胡思乱想。”
第二日一早,云姝在千金堂看诊,来了一个特别的病人。
“苏二小姐,你瞧着我身体可还好?”沈皓嘴角含笑,双眸明亮有神,像冉冉升起的朝阳。
云姝替沈皓把了脉,说道:“小侯爷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可我近日总是心神不定,吃不好,睡不好。”他满眼都是笑意,将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云姝面对这样的少年郎,着实生不出气来。
“小侯爷这恐怕是心病,心思简单些就没有烦恼了。”云姝温和地说道。
“我听闻你开了个医馆,前些时日便想来,只是禁军前阵子出了事,我便不得空。”沈皓在禁军当差。
这倒是勾起了云姝的好奇心,问道:“是张玎之事吗?”
“你也听说了,张玎被满门抄斩,他在禁军有不少心腹,也被查出来不干净,所以禁军这次可以说是大换血了。”沈皓有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
云姝心想,这缺心眼儿孩子,他们才不过见过两次,怎么什么都敢说。
“嗯……其实我前来还有一事,我母亲体弱,我听闻苏二小姐极擅长治疗妇疾,不知是否方便去侯府替我母亲看看。”
“自是可以,只是需得稍等片刻,我得将后面的病人看完才行。”
沈皓的脸上忍不住绽开笑容,急忙说道:“不急不急,多晚我们都等得。”
说完便去楼下等着,小厮急忙赶回侯府报信。
半个时辰后,云姝才坐上了去长平侯府的马车。
长平侯府的爵位来得与楚国公府不同,楚国公当年是依靠军功得来的封赏,而长平侯最早是靠资助太祖皇帝起义得来的封赏。
没错,长平侯府最大的特点就是善经营,兜里有钱。如今的长平侯自是不从商了,出任礼部侍郎,但其夫人是出了名的心思活络嘴巴巧,是个能干人。
到了长平侯府,府外大气质朴,并不豪奢,府内则是雕梁画栋、池水环绕,景致极美。
沈皓将云姝带到了正堂沈夫人的房中,沈夫人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让云姝觉得很是亲切。
“苏二小姐,快快请坐,劳你跑一趟了。”沈皓的眼睛原来是随了沈夫人,笑起来的时候眸中仿佛有星星。
“夫人客气了,叫我云姝便是。”云姝礼貌行礼。
沈夫人直接扶起云姝,手挽着云姝,将她带到桌边坐下,桌上放着各种糕点,丫鬟更是端来了燕窝。
“云姝,伯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各准备了些,你尝尝。”沈夫人热情地说着。
云姝有些受宠若惊,浅浅品尝了两样,笑着说道:“味道都极好,伯母费心了。”
36. 长公主
沈夫人听了很高兴,立马叫来丫鬟:“你将苏二小姐喜欢的糕点都用食盒装起来,待会儿给苏二小姐带回去。”
云姝连连推辞,但沈夫人态度坚决,沈皓也在一旁笑得开心,云姝只好接下。
“皓儿,你回自己院子去吧,我们女子说话,你在这儿做甚。”沈夫人挥挥手便要让沈皓回去。
沈皓依依不舍地告辞,只是离去时一步三回头,惹得沈夫人扑哧一笑。
云姝很喜欢沈夫人的热情,她能感觉到沈夫人的关心和照料。
她母亲早逝,身份尴尬,过去十几年极少有女性长辈这样待她,她来京城这么久,大多数高门夫人都是打心眼里看不上她的。
而沈夫人让她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喜爱,她想若是母亲还在,待她大抵也是如此。
“伯母,听小侯爷说您身子不适,要不我替您看看。”云姝回到正题,声音柔和。
“我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就是每日来葵水之时腹痛不止,熬人了些。”沈夫人说道。
“这腹痛的问题也不容忽视,伯母平日里可喜欢吃凉食?”云姝细细问道。
“我最喜欢吃冰碗。”沈夫人不好意思地说道。
云姝用手轻轻握了握沈夫人的手,手较旁人凉了不少。
云姝埋头写方子,说道:“伯母这是体寒血虚所致。伯母日后少吃凉食,尤其是葵水之时。平日里可熬药汁泡脚,再加上口服汤药,应当可以药到病除。”
沈夫人笑着道谢,越看云姝越稀罕,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儿子眼光真是不错。
云姝被沈夫人看得有点不自在,但她能感觉到沈夫人没有恶意,便又叮嘱了一番才向沈夫人告辞。
沈夫人依依不舍地将云姝送到了府门口,直到云姝上车远去,她才眉开眼笑地回正堂。
路上,沈夫人身边的嬷嬷说道:“夫人,老奴听闻这苏二小姐与楚国公世子好似两情相悦。”
沈夫人不在意地说道:“这京中传言时有夸大。你当知道,若是这萧世子真将云姝放心上,是不会看着流言四起却不提亲的。而云姝是有主意的姑娘,不可能接受没名没份跟着萧世子,我看啊,这传言几分真几分假可说不好。”
“可这苏二小姐的名声……”嬷嬷迟疑地说道,若是这苏二小姐和萧世子最后没成,转而嫁给自家小侯爷,那旁人定然说话难听。
“这名声都是别人说的,为人却是我可以自己看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姑娘好才会被人惦记,我瞧着不错。”沈夫人说着。
嬷嬷听完,深觉自家夫人说得有道理,夸道:“夫人睿智!”
沈夫人扬了扬头,笑得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夫人我是谁。”
另一头,云姝在回国公府的路上,被堵住了去路。
自南城门到崇仁坊的道路都有官兵,将路两旁的行人拦住,远处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队伍前方有两位礼官举着高大的旗帜,身后跟着训练有素的官兵,队伍中央有一奢华无比的金辇,金辇两旁跟着气质脱俗的婢女,金辇之后还有一队乐人奏乐,整只队伍庄严肃穆,气派非凡。
两旁的百姓跪伏在地上,不敢直视金辇之上的贵人。
云姝的马车被堵在了旁边的巷口,反倒有机会窥得一二。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那金辇的帘子被风轻轻扬起,云姝看见里面坐着个高贵端庄的夫人,肤若凝脂,盛颜仙姿,只是她的表情淡漠,不悲不喜,自有一番气势。
待那队伍走过,云姝才听见周围人议论:“这是昭阳长公主从蜀地回京了。”
“长公主怎么突然回来了?”
“嘿,再过一个多月可就是太后的千岁宴了,长公主至孝,自然是回来给太后祝寿的。”
云姝这才知道,方才那女子就是她曾心生敬仰的昭阳长公主,当真是气质高华。
云姝回到秋水阁时,素娘刚好给她拿来了个帖子。
“咦?这是谁家帖子?”云姝疑惑地问道。
素娘笑得温柔:“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知之小姐也收到了。长公主邀这京城高门的公子小姐们三日后去长公主府参加赏菊宴。”
“那怎会给我下帖子,总不能长公主刚回京便听说我了吧。”云姝笑着说道,以她的身份,还入不了长公主的眼。
“想来是长公主府的人办事周全,给国公府发帖子便一并带上了。”素娘说道。
“长公主今日才回京,帖子便送到了,当真是雷厉风行。”云姝感慨道。
素娘凝视着云姝,说道:“想来是离京太久,近乡情怯,反倒有些心急了。”
云姝轻笑着说道:“我瞧着长公主是个稳妥人,怎会为这些小事心急。”
“许是对她来说,这赏菊宴并非小事吧。”素娘意味深长地说道。
“素娘,我看今日长公主的车架极气派,应当是极有脸面的,那为何要带着康王去那么远的蜀地呢?”云姝问道。
“长公主是圣上和顾皇后的长女,从前很得圣上和顾皇后喜欢,就是康王也不及长公主受宠。长公主从前的性子很是活泼,只是后来顾家出事,康王痴傻,她才成了现在的沉稳模样。蜀地瞧着偏远,但是易守难攻,长公主应当是这打算吧。”素娘轻声说道。
云姝心中一惊,说道:“圣上难道不知?”
“圣上待长公主宽和,便默认了此事。若是以后的皇上容得下康王和长公主,那自是没话说的。可若是容不下,康王和长公主在蜀地总归还能有个喘息的机会。”素娘悄声说道。
这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也就只能主仆二人偷偷说说。
“素娘,你好聪明,你在内宅当真是屈才了。”云姝笑着夸奖道。
“小姐这嘴可真甜。”素娘笑着说道。
令云姝意外的是,当天夜里,萧彦回竟来了秋水阁。
守夜的画屏忍不住叹息,世子三天两头的过来,她瞒干娘和银烛瞒得好辛苦。
萧彦回来的时候,发丝上还带着些水汽,云姝只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萧彦回是在沐浴后匆匆忙忙赶来的。
“世子怎么过来了?”云姝好奇地问道。
“我今日收到了长公主赏菊宴的帖子,想着你对长公主很是敬仰,看看你要不要到时候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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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去。”萧彦回笑着说道。
萧彦回此时神态自若,面如美玉,丝毫不见狼狈。
“多谢世子,长公主府也给我下了帖子,到时候我用自己的帖子便是。世子届时要去吗?”云姝感激地说道,她没想到之前随口说的话,世子竟然还记得。
屋外的司文满是疑惑,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下午他明明告诉了世子,苏二小姐也收到了帖子,怎么这会儿世子却不知道。
一时间,司文不知道到底是他记性差,还是世子记性差了。
“我到时候会去。我如今派人去蜀地找那书童,迟迟没有音讯。若是再找不到,恐怕还得向长公主求助。”
“倒也是这个道理。”
“你既敬仰长公主,到时候可要我引荐一二?”萧彦回调笑道。
云姝横了萧彦回一眼,嗔怪道:“长公主身份尊贵,我如何敢造次,你可别让我丢人现眼了。”
“有何不可,若你真的想,我便带你过去便是。长公主瞧着不好相处,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萧彦回认真地说道。
“长公主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云姝睁大水眸,好奇地问道。
萧彦回想了想,说道:“长公主和一般妇人不同,她不爱热闹,喜欢清净。她往日里并不怎么设宴,今年倒是个意外。都说她为人公正严明,做事不留情面,憎恶她的人有,爱戴她的人也有。”
萧彦回每说一句,云姝对长公主的好奇就多一分,长公主和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听闻你今日去了长平侯府?”萧彦回突然状似无意地说道。
“世子怎么知道?”
“今日回府之时恰好遇到知之,听她提起的。”
“竟是这样。沈夫人身体不适,小侯爷便请我去府中诊治。”云姝并未多想,一五一十地说道。
司文忍不住暗自嘀咕,明明是知之小姐夜里来找世子,说是大事不好了,有人想抢她嫂子。
世子原本刚沐浴完,听完这话便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我倒未曾听说沈夫人有疾。”萧彦回不咸不淡地说道。
“只是小毛病。不过沈夫人为人热情,让我感觉很是亲切。”云姝笑着说道,她挺喜欢沈夫人的。
“沈夫人是京中出了名的伶俐人,待人最是热情。”
“想来也是。”云姝笑意盈盈地说道,反正她觉得沈夫人很好。
三日后,云姝、知之和萧彦回一同坐着马车向长公主府驶去。
云姝今日穿了件丁香色烟罗软纱裙,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戴上了之前萧彦回送的东珠头面,衬得她眸含春水,姿态曼妙,宛若神妃仙子。
知之直接看呆了去:“表姐,你平日里怎的都不这般打扮,也太美了些。”
云姝被知之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今日人多,穿得普通些。可素娘非说得有气势些,让我穿了这身。”
萧彦回在一旁笑看着云姝,尤其是看到那个东珠头面时,笑容越发真切了。
“我瞧着这般打扮很好。”萧彦回忍不住说道。
知之在一旁偷笑道:“大哥哥眼光真好。”
37. 赏菊宴
昭阳长公主的府邸坐落在崇仁坊,占地极广,很是威武气派。
云姝三人到的时候,公主府的门口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京中不少权贵家中的女眷都来了这赏菊宴。
好在有楚国公府的面子,三人并没等太久,很快便进府了。
进府后,萧彦回作为男宾去了前院,由公主府长史款待。
而知之和云姝则去了女眷所在的百花园,之后昭阳长公主会亲自露面招呼各家女眷。
此时,不少高门小姐都到了,其中不乏姜闻意、宋澄月,当然也有金雅、姚苓之流,大多都是西江宴的熟面孔。
在场的许多夫人见到盛装打扮的云姝都眼前一亮,但在打听到云姝的身份后,便有的撇嘴,有的叹息。
唯有沈夫人热情地挥手招呼:“云姝,你过来啦。今日天热,快坐下歇歇。”
云姝的脸上带着笑容:“多谢伯母,您今日气色极好呢。”云姝坐在沈夫人旁边,与她礼貌寒暄。
云姝本身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可她是打心底里喜欢沈夫人这个长辈,所以多了不少耐心。
知之在一旁替自己家哥哥干着急,但又不好表现出来。
“这沈夫人瞧着很喜欢云姝,不会想让云姝当她儿媳妇吧。”一旁的宋澄月直言不讳。
“沈家家世清白,沈大人和沈夫人为人开明,倒也是个良配。”姜闻意客观地说道,她打心底觉得云姝和萧彦回在一起恐怕会吃苦,萧家的门第太高,萧彦回又有继母和弟弟,糟心事可不少,但若云姝自己喜欢,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可不行,我就觉得表姐和我大哥哥最配。”知之嘟着嘴说道,坚决维护自己大哥。
云姝和沈夫人正聊得投契,公主府的一个丫鬟过来添茶水,谁知一不小心竟然将茶水洒到了云姝的衣裙上。
那丫鬟一看自己犯了错,立马跪伏在地:“小姐恕罪,奴婢该死。”
云姝见那丫鬟害怕,忙说道:“你别害怕,我换件衣服便是,不碍事。”
沈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云姝是个心善的。
“抱歉伯母,我先去换身衣裙。”云姝礼貌地跟沈夫人告辞,在素娘和公主府丫鬟的陪同下去更衣。
今日本是画屏陪同云姝前来,只是这日权贵甚多,素娘担心云姝心中没底,便亲自陪同前来。
“难得今日打扮了一番,结果便污了衣裙,看来还是得穿得简单些。”云姝笑着和素娘说道。
素娘反驳道:“这是意外,小姐底子好,合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时,公主府的一个老嬷嬷带着丫鬟走了过来,那老嬷嬷目光慈和,周围的丫鬟很是敬重她。
“苏二小姐,我是公主府的林嬷嬷,我们府上丫鬟手脚粗苯,还请见谅。这是我们府上给苏二小姐准备的衣裙。”
林嬷嬷将丫鬟手里的衣裙递给素娘,态度谦和,很是诚恳。
云姝心中越发觉得公主府懂礼,高门宴会时不时便有弄脏衣裙的事情,所以各家小姐赴宴都会自己额外备上一套衣裙,以防万一,谁知公主府直接送来了一套。
“多谢嬷嬷好意,只是我自己另外带了衣裙。”
“这是我们府上的心意,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林嬷嬷却是坚持要云姝收下。
素娘见林嬷嬷坚持,便做主收下了,结果后面丫鬟还端着首饰香囊,各类配饰一应俱全,云姝受宠若惊。
云姝在素娘的帮助下换上了公主府准备的衣裙,竟意外地很合身。
这是一条月白色彩绣百花织锦裙,很是清雅出尘,较之云姝之前的衣裙也丝毫不逊色,与云姝戴的东珠头面也极配,云姝便没有用公主府的准备的首饰。
待换好衣裙,小丫鬟便带着云姝和素娘回到百花园。
公主府布局复杂,越走云姝越觉得不对劲,这不是来时的路!
云姝心中有些发凉,她怕是着了别人的道了,今日画屏又没来,她与素娘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一把抓住那丫鬟的胳膊,皱眉问道:“怎么和我们之前过来的路不同,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那丫鬟抬头看向云姝,眼泪汪汪的,很是可怜的模样。
“苏二小姐,奴婢是新来的,有些不认识路,还请小姐恕罪。”
云姝见小丫鬟哭丧着脸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哄人的话,正在思考对策时,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
“谁在那边?”一个颇有气势的姑姑自旁边的五角亭中走了过来。
“倚梅姑姑,是奴婢带苏二小姐回百花园,结果迷路了。”那丫鬟扁了扁嘴,又害怕又委屈。
“倚梅,谁在外面?让她们过来吧。”一道女声响起。
云姝觉得那声音很温柔,甚至隐约带了些鼻音。
“苏二小姐,长公主有请。”倚梅姑姑神情严肃地说道。
云姝有些难以置信,她们竟然迷路正好遇到了长公主,她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能见到传闻中那个有情有义、杀伐果断的女子,她忍不住好奇,一时间竟然有些激动。
云姝走了进去,长公主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她还是如那日云姝见到的那般气质高华,算来长公主应当三十上下了,可她美得像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印记,留下的只是通体的韵致。
“越州苏云姝见过长公主殿下。”云姝恭敬行礼,她敬仰长公主是一回事,礼却是万万不可废的。
长公主看向云姝,展颜一笑:“起身吧,看来你是婉妃娘娘的娘家人。”
长公主的笑容让云姝觉得很暖,并不像传闻那般不留情面的模样。
“婉妃娘娘是臣女的姐姐。”云姝答道。
“那想来你也是刚来京城不久,可习惯?会不会挂念爹娘?”长公主竟和云姝唠起了家常。
云姝的眼眸闪过一丝失落:“臣女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分别是常有的事情,臣女虽心中挂念父亲,但也习惯了。”
长公主沉默了一瞬,云姝忍不住抬头看去,竟看到长公主的眼圈有些发红。
“你母亲是哪位夫人?”长公主轻声问道。
“我母亲并非高门女子,听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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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个农家女子。”云姝说道。
“你这些年因着你母亲的身份,定然吃过许多苦。”
云姝有些惊讶长公主说的话,但想想或许是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顾皇后,心有所感。
“臣女自小因着身份卑微,的确受过许多白眼。但是这不是我爹娘的错,他们都很爱我,我爹爹说我娘亲很美很温柔,我只是遗憾与娘亲的缘分太浅。”云姝柔声说道。
她也曾因为受过的白眼而难过,但是这错的不是爱自己的家人,错的是别人对她莫名的恶意。
素娘在一旁欣慰地笑了,她看着小姐长大,知道小姐吃过多少苦。
“你娘亲肯定很爱你,她离开你也是不得已,若是有机会,她定然想伴你长大。”长公主目光灼灼地看着云姝。
云姝那一刻觉得长公主像母亲,温柔美丽,她让云姝觉得她的的确确一直在被爱着。
“臣女想着也是。臣女的母亲定然很好,所以父亲这么多年才会甘愿孤身一人。”
“你父亲很是长情。”长公主微笑着说道。
云姝点头赞同,她很喜欢和长公主聊天。
“你不要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我瞧你是个有福气的。”长公主笑着说道,但眼神很认真。
“多谢长公主,有公主的金口玉言,想来臣女日后定然能过得不错。”云姝笑着说道。
倚梅在一旁低声提醒长公主时间差不多了,赏菊宴要开始了。
云姝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百花园,知之、闻意和澄月都忍不住担心地说道:“云姝,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们都担心死了。”
云姝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回来的路上迷路了。”
她没有提起遇到长公主的事情,她心中觉得长公主就像个温柔的长辈,方才的相遇是她们二人的秘密,说出来也并无益处。
“长公主到!”
只见方才还与自己拉着家常的长公主,如众星捧月般走了过来。
不同于方才的温柔和煦,此时的长公主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只是唇角有着轻微的笑意。
“今日昭阳表姨瞧着心情不错。”宋澄月和三个姐妹低声说着悄悄话。
“我怎么瞧不出来,只觉得长公主很有气势。”知之说道。
“你那是没见过她平日里的样子,比现在的模样还不好惹。”
云姝听得迷糊,她觉得宋澄月口中的长公主和自己见到的长公主可太不一样了。
“我难得回一趟京,瞧着这京中的小辈都有些眼生了。”
“这有何难,今日既是赏菊宴,便让这些年轻人以“菊”为题作诗,做得好的你便叫来瞧瞧,这不就认识了吗?”福成大长公主笑着建议道。
昭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这样甚好,就听姑母的。”
宋澄月却是在姐妹三人面前嘀咕:“我外祖母真是专坑自家孙女!”
众所周知,宋澄月不擅诗文,从前去皇家女学她都是趴在桌上睡觉的那个。
云姝三人忍不住捂嘴笑,她们三人都觉得宋澄月可爱的紧。
38. 大逆不道
云姝于诗文一道造诣平平,并不大擅长写诗。
她大概想了想便提笔开始写,以她的水平反正也不可能拔得头筹,不出错就可以了。
其他的贵女们,有的冥思苦想想要一鸣惊人,比如姚苓。有的随手乱画,直接摆烂,比如宋澄月。
一刻钟后,丫鬟便将各位贵女的诗文收了上去,由昭阳长公主和福成大长公主挨个翻看。
起初,两位公主的面上还带着笑意,福成大长公主直夸:“现在的小娘子们是越发有才华了。”
突然,福成大长公主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而昭阳长公主则是已经面带怒气,双眸冷得快要结冰。
“放肆!这是谁写的,简直是大胆。”昭阳长公主将手中那张纸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桌案上。
下方的人都是一脸迷茫,不知两位公主为何突然变了脸色。
昭阳长公主冷着一张脸说道:“倚梅,念给在场的人听听,我今天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嚣张。”
倚梅姑姑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念道:“痴儿无能,牝鸡司晨。”
众人听后大惊,这是辱骂康王痴傻无能,指责昭阳长公主在蜀地掌权是阴阳颠倒,乱政专权,犹如母鸡代替公鸡打打鸣报晓。
长公主此时已是满身煞气,似笑非笑地说道:“在我的宴上骂我和我弟弟,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天我要是查不出来是谁,在场的都不许走出公主府一步。”
一时间,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听闻当年顾家全族覆灭,顾皇后身死,康王痴傻被废,昭阳长公主深受打击,从此性情大变,做事越发嚣张。
但圣上从不怪罪昭阳长公主,反倒是处处纵容,分外怜惜。
所以每年昭阳长公主回京,众人都想法子避其锋芒,结果今年却出了乱子。
长公主叫来了方才负责收集诗文的婢女,一一审问,但都说没有见过。
长公主又叫来自己府上的幕僚吴柄,让其一一对比各千金的字迹。
“吴柄极擅书法一道,这是谁的字迹,他一看便知。”长公主笑得意味深长。
吴柄看完后,禀告道:“启禀公主,这字迹与苏家二小姐苏云姝的字迹如出一辙。”
此话一出,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云姝身上,金雅满意地看了姚苓一眼,姚苓却是一脸迷茫的模样。
云姝心中一沉,脸色不自觉有些发白。此事非同小可,她若是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恐怕整个苏家都不会好过。
这事不仅仅辱骂了康王和昭阳长公主,还是在挑衅皇室权威。
纵使圣上不喜康王,但也不会允许有臣子之女这么折辱康王,这是把皇家颜面放在地上踩。
“昭阳表姨,外祖母,我们与云姝坐在一块儿,她根本没有机会写这样的东西,定然是有人故意冤枉她,还请明察。”宋澄月赶忙跪下替云姝分辨。
她们四人感情好,座位都是凑在一起的,云姝写没写过她们自是清楚的。
“臣女也可以作证。”姜闻意和萧知之也一同跪下求情。
“你们几人成天混在一起,谁知道是不是互相包庇。”金雅嘲讽道。
福成大长公主不悦地看向金雅,金雅的母亲威远侯夫人这才轻轻扯了扯金雅的衣袖,提醒她说话注意些,别把宋澄月给带上。
云姝跪在地上,强自镇定地说道:“禀公主,臣女与澄月、知之还有闻意一直在一起,臣女写了什么她们都能看见,并没有机会写这些。”
“那纸张并非长公主府用的纸张,许是你提前写好了带过来的。”金雅步步紧逼。
“若是这样说,那在场贵女皆有嫌疑,我是开医馆的,每日会给病人开药方,旁人想模仿我的字迹也很简单。”云姝越发冷静,她没做过的事情,旁人休想扣在她头上。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昭阳长公主淡淡地说道,此时看不出她是否信了云姝的说辞。
“公主,姚小姐脚边有个纸团!”突然,丫鬟颤抖的声音响起。
只见她手中拿着一页皱巴巴的纸张,显然是已将纸团展开查看。
她苍白着脸将纸张呈了上去,吴柄细细查看。
上面的字迹也与云姝的字迹相同,只是写着“顾氏血脉,怎配封王。”
世人皆知,顾氏一族因着通敌叛国被判满门抄斩,此话是在强调康王流着罪人的血,不配被封为王爷。
“好好好,真是越发会写了,不知道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昭阳长公主看完直接气笑了。
在场的人都吓得跟鹌鹑一样,不敢多吱声,这是专门往长公主的心窝子上扎刀子,这人是疯魔了不成。
昭阳长公主的眸子似利剑般看向姚苓,说道:“既是你脚下捡到的,那你便脱不了干系。来人,给这位小姐搜身,说不定还有惊喜呢。”
姚苓挣扎着跪下,哀求道:“请长公主明鉴,臣女是被冤枉的。臣女是闺阁女子,怎好随意搜身。”
“搜身不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我让丫鬟搜身,也不妨碍你是闺阁女子。还是,你在害怕什么?”昭阳长公主冷笑着说道。
“长公主,臣女愿与姚小姐一起被搜身,以证臣女清白。”云姝主动说道。
姚苓不愿被搜身,那她偏要给长公主添把火,非搜姚苓不可。
“既是如此,那便动手吧。”长公主指挥丫鬟给云姝和姚苓搜身。
丫鬟上前给二人搜身,云姝全程极为配合,反正她觉得脸面没有清白和性命重要。
而姚苓一直激烈地挣扎,可丫鬟还是搜出她衣袖中藏着的一张小笺,那字迹与云姝的字迹一模一样。
那小笺上面写着“小女苏云姝,心仪赵三公子风姿已久,今日寅时一刻,邀公子于公主府海棠院一会。夜里风凉,盼君怜惜。”
而赵三公子是京中出了名的喜爱流连花街酒巷,长得肥头大耳。
倚梅姑姑将小笺内容读了出来,在场的都是人精,姚苓打的什么主意,众人一听便知。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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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松了口气,想来是可以证明她的清白了,但她想到姚苓的用心,又觉得未免太恶毒。
“难怪你不让本公主搜,原来真是有鬼。这是想毁苏二小姐的清白?”长公主平静地看向姚苓,那眸中却像深渊一般深不可测。
姚苓此时已乱了阵脚,哭着说道:“公主恕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定是有人冤枉我。”
“来人,去查一下姚小姐近日可有什么异常。”长公主笑了笑,“本宫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好你别让本宫查到什么。”
姚苓已吓得面色发白,呜咽不止。
整个百花园寂静无声,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长公主的霉头。
两个时辰后,长公主府上的一队侍卫压着一个男子而来。
“禀公主,查到姚家小姐近日将这男子安置在东市附近的民宅里,而这男子最擅长模仿他人笔记,在他的房间内也发现了许多练习模仿的手稿。”
那男子已是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了。
侍卫将这男子房间取来的手稿交给吴柄查验,发现都是模仿苏云姝的字迹,连纸张都是一样的。
众人很快便猜出原委,定然是这姚家小姐想陷害苏二小姐,结果被长公主发现了端倪,当真是心肠狠毒。
而姚苓并不认命,跪伏在地,哭喊着:“长公主,臣女冤枉啊。求长公主明察,臣女只是……”
不待姚苓说完,长公主已让人将她捂着嘴拖了下去。只可惜姚苓在家并不得姚夫人喜欢,此次她是独自赴宴,连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本宫离京数载,没想到姚锦山已从普通太医升为院使了,更不成想这姚家如今这么嚣张,敢骑在本宫头上了。当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昭阳长公主冷哼着说道。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出声,这话说的是金家纵容姚家,谁不知道姚锦山是怡贵妃的心腹。
金雅脸色不好,似乎想反驳长公主,被自己母亲给拉住了。
之后众人也无心赏菊,纷纷离去。
云姝却是走上前去,恭敬行礼:“多谢长公主明察,还了臣女清白。”
昭阳长公主看向云姝,眸中含笑,说道:“你本无辜,我自不会让旁人冤枉了你。”
福成大长公主看昭阳长公主这会儿心情不错,这才说道:“昭阳为人最是公正,定不会冤枉你的。”
一旁的姜闻意、宋澄月和萧知之也松了口气。
宋澄月要与自己外祖母一同回府,便不与其他三个姐妹一同走,其他三人一同往府外走去。
“你们觉不觉得姚苓太大胆了些。”知之小声说道。
“坏我名节倒像是姚苓会做出来的事,辱骂长公主未免太大胆了。”云姝说道。
“而且也太不谨慎了些,姚家这次要遭难了。”姜闻意沉思着说道。
不过已经证据确凿,她们觉得惊讶也改变不了事实,只怪姚苓心术不正。
另一头,宾客已散,只剩倚梅和长公主还在那百花园中,久久未离去。
39. 慌乱之举
“公主,您这何必将自己和王爷带上?便是只查出来那小笺,姚苓的名声也保不住了。”倚梅心疼地说道。
“不过骂自己两句,不碍事的。何况,我要的是整个姚家倒霉,可不单单是她姚苓。”长公主冷笑着说道。
倚梅叹口气,公主一直派人盯着姚苓和金雅,发现了姚苓找人模仿苏二小姐的字迹,想要毁了苏二小姐的名声。
于是公主将计就计,派人模仿苏二小姐的字迹写了那两句诛心之语,只为让姚苓和姚家这次翻不了身。
倚梅开始为昭阳长公主更衣,长公主还得立即进宫一趟,宫里还有一场大戏需要她演。
“我如今能为她做的也就这些了。”长公主的声音很是惆怅。
云姝和知之往外走去,知之远远地竟然看到了状元郎叶明璟。
“表姐,我看见了叶大人,想去与他打个招呼。”知之红着脸说道。
“你去吧,待会儿早些回来,我与你大哥哥在马车上等你。”云姝轻笑着说道。
知之走后,云姝独自往门外走去,远远地已经能看见站在马车旁的萧彦回了。
“你便是苏二小姐?婉妃的妹妹?”一道声音响起,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直勾勾地看着云姝。
云姝的脸一瞬间便变得煞白,是金家大少爷金源,他是有名的混人,前世便是他想欺负她,最后害得画屏丢了性命。
云姝忍不住发抖,她努力冷静下来,淡淡地说道:“是的,我是婉妃的妹妹。”婉妃如今正得圣宠,她想提点金源,苏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金源右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左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得有些轻浮:“你这姿色倒是胜过你姐姐不少。”
云姝感受到他上下扫视的目光,内心极为不适。
“这位公子,家人还在等我,我先行告退了。”云姝提步便向外走去,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她的脚步有些慌乱。
那金源却很不满,一个低贱出身的丫头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沉着脸便要追上去。
云姝见金源朝着她快步走来,心中害怕极了,前世金源那凶狠的模样在她脑海中掠过,慎刑司的惨叫声在她耳边响起。
云姝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萧彦回,像是看到了救星,她快步跑了过去,身后仿佛有洪水猛兽。
要看着金源快步追来,快要抓住她的衣角。她情急之下直接跑过去将萧彦回的腰给抱住,头埋在他胸口处,一旁的司文和素娘都看傻了眼。
一阵清香袭来,怀中便是一片温软,萧彦回很意外。
他低头看向云姝,只见云姝抬头看向他,双眼像小鹿般湿漉漉的,里面含着恐惧和哀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云姝。
他没有推开云姝,而是用双手轻轻搂住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中。他看向不远处的金源,眸色冰冷,眼中写满了警告。
而金源邪恶的眼神也正看向云姝和他,他看见萧彦回不悦,便带着人离去了,只是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云姝一眼。
“好了,他走了,不怕了。”他低头温柔地说道。
云姝这才冷静了下来,向后退了两步,离开萧彦回的怀抱,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对不起。”
“先上马车吧。”萧彦回平静地说道。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好在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并不多。
不过萧彦回和云姝之间关系匪浅,这在高门中早就传遍了,只是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罢了。
“你害怕金源?他欺负你了?”萧彦回说道。
云姝摇摇头,低垂着头说道:“没有,我只是看到他的眼神便感到害怕。谁知道他一路追着我走,我就更怕了。”
“他不是个好人,以后避开他些。有我在,你别害怕。”萧彦回温声说道。
云姝点点头,心情仍旧有些低落,也有些恨自己的不争气,前世是这个恶人害了画屏,今生她却连直面他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都默契的没提方才有失分寸的事情,反正就当是做戏了。
到了国公府,云姝回到秋水阁早早休息了,今日发生的一切让她身心俱疲。
而在当夜,司文背着一个包袱急匆匆地去了趟公主府。
第二日清晨,云姝心情好了许多。
银烛正在给云姝梳妆,素娘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昨夜圣上派人抄了姚家,现在姚家上下都下了大狱。”素娘低声和云姝说道。
“这么严重?”云姝只想到姚家要遭难,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昨夜昭阳长公主连夜进了宫,向圣上哭诉姚苓辱骂公主和康王之事,在圣上跟前长跪不起。圣上怜惜公主一回京便受委屈,便想将姚苓打入大牢,将姚锦山罢黜。”
“那为何姚家又下了大牢?”
“听闻后来长公主府又找来了姚锦山这些年在民间为非作歹的罪证。御史台得知此事,也连夜上奏弹劾姚锦山。”
“是利用妙手堂横行霸道的事情吗?”
“这自然是有的,还有他这些年仗着金家的权势,横行乡里,霸占土地。这次就是金家都吃了挂落,听说怡贵妃赶去御书房求情,圣上直接闭门不见。”素娘解气地说道。
云姝心中的不快也少了许多,自她入京以来,姚苓便三番五次地暗害她。
但凡有一次姚苓成功了,她都会万劫不复,如今姚苓害人终害己,云姝对她是同情不起来的。
“小姐,司文过来了。”银烛进来禀告道。
“快让他进来。”云姝赶忙说到,司文以往从不会这个时间来找她,想来是有要事。
谁知司文一进来便让云姝屏退左右,只剩下素娘在身旁,司文这才奉世子之命说起姚家之事。
说罢,司文忍不住嘀咕:“姚家总算是恶有恶报,也不枉我和司敬大半夜东奔西跑。”
云姝有些困惑,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司文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说道:“昨日主子见您心中不快,一回府就让我去查百花园发生了什么。随后就让我去找姚家为非作歹的证据,我们找到后连夜送到了公主府,又想法子给几位御史送了过去。”
司文心中暗自得意,从前他不明白主子心意,可昨日主子把苏二小姐护在怀里,他立马就悟了。
主子为苏二小姐做这么多,他一定要告诉苏二小姐,想来这样苏二小姐会更爱主子,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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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更机灵的侍卫了。
云姝听后,的确有些感动,没想到萧彦回什么都没说,却暗自做了这么多。
云姝说道:“司文,世子这会儿在府上吗?”她突然很想见他。
司文愣了一下,苏二小姐这么直接的?苏二小姐要是去见主子,主子不就知道我多嘴了吗,那一刻,司文心中想了许多。
司文苦着张脸说道:“主子正在长风院,只是苏二小姐您这一去,主子就要知道我多嘴了。”
云姝忍不住捂嘴笑了:“我自是会替你说话的。”
当云姝走到长风院的时候,萧彦回早已听见门外的动静,他低头轻轻一笑。
等云姝走到他跟前时,他却是有些惊讶的模样:“你怎么过来了?”
“要不是司文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替我做了那么多。”云姝的水眸认真地看向他。
萧彦回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我既然合作,我自然是能帮便帮。”
云姝起身,极为正式地对着萧彦回施了一礼:“不论此事对世子而言容不容易,此事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恩情。”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虽说我们原本只是一场合作,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在我心中……”萧彦回说道,忽然顿了一下。
云姝抬头看向他,心跳不自觉地变快,有什么东西好似要呼之欲出。
“在我心中你我早已是肝胆相照的挚友了。”萧彦回笑着说道。
云姝高高悬起的心一下又落了回去,说不上是有些失落还是心中更踏实了。
云姝浅笑着说:“世子说得对,你我已是至交好友了。”
“小姐,沈府小侯爷在府门口求见,好像有急事。”画屏突然过来与云姝一阵耳语。
云姝听完,与萧彦回说道:“世子,沈府小侯爷好像有要事找我,我出去看看。”
萧彦回笑得宽和:“既是如此,你快些去吧。”
云姝带着画屏匆匆往府门口走去,萧彦回在云姝走了之后脸色便淡了下来。
司文在一旁忍不住腹诽:好好的说什么挚友,这下好了,你的挚友有别的公子喜爱了。
楚国公府门前,云姝与小侯爷沈皓相对而立。
沈皓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听母亲说了百花园的事情,就忍不住想来找你,抱歉,那天我和母亲都没能帮上忙。”
云姝看见沈皓低垂的头和微红的脸,温柔地笑了:“不是什么大事,长公主明察秋毫,断不会冤枉我的。”
“还好你没事,日后你有什么困难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沈皓说得很真诚,也很直白。
“那便多谢小侯爷了。”云姝笑着说道。
她面对沈皓真诚的眼眸,想到热情的沈夫人,便不忍心说拒绝的话。
她活了两世,喜欢她的人不少,但是这么干脆利落且尊重她的并不多。
沈皓听完忍不住抬头笑了,他的笑容很阳光和纯粹。
“苏二小姐,两日后我母亲想去云台寺上香,她想约你一同前往,你可有空?”
沈皓的眼中充满了期待,云姝在感情上再怎么迟钝,此刻也能窥见些端倪了。
40. 陪同上香
“两日后我应当有空,可以陪夫人前去。”云姝笑着说道。
“那便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家告诉母亲这一好消息。”沈皓高兴极了,忙不迭地想要回家。
云姝目送他离开后,往秋水阁走去。
“小姐,那小侯爷瞧着像是喜欢你,你答应一同前去,可是觉得他不错?”画屏问道。
“沈夫人待我和善,我想多陪陪她。小侯爷的品性也是不错的,至于说更深一步的东西,我却是想再多接触看看。”
无论是沈夫人的为人还是沈家相处的氛围,都让云姝印象很好,若是日后接触下来,他们确实是这般好,云姝觉得考虑婚嫁之事也未尝不可。
若是他们并非如想象中那般,那她及时抽身便是。
“可世子怎么办?”画屏小声说道。
“我与世子不过是至交好友罢了,平日里那些引人误会的事情,不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云姝垂下眼,淡淡地说道,她来京城后很多事情都是依赖于萧彦回,遇到危险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只是正如萧彦回所说,他们只是彼此信赖朋友罢了,他们之间有如云泥之别,她不敢也不能对萧彦回有别的什么想法。
千金堂内,姐妹四人忙碌了一整天,凑在一起用晚膳。
“明日我要陪沈夫人去上香,就不过来了,医馆这边你们帮我多盯着点。”云姝轻声说道。
“小侯爷可会去?”姜闻意说道。
“还不知道,或许会去。”
知之立马警惕起来,说道:“明日我事少,我与表姐一同前去可好?”
云姝有些惊喜,说道:“你们若是有空一同前去,那便是最好的。”
“明日我便不去了,我母亲让我在家替她抄两卷佛经。”姜闻意说道。
宋澄月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说道:“我明日在店里吧,这些时日店里情况也不大好。”
“怎么会?我瞧着顾客不少呢。”云姝说道。
“银台轩每日卖出的衣裙倒是不少,只是都是最普通的那些。望舒斋的衣裙都是我精心设计和亲手做的,偏偏又卖不出去。”宋澄月叹了口气。
上次四人讨论后,她便将明月制衣铺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名叫银台轩,主要讲究物美价廉,卖给普通女子穿,因着款式是宋澄月亲手设计,制作则是由店里的绣娘动手,所以卖出的量大,生意确实卖得很好。
另一部分名叫望舒斋,主打一个雅字,从设计到动手制作都是宋澄月亲力亲为,每一件都是精品,主要是想卖给那些高门贵妇穿的。
“想来是普通女子买不起望舒斋的衣服,高门妇人又只会去那些老字号,或者用自家绣娘。”姜闻意分析道。
“看来澄月还是缺少了一个扬名的机会,若是宫中的贵人们愿意穿你制的衣裙,想来望舒斋很快便能风靡京城。”云姝说道。
宋澄月想想也是,只是这样的机会未免太难得了,还得再想法子,酒香也怕巷子深呀。
当晚,知之便偷偷摸摸地跑去了长风院。
“大哥哥,你与表姐是怎么了?怎么表姐明日要陪沈夫人去上香?”知之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之前表姐和大哥哥还感情很好呢。
萧彦回皱了皱眉,但只是平静地说道:“想来是云姝与沈夫人投缘吧。”
知之有些着急:“我瞧着那沈小侯爷挺喜欢表姐的,大哥哥你可别犯糊涂啊。”
这男女之间不就是相处来的感情,大哥哥这般大意,保不齐沈小侯爷日后会赢得美人归。
萧彦回有些沉默,他与云姝本就是做戏,若她当真喜欢沈皓,他作为朋友也只有祝福的份。
何况,他早就差人打听过沈皓了,他聪明上进,并无恶习。沈家家世简单,沈皓父母知书达理,有祖训要求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因着祖上本就是经商起家的,对娶妻也没有太大的门第之见。
沈皓对苏云姝而言,是难得一见的良配,何况沈夫人与苏云姝也很投缘。
“沈皓于苏云姝而言算是个良配。”半响后,萧彦回出了声。
知之瞪大了眼,自己家大哥在说什么,她赶忙问道:“那大哥哥你怎么办?你不喜欢表姐了吗?”
萧彦回一怔,他们是做戏,哪来的喜欢。何况,以苏云姝的身份也无法嫁进楚国公府的,他的婚事不会是儿戏。
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声音喑哑:“我把你表姐当好友,也当妹妹。至于别人误会的那些事情,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苏家想让她进宫。”
知之突然便懂了萧彦回的意思,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便是: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知之冷静下来,她并不笨。若是大哥哥并不非常喜欢表姐,那表姐决计嫁不进国公府的,于表姐而言,嫁进长平侯府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看来是我瞎操心了,大哥哥放心,我会为你和表姐保守秘密的。”知之笑着起身,想要告辞,其实她内心很难受,她心中的那对璧人竟然不是真的,表姐当不了我的嫂子了!
“明日你一同去上香吗?”萧彦回忍不住问道,不知为何,他说完那些话,心中有些难受。
“我也一同去。”
“让司敬与你一同去吧,上次在云台山遇到了刺客,还是当心些。”
“是,多谢大哥哥。”知之转身离去。
第二日,马车上坐着沈夫人、云姝和知之三人,沈皓骑马护在马车旁。
云姝打开食盒,拿出了几碟越州特有的点心。
“伯母,这些是我亲手做的越州点心,你尝尝看,可合胃口。”云姝笑意盈盈地请沈夫人品尝。
上次去长平侯府,沈夫人给她拿了不少糕点,近日难得有机会相约上香,她便亲手做了这些。
沈夫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直夸道:“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为了做这糕点,今晨定是起得很早。”
沈夫人便是这般,说话和气还体贴人。
“不碍事的,这些糕点做起来并不麻烦。”云姝笑着说道。
沈夫人立马品尝起来,不断地夸道:“当真好吃,云姝当真是心灵手巧。”
沈皓在马车外听到了,也朗声说道:“娘,你可真是好福气。哪像我啊,在这外面又晒又饿的。”
听见沈皓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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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耍宝,马车里的三人忍不住笑了。
沈夫人撩开车帘,递给沈皓一个桂花糕,说道:“喏,拿着!云姝这么好的手艺,便宜你小子了。”
到了云台寺,云姝和知之一左一右扶着沈夫人,沈皓走在云姝那侧。
云姝能感觉到,沈皓的眼神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少年的眼神总是火热而坦荡的。
一进大殿中,立马有僧人迎了上来,对沈夫人很热情。
虽然沈家如今比较低调,但沈家早年积累了不少财富,给这云台寺捐的香火钱也不会是小数目,云台寺上下自是把沈夫人一行安排得妥妥当当。
跪在佛祖跟前,云姝双手合十,内心虔诚:多谢佛祖给信女重生的机会,信女只愿这一世能排除万难,保住亲近之人的性命,早日与家人团聚。
睁眼起身时,沈夫人、知之和小侯爷早已经拜完了,此时站在一旁笑看着她,她觉得这样的感觉真好。
沈皓笑着走过来,低声问道:“许的什么愿望,竟然这么专注?”
云姝笑了笑说道:“这可不能说,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那可不会。佛祖只会说,这么好的小娘子,不管许什么愿都要替你实现才行。”沈皓笑着说道,云姝也被他逗笑了。
“就是,表姐,佛祖定会让你心想事成的。”知之说道。
经过昨夜的辗转反侧,她已经想通了,表姐不是她嫂子也没关系,关键是表姐这么好,一定要过得幸福才行。
“你这嘴啊,可是越来越甜了。”云姝轻轻点了点知之精致的小鼻子。
一行人上完香便去厢房吃斋饭。
“这云台寺的斋饭味道很不错,你可以尝尝。”沈夫人介绍道,她是这边的常客了。
“沈夫人、表姐,你们先过去,我去方便一下。”知之小声说道。
“可要我陪你去?”云姝问道。
“不必,你陪沈夫人说话便是,我很快回来。”说着,知之便带着丫鬟和司敬离去了。
坐在桌前,沈皓殷勤地替云姝拿碗筷,沈夫人倒也不恼自己儿子做这些小事,反倒笑看着两个小年轻,越看越满意。
云姝不好意思地接过碗,说道:“多谢小侯爷,怎好劳烦你。”
“丫头,你可别抬举他。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帮我们做些事情算不得什么的。”沈夫人说道。
“云姝,你不必客气。我和父亲在家中经常替我母亲做事情的。”
云姝有些惊讶,这京中高门子弟大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不会做这些下人干的活的。
“丫头,这在我们府上,男人干活那是理所应当的。”沈夫人继续笑着说道。
“我母亲常说,女子本就不易,要打理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生儿育女在鬼门关走一遭,还要凡事谨慎避免行差踏错污了名声,我们男子自然得多心疼家中女眷些。”沈皓认真地说道。
云姝有些被打动,如果说之前对沈皓是爱屋及乌,那么现在她开始正视沈皓,并且想要认真地去了解他。
在这世道,能有几个男子打心底里尊重女子呢,更不要说疼惜女子了。
41. 邀约赏灯
这时候,知之刚好回来了,四个人吃斋饭全程都其乐融融的。
只是走出去时,知之小声地跟云姝说道:“表姐,告诉你个怪事,我刚才好像看到二伯母的贴身丫鬟青提了。”
“怎么会?萧二夫人主仆不应该在云中庵吗?”云姝觉得事情有些奇怪,理应在尼姑庵的人怎会来和尚庙。
“许是我看错了?可我明明记得那是青提。”知之也是一脸困惑。
云姝在心中暗暗记住此事,打算找机会告诉萧彦回,事关萧二夫人,还是谨慎些好。
回到京中,沈夫人对云姝很是不舍的模样:“云姝丫头,你空了便多来侯府坐坐,陪伯母说说话。”
“那我空了便来打扰伯母,伯母到时候可别嫌我烦。”云姝说着俏皮话,她很留恋沈夫人身上那种像母亲一般的感觉。
“你只要愿意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云姝,你何时想来便叫人来知会我一声,我去接你。”沈皓立马说道,笑容温暖。
云姝点头答应,便与沈家母子告别。
当夜,想着白日里的事情,云姝来到了长风院门前。
夜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云姝轻叩长风院的大门。
自那日萧彦回说他们二人是挚友,云姝便有些不想面对萧彦回。
萧彦回帮过她许多,他能将她当作好友,她心中自然是感动的。
只是或许是做戏太久,有时候她将自己当作了戏中人,听他那样说会有些失落,她好像不应该太依赖于他。
“苏二小姐,世子请你去他房中。”司文打开门,低声说道。
云姝走进萧彦回的房间,他正坐在桌前,面前放了两碟糕点。
“这么晚了,可有什么要事?”萧彦回问道。
“今日我们去云台寺上香,知之看到有一女子在寺中,瞧着像是萧二夫人身边的丫鬟青提。”
“这倒有些稀奇,这青提守着云中庵的佛不拜,去那云台寺做什么。”
云台寺与云中庵虽然都在云台山,但是两处距离并不近。
再加上一个是和尚庙,一个是尼姑庵,瓜田李下的,一般两处的修行之人之间是不会接触的。
何况,这两处都能上香,也不存在青提去上香的可能性。相当于东边米铺的老板不会去西边米铺买粮,没必要舍近求远。
“也或许是知之看错了,只是以防万一,还是留意些好。”
“我会派人去盯着,之前派去守着的人不敢离得太近,许是遗漏了。”
这话说完,两人一时无话。
“那沈皓是个良配,只是如今婉妃还盼着你嫁入国公府,我们还是稳妥些吧。”萧彦回看着沉默的云姝,忍不住说道。
云姝有些意外:“世子放心,我虽然与沈家有些投缘,但是不会急于一时。”
萧彦回听完心中更酸涩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他与云姝只是朋友,他之前并未想过娶她,但他看到云姝和沈皓相处愉快,心中就有些难受。
“既是如此,三日后是京城的花灯节,到时候我陪你和知之一同去赏灯,这样婉妃知道了也能安心些。”
萧彦回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往年他是从不会去花灯节的。
“如此便有劳世子了。”云姝点头答应,觉得萧彦回说得也对。
第二日在千金堂内,宋澄月像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姜闻意和萧知之也被她拽了过来,除了宋澄月,其他三人都一脸迷茫。
宋澄月背着手,故弄玄虚地走来走去,忽的一回头,脸上满是笑意:“你们猜怎么着!!!我宋澄月的好运来了。”
“怎么说?”姜闻意问道。
宋澄月咧着嘴:“一个月后是太后千秋宴,可今年千秋宴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云姝问道。
“今年千秋宴要求女眷的衣裙要与花相关,且太后娘娘、昭阳表姨还有我外祖母的衣裙都指定让我来做。”宋澄月止不住的笑。
三人听完也忍不住高兴,这可是个扬名的好机会。
“这可是个好机会,澄月你这些时日好好研究一番。”知之笑着说道。
“太后娘娘可是千秋宴的主角,你外祖母这把定是出了大力气。”姜闻意说道。
“何止呢,得亏昭阳表姨替我说话,太后娘娘如今年岁已大,平日里最惦记的就是昭阳表姨了。”
“可惜长公主一年里能在京城的时日并不多。”云姝叹气,太后年岁已大,与自己的孙女见一年就少一年了。
姜闻意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听说太后娘娘很喜欢顾皇后,顾皇后在世时,常带着长公主和康王去太后娘娘的宫里,祖孙三人感情很好。当年顾家刚出事的时候,朝中有大臣上书圣上废太子,也是太后娘娘出来护着康王的。”
“可惜最后没护住,所以太后娘娘后来也就不理后宫事了,平日里都在自己宫中。”宋澄月也叹气,说起来太后娘娘还是她的曾外祖母呢。
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
“云姝,是我。”
云姝听声音便知道是沈皓,她走过去打开门。
沈皓带着小厮笑得阳光,手上还拎着食盒。
“我恰好路过清味轩,他家炙鸡最好吃,香味能从街头飘到巷尾,我便顺带着给你买了一只。”沈皓将食盒递了过来。
“哟!小侯爷,这清味轩和千金堂一东一西的,可说不上顺路。”宋澄月在一旁调侃道。
沈皓的耳根有些发红,笑着说道:“原来你们都在,正好一块儿尝尝。”
云姝她们四人感情好的事情在京城高门中已传遍了,尤其是那日百花园里三个姑娘顶着长公主的怒气替云姝说话,就冲这一点,就知道四人感情深厚。
三个姑娘见沈皓虽然害羞,但是坦坦荡荡的模样,都觉得沈皓挺不错的。
“云姝,过两日是京城花灯节,你若是有空,可要一起赏灯?”沈皓鼓起勇气,满含期冀地看着云姝。
云姝今日一早已经邀请了知之、宋澄月和姜闻意一同去赏灯了,而且她们都知道萧彦回会一起去。
这下子,场面有些尴尬。
“怎么,小侯爷你就邀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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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不邀请我们吗?”宋澄月出声调侃道,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沈皓双眼看着云姝,认真说道:“你们是云姝的好友,自然是要一起邀请的。”
“那两日后我们便一同赏灯吧,到时候萧世子一块儿,你看可好?”云姝笑着对沈皓说道。
沈皓听到萧彦回要去,眸光微闪,但很快便笑着说:“人多人闹,自然是好的。”
待沈皓走后,四个姑娘围坐在桌旁。
“两日后,小侯爷和我大哥哥要一同赏灯,不敢想那场面有多美。”萧知之耸了耸肩。
“唔,要我说,小侯爷也挺不错的,沈家人口简单,后院清净。”姜闻意低声说道,她一直觉得云姝和萧彦回想修成正果很难,终于能说出心里话了。
“我是不想管了,都当朋友处着吧。”云姝叹气。
明明她和萧彦回没啥实质性关系,但答应沈皓的邀约还是有些心虚。
可她不傻,她出身尴尬,如果非要嫁人,那沈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在高门之中,家世简单不纳妾着实太少见了。
“没关系的,他们都喜欢云姝不是很好吗?一家有女百家求,谁想得手谁就多花心思咯。这就跟做买卖一样,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找夫君为啥不能比较比较。”宋澄月大大咧咧地说道。
余下三人都沉默了,她们细细想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云姝拍了拍宋澄月的头,调笑道:“澄月,我才发现你是粗中有细,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啊。”
宋澄月顺势拉着云姝的手,骄傲地说道:“你们竟然才发现我的聪明才智。”
三人见她那个嘚瑟模样,都哈哈笑出声,知之直说:“澄月这是轻易夸不得的啊。”
姜闻意认真说道:“云姝,我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萧世子虽好,但国公府难进,何况他继母娘家势大,弟弟年纪也不算小了,日后还有的争斗。长平侯府门第虽比国公府低些,但在这京中也是排得上号的,最要紧的是沈府没那么多糟心事。”
知之听了都忍不住赞同地点头,自从她知道大哥哥和表姐只是做戏,她就越看沈皓越顺眼,觉得沈皓做自己的表姐夫正好。
“表姐,我自小长在国公府,也知道大伯母为人强势,大哥哥以后想来也不容易。”
云姝听完姐妹们的话,心中感动极了,她们都是在为她认真打算。
她过去十几年从未想过情情爱爱那回事,是以在和萧彦回相处时常常不注意分寸,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这几日她才想明白,因着萧彦回护了她许多次,是她在京中立足的底气,不知不觉间她对萧彦回产生了朦朦胧胧的好感。
只是他们未来定然不会是一路人,她上一世很苦很苦,这一世她只想活得自在些,所以便不想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若是能过舒心日子,又何必为了那么点好感让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她才放任了沈皓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你们放心,我心中有数,便是为了不辜负你们的一片苦心,我也得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云姝眸中闪过水光,语气坚定。
42. 观灯遇险
今夜是京城的花灯节,东西市前的一整条街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将这黑夜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沿途还有小摊贩将灯谜挂在花灯下方,猜中灯谜即可免费拿走心仪的花灯,少不得一些男子为搏佳人一笑使尽浑身解数的。
街上游人如织,沿途赏灯难免会与身旁的人挤在一起,但花灯太美,人们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云姝一行也走在人群中,只是氛围有些奇怪。
沈皓是云姝的朋友,理直气壮地走在云姝右侧,低着头和云姝说笑。
萧彦回想着,这大庭广众的,他与云姝可是大家眼里的璧人,让沈皓单独和云姝走多不像话,于是他自觉走到了云姝的左侧。
于是,就变成了云姝一会儿向左和萧彦回聊天,一会儿朝右和沈皓打趣。
云姝快要没有精力赏灯了,齐人之福难享啊!她一回头,看到知之、澄月和闻意三人手挽手蹦蹦跳跳地看灯,羡慕极了。
她也有尝试偷偷落后两步,和三个姐妹走在一起,可很快那两个人就一左一右凑上来了。
此时,天香楼的二楼雅间里,金雅和她的兄长金源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金雅牙都快要咬碎了,直到现在她都想不通,萧彦回怎么就看上那个狐媚子了,除了皮囊,那个苏云姝还有什么,她金雅这般身份才配得上楚国公世子妃的位置。
偏偏每次她设法收拾那苏云姝,萧彦回还护着她。如今她明目张胆地跟沈皓眉来眼去,萧彦回还要陪在她身边,是中邪了不成。
“贱人!真不要脸面!”金雅忍不住瞪大眼睛骂道。
金源笑容古怪地盯着云姝的背影,用手掏了掏耳朵,轻佻地说着:“你生哪门子气,父亲又不会让你嫁给那萧彦回,你可是要嫁给表哥的。”
金家想将金雅嫁给二皇子,日后二皇子继位了,金雅便是皇后,金家便成了堂堂正正的后族了。
可金雅不这么想,二皇子比她年长十岁,长相普通、气质平平,发妻前两年病逝了,现在还有两个侧妃,后院里的妾侍更是不少。
她金雅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凭什么嫁给一个年纪这么大的。
金雅瞪着金源,不怀好意地说道:“我嫁给谁你管不着,你不是喜欢美人吗?这个苏云姝你怎么不敢沾染?你是怕萧彦回了吧。”
金源摇了摇折扇,一边往外走一边得意地笑着:“你等着瞧便是。”
金雅看着自己那个败家哥哥的背影,笑得很畅快。
她太了解金源了,他就是个不分轻重、色胆包天的,偏偏他是金家的独苗,金家的人手他能调动不少,出了事金家也会为他兜底。
“苏云姝,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非要招惹我喜欢的人。姚苓收拾不了你,金源可没那么多顾忌。”金雅低声说道,眸中满是不屑。
没错,那日百花园的事情就是她指使姚苓做的,只是那个蠢货,竟然画蛇添足写了辱骂昭阳长公主和康王的话,不中用就算了,最后还累得金家出面求情,这才将姚家从满门抄斩改为了流放极北之地。
“云姝,这个兔子花灯你可喜欢?”沈皓突然拿起了一盏精美的兔子花灯,笑着问云姝。
没等云姝回答,那摊贩便赶忙说道:“这位少爷,这兔子灯最受小姑娘喜欢了,送心上人正好。”
小贩一说完,沈皓笑得更开心了,连忙付钱给小贩,随即将灯放在云姝手中。
云姝的确觉得这兔子灯很可爱,且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太好拒绝,只好拿着这花灯往前走。
萧彦回则皱起了眉头,看看花灯,再看看沈皓,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萧彦回将云姝手中的花灯拿了过来,神色平静地说道:“这街上人多,我替你拿着。”语毕还对着云姝温柔一笑,那一笑像是山巅的积雪在一瞬间融化了。
云姝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你比月色更温柔。
此时前面的如意楼为了吸引人气,开始从楼上向楼下撒银钱。
“来来来,今日花灯节,如意楼祝大家财源滚滚,万事如意!”
人们看着漫天的银钱,争先恐后地涌了过去,一时间人潮涌动,场面混乱了起来。
云姝被冲撞得几乎快要站不住,她感觉有人趁乱拽着她往外走。
萧彦回和沈皓被撞得离云姝有些距离,司文司敬画屏也和其他三个姑娘一起被挤到了另一侧。
“司文,司敬!护着三位小姐。”萧彦回赶紧说道,每年花灯节都有拍花子浑水摸鱼。
画屏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焦急,但又过不去。
萧彦回则是死死盯着云姝的位置,费力地挤过去,沈皓那边也是一样。
只是云姝很快便被挤到了一个巷子口处,两个男子将她的嘴捂住直接拖进了巷子里。
萧彦回和沈皓眼睁睁看着云姝被拖走,都死命地往巷口挤过来,只是他们跑进巷子中时,早已不见云姝的身影。
更要命的是,巷子中岔口很多,两人只好分头去找。
萧彦回一和沈皓分开,就立马点燃了信号弹,他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云姝这边则是被拖进了巷中的一处小院中,那两个男子合上门守在门口。
“你们为什么抓我?这是哪儿?”云姝问道。
那二人都是一脸凶相:“不要说话!”然后二人就不说话了,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时候屋里走出两个婆子,咂巴着嘴:“好好的美人,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
说着两个婆子便扭着云姝的胳膊,带着她向屋子中走去,那屋中响起了水声。
方才她将自己的镯子扔到了半道上,不知道萧彦回和沈皓能不能发现,及时救出她,她心中很不安。
这边沈皓沿着几个岔口反复寻找,找到了云姝丢下的镯子。
而萧彦回那边因着方向相反,因此一无所获,好在他手下的四大暗卫已闻讯赶到。
萧彦回站在巷子中的阴影处,脸上神色莫测,气息极冷。看着云姝被拖走那刻,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攥紧,喘不过气来,云姝一个弱女子,被坏人抓走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他努力冷静下来,细细思考这一路有什么线索,他必须尽快救出云姝。
“萧一,你去如意楼逼问他家掌柜的,为何要突然撒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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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萧二,你去找秦临,让他带大理寺的人查查京城有哪些拍花子,全都抓起来。”
“萧三,你立马沿着巷子找人。”
“萧四,你跟我一起去画那两个歹人的画像,画完派人去打听这二人的踪迹。”
四大暗卫立马分头行动起来,只有萧彦回知道,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忍不住自责,他总觉得二人只是做戏,没有真的感情,便是走在一处都不敢用身体护着她,如今她失踪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又有多害怕。
萧四很快拿着画像离去,萧一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主子,如意楼的掌柜说,今日撒银钱的主意是金家大少爷金源要求的,他们不敢不听。”
萧彦回想起那日在长公主府门前,云姝被金源追赶着,一脸无助的模样,此时的她定是更加害怕。
“派人去查金源的踪迹,同时查一下他有哪些私产别院,不要被人察觉。”
另一头,云姝在两个婆子的强迫下沐浴完了,头上的发簪都被收走了,还换上了她们事先准备的衣服。
之后两个婆子便将她带到院中,让她坐在石凳上等着。
“你们在等人?是谁要抓我的?”云姝见此情形,就知道这四人的主子才是要抓她的人,他们的言行也不像是拍花子。
门口的两个男子并不说话,有个婆子随口说了一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就再也不愿意开口了。
云姝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看样子是有预谋的,还特意给她沐浴,不是寻仇便是图色,甚至后者的可能性。
“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金源带着小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看见披着发面若芙蕖的云姝,兴奋地笑了。
“你们俩去门外守着。”他对那两个男子说道,那两个男子便去门外了。
金源一个眼神,两个婆子就去了小院侧面的厢房里待着,院中只剩云姝、金源和金源的小厮。
金源的目光在云姝的全身来回逡巡,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微凸,眼圈发青,唇色黯淡,一看便是长期纵欲无度的模样。
云姝只觉得全身都忍不住发颤,怎么是他?竟然是他?!
一切都像宿命,她前世做过的噩梦,今生又再次重现了。
金源看出了云姝的恐惧,笑得越发得意:“那日你不是想躲我吗?今日怎么不躲了?你以为对萧彦回投怀送抱,他就能护住你了。”
云姝害怕极了,但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倔强地说道:“京城上下皆知,萧彦回心仪我,过些时日我们便会成亲,你若是敢动我一根寒毛,楚国公府上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金源听完,却是大笑出声,笑得癫狂:“小丫头,你以为你这个身份可以嫁进楚国公府吗,那萧彦回不过是玩玩你罢了。我们金家在这大靖朝是头一份,我今日占了你的身子,他萧彦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信是不信?”
云姝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心都凉了,可她一抬头,竟然发现金源身后的墙头上出现了一双手,沈皓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墙头。
云姝的心中涌起了希望,她激动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43. 表明心迹
沈皓看清金源后,并没有立马跳下墙头,而是向后躲了躲。他的表情纠结痛苦,嘴巴微张,似乎在说对不起。
云姝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静悄悄地爬下墙头离去,她只觉得遍体生凉。
前世画屏不顾一切护着她,最后丢了性命。金源是金家的独苗,金家如今势大,又有谁愿意为了她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去得罪金家呢。
云姝的眼泪快要掉落下来,她能理解别人的袖手旁观,只是难过于自己的卑微可欺。
金源见云姝目光直直的发呆,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云姝回过神来,从石凳上站起来,慌张地往后躲去。
“你不要过来,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我姐姐婉妃定会告诉圣上的。”云姝的声音发颤,带着一点哭腔,做着最后的挣扎。
金源戏谑地看着她挣扎,眼中满是玩味,他嗤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在苏氏什么都不是,苏氏绝不会为你出头。”
云姝知道,金源说得是对的,前世的苏氏也未曾替她出头,她送出去的所有求救信件都有如石沉大海,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画屏痛苦离去。
“咚!”
“什么人!!!”
门外传来声响,然后是门外守着的男人向外追去的脚步声。
金源面色不满,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小厮快步向外跑去,金源则是加快步伐,快速扑向云姝。
“今夜我便让你瞧瞧是我好还是萧彦回好。”金源笑得猖狂。
云姝往后躲去,却被金源扑倒在地,金源急切地想要拉扯她的衣物。
她的内心极度恐惧,拼命用手推拒着,她脑海中有道声音响起: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是呀,连死都不怕了,还怕金源这样的败家子吗?凭什么他们金家可以仗着权势一次又一次地欺辱她。
她根本推不开金源,二人的力量太悬殊,她的余光看见侧边有一块石头,她咬紧牙关,奋力抓起石头,用尽全力砸向金源的头。
这一切发生地很快,金源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用手摸了一下竟然满手是血,他的面部变得扭曲。
“贱人!”他伸手掐住云姝的脖子,只是头忍不住地发晕,手上的力气便小了几分。
饶是如此,云姝仍能感觉到一种接近死亡地窒息感,她的呼吸开始变弱。
“嘭!”小院的门被狠狠地推开。
萧彦回推开门看到的景象便是金源死死掐住云姝的脖子,云姝躺在地上拼命挣扎的模样,那一刻他头脑一片空白。
他快步走过去,一拳将金源打翻在地,像是不解气,又将金源按在地上狠狠地揍,直到金源吐血晕了过去,他的理智才回笼。
他回过头看向云姝,她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手边是那块沾染了血迹的石头,连带着她的手上都有了血迹。
萧彦回走过去,将云姝紧紧拥入怀中,低声安抚:“对不起,我来晚了。”
云姝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下来,她抱住萧彦回的腰,眸中含泪,低声说道:“我打了他,我打了金源,我用石块砸了他的头。”她有些语无伦次。
“没事的,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别害怕。”萧彦回的目光冷凝。
门外响起马蹄声,萧彦回抱起云姝,一步步走到门外的马车旁。
云姝只看见金源手下的婆子、小厮和绑走她的男人都被萧彦回带来的人制住了,金源像条癞皮狗一般躺着地上一动不动,地上还淌着他的血。
临行前,萧彦回沉着脸对着萧三说道:“好好收拾他,留一口气就行。”
萧三拿着剑,快步走进了院中,之后的事情云姝便看不到了。
在马车上,萧彦回也一直将云姝抱在怀里,云姝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好像这样她会安心些。
他们没有回国公府,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是万万不敢回去的,他们直接去了萧彦回的私宅,司文暗中回去,给知之和秋水阁报了平安。
云姝被掳走的事情,国公府内只有知之和秋水阁知晓,毕竟事关云姝清誉,只能慎之又慎。好在有知之和秋水阁打掩护,云姝一夜不回并不会被发现。
私宅内的小丫鬟伺候云姝梳洗了一番,萧彦回拿来金创药亲自为云姝的手上药。
她砸金源时,因着紧张,攥石头太过用力,将自己的手也弄伤了。
她看着低头替她上药的萧彦回,低声说道:“谢谢。”
萧彦回愿意不顾一切地救她是她没有想到的。他竟然愿意为了她得罪金家,她心中极为感激,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只剩下“谢谢”二字。
萧彦回心疼地看着她:“不用谢我,是我没保护好你,相信我,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的眼眸幽深,好像要将她吞噬,她感觉萧彦回好像变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查到这个小院是金源的私宅,过来的时候沈皓也派人来通知我了。”
“那门口的动静……”
“是他发出来的,想拖延些时间。”
“金源怎么办?是我打伤他的,金家那边追究的话,便将我交出去吧。”云姝深吸一口气说道。
金家如今权势极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此事本就是因她而起,便是要给金家交代,也应该她独自面对,她不想害了国公府。
“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会处理好的,金家这两年虽然嚣张,但我们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不会有事的。”萧彦回耐心地解释道,好像一切都轻而易举。
可云姝还是忧心忡忡,前世画屏打伤金源,金源的伤势远没有今日重,都让画屏丢了性命,这一次,金家怒极,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信我便是,不会有事的。”萧彦回站起身来,拉着云姝往床榻边走去,“你只管好好睡一觉,今日你太累了。”
云姝躺在床榻上,闭上眼便忍不住乱想,可只要她一睁眼,便能看到坐在床边的萧彦回,她觉得无比安心,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窗外刚传来蝉鸣鸟叫,云姝便醒了过来。
她披散着发,起身发现萧彦回睡在窗下的小榻上,他在睡梦中眉头也轻轻蹙着。
她轻轻歪着头看着他深邃的五官,她发现,爱上萧彦回事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了。
她来京城后遇到的所有困难,他都替她解决,她在他面前可以懦弱娇气,他却从不会邀功,不会要求她什么,她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他。
她赤着脚,轻手轻脚走过去,蹲在了小榻旁边,看着萧彦回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像着了魔一般,她伸出手想要抚平他轻皱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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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手轻轻贴上他的眉眼,但很快便心虚地想要将手收回来。
谁知萧彦回竟然将她的手继续按在他的脸颊上,他睁开眼,眼神清明,直直地盯着她,他的眸中好像有漩涡一般,想要将她卷入其中。
原来他早就醒了,云姝的脸颊立马泛起了红晕,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因为离得太近,呼吸在空气中痴缠。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相视一笑。
萧彦回拉着云姝的手,从小榻上坐了起来,将云姝安置在他身旁。
他看着云姝白皙脸颊上的红晕和低垂的眉眼,声音低沉:“缓缓,从前我总觉得我们二人是在做戏,所有对你的喜爱都被掩盖在做戏的名头之下,直到昨日你遇险,我才发现我与你一起做过的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真心想要做的事情,我大概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经爱上你了。”
云姝此刻心跳如鼓,她想过萧彦回会说些暧昧的话,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白。
“若是你喜欢我这个人,那我便会继续爱你,若你只是感激我,那也不必困扰,我们还像从前一般,你为我解毒,我助你做戏。这样可好?”他继续说道。
云姝惊讶地抬起头,她看着萧彦回有些失落的脸庞,觉得自己的心都难受起来了。
“从前我只觉得你我身份有着云泥之别,苏氏做着让我嫁进国公府的梦,我却知道有多不易。从前我不敢喜欢你,偏偏又忍不住依赖你。如今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们便不问前路,只看今朝,这样你愿意吗?”云姝低声说道。
她清楚地知道以萧彦回的身份,想要娶她本就很难。何况,她自小便看着父亲为了母亲独自一人,她想要的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可人心易变,她又怎么敢轻易押注。
所以,她不需要去惦记着他娶她,与其让自己被指指点点,面对想要成婚路上的千难万难,不如就今朝有酒今朝醉。
萧彦回有些诧异,但也知道云姝心中的担心,他并未多解释什么。只是轻轻搂住云姝说道:“总之一切都交给我,你只需要每日都开心。”
趁着天色还早,萧彦回将云姝偷偷送回了秋水阁,之后他便转身出了府,想来是关于金源的事情还需要他善后。
回到秋水阁,画屏、银烛和素娘都忍不住落泪。
她们一夜未眠,想到自家小姐受那么大罪,不亲眼看着小姐好好地回来,她们都放心不下。
“好了,你们不要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云姝温声安慰着她们。
“小姐受苦了,那金家大少爷真是个杀千刀的。”一向温柔的银烛也忍不住骂道。
“小姐,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若是下次他还敢出现,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会好好护着你的。”画屏咬牙说道。
云姝也忍不住红了眼,拉住画屏的手说:“不要说胡话,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云姝接着说道:“我昨日打了那金源的头,流了许多血,不知道他伤势怎样,希望世子那边能应付过去。”
“他该不会死了吧。死了也好,别再祸害人。”画屏骂骂咧咧。
素娘轻轻搂住云姝,像云姝小时候那般:“小姐,别怕。那金源死了便死了,你不会有事的。”素娘轻阖着眼,遮掩住眼中的杀意。
44. 如何善后
临近正午时分,知之来到了秋水阁。
“表姐,你没事可太好了,快吓死我了。”知之上来便抱住云姝。
云姝笑着搂搂她,说道:“没事的,虚惊一场。”
“到底怎么回事?昨夜司文只让我保密,却不说是怎么回事。”
“昨夜遇到了拍花子,好在世子来得及时,我只是受到了些惊吓。”
云姝和萧彦回商量过了,金源的事关系重大,还是不告诉知之她们了。
知之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表姐没事她便放心了。
“你今日不去驻颜斋,叶老夫人和叶大人恐怕要担心了。”云姝笑着调侃。
叶老夫人自从开业那日来了驻颜斋,之后日日都来,有时候敷脸,有时候帮知之做些杂事。
叶老夫人在这京中没有别的亲眷,平日里在家也无趣得紧,如今每日来驻颜斋打发时间,人反倒是开心了许多,气色也好起来了。
每日黄昏时分,叶大人都会借由接母亲回家,到驻颜斋与知之说说话,给知之带些吃的玩的。
谁知知之眉间竟染上了几分轻愁:“叶大人已经好几日没来接叶老夫人了。听叶老夫人说,近日里他公务繁忙,日日忙到半夜才回来,人也清减了不少。”
“没想到翰林院竟这般辛苦。”
知之用过午膳还是去了驻颜斋,就连素娘都出去了一趟。
云姝则在府中等萧彦回的消息,她心中还是很担心。
直到下午,萧彦回来了秋水阁中,眉间有疲惫之色。
“情况如何?”
“昨夜对金源那几个下人用了刑,他们说金源用这种手段欺负的女子不少,平日里他经常接连几日在外不归家。”
云姝很快便懂了萧彦回的意思:“那至少这两日金家不会知道金源出事了。”
萧彦回点头:“今日我派人去查了金源欺负过的女子,拿到了不少罪证。如意楼那边因着撒银钱的缘故,闹出了事来。”
“什么事?”
“百姓全都涌过去抢夺银钱,导致十几人跌倒被踩伤,如意楼的掌柜已经被带去了大理寺。我的人逼问如意楼老板的事情不会被发现,大理寺那边会说是他们派人调查的。”
云姝心中放心了些,想来是萧彦回在大理寺有人。
“那金源……死了吗?”
“还没断气,现在昏迷着,被关在我城外的宅子里。”
“那下一步要怎么做?”
萧彦回叹了口气,说道:“方才昭阳长公主给我送来了密信,让我今夜去公主府,说是可以帮我解决麻烦。”
云姝轻蹙眉头,有些心惊:“此事竟然被长公主知道了?”
“不知长公主如何得知,只能今夜一探了。”
“我与你一同前去。”云姝说着。
长公主此番让萧彦回深夜前去,定然是要与他交易,可此事因她而起,她不想萧彦回为她牺牲太多。
“你就在这秋水阁中,长公主不是好相与的。”
“不行,我必须与你一起去。你若不带我,我便独自去。”
云姝态度坚决,她不想把所以麻烦都推到他一人身上。
萧彦回见云姝坚持,只得点头答应。
夜幕时分,云姝和萧彦回坐着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国公府。
到了公主府的角门,倚梅姑姑已经提前在此处等候了,看到云姝的到来,她似乎并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
她破天荒地对云姝笑了笑,便带着二人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身穿常服,比赏菊宴那日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云姝和萧彦回行礼后入座,长公主深深地看了云姝一眼。
“不知长公主今日约我来此处所为何事?”萧彦回问道。
长公主笑了笑:“你倒是聪明,还想诈诈我。我既然深夜叫你来,必然是知道了金源之事。”
云姝和萧彦回听见此话,心中都警觉起来,萧彦回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云姝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长公主想要什么?”萧彦回神色凝重。
“如今国公爷远在肃州,你手下的人虽可以料理了金源,但金家也不是吃素的,未尝不会发现你的手笔。何况你还有个出身金家的继母在一旁虎视眈眈,倘若金家全力报复,你未必招架得住。”
“所以呢?”萧彦回紧抿着唇,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
“我可以出面替你料理,就算金家查到什么,也会觉得是我做的。”
“条件是什么?”萧彦回有些惊讶,他以为长公主最多是保密的同时搭把手,没想到她愿意全部接手过去。
“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若有一天我与康王没了性命,你要帮我保住一个人的性命,保她后半生无忧。”长公主的视线掠过云姝,快到无人察觉。
萧彦回沉浸在长公主提的条件中,思索一番后点头道:“我会尽全力。”
长公主咬牙说道:“第二个条件是,金源必须死。”
云姝心中一惊,说道:“金源如今昏迷不醒,我可用药让他一辈子都当个活死人,这样金家至少还有希望,不会狗急跳墙将事情做绝。”
云姝心中自是希望金源死的,只是她担心长公主会有危险。
“金源若死,金家全力反扑,长公主与康王恐怕也很难脱身。”萧彦回说道。
长公主无所谓地笑笑,说道:“反正,我们与金家早已是不死不休,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他金源若是不死,金家必会遍寻名医,谁知道会不会哪天真给他治好了。他只有死了,我日后才能放心。”
云姝想起关于长公主的那些传言,或许康王的痴傻、顾皇后的离世都与金家脱不了干系。
云姝心中有些酸涩,当年长公主不过十六七岁,便要承受丧母之痛,带着痴傻的弟弟踏足从未去过的地方,跟蜀地的官员豪强争权夺利,日后还可能被新帝清算丢了性命。
“我答应你。”萧彦回说道。
长公主笑了,说道:“那便这么定了,你将人和手中的证据交给我,我会处理好。夜深了,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多谢长公主。”
云姝从长公主的话语里莫名听出了一丝温柔,离去时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在灯下的身影显得形单影只,她见云姝回头,竟对着云姝温柔一笑。
第二日,便听闻有个女子在大街上冒死拦下了长公主的金辇,呈上了几十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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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名上书的状纸,请长公主替她们做主。
“长公主本不欲理会,只是那女子以死相逼,痛陈这些女子的不幸,那金源仗势欺人,欺辱良家女子,甚至有女子不堪受辱,跳河轻生的。周围人听完无不同情。”画屏汇报着打听来的消息。
“然后长公主同意了?”银烛赶忙问道,如今金源是她们几人心中的第一恶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画屏头点得像小鸡啄米:“长公主同意了,当即便带着那女子进宫告御状。圣上传召金源没找到人,外面都说金源知道自己犯了事,躲了起来。”
云姝见长公主这般雷厉风行,知道她自己算是逃过一劫,只是希望长公主能全身而退。
转眼七日过去,京城外仓陵县有一渔民去家附近的河中捞鱼时,发现了金源的尸首。
此时金家找金源已经找疯了,众人这些时日都以为他是躲在哪里不出来。
金源丧命的消息一出,金家乱了套,就连宫里的怡贵妃都开始向大理寺施压,要大理寺找出凶手。
大理寺卿秦临只好亲自带着人前往仓陵县查探,经过仔细查看,金源是被水淹死的,在湍急水流的拍打下,金源被沿途的石块撞得鼻青脸肿。
仓陵县的这条河,是青石江的支流。后来大理寺又沿着青石江主干及其它支流沿途查探,找到了金源几个下人的尸首和早已撞得不成样子的马车。
“听闻是那金源知道圣上要惩治他,连夜带着下人想要逃跑避祸,为了掩人耳目,走了凤凰山的山路,过了凤凰山便可直达夏州,夏州就是金家的老巢。”宋澄月在千金堂绘声绘色地讲着。
夏州金家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家族,因着二十多年来怡贵妃性格柔和讨了圣上的欢心,又诞下了二皇子,在后宫中盛宠不衰,这才让金家鸡犬升天。
“凤凰山下是青石江?”云姝问道。
“是的,凤凰山山路陡峭,白日里还好些。夜里走那边很危险,看来金源是真的怕得厉害。”姜闻意说道。
“金家就金源这一根独苗,这些年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的。怡贵妃直嚷着让圣上杀了谋害金源的人,可就连秦临大人都说这是意外,圣上只觉得金家是无理取闹,最后干脆说金源本就触犯律法,哪怕不出意外也活不了,怡贵妃气得快要撅过去了。”宋澄月一脸幸灾乐祸。
金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纨绔,平日里欺凌弱小的事情没少做,也算是京中一害了。
秦临却是大靖朝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最大的优点就是会破案,无论什么悬案难案,遇到他都不是事。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秉公执法,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高官名门,他只求真相,谁的面子都不给。
所以秦临说这是意外,朝中上下无人会质疑。
云姝想到的却是,昨日夜里她去长风院找萧彦回,见到了传说中那位威风八面的秦临大人。当时他正抱着萧彦回的胳膊嚎着:“萧子渊!我的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啊!你赔我!”只见他用萧彦回的衣袖疯狂擦鼻涕。
云姝此时听到姜闻意她们极为推崇这位秦大人,云姝忍不住轻颤,这便是人不可貌相啊。
“小姐,沈小侯爷在门外找你。”画屏上来禀报道。
45. 伤心人
云姝让人将沈皓带到了后院,沈皓的精神有些萎靡,眼睛略微发红。
“云姝,对不起。”沈皓垂着头,低声说道。
“你不必说对不起,反倒是我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故意发出声响拖延时间,还派小厮去给萧彦回送信,我恐怕已遭不测。”云姝轻声说道。
她并不怪沈皓,虽然有一瞬间她很希望他能跳下墙头,救她于水火之中。
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不顾一切,若当时是沈皓闯了进来,那如今的沈家恐怕已经遭了难,她能理解沈皓的选择。
沈皓惊讶地抬起头,鼓起勇气说道:“终究是我怯懦了……我可还有机会?”
“我是真心感谢你的,你不必自责。只是我们不是一路人,经过此事,你该知道我在这京城中如履薄冰,我不想害了你。”
沈皓是个好人,但他有太多牵挂,他护不住云姝,也不会为了她豁出一切。他有他的苦衷,她也有她的选择。
云姝想起了当初婉妃跟她说的话,她容貌太盛,一般男子护不住她,没想到竟是应验了。
沈皓的眼眸有些发热,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他眼中的光终究是熄灭了。
“我明白了。日后若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派人来找我,你我还是朋友。”
说完沈皓便匆忙地转身离去,云姝叹了口气,沈皓应当是阳光开朗、无忧无虑的模样,不该像现在这样一脸挫败。只是这是他的劫,只能他自己渡过去。
云姝回到二楼诊室时,知之、闻意和澄月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云姝不自在地抚了抚脸,调笑道:“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你们一个二个的全盯着我看。”
宋澄月笑得很贼:“我们可是瞧见了的,小侯爷红着眼走的,你老实交代,你怎么欺负别人了?”
“这还用说,缓缓定然是拒绝小侯爷的一片心意了。”姜闻意笑着说道,但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说:你快说我说对了没,我想听。
知之拧了拧眉,心中有些担心,上香那日她瞧着表姐对小侯爷并没有十分排斥,怎么突然就变了,可以再观察些时日啊。
云姝想了想说道:“我不过是不想耽误小侯爷罢了,日后你们也别把我们二人凑在一起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三人还是很惊讶,宋澄月嘴最快:“难不成……你决定选萧世子了?”
“我大哥?”
“世子待我极好,也未尝不可吧。”
云姝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她心中是喜欢萧彦回的,也知道如今她只能倚仗萧彦回,所以她愿意与他亲近。
但她知道她和萧彦回没有未来,所以面对三位密友,她也不知从何说起。
“都未尝不可了,看来他们二人是成了!”宋澄月跺着脚,激动地对知之和闻意说道。
“可能还在观察阶段?”知之不确定地说道,心中却在咆哮,表姐,不要爱上我大哥啊,会变得不幸的,他说你们只是朋友啊。
“成没成的你们自己慢慢看吧。”云姝神秘地说道,然后扯开话题,“澄月,你替两位公主还有太后制的千秋宴礼服怎么样了,千秋宴可没几天了。”
“放心吧,已经差不多了,我最后再改改尺寸就行。我可还给你们三个做了衣裙的,是不是很感动?”宋澄月被成功转移话题。
三人连连点头,跟宋澄月玩闹了起来,一人给她捶腿,一人给她揉肩,一人给她递茶水,乐得宋澄月咯咯笑。
宋澄月高兴得摇头晃脑,说道:“缓缓的衣裙是桃花,因为‘人面桃花相映红’。’’’
云姝听完笑弯了眉眼,赶紧给宋澄月递上糕点:“宋老板快吃!小嘴真甜。”
“闻意是梅花,闻意对着外人的那股劲儿,不就是身有傲骨,不屈不挠嘛。”
姜闻意哈哈大笑,揉肩的力道更大了:“宋老板好眼力,小的给您加把劲儿。”
“那我呢?我是什么?”知之睁大眼,好奇极了。
“知之嘛,当然是梨花,梨花洁白淡雅,知之单纯善良,这不刚好对上了。”
知之笑着抱拳,夸赞道:“宋老板火眼金睛,在下佩服。”
然后三人同时问道:“那你自己是什么?”
宋澄月眨了眨眼,坦然地说道:“我是杜鹃,因为杜鹃和我一样热情大方。”
三人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的确如此。”
转眼便到了参加千秋宴的时候,这千秋宴是为了替太后祝寿,太后是当今圣上的生母。
宋澄月基于牡丹为太后制了衣裙,毕竟“唯有牡丹真国色”,当日也只有太后当得起这一句赞了。
太后这一件衣裙华丽无双却又不落俗气,裙边镶着金线,裙摆上绣制了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花,行走间那花栩栩如生,听闻太后极为满意。
昭阳长公主的衣裙选的是海棠花,福成大长公主的衣裙选的是芍药,都是二位公主平日里喜欢的花。
云姝因着婉妃的缘故能入宫参加,知之、澄月和闻意也都能跟着长辈前来。
今日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来了,通常是每位大人带着自家女眷坐,今日用的都是四人长桌。
楚国公远在肃州,是萧老夫人带着萧彦回和知之前来赴宴,恰好苏氏也没有其他人来,云姝便刚好可以与萧家祖孙三人坐在一起,她的座椅在萧彦回与知之中间,想来是婉妃在替她谋划。
此时,宴席还没开始,萧彦回陪同萧老夫人去陪太后说话了,知之却迟迟未到。
云姝在人群中找寻着知之的身影,看到远处知之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
“知之,你怎么了?”
“表姐,我撞见叶大人了。他的同僚讥讽他家贫,总把翰林院那些没人干的杂活累活给他干,难怪他这些时日闷闷不乐,每次回家都是深夜。”知之一脸心疼。
云姝沉默了一瞬,说道:“寒门难出贵子,比科举更难的是如何在官场上立足。他什么都没有,他的同僚欺负他都不会有所顾忌,若是没有大的机遇,或许他会被压得一辈子出不了头。”
“可他很有才华。”知之不解地说道。
云姝垂下眼帘:“可是不会有人知道的,那些人或许根本不打算去了解他。他的同僚也许没有他有才华,没有他品性好,可他们能给上峰带来好处,或是上峰会忌惮他们的家世。”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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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子弟就没有出路了吗?”
“熬着吧,也许哪天机会就来了。或者搏一搏,走布满荆棘的路。”云姝声音悠远。
她出身世家,只是爹娘没什么建树都会受人白眼,何况是一穷二白的状元郎,这个世道,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说了算的。
知之忍不住替叶明璟难过,那日他打马游街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被小人束住了手脚。
“表姐,我今日特意走过去与他说话,他的同僚知道我是国公府的小姐,便立马点头哈腰起来。我是想帮他的,可他并不开心,对我反倒疏远了起来。”知之满脸写着沮丧。
“他或许是有些惊讶,你多给他些时间。也可能是他性子比较要强,觉得靠你护着不大好意思。你别不开心啦,待会儿开席,你大哥还有祖母见了会担心的。”云姝拉着知之的手安抚道。
知之不想祖母他们担心,便收拾好心情,只是多少还是有些蔫儿蔫儿的。
直到快开席了,萧彦回才扶着萧老夫人落座,他坐在云姝的左侧。
两人相视一笑,眸中都是化不开的温柔。
萧彦回从桌下偷偷将一物放入云姝手中,指尖相触时两人都红了脸。
云姝低头偷偷看,发现是油纸包裹着的糕点。
萧彦回身子向云姝那边微倾,低声说道:“是太后宫里的糕点,我看女眷们都爱吃,就偷偷给你包了些。”
云姝想象了一下萧彦回一个大男人用油纸打包糕点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她笑得很甜。
这时,昭阳长公主和圣上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出来了,太后是个和蔼的老太太,今日满脸喜色。
婉妃和各嫔妃坐在一处,脸色看着不太好,频频地看向云姝的这边。
云姝有些奇怪,轻轻蹙了蹙眉。看来晚些得想法子去找婉妃,看看是否有要事。
萧彦回察觉了云姝的异常,低声问道:“怎么了?”
云姝见他身子大半都倾了过来,唯恐别人瞧见,生出事来,便在桌下用手指轻戳他的腰,轻声说道:“你过去些,别让人看到。”
萧彦回只觉得云姝指尖的温热透过衣袍灼烧着他的身体,让腰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直接抓住云姝的手指,声音低哑:“你怕了?”
云姝想要将手指抽回来,萧彦回却不肯放,云姝急得涨红了脸,惹得萧彦回低笑出声,放开了云姝的手。
还好庭前正表演着歌舞,盖住了他的声音,挡住了他的面容,不然旁人定是能觉察出不寻常来。
“你告诉我,你方才怎么了?”
“我瞧着婉妃脸色不大好,还总往我这边看,我担心是有急事。”云姝一五一十地说道。
萧彦回快速看了婉妃一眼,确实脸色有些苍白,他说道:“今日是太后寿辰,寻常事婉妃定不会面上无喜色,看来是有蹊跷。要不我陪你偷偷去御花园,再叫个信得过的宫人去寻婉妃过来。”
云姝听完此话,更是担心了,点了点头:“要不我自己去吧,若是让人看见你我在一起,我怕惹麻烦。”
“这么晚了,御花园应当是无人的,你独自前去我也不放心。”自从发生金源那事,萧彦回如今极为谨慎。
46. 野鸳鸯
趁着乐舞不停歇,云姝和萧彦回一前一后偷偷去了御花园。
周遭静悄悄的,萧彦回已经派人去通知婉妃了,让婉妃寻个合适的时机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御花园每隔十步挂一个灯笼,灯笼发出的光有些昏暗,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云姝路过海棠花丛时,险些脚滑跌倒,萧彦回见四周无人,便干脆拉住了云姝柔弱无骨的手。
他低头在云姝的耳边低声说道:“夜路难走,我拉着你不容易跌倒。”
热气笼罩着云姝的耳朵,她觉得痒痒的,忍不住想避开来,但她为了听清萧彦回说的话,又不得不红着脸继续承受。
两人就这样拉着手,走到了御花园的假山旁,两个人的心跳都像是在擂鼓。
可他们刚到,一旁的小径便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云姝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快便过来了。”
萧彦回却是皱了皱眉,他是练武之人,耳力比云姝更好。
“不是婉妃,应当是一对男女。”说着他便拉着云姝往假山后躲去,只是假山有些窄,二人必须靠得紧紧的。
云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用口型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躲?”
萧彦回又凑到她耳边:“我们是清清白白,可别人未必清白,若是撞破什么宫闱秘事,你我就危险了。”
说着那两人便来到了假山前方的柏树旁,两人迫不及待地凑在一起,云姝和萧彦回透过假山缝隙看去,竟然是一个宫装女子和一个宦官,只是灯光昏暗看不清脸庞。
云姝又是尴尬又是震惊地看向萧彦回,萧彦回也是很惊讶,你说要是个侍卫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撞到太监和宫妃。
“哎呀,冤家。你急什么。”那女子娇娇地说道,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宦官的胸口,欲拒还迎的模样。
那宦官却一直急着与她亲近,埋头说道:“你数数多少时日没见我了,我可是为了你才去那和婉殿伺候小屁孩的,你个小没良心的。”
云姝听完这话便顾不上尴尬了,这声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竟然是和婉殿的小志子!
只是那宫妃是谁?小志子又为何说是为了她去的和婉殿?前世小志子的步步高升是不是与这个宫妃有关?
萧彦回虽不认识小志子,但听见和婉殿心中便有了猜想。
“唔,那和婉殿的苏云婉年轻貌美的,你难道不心痒?哪像我,韶华已逝。”那宫妃意味不明地说道。
“我的娘娘啊,我就喜欢你这般有韵味的,其他女子都寡淡得很。”小志子一边忙着一边说着漂亮话。
之后二人的动静便越来越大,看样子那小志子应当是个假太监,只是宫规森严,不知怎么让他给混进来了,这后宫当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云姝听得面红耳赤,偏偏她又与萧彦回靠在一起躲着,萧彦回的身子越来越热。
看那二人难舍难分,云姝终于大着胆子凑到萧彦回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可否现在偷偷离开,我怕婉妃跟他们二人撞上。”
云姝的声音和耳边的酥麻让萧彦回一颤,他在此处也挺受罪的,何况若是婉妃和这二人正面撞上,那就麻烦了。
他们二人只好沿着假山后的小径偷偷摸摸地离去,好在那二人正是全神贯注的时候,并没有察觉云姝和萧彦回的动静。
他们绕了一大圈才先后回到席上,萧老夫人用余光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知之则还在为叶明璟发愁,并未留意其他。
他们二人看向婉妃的位置,发现婉妃还未离席,心下一松。
“世子,方才奴才想禀告婉妃娘娘,只是刚好太后在问婉妃关于七皇子的近况,奴才便没找到机会。”萧彦回安排的小太监假意过来送酒,偷偷解释道。
“不碍事,先不必告诉婉妃了。那边有哪位娘娘这会儿不在?”萧彦回说道。
小太监看了一眼,说道:“贤妃、丽嫔和温昭仪这会儿不在。”
那小太监退下后,萧彦回低声对云姝说道:“为避免撞上,还是再寻时机吧。”
云姝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盘算御花园那位是哪位嫔妃,特意派小志子去做什么。
最早回来的是温昭仪,温昭仪看起来比婉妃还略年轻些,身姿纤弱,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年纪和身形都与御花园那女子对不上。
那大概率只会是贤妃或者丽嫔了,可没等云姝想出答案,婉妃已经站起身来,眼中含泪,快步到圣上身边一阵低语。
圣上脸色铁青,就连太后都皱起了眉,下方的臣子和女眷们都忍不住紧张起来,美酒佳肴一下子都没了滋味。
随后圣上便带着婉妃离去,昭阳长公主也扶着太后回了寝殿。
“苏二小姐,圣上命你立即去和婉殿。”一个小太监快步过来说道。
“公公可知道是什么事?”云姝轻声问道。
那公公一脸着急:“去了您就知道了。”
云姝的心悬了起来,不安在心中蔓延。
萧彦回看出了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先过去,别担心。”
云姝听了萧彦回的话,心中踏实了许多,便跟着那公公离去。
刚到和婉殿,便听见一阵嘤嘤哭泣声,夹杂着圣上的怒火:“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替七皇子治疗个腹泻都治不好!”
“圣上赎罪,圣上赎罪啊。”惊恐的声音传了出来,应当是宫中的几位御医。
“圣上,娘娘,苏二小姐到了。”圣上身边的韦公公在门口看到云姝过来,赶忙前去禀告。
“臣女苏云姝参见圣上,婉妃娘娘。”云姝恭敬叩首。
她方才一路上都在给自己鼓劲,再加上想到萧彦回总是护着她,这才压下了面圣的恐惧。
“起来吧。”圣上敷衍道。
他根本不信婉妃说的,自家妹妹医术卓绝,方才不过是见婉妃情绪激动,顺着她才宣了这苏云姝过来。
只是云姝抬起头时,圣上却愣住了,他的双眸紧紧盯着云姝,目光幽深。
云姝被圣上盯得极不自在,她想起上次遇见怡贵妃时,怡贵妃也是愣了愣神,看来她的容貌果真不寻常。
婉妃在一旁却是心知肚明,若非自己儿子病重,她也不想现在把苏云姝带到圣上跟前。
想到儿子的病,她顾不上别的了,对圣上柔柔地说道:“圣上,我妹妹医术高明,臣妾想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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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小七看看。”说着,婉妃的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美人落泪总是叫人心疼的,圣上这才收回目光,点头让云姝替七皇子诊治。
“妹妹,小七近段时日总是腹泻呕吐。刚开始我只当是我给他喂了些瓜果,有些凉的缘故,便立马停了下来,太医也开了些药。眼看着几日前有所好转,可这两日又严重了起来,吃什么药都没用,今日更是……”说着婉妃忍不住哭了起来。
“二小姐,今日七皇子不仅上吐下泻,脸色也白得像一张纸,胳膊和腿都很凉。求您快救救他吧。”红袖跪在地上哭求道。
云姝赶忙上前检查,此时七皇子已经陷入昏迷,气息微弱,也难怪婉妃在众目睽睽下叫走圣上,难怪圣上会大发雷霆,七皇子的病情很危险。
检查了一刻钟,云姝大概知道七皇子是什么病了。她将御医的银针借了过来,立马给七皇子施针,片刻后七皇子醒了过来,吐了口血。
婉妃激动地扑到床榻前,眼中含泪地说道:“小七,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母妃了。”
就连一旁稳如泰山的圣上此时也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他没想到苏云姝小小年纪竟然真能救自己的小儿子。
“圣上,娘娘,七皇子是中了毒,我方才把毒性逼出来了些。只是七皇子年幼体弱,身子受到的伤害极大,还需要服药,若今夜能熬过去才算是过了这关。”
婉妃听闻此话,心如刀割,她竟不知道她儿子被下了毒,可圣上还在,她无法多问些什么。
“你确定是毒?”圣上微眯着眼,一脸严肃地问道。
云姝感受到了帝王带来的压力,但在医术上,她有绝对的自信。
“是毒!七皇子第一次腹泻时应当就是中毒,只是毒性不大,后来随着毒性积累,才会越加严重。”
“来人,将七皇子这两日的吃食拿来,让苏二小姐瞧瞧。”圣上立马下令。
宫里主子的吃食一般都会留下些,防的就是万一有人中毒,方便留存证据。
很快御膳房和和婉殿的丫鬟送来了这两日七皇子的吃食,有玉米糊,米粥,燕窝,和参汤,要么是好克化的,要么是滋补之物。
云姝挨个验了验毒,发现都没有毒,她说道:“这几样食物都没问题”。
其实平日里宫中主子的吃食都会有宫人提前验毒,御膳房的食物有毒的可能性极小,云姝也只是不肯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才查验的。
有个年长些的太医壮着胆子说道:“我们几人也是验过这些食物的,见没有毒,才没往中毒上想,按照痢疾给殿下治的。”
七皇子的症状的确像痢疾,只是太医们用药不起作用,那便只能是中毒。
“会不会是碰了什么东西,未必是藏在吃的里面。”婉妃问道,她心中恨极了。
“只会是口服的,触之便会中毒的毒药多是剧毒,不会只是上吐下泻。”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七皇子中毒的原因,否则反复中毒就彻底危险了。”云姝摇头说道。
“来人,让人将秦临叫来。”圣上直接出声安排。
七皇子若是中毒,那便是有人胆大包天,想谋害皇子,大理寺出面查案效率会更高。
47. 寻找源头
半个时辰后,秦临带着大理寺的两位大人进了宫。只是与他们差不多时候过来的还有昭阳长公主。
“父皇,女儿担心七弟身子,便想过来帮帮忙。”昭阳长公主说道。
圣上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他的眉间有了倦意。
昭阳长公主劝他先去歇息,这边有了眉目再向他禀告。
想来是年岁已大,又忙了一整天,圣上身子有些吃不消了,他并没有拒绝昭阳长公主的提议,带着人径直去婉妃的卧房歇着了。
婉妃对于圣上的离去毫无反应,她全神贯注地喂七皇子服下药后,便一直守在床边陪七皇子,她记得云姝说这夜很关键,她要守着她的孩子。
秦临已知道云姝关于七皇子中毒的判断,便带着人一一审问和婉殿的宫人,看看是否有人有投毒的可能。
此时,宫人还不知道七皇子中毒的事,以为七皇子只是病了。这会儿瞧着大理寺的大人都战战兢兢的,云姝则站在一旁看着。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秦临那边依旧是一无所获,按照宫中规矩,宫人在照顾皇子之时,至少要两到三人同时在场,所以下毒的人几乎没有机会在其他宫人的眼皮子底下毒害七皇子。
云姝的心中也开始有些焦灼,她很确定七皇子是中毒,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地给七皇子下毒呢?
云姝在庭院中踱步,她的目光挨个扫过和婉殿的宫人。
突然,她的脑中灵光一现,七皇子不过才一周岁多,定然还没断奶,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乳汁有毒?
她疾步走过去,找到秦临,抓起秦临的衣袖将他拉到了一旁。
秦临低声嚷嚷:“姑奶奶,你别着急,先放开我衣袖,你这个样子萧子渊知道会揍我的。”
云姝顾不上那么多,低声跟秦临说:“我怀疑乳娘有问题,你待会儿好好审审七皇子的乳娘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乳娘平日里跟七皇子在一起时,还会有别的宫人在旁边盯着,很难有作案的机会。”秦临坦白说道,方才他已审过一遍。
“她是没有机会当场下毒,可若她在乳汁里做手脚呢?”
"乳汁?这怎么下得进去?"秦临一脸惊讶。
“只要乳娘自己中毒,七皇子喝了她的乳汁,便也可能中毒。毒性虽会减弱,但七皇子年幼,身子本就弱,那微弱的毒性累积下来也不容小觑。”
秦临思索片刻,说道:“我明白了。”
给七皇子的吃食下毒很难,但是给乳娘下毒就容易多了。
云姝跟着秦临过去,秦临叫来了乳娘黄氏。
那黄氏大概二十多岁,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而且她气色很好,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些时日七皇子喝奶喝得多吗?”
“回禀大人,前些时日七皇子喝的量和往日差不多,这几日七皇子身子不舒坦,就喝不下了。”
“那最近你身子可还康健?有没有什么不适?”
黄氏一惊,忙摇手道:“大人,这话可不能瞎说。咱们这宫里选奶娘都是有要求的,选我就是因为我底子好,一年到头连个头疼脑热都不会有。”
云姝上前握住黄氏的手腕,为她把脉,发现她的确是身体康健。
秦临又侧面问了几个问题,便让让黄氏先离去,换其他的宫人来。
第二个是常与黄氏一起照顾七皇子的宫女采莲,听闻二人关系并不大好。
“你这些时日照顾七皇子可有什么异常?”秦临问道。
“没有异常,只是七皇子这些时日身子骨不好。”
秦临又随意问了几个采莲平日伺候七皇子的细节,都没什么异常,突然他话锋一转。
“你觉得七皇子的乳娘黄氏是什么样的人?”
采莲抬起头,有些犹疑不决。
秦临冷着脸:“事关七皇子,我劝你实话实说,否则圣上必不会轻饶你们。”
采莲被吓得轻颤,她说道:“乳娘是个命好的人。”
“怎么个命好法?”
“大家都是命苦出来当奴才,我们日后说不准会老死宫中。但偏偏她已经成亲生子,还当了七皇子的乳娘,踩在我们的头上。”采莲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你与她关系不好?”
“大人,我们哪里谈得上关系好不好。黄氏身为乳娘,可以单独住一个房间,平日里有好东西都给她吃,七皇子自幼被她照顾大,与她的感情也非比寻常。她之于我们啊,也算半个主子了。”
“照你这么说,当乳娘是个顶好的差事了?”云姝忍不住问道。
“可不就是,怪只怪我们命不好,也没这本事。”采莲撇撇嘴。
“那这些时日黄氏可有什么异常?”秦临继续问道。
采莲皱着眉回忆,然后突然说道:“要说异常,那便只有前些日子,她脸色不大好,可我们问她,她又说没事。这两日脸色倒是好了起来。”
云姝和秦临对视了一眼,秦临继续说道:“她在这宫中可有关系好的宫人?”
“她呀,普通宫人她可看不上,她就和小志子公公关系好,您别看小志子就是个普通太监,他进宫多年,在这宫中路子广着呢,要不黄氏怎么乐意跟他交往。不过,就是小志子也得讨好黄氏。”
“怎么个讨好法?”
采莲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无旁人,这才低声说道:“我之前发现小志子偷偷给黄氏送宫里主子才喝的灵芝汤,黄氏仗着她的身份偷吃呢。”
云姝问道:“这宫里有主子常喝灵芝汤吗?”
“有的,丽嫔娘娘隔三差五就得喝,她当年失了孩子,伤了底子,便将这灵芝汤当水在喝。”
丽嫔出生于武将世家,她的父亲是镇北将军。丽嫔容貌皎好,性子直率,曾经很得圣上宠爱,尤其是怀有身孕后,一时间在后宫风头无两。
可她在怀有五个月身孕时滑了胎,她深受打击,从此性子越发刁钻古怪,在这后宫跟谁的关系都不大好,就连圣上都越发不喜她。
丽嫔……便是今日不在座位上的其中一位,莫非便是她勾结小志子搞的鬼?
“丽嫔娘娘与小志子可相熟?”云姝问道。
“小志子从前在丽嫔娘娘的宫里当过差,只是后来有一次,贤妃去探望丽嫔,小志子办事不用心,用茶水将贤妃的胳膊烫红了,按说乱棍打死都不为过,只是贤妃心善,替他求了个情,于是便将小志子调到别的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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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姝拧了拧眉,怎么跟贤妃也扯上关系了。
“贤妃娘娘和丽嫔关系很好吗?”
“贤妃娘娘温柔纯善,出身高贵但不争不抢,与这后宫嫔妃的感情都不错。不过丽嫔娘娘平日里也不大喜欢交友,想来二人感情一般吧。”
贤妃出生于荥阳郑氏,出身高贵。很早便入宫为妃了,并未诞下儿女,这些年圣上去她宫中的次数也少。只是贤妃性子平和,不争不抢,从不用手段邀宠,平日里多在自己宫中抄佛经。
两人此时都已经有了些眉目,便让采莲下去了。
云姝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要不要将御花园看到那一幕告诉秦临。
秦临见状说道:“嘿呀,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说别的,就说我替萧子渊干了多少缺德事了,这你还信不过我吗?”
云姝听完,便红着脸将御花园之事一五一十告诉秦临了。
“你是怀疑是她们二人中的一个勾结了小志子暗害七皇子?”秦临听完,眉头深锁。
“有这个可能。”
“一个是人人称赞的活菩萨,一个是人人不喜的女罗刹,就不知道是哪位有这般胆量了。”秦临意味深长地说道。
随即秦临又将那黄氏叫来,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黄氏,我听说你前几日气色不好,生了病,为何你方才不说!七皇子被害,是不是就是你干的!”
黄氏吓得腿一软,脸色煞白:“大人,七皇子是病了呀,我怎么可能害七皇子,七皇子可是我的命根子啊大人。”
黄氏的荣辱如今都系在七皇子身上,只要她将七皇子照料好,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说七皇子是她的命根子倒也没错。
秦临冷哼道:“难保你不是收了他人好处,暗害七皇子。你为何隐瞒你生病之事?”
那黄氏吓得发抖,说道:“大人,我冤枉啊,我真不会害七皇子。我前些日子是不大舒服,突然有些腹泻,但我如今都好了啊。”
云姝说道:“你与七皇子都是腹泻,怎么这么巧?你便是因为这个不肯说的?”
黄氏心虚地说道:“奴婢只是吃坏了肚子啊,跟七皇子的情况也不同。我不说是因为,我怕婉妃娘娘知道我身体不适,让我歇着不伺候七皇子。可大人和小姐也知道,这乳娘的位置多的是人盯着,我是一天都不敢走啊。”
“那你为何让小志子给你送灵芝汤喝?这可是主子才能喝的东西。”
“奴婢……奴婢这不是白要他的,是花了银钱的啊。”黄氏咬了咬牙一股脑说道,“半个月前,奴婢的奶水突然不够了,我是当乳娘的怎么能没有奶水,小志子跟我说,喝灵芝汤可以下奶,他识得御膳房的人,可以从丽嫔娘娘的那锅汤里给我舀一碗,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才答应了。”
“那喝了之后怎么样了?”
“喝了后果真奶又多起来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便三天两头的喝。”
“那你腹泻是哪日开始的?与喝灵芝汤隔了多久?”
黄氏掰起指头算了算:“应当是第二次喝灵芝汤的时候,隔了不到一日。”
云姝和秦临听完,心中都有了猜想。秦临立马跟他带来的两位大人耳语了几句。
48. 宫闱秘事
大理寺的周大人带着一队宫中侍卫去了小志子的住所,云姝也陪同前往,查看是否有异常。
小志子在这宫中有些脸面,加上刚来和婉殿的时候做事利落,他也是一个人住一间房,房间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整齐。
周大人令人在小志子卧房翻找了一番,片刻后出来冲云姝摇了摇头。
小志子屋子门前有一个花坛,花坛瞧着并无什么不妥,但云姝与周大人低语一番后,多名侍卫便举着手中的油灯,在花坛中翻找。
“找到了,小姐请看。”一名侍卫,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云姝,上面沾染了许多泥土。
云姝用细白的手指接过来,拂去泥土,在一旁的水缸前冲洗了一下,洗干净后便能看清是一个蘑菇。
那蘑菇呈白色,蘑菇盖上有较小的褐色鳞片,蘑菇的柄上方有一类似于指环的菌环。
云姝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今夜若是查不出来龙去脉,她和秦临他们都要承受圣上的怒火,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找到了,我们去见秦大人。”云姝说道。
回到七皇子住的侧殿外,秦临已在此等候,他看云姝手中的蘑菇,低声问道:“这便是那有毒的蘑菇?可我瞧着和普通蘑菇没什么两样,一般毒蘑菇不都颜色鲜艳吗?。”
“毒蘑菇并非都是颜色鲜艳的,这叫绿褶菇,服用后主要会引起腹泻、呕吐,严重时也会对人的五脏六腑造成伤害,最后危及性命。”
“竟是这样,难怪他在这宫闱之中还能有本事私□□药。”
云姝想起前世小志子目中无人,手段狠辣的模样,说道:“你觉得这是他第一次出手害人吗?”
这话说到秦临心坎上了,这小志子换过不少地方当差,若非突然来个苏云姝,七皇子恐怕早就没了性命,而小志子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小志子和他背后的人不简单。
何况,他根本就不是阉人,却能进宫当差,这事太不寻常了。
这时,秦临派出去的刘大人匆匆赶了回来,低声说道他这边的进展。
秦临派刘大人去查了小志子的过往,小志子本是南诏人,十多年前南诏曾发生饥荒,他跟随流民逃难一路来了京城,因家贫困顿,到达京城后他便自愿净身,进宫当太监。这倒也不稀奇,这宫中的太监大多是家贫苦命之人。
“为何他进宫的时间和南诏发生饥荒的时间隔了三年之久?”云姝问道。
“这便不知了,听当时负责登记的老太监说,小志子说路上走走停停,在别处也生活过,只是为了过活,这才来当了公公。
“若非万不得已,谁会想要当净身当太监,去高门大户当个小厮不也可以吗。”秦临说道。
“有件事与大人猜想的一致,这小志子伺候过的主子,大多滑过胎或者孩子早夭。”刘大人低声说道,背上已经忍不住冒起了冷汗。
“看来此事还有内情,得找出他背后的人,否则他不会就范。”秦临思索着说道。
小志子此人应当是心机深沉,轻易打不开他的嘴。当年,他能从南诏的□□中逃出来,并且来到京城,一定是有着惊人的毅力的。
秦临带人将小志子抓了起来,此时的小志子依旧是身姿挺拔,肤色洁白,他低垂着眉眼。
“你可知我们叫你过来所为何事?”秦临开口说道。
“奴才不知。”
秦临冷笑着说道:“我们叫你过来是因为你利用乳娘黄氏,下毒毒害七皇子。”
小志子吓得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大人冤枉啊,您就是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那这是什么东西?”秦临拿出了那毒蘑菇,将那毒蘑菇掷到他面前。
小志子却只是迷茫地看了一眼:“大人赎罪,奴才不知此为何物。”
“这是在你屋门前发现的绿褶菇,服用后会中毒,你怎会不知道?”
“禀大人,奴才平日里心思都放在如何当好差上面,哪里会注意门前长了什么东西。”
秦临与云姝对视了一眼,这小志子是个狡猾的,看来他绝不会轻易认罪。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云姝和秦临这才意识到已经一夜过去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了,他们将小志子交给刘大人继续审问。
这时辰圣上还没起身,昨夜让秦临有急事与长公主禀报即可,长公主可代为决策。云姝和秦临一起去见了长公主。
半个时辰后,丽嫔居住的锦绣宫大门和贤妃居住的长乐殿大门被同时扣响。
锦绣宫中。
秦临一本正经地说道:“七皇子遭人毒害,此事关系到丽嫔娘娘,我等奉陛下旨意前来了解情况。”
锦绣宫的宫女吓得脸色苍白,立即转身去内殿请丽嫔露面。
不一会儿,丽嫔一脸不悦地走了出来,她穿着华丽的锦袍。
“七皇子被毒害,能跟我有什么关系?”丽嫔单刀直入,极不耐烦。
“七皇子的乳娘偷喝了您的灵芝汤,便中了毒,通过乳汁害了七皇子。”
“哼,我的灵芝汤被偷了,现在还要来怀疑我。我平日里只管喝我的,怎么会知道有人偷喝。况且,我又怎么没中毒?”丽嫔骂骂咧咧,很是不满的模样。
“您这宫中从前有个太监叫小志子,因用茶水将贤妃烫到,您将他贬到了别的地方当差,可还有印象?”
丽嫔想了想,嘲讽般一笑,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就因为这件事,当时宫中上下都说我性情古怪难伺候,说那贤妃为人纯善。”
“难道不是这样?”秦临问道。
“是不是这样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都这么觉得。”丽嫔摊摊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您若是愿意告诉我们真相,我们自会相信。何况此事与七皇子被害也有些关系。"
丽嫔看秦临一脸认真,这才叹口气,回忆起了往事:“当年我刚没了孩子,从天堂坠入地狱,宫中人人都看我笑话,可贤妃不是这样,她来到我宫里劝解我。我心中感激,可小志子上茶水的时候,将茶水打翻了,贤妃的手腕被烫红了,我既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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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又生气这个奴才不中用。”
“所以你罚了他?”
“人人都说贤妃仁善,这奴才虽然冒失,但是也是无心之失,我本想斥责一二便可。可这奴才突然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痛哭,求我不要将他乱棍打死,没等我说话,贤妃便说这是条人命,不必如此,贬到其他宫中即可,事出突然,我便点头了。”
“那为何宫中盛传你想处死那小志子?”
“贤妃走后不久,宫中便传遍了我蛇蝎心肠对宫中旧人动辄打骂,贤妃菩萨心肠仗义执言救了我锦绣宫一名宫人。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从未说过要打杀那奴才,都是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我说我本就不打算罚那奴才,后来也没人信了,都说我这人心狠手辣。”
另一边,长乐殿内。
长公主带着两名宫女过来。
贤妃一大早便起身了,她穿着朴素,面色平和,眼尾有了明显的细纹,快步走来迎接长公主。
长公主眼圈发红,悲切地对贤妃说道:“七皇子病重,御医说恐怕是熬不过去了,父皇想着贤妃日日礼佛,沾染了佛性,便想让贤妃替七皇子在佛前念念经,看能否求得佛祖保佑。”
贤妃听完,也是湿了眼眶,难过地说道:“造孽啊,七皇子如此年幼便受了这么大的苦,我这心中也是心疼不已。长公主放心,我定会为七皇子竭尽全力。”
长公主又与贤妃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长公主回到和婉殿时,秦临也正好带着人回来,两方一见面,长公主身后的宫女便点了点头,而秦临身后的小厮则摇了摇头。
秦临激动地说道:“那便对上了。”
“什么对上了?”长公主一头雾水,她去贤妃宫中,是秦临让她带着装扮成宫女的云姝去贤妃宫中试探两句,看贤妃是否确实为心善之人。
而秦临身后的小厮则是被秦临连夜叫进宫中的萧彦回,萧彦回这次是假扮大理寺的人混进宫中的。
萧彦回的目光扫光云姝眼下淡淡的乌青,便知道她昨夜必定是殚精竭虑。
秦临没告诉长公主御花园之事,毕竟是云姝和萧彦回看到的,说出来相当于是把二人推出来,而且此事没有证据又涉及皇家颜面,秦临不敢贸然说出口。
“长公主还请给我些时间,我还需要审问一下宫人。”秦临低声说道。
长公主点了点头,看着几人疲惫的脸,说道:“圣上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起身了,你们想好如何交代。”说完长公主便进了偏殿去休息。
秦临见长公主离去,叫上云姝和萧彦回到一旁去,说道:“眼下麻烦的是没有证据,便是利用贤妃让小志子认罪,一时间也抓不到贤妃的把柄。”
这时候一个侍卫送来了一个纸条,说道:“秦大人,大理寺传来的消息。”
秦临打开纸条,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十年前,贤妃得蒙圣恩回荥阳省亲,路上曾救过一个乞儿。”
萧彦回和云姝听完也笑了。萧彦回说道:“那便可以等他们自己亲口认罪了。”
49. 认罪伏诛
半个时辰后,小志子被关进了慎刑司,秦临派人用刑,恶狠狠地说道:“进了这慎刑司,你若还不好好配合,是会吃大苦头的。”
小志子咬紧牙关说道:“大人休想屈打成招,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秦临气急败坏地说道:“给我好好收拾他,记得留口气,别让人给灭了口。”说完转身出了刑房。
刑房外,萧彦回拉着云姝站在门外,此时四周满是刑罚之声。
萧彦回用手轻轻捂住云姝的耳朵,怕她听到刑罚声害怕。他还将云姝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处,不让她看周遭墙面上喷洒的血迹。
萧彦回温声说道:“此处阴暗污秽,要不我陪你出去等吧。”
“不必,我想在这儿等等。”云姝浅笑着说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她想起上一次来慎刑司还是因为画屏,前世画屏被关进慎刑司,她进不来此处,也救不了她,只能日日在慎刑司门站着。
这一世,害了画屏的金源已死,害了银烛的小志子落入了慎刑司,云姝心中对画屏和银烛的歉疚总算消弭了几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受刑后虚弱的小志子被扔回了一间牢房内,他蜷缩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眼生的太监站在了牢房外,眯眼看着小志子。
小志子察觉到有人,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向那人,那人身形高大挺拔,面如冠玉,瞧着还不到二十,若非穿着太监的衣裳,定是个让女子喜爱的美男子。
小志子说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屑地看向小志子:“你瞧瞧你这不争气的模样,也配侍奉娘娘?娘娘说,她还是喜欢我这般年轻有力的男子。”
小志子皱着眉,心在颤动:“你到底是何人?”
“呵,我是来送你上路的人。你自己不争气,贱命一条没了就没了,可别连累娘娘。”那人通过监牢栅栏的缝隙,将一个瓷瓶放入牢房中。
“你胡说,大理寺没有证据,我还能出去的。”小志子盯着那瓷瓶,有些着急地说道。
“这不重要,娘娘是不会留你这步废棋在世上的。这是娘娘赏你的离魂丹,吃了不会痛苦,这是娘娘给你最后的恩典。你死后,娘娘会在小佛堂为你念经祈福的。”那男人似笑非笑,眼神似乎都在嘲讽小志子的不自量力。
离魂丹是郑氏秘药,据说服用后可以没有痛苦地离开人世,虽是索命之药,但也因着这特点珍贵不已。
小志子将那瓷瓶打翻在地,冲过来癫狂地说着:“她给我这药做什么,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她不是说她喜欢我吗?”
“哈哈,哈哈哈哈……”那男人笑出了声,“你觉得娘娘有了我,还会要你吗?我比你年轻,比你更会伺候娘娘。对了,七皇子已死,你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小志子的眼睛变得猩红,面容变得狰狞:“她说过只喜欢我一人的,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你算什么?你怎么配伺候她!”
这时那外面的男子揪住小志子的衣领,便要将离魂丹往他嘴里灌,小志子拼命挣扎才能挣脱,他退到牢房的角落里,声音落寞又疯狂地说道:“让她来见我,让郑柳儿来见我!否则我绝不愿去死,她若不来,我们便一起死。”
“你放肆!竟敢直呼娘娘名讳,我看你是疯了。”那男子气急败坏地说道。
牢房另一侧的小间里,圣上端坐在椅子上,长公主、秦临、云姝、假扮成小厮的萧彦回和大理寺的其他人都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旁边牢房的动静。
圣上闭着眼,仿佛正在养神,可从他攥紧的手可以看出来,此时的他已是愤怒至极。
过了片刻,方才那年轻太监过来复命,秦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此人并非方才所说的伺候贤妃的太监,而是大理寺的人假扮的,因着他容貌出色,又与那小志子是一种类型,秦临、云姝和萧彦回便想了这个法子。
“将长乐殿上下打入天牢,严刑审讯,朕要看看不争不抢的贤妃这些年到底背着朕做了些什么。”圣上的声音有一丝苍老,里面藏不住的是滔天的怒火。
接下来的一切便交给大理寺了,审罪犯他们是最擅长的。
长公主扶着圣上回寝殿休息,临行前萧彦回对长公主点了点头以示感谢。昨夜云姝一被叫走,他便派人去求长公主照看一二,没想到长公主直接过来守了一整夜。
长公主扶着圣上回去的路上。
“婉妃那个妹妹你瞧着如何?”圣上状似无意地说道。
长公主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她抬起头笑着说:“儿臣瞧着挺合眼缘,若是儿臣当年成亲了,想来儿臣的女儿也如这般乖巧。”
圣上被噎了一下,顿时没了兴致。再想到贤妃敢从宫外带男人进来厮混,还要害死他的皇子,圣上的心里就满是怒火,再也想不起苏云姝是何人了。
长公主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云姝去了趟和婉殿,七皇子这夜一切安稳,也算是闯过一关。
婉妃得知是贤妃和小志子害的七皇子,心中恨极了,好在这二人都下了大狱,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缓缓,这次多亏有你,否则小七恐怕就……你当初提醒我,我只想着让那小志子离小七远些,却没想到他会利用乳娘做文章。”婉妃面色憔悴,红着眼说道。
云姝轻轻拍了拍婉妃的肩膀,她现在一点宠妃的气势都没有,此时此刻的她只是个心疼孩子的母亲罢了。
“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而且这次有秦大人在,将小志子和他背后的贤妃都挖了出来,日后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害七皇子。”云姝安抚道。
“缓缓,若是小七这次没挺过去。你可知道我和苏氏会如何?”婉妃打起精神说道,“我们苏氏在这京中根基还是太浅,你那边不要懈怠了。”
云姝低下头,心中默默叹气:“大姐姐放心,我如今和世子相处得极好。”
“你也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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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气太高,他日就算世子只能纳你为妾,只要他心在你这里,那就都一样。”婉妃劝道。
经过这次的事情,婉妃再次意识到权势的重要性,苏氏在京城没有势力,一旦日后有点风吹草动的,她和小七都只能任人宰割。
婉妃和苏氏都清楚,苏云姝想嫁给萧彦回为妻是极难的,但若是能当个贵妾,又得萧彦回欢心,那苏氏一样能背靠国公府。
“好的大姐姐,我心中知道的。”云姝嘴上应和着,心中却知道她不愿为萧彦回的妾,也不奢求为他的妻。
还未到正午,云姝便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她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秋水阁好好睡一觉。
云姝这一觉睡了许久,她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
“银烛,什么时辰了?”云姝声音略有些沙哑。
银烛听到声音,走进内室,说道:“小姐,已经戌时一刻了。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叫厨房送些吃食来。”
云姝肚子却是有些饿了,说道:“不必太麻烦,送些清粥小菜来即可。”
银烛出去安排了,画屏却是带来了萧彦回的消息:“小姐,世子之前让司文带了话过来,让我在你起身后去知会世子一声。”
云姝颔首,说道:“你去跟世子说一声,想来是宫里的事有进展了。”
等云姝用完饭后不久,萧彦回便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了秋水阁。
此时云姝因着睡了一整天,刚起床不久,脸上还红扑扑的,较平日里更添了几分可爱。
萧彦回见状一笑,然后说道:“秦临那边传来消息,贤妃和小志子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云姝赶忙问道:“他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我们猜想的那般?”
“大差不差。这得从贤妃进宫开始说起了。”
“不要紧,我今夜有的是时间。”这是云姝前世今生都想要的答案,她要好好听听。
“贤妃出生荥阳郑氏,自小便是天之骄女。她当初进宫时顾皇后已死,郑氏和贤妃都是冲着后位来的,只需要贤妃诞下皇子,郑氏便可替她筹谋。”萧彦回声调平和,娓娓道来。
荥阳郑氏是四大世家之一,传承上百年,若在前朝之时,这皇后的后位他们还不大能看得上。
只是大靖朝建朝后,世家门阀的势力被削弱不少,这才有了郑氏女入宫之事。可即便如此,荥阳郑氏的面子圣上还是要给几分的。
“可她直到如今还没有儿女。”云姝想起之前查到的信息。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以她的身份,便是没有孩子,她贤妃的位置也能坐稳。可她想要的偏偏是后位,而她入宫后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天生便极难受孕。她自小在郑氏受尽宠爱,郑氏如今的家主是她的亲哥哥,她不愿郑氏再送女子过来,郑氏也就答应了。”
“那不是很好吗,虽然没能如愿当上皇后,但娘家人心疼她,她这个贤妃当得也舒坦。”云姝说道。
50. 为情所困
“刚开始是挺好,虽然没孩子,但圣上宠爱,家人疼惜。可没过两年,圣上去她宫里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她心中不快,但又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不愿如其他妃嫔那般邀宠。”
“所以她的不争不抢都是假的,其实她心中很是在意?”云姝问道。
“没错,七年前贤妃的兄长听闻她心中烦闷,便向圣上求了个恩典,让贤妃回荥阳省亲。就是这次,她遇上了从南诏逃荒而来,几乎快要饿死在街头的小志子。”
“那时候遍地都是流民,为何她偏偏救了小志子?”云姝问道。
萧彦回一笑,说道:“因为贤妃遇见小志子的时候小志子正在与乞儿争食,他那双眼睛生得极好,明亮有神,那时候他眼中对生的渴望触动了贤妃。”
“那他们二人也是始于贤妃的恻隐之心了。”
“起初或许是,可后来贤妃发现小志子是个身姿挺拔、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这个男子因为逃难变得心狠手辣,可唯独视她为救命恩人,愿意将生命都交付于她,她的打算就变了。”
“那小志子是怎么想的?真是因为贤妃救了他,他便愿意做任何事吗?”
“小志子的母亲是个乐妓,从小对小志子便是非打即骂,他一直很渴望母亲的爱。而当年小志子本已经快要饿死了,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年长美貌的贵妇人愿意救他性命,你猜他会如何?”
“他会对那点好感激涕零,甚至爱上那个贵妇人。”
“对,所以他进宫了,成了贤妃手中的一把刀。贤妃为了一己私欲,甚至安排他逃过了宫刑。一旦别的嫔妃受宠有孕,贤妃便会千方百计将小志子安插到那些嫔妃宫中,二人里应外合害死那些嫔妃的孩子,事后再将小志子换到别的宫里去。因为贤妃平日里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没有人会怀疑她。”
“那这次七皇子之事,乳娘突然没了奶也是他们做的手脚?”
“是的,就连后来乳娘的毒也是小志子给解,他是南诏人,很熟悉这绿褶菇,当他发现七皇子已经中毒到喝不下奶的程度,他便暗中给奶娘解了毒,这样御医也不会想到七皇子其实是中毒,只是可惜他们遇见的是你。”萧彦回笑着说道,眉目间有了几分骄傲的神色。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呢。只是他们坏事做尽,总抱着侥幸心理。圣上会如何处置他们?”云姝轻声说道。
“处死小志子和贤妃,知情的宫人一并处死,对外说是贤妃急病去世,证据确凿,郑氏也不敢替贤妃出头。”萧彦回神情淡漠。
“这也是他们二人应该付出的代价。”云姝说道。
千秋宴之事总算告一段落了,昭阳长公主在太后寿宴结束后两日便启程回蜀地了。
这几日云姝日日都待在千金堂内,闲时还会去帮帮知之和澄月。
千秋宴上两位公主和太后的衣裙尤为好看,引得京中各夫人小姐纷纷效仿,如今都喜欢在宋澄月的望舒斋订制衣裙,尤其是宋澄月亲手做的衣裙,极得这些贵夫人的喜欢。
可宋澄月毕竟只有一双手,多了定是做不过来的,能买到的夫人是少数,要么兜里银钱多,要么有门路。
因此宋澄月制的衣裙可以称得上是千金难求了,连带着云台轩的衣裙都广受普通女子追捧。云姝作为明月制衣铺的另一位老板,自然是沾了不少光,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相较于如今宋澄月的干劲十足,知之却有些无精打采。
自从上次宫中一别,知之再也没见到过叶明璟,平时日日来的叶老夫人也只偷偷来了一两次,听说是叶明璟让他母亲不必再来了。
“表姐,你说叶明璟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那日也是想帮帮他,他为何就不愿意再见我了。”知之趴在桌上,愁眉苦脸的。
这些时日驻颜斋生意好极了,忙都忙不过来,可知之因为有心事,什么都不想干。
云姝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最为难解,她对知之轻声说道:“你若想知道他怎么想,那便去问问他,你这些时日为了他伤神,人都瘦了一圈,还不如来个痛快。”
“我可以去找他吗?”知之眼中有了光亮。
可说着知之又垂下头,有些沮丧地说道:“我若贸然去找他,他定然觉得我没脸没皮。”
“你管他怎么想。你现在就想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若你不去见他,你能不能放下此人,第二件事是若你去见他了,他对你冷言冷语的,你能不能承受,第三件事若你去见他,他愿意与你重新来往,那你最终想要什么,嫁给他吗?”云姝说道。
云姝心中对叶明璟也有些气,知之单纯善良,他叶大人便是觉得二人身份不合适,那也应当跟知之说个明白。
知之沉默了一会儿,过了片刻,她说道:“表姐,我心仪叶明璟。他在家贫时不卑不亢,在为官后宁折不弯。我自小长在这京中,见过许多出生高贵但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见过不少溜须拍马世俗圆滑的官吏。可他那么不同,别人因为我姓萧就阿谀奉承,他却避如蛇蝎。”
知之说着说着,忍不住有了笑意,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那个打马游街,脊背笔直的状元郎。
原来知之心中知道,归根结底叶明璟介意的是她的身份。
云姝摸了摸知之的头,心疼地说道:“傻知之,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只要你愿意,你伯父、你爹娘还有你大哥哥都会替你找个门当户对人品贵重之人,你这又是何苦。”
知之仰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表姐,我知道的,但若叶明璟不当面拒绝我,我恐怕是放不下的。他若是对我冷言冷语,那说明他心中无我,我也不会纠缠。若他心中有我,也愿意上门提亲,我也愿意嫁他。”
“那你何时去见他?”
“我想今日在他家巷子口等他。表姐,你可否陪我一同前去,到时候在马车上等我就行,不要让我大哥哥知道了。”知之有些不好意思,又面带哀求地说道。
云姝答应了,知之一个人去她也不放心。至于说不告诉萧彦回,这本来就是知之的私事,云姝自然是尊重知之的想法。
当晚,知之和云姝借由医馆和驻颜斋忙不过来,没有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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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用晚膳。
二人在医馆垫了垫肚子,就坐车来到了叶家所在的巷子口等待。
叶家如今住的是个三进的宅子,是叶明璟高中状元后圣上给的赏赐,毕竟京城居大不易,寒门子弟连上京赶考的银钱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哪儿还有银钱购置京中的宅邸。
叶家周围的宅子也是朝中大人的府邸,这巷子里倒也清净。
车内姐妹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着叶明璟归家。
直到月上梢头,叶明璟才坐着辆马车回来。叶明璟在车中闭目养神,若不是这几日分给他抄书晒书的杂活较前些时日少了些,否则他此时还回不来。
只是他那几个同僚之所以有所收敛,是因为那日千秋宴上,萧家大小姐替他说了话。说来何其可笑,十余年寒窗苦读竟不如高门小姐的一句话管用,叶明璟忍不住苦笑。
下了马车,叶明璟正打算进府,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叶大人,请留步。”
那声音太熟悉,只一瞬间叶明璟便知道来人是谁,他浑身又些发僵,竟有些不敢转过身去。
另一边,云姝坐在马车中静静等待,她让画屏留意着知之的动静。
倒不是为了听二人说了什么,而是画屏会武艺,可以远远保护知之。
“小姐,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知之小姐性情单纯。”画屏低声问道,她怕知之小姐太单纯,容易被男人哄骗。
云姝摇摇头说道:“知之拎得清的,你护着她的安危即可。”这是知之的因果,她无法干涉。
过了一刻钟,马车的车帘被撩开。
知之的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她一上车便说:“表姐,我们回去吧,我与他说完了。”
云姝见知之难过的模样,什么都没有问。她用胳膊轻轻搂住知之的肩,让知之的头靠在她肩上,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们回家去。”
过了片刻,知之便将脸埋在云姝肩上,低声哭泣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知之才轻声说道:“表姐,他说我们二人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该是一路人。他不想成为攀附权势的小人,我日后也未必能一直忍受清贫的日子。”
知之的眼红肿着,眸中还泛着水光,她的眼中有悲伤却无怨憎。
“那你怎么想?”
“我已表明心意,可他还不愿意,那我便只能放下。我其实不怕清贫的日子,再清贫又能清贫到哪儿去,我有爹娘帮衬,有驻颜斋可以经营,只是他不信我的决心,也不愿意依附于国公府。”
知之叹息着说道,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到最后就靠着云姝的肩睡着了。
知之这几日心中装着事,吃不好睡不好的,云姝都看在眼里。
知之性情温和,自小顺风顺水,而叶明璟出身寒微,为了温饱和前程自小就尝尽人情冷暖。
这两人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知之最稳妥的选择是嫁个知根知底、待知之好的高门贵公子,而叶明璟更适合娶个身份普通但有能耐的夫人。只是,道理都懂,感情的事情哪里说得清楚。
51. 一同远行
这些时日,知之仿佛恢复了从前的状态,每日一大早来驻颜斋,忙到晚上才回国公府,便是宋澄月和姜闻意都没瞧出异样。
住在国公府内的云姝却知道,京中不少夫人都在偷偷打听知之这个待字闺中的国公府小姐,想将知之聘回家去当儿媳妇。
从前知之对这些事极为反对,萧三夫人是提也不敢提,可这几日知之却松了口,同意萧三夫人替她慢慢相看起来。
傍晚秋水阁内。
云姝捧着脸在庭院里发呆,她脑海里想着的是知之和叶明璟的事情。
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便是萧彦回带笑的声音:“在想什么?”
云姝回过神来,看向月色下面含笑意的萧彦回,说道:“你过来了。”
这些时日,萧彦回每日都要来见她,要么将她从千金堂接回来,要么夜里来秋水阁坐会儿喝喝茶。
可不管萧彦回做得多么明显,国公府内无一人来问过云姝,包括萧老夫人,都好像并不知情一般。
“今日过来是有件要事想与你商量。”萧彦回的神情中带着几分认真。
“何事?”云姝有些疑惑。
“那书童我找到了。”
云姝记了起来,是萧彦回表叔的书童阿昌,当年是阿昌找人模仿了萧彦回母亲崔氏的字迹,伪造了崔氏和她表哥私会坠崖的证据,找到这个人或许可以还崔氏清白。
“他在何处?”
“蜀地益州。我本想派人将他带来京城审问,可他如今重病缠身,长途奔波定然是受不住的。所以,我想请你陪我去一趟益州,我不想什么都还没问出来,他便一命呜呼了。”
萧彦回颇有些无奈,平日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今水润润地看着云姝,瞧着便可怜巴巴的,让人无法拒绝。
“你何时启程?我与你同去便是。”云姝一口答应,她知道此事对萧彦回很是重要。
“两日后便启程,届时我就说是宜州的旧友患了顽疾,我带你前去医治。”
“这样也好,免得被人察觉你是去找阿昌的。”
第二日,云姝去千金堂跟刘掌柜交代了一番,又与知之、闻意和澄月三人说了这情况。
她们三人自然是不想与云姝分开的,但是云姝去宜州是有正事,她们也没法劝云姝不去。
因着云姝这两日要收拾行李,便没有等知之,准备先行回到国公府。
只是她刚走出千金堂就发现,对面巷子里停着的马车很像叶明璟的车。
“小姐,这几日我都能瞧见这车。”画屏见状说道。
“知之知道这事吗?”云姝拧眉问道。
“应当是不知道的,知之小姐这些时日都在驻颜斋忙着呢,天不黑不回家的。”画屏想了想说道。
“过去瞧瞧。”
云姝让马夫将车驾到了叶明璟的车旁,透过车窗,她轻轻敲了敲叶明璟的车璧。
“叶大人,我是知之的表姐苏云姝,你在此处可是在等知之?”云姝直接问道。
以往叶明璟常来驻颜斋接他母亲,自然是认识云姝的。
“苏二小姐,我只是来看看。”叶明璟的声音有些低落。
“你既然与知之说了,你们并非一路人,为何又要来。”云姝有些不满,知之心中的苦她都看在眼里。
叶明璟沉默了一会儿,叹息着说道:“我并不想打扰她,只是忍不住想来看看。”
“你若喜欢知之,为何又要顾虑那么多,令两个人都痛苦。”云姝忍不住劝道。
“我虽考了状元入了翰林,可我出身寒门,朝中无人,日后也不会有前程。我家境贫寒,祖上不曾留下任何产业,仅凭我那点俸禄,很难让知之继续过如今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那我又有什么资格耽误她。”叶明璟的声音低沉,里面有藏不住的痛苦。
云姝听完此话,有些不留情面地说道:“其实你知道的,只要你娶了她,你的同僚和上峰都不敢再为难你,你的仕途便会顺利起来,待你身居要职,银钱也不是问题了。你只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是,我不想成为我最讨厌的那种人,靠着攀附高门才能加官晋爵,做一个吃软饭的废物。若是如此,我十年寒窗又有何意义?”叶明璟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心中压抑的不甘和委屈被逐渐唤醒。
云姝没有看到,叶明璟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比知之好。
他寒窗苦读十几载,刚高中状元时,也是满腔热血、自命不凡,想要为大靖朝、为圣上、为百姓奉献所有。
可他来到翰林院当差后,初时同僚还关照他一二,后来摸清楚他在朝中并无靠山,便处处排挤他,时不时对他冷嘲热讽,哪怕他办事更稳妥更有章法,也得不到重用。
后来他才知道,像他这样出身的人,若不趋炎附势,便什么都不会有。可他不愿做那样的人,宁愿继续当个清高的寒门小吏。
“你们二人是两情相悦,若你能爱她敬她,便谈不上攀附。国公府可以给你机会,但能不能抓住机会还是得看你自己,你若觉得委屈了知之,便应当乘着东风往上爬,日后封侯拜相,证明知之没有选错人。”
“可我若是如此……”叶明璟欲言又止。
云姝说道:“你是觉得,若是如此就是变相承认了你们寒门子弟不走捷径便没有出路了,你没有坚守本心。”
“是,若每个寒门子弟都走捷径,和那些二世祖又有何区别。”
“自然有区别,区别在于你们是不是清正严明,有没有为民请命。你若能借着国公府的势力一展抱负,那日后你在提拔下属的时候便可以引以为戒,以能力论高低,多给有才干的寒门子弟一些机会,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能坚持本心,又何必拘泥于形式。”云姝轻声说道。
叶明璟彻底沉默了下来,就在云姝想要离开时,才听他如释重负地说道:“苏二小姐,你说得对,是我太不知变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姝见他已想通,便不再多说什么,让马夫驱车离去。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时,她只留下了一句话:“一定一定要好好对知之。”
一转眼,云姝和萧彦回踏上了去益州的路。当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去的是宜州。
为了掩人耳目,这次出行萧彦回扮作外出经商的商人,云姝则扮作他宠爱的美妾。
因着路途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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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云姝将银烛和画屏都带上了,要不是秋水阁需要素娘打理,素娘恨不得一同前往。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唯恐那书童就撑不住了。
这日马车终于快要到蜀地的地界了,只要翻过眼前这座山便可以入蜀。
当然,之后便是入蜀也还有大片的山路要走,要不怎么说蜀地易守难攻呢。
山路蜿蜒,马儿也跑不起来,一行人不得不将赶路的节奏放慢。
众人往前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小村庄,村庄外有人影一闪而过,司文将此事告诉萧彦回。
萧彦回十分镇定:“就在此处投宿吧。”
马车缓缓驶进小村庄,萧彦回用手指轻轻撩起车窗的帘子,此时太阳正要下山,金色的阳光洒在麦田里,田间的壮汉们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外来的马车。
司文跳下车去,找到一个汉子,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大哥,我家主子路过此地,想要借宿一晚,请问这村中的里正在何处啊?”
大靖朝每个村庄都会有一名里正,里正会管理村民们的日常生活,在村中极有威信。
那汉子逆着阳光眯了眯眼,警惕地说道:“你们是谁?来我们村里想干什么?”
周围的壮汉也都停下手中的活,盯着司文。
“大哥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是去蜀地行商的,因着前后就这一个村子,眼看着天色将晚,这才想着在此投宿。”司文长了张娃娃脸,瞧着便平易近人。
那大哥看了又看,才不情愿地说道:“沿着这条道一直走,喏,那边最气派那个宅子就是村正的家。”
司文忙不迭点头,连连说道:“多谢大哥。”
因着众人假装是经商的,所以这一路走来,司文都一副点头哈腰的市井模样。
之后一行人便坐着车往里正家去,里正家的宅子和京城的普通民宅都没法比,但在这小村庄内也说得上是富贵逼人了。
下了马车,云姝戴着白色面纱,穿着普通细布制的衣裙。萧彦回也是细布长衫,瞧着便是最普通不过的生意人,就是脸太俊了些。
司文已经上前跟里正家的小丫鬟说明了来意,并奉上了一提糕点和两匹细布作为见面礼,众人在门口等着里正的答复。
过了片刻,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身形魁梧皮肤黝黑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冲众人抱了抱拳,声若洪钟:“各位,我便是这泉水村的里正吴虎,谁是你们的头头啊。”
萧彦回也上前一步抱拳道:“里正,叨扰了。在下崔渊,带着妻子和家仆前往蜀地经商,途经泉水村,想在此借宿一宿。”
吴虎的目光扫过云姝,对萧彦回说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世人都知道,外出经商多是带美妾或是半路认识的相好,可不会带发妻。
被一个大汉看着,云姝有些不适,轻轻地拧了拧眉。
萧彦回见状,侧身遮住了云姝,从司文手中拿了一两银子递给吴虎:“里正,麻烦了。”
在这小村庄里,一两银子已是不少。萧彦回虽然能拿出更多的银钱,但出门在外不宜露富。
吴虎这才收回目光,笑着说道:“各位远道而来,快快请进。”
52. 路遇山匪
众人进去后,吴虎让方才那个小丫鬟给大家上了茶水解渴,这才说了自己的安排。
“我家这宅子虽然稍微大些,但我家中人也多。最多只能腾出三间房来,公子带的其他家仆只能分散到村中其他农户家住。”
萧彦回此行除了带上司文司敬,还带了十名护卫。
萧彦回略一思索,说道:“不碍事,他们轮流休息即可,就不叨扰别的老乡了。”
吴虎倒也没强求,只叫丫鬟带一行人去房间歇息,晚些会将吃食给他们送到房里。
房间在吴家的后院,应当是专门盖的客房。三间房间是并排的,较普通农家房舍要讲究一些,房间宽敞,桌椅床榻一一俱全。
萧彦回既然说了云姝是他妻子,他们二人自是要住一间的。银烛和画屏是女子,住了另外一间。
司文司敬和其他护卫便惨了,只能分成两组,一组六人,轮流在屋内休息。有的人睡床,有的人只能坐在椅子上打盹。
到了夜里,小丫鬟送来了饭食,饭食是普通农家菜色。
“今夜吃我们带来的干粮,喝水也喝我们自己带的水。”萧彦回说道。
众人便是再馋也只能吃先前带来的饼子和肉干,再喝点凉水对付一下。
云姝坐在萧彦回身旁,低声问道:“可是此处有什么问题?”
一路走来,萧彦回从来没有这般小心谨慎过。
萧彦回皱着眉说:“小心些总没错,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这村里人生了歹心,我们逃都不好逃。”
云姝很赞同萧彦回的话,这里的山路对他们来说太难走,当地人却如履平地。且在山野之中,若出了什么事,报官的地方都没有。
众人草草填饱了肚子,就早早熄灯睡觉了。
云姝和萧彦回穿着外衣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云姝全身紧绷,紧张地动也不敢动。
虽说二人表明心迹后亲近了不少,可还没到能睡一张床的程度。
这一路上云姝虽是假扮萧彦回的妾室,但大多数情况二人还是各住一间房的,除非不太安全的情况。
萧彦回侧过身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快睡会儿,明日天一亮我们便走。”
云姝听闻此话,也侧过身来,两人的脸挨得极近,近到云姝能看清他浓密的睫毛和深邃的眼,云姝的心跳不自觉地变快了。
“是有哪里不对劲吗?”她稳住心神,低声问道。
萧彦回看着云姝细腻的肌肤和如水般的眼眸,他的耳根有些泛红,但还是镇定地说道:“吴虎那身衣服太好了些。”
云姝回忆了一番:“是华贵了些,许是家有祖产?”
“他那身衣服可不是附近小镇子会有的,要么是他从前在外行走带回来的,要么便是路过的行商之人带来的。”萧彦回的声音低沉,其中有一丝凝重。
云姝咬咬唇,轻声说道:“所以他们或许是匪徒。”
“很有可能,那个吴虎是见过血的,不是普通山民。”萧彦回说道。
萧彦回是将门之子,他见太多将士,见过血的人身上会有一股子狠劲。
云姝叹息:“早知如此,宁愿在山林中过夜了,野兽也未必有恶人可怕。”
“他们一早便盯上我们了,我们进不进村都是一样的。”萧彦回淡淡地说道。
云姝这才想起,他们进村前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话音刚落,屋外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在这深山中,显得尤为可怖,竟有雷霆万钧之势。
云姝的心忍不住下沉,这雨这般大,便是天亮了他们也无法启程,岂不是任人宰割。
萧彦回的神色愈发凝重,他轻声安抚道:“你睡会儿吧,今夜他们应当不会动手。”
“为何不会动手?”
“这雨将我们困在此处,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他们又何必心急。今夜我们吃也没吃好,侍卫们睡也睡不安稳。”
萧彦回声音清淡,无论遇到什么令人苦恼的事情,他都是这般不疾不徐的模样,总让人安心。
云姝明白他说的话,若她是山匪,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手。
现在正是他们警惕之时,这些山匪又何必送上门来。反正他们现在出不去,待明日他们人困马乏之时,那些山匪动手岂不是胜算更大。
云姝思索了片刻,忽然大着胆子凑近萧彦回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完,她专注地看着萧彦回,问道:“这样可行?”
萧彦回看着半伏在自己身上的云姝,清了清嗓说道:“可以一试。”
云姝一喜,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她心满意足地重新倒在床上,并没有留意到萧彦回的神色不大自然。
果然如萧彦回所说那般,这一夜并没有什么动静,怀着心事的二人后来也慢慢沉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云姝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萧彦回的怀里,她夜里睡觉最不老实,多半是她昨晚钻进了萧彦回的怀里。
她在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然后偷偷看了萧彦回一眼,发现他还闭着眼,便轻手轻脚想要从他怀抱中退出去。
可还没等她退出去,萧彦回的胳膊突然收紧了,她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你躲什么?你昨夜可不是这样的。”萧彦回低笑着调侃道。
昨夜确实是云姝先不老实的,老往他怀里滚。最早他还轻轻将她推开,可耐不住云姝一次又一次地过来,他便干脆将她搂住,云姝这才老实。
云姝仰起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此时她未施粉黛,面色绯红,眸光流转,有眉目含春之感。
萧彦回见状,用手掌轻轻遮住她的双眼,声音喑哑:“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知晓我心仪你的。”
云姝不敢猜他的未尽之语,只是双颊更红了。
她只好快速起身,背对着萧彦回,一边整理衣裙一边掩饰般说道:“你快起床瞧瞧今日该怎么办才好。”
萧彦回很快也起身了,此时雨已经停了,只是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去,他们不熟悉路况也是不敢走的。
过了半个时辰,昨日的那个小丫鬟又送来了一些清粥小菜。
那小丫鬟刚拎起空了的食盒要走,银烛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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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两日真是辛苦你了。”说着银烛便掏出几颗饴糖给这小丫鬟。
小丫鬟接过饴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叫青鸢。”
说着,银烛便挽着青鸢的胳膊,一边送她出去,一边与她聊起了天。
片刻后,银烛回来对云姝和萧彦回说道:“小姐,世子。听青鸢说,这村里共有七十户人家,每户都有男丁,没有老人。”
“所以他们应当都是半路来的此处?而非世世代代住在这里。”云姝问道。
银烛点点头:“应当是,青鸢从前也不是这泉水村的人。多的她也不愿意再说,她很害怕吴虎。”
云姝和萧彦回对视了一眼,心中再次确定,他们这是进了贼窝了。
过了片刻,司文过来与萧彦回低语了几句,萧彦回冲云姝也点了点头,云姝心中便有了底。
众人在屋中歇着,等着雾气散去,昨夜的侍卫继续轮流补觉休息。
萧彦回派司文去跟吴虎说,他们一行人决定未时三刻离去。
到了正午时分,雾气已散得七七八八了,一行人又啃了些干粮,到了未时三刻大家便收拾行李出发。
只是马车刚驶到村口,便被吴虎带着一群汉子团团围住,大约有五六十人。
萧彦回带着众人走下马车,冷着脸问道:“里正,这是何意?”
吴虎一身匪气,大笑着说道:“崔公子瞧不出来吗,我和我的兄弟们想留你们在这泉水村多待些时日。”
一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大大咧咧地说道:“大哥,你跟这个小白脸说这么多作甚。”
接着,络腮胡对着萧彦回说道:“小白脸,只要你把女人和银钱都留下,我们可以放你们走。”
另一旁一个瘦小的男人谄媚地笑着:“二哥,我瞧着这小白脸也不错,大哥二哥不要的话就留给我吧。”说完,色眯眯地瞧着萧彦回。
萧彦回皱了皱眉,他盯着吴虎说道:“吴虎,你身为里正,怎么干起了山匪勾当,你就不怕官府将你们都抓起来。”
吴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官府若是能奈何我们,我还能在这儿经营至今?这村子前后山路陡峭,你们能好端端上来,那是我们故意放你们进来的。若是官兵来,还没走上了来就已经被我们弄死了。”
云姝心中一惊,看来萧彦回是对的,这帮人早就盯上他们了,不管昨夜他们是否投宿,这帮人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萧彦回并未露出半分恐惧之色,反倒是说道:“你若现在带着你的人回去,我便不与你计较,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吴虎有些意外,但是瞧着对面不过十几个人,其中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和小白脸,又放下心来。
吴虎嚣张地大笑起来,大吼一声:“将他们都给我拿下,除了女人和小白脸,其他全杀了。”
那些人一拥而上,司文和画屏护着银烛,萧彦回和司敬护着云姝,其他的侍卫全力杀敌。
那些山匪的身手与萧彦回带出来地精锐自然没法比,只是山匪人数众多,到底是难缠了些,一时间萧彦回一行陷入了劣势。
53. 巧遇故人
就在这时,这些山匪突然抽搐了起来,他们浑身发软,手上的刀都拿不住了。
“叮!”山匪手中的刀纷纷掉落,他们都瘫软在地上。
吴虎看着周围的兄弟倒下了一片,拿刀指着萧彦回他们:“是你们!你们做了什么?!”说完自己也瘫软在地。
司文得意一笑,笑嘻嘻地说道:“给你们的吃食里加了些料,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吴虎被气得险些喘不过气,萧彦回派人将这些匪徒全部捆绑起来,同时派人进村将剩下的人也一并捆绑过来。
这便是云姝昨夜给萧彦回提的法子,她出门时带了各种毒药,其中便有这软筋散。
今日一早,司文暗中潜进村中,发现全村人的吃食都是由一个大厨房做出来的。
毕竟不是真的村落,不会家家户户做饭,这些山匪都是吃现成的,于是司文在他们厨房的水缸里放了这软筋散。
他们刻意告诉吴虎未时三刻走,便是给这些山匪用饭的时间,也防止山匪提前动手。
方才萧彦回也是故意与那吴虎掰扯,拖延时间,等待药效发作。
不到半个时辰,侍卫们便将这里的所有人绑了出来。
除了七十余名匪徒,还有三四十名妇人,这些妇人都唯唯诺诺,听闻都是这些山匪抢来的女人,有的女人甚至还给山匪生下了孩子。
所有的山匪都愤恨地盯着他们,唯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山匪目光热切地看着云姝。
云姝循着那目光看过去,看了两眼,她揉了揉眼,又仔细瞧了瞧,然后对司文道:“司文,你将那人带过来。”
司文一头雾水,萧彦回也不知道云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让司文照云姝说的做。
那人身姿挺拔,肩宽腿长,若不是此时脸上灰扑扑的,倒也称得上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这灰脸瞧着云姝,云姝也看着灰脸。
“阿铮?”
“师姐?”
二人同时说道,然后都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云姝见此人确实是她那个一起长大的师弟,忙让司文给他松绑,她也掏出帕子给他擦脸。
萧彦回见云姝替这少年擦脸,眼神闪了闪,从司敬怀中掏了张帕子。
他走过去将云姝搂到一边,然后动手替这少年擦起了脸,一边擦一边温柔地说道:“我来吧,你休息会儿。这是你的故人?”
云姝见萧彦回堂堂世子亲自动手替自家师弟擦脸,自然没什么意见。
“这是我师弟傅铮,比我年纪小两岁。我们自小一起在岭南学医。后来我回越州我们才分开,如今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云姝介绍道。
云姝随即又小声地对自家师弟说道:“这是楚国公府的世子萧彦回,我陪他去蜀地见个人,此事你可得为师姐保密。”
傅铮乖巧地点头。
这时傅铮已被松了绑,脸也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的五官精致,肤色白皙,眼睛大而清澈,笑起来单纯又温暖。
“傅公子怎么没在岭南,反倒进了这贼窝?”萧彦回淡笑着说道,但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傅铮叹了口气,颇有些委屈地说道:“师姐回越州后,师傅让我下山历练。我便一边行医一边游历,结果路过这泉水村就被他们抓了起来,他们本想杀了我,还好我会医术,可以在这里当大夫。只是他们日日派人看着我,我逃也逃不掉。”
云姝忍不住心疼道:“他们没欺负你吧?”她可是把傅铮当亲弟弟养的。
傅铮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云姝,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他们没打我,只是我若不听话,他们就不给我饭吃。”
一边的山匪已没了力气说话,否则他们定是要把傅铮的祖宗十八代骂一遍的。自从他们知道傅铮是个大夫,就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哪里饿过他肚子。
云姝瞧着他这幅模样,又听到他被饿肚子,心疼坏了。
“你在此处待了多久了?”萧彦回问道,他可不想看云姝心疼别的男人。
“两个月了。”傅铮说道。
“那你应当对这些山匪很了解了。”萧彦回勾唇一笑。
接下来有傅铮在便简单了,众人从他口中知道了这些山匪杀人如麻,路过的商队无一幸免,那些妇人也是他们抢来的。
“官府都不管这些人吗?”司文问道。
“此地易守难攻,位置又偏远,官府也没办法。别说管了,便是当官的有要事进蜀地都不敢轻易走这条道,宁可绕远路。”傅铮说道。
“那看来是没法将这些人交给官府了。”云姝说道。
官府离这儿极远,他们若是去报官,一来一回的至少要两天,且附近镇子的官兵人数可能还没这些山匪人数多。
萧彦回眉头轻皱,他思索着要如何处置这些人,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将这些山匪杀掉,但他怕吓到云姝。
云姝见萧彦回沉默着不说话,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这些山匪作恶多端,若不赶尽杀绝,日后恐怕会害更多的人。”她一脸认真的看着萧彦回说道。
萧彦回注视着云姝,唇角上扬。他早该知道,云姝和普通世家小姐不同,她能悲悯可怜之人,也能教训作恶之人。
最后,萧彦回派司文司敬带领侍卫们将山匪灭了口。
剩下的那些妇人和孩子,若是主动参与作恶者则一同灭口,被逼无奈者就放她们自由。
这些人可以跟他们一同到下一个城镇去安家,路上他们会护着这些人的安全。
离开泉水村的路上,萧彦回和云姝乘坐的马车里多了一个傅铮。
云姝与自家师弟许久不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倒显得萧彦回多余了些。
若换做旁人恐怕会觉得有些尴尬,可萧彦回很是从容,大多数时候静静地听云姝二人说话,偶尔会问上两句。
“阿铮,师傅近来可还好?”云姝问的自然是她与傅铮的师傅文神医。
“我离开岭南的时候师傅一切都好,这几个月他也会给我来信,瞧着自在极了。”傅铮说道,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
云姝放下心来:“你下一步想去何处游历?”
“我还没想好,好久不见师姐了,我想跟着师姐多待些时日,可好?”傅铮眨着眼看着云姝,很是期待的样子。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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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此行是为萧彦回办事情,自然要征求萧彦回的意见:“世子,我师弟的医术不比我差,我可以带上他一同前去吗?”
云姝心中觉得,既然她与萧彦回早晚会分道扬镳,那又何必让阿铮和师傅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呢。
所以在傅铮面前,她与萧彦回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
可云姝嘴上和萧彦回客套,右手手指却在衣袖的遮掩下偷偷勾了勾萧彦回的掌心。
掌心的酥痒感传来,萧彦回心中的那一丝丝不起眼的酸涩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他合起手掌,将云姝的手指攥在掌心,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傅公子医术高明,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还要劳烦傅公子替我保密才是。”
傅铮听了很开心,认真说道:“世子,还请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到了黄昏时分,众人总算到了蜀地的一个小镇上。
司文司敬给了那些妇人一些银钱,便让她们自寻生路去了。
昨夜便没睡好,今日又是打杀山匪,又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众人此时已是疲惫不堪。
于是一行人直奔镇上最好的客栈,稍微填了填肚子,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云姝在银烛和画屏的照顾下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身上总算没那么乏了。
可没等她躺下休息,萧彦回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云姝打开房门,门外的萧彦回的头发也还是湿的,身上的衣袍也松松垮垮的,在客栈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尤为撩人。
“不请我进去说话?”萧彦回挑眉说道。
云姝这才回过神来,带着萧彦回在自己房里坐下。
银烛和画屏见二人有话要说,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这么晚了怎么想着过来找我?”云姝为萧彦回倒了杯茶水。
“白日里你与傅铮说话,我不好打扰。只好夜里来与你说话了。”这话里竟还有了一丝委屈。
云姝忍不住想笑,半哄着说道:“这会儿只剩我们二人,你想说什么我都陪你。”
萧彦回倒是挺受用,连忙说明来意:“我是想了解一下你师弟,毕竟之后要一同去见阿昌。”
云姝理解萧彦回的谨慎,说道:“阿铮身份很简单,他是个孤儿,一生下来便先天不足,被遗弃在我师傅的门前。师傅见他可怜,便收他为徒,替他治病。”
“你是几岁拜师的?”
“我是七岁拜在我师傅门下,那时候阿铮不过五岁,身子还很弱,师傅常常让我照顾他。我们便一起长大,他性子单纯,乖巧听话,在我心中,他就像我亲弟弟一般。”云姝回忆道。
萧彦回说道:“那日后他也是我弟弟。你不想他知道你我之事?”
“我们如今尚不谈及婚嫁,我怕阿铮和师傅替我担心,就想先不告诉他。”云姝斟酌着说道,自是不敢与萧彦回实话实说。
萧彦回点点头,他心中知晓云姝的顾虑,他们二人的事情如今也急不来,便说道:“我先回房了,你早些休息。”
说完萧彦回便起身回自己房间。
烛光下萧彦回的背影有些寥落,云姝心中有些心虚,觉得有点愧对萧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