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归挽》
7. 日落海
陈挽青又来了市里。
宣旸地方小,不算上团云岛和周边四郊五县的话,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从墓地进市区最多四十分钟。
车子停在真理路的海宁湾外。
海宁湾是一处花园洋房小区,倒退二十年,这样的房子在宣旸很少见,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经济实力不错的。
陈业城是宣旸第一医院心外科的主任,工资属于正常范畴,到不了富贵的程度,买房子的钱有一部分是陈挽青妈妈家那边出的。
陈挽青自有记忆起就住在这里。
下了车,陈挽青沿着熟悉的小路进入小区。
这么多年过去,曾经再好再高端的住宅楼,也陈旧了,比不上近些年地产商盖的房子。
陈挽青路过喷泉花园,喷泉里一滴水没有,砖块也有开裂,几个小孩踩在岌岌可危的大理石边缘上,玩走独木桥的游戏。
她小时候也玩过。
陈挽青浅淡一笑,继续走。
快走到她家楼栋的时候,她隐隐听到谁在喊“小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是不是小挽啊?”对方声音颤悠悠的,“我这老眼昏花又厉害了?”
陈挽青转过头,就见一位头发灰白的耄耋老人,拄着拐正往她这边蹒跚而来。
“张奶奶?”
老人微微一愣,整张脸皱巴巴地成了一团:“真是小挽啊。”
陈挽青扶着张奶奶到一旁树下的石凳上小坐。
张奶奶家和陈家隔着两栋楼,张奶奶以前是市里的特级教师,退休后在家办了个辅导班,陈挽青那时经常去补化学,张奶奶拿她当学生也当小孙女疼。
“好孩子,这都多少年了?”张奶奶哽咽道,“怎么一去就没了音讯呢?这些年过得还好?”
陈挽青说挺好的,问张奶奶她和汪爷爷的身体怎么样,老人笑了笑:“走了。你汪爷爷四年前就走了,心梗。没受罪。”
喉咙泛起酸涩,陈挽青握紧张奶奶的手,说:“汪爷爷桃李满天下。学生们都记着他,他没走。”
张奶奶眼眶一红,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会儿,张奶奶又问起陈挽青这次回来是来看看还是就不走了?
陈挽青说她现在也没想好,未必会留下。
“去留都好,都行。”张奶奶说,“人来世上一遭,得活的舒坦。你喜欢哪种生活,就经营哪种。有得有失。”
陈挽青:“我会好好考虑的。”
张奶奶摸摸她的头,又问:“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你就突然走了?还有你那个继母,叫……叫何雅萍的,她去哪儿了?我怎么没再见过她。”
七年前,陈家的事在小区里也是桩新闻了。
陈家原本是令人羡慕的三口之家。
陈挽青父母是模范夫妻,男才女貌,还有一个陈挽青这样可爱漂亮的女儿,一家和和美美。
但在陈挽青六岁那年,她父母离婚,陈挽青跟了爸爸。
后来,陈挽青小学四年级时,陈业城遇到何雅萍,两人交往一年后结婚。
何雅萍平日为人和气,对谁都笑脸相迎,还顾家,给陈挽青和陈业城父女俩照顾得妥妥帖帖。
这么一看,这组半路家庭的,陈家也不赖,陈挽青算有福的。
可惜好景不长,陈业城没过几年车祸意外去世,剩下了何雅萍和陈挽青相依为命。
何雅萍始终没找下家,就带着陈挽青这么过着,当时不少人说何雅萍比陈挽青亲妈还强,这亲妈都没露过面,对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的。
本以为日子会继续这样相安无事下去,但就在七年前,陈家一夜之间,空了。
空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一家子压根就没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也不是多大的事。”陈挽青淡淡道,“都过去了。”
张奶奶看出她是不愿意讲,也不再追问,叹了口气,转而问:“那今天是回来看看?”
不全是。
她打算把房子卖了。
和张奶奶叙完旧,再和中介沟通好卖房子的事,快五点了。
离开市区前,陈挽青特意查了一家评分高的甜品店,她买了不少点心,还有一个6寸草莓芝士蛋糕。
等到达日落海时,天色已过黄昏。
陈挽青遇上下班的郭姐。
郭姐昨天累坏了,民宿现下也没什么生意,她和赵客说了一声,今天早点儿回家。
“陈小姐回来了。”郭姐打招呼,“吃饭了吗?没吃我现在回去给您下碗面。”
陈挽青说不用麻烦,把提前分装好的一包点心送给郭姐,问:“小米还好吗?”
郭姐开心坏了,抱着点心直说谢谢,笑道:“没怎么见着人,在房间里闷着呢。不用担心,过过也就好了。”
“您回去路上慢点儿。”
“哎!谢谢陈小姐啊,谢谢!”
郭姐说话要走,出去两步又叫住陈挽青:“老板没在民宿,接人去了。万一您有个什么事,小米又不顶用,您多担待。”
“您放心吧。”
陈挽青进入前厅。
吧台后面的房间,门关得死死的。
麦小米平时活泼好动,看着是个心散的,可只要是工作时间,她都会坐在前台后面,哪怕是偷着刷剧,也不会让前台空着。
陈挽青将东西放到台面上,轻声说:“小米,有点心和蛋糕,要尝尝吗?”
没人应声。
“味道还不错,万一你喜欢呢。”
“……”
“吃些甜的,有助于恢复心情。”
还是不应。
陈挽青不愿意强求。
麦小米不想见人,那她就留下东西,先回去。
结果她正出大厅,门豁地打开,麦小米上手就把吧台上的点心全扫到了地上,说:“少装好人!我不稀罕!虚伪。”
说完,返回屋里,又摔上了门。
陈挽青立在原地,看着满地食物碎渣,没说什么,去茶水间后面取了扫帚,清理干净……
另一边,赵客去接杨光。
杨光比赵客小两岁,过去在一个院儿住着。
当初赵客要开民宿,杨光二话不说辞了工作,过来一起干,他主要负责采买,还是民宿的会计,掌管经济大权。
停车场内,赵一毛一看到杨光就冲上去扑他。
杨光照顾赵一毛比麦小米多,感情可深,但眼下他没什么心情亲近,先问道:“哥,怎么样?你找丁文斌了吗?”
“还没。”
“那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赵客打开后车门,抬抬下巴示意赵一毛上去,说:“让他滚。”
陈挽青回房间后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时,手机震得嗡嗡响,她赶在姚若楠挂断的前一秒,接起了电话。
因为惦记找陈挽青玩,姚若楠最近都有关注日落海的房源情况,看到了昨天的那条差评。
“这什么意思?”姚若楠问,“这民宿的工作人员是……那啥吗?”
陈挽青笑了声:“什么那啥?”
“你懂的。”
“应该不是。”陈挽青说,“多半推销啤酒。”
不少酒吧里都有这种销售人员,不光有女生干,男生也有。
陈挽青有个大学同学,有段时间家里困难急用钱,就干过这个,只要豁得出去,来钱快挣的也多,但最后也把胃给喝坏了。
姚若楠哦了声:“女孩看着挺年轻的,估计当时也稀里糊涂的吧。民宿是正经民宿就行,不然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你尽管放心。”陈挽青说,“这里很好。”
聊完这事,姚若楠又吐槽起单位里的那些事,用她的话讲,要是能拍成电视剧,绝对是电子榨菜中的极品。
陈挽青默默听着,突然,一声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而就不太踏实。
整个民宿现在除了她,还有一直住着但不怎么露面的那位赵客的朋友,听说是位作家,每次来都是为了闭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就还剩麦小米。
难道是她发脾气在砸东西?
正想着,又有声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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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次肯定不是幻听。
陈挽青预感不妙,和姚若楠说:“楠楠,我这里有点儿事,等等我给你回电话。”
说完,她换好衣服下楼。
后院灯光幽微,白天时满目的草绿,这会儿被照得泛黄泛黑。
陈挽青往前楼走,越走越忐忑,似乎有什么被压抑着的声音在极力想要突破,她加快脚步过去,然后看到——
麦小米被几个男的按在地上。
陈挽青当即报警。
可手机亮起的光晃到玻璃门上,惊着了其中一个男的,是昨晚的亚麻灰。
亚麻灰冲过来抢手机,陈挽青往回跑。
这些个小混混看着虚,但到底还是年轻,又是男的,追上陈挽青不难,然后再伸手一拐,手机便飞出去好远。
剩下三个男的也过来了,带头的是那个黄毛。
“美女,又见面了啊。”黄毛吹着口哨,“我可一直想着你呢。”
陈挽青冷声说:“你们知不知道这里都是监控?你们做的任何事都是犯罪证据,识相赶紧滚。”
黄毛哈哈大笑:“你当我们傻啊?我们早把监控早关了。”说着,要去抓陈挽青。
麦小米这时从前厅出来,她身上衣服被扯坏了不少,还鼻青脸肿的,喊道:“你敢碰我们客人,客哥不会放过你们!”
“那就叫他来啊。”黄毛浑不在意,“我们等着!”
四个男的齐齐奔向陈挽青。
陈挽青还好,没有害怕到完全没了脑子,更何况,那几个动作早刻进记忆里。
当黄毛想要碰她时,她抬腿就是一个侧踢。
这群混混估计是没遇过会打的女的,一时都被震了震,陈挽青抓住这个空隙去捡手机。
黄毛捂着肚子,咬牙说:“快把她拦住!想蹲局子是吗?”
陈挽青往麦小米那边去,抓上人就往外跑。
但麦小米岔气了跑不快,两人没出前院就又被混混们给围住了。
黄毛说:“至于么,美女?玩玩而已嘛。”
陈挽青看这种人一眼都嫌脏,她脱掉自己的外搭披在麦小米身上,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她受的伤足够送你们进去。你们要是不想坐牢,立刻走。”
“我们要就不走呢?”黄毛问,“你就陪我们一起玩呗!”
四个混混越围越紧。
陈挽青悄悄把手机塞到麦小米手里,小声和她说:“你去报警。”
“那你……”
“你快些报,跑!”
陈挽青推了麦小米一把,转身又是一个横踢。
以她的水平,对付一个成年男人还能勉强混个不太惨,对四个的话,那是天方夜谭。
黄毛扭住了陈挽青手腕。
陈挽青挣脱不了,闭上眼准备接受手腕要断的疼痛,可疼痛并没有来,反而是黄毛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随即,她手上松快了,人也被拉走。
那人手上使了些力气。
可这种力气不是蛮力、不是力大,她形容不出,就觉得这股力量在控制了她的同时,还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支撑和保护。
陈挽青心有所感,抬起头,对上了赵客的目光。
他们的视线自动黏连凝固在一起,仅仅一瞬间,那些一直刻意掩盖的东西藏不住了。
黄毛他们看到赵客,知道这会儿要是跑不出去,一定完蛋。
于是,亚麻灰随手抄起桌上一个木制工艺品,朝着陈挽青抡去。
陈挽青来不及完全躲避,下意识推开赵客,却被一股反作用力带进了怀里。
赵客抱住陈挽青,用背挡了这一下。
那咚的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陈挽青想说话,耳边先传来了一句:“我以前就是这么教你横踢的?”
说完,赵客松开陈挽青,回身来了一击后踢。
亚麻灰叫都没能叫出来,撞在墙上后弹到地上,趴着起不来了。
赵客转了一下肩膀,将陈挽青拉到身后。
因为离的近,陈挽青很清楚地听到他用懒散又无奈地语气补了一句——
“白教了。”
8. 日落海
“又白教了。”
听到抱臂靠着窗框的某人这么说,陈挽青抹抹额头上的汗珠,也想找个什么地方靠靠。
没办法,腿太疼,有些站不直。
这里是阁楼。
赵客在跆拳道馆认识的一位叔叔的房产。
叔叔平时想不起这里,更别说管理维护,瞧着赵客挺喜欢的,就把这里丢给赵客玩,也算叫赵客给免费看房。
阁楼空间称不上宽敞,但也不逼仄,带个小卫生间。
就是房高矮,每次赵客站在这里,都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赵客向陈挽青走来。
陈挽青后退半步,脚背传来酸痛,她皱了下眉。
“说多少次了?”赵客问她,“控腿控腿,不要掉,记不住?”
陈挽青抿抿唇,没言语。
她从小学什么都特别快,老师说她悟性高,一点就透,可就是这个跆拳道,怎么点都透不了一点儿。
“再来。”赵客说,“还不行就扎马步。”
陈挽青太阳穴一跳,看了眼那死沉死沉的沙袋,小声道:“太快了。”
“什么?”赵客低头。
“太快了。”陈挽青练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你太快了。”
“……”
赵客挑眉:“我哪儿快?”
“……”
陈挽青皱着眉,耳垂发红,这破跆拳道太难学了,而且练起来简直活受罪。
“动作!”她少见地要急,“你动作太快了。”
赵客哦了声,随便踢了一脚沙袋,标准又漂亮的横踢。
“那要不给你录下来?回去慢放?”
“行。”
陈挽青这说的大实话,赵客却别过头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估计是觉得她听不出好赖话。
本来因为学不会就憋了一肚子火气,陈挽青这下直直看着这个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大有一副我学不会也是你教的不行的架势。
赵客慢慢收了笑,眼睛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沙包,最后,像是嫌麻烦却又没办法,只能点头:“录。”
陈挽青又说:“你再给我示范一下横踢行吗?”她正好歇歇,不然她脚和腿都要废了。
赵客没应声。
陈挽青以为他是懒,心想不歇就不歇吧,反正早晚都得疼。
她深吸口气,控制好力道刚要出脚,赵客丢给她一瓶药油——活血化瘀的。
“怎么涂药不需要录像指导了吧?”赵客活动了下脖子,走到沙袋前,“看好了,这才叫横踢。”
——这才是横踢。
陈挽青看着赵客一脚踢趴下冲过来的黄毛,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黄毛再也起不来了。
他和亚麻灰的另外两个同伴吓得想逃,可有赵客在,他们除非插上翅膀,否则今天是别想离开日落海了。
赵客像个定海神针一样,单靠气场就让情势有了定局。
杨光报完警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俩,墙角蹲着的俩,见怪不怪,但是看到麦小米就惊到了。
“小米,你没事吧!”杨光跑过去。
麦小米拽着的衣服,摇摇头,可这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不停地流。
她望望陈挽青,那种只有女孩子才懂的屈辱委屈,陈挽青理解,于是站到她身边,陪着她。
“没事了。”陈挽青轻声说。
杨光刚才就注意到陈挽青,但没去看长相,这下看清了,顿时觉得非常眼熟。
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他们几个刚才进屋把监控关了。”麦小米说,“警察来了,咱们是不是没证据?”
杨光移开视线,说:“不怕。客哥那里有个单独的摄像头,休息室的电脑管不了,就客哥能弄。”
有这话,麦小米松了口气,往陈挽青身边又站了站。
陈挽青见状,想帮她拉拉衣服,一抬眼,瞥见之前还蹲在墙角的一个混混手里多了把小水果刀。
他趁大家不注意,跳起来想要——
“赵客!”
陈挽青想都没想喊了一声。
赵客反应极快,侧过身,一把抓住混混手腕,稍往上一抬,水果刀掉地,那骨头也咔地一声,脱臼了。
杨光赶紧去把刀捡起来,就见蹲着的那最后一位心死般自觉地趴在了地上……
很快,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赶到,将他们所有人全部带走。
今晚的派出所可是热闹了。
赵客调出监控交给民警同志,有监控作证,事情明明白白。
至于赵客也动手了这点,能看出完全属于保护和防卫范畴,挑不出毛病。
民警看完监控,分别给他们记笔录。
麦小米很抗拒,整个人在发抖。
陈挽青跟她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告诉警察就行。不要考虑那个视频,过去的事不能成为他们今天欺负你的理由。”
麦小米眼里有了光:“真的?”
“真的。”
作为主要受害人,麦小米和两位民警进了单独的房间。
剩下陈挽青、赵客、杨光,也分别接受问询。
那四个小混混平时哥们儿长兄弟短的,遇上真格的,果断推卸责任,什么我是听他让我怎么我才怎么的、我都是为了义气……说着说着,扯到了丁文斌头上。
于是,半个小时后,陈挽青见到了传说中的丁文斌。
听他的名字,再加上麦小米之前的描述,陈挽青以为这人哪怕不是人高马大,也是看着比较凶狠的粗人,结果没想到对方又瘦又小。
要不是知道他做了好几年生意,陈挽青还以为是哪家的初中生来派出所报案来了。
丁文斌跟民警进了办公室,陈挽青坐在长椅上等其他人。
没过多久,嘎吱一声门响,赵客做完笔录出来了。
问他话的民警像和他认识,两人在门口多说了几句,之后民警回屋,赵客往她这边走来。
不知怎么的,陈挽青的心跳莫名发重,随着靠近的脚步,一下一下,撞着她的胸口。
她坐着没动,赵客在椅子边停下,和她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靠墙而站。
他这人就这样。
又不是身体虚弱站不住,却偏偏非得靠着哪儿站,过去靠在教室后门和朋友说话,弄得好多同学都不敢从后门走。
几分钟过去,陈挽青依旧没动,也没出声,她在想之前赵客的话。
她不是个爱纠结的人,却独独在关于赵客的事情上容易徘徊不定,好像总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妥,会让双方都尴尬。
她想了半天,没答案,倒是余光瞧见赵客伸手抓了肩膀两下。
那个木制工艺品砸下来很痛吧。
这事是因为她,她有必要问问:“你后背……”
话刚出口,麦小米这边也出来了。
陈挽青只好咽下刚才的话,起身去扶麦小米到长椅上坐下,问她怎么样了?
“都说了。”麦小米吸吸鼻子,“他们跟我说的那些话,做的事,我都说了,一个字不落。”
陈挽青拍拍她的手。
赵客说:“别怕。”
“嗯。”麦小米点头,擦擦眼泪。
随后是一阵沉默。
走廊上只有他们三个人,连值班的民警都没有出来走动的,直到杨光带着从小超市买的矿泉水和面包回来。
“都关门了。”杨光分下去东西,“我和王婶说半天,才卖了我这些。”
赵客拧开瓶水一口气喝光,面包什么的,他放在椅子上,谁愿意吃谁拿。
麦小米没胃口,陈挽青劝她喝点儿水。
从一回来,杨光就不错眼珠盯着陈挽青看,陈挽青发觉了,也看过去,杨光忍不住问:“这位姐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见没见过呢?
见过,那就相当于认了和赵客是同学;没见过,谎话也还好找,可却有些说不出口。
赵客的话还在陈挽青耳边回响。
那么明显的关于他们过去的话,她该不会理解错吧,但万一……
几秒的工夫,也容不得陈挽青想太多。
既然一开始就已经装作不认识,那就装下去吧。
“没见……”
“见过。”
赵客一张口,还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的麦小米百忙之中拔了一下:“你俩又神同步啊。”
“……”
杨光:“那姐姐是……”
“我同学。”赵客又说。
“……”
麦小米百忙之中二拔:“我就说呢,她刚才叫客哥名字来着,不认识怎么叫啊?”
陈挽青也是服了。
都这样了,麦小米还能分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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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筋关注八卦,那估计这次的事很快也能翻篇。
“啊!我想起来了!”杨光一拍手,“挽青姐!你是挽青姐!一中的,和客哥一个班!”
名字和班级都想出来了,那就是真没法儿再装了。
可为什么不装了呢?
陈挽青想看看赵客的表情,又怕太明显,只好借起身的动作,快速往那边投去一丝探寻。
赵客面上一如往常,冷淡、又懒懒的,仿佛什么都无所谓。
陈挽青看不懂他,转而面向杨光,微微一笑:“我也记得你,你在一中隔壁的师大附中。”
杨光笑着点头,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对!没错!我有次被人找麻烦,是你帮我给客哥送的信儿,我还一直没谢你呢。”
“都多久了,不用谢。”陈挽青说。
杨光非常兴奋:“挽青姐你怎么来我们民宿了?太巧了吧。你高考之后好像就不在宣旸了,客哥还……”
“安静。”赵客拿脚磕磕椅子边,语气严肃,“这是什么地方?”
杨光不好意思地举举手,凑到陈挽青跟前小声说:“等咱们回去再好好叙旧。姐,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杨光,人如其名,就是个小太阳。
看他这灿烂真诚的笑脸,陈挽青心里发暖,第一次感觉回了宣旸是真有人欢迎她。
两人随意闲聊,麦小米跟着时不时拔几下。
过了会儿,办公室的门打开,丁文斌出来。
看这意思,是没有证据能让丁文斌下水,但丁文斌的样子并不轻松,干笑着和民警客套几句,走了。
民警同志让陈挽青他们也先回去,但强调了这段时间不能离开宣旸,以备派出所这边随时传唤。
一行人出来。
刚过大院门,等在一边的丁文斌叫住赵客。
丁文斌问:“还有的谈吗?”
“看怎么谈。”赵客说,“明天上午,蓝夜。”
“行。”
丁文斌点点头,目光扫过陈挽青,不知出于什么情绪,哼了一声。
杨光咕哝:“他就是嫉妒。”
“那能怨谁?”麦小米嘴巴抹了毒,恨不得问候丁文斌的祖宗十八代,“丑矮矬一个,非要和客哥比个高低,够的着客哥肩膀吗他!”
闻言,陈挽青下意识看了眼赵客的肩膀。
回到日落海将近半夜一点。
赵一毛守在院里,听响动跑出来迎接。
赵客摸摸赵一毛脑袋,和杨光说:“给弄点儿食。”
“嗯。”杨光招手,“毛毛过来。”
“嗷~”
麦小米撇撇嘴:“我喂的时候怎么就不见这么乖。”
杨光和麦小米带着赵一毛去了后院,陈挽青也该跟过去才是,但冥冥中又慢下了脚步。
赵客走在她身后,半截转向往另一边走。
他手往口袋里摸,大概是想找烟,没有,就插着兜靠在了院里的香樟树下。
今夜是个满月。
海风到此刻不仅变得寒冷,还轻狂,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斑驳树影划着赵客的脸,有那么一刻,陈挽青恍惚见到那个靠在操场边树下抱着篮球的少年。
原来不管过去多久,有些东西真的不会变。
“你刚才叫我名字叫挺顺口啊。”赵客勾着嘴角,表情说坏不坏,多少有几分调笑的意味,“是还一直记着我?”
陈挽青悄悄握紧手,看着他,反问:“那你呢?”
为什么突然承认他们是同学?为什么救她的时候要说那样的话?
之前,不都是“忘了”?
赵客下意识又想摸烟。
手指动了动,才想到口袋里空空如也。
心里涌起阵阵烦躁,他面上还是那副闲散淡漠,天塌下来都乱不了他的潇洒随性,可眼睛却避开了那道目光。
海浪声汹涌,仿佛将整个院子盖住。
不知过了多久,陈挽青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说不清是嘲笑还是什么笑。
散进风里,让人抓不住。
陈挽青以为这就是回答,谈不上失落还是失望,她转身往小楼走去,结果又听——
“我,记性太好。”
陈挽青一怔,扭过头。
赵客看着她,眼眸黑沉深邃,终于说出了那句:“好久不见,陈挽青。”
9. 日落海
陈挽青睡到快中午才醒。
她过去习惯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好方便一有工作消息就能立刻回复,自从辞职以后,就给改了。
所以,姚若楠的狂轰乱炸她现在才看到。
—[我没事,睡着了。方便时微信]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姚若楠打来电话。
“你想吓死我是吧?”她上来就说,“说好回头联系我,一直没动静。微信也不回,我差点儿订票飞宣旸!出省报告我都打好了!”
姚若楠说话有一点儿高八度,平时还好,一着急声音就会变得尖,听得人耳朵嗡嗡。
陈挽青揉着太阳穴温声道歉,简单解释了下昨天的事。
姚若楠听完,一整个无语住:“这什么民宿啊?怎么这么多事?”
“也没有。”
“这还没有?”高九度了,“要不你换一家吧,又不是就这一家能住。”
“不用。”
陈挽青拧着矿泉水瓶,很自然地回答,听筒里却是安静了。
“楠楠?”
“我在。”姚若楠说,“我就是好奇这民宿哪里吸引你?这都不搬?”
“……”
“它那儿海景就这么美?”
“……”
“还是它那儿的夕阳比别的地方红?”
“……”
陈挽青本来睡得晚就头痛,这下更是脑袋缺氧,只好老实交代:“这家民宿的老板是我高中同学。”
这是个无敌理由。
有了这个理由,好奇宝宝姚若楠再不十万个为什么,不仅不问了,还直接把聊天方向改到了她过去住的时候能不能打折上……
东拉西扯说了好一会儿,姚若楠终于要去开会了。
陈挽青舒口气,洗漱好出了房间。
外面太阳暖暖,赵一毛在后院追蝴蝶玩,杨光拿着水管给草地浇水。
看到陈挽青,杨光笑着挥挥手:“挽青姐你醒啦。吃不吃小馄饨?我从家里带来的。”
陈挽青昨天晚饭就没吃,这会儿还真饿了。
杨光立刻和郭姐说了声,然后陪陈挽青到伞下坐着等馄饨。
赵一毛跟在陈挽青屁股后面凑热闹,杨光说:“毛毛就喜欢追美女,小米说它是颜狗本狗。”
陈挽青笑笑,问:“小米呢?”
“一大早就去市里了。”杨光说,“客哥也出去了,找丁文斌谈这次的事。”
陈挽青点点头,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郭姐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过来。
“陈小姐小心烫啊。”
“谢谢您。”
“客气了,客气了。”郭姐笑道,“我听小光说昨天的事了,您可真是勇敢啊!要没您,小米这次就坏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
“那怎么是举手呢?那得举多大的手!”
“……”
郭姐深提一口气,这是话匣子打开的前兆,杨光果断插了句库房临期饮料还没处理,郭姐这才把气咽回去。
“我先去干正事。”郭姐忙说,“陈小姐您慢慢吃啊。”
看郭姐脚底生风的样子,陈挽青又是笑。
这里的人真都挺可爱的,哦,还有会歪头杀的大狗狗,也可爱。
陈挽青揉着赵一毛耳朵,杨光说:“挽青姐,昨天的事是得好好谢谢你。郭姐说小米之前还和你闹脾气,你也没和她计较。谢谢啊。”
陈挽青:“再谢我该不好意思了。”
她擦擦手,开始吃东西,杨光帮着抽几张纸巾递过去,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其实小米那时候去酒吧卖啤酒,也是实在没办法。她家里跟她说她爸病了,需要手术费。”
麦小米家不是宣旸的,是宣旸隔壁市一个村子的。
麦家三代务农,麦小米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再算上父母、爷爷奶奶,家里人口不少。
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思想严重,麦小米从小就被家里放养,只要是死不了、不花家里钱,怎么着都行;但如果家里需要钱了,又或者什么不好的事需要出人头了,那必然是麦小米来。
麦小米平时看着咋咋呼呼,没心没肺,实际她脑瓜很灵,学东西也快,上学那会儿成绩数一数二。但家里没钱供她上大学,就逼着她去了职高。
也是那时候,麦小米认清现实,知道家里靠不住。
她一个人到宣旸打拼,中间上过多少当,受了多少委屈就不说了,家里一通电话说她爸爸病了,需要钱,她嘴上说找你们儿子去要,却还是想尽办法挣钱寄回家里。
这才去酒吧卖啤酒。
“那酒吧老板一肚子坏水!”杨光气道,“逼小米喝酒的那男的次次找小米麻烦,小米压根不想和这人碰上,可老板见钱眼开,每次都把小米往前推。”
再后来,麦小米说什么都不肯在酒吧干了。
她是急着用钱,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碰都不能碰一下,她清楚。
但酒吧老板不想放弃她这棵摇钱树,不肯放人,就压着工资不给,提成更别说。
麦小米几次去要钱都失败了,有次说急了,老板还叫酒吧的保安打麦小米,给她扔出去。
也是这次,让赵客碰上了。
“客哥找中间人和酒吧老板谈了两次,对方卖了个面子,最后同意把钱结了。”杨光说,“打那儿之后,小米说什么都要跟着客哥,就来了日落海。”
陈挽青听着麦小米的经历,不知不觉馄饨都凉了。
杨光说再去给她盛碗新的,她说不用麻烦,问:“那小米爸爸的病后来治好了吗?”
一提这个,杨光都不阳光了:“她那爹妈就是魔鬼!什么她爸生病了,是她哥追女孩子想给人家买包!”
“……”
“挽青姐,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你同情小米什么的。”杨光压着火说,“是有时候吧……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她爹妈不是个东西!哥哥弟弟也不是,小米小时候还被她弟弟当狗玩,拴在家里呢。”
后背蹿起一股凉意。
陈挽青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赵一毛,懂了什么。
她和杨光之后都没再说话,直到馄饨吃完了,陈挽青才道:“我不会和小米说你告诉我这些的。”
杨光谢谢她,起身说他来收拾碗筷,陈挽青说她自己来就好。
两人互相推让时,赵客回来了。
赵一毛奔过去围着赵客转悠,赵客打了个手势,赵一毛就跳了起来,动作相当帅气。
“回来了哥。”杨光说,“事儿谈的怎么样?”
说完,后脚麦小米也进了院子,拎着个大纸袋,探头探脑往院里一看,又缩回去,等再出现,袋子不见了。
“谈完了。”赵客看向麦小米,“你过来听听。”
麦小米点头:“我去个卫生间,马上。”见陈挽青要走,她又说了句:“你也跟着听听呗。给我参谋参谋。”
最后一句说的有些小声,但陈挽青听到了。
她说好,准备先把碗筷送到厨房,可杨光说什么不让她来,抓上东西就跑了。
一时间,院里只剩下陈挽青和赵客,还有赵一毛。
这情景让陈挽青想起她第一天来日落海的那个晚上,当时也是两人一狗在院子杵着,不言不语的。
但此刻的不言不语和那时又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赵客几小时前的话重新定义了他们的关系。
本来装不认识的时候还相对自在些,谁都戴着面具,真真假假,无从猜起;现在挑明了,反倒是更加别扭。
“你……”
“你……”
要是麦小米在,得第三次说他们神同步了。
陈挽青低头抿抿唇:“你先说。”
“没事。”赵客懒懒回道,“看你干站着难受,随便吱一声。”
这话说的……很赵客了。
陈挽青重新坐回椅子上,看他一眼,意思明显:这样还难受吗?
赵客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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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地挑挑眉,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两条长腿大咧咧敞着支着,整个人又酷又痞。
陈挽青其实想问问他和那位丁老板谈的还顺利吗?
但想想,一会儿麦小米过来,就会说明了,那她现在问没什么意义。更何况,直接问的话,显得好像他们还挺熟的。
可他们不熟吗?
大概是不熟了吧,毕竟七年没见;但也好像没有那么不熟,毕竟人还是那个人。
陈挽青绕迷糊了,索性就保持沉默。
好在麦小米和杨光也没离开太久,很快就回来了,大家说起正事。
赵客这趟去蓝夜,聊的并不费劲儿。
丁文斌不是傻子,知道这次是碰着底线了,所以很敞亮,上来就说差评肯定删,蓝夜转让,他会离开团云岛去别的地方,也会让手底下的人给麦小米道歉,赔麦小米钱,保证以后不再找日落海任何一个人的麻烦。
至于条件,就一个,麦小米别告那四个人。
“这事我问过律师,可以按强.奸未遂打官司,也可以按故意伤人打。”说着,赵客扭了两下肩膀,“是要给他们送进去还是和解,看你。”
麦小米皱着眉:“客哥你觉得哪个好?”
赵客不发表意见,一切尊重麦小米意愿。
其实麦小米也知道,丁文斌这臭虫恶心归恶心,但过去街面上混的,多少讲些江湖义气。他手下的那群虾兵蟹将,他是当兄弟护着的。
这次的事如果真结下梁子,以后倒霉的是日落海,事儿都得赵客扛。
“说赔多少了吗?”麦小米问。
赵客比了个数,杨光惊讶:“丁老板还有这大方时候?”
“那个黄毛跟了丁文斌好多年。”赵客淡淡道,“情分在了。”
但也正是仗着这份情分,黄毛才没了轻重。
原本,丁文斌也就是想和以前一样,叫人去日落海破坏破坏卫生,写写差评什么的,这套流程他都走过N遍了。
可黄毛因为骚扰陈挽青的时候被麦小米呲了几句,心里气不过,又恰好他手底下的那个亚麻灰前两年遇见过麦小米在酒吧卖酒,还录了视频,黄毛就想出口气整整麦小米,这才把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
丁老板压根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干,这次多少也是有点儿冤。
麦小米觉着这笔钱也不少了,拿在手里的才是实在的,可一想昨晚受的侮辱……她看向陈挽青,问她怎么想?
陈挽青很直接:“我建议要钱。”
理由非常简单,打官司耗时耗力,最后能给那四个败类送进去多少年是未知,也许十年,也许就三年。而且,这种人别的不行,报复心都很强,万一将来他们出来了,找麦小米寻仇怎么办?
既然丁文斌愿意赔钱,又能约束这四个人不再找麦小米麻烦,那就要钱了事。
麦小米心里的天平再次向一边倾斜,她看看杨光,杨光也觉得陈挽青的话有道理,就是这口气……
可生活也就是这么个德行,没法儿两全其美。
赵客也不催麦小米现在就回话,叫她想好了,晚上告诉他结果。
“想要什么就决定什么。”赵客说,“别的不用你考虑。”
“我知道了。”
会议结束,散会。
陈挽青还没睡够,想回房再补会儿觉。
起身时,她的椅子腿凹进草坪里一点儿,有些塞,她略微使了些劲儿去拔,又险些被椅子腿绊倒,幸亏赵客及时扶了她一把。
陈挽青道了声谢,就听麦小米说:“你俩不是老同学吗?干嘛还这么客气?”
俩老同学对视一眼。
赵客还没松手,而陈挽青预感……
“还有,你俩认识为什么装不认识?”恢复过来的麦小米开启了一针见血模式,“难道你们以前……”
停顿停的可真好。
陈挽青只觉被赵客握着的手臂微微发热。
也不知道是她的皮肤热,还是赵客手掌热了。
10. 日落海
永远走在吃瓜第一线的赵一毛又歪上了头。
站它旁边的杨光听了麦小米的话,也嗅到丝不同寻常,问麦小米:“什么叫装不认识?”
“就……”麦小米啧了声,“字面意思,你是哪里不懂?”
懂,可不明白为什么。
杨光看向赵客,赵客略略掀了掀眼,暗藏杀气。
杨光:“……”
再看他挽青姐,低着头,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这种事往往越保持沉默越会让事情描得更黑,陈挽青想着要不就说怕说明了是同学会让赵客破费,所以才没多提。
嗯,比较合理。
陈挽青正要这么解释,结果赵客说了句:“关你们什么事?”
陈挽青:“……”
赵客又点点麦小米:“属你话多,有那工夫多想想自己的事。”
麦小米张张嘴,没敢反驳,看了一眼杨光,杨光识时务,果断遛之:“我那儿账还没理完,我先去算账了。”
这叛徒。
送走一个,赵客也懒得再废话,拍拍赵一毛脑袋,一人一狗也撤了。
陈挽青更没理由还待着,准备回房,麦小米又把她叫住。
她挺怕麦小米还要问她和赵客的事,但麦小米只是红着脸,磨叽了会儿,飞快地说:“我去你上次去的那家甜品店买了甜品你要不要吃?”
陈挽青微微一怔,点头:“好啊。”
两人去了海边的阳伞下分享美食。
麦小米买了好多,比陈挽青上次买的多多了,陈挽青说这么多也吃不了,不都浪费了?
“没事。”麦小米咬着勺子,“剩下的郭姐会收走。民宿里有什么快过期的东西,或者用不着不要的东西,她都会收走。”
听这话,陈挽青想起郭姐说她儿子在211院校读研,估计供个研究生也是不容易。
麦小米:“她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大宝贝!逢人就说是个研究生,牛的啊,眼睛长脑顶上。我有时看她拿民宿的东西还有两三个月才过期,说过她几句,她就背后总说我是职高的,学历低。”
“她也是关心你的。”陈挽青笑了笑,“知道你昨天没事,她一直谢我,煮馄饨的时候还多给了我一个鸡蛋。”
麦小米嘁了声,像是不领情,但也没再说什么。
她们尝了块儿黄油曲奇,一致认为太甜,还是蔓越莓的好吃。
麦小米把蔓越莓曲奇都推到陈挽青手边,说:“昨天谢谢你救我。”
“不客气。”
“还有,我那天冲你喊的话不是真心的。”麦小米垂着头,“我其实可羡慕你了,能在大城市工作,你学习一定很好,很厉害。”
陈挽青:“厉害我还回来?”
麦小米以为陈挽青这么说还是在生她的气,急着找补,但陈挽青又说:“我就是在北城混不下去才回来的。你没说错,不用往心里去。”
麦小米想问问为什么混不下去了?但又怕回头弄得人家不高兴,还是不要多嘴了。
她转而说:“那你还生我气吗?”
“我本来也没生气。”陈挽青说。
麦小米放心下来,拿起小勺挖了口蛋糕吃,吃着吃着,又小声咕咕:“我就是觉得丢脸,也怕你们看不起我。”
陈挽青递她芝士棒:“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太在意外人的一些眼光。”
麦小米接过去,咬了一口:“可我还害客哥没了李老板这个客户。”
“赵客怪你了?”
“那倒没有。”麦小米说,“客哥可护着我们了。”
陈挽青笑笑:“那就别多想了,反正……”
“你和客哥真是同学啊?”
“……”
麦小米这话锋转的叫人猝不及防,陈挽青觉得她要是去干审讯,说不定是个好手。
“上次我就觉得你俩怪怪的。”麦小米又说,“你们要是同学的话,上学时关系好吗?”
“你看我和他像关系好的吗?”
麦小米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从各方面分析的话,你俩像八竿子打不着的。”
一个,安静文雅,绝对的规矩本分;一个,桀骜不驯,做什么全凭心情,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确实。
陈挽青和赵客同学三年,在学校说过的话两只手数得过来。
所有人都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甚至如果他们有了什么细微的关联,周围人也会自动帮他们剔掉。
所以,没人知道他们在阁楼里的那些秘密。
麦小米内心的八卦之火已然熊熊燃烧了起来,今天陈挽青要是不吐出点儿真话来,是过不去了。
陈挽青无奈:“你想知道什么?”
“就,你俩是怎么接触上的吧。”麦小米眯了眯眼,“当然,你也可以说你俩是纯同学,没接触。但你必须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
麦同学真可以考虑考虑干审讯。
陈挽青叹了口气,视线扫过小楼的位置,不禁想起昨晚赵客救自己时的一些画面。
当时不觉得,现在看来,还真是昨日重现……
那是高二暑假结束的前一天。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阵雨,地面湿漉漉的,陈挽青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鞋子上沾了不少泥点。
她手里没什么钱,去不起酒店或宾馆,能想到的是那种可以包夜的网吧单间。
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在后街。
后街出了名的鱼龙混杂。
有宣旸的老师傅在这里卖正宗的蜜三刀,也有二道贩子走街串巷兜售不知从哪儿鼓捣来的手机,还有形形色色讨生活的人。
晚上的后街比白天喧闹得多。
陈挽青沿路找网吧,那时候导航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手机也没那么智能,找不到只能问人。
她向卖烧饼的阿婆询问,阿婆耳朵不好,啊啊半天也说不清,这时一位大哥给她指了路,说是前面第三个巷子左拐,接着再一直走,右拐就到了。
陈挽青道谢,然后就在巷子里被这位大哥和几个男的堵了。
她跑不出去,喊救命也没有人听见,那一刻,她觉得今天可能就是该她命中有劫。
劫就劫吧,闯不过去的话,一了百了。
陈挽青疯了一样挣扎,混乱中,她抓伤了带头那人的脸,对方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想把她往墙上撞。
陈挽青绝望地闭上眼。
而就在这时,巷子那头传来了一句:“真有意思啊。”
说话的人声音很低,虽然含了笑意,却带着凛冬的肃杀冰冷,让人听不出半分哪里有意思,只觉得不寒而栗。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有个站出来,说:“赵客,这妞儿贼他妈正!喜欢的话,友情价,五百。”
赵客插着口袋走出来,长长的影子划过地面和墙壁。
他没理会说话的人,径直走到掐着陈挽青脖子那人的身前,说:“松开。”
“怎么?”男人笑笑,“想吃独食?那可不行。”
赵客也笑了下:“松吗?”
“你他妈找死!”
赵客一对四,和那群人打了起来。
陈挽青想去外面找人帮忙又或者报警,赵客不让,叫她赶紧走,不用管别的。
陈挽青不放心留赵客一个人,但她也自知帮不上忙,搞不好还有可能拖后腿,于是跑了。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巷子里没了动静。
躲在角落的陈挽青忐忑不安又懊悔不已。
她鼓起勇气想去看看情况,那道长长的影子从黑暗中出来,周遭渐渐有了光明。
赵客一边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一边拿手机发消息,有人这时叫了他一声。
赵客一愣:“不是叫你走?”
陈挽青打量着他,除了嘴角的伤,别处倒是没见哪里有问题,可问题别处她也看不见。
“你没事吧?”她问。
赵客皱了皱眉,语气淡漠:“没事。”
“要不去药店……”
“说了没事。”他打断,“你快走吧。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赵客继续回消息,那道影子又划过了陈挽青,陈挽青主动给他让路。
见她没走的意思,赵客有些不耐烦:“你是还想再被堵?走。”说完,他懒得再管闲事,迈开步子出去。
陈挽青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怕刚才的事还会发生,也绝对不能回家,无处可去,无所依靠——她只有抓住眼前的这片衣角。
赵客侧头看过去。
他眼尾有些上挑,平时就张扬凌厉,要是再目不转睛看着某个人,更有一种野性的锐利。
陈挽青心里打鼓,却没有松手,她问他:“你知不知道哪里的网吧有单间可以包夜?”
赵客顿了几秒:“你没地方去?”
“……嗯。”
又是几秒过去,又或许更长,有几分钟。
陈挽青慢慢松开手,想说那不麻烦了,赵客开了口:“有个地方。”
陈挽青心头松了松,等他说是哪里,可他看着她,像是觉得不告诉她挺好玩的,所以故意卖关子,也像是试试她有没有那个胆子,只说——
“信就跟着来。”
自那以后,陈挽青有了阁楼的钥匙……
“这么说,客哥是英雄救美啊。”麦小米一脸崇拜,“我哥就是牛!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陈挽青喝了口柠檬水,心道是啊,所以叫“赵客”,很贴切。
“诶,那你们之后还有……”
“我觉得你该去前台了。”
麦小米噘着嘴不肯,但工作时间没完没了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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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也是不太合适。
算了,好的八卦就是要一点点扒,不能一口气扒完,那会少了期待的滋味。
“这些你喜欢吃哪个就拿走。”麦小米拍拍手,“我走了。”
没了麦小米,周围只剩海浪和风的声音。
陈挽青望着远方,脑海里还残存着很多很多过去的记忆,这些她从没刻意去想过,现在想起来了,才发觉记得很真,一点儿没忘。
陈挽青整理好桌面,往小楼方向走。
转过拐角时,她看到一抹黑色闪过,她快步追上去,看见赵客正和赵一毛做游戏。
陈挽青犹豫片刻,上前问道:“你肩膀还好吗?”
赵客好像没听见,还在和赵一毛互动,陈挽青只好再走近些,问他肩膀好不好?
赵客这才扭过头:“肩膀怎么了?”
“不是被砸到了吗?”陈挽青说,“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你等等。”
陈挽青回房间翻膏药。
这是姚若楠家里做中医的亲戚熬制的,治疗一些淤伤很不错,姚若楠送了她好多副,叫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陈挽青递出膏药,赵客接过去看了看,说:“三无产品?”
“……”
“我用过,挺好的。”
赵客还回去:“自己留着吧。”
“我有。”陈挽青说,“效果真不错。”
此情此景,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挽青是推销药的。
赵客勾了勾嘴角,随手一弄,药盒在他指尖转了起来:“那我要是用了出现问题,你负责吗?”
怎么就出现问题呢?
陈挽青不擅长过多解释,更不会死乞白赖地非要对方怎么样,既然人家不放心,那她收回来就是。
“你还给我吧。”
陈挽青伸手去拿回膏药,赵客手腕变换角度——又不给了。
这是要还是不要?
“杨光皮厚,回头拿他试试。”说着,赵客冲赵一毛打个响指,走了。
陈挽青莫名其妙。
*
麦小米最终选择了和解。
两天后,陈挽青和赵客陪她去派出所办手续,丁文斌也在,他当场删了差评,也给麦小米打了钱,还让四个混混真心道了歉。
事情得以解决。
这事耗了一上午,麦小米一路喊饿,三人回到民宿。
没进门,陈挽青先听到一句声如洪钟的大吼:“谁欺负我小米妹子了!”
“金爷!我金爷回来了!”
陈挽青跟在麦小米身后,见到了这位金爷。
毫不夸张地讲,这是陈挽青见过最高的人,可能快两米了。
金爷穿着机车皮裤,紧身白T恤,剃得比瓷砖还亮的头,走两步就是个移动打光板。
“小米妹子!”金爷跺了下脚,地动山摇,“哥没保护好你啊!叫你受委屈了!”
麦小米扑过去就是个熊抱:“金爷我想死你了!嫂子和红红都还好吗?”
“好,好着呢。”
两人仿佛十年未见的故友,就差泪眼汪汪,杨光给陈挽青介绍:“这是咱民宿负责安保工作的金爷,咱们的镇宅法器。”
是很镇。
陈挽青和金爷打招呼。
金爷笑着挥手:“陈小姐是吧?你保护小米的事我都听说了,以后有事招呼啊,咱都自己人。”
“您客气了。”
麦小米跳起来拍拍金爷肩膀,又说:“这次的事过去了,钱也到手了,我请大家吃饭!”
杨光和郭姐鼓掌。
“程哥还有多久回来啊?”麦小米问,“客哥,程哥来信儿了吗?”
“没。”
“是不是山上信号不好?”
赵客窝在沙发上,眼角红红的,有些萎靡,他一睡不够就会这样。
“谁知道?”赵客闭着眼说。
陈挽青听“程哥”耳熟,问杨光:“是梁程吗?”
“对。”杨光点头,“挽青姐,你还记得程哥啊?”
梁程,也是一中的,赵客的死党、兄弟。
以前赵客靠在后门和人说话,对象就是梁程,也只有梁程。
陈挽青想说记得,赵客不知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两人目光正好对上。
陈挽青:“怎么了?”
赵客:“觉得你记性好,不愧是学霸。”
“……”
这人可真是……还不如装不认识那会儿了。
陈挽青不说话了,郭姐张罗中午吃点儿什么,她去做,麦小米说想吃排骨,郭姐问她这个点儿上哪儿整排骨?
于是,大家纷纷进言献策,报起菜名,话说一半,前院有人进来。
是两女一男。
女生大家都不认识,而男生的话——
是边赫。
11. 日落海
两个女生一动一静。
外向一些的叫沫沫,内向不太爱说话的叫百合。
“本来就我一个人的,想过个周末。”边赫解释,“结果她们也听说过赵老板的大名,就跟着一起来了。”
突然被点的赵老板已然快要睡着,也就没看到沫沫的爱心眼。
麦小米请他们到前台办理入住。
这两天情况特殊,麦小米手下的工作都是杨光做的,杨光不认识边赫,自然就没提什么。
要是麦小米知道的话,早就大喇叭喊得全民宿都知道——痴心男子为追女神二住民宿,此情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可话说回来,既然是来追人的,怎么还带着俩?
这追求手段也是蛮新颖。
办完手续,杨光带三位客人去房间。
边赫出大厅前看了陈挽青一眼,陈挽青礼貌性地点点头,没多余表示。
麦小米逮着这幕,凑过来调侃:“可以啊,女神。你都能给我们民宿招揽生意了,简直是贵人嘛。”
陈挽青也没想到边赫还真又来了,她以为上次不过随口一说。
“我跟他没关系。”陈挽青说。
麦小米笑道:“没关系可以发展出关系嘛,我为边公子打call。”
麦审讯员业务良多啊。
陈挽青摇摇头,清者自清,没再多说,回了房间。
“慢走哦。”
又有八卦滋润的麦小米恭送完贵人,也准备回前台,刚迈开步子,忽然感觉身后泰山压顶。
赵客站起来,困倦的样子仿佛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脸又臭又拽:“减工资和增加工作量,你选一个。”
麦小米一脸懵逼:“啥?”
赵客:“我看你闲得难受。”
“……”
中午这顿,最后吃的番茄鸡蛋面。
杨光把面送到了陈挽青房间,免了下楼折腾,叫她舒舒服服填饱肚子。
之后,陈挽青和平时差不多,午休、看书、吹吹海风。
下午看书正看到精彩部分时,有人敲门。
陈挽青意犹未尽合上书,询问是谁,对方语带笑意地说是沫沫。
“你好呀。”沫沫开门后冲陈挽青打招呼,“我来是问你要不要和我们去海边集市?”
海边集市是团云岛的老传统。
过去的话,就是岛民卖卖海鲜和水果,但都是在早上,算是早市;现在因为发展旅游业,又增加了一个黄昏直通晚上的夜市,会卖各种小吃和小玩意之类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就不去了。”陈挽青说,“你们玩的开心。”
沫沫哎呀一声:“去嘛去嘛!人多才热闹。赵老板带路,咱们肯定能吃上好多地道的好吃的。”
陈挽青还是不想动,但沫沫实在太热情,非要拉她去不可,出行还是就这么定下了。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一行人出发。
现下是淡季,游客稀少,集市颇为冷清。
但宣旸人天生骨子里有股乐观积极的劲头,工作对他们来说不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也是个事儿,是种乐趣。
所以,陈挽青他们走过那些摊位旁,好多摊主都免费请他们吃东西,只为图个开心。
“这樱桃好甜啊!”沫沫说,“我还没吃过这么甜的樱桃,比那什么车厘子好吃多了。”
摊主一听,又切了一颗水蜜桃分给他们,说这个比樱桃还甜。
陈挽青接过去尝了一口,是甜,但和记忆里那位老伯卖的水蜜桃刨冰比,还是差了些。
想起那个刨冰,她四下看了看。
赵客不爱吃甜,他那份桃子让沫沫拿走了,见某人到处看,他便随口问了句:“在看什么?”
“以前这儿有个卖刨冰的老伯。”陈挽青说,“他的酱都是用新鲜水果每天现做的,特别好吃。”
赵客来这个集市不下百次,没见过什么卖刨冰的老伯。
陈挽青有些失望地哦了声。
想想也是,那位老伯当时看起来就有六七十岁了,现在还不得八十?估计早就不卖了。
吃完摊主分享的水果,大家继续往前走。
沫沫和百合相中一个卖小首饰的摊位,在那里不动地方了。
陈挽青没买东西的打算,就在一边静静站着看海,边赫给她递来了瓶水。
“这些你都看过了吧?”边赫笑道,“还叫你出来,不好意思。”
陈挽青:“没关系。夜市我还没来,早市去过几次。”
边赫点点头,扫了眼前面挑首饰的两个女生,又说:“沫沫跟我妹妹一样,我们是大学校友,以前总和其他同学结伴出去玩。所以她这次也非要跟着。”
“另一个女孩呢?”陈挽青问,“也是你们的大学同学?”
边赫:“百合不是。她是沫沫闺蜜,这次碰巧而已,我们不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是聊,其实也就是没话找话,顾着表面和气。
赵客在另一头等那俩女生挑东西,一个人站着也是站着,为什么不找个伴儿也聊聊?
他去找聊友,沫沫这时突然过来要拉他手臂。
赵客反应快,避开了,问:“怎么了?”
沫沫脸上笑容僵了下:“没什么。就是百合看中一个贝壳手串,价格有点儿高。但老板说是这个贝壳比较少见,我想请赵老板看看值不值。”
赵客:“你怎么不叫你朋友帮你看?”
“他哪里懂?”沫沫似笑非笑往边赫那边看了看,“况且我是那么没眼力价的人吗?赵老板就帮帮我们呗。”
她又要伸手揽赵客,赵客后退半步:“我帮你们看。”
陈挽青看着赵客去找两个女生。
他一个大男人,站在那儿比货车棚子还高,再经那些可爱五彩的饰品一烘托,怎么看怎么违和。
但赵老板本人挺怡然自得,拿着什么在那里说的头头是道。
“陈小姐不去看看?”边赫问,“喜欢哪个,我送你们。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留个纪念。”
陈挽青说不用客气,不过,去看看也好。
台面上摆满各式各样的首饰,纯手工制作,不是很精致,但胜在创新,独一无二。
陈挽青看了一圈,有串用音符做点缀的手链挺小巧漂亮。
她问老板可以看看么,老板说随便看、随便试,还说:“这个音符是我姐姐在柏林逛中古店淘来的,我姐姐是音乐学院的老师呢。”
陈挽青又仔细看了看这吊坠,确实做工精细,而且上面还刻了字——FürElise。
《致爱丽丝》
“老板,请问这个怎么卖?”陈挽青问。
女孩刚要回答,沫沫就说:“陈小姐,我也好喜欢这条手链,你能不能让给我呀?”
“……”
陈挽青又问老板:“还有吗?”
“没有了。”老板摇头,“吊坠是我姐姐淘来的嘛,当然仅此一条。”
沫沫哀求地看着陈挽青,陈挽青虽然舍不得,但还是让了出去。
沫沫说着谢谢,让老板包起来,老板这时候也不知道看了哪儿,收回视线后,再开口就说这个不卖了。
“为什么啊?”沫沫不开心道,“你开门做生意,怎么还不卖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想起来,我答应我姐姐等她暑假回来,就把这个手链送给她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忘了!”
沫沫不干,说她就想要,还说可以加钱,但老板说真卖不了,让她再挑别的。
“诶!你们这儿的人怎么……”
“算了,沫沫。”百合劝道,“这也是缘分。你既然没缘,又何必强求?放弃吧。”
沫沫说:“你怎么知道没缘?我瞧上了,那就是我的。”
百合笑了:“可人家不卖啊。”
沫沫拉着脸说自己出三倍价格买这条手链,老板也是个年轻女孩,知道这要是买不上心爱的东西得有多着急,但对不住,你出三百倍也不卖。
沫沫气得够呛,又让赵客给说说情,一通撒娇,赵老板封闭视听。
最终,手链被丢在了台面上。
沫沫闷闷不乐,没了刚来时的热情,百合陪在她身边,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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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不怎么交流,气氛有些奇怪。
又逛了一会儿,快到吃饭时间,边赫问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没?
赵客说有家私人经营的海鲜餐厅不错,食材都是每天新打捞上来的,保证新鲜。
边赫说那就尝尝这家。
赵客和餐厅老板是老相识,老板亲自给他们挑了今天刚到的龙虾。
赵客提前压了钱,问其他人介不介意叫民宿的人也过来吃,大家都没意见。
于是,没过多久,麦小米和金爷踩着风火轮来了,杨光带着赵一毛,可怜一吃海鲜就胃痛的郭姐留下看家。
陈挽青和麦小米杨光挨着坐,麦小米一副有大新闻的样子,憋着想和陈挽青说。
问题人实在太多,还有三位客人在,实在没法开口。
这给麦小米急的,只能狂炫小龙虾。
“来,我敬大家一杯。”边赫说,“谢谢你们的招待。”
杨光笑道:“您太客气了。您是我们的顾客,都是应该的。以后您要是想放松放松,欢迎随时来团云岛。”
垫好了官方的场面话,之后饭桌上的气氛也都不错,大家你来我往,没有尴尬时候。
陈挽青吃的不多,但也得承认赵客推荐的这家餐厅,味道确实好。
她之前也在小岛上吃了几家,都不如这家。
看来想要玩得好,有时候是得请教请教赵老板,她这么想,就往那人那边看了过去。
位置是空的。
“客哥刚才就走了。”麦小米眼观六路,“上厕所去了吧。”
陈挽青点头,腿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低头一看,有个小纸条轱辘到她脚边,她打开看看:陈小姐,晚上九点,我在玻璃屋后面的空地等你。请放心,没有任何恶意。
落款是边赫。
陈挽青皱眉,心说怎么没完没了呢?
但对方这么说了,估计也是想最后试试,那她就把话再说清楚彻底了,省得以后麻烦。
吃完饭,大家一道回民宿。
日落海是值班制度,今天是杨光住休息室,金爷和麦小米就回在岛上租的宿舍了。
陈挽青看赵客没走,有些好奇,问杨光赵客住哪儿?
杨光说:“客哥一直住民宿啊,姐你不知道?”
不知道。
关键是赵客要是住在民宿里,住的是哪个房间?她从来没见过。
杨光还想再细说说,但前面赵客叫他过去一下,他就先去了。
差五分九点时,陈挽青出了房间。
玻璃屋后是有片空地,但想要过去得绕过玻璃屋,从旁边的小道走。
这明显说明后面不是公共区域,有可能是民宿的仓库或者什么,陈挽青只见杨光去过。
陈挽青检查了下警报器和喷雾,确认没问题,穿过小道来到了玻璃屋后身。
这儿确实还有个房子。
不大,就一层,但是很有童话故事里森林小屋的感觉。
陈挽青一边观察,一边等边赫过来。
等到九点十分了,还不见人。
难道是又改变主意没话可说了?那更好。
陈挽青准备回去,这时,小路那边有响动传来。
“哎呀,你急什么?嗯!嗯……”
“等会儿嘛。”
“啊~”
陈挽青听得愣住了。
这是光天化日,不,应该是月黑风高之下就忍不住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这对男女边走边……
从这里出去只有小路这一条道,要是让陈挽青撞上接下来的画面,先别说是不是坏人家好事,她自己恐怕都得留下心理阴影。
陈挽青赶紧找地方躲躲,跑到房子侧面,这里多盖了一个类似木棚的小屋子。
她正要进去,那对男女也过来了。
看清楚人的时候,陈挽青傻了一下,居然是——
嘴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陈挽青抬腿要后踢,就听:“你那踢棉花的劲儿,省省吧。”
“……”
陈挽青和赵客一起进了小木屋。
12. 日落海
俗话说,非礼勿视。
但木板和木板之间的缝隙恰恰对准了外面那对忘情的男女。
边赫和百合吻得难舍难分。
陈挽青怎么都没想到看着那么文静乖巧的百合居然会有这么热情奔放的一面,她还以为沫沫跟边赫……
实在是看不下去,陈挽青转过身看别处。
不想角落里杵着一个黑色人影,两个锃白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她!
陈挽青有个毛病,又或者说是习惯,遇到惊慌的时候,不叫。
她总觉得一叫是惊上加惊,不如闭紧嘴,能后退后退,能抓点儿什么抓这点儿,心里会踏实些。
这木屋空间极小,退是退不了了,所以她下意识抓了一下什么。
抓住后,她也没顾上分辨到底抓了个啥,只想赶紧搞清楚那个黑影是人是鬼,正小心翼翼打量,耳边传来一句:“摸哪儿呢?”
这一声又低又哑,听得人耳蜗里仿佛瞬间着了火。
陈挽青侧头一看,赵客站在她身边,垂眸看着她,原本的内双更明显了。
而她的手,不偏不倚握在赵客腰上。
陈挽青这下比见了鬼还惊悚,她唰地收回手,人差点弹起来,脑袋照着木板就要磕上去。
就还差了那么两三厘米,赵客及时伸手,替她垫了一下。
原本他们是肩并肩站着,这下成了面对面,陈挽青抬起头,整个木屋好似遮天蔽日,她只看得到赵客。
“你多大了?”赵客皱眉,“冒冒失失的。”
谁冒失了?
明明是……
陈挽青鼻尖萦绕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不难闻,甚至说得上好闻,可她闻着就是浑身别扭。
她和赵客挨的太近了。
近到她的睫毛发颤时,可以扫到赵客的下巴。
陈挽青绷着身体,用指尖戳赵客一下,示意他先起开。
结果赵客又是一声轻哂,微微弯下腰靠得更近,问:“还摸?”
“???”
陈挽青怔住,眼风一扫——好死不死戳的还是他的腰。
“谁摸了?”她压着声音说,“你别冤枉人。”
赵客挑眉:“欺负我这儿没监控是吧?”
“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是承认你摸了。”
“……”
说不过,说不过,陈挽青别过头。
赵客扬了扬唇,直起身往后撤了几步。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陈挽青松了口气,但没了赵客挡着,那个大白眼也就直勾勾地看她了,她赶紧低下头。
见状,赵客往一边站了站,说:“沙袋而已,这也怕?”
谁家沙袋长成柯南黑衣人的样子?
赵客又扭头看看,是不怎么美观。
主要有段时间麦小米追柯南上头,在网上买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就有这个沙袋套,他想留着也是留着,就给套上了。
赵客随手找了块布遮上,想问这总行了吧?却见陈挽青头埋更低了,像是随时要遁地似的。
这又怎么了?
赵客顿了顿,听到外面的声响,也不用问了,是外面那二位亲出水声儿来了。
陈挽青也不是羞涩还是怎么。
成年男女,不就这些个事吗?她又不是十七八。
可理解归理解,生理上的不适是无法控制的,这两人明明就在民宿,为什么不能去房间呢?非要找刺激。
陈挽青听得面红耳赤,想捂住耳朵,又碍着赵客在,怕这举动会有暧昧意味,只能这么干忍着。
赵客听着也烦,往外乜了一眼。
都这么激烈了,男的还衣冠楚楚,倒是有手去扯女孩衣服。
他嗤笑一声,靠着木板懒懒一站,抬了抬下巴:“喂。”
陈挽青抿抿唇:“怎么了?”
“要不要陪你出去捉个奸?”赵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省得他俩这么嚣张。”
陈挽青无语:“什么叫我捉.奸?”
“边公子不是在追你?女神。”赵客反问,还故意把后面那个称呼的尾音拖得更长。
“……”
如果可以,陈挽青真想拿眼前这位当沙袋踢。
“请你不要胡说。”陈挽青严肃道,“我跟外面那个人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赵客哦了声,反手要去拉开门:“那你正好出去伸张正义。”
怎么又成她去伸张正义了?
再说了,她才不要出去看这么辣眼睛的东西!
陈挽青按住门,说:“你去。”
赵客好笑道:“为什么我去?”
“这是你的民宿。”
“那我允许他们这样。”
“……”
还是说不过,陈挽青开始看着赵客。
赵客就知道她会来这招。
吵架不会、斗狠不会,撒娇什么的更是从来不可能,她就会这一招。
赵客收回手重新靠着门站。
陈挽青以为他真不管,想着和他再说说,他却掏出手机,冲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随后,过了快半分钟,外头传来赵一毛的叫声。
边赫和百合吓了一跳,百合慌张抱住前胸,抱怨狗怎么会来?边赫说他也不知道。
这俩人再怎么爱刺激,也不可能在狗狗的注视下亲热,只能草草结束。
临走前,百合环顾了一圈四周。
陈挽青以为她这是发现了什么,赶紧往赵客身后躲,赵客跟她对着干,偏往一边站,不给她当挡板,陈挽青只好又看他。
“看什么呢?”边赫问。
百合笑笑:“没什么,走吧。”
她挽起边赫手臂,边赫抽了出来,说:“我先出去,你隔一会儿再出。”
终于,二位大神走了。
陈挽青和赵客从小木屋出来。
赵一毛立刻过来找赵客,赵客顺势从木屋里拿了一个罐头,奖励它解救及时。
陈挽青好奇:“赵一毛怎么会过来?”
“我给杨光发的微信,”赵客伸了个懒腰,“让他放它过来。”
他这么一动,那股中药的味道更加明显了。
而且不仅是中药味,还有一点点薄荷的清凉。
陈挽青猜他可能是刚洗完澡,她紧了紧鼻子,往边上挪挪。
这会儿危机解除,陈挽青也可以清晰地打量木屋了,它里面堆放了少许杂物,再有就是赵一毛的罐头和一些玩具。
她又问:“这个房子是民宿的仓库吗?”
闻言,赵客觑了她一眼,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你可以到仓库里来参观。”他说。
陈挽青进去,这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仓库,而是赵客的住处。
屋内陈设简约,色调也偏冷,但又有一些小细节,能叫人看出房子主人不是沉闷的人,就比如用陶土做的Q版赵一毛,活泼有生气。
陈挽青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顺口说:“杨光说你们在岛上租了小院当宿舍,你为什么不住那里?”
赵客到客厅那边拉开玻璃门,海风顷刻灌了进来,吹得人满身清爽。
“老板。”他说,“有特权。”
陈挽青笑了下,也走到玻璃门那里,等到近处,她惊喜发现这是一块延伸出去的平台,直直通向大海里。
这才是真的面朝大海啊。
“你这特权不错。”她望着星空下的深蓝汪洋出神,“太美了。”
赵客没说什么,收回余光,又去一边打开冰箱找水喝,等回来时,递给陈挽青一瓶常温的果汁。
陈挽青道谢,说:“你是一毕业就开了这家民宿吗?”
赵客:“差不多,没毕业就开始计划了。”
这片地是赵客外公留下的。
团云岛早先是周边最穷的地界,即使在这里有点儿什么,也聊胜于无,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赵客看了新闻知道政府以后的重点就是发展旅游,就动了开民宿的念头。
他在宣旸一所三流大学念的土木工程专业,理论知识也就学到个十之一二,但因为早早进入社会,跟着几个建筑公司跑过工程,盖个民宿还是不再话下的。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想法没错,团云岛的旅游业会越来越发达,他占领了先机,只需等待东风。
陈挽青挺佩服赵客这点。
上学那会儿,他一直是理科还行,文科勉强混个及格,可他成绩虽然马马虎虎,人却并不是那种游戏人间的傻小子,相反,他在很多事上都非常有远见,想事情也很深。
“你呢?”赵客问,“怎么从大城市回来了?”
陈挽青没想话题跑到自己身上来,轻描淡写:“能力不行,实力也不够。”
赵客哼了声,懒得戳破,两人就静静地又看了会儿海。
等欣赏够了,陈挽青也不好再打扰。
赵客去沙发那里坐下,两腿搭在茶几上,也没有送送的意思,好在她知道这人就这样,也不计较这份失礼。
但是茶几上放的一样东西叫她没办法不在意。
“杨光试过了?”陈挽青问,“没事?”
赵客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挽青指着那盒姚若楠亲戚家自制的膏药,现在,她知道为什么有人身上有中药味了。
看到药,赵老板难得卡了下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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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给杨光试。”
“是么。”陈挽青同样也不戳破,“希望效果不错。”
陈挽青走后没多久,赵客也出来了,他冲赵一毛打手势:“吃完就躺,胖死了。”
“嗷~”
伤自尊的赵一毛爬起来,往小道跑去。
陈挽青看到赵一毛很开心。
这家伙呆萌的时候特别呆萌,可靠的时候特别可靠,像个忠诚的护卫,有它跟在自己身边,安全感十足。
快进小楼时,陈挽青遇上了边赫。
边赫该是回房间整理过,此刻看着他,就和初见那时一样,有着大男孩的阳光纯真,又有属于男人的成熟。
“准备休息了?”边赫笑着问。
陈挽青没露出半分异样,点头:“嗯。”她拍拍赵一毛,谢谢它陪自己走这段路,让它也去休息吧。
赵一毛听不懂她的指令,起初坐着没动,过了会儿才跑走。
边赫又说:“这狗真聪明。”
陈挽青还是点头,没多余的话。
边赫欲言又止,见人要进去了,说:“陈小姐,我们真不能做朋友吗?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但这不妨碍我们以后结伴出去玩玩、吃吃饭什么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说是不是?”
结伴。
像他和百合那样?
陈挽青在北城摸爬滚打三年,也见过些人和事。
说真的,边赫这样的段位还不足以震惊她,那些有钱的、没钱的,玩到你三观稀碎的,大有人在,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恶心到她。
“边先生,我以为我上次说的很清楚了。”陈挽青说,“您一看就是聪明人,肯定懂的。”
边赫说:“我懂。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挽青,你就不能……”
“别这么叫我。”
陈挽青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从边赫身边走过,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边赫读出了“你不配”的意思。
*
边赫和百合这一出多少耽误了陈挽青的睡眠。
她决定明天不去晨跑了,把时间留出来睡觉,可没想到,也就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民宿里闹了起来。
最先听到动静的,是值班的杨光。
他马上去看是怎么了,到了之后,当场傻眼。
沫沫和百合在走廊上互撕头发,百合几乎是没穿衣服,而边赫光着上身,因为劝不住她们,脸上身上被挠出好几个血道。
“你这个臭表子!你明知道边赫是我的,你还勾.引他!不要脸!”
百合冲沫沫啐过去一口:“怎么就是你的?因为你总勾他?你不是还迷人家赵老板嘛,几次和人家搭话,人家理你了吗?”
边赫:“你们别吵了!丢不丢人?”
听到这话,沫沫甩过去一巴掌,打得相当响。
“嫌丢人你别干丢人事啊!”沫沫说,“是不是你和我父母说的你喜欢我?想一直照顾我?要不是看你人模狗样的,我爸能给你那个破公司投钱?”
边赫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百合护在他前面,说:“原来你也知道啊。要不是你爸有几个臭钱,你以为边赫会看上你?做梦!”
三人互撕不下,杨光在一边成了劝架吉祥物。
最后,他们惊动了那位闭关的作家,作家忍无可忍请出赵客,这事也算是丢人丢了个彻彻底底……
陈挽青出来吃早餐的时候,他们还在前院吵。
麦小米边磕瓜子边看戏,啧啧道:“边公子是个人物啊。我昨天瞅见沫沫的微博,还以为是个海女,敢情人家才是受害者。”
陈挽青揉揉眼睛:“你昨晚一直想讲的八卦,就是这事?”
“还有呢。”麦小米说,“那个百合才是海女。她微博小号里合影的男孩少说几十个!我翻到一条评论,有个男的留言说百合吻技一流。”
“……”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百合看着多清纯呐。”
陈挽青微微一顿,没睡够的脑袋不怎么清醒,随口应了句不知道,就往茶水间那边去了。
赵客站在茶水间门口,插着口袋,又是那副闲散随意的模样。
陈挽青从他身前走过,他没前没后地来了句:“你不知道?”
“什么?”陈挽青问,表情有些迷糊。
赵客眼里漾出几分玩味:“你昨晚不是亲眼见证了?”
后知后觉,陈挽青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吻技。
陈挽青不能说嘴笨,但嘴上功夫确实不太行。
面对赵客的调侃,她皱了皱眉,面颊透开淡淡粉红,快步进了茶水间。
剩下赵老板一扫大早晨被叫起来拉架的倒霉心情。
13. 日落海
陈挽青补完水从茶水间出来,外面的争吵声小了。
沫沫蹲在地上哭,百合似乎也消耗完了战斗力,站在一边,两眼放空。
现在想想,昨天的纸条十有八九不是边赫写的,而是百合想要证明边赫是她的,故意叫陈挽青过去看那一幕。
甚至就连早上沫沫能捉个现行,恐怕也是百合提前安排好的。
为了这样一个男的,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吗?
陈挽青叹了口气,一抬眼,和边赫隔着落地窗对视了一下。
令陈挽青意外的是,东窗事发,边赫居然没有一点儿难为情或羞愧,反倒是终于摘下伪装的面具,露出了那副小人的得意嘴脸。
就好像有两个女生为他争风吃醋成这样,是他莫大的荣耀;而陈挽青不识好歹,没有同意他的追求,现在后悔去吧。
真是无语了。
陈挽青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那边赵客也是忍的差不多了,叫来金爷,吩咐赶紧把这三位请出去。
金爷出马,大杀四方。
看他们拎着行李灰溜溜地走,麦小米说:“咱们民宿最近是不是不老顺的?前几天走了李老板他们一波,今天又走仨。”
杨光说:“这仨你想留着啊?”
“咳。”麦姐看得可开,也忘了曾经流过的泪,“这年头奇葩还少吗?挣钱才是王道。客人都跑了,咱们留着干瞪眼啊?”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杨光想着那是不是小投一笔宣传经费,正准备问问赵客的意思,前院又来人了。
麦小米以为是顾客,立刻展现八齿笑,等一看来的是高建雄高书记,热情破灭。
高建雄是团云岛的书记,年芳二十又九,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却成天冒虚汗,手绢不离手。
这不,一边擦着汗,一边进来了。
“赵老板啊赵老板。”高建雄挥着手绢,“你和丁老板这是又闹什么矛盾了?他怎么就不干了呢?天爷哟,这岛上又少了一个实体经济啊!我可怎么办?”
光是这么说说,高建雄都要哭出来了。
本来岛上搞发展就不容易,那丁文斌怎么说也能带动带动岛上的GDP吧,而且这人路子广,之前还说有朋友愿意租下日落海旁边这一片地呢。
现在好了,是原本的没留住,新的也没戏了。
高建雄求赵客:“咱万事不能好商量吗?”
“不能。”赵客说。
“……”
高建雄擦汗。
杨光安慰他:“高书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兴许再来的商户比丁老板好呢。”
“哪就有这馅饼儿砸咱们头上啊!”高建雄摊手,“兴许来的还是神经病,我看丁老板现在就不太正常。”
昨天,高建雄海想着去跟丁文斌再谈谈,挽留挽留,没想到了蓝夜门口,丁文斌正在发飙。
他打断了他小弟一条手臂。
那小弟疼的龇牙咧嘴,喊着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招惹了。
可丁文斌不解气,照着地上又是邦邦两棍子,说什么那姓赵的除了脸好、个儿高,哪里比他强?凭什么美女们一个个都爱围着他?现在身边又来了一个这样的,简直把活人气死……
“谁手断了?”麦小米忙问,“黄毛吗?”
高建雄说:“是黄头发,挺瘦的,脸上有痘。”
那就是黄毛!
好啊,断了一条手,该!
麦小米觉着痛快,可又不明白好端端丁文斌打断黄毛的手做什么?之前的事不都平了吗?
高建雄也不明白,不过反过来想,丁文斌走就走吧,这人不是正路子,又爱动粗,保不齐将来弄出什么事来,更要命。
高建雄又擦擦汗,不说这事了,说正经事。
马上就到七月了,暑假来临,到时候岛上会迎来一个阶段的旅游旺季,他想问问日落海这边有没有办活动的想法……
陈挽青在这片谈话声中,吃完了早餐。
她不懂岛上的经营,那些话也就没怎么入耳,收拾好碗筷,送到厨房去。
经过高建雄身边时,麦小米喊了她一声,问她是不是一会儿去市里?
陈挽青点点头,示意手上有东西,稍等等说。
高建雄一开始没注意到陈挽青,只当是普通房客,这一照面,顿时怔了一下。
他想到昨天丁文斌说的那句“身边又来了个这样的”,忽然就有些理解丁老板的痛与嫉妒了。
“看什么了?”
赵客打断高建雄的思绪,高建雄忙问:“赵老板,那位美女是民宿的客人?”
“有事?”赵客冷声问。
没,没有,高建雄摆手,他只是觉得苍天可能听到了他的呼唤……
陈挽青刷完碗筷回来时,高建雄走了,大厅里归于安静。
她问麦小米有什么事么,她一会儿是要去市里,市图书馆有本书她一直想看。
“不是什么大事。”麦小米搓手,“就是有家凤梨酥……”
陈挽青笑了:“你把地址发我。”
“好嘞!谢谢挽青姐!”
麦小米给陈挽青发去定位,瞥到赵客还支在大厅不动地儿,想说老板你怎么不去忙?
话到嘴边,她灵光一闪:“客哥你今天是不是也要去市里?”
赵客:“嗯。”
“那正好!”麦小米说,“你捎挽青姐一段儿呗。”
团云岛上没有机动车。
大家出行大多是步行,又或者是电动车和自行车。
而在宣旸市区那边的码头旁,有一个露天停车场,不少岛民会把车存放在那里,以便到了市里后使用。
赵客的车也在。
陈挽青看向赵客:“方便吗?”
赵客插着手:“定的几点?”
“船票是十点四十五的。”
陈挽青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又说:“要是耽误你的事了,你先走,我自己可以。”
赵客看了看时间,往后院走去,撂下句:“十点半,大厅见。”
*
高建雄本来计划多找几家商户聊聊七月旅游活动的事。
但从日落海出来后,他这心里跟长了草似的,没心思唠,就回去了。
办公室里,老旧的电风扇嘎吱嘎吱转着,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岛上人才丁凋零,他们的班子更是凑不齐一桌麻将,夏京京坐在电脑前,手指抽筋似的点着鼠标。
高建雄感叹他们虽然人少但同志好,结果凑过去一看,打游戏呢。
“上班时间,注意点儿啊。”高建雄叹了口气。
夏京京淡定道:“你没发现老刘已经下班了吗?”
“……”
高建雄拿起保温杯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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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宣传片的策划做的怎么样了?”
“过年就做好了。”电脑里的小人儿掉下悬崖,gameover,夏京京瘫在椅子上,两眼放空,“光有策划,没人拍,有卵用?”
高建雄:“不是一直联系着了吗?”
“你以为请非知名演员就便宜了?”夏京京呵呵哒,“就算是十八线网红,咱也请不起啊。”
说到这儿,高建雄闷了口滚烫的茶,终于可以拔草了:“我物色到一个!”
*
陈挽青和赵客乘船出了岛。
停车场离码头是近,下了船,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赵客的车是一辆黑色Jeep牧马人,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狂野冷酷。
麻烦人家送自己,陈挽青自然不能坐后面当乘客,但上车前,她还是问了一下:“我坐前面可以吗?”
赵客说:“你不嫌后座都是赵一毛的毛,也可以坐后面。”
陈挽青放下心,上了车。
早在上船的时候,陈挽青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时间。
她原计划就是要在市区里找一家餐厅解决午餐问题的,所以选的时间基本上是到了市里就该吃饭,现在多了赵客,总不能用完人家,就给人家丢一边吧?
请他一起吃好了。
一来谢谢他送自己一程,二来上次黄毛的事,她也欠他一个正式的道谢。
“我请你吃饭吧。”陈挽青说,“你喜欢吃什么?”
赵客打着方向盘,回道:“先把地址发我。”
陈挽青哦了一声,找到麦小米发给她的微信定位,再点分享……她没有赵客微信。
“我得加下你,你……”
“开车了。”
赵客看了眼放在储物格里的手机:“你自己……”
“我直接给你导航好了。”陈挽青说,“我把声音开大些。”
赵客顿了下,点头:“行。”
车子一路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
刚回到宣旸的那天,姚若楠问陈挽青家乡怎么样?她说还在建设中,听着好像就是没什么变化。
可实际上,它变化很大。
路宽了,绿树多了,高楼也多了。
以后它还会继续长大,变得越来越好。
陈挽青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不免有些感慨,直到等红灯的时候她才转回头。
“你喜欢吃什么?”她问,“又或者你有推荐的餐厅吗?”
赵客反问:“我有说一起吃饭?”
“……”
“那你忙。”
陈挽青又看向窗外,赵客额角跳了跳,刚要说话,她忽然再回头,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我下次再请你吃。”
“……”
这一笑,硬是让赵客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之后一路无言。
等到了麦小米说的那个商场,陈挽青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但赵客没在临时停车处停下,而是开进了车库。
“你不用麻烦。”陈挽青说,“走不了几步。”
赵客没应声,车子进入昏暗的地下。
等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车位,倒车的时候,他才说:“这里有家粤菜餐厅味道还行。”
陈挽青愣了下,这意思是……不是不吃吗?
赵客看着后视镜调整方向,声音有些低:“我请你。”
14. 日落海
陈挽青和赵客先去了点心店。
这家点心店看起来其貌不扬,还开在地下一层的角落位置,可生意却是特别火爆。
小小的门脸前面,一堆人在排队。
陈挽青看这意思得等会儿了,她让赵客要不去餐厅等她?
赵客说:“一起吧。”
两人便也加入了排队大军。
队伍龟速前进。
陈挽青看每个人都买了好几袋点心出来,纳闷这到底是有多好吃?
北城这种网红店有很多,她以前也接手过不少类似店铺的宣传case,说实话,味道其实就那么回事,主要是营销做得好。
有的排队现场甚至请托儿来营造氛围,只为博得流量关注。
陈挽青歪头又看了看进展,站回来时,腿被人撞了一下,有点儿疼。
队伍里有一家人带着孩子,两个小男孩,一直跑来跑去钻隔离带玩,有人说了几句管管孩子,他们的家长就当没听见。
陈挽青一看,也没说什么,继续排队。
等过了会儿,那两个男孩又钻回来了。
陈挽青想着这次注意一点儿,别再被撞了。
结果等他们刚要靠近自己这边的时候,赵客直接拉住她手臂,把她带到了他斜后面,将男孩们给挡在了外面。
这俩熊孩子也是没安好心,见陈挽青是个漂亮姐姐,就想欺负欺负。
本来他们这次还想撞她的,没想到撞上个“硬茬儿”,且这个硬茬儿在他们眼里仿佛巨人一般,看起来厉害又不好惹。
其中一个胆儿怂的,当即就要哭。
孩子妈听见了,赶紧过来护崽,但瞅见赵客冷冷的目光,也怂了,领着两个孩子嘟嘟囔囔走了。
周围人这下都高兴了。
陈挽青身后一小姑娘说:“姐姐,你男朋友太man了!好有安全感啊。”
陈挽青一愣,忙要解释,赵客又拉住她,给她带到了队伍的里侧,他自己则站她外侧,一下帮她阻隔掉了所有排队的人。
陈挽青嘴动了下,想说谢谢,就见那小姑娘眨着星星眼冲她姨母笑。
“……”
算了,陌生人也没必要说那么清楚。
没了淘气小孩,队伍进展似乎也变得顺畅些。
陈挽青估计再有个五六分钟就能到他们,这会儿工夫站着也是站着,不如说说话。
正好早上那位高书记来时,她隐约听到丁文斌打断了黄毛一只手臂,就问了下赵客这是怎么回事。
“小米的事不都处理好了吗?”陈挽青说,“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赵客:“不会。”
“那为什么……”
“其他矛盾。”
陈挽青没多想这个“其他”会是什么,只要别再找麦小米麻烦就好,但是——
“也不会找你麻烦吧?”
赵客轻哂:“为什么找我麻烦?”
“你给丁老板赶出了团云岛,这还不够他记恨?”
“算不到我头上来。”
丁文斌是有点儿小聪明,要不过去在街面上也混不开。
但这人挑不起大事,做些小本生意或许还好,一旦涉及到更深的地方就不行了。
蓝夜去年就开始负债经营,丁文斌早有关门的打算,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下家接手而已。
这次出了麦小米的事,他也不想再拖着了,价位差不多就出手。
所以说,麦小米的事情只是加速了蓝夜关门的进程,本质上,还是丁文斌自己的问题。
“那你是早就看出来这点了?”陈挽青又问,“所以以前丁老板找民宿麻烦,你也从来没对他怎么样过?”
赵客摇头:“没那么神。”
不反击,不过是见过太多的人、太多的事,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以至于见怪不怪。
只要不触碰底线,小打小闹的就都随便吧。
不然天天琢磨事,不累吗?
听这话,陈挽青笑了笑。
赵客问她笑什么,她说没什么,无非是有人在有些事情上一点儿没变。
他认为重要的事,会在所不惜,半步不肯退让,就像这次麦小米被欺负,他是一定要为麦小米讨回来的;但对另一些事,一些在很多人眼里重要的事,他就无所谓,洒脱到懒得去考虑一下。
“不好意思,借过下,借过下。”
后面队伍忽然有人挤进来,陈挽青顺势要往一边挪,一只手就先一步虚虚揽过她的肩膀,提前把她给护好了。
这人胸膛热热的,黑色T恤软软的,有一点毛绒感,蹭在她的皮肤上,有些痒。
陈挽青抿了抿唇,视线扫到赵客喉结,稍别过了头。
可没了视觉,她还有嗅觉。
闻着那股淡淡的中药味,她屏息不是,自由呼吸又不畅通,问:“你肩膀好些了吗?”
赵客注意着身后过往的人,没太听清,闻言转过头:“嗯?”
触到那双漆黑的眼睛,陈挽青又莫名卡了下,只能说:“没事。”
终于,麦小米期盼的凤梨酥买到手了。
陈挽青拍了照片发给麦小米,麦小米连发三个“你是我的神”表情包,再附赠一个“爱你一万年”夹子音版语音。
拎着东西,陈挽青和赵客去餐厅吃饭。
赵客推荐的这家粤菜馆,味道是不错,陈挽青口味偏淡,吃着正好。
结账时,赵客没让陈挽青来,陈挽青也没推让,想着下次有机会请回来就是。
他们从餐厅出来时快一点半,陈挽青查了从商场到图书馆的路线,有趟公交直达。
她打算乘扶梯下去,赵客问她干什么去?
“商场门口有公交。”陈挽青说,“直接到图书馆。”
赵客哦了声:“公交比坐我车方便。”
“……”
这叫什么话?
陈挽青不理解,转而一想,试探道:“你的意思是你还送我去图书馆?”
“不然?”
“你不办事了吗?”
“顺路。”
这样啊。
陈挽青把凤梨酥交给赵客,说:“那你能再等我一下吗?我去下卫生间。”
赵客点头,指指不远处的长椅,示意在那里等。
今天不是休息日,又赶上大中午,商场里人流一般。
赵客坐在长椅上,手肘撑在两条腿上,敲着手机。
一些女孩从他身前经过,总会分出眼神到他身上,他一概看不见,只专心手下。
等发完消息,他正要收了手机,又来了条微信。
—[下山了]
—[还以为你飞天成仙了]
—[我红尘未了,放不下你啊/微笑/]
—[滚]
赵客利落打出这个字,又还是接了句:[哪天回]
—[后天吧]
—[去看趟我爸妈]
赵客让梁程记得替他也给叔叔阿姨上柱香,又说:[你那破手机信号不行就换一个,天天无法接通]
梁程直接回语音,带着轻快的笑意:“这能怨我吗?知道你最恨人失联,我哪敢触你霉头?是山上信号差。再说了,寺里根本也不让用手机,我每次都偷着拿,好几次差点儿让这帮小和尚给我没收了。”
赵客扯了扯嘴角:[该]
没事非得跑到寺庙里待着。
和梁程这边随便聊了会儿,差不多过去了十来分钟。
赵客往卫生间的方向看看,觉得这时间似乎有些久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考虑到女生还有特殊时期,他也不催,继续等。
等到快半个小时了,赵客坐不住了。
他先是去了卫生间走廊那边等,遇见有女生出来,问她们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衣裙的女孩?答案都是没有。
接着,他给麦小米打电话,找她要了陈挽青的号码,拨过去,关机。
赵客立刻顺着商场一层层往下找……
“陈挽青也是倒霉。
她从卫生间出来,发现手机就还2%的电量,就在附近找充电宝。
问了工作人员,说最近的是二楼一家奶茶店有。
她乘电梯下楼,找到奶茶店,扫了店外的二维码后才被告知他们这个充电宝故障了,会扣除99块钱的押金不说,关键是根本不出充电宝。
陈挽青问这怎么办?
店员说他们老板已经去找维修人员,叫她等等。
陈挽青怕赵客着急,想打电话问麦小米要赵客号码,号都没拨出去,就自动关机了。
店员让她别急,说老板马上来,让她再等等。
陈挽青依言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老板终于带着人回来。
好在维修也没有花费太久时间,等手机再次开机,陈挽青一边给麦小米打电话,一边回五楼找赵客。
麦小米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在忙,没接她的电话,她就又微信留言,叫麦小米看到后给她发号码……这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马上接通:“喂。”
电话那头的人默了几秒,陈挽青直觉这人是赵客,再要开口,又听:“你在哪儿?”
这冷冰冰的语气让陈挽青心里咯噔一下,她看看周围,报了位置。
“站那儿别动。”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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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低声说,“我过去。”
没过三分钟,赵客人就到了。
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呼吸微喘,人看起来有几分阴沉,没了平日里那股懒散悠闲的样子。
“我刚才手机没电了,充电宝……”
“嗯。”
赵客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先走了。
上车后,车里的气氛更是压抑。
陈挽青还想解释,可赵客非常冷漠,是那种别靠近我,我一个字都不想和你说的冷。
陈挽青挺过意不去叫他平白无故等了半个小时,也知道联系不上人会叫人起火着急,可她不是故意的,他这个态度,她心里没办法不委屈。
自从不装不认识了之后,他们之间虽然谈不上有多么融洽,但也是和谐的,至少是有老同学多年后再重逢的相熟在的。
可眼下,陈挽青又觉得他们并不熟。
至少她现在不明白为什么赵客要生这么大的气。
两人就这么一直僵着。
一直到车子停在图书馆前,赵客都没开口说话,只是解开了车锁。
陈挽青脾气算是不错的,但也没有惯毛病的瘾,不过走之前,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明白。
“我不是故意让你等我的。”她说,“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充电宝又发生故障,我等故障处理完就去找你了。”
说完,车里还是沉默。
过了快有一分钟,赵客回了句:“知道了。”
陈挽青也没再多说,开门下车。
车子一下子开出去,掀起的风吹乱她的头发。
仿佛今天的好心情也被吹得烟消云散。
陈挽青稳了稳情绪,往图书馆走。
没走几步,手机震了下,她当即查看——麦小米的微信。
—[你和客哥是走散了吗?他也找我要你号码,还挺急]
急?
哪个急?和她急吗?
陈挽青顿了顿,回:[没事了]
—[那就好]
陈挽青把手机放回包里,过了会儿,又震。
她不太想看,出于什么原因,不明,但就是不想这么快看,可又管不住自己的手,还是看了。
也还是麦小米。
—[亲爱的挽青姐~~~]
—[怎么了?]
—[可不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
—[你看我辣么可爱.jpg]
*
赵客到了跆拳道馆。
道馆老板是他的朋友,想转让店铺,托他给找找人和门路,今天见面就是谈这个事。
“这大忙人啊。”老板笑道,“请你吃个午饭都不赏脸。”
赵客:“不用那么客气,去你办公室聊?”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临时有点儿事,得出去一两个小时,不知道赵客能不能等等?
“行。”赵客说,“我进去打会儿。”
“得嘞,虎哥在呢,你正好拿他解解闷。”
换上道服,赵客进入馆内。
虎哥看见他来,两眼放光,胳膊腿儿都有劲儿了,拉着人就要开打。
赵客眉眼冷厉:“你确定?我今天未必会手下留情。”
“你小子拽是吧?”虎哥咔咔活动关节,“咱俩今天看谁趴下!”
半小时后,虎哥躺垫子上直哎呦。
“你他妈吃错药了?还是谁惹你了?”虎哥扶着老腰抽气,“我是你哥,懂不懂尊老爱幼?”
赵客扭扭脖子,一头的汗洇湿了头发,他伸手拉人:“说了,今天未必会手下留情。”
“你他妈留情的时候我也不行啊!”
两人说笑着,去浴室冲凉。
身上畅快了,虎哥从淋浴间出来,就见赵客头上搭个毛巾,坐那儿举着手机发呆。
“想什么呢?”虎哥换衣服,“你今儿状态不老对的,有事言语啊。”
赵客删了消息,说:“没事。”
虎哥哼了一声,也不多嘴,他后面还有事,先走一步。
浴室里只剩下赵客。
他不知不觉又拿出来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号码出神。
她爱看书,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图书馆,那不如等等再联系?又或者现在先发个短信?可发短信说什么呢?
赵客烦躁地搓了搓头发。
过过再说吧!
他站起身,也去换衣服,手指却不小心划了一下手机,恰好拨到那个号码。
赵客发现时,想挂断已经来不及。
他深吸口气,酝酿着待会儿的措辞,可听筒里传来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