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及川粉的自我修养》
1. 第一章 应援
凌晨两点,小西花梨侧躺在被窝里,莹莹的手机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手快速地在屏幕上移动着,打字,退格,打字,退格,最后审视两遍后,终于还是发了出去。
「大家,还未到终点,继续一起走下去吧……」
发完后,她切出app,刷了一会儿其他社交软件。但心总是有些静不下来,看不进其他东西。没过多久,又忍不住切了回去。
有新的留言。
花梨心里跳了一下。她担心看到不好的评论,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坏。
好在是熟人。
用户名为“aoi”的账号留下了鼓励的话语。
“是小葵啊。”
花梨松了一口气,也隐隐有些无趣。
小葵和她一样,是后援会资历很老的成员,肯定不会说出什么丧气的话的。就像花梨,也绝不会在网络社区说出一句示弱的话一样。那样才是真正的输了。
花梨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屏幕。没有更多的留言了。这个时间,大家都应该睡了。
或者后援会还有人没有睡,但也懒得打字,在和她一样,消化着比赛失利的苦果。
喜欢上一项竞技体育运动,或者是喜欢上了某个体育运动员,就要常常面临着这样的时候。
没有人也没有哪支队伍能常胜不败。作为支持他们的粉丝,如果因为比赛失利,就去责怪队员和队伍,在花梨看来,是极为没品的事。
那样的喜欢是功利的。只是喜欢赢而已。花梨在心里说道。我喜欢的是他们漂亮的技术和为梦想发光的样子。
但即使如此,面临球队的失利,调节好情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全身心地为球队应援,付出了120%的努力,在观众席上忘我地挥动着条幅,和大家一起嘶喊着口号,直到排球最后落地的那一刻,巨大的喧嚣后,是声音的真空。
然后队员面向观众席鞠躬致谢,有的队员还流下了眼泪。
那样的氛围感染下,能忍住不哭的人很少。花梨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
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眼睛也肿了。整个人的情绪被掏空,好像变成了一具空壳。
家里没有人,晚饭也没有吃。花梨躺在床上放空。沮丧的状态下有可能会言语失当,所以这个时候说话是要尤其谨慎的。在用惯用的话术和几个同好互相打气后,她就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了。
一直到凌晨,才渐渐缓过来了,在冰箱里翻出昨天的面包吃了。冰冷的面包经过微波炉加热后变得更干,几乎难以下咽。
干涩的面包划过喉咙,带来轻微的疼痛感。花梨没急着去喝水,自虐般感受着喉咙的异物感,然后用唾液努力把它们咽下去,就好像咽下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不该被说出口的消极的话语。
能去责备谁呢?球员们已经拼尽了全力,那是他们的青春,他们的比赛。自己不过是一个趴在他们的梦想上汲取一点点余温的可怜虫。
怪对手吗?怪队友吗?怪与生俱来的天资吗?怪哪怕倾尽全力也推不开的全国大赛的大门的残酷吗?
北川第一,连续三年负于白鸟泽。
没人会记得败者。
哪怕他们只差那一步。
就连只是在观众席上远远看着,都要被那巨大的失望和不甘淹没。
球员们该有多难受呢?当拼尽全力的三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的时候。他们能和自己和解吗?可以用一句“我至少努力过”这样轻飘飘的话就抚平了内心的波澜吗?
花梨自己不是那样坚强的人,所以无法想象出球员们的心境,只能在沮丧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因为睡得太晚,第二天起床时遭遇了困难。花梨痛苦地在被窝里扭了半天,想起今天后援会还有赛后总结,才勉勉强强睁开眼爬了起来。
之前哭得太厉害,眼睛完全肿了,用冰块进行了紧急处理,耽误了早餐时间,只来得及灌几口冷鲜牛奶就匆匆出了门。
上午有数学小考,因为睡眠不足加低血糖,考得一塌糊涂。还没交卷花梨已经做好了补考的准备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眼神碰巧和教室另一头的小葵对上,两人脸上露出了相似的疲惫笑容,没有像以往一样聚在一起说话的意思。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精神开始慢慢复苏,这才打开社交网络,有勇气看看新增的留言。
留言的时间从中午开始陆陆续续增加,看来后援会的大家也慢慢调理好了,说出来的都是无懈可击的漂亮话,互相慰藉的同时,也绝不会留下什么被人抓住的弱点和把柄。
在一长串温暖人心的话语中,偶尔也有不和谐的音符。
「一直输的话,还要怎么走下去?」
「输了的样子太难看,看不下去了呢……」
「说到底还是天资不足吧,和真正的天才之间有壁。」
花梨眼睛都不眨地把这些账号全部拉黑了。这种话她三年间听了不知道多少。这些人赢了就来吹捧两句,输了就尽说丧气话,明明对球员们一点都不了解,偏偏又可以高高在上地指点江山。
跟他们争论也是没有意义的,只会引来更恶劣的攻击,到头来还怪你反应过度。
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连离开的时候都不能保持礼貌的安静。
处理完留言再抬头时,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花梨也收拾好书包往社团活动教室走去。
北川第一排球部虽然屡屡输给白鸟泽,但好歹是县内top2的豪强,其后援会的规模也相当可观,甚至单独申请到了一个活动室。
花梨来到教室时,其他人到得已经差不多了。来的都是后援会某项主要事务的负责人,充当着后勤管理员一样的角色。
平时组织观赛,排练应援口号,制作和悬挂横幅,甚至拉来赞助经费,大概就是这类的工作。
这些事情十分消耗人的时间和精力,没有什么权利,却有许多义务,时常还会落得埋怨,如果不是确实爱得深沉,一般人也坚持不下来。
这一届管理员的工作,随着三年级的毕业,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剩下的就是收尾和交接。
“那么,欢送会就定在下周,花束已经订好了。散会。”马上要毕业的会长山下遥说出了总结陈词。
一周之后,在后援会妥帖周到的安排下,排球部顺利举行了三年级球员的结业式,每个毕业的球员都收到了漂亮的花束。
新鲜的花束承载后辈的祝福和前辈的遗憾,就这样定格在了小小的照片中。
\*
从后援会毕业后,花梨全力投入了升学考试中。
北川第一的学生大多数的第一升学选择就是青叶城西。青城作为县内有名的私立高校,无论是升学率还是体育赛事的成绩,在县内都相当不错。希望能兼顾学习和体育的家庭,很多都会选择把孩子送进青城。
虽然青城作为私立高中,学费不菲,但对于花梨来说,倒也负担得起。
自从父母离异后,父亲另外组建了家庭,母亲虽常年忙于工作,但近来也找到了固定的伴侣。平时也只在有必要的时候偶尔回家,出于某些原因,两母女都尽力避免和对方单独见面。
花梨虽然名义上跟着母亲,但很早就学会了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作为补偿,父母双方给生活费的时候倒也爽快。花梨在明白自己无法在父母这里得到更多关爱后,学会了寻找另外的精神寄托。偶尔还能自我排解——能痛快给钱,已经能超过很多不负责任的父母了。
在学习上花梨不算很有天赋,但胜在做事认真细心,在学校的成绩大概徘徊在中上游,考上青叶城西的问题并不大。
青叶城西入学考试放榜那天,花梨特意起了个大早,因为来看榜的人肯定不少,去晚了就得挤很久才能看到了。
可惜跟她想法一样的人也不少,等她到的时候,录取榜单前已经围了一圈人,身高也只是平均水平的少女,努力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榜单的一部分。
考虑到自己平日的成绩,花梨从第二张榜单的中间开始看,很快在中间略靠后的位置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耶!少女捏紧拳头小声欢呼了一下,落下脚尖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从第一张榜单开始看。
果然在前十的位置就看到了及川彻的名字。花梨从来不怀疑他能够考上。学力和排球都非常优秀的及川同学,进入县内任何一所学校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可能出于什么考量,不会选择青叶城西。
花梨没有特意去打听偶像会选择哪所学校升学,一是因为怂,二来也觉得那样有点越界。按照惯例,及川同学和其他排球部员选择青城的概率很大,抱着赌一赌的心思,她也报了青城。
青城本来就是很好的学校,加上又能继续和憧憬之人同校三年,花梨的心情一时变得美妙无比。
接下来就是看看小葵考得怎么样了。小葵的成绩平时就比自己好不少,多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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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张榜单上。如果能再跟小葵分在同一班,那就再好不过了。
抱着愉快的心情,花梨又把第一张榜单浏览了一遍,没有发现杉山葵的名字。
她的心沉了沉,不死心地又看了第一张榜单,才又接着往第二张榜单看去。
结果把三张榜单反复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好友的名字。
花梨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难道小葵那天发挥不好吗?等等,那天小葵真的来考试了吗?
花梨努力地回想着,那天她因为太紧张,也没有事先和小葵约好见面,一大早从家里赶往考场,考完就回去躺下了。仔细想来,考场也不大,碰不上小葵的概率反而不大吧?
默默退出了人群,花梨满腹狐疑地来到青城校内无人的小树林。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决定打电话向小葵问清楚。
因为是周末,杉山葵等了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声音里还有明显的困意:“喂,花梨你这家伙,给我一个周末上午把我吵起来的理由。”
“今天是青城的放榜日。”花梨压低了声音。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
“连放榜日都忘了,所以小葵你果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考青城吧?”
“抱歉。”杉山葵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显得有些失真:“本来不想隐瞒你的,但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那小葵你到底要去哪里呀?”花梨着急地追问道。
“……白鸟泽。”
“什么!!!”花梨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是我知道的那个白鸟泽?!”
“那不然还有哪个。”既然最难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接下来的解释反而顺畅了许多:“我之前收到了白鸟泽的特邀招生函。”
“为什么啊……”花梨整个人都傻了。难以相信过去和自己一起吐槽了白鸟泽八百遍的好友居然“投敌”了。
“唔,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啦……”杉山葵声音含混地说着:“白鸟泽给特招生减免啦一部分学费,你也知道我家里……还有我之前在女子排球部表现还不错,虽然后来伤退了,但白鸟泽的女子排球监督找到了我,说看好我的才能,白鸟泽有最好的康复团队……”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小葵,我想再试试……”声音里有明显的不甘,还有一丝歉意。
话说到这份上,花梨还能说什么呢?她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虽然感觉喉咙有些发梗,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气向好友献上了祝福:“其实……白鸟泽也不错啦~毕竟也是排球豪门……”花梨轻磨着后槽牙,发誓这绝对是她近期说过的最违心的一句话。
大概是花梨花梨友好的语气给了杉山葵勇气,她的语气也变得活泼了起来:“我参观了他们的排球部,设备和教练团队都很有诚意,我还听说他们还邀请了及川同学,说不定……”
“你做梦!”花梨直接吼了出来,即使是同担兼好友,偶像也是绝对不能退让的底线:“及川同学已经考上青城了,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去白鸟泽的!”
“白鸟泽有全国前三的主攻手,来这里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那他也不会去!”花梨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及川同学就是这么堂堂正正重情重义的人!”
说完不等杉山葵再说什么,花梨抢先挂断了电话。
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感觉怒气在胸口乱窜。见四周无人,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仰天怒吼道:“啊啊啊啊!可恨的白鸟泽!!”
一群飞鸟从林中惊起。
刚刚看完榜单正在参观学校的岩泉一和及川彻恰巧路过,惊疑不定地停住了脚步。
“刚刚是在骂白鸟泽没错吧小岩?”
“嗯啊。”岩泉一有些震惊地望向小树林,虽然知道青城和白鸟泽是竞争关系,但没想到已经恨到这地步了?大白天就直接喊了出来?
听到了岩泉一的肯定,及川彻顿时喜笑颜开:“我就说青城来对了。在这里建立一个《反白鸟泽联盟》,一定能招到不少盟友。”
“不要建立那种无聊的联盟啊!”岩泉一黑着脸吐槽道。
“诶?”及川彻眼神无辜地回望他:“如果真有这么一个联盟,那小岩难道不加入吗?”
岩泉一顿了顿,脑海中闪现了过去三年对上白鸟泽的屈辱画面,斩钉截铁地回道:“加入!”
“那就这样!”及川彻拍了拍手:“我们进去看看我们新鲜加盟的‘盟友’吧。”
说完他怀着满腔好奇,率先朝小树林中走去。
2. 第二章 同路
花梨在小树林发泄了一番,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怒气消散后,心中又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沮丧。
好友杉山葵已经大步向前,她又成了被留在原地的那一个。
或许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能称为好友,只是恰巧被同一颗星星吸引,在寒夜中分享了那颗星子的微光,于是自然而然地同行,互相搀扶着走过了一段崎岖的山路。
如今小葵已经找到了她想要走的路,于是向她笑着道别。她就只能停下来,站在原地,也微笑着向同路人挥挥手,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好在星星还在那里。
因为星光还固执地照亮着这里,所以被留下的夜行人,还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花梨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正要走出这片树林,然后她就看到“她的星星”穿过斑驳的光与影,向她而来。
满脑子浪漫遐想的少女直接傻在了原地。
脸蛋漂亮得好像在发光的少年抬起一只手打招呼:“哟,你好。”
见花梨还傻着,及川得意地朝岩泉眨巴了一下眼睛,指着花梨道:“看到没?我粉丝。”
岩泉看见他这得瑟样就手痒,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个大比兜:“不要自我意识过剩了,见人就说是你粉丝。”
“诶?”及川委屈地鼓了鼓脸颊:“可是真的是嘛~不信你问她。”
大脑过载的花梨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连连点头。
及川彻怕再逗她就要晕过去了,于是笑着转移话题道:“之前在树林外面听到你骂白鸟泽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梨一瞬间有向偶像告状的冲动,不过脑补了一下小葵被偶像嫌弃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决定大度地放她一马。
于是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因,因为听说及川同学被白鸟泽邀请了,担心你不来青城,才一时破防了。”
“诶?”及川彻惊讶地的瞪大了眼睛:“谁传的?谁会去白鸟泽啦!”
“那就是真的有被邀请咯?”花梨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倾,凑过去追问道。
“安心啦~”及川彻笑着比了个V字,语调轻快地说道:“不会抛下你们的。”
他的回答非但没让花梨安心,反而让她更担忧了:“真的是为了我们才留下来的么……”
连一旁的岩泉一都忍不住侧目看向及川。
及川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是那么妥当,连小岩都开始怀疑他是在迁就同伴了,赶紧双掌合十道:“抱歉抱歉,说了耍帅的话,其实是电视剧里的台词来着。我绝对是因为讨厌白鸟泽的排球风格才不去的哦!青城也是自己做的选择呢~”
花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吗……”为了贯彻自己的排球理念,而不去胜率比较大的一方,这才是她理解中的及川彻这个人的个人风格。
说是任性也好,自尊也罢,如果只是被结果驱使去做一件事而忽视了过程,抛弃了一切为了赢而赢,最后就会变得无比空虚。
就像小时候的花梨,被母亲逼着跑步,而且除了赢不接受其他任何结果,到了最后,她的眼睛就只能注视着前方的终点线,再也无法看到周围的风景,身边的同伴。
到了最后,连那条终点线都变得没有意义的时候,脆弱的精神世界就轰然倒塌,变得荒芜一片。
希望在青叶城西的三年给他一个好的结果吧。虽然说即使不能,大概他也会将其化作成长的养分,在土壤中继续积累能量,等到最终化为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两个少年已经打闹了起来。
岩泉一毫不客气地从背后绞着及川彻的脖子,怒吼着:“你这家伙,成天只知道在女生面前耍帅!把同伴当成了什么啊,你耍帅的背景板吗?!到底是谁要抛下谁啊?”
及川彻呼吸困难地求饶:“要死了要死了,小岩快放开……我都说了抱歉了!在女生面前脱口而出帅气的话是一种难以克服的雄性生物本能啊!小岩难道你没做过吗?上次你……”
岩泉一顿时加大了力度,阻止他把自己的黑历史说出来。
见及川彻脸都涨红了,花梨赶紧出声:“岩泉同学……”
岩泉一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过来,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及川彻赶忙挣脱了出来,深吸了几口气:“可怕的筋力,小岩你干脆去改练柔道算了……”
见发小的脸色有加黑的趋势,及川彻的求生欲终于上线,紧紧闭上了嘴巴。
岩泉一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恢复了冷静,回过神来朝花梨略微颔首:“抱歉,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花梨连连摆手,眼睛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一旁的及川,见他好似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见她这样的表现,岩泉一顿时露出无语的表情:“你这家伙,不要太惯着他啊!”
花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又红着脸不敢说话了。她也知道有时候粉丝对偶像的过度关心在旁人看来会有些夸张,她已经尽量控制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看了出来。
想到是不是给偶像添了麻烦,影响了他和同伴的关系,花梨顿时哪里也不敢看了,鹌鹑般低着头,牢牢盯着脚尖前的一小块地面。
见状,及川站到花梨前面,出言维护道:“笨蛋小岩,不要欺负我的粉丝啊。”
岩泉这才回过神来,虽然这妹子对及川彻的过度偏爱让人有些不自在,但这也是她的真心,不是自己随便吐槽伤害她感情的理由。
尤其是这个女生在三年来还一直用实际行动默默支持着排球部。
岩泉这时候终于想了起来,为什么他看花梨会觉得有些眼熟。以前每次比赛,不管他多早进场热身,都能看到这个女生永远先到一步,在看台上忙前忙后。
北川第一那条巨大的应援条幅,不知多少次,被她满怀期待地系在看台栏杆上,又在散场后默默取下。
那条幅她总是挂得很直,取下后,也叠得格外仔细。
想到这里,岩泉面向少女,郑重地躬身道歉并致谢:“抱歉。这三年来谢谢你的支持。”
花梨震惊地瞪大了眼,不知道事情怎么进行到这一步的,连连摆手后退:“不至于不至于。”
及川彻看她被吓到,出言调节气氛:“做得太过了啦小岩。小花梨可是我的粉丝,即使你这么有干劲,也是不会为你应援的哦。”
岩泉立刻忘了之前的愧疚,攥紧了沙包大的拳头,想要像以往一样捶及川彻一顿,但眼睛余光一扫,却瞥见花梨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手,露出想要阻止又不敢介入的表情。
岩泉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默默松开了拳头。这个垃圾川,怎么配得到如此程度的偏爱,真是越想越让人火大,之后一定要找机会揍他一顿补回来。
三人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后,生疏的感觉淡去了很多。及川彻这时想起了他走进这个树林的初衷:“这位粉丝同学,话说你要不要加入《反白鸟泽联盟》?”
“要!”
“喂喂,你好歹问问这个无聊的联盟是干什么的吧?”岩泉一看见花梨一副无论及川彻说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卖了的表情,又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番。
“嗯?”花梨疑惑脸:“主旨不是打倒白鸟泽吗?”
“是的没错。”及川彻赞许地点了点头,棕色的头毛似乎都翘得更高了:“不愧是我的粉丝啊,这么快抓住了重点。”
“喂,你还要强调多少遍,不要太得意忘形啊混蛋及川!”岩泉一又想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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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川彻挑衅地用口型无声地重复了一遍:“我、的、粉、丝。”
岩泉这下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家伙幼稚过头了,显得跟他计较的自己也变得幼稚了起来。
“对了,我也要说一下才行。”及川彻这才想起般看向花梨,“谢谢三年的支持,抱歉最后的结果让你们失望了。 ”
这话说的,花梨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一个,这哪能当得起!
她快把手摇成了风扇:“千万不要这么说。球员们在努力比赛,我只是在看台上动动嘴而已,说失望就太严重了。”
“诶?”及川彻疑惑地歪了歪头:“可是我记得那天你好像哭了很久啊?”
跟在后援会队伍的最末尾,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一样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搞得其他人跟她一起哭,结果其他人停了,她还在哭。回到学校一看,竟然还没停。
因为哭得太久,细软的亚麻色波波头都炸了起来,像一朵毛绒绒的蒲公英。
本来因为输了比赛郁闷不已的及川彻当时就被逗笑了。心想这女孩子真能哭。只是一场比赛而已啊。
排球满是遗憾,却又无关生死。只要永远留在排球场上,就可以一直比下去,然后总有会赢的一天。
及川彻此时是这样相信着的。
所以那女孩到底是为什么哭得那么凄惨呢?
然后他看到女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泪光盈盈地看着他:“那是因为那天及川同学哭了啊!”
啊,好丢脸。及川彻抬手捂住了脸。这个答案就有点超过了。
“请务必忘掉那丢脸的一幕。”
花梨压下了泪意,用百分之百的粉丝素养向及川彻严肃保证到:“放心,永远保持热爱,不屈不挠地追逐着梦想的及川同学,即使一时输了比赛,也绝不叫丢脸。如果竞技体育的魅力是不肯低头的胜负欲和自尊心,那么在这一方面,及川同学的魅力是满点呢。”
糟糕了。岩泉一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哪怕是混蛋及川也扛不住这种等级的彩虹屁吧?绝对会热血上头的。感觉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排球部所有人都会遭到他的无差别精神攻击。
他瞟了一眼及川,那家伙果然眼神亮得惊人,一副恨不得马上去大力跳发一百球的表情。
因为被吹得很爽,以至于及川彻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点飘:“嗯嗯。不愧是我的头号粉丝,理解得很到位……”
“头号粉丝什么的,不敢当啦~”花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喜欢及川同学的粉丝那么多,我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喜欢得最多的那一个。”
“什么?你这样的还有很多?”岩泉一声音虚弱地问道,一脸世界快要毁灭的表情。
看到自己的粉丝彩虹屁似乎给偶像队友带来了精神压力,花梨立马又不敢说话了,开启了眼睛盯脚尖模式。
好在及川彻及时出声化解了她的窘迫:“没办法,像我这么帅气的人,粉丝多也是正常的,都说了小岩你不要反应过度。你也有你自己的粉丝嘛,说不定小岩的粉丝私底下吹得更厉害呢。”
像是在证明他的话一般,花梨连连点头,表示后援会里岩泉一的粉丝也是很能吹的。
感情内敛的硬汉派少年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粉丝,顿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一场愉快的“粉丝见面会”在所有人都很满意的氛围中结束了。
花梨心满意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由再次感慨偶像果然是氛围调节高手,情商这么高今后不成为大明星都难吧?
到家后把今天的神奇经历分享给了临阵跳反的某同担,受到了对方的酸柠檬攻击,心情顿时也调理好了。
去了白鸟泽又如何?白鸟泽有这么人美心善的及川同学吗?哼~
3. 第三章 签名
之后不久,花梨的初中的校园生活就正式落幕了。
毕业典礼那一天,妈妈借口工作太忙没有来。从礼堂出来后,一个人的花梨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有老师看不过去,帮她在学校的大门口拍了一张照片,算是她初中三年的最后记录。
之后偶尔有朋友来跟她合照,花梨都来者不拒。她朋友并不多,班上的都是点头之交,熟悉的反而都是后援会的成员。
这样想来,喜欢及川同学,不仅给了她一个精神寄托,也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
如果表现得太过孤僻,会被人当成怪人欺负也说不定。
花梨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小葵拍张照。自从杉山葵告诉她自己要去白鸟泽,而花梨则动用了偶像这个因果律武器攻击她后,两人就闹起了别扭。
比起杉山葵自己去白鸟泽,其实花梨更膈应的是她说出了要让及川彻去白鸟泽的话。那种感觉好像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满足自己虚荣心的赢球工具人,完全无视了他本人的尊严和意志。
明明两个人说好了要一直注视着他,要认真地看到他的全部的。
最后杉山葵还是先服软了。她主动来找花梨道了歉。两人别别扭扭地合了影。
收起手机后,杉山葵见花梨脸上还有些不满的神情,叹了一口气,主动解释道:“我只是看不下去及川同学一直输而已。他的能力值得在更大的舞台闪耀。如果高中三年再一直进不去全国大赛,他就被耽误了呀。”
花梨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杉山葵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她考虑问题的方式总比自己要现实一些。
虽然心里也难免担忧噩梦重现,但花梨还是保持了面对“敌校”人的自觉,嘴硬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青城一定能打进全国大赛的,你们白鸟泽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但愿如此。”杉山葵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显然不是很看好。
“总不能为了赢,把同伴和自尊全部抛弃吧?那样的胜利有什么意思?被人说打不过就加入?”花梨试图说服好友。
“赢本身就很重要,特别是在竞技体育上。一人一城固然浪漫,那也要赢了再说。”杉山葵的话格外冷酷:“输了就什么都不是。没有人会关心败者的故事。”
花梨不服气地回怼道:“那也不能保证去了白鸟泽就一定会赢吧。也要考虑球员之间的配合和化学反应。谁说把纸面实力最强的球员聚集在一起就会成为最强的球队了?”
“职业联赛或许不行,高中联赛肯定是够了。”
“反正及川同学是要成为带领球队获胜的那种关键球员。如果输了就抱怨没抓到好牌,那种人是突破不了更高的境界的。”
两个人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懒得再争执。竞技体育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终都是成绩说话,谁赢谁就有道理。
虽然理念不同,但两人的出发点还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自家偶像好,所以争执了一会儿后,又开始求同存异,欢欢喜喜吹起偶像来。
杉山葵想起放榜日那天的“粉丝见面会”,顿时又柠檬精发作,直接给花梨来了个背后锁喉:“你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临到最后竟然阴差阳错地得到了单独粉丝服务。可恶,我也好想要签名啊!”
花梨求饶地拍打着脖子上的手臂:“咳咳,放开放开……我也没拿到签名啊!”
杉山葵气呼呼地放开手:“聊了那么久为什么不顺便要个签名?”
花梨眼神死:“岩泉同学也在嘛,那个氛围不好开口啊~再说你也进了后援会一年多了,怎么不跟着其他人一样直接场馆外堵人要签名?及川同学向来很愿意做粉丝服务的。”
“那你都加入了三年了为什么也不去要?!”
“我怂。”
“……我也是。”
两个外强中干的怂货抱团取暖了一阵,杉山葵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嘟囔道:“不行!今天就毕业了,等去了白鸟泽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及川同学,而且他说不定不愿意给白鸟泽的人签名呢?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一定要拿到签名嘤嘤嘤。”
说完为了壮胆,她拉着花梨就往及川彻所在的班级走。
花梨死死扒着门框妄图抵抗:“不不不……我还没有准备好。上次过后我给自己下了三个月不能靠近及川同学的禁令来着。”
“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啊!”杉山葵痛心疾首。
“我怕我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啊!尴尬得我半夜都要坐起来抽自己两嘴巴子的那种。”
“彩虹屁而已!吹了就吹了!我们平时私底下吹得更肉麻的多了去了!单推人无所畏惧!”杉山葵大气地一摆手,那话说得好像她就敢当面吹似的。
最终花梨因臂力不敌排球攻手杉山葵,被她拖到了三年A班的教室门口。
及川彻并没有在教室里。想来今天堵他的人会不少,应该是躲出去了。
好在和他同班的岩泉一在教室,看到花梨两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后,主动走了出来。
“来找及川?”岩泉一见怪不怪地问道。
花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想要个签名。”
岩泉有些惊讶:“这么久了你么你都还没要到签名?那家伙不是经常在场馆外给人签名的?”
花梨尴尬地缩了缩肩膀:“比赛前不好意思找及川同学搭话……”
“……”岩泉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是直球派。”
想起那天自己的大胆发言,花梨脸色发红,恨不得把自己缩到杉山葵背后。谁知道后者更怂,硬生生地攥着她的胳膊不准她退后,哪怕是及川彻的队友,也不敢独自面对。
岩泉见状也没有为难她们,给她们指点了去处:“去排球馆找找吧,多半躲在那附近呢。”
\*
花梨和小葵在排球馆附近看到及川的时候,他正鬼鬼祟祟地蹲在排球馆前,通过底部的小推窗专注地朝里面看。
两个女孩纠结着要不要叫人,又怕打扰到他的正事,一时不敢出声。
结果就是及川彻站在箱子上偷偷观察场内,两个少女屏息凝神地站在他身后偷偷观察他。
杉山葵朝花梨打眉眼官司,用口型无声说:“里面是谁?”
花梨直接用手机打字回她:“我怎么知道。多半是什么加练狂魔吧。”
杉山葵干脆也用起了手机:“今天不是闭馆?”
“找老师或者队长拿的钥匙?”
“钥匙还在及川同学手里?”
“应该交给下一任队长了吧?”
“下任队长是谁?”
“不知道……”及川毕业后,花梨就没怎么关注排球部的事了。
杉山葵抿了抿唇,犹犹豫豫地打字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在看影山君加练?还是这么在意吗?”
事实上她们最为及川彻的粉丝,不可能注意不到他对这个后辈的在意。
“男孩子的竞争心?”花梨不确定地回复道。
杉山葵五官乱飞,神情激动,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手指都快要在屏幕上打出残影:“会对后辈产生竞争心的及川同学好可爱prprpr///会一边嘟囔着‘天才真可恶’又一边不服输地加练,明明自己才是更强的那一个。这种微妙的普通人感就是及川同学的魅力点!!!会让人想要跟着他一起努力!”
“对的对的。”花梨感同身受地连连打字:“人类竞技体育史就是‘不服输’的历史,在好胜心方面及川同学已经赢了!”
两个单推人开始在手机上真情实感地一通吹,连她们吹的正主已经转过身来发现了她们都不知道。
被粉丝抓包了偷看的及川彻,抱着也许没被看到的侥幸心理,背贴着墙壁准备悄无声息溜走,以捡回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的偶像包袱。
可惜天不遂人愿,似有所觉的花梨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副即将逃离‘案发现场’的自家偶像。
空气尴尬地沉默了。
良久,及川彻清咳一声,欲盖弥彰道:“我只是路过听到场馆里有声音,担心进了小偷……”
可是你站在这里看半天了……花梨张了张嘴,贴心地没有揭穿。
恼羞成怒跑掉了就不好了。虽然那样也很可爱~
及川彻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借口委实有些拙劣,赶紧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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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听岩泉同学说你来这里来。”花梨答道。
“可恶的小岩,绝对是故意。”及川彻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为了摆脱尴尬,厚着脸皮切换了营业模式:“是想要签名吗?”
“对的对的。”两个少女同时点头。
杉山葵迅速从手提包里翻出了准备好的签名板和马克笔,双手递了过去。
及川彻接过来,拔开笔盖:“名字?”
“杉山葵,向日葵的葵。”
「To 葵:……」
“杉山同学想要写什么内容呢?”及川彻停下来:“感谢支持?学习顺利?”
杉山葵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还在回响着排球落地声音的场馆,闭了闭眼,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请写上「不要设限,永远挑战!」吧。在我心里及川同学就是最强的!绝对不比任何人差!”
及川彻的笔顿了一下:“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完他把签名板递回去。上面写着:
「To 葵:不要设限,永远挑战!——成为最好的击球手吧~
及川彻」
杉山葵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没想到偶像这样细心,竟然观察到了她练习排球的痕迹,同时又为背着偶像悄悄“投敌”羞愧不已,要是偶像知道她成了白鸟泽的人,说不定会后悔给她这么签名。在这样复杂的感情的冲击下,葵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及川彻很快把目光投向花梨:“你也要签吗?”表情中似乎多出了几分跃跃欲试。
花梨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把准备好的签名板递了过去。
“名字?”
“小西花梨。花朵的花,梨树的梨。”
“有想写的内容吗?”及川写了开头问照例询问道。
花梨想了想,有些纠结,一时想不出合适的。
“那我自己发挥了哦。”说完不等她反应,唰唰唰地挥笔写完了。
花梨接过来一看:
「To 花梨:接下来继续一起走下去吧!——及川彻」
花梨顿时喜笑颜开,有一种和偶像双向奔赴的快乐和满足。
拿到签名后,花梨拉着大脑还在宕机状态的好友准备离开。走出去几步后,却听到背后的人喊住了她。
她转过身去,看见少年双手插兜,立在初春清澈的阳光里,深蓝色的校服西装衬得他格外挺拔。
风吹影动。她听见少年轻声地问:“小花梨也觉得我是最强的吗?”因为犹豫而拉长的尾音简直像是在撒娇。
花梨有些惊讶少年会问出问题,惊讶于他话中潜藏的不自信。更惊讶于他会把这不自信在她面前流露出来。
要知道少年的嘴硬程度,可是跟他的自尊心高度成正比的。
来不及进一步思考,花梨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抚平少年的担忧,立即开口道:“当然!不仅是最强,而且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在及川同学的排球里,每个人都会有他的容身之处!”
表面上强势又不服输的及川彻,在球场上托球的风格却意外朴素,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柔和包容。
花梨有时候看着他球场上的同伴们,也会不禁心生羡慕。
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绝佳的天赋。花梨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曾因为跑步天赋的不足而痛苦不已。
那时候的自己,并没有得到一个容身之处,没有人告诉她:做到你自己的最好就可以了,不必做到比其他所有人都好。
但是这一点,及川彻却在用他的托球,时时刻刻告诉着他球场上的同伴。
这大概也是他的同伴们,都如此信任着他的原因吧。
花梨的回答似乎让对方有些意外。少年偏过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容身之处……吗?”
生来就被爱和尊重包围着的少年,似乎把给予他人爱和尊重当成了一种本能,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对花梨这一类人来说,最为奢侈也最为渴望的东西。
但聪慧的少年很快就共情到了少女的窘迫,于是他又露出了那种体贴又包容的眼神,温柔又不失界限感地说道:“谢谢。辛苦了。”
花梨顿时眼眶发酸,赶紧转过身去。
4. 第四章 开学
四月。坡道上的樱花开放了。
据说人的记忆会和嗅觉和听觉相连。哪怕多年以后,偶然听到的一首老歌,偶然闻到的某种香气,依然会被带回那金子般的旧日时光。
所以樱花的香气总让人陷入一种朦胧的又莫名伤感的怀念中,尽管有时候身处其中的人其实也并不明白自己在怀念什么。
花梨穿着青叶城西米白色系的校服,驻足在校门口的樱花树下,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发什么呆呢?”
花梨回过头去,看清来人:“山下会长。”
山下遥笑了起来,比起以前在北川第一的时候,显得要放松很多:“可不是什么会长了。从今天起,我要当自由的新新女高。叫我遥就好了。”
花梨从善如流地改口:“小遥。”
见她没有继续客套,山下遥显得很开心,欢欢喜喜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我们也认识三年了,之前在后援会都没有机会跟你好好说话。特别是当了会长后,更要谨言慎行,真是憋死我了。”
花梨之前虽然经常和她在后援会见面,但深入交流的机会并不多。之前一直以为她是个严肃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山下遥挽着花梨的手往教室走:“我们正好还在一个班。我看到分班表的时候,发现有你这个熟人,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要是完全交不到朋友就惨了。”
花梨也心有戚戚然地点点头。开学第一天非常关键,这一天如果不迅速在班级找好定位,错过了时机,想要再融入就要花更多的心思,甚至可能陷入越来越难以融入的恶性循环中。
初中第一天开学的时候,花梨因为没人送,又不熟悉路线,迟到了一个小时。虽然老师没说她什么,但走进教室时,那种被全班的视线注视的感觉,让她至今想来都冷汗直冒。
如果不是后来机会巧合加入排球后援会,说不定真的会成为班上那个独来独往的传说中的怪人。
这次能遇到小遥,真是不错的开局。从北川第一升上青城的同学不少,让花梨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对了,等会儿放学了要一起去排球后援会看看吗?”山下遥闲聊般开口道。
“诶?“花梨露出惊讶的神情:“青城也有后援会?”
“当然有。之前升上来的前辈建的。”说到这里,山下遥凑到花梨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规模不大,你也知道之前排球部的成绩一般,也就是我们这一届……”
花梨点点头,明白了山下遥的意思。青城虽然也是宫城县有名的私校,但以前一直以升学率著称。这几年因为另一座私立高等学校白鸟泽在体育项目上连连取得实绩,为了争夺生源,这才加大了投入。但到底不如老牌体育强校的底蕴,成果还没有完全体现出来。
所以学校对于北川第一刚升上来的这一批排球部成员抱有很大期待,对所有正选都给足了诚意,以至于整个北川第一排球部三年级的阵容几乎是完整地升了上来。
花梨猜测,除了不太认同白鸟泽排球部的进攻理念,这大概也是及川彻选择青城的一部分原因,毕竟磨合了多年的队友都选择了青城,从感情方面难免会有所偏向。
但是学校的重视态度,也很容易让高二高三的前辈们产生反感。尤其是在这个前后辈氛围浓厚的国家,在前辈欺凌后辈高发的体育社团内,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社团内的暗流又很容易蔓延到后援会。她们初来乍到,对于后援会的风气到底如何两眼一抹黑。虽然青城的学风口碑向来不错,近年来也没传出过什么负面消息,但还是要去打探一下的。
山下遥之前开口邀请花梨一起去后援会就有这层意思。
花梨为人谨慎低调,做事靠谱,作为粉丝也非常长情。山下遥之前对她印象不错,在班级的分班名单后见到她的名字后,就决定邀请她作为自己的“盟友”。
\*
开学第一天并不正式上课。上午老师发了课本后,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说可以回家了。
对社团不感兴趣的回家部成员们迫不及待地就提着书包离校了。剩下的人都兴致勃勃地三五成群去了感兴趣的社团参观。
花梨和山下遥一同来到后援会的活动室,因为今天有招新活动,不少二三年级的前辈都留了下来。再加上北川第一升上来的后援会成员也找过来不少,活动室一时热闹不已。
山下遥毕竟当过会长,交际能力非常强,和原来北川第一直升上来的前辈也有几分面子情,没一会儿就和高年级的前辈打成了一片。
花梨在旁边仔细观察,发现前辈们想法还是相对单纯,暂时没有看到对新人有什么不满,后援会氛围和乐融融,也就放下了悬着的心。
填完入社申请表后,两人走出活动室时,神情比之前放松了许多,看来山下遥得出的结论和花梨差不多。
“接下来就看正选球员的名单出来后,会不会又什么变化了。”山下遥分析道:“目前排球部的二传前辈很普通,甚是之前是其他位置的,及川同学入选几乎是板上钉钉。岩泉同学的主攻位置大概得磨练一段时间,但成为轮换主力应该不难。剩下的大概率得替补到二年级才有机会了。”
花梨点点头,这并不难判断出来。越大的社团,竞争越激烈,主力位置只有那么几个,及川和岩泉能力再强,在这个熬资历的社会环境下,一年级成为正选也挺打眼。如何维护社团的氛围,更衣室的稳定,其实考验的是教练和队长的能力。
好在学校为了出成绩,也算下了本钱,请来的主教练入畑伸照也是业内名教了,带过不少成功的队伍,口碑也不错,相信不会在这么基础的地方犯低级错误。
\*
开学一周后,学校生活步入了正轨,排球部的正选选拔赛也如期举行了。
因为是开放比赛,不少后援会成员选择了前往观战。花梨自然也不会错过,拉着山下遥早早赶到,占据了二楼回廊一个不错的观赛位置。
选拔分体测和对抗赛两个阶段,体测部分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分组对抗赛。
其实从分组名单就可以窥得教练组的心思。及川彻和三年级的主攻手前辈被分到了A组,岩泉一和二年级的主力自由人和副攻手则被分到了B组。
及川彻虽然是第一次和三年级的主攻手合作,但很快就掌握了对方的攻击习惯,在第一局中段就将主攻手的能力完全激活,引导出了其全部火力,加上及川彻一手漂亮的发球,第一局比赛被A组毫无悬念地拿下了。
不过B组毕竟也有排球部的大半主力,同时非常了解同队主攻手的攻击习惯,在第二局比赛中,针对对面的攻手进行了有效防守,抓住了他急于拿下比赛的心理,迫使其犯了几个低级失误,扳回了一句。
第三局打得更为胶着,二三年级毕竟是前辈,在身高力量体力方面都占据优势,眼看着B组就要赢,没想到自由人接连几个救球失误,断送了比赛。
不少看热闹的观众都认为B组自由人的表现有失水准,不过在明眼人看来,知道这是因为A组的二传手表现出色,整场比赛都在刻意消耗自由人的体力,不断调动他的位置,让他频频做出大动作救球,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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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不觉中体力不支而动作变形,丢掉了最后几个关键球。
整场比赛及川彻表现出色,作为二传手,不仅攻击力优秀,还展现出了对比赛节奏的成熟掌控,引得一旁观赛的教练组频频点头。观战的资深排球迷们也对青城来了一个如此优秀的二传感到高兴,开始期待起新赛季的成绩来。
选拔赛后,及川彻果然锁定了主力二传的位置,岩泉一也在大名单中,只是暂时不首发上场。
花梨重点观察了一下二三年级的态度,发现他们都对新来的二传手颇为欢迎,毕竟没有哪个攻手会讨厌一台优秀的喂饼机,而被顶替的原二传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神情,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如此花梨总算是完全放下心来,也开始期待起球队新赛季的表现。
\*
看完选拔赛后,花梨和山下遥两人并肩走出排球馆,一路讨论着刚才几次精彩的防守和进攻,颇有几分意犹未尽。
因为讨论得太投入,导致花梨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直到对方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
花梨回头看去,发现是一名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女生,不由问道:“请问你是?”
对方眉头微皱,显得有几分生气的样子:“小西花梨,你竟然认不出我了!”
花梨努力搜刮着记忆,想着是不是北川第一或者后援会什么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之类的。
山下遥因为对方的语气有些不高兴,抱着双臂冷着脸催促道:“有事说事。”
来人看了一眼山下遥,放开了花梨,恢复了高冷的神色:“我是不破瑛里,青城陆上竞技部一年级成员。”
花梨一听到她是陆上竞技部的,顿时表情变得相当难看,同时也想起了面前这位是谁。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逃离的那一切,竟然会以这样这样的形式回到她的面前。
北川第一是没有陆上竞技部的,这就是当时花梨选择那所中学的原因。后来在排球部找到了精神寄托,让她逐渐从阴霾中走了出来。大概是三年悠闲的生活使她放松了警惕,导致她在报考青城的时候没有认真考察避开这一点。
或许也是因为对及川彻的憧憬令她盲目,让她产生了不切实际的错觉,以为自己再面对那些噩梦时,可以做到从容不迫。
事实证明,花梨过于高估自己了。看着眼前已经长开了的少女,想起小学和对方进行最后一场比赛时的场景,花梨不由呼吸急促了几分,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白。
“你初中去哪儿了?”已经是长跑届冉冉升起的新星的不破瑛里对花梨步步紧逼:“为什么没见到你再参加比赛?只因为输了那一场,你就逃跑了吗?”
花梨接连后退了几步,嘴唇动了动,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
山下遥见她脸色不对,直接挡在了二人中间,不客气地对不破瑛里说道:“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就表示不熟,几年不见的陌生人,一上来就劈头盖脸一串问题,你是不是有点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面对山下遥,不破瑛里的表现就要冷静许多,冷着脸道:“这不关你的事。”
“花梨是我朋友,你一副没眼色的样子才更难看。”山下遥毫不退让。
见花梨低着头,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不破深吸了几口气,勉强从故人重逢的冲击中冷静了下来,深深看了一眼花梨,留下一句:“我还会来找你的。”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了。
因为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花梨在回去的路上一直神色恹恹,山下遥也贴心地没有多问,安静地陪着她走回了教室。
5. 第五章 往事
花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我回来了。”她习惯性地说道。
空荡荡的家中无人应答。这一点她也习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遇到了不破瑛里,想起了以往不快的记忆,导致心理变得有些脆弱,以至于明明是往常习惯的场景,却让她感到了异常的委屈。
她鼻子发酸、喉咙发梗,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样。想要母亲像以前在家做好饭,温柔地应答她吗?
不,她早已失去了那样的资格。
在她选择做逃兵之后,就早已失去了被母亲所爱的权利。
但她其实也并不期待母亲的爱。自从母亲不再爱她,也不再对她抱有期待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就像此时,母亲没在家,她固然感到委屈,但如果母亲真的在,她又会感到异常的恐惧,说不定会直接掉头跑掉。
说到底,她只是想要母亲单纯地爱着她,却又不想要母亲以爱为名控制她的一切。
或许是她太过贪心吧。爱和自由,总是难以兼得。
花梨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然后整个人就再也撑不住般躺到在了床上。
——“跑起来……”“注意重心!”“全脚掌落地!”“摆臂!”“好,再来一公里……”
记忆中那些急促的话语又开始在耳边回响。
好累……真的太累了……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了……好想就这么倒下去。
年幼的小女孩机械地摆动着手臂,汗水从额头落下来,把眼睛都糊住了,她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
人类为什么要比赛跑步呢?明明已经有了汽车,为什么还要追求这样无意义的运动。不管怎样人的速度都不会超过汽车吧?
女孩心中极度厌恶这项无聊的运动。因为父亲是长跑国家运动员,崇拜着他的母亲,就逼着唯一的女儿继承他的事业。
完全不接受女儿有可能并没有遗传到父亲跑步才能的现实。
听着那些催促她跑起来的刺耳话语,少女有时候会幻视挥舞着大棒的奴隶主,而自己则是那个在大太阳底下可怜巴巴拖着疲惫的身体不敢停下脚步的奴隶。
这种斯巴达式的教育,在初期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毕竟其他七八岁的小孩,谁会坚持那样严苛得训练呢?
她只是比别人训练得早一些而已,并不是比其他人有天赋,即使她一直在赢。
她只是提前被透支了。母亲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点呢?意识到她只是个天赋平平的普通人。而且她完全不喜欢跑步。
她除了是父亲的孩子,也是母亲的孩子啊。
然而这样严酷的训练,也并没有讨得父亲的欢心。他只是皱着眉头,冷淡地说着:“花梨并不是适合跑步的孩子,别费心了。”
然后母亲就会变得愈发歇斯底里,像是拼命想要证明什么一样。
一直是天才运动员的父亲,就那样用高高在上的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她,接着在母亲的尖叫怒骂中转身离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花梨都会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母亲的偏执,父亲的冷淡,摇摇欲坠的家。
如果自己再努力一些,成绩再好一些,是否就能拉回父亲的心,安抚母亲的不安。
所以即使再累,再多抱怨,花梨都一直勉强着自己,总认为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然后,所有的一切,在小六最后的那场长跑比赛中,轰然倒塌了。
那一天,花梨明确地意识到,原来自己所坚持的一切,都如此的可笑又虚假。
原来父亲早就有另一个“家”。他甚至有一个,只比自己小两个月,天资卓绝的儿子。
当花梨在田径场边,看到来陪那个天才儿子参赛的父亲,脸上露出的骄傲的神情,那一刻,世界在她眼中破碎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站到起跑线上,怎么如行尸走肉般迈动着脚步,怎么意识模糊地倒在终点线上。
再醒过来时,她坐在病床上,听着医生带着惋惜的声音,诉说着她可能再也无法在竞技体育领域取得成就的事实。
她其实早就隐隐有所预感。不成熟的身体,不科学的蛮横的训练方式,一再磨损的身体。
花梨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即将被报废的机械人,身体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生锈的声音。
她的世界摇摇欲坠,她只是漠然地旁观着,等着自己散落一地。
在她的伤势恢复到可以行走的地步后,母亲也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她甚至隐秘地松了一口气。
她如此年轻,不甘心就此死去,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活下去。她只能摸索着,挣扎着,跌跌撞撞地遵循着求生的本能,选择了一所和以往完全没有关联的学校,假装自己从来不曾练过长跑,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哆哆嗦嗦地等着别人把她这个异类从沙子里揪出来赶走。
\*
因为晚上做了被怪物追着跑的噩梦,花梨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一般。就连保养了好久的膝盖,似乎都开始隐隐作痛。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幽魂一般地洗簌,换上校服,早餐又随便对付过去了。
上课完全听不进去,下课铃一响,就完全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瘫在了桌子上。
山下遥站在课桌旁,怜爱地揉着她的头毛:“还没缓过来呢?要不再去警告一下那个叫什么不破的家伙?”
花梨无力地呻/吟着:“不要说得像什么不良一样啊。小遥你不适合这种人设。”
山下遥神秘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不合适。小六以前我可是制霸街区的存在。”
花梨敬畏地看着她,个子小小的少女身形顿时变得无比高大:“真的假的?”
“你猜。”山下遥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庞。
花梨莫名打了个寒战。
其实最让花梨感到痛苦的,不是被不破瑛里找上门,而是去往排球部的路,必须要经过陆上竞技部的操场。
“……就像在去往王子的城堡路上,必须打败超可怕的大魔王一样。”花梨抱着山下遥的腰嘤嘤嘤:“及川瘾犯了。”
山下遥的声音似乎在憋笑:“看来花梨是真的很喜欢及川同学呢,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花梨把脸埋在小遥的肚皮里滚了滚,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因为及川彻是非常幸福的孩子,有很多可以让我学习的地方。”
“诶?”山下遥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没想到花梨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花梨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她想起自己刚去到北川第一中学的时候,像一只战战兢兢的怪物,生怕被别人发现异样之处。同学提出要去排球部看帅哥,她不敢反驳,尽管对一切竞技体育运动都本能排斥,但还是随大流地去了。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少年全身心投入运动的样子,名为梦想的光芒让他的眼睛闪闪发亮。那时候她只是觉得羡慕,啊,原来真的会有人发自内心地喜欢一项体育运动的啊,即使那么累,他眼中的光也没有丝毫减弱。
后来,在一次次输给白鸟泽后,花梨心想,这下应该会讨厌排球吧?然而他没有。尽管看到了自己天赋的极限,尽管也曾迷茫焦虑,但他眼中对排球的热爱从不曾减弱一分。
那时候花梨明白了,那就是在健全而幸福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充分地被爱滋养,心中有着强大的内驱力,他自由又骄傲,有充分选择任何一个兴趣的底气,也有不断在这个兴趣上试错的余裕。
原来被爱着长大的孩子,会是这个样子的啊。
于是,她尽可能地拙劣地模仿着那个少年,想要从将一个不被爱的怪物,全力地塞进一个人形的躯壳,尽管被人近看可能还会露馅,但她渐渐地,学会了如何像一个健全而普通的人活下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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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没能去成排球部的花梨感觉自己快要死于及川彻戒断症状了。
放学后,她像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在教室门口来回游荡,嘴里念念有词:
“花梨啊花梨,你对及川同学的爱意只有这种程度吗?区区一个不破瑛里,除了最后一场,小学从参赛起就是你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怕的?为了见偶像,大魔王什么的……”
在教室门口给自己反复打气后的花梨,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天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不能阻止她去排球馆看偶像打球。
要知道今天可是有同校外球队的练习赛的!这还是及川彻第一次作为首发二传代表青城出战。
花梨拉了拉外套的衣领,压了压帽檐,开始鬼鬼祟祟地试图绕过操场边缘朝排球馆挪动。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她在心里念念有词。
可惜上天并没有眷顾他,在快要走出操场范围时,背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大叫:“小西花梨!”
花梨往后一看,发现不破瑛里面容狰狞地朝着她极速接近。花梨吓得亡魂大冒,下意识地往排球馆的方向也迈开了脚步,试图摆脱不破瑛里的追击。
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渐渐的,风声在她耳边越来越响,渐渐地,她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在跑道上不断被不破瑛里追击的时候。
那种强大的天赋带来的压迫感,不断被缩小的距离,心中焦虑的同时,又隐隐有一丝得意。
看,还是我赢了吧。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身体破败断训多年的花梨,很快就被在三年间完成了蜕变的不破瑛里追上了。
“抓住你了。”少女剧烈地喘息着,姣好的面容跟恶鬼一样。
花梨感觉腿有些发软。那不是精神层面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膝盖在隐隐作痛,小腿在微微发抖。只是最后的自尊心让她在不破面前咬牙挺着,不肯露怯,否则怕是要当场跪下来。
为了看偶像比赛,花梨也是拼了一把,努力启动了生锈多年的身体,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花梨在心中默默流泪,难道今天注定看不到及川同学的青城首秀了吗?如果我现在没出息地跪下来求不破同学,她会不会网开一面放我走?
不知道为什么,花梨在不破面前的自尊心总是格外地强,哪怕现在是个半残废,她也不想完全不想在不破瑛里面前认输。
她瘫着脸,回忆着小学时自己那种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的冷傲状态,试图用气势让不破瑛里知难而退。
可惜不破对她的执着也是异乎寻常:“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比赛了?”
“没什么。”花梨梗着脖子说着中二的台词:“就是突然没兴趣了。”
“那你现在对什么有兴趣?”不破被她这种不在乎的样子刺激得勃然大怒。
面前这个人,自己拼命地追赶了多年,结果唯一赢她的一次,却是因为她状态不好。然后她就突然从她的世界消失,三年后,又儿戏一般出现在她面前,毫不在意地说她放弃了跑步。
自己这三年间,拼命地以这个人的背影为目标,咬牙挺过了那么多痛苦的训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赛场上堂堂正正地赢过她。
现在因为对方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不搞得自己像个笑话一样吗?
花梨视线游移,下意识地瞟向排球馆,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比赛开始了没有。
不破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狐疑地看了一眼排球馆:“你现在的兴趣是排球?”
“咳,准确的说,是看排球。”
不破的神色更加不解了:“光看有什么意思。”对于她这种天才来说,大概很难想象喜爱一种运动却不能参与其中是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亲身比赛固然很刺激,但有时候作为旁观者,也能收获意想不到的乐趣。”
大概觉得花梨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出于对单方面认定的“一生对手”的尊重,不破决定和花梨一同前往排球馆观看这场比赛。
6. 第六章 回家
不破瑛里是个排球盲。
当花梨和她并肩站在排球馆二楼回廊看了十分钟比赛后,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不断地问出一些低级问题,挑战着花梨本就脆弱的神经。
如果不破是个普通的路人,花梨倒是有兴趣跟她好好科普一番,说不定还要夹带私货卖卖偶像的安利。
但是此时此刻,花梨完全不想被不破瑛里看出自己对及川彻的过度关注。
不然以这家伙的执着和ky程度,很难保证她不会对及川同学做出什么令人困扰的行为。
大概是因为对规则的不熟悉,不破瑛里在第一局结束后打了个呵欠:“没意思。”
花梨的手默默攥紧了栏杆。
因为不破瑛里的存在,花梨没法专注地欣赏偶像打球的英姿,心里暗恨得不行。但转念一想,她看不懂排球的魅力也好,起码今天过后,就不会来打扰她看球了。
忍一忍,就这一场了。
嘤嘤嘤,及川同学的青城首秀!白青的运动衫好好看哦。
可恶的不破瑛里!
在花梨纷乱的思绪中,青城2-0轻取对手,正选阵容的首次磨合显然相当成功。
比赛结束后,外校的球员乘坐大巴回校了。观赛的观众也陆续离场。
花梨等人群都散了之后,才拉着不破瑛里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不破虽然没抗拒她的力道,顺从地被她拉着,但嘴里还在不甘心地念叨道:“排球真的没什么意思,听我的,来陆上竞技部,有了你的加入,再加上我,高中女子驿传大赛说不定有希望夺冠。”
不破大大咧咧的话突然刺痛了花梨的神经,她骤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最后一级台阶的阴影中,声音也变得格外地冷:“我说不破,你没眼色也要有个度吧?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都三年没训练了,女子驿传什么的,你在发什么梦呢?”
“那又如何,高中有三年呢,重新练起来就是了。以你的天赋又不是什么难事。”
“我没有什么天赋!”花梨的声音因为破防而变得愈发尖刻:“我不过是个透支了未来的普通人罢了!”
说罢她把右腿跨到上一级台阶,一把将黑色的长袜褪下,膝盖上面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这一刻,花梨觉得之前在不破瑛里面前的逞强格外没有意思。为什么不肯放下自尊,为什么要让事情落到这么难看的地步?
不破瑛里的瞳孔微缩,似乎被花梨膝盖上的那条伤疤震撼到了。她蠕动着嘴唇,用气音挤出一个“抱歉”,然后就羞愧难当地快速跑开了。
不破走后,花梨就脱力般顺着台阶坐了下来。因为刚才情绪过于激动,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她没有急着把褪下的长袜拉上去,反而把准备把另外一条腿的袜子也褪下去放松一下。
“咳。”这时黑暗中有人发出一声轻咳,提醒着花梨自己的存在。
刚刚比赛完,想起自己的的护膝好像落在了二楼的及川彻匆匆告别岩泉一,正准备从这边的台阶上楼,结果就听到了两位少女的争执。
骤然听到了这么私人的事,及川彻本来想掉头离开,但花梨骤然露出的伤疤把他定在了原地。
以他的观察力,他轻易地发现了少女是在逞强,她几乎已经站立不稳了。
出于对少女的担心,他留了下来。正要装作无意间经过并热心提供帮忙的样子,没想到少女竟然打算脱掉另一边的长袜。
之前是猝不及防,这次要再不阻止就显得太卑鄙了。于是及川彻及时出声,从黑暗中站了出来。
花梨看清了来人的样子后,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慌乱把右腿的长袜拉了上去,然后手忙脚乱的想要站起来。
然而越心急越是不好发力,刚刚扶着墙站到一半就双膝发软,差点又一屁股坐下去。
早有准备的及川彻一个箭步向前,及时握住了少女的手臂,稳稳地把她提了起来。
在他的借力下,花梨终于重新站稳了,她虚弱地朝他笑了笑:“谢谢,可以了。”
然而及川彻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他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花梨的左侧膝盖:“另外一边也是?”
很显然刚才少女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都没能顺利发力。作为二传手的优秀的观察力让他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这个“弱点”。
“嗯。”花梨轻轻应了一声,压了压裙摆,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及川彻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明白他伤害到了少女的自尊心。
“抱歉。”他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没想到……”
花梨其实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任谁看到这么有冲击性的一幕都难免会进退失据。
“是有点难看……”她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及川彻急急解释道,额头上甚至隐隐有些冒汗。
花梨抬头看他一眼,不知怎么就被逗笑了。她好像还没看过他这么慌乱的样子。于是她弯着眉眼温柔地安抚他:“嗯啊,我知道。”
及川彻仿佛被刺痛半避开了她的眼神,把头撇向了一边。他平时对界限感的把握一向游刃有余,从不刺探隐私,接人伤疤,也从不会让气氛落入尴尬的境地。但此时却接连发挥失常。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这样十分失礼,他却想要进一步了解少女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
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花梨主动解释道:“只是在身体还没有发育成熟时,过度运动造成的损伤。平时如果不剧烈运动就没事,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今天只是因为被不破同学追击,就稍微有点上头,乱来了一些。”
及川彻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那种不管不顾擅自追击别人的ky真的很讨厌,让人想要忍不住狠狠教训呢。”
花梨又笑了:“影山君是无辜的。他比你小两岁呢,别欺负他了。”
“哇,你到底是谁的粉丝啊?开除你的粉籍哦!”及川彻故作浮夸地支哇乱叫,身体却体贴地在花梨身前半蹲了下来:“上来,给你一点粉丝特别福利,免得你三天两头就想爬墙。”
花梨脸色微红,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双膝的刺痛确实不允许她再逞强。而且凭良心讲,谁能拒绝被偶像背的福利?
她厚着脸皮爬上了少年的背,不出她所料,运动系少年的力量不是随便说说,背着她稳稳地就站了起来。
走出排球馆时,花梨还有点紧张,怕被人看到后引起什么麻烦。好在此时已经放学很久了,学校里的人几乎已经走光了。
安静的校园中,夕阳昏黄的光线越来越弱,天色快要完全黑了。
“要先去教室拿书包吗?”及川一边走一边问道。
花梨有点犹豫。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及川彻直接拍板决定:“那就不去了,反正今天的作业已经做完了。”
花梨想说她的作业还没做,不过她这腿明天多半要去一趟医院复查,反正要请假,不做就不做了。
见她没有反对,及川彻直接背着她往校门外走去。
“送我到最近的公交站就好了。”见对方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花梨赶紧开口道。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她来到公交站。正好她平时常坐的公交进站,车门打开,他小心地弯下身子,把她背上了车。
车上有一两个年长的乘客,看到这一幕后,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花梨觉得自己的脸烫得惊人,赶紧挣扎着落了地。及川彻扶着她,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把她安置好后,没有如花梨预想的就此离开,反而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花梨惊讶地瞪大眼:“及川同学,平时没看你坐过这趟公交啊?你的家也是这个方向吗?”
及川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故意含糊道:“我平时骑车比较多。今天早上没带车来。”
花梨没听出他刻意避开了自己家是不是这个方向的问题,还以为他真的正好同路。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花梨把脸轻轻贴在车窗上,想要借此让发烫的脸颊稍稍降低一下温度。
缓慢行驶的公交车路过医院,车上的老人下车了。路过商场,年轻的时尚女郎也下车了。路过写字楼,刚刚下班的疲惫社畜拖着沉重的步子上车,没过多久,就在车子摇晃的节奏中睡去了。
在这样平缓又满是人情味的行驶中,时光的流逝似乎都变得缓慢了。花梨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看见身边少年的视线落在空气中的某点,似乎是在发呆。
“困了吗?要不要眯一会儿?”花梨低声问道。
及川彻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睡意甩掉。刚刚进行完一场激烈的比赛后,在这样舒缓的氛围中确实有点昏昏欲睡。
“算了,快到了吧?”他看了一眼线路图:“哪个站下?”
“还有一会儿呢。”花梨报了一个站名,距离刚刚过去的站点,还有五站路。
“这么远?”及川彻惊讶道:“干嘛跑这么远来上学?”
那里不仅离青城远,离北川第一也很远。
花梨低着头没说话,感觉在偶像面前暴露自己当了逃兵也太羞耻了。
察觉到她不想多说,对方也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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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地没再追问。花梨隐隐松了一口气。
车子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前行驶,及川彻昏昏沉沉地看着前方的座椅靠背,思考着今天看到的画面。
不得不说那冲击感很强,没有哪个运动员会不害怕伤病。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女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创伤。
虽然也明白,憧憬着他的少女,必然在他身上寄托了什么,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沉重的东西。
在此之前,他以为少女口中的“容身之处”,只是和他一样身为普通人的挣扎而已。
在看到因为天赋所限,只能在泥泞中挣扎前行的自己的时候,她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呢?
“为什么不去喜欢牛岛那样的家伙呢?会轻松一点吧。哪怕是再过两年的影山也行。”若是以往,及川彻是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这两人比自己强的,但他却对眼前这个支离破碎又在努力把自己拼起来的少女产生了怜悯之心。
毕竟自己这三年来,似乎并没有让她体会过支持的球队登上最高领奖台的快乐,也没能带领她去过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广阔的舞台。
少女充满感情的眼睛好像又要涌出泪水,这让及川彻心中一阵无奈,怎么这么容易被惹哭啊!
“不要说出这样的话啊!”要不是因为在公共场合,少女大概就吼出来了。然而即使极力压低了声音,也无法控制住她的情绪:“及川彻就是及川彻,不是别人!只需要做最好的自己就好了,明明你一直都对别人这么说的,那干嘛还要跟自己过不去。”
“诶?”及川彻惊讶地挑眉:“我说过这话?”
少女气势十足:“你的排球语言是这样的!”
“好,好吧。”及川彻唯唯诺诺地承认了。哪怕完全无法理解少女为什么能从排球风格中解读出这么抽象的东西。
又细细品了一下,似乎又能get到那个微妙的点了,他不禁被逗笑:“花梨看待排球的方式真有趣啊。”
虽然不明白他的笑点在哪里,但看见他没有再纠结自己该去喜欢谁这个问题,花梨也跟着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
直到车子停靠在离家最近的那个站台停下来,及川彻要和她一起下车时,花梨才反应过来原来及川的家不是在这个方向,他是特意过来送她的。
花梨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同时又有些暗恼自己的迟钝。及川同学这样善良又周到的人当然会这样做,自己怎么会被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骗过去了呢?
不过就算自己当时反应过来了,估计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定吧。凭他的家教,他大概无法对自己这样的“弱病残”袖手旁观。
就当是为了偶像攒人品了吧。花梨这样想着,说服自己接受了偶像的好意,让他背着自己走完到家前的最后一段路。
此时弯弯的月亮已经爬上天空,两人的影子路过一个又一个路灯。
花梨不想让气氛因为沉默变得奇怪,主动开口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及川同学。你们家距离这边远吗,等会儿打算怎么回去呢?”
“还好,我刚才留意了一下公交线路,就在对面站台乘车往另一个方向走几站路就可以了,末班车也还有一段时间,不要担心。”及川彻细心地安慰着少女,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明明是在道谢,却反而被安慰了,及川同学总是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呢。花梨又在心里呜咽了起来。偶像他人可真好。
“明天开始我估计要请假不去学校了,一段时间不能去给及川同学应援了。”连应援都没法做的话,好像更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来回报他了。
“好的,请假批准~”少年稳稳地走着,语调却很活泼:“好好休养就是最好的应援,希望我的小粉丝保持健康,今后以更加有活力的样子为我加油哦~”
嘤嘤嘤他人真好说腻了。
闲聊间,两人站在了挂着「小西」的铭牌的房屋前,花梨赶紧从偶像的背上下来:“就是这里了。剩下几步路没关系了,谢谢及川同学。”
及川彻也没有进入房间的意思,站在大门前,目送着少女慢慢地挪到了玄关处。
“晚安。”他微笑着摆了摆手。
“晚安。”少女也羞涩地向他颔首道别。
门被关上了。过了好一会儿,二楼房间的灯才被打开。及川彻站在原地默默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大门前挂着的「小西」两个字,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小西……长跑……不会是那个小西吧?”
想到被誉为国内长跑第一人的小西隼人,及川彻心情有些复杂地离开了。
7. 第七章 医院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顽固的生物钟,小西花梨从睡梦中醒来了。
掀开被子,看见明显遇见肿起来的两个膝盖,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昨天一到家就自己做了紧急处理,抱着侥幸心理期待一觉醒来就会恢复,但在没有热身的前提下突然全速奔跑果然还是有点胡来了,肿起的膝盖给了她最好的教训。
艰难地把自己挪下床,等到把自己收拾完毕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学校那边已经拜托母亲请假,就医方面,花梨本来想要自己去本地熟悉的医院,不过母亲却让她在家等着,似乎有别的安排。
给母亲发信息表示自己准备好了没多久,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我还有事,等会儿你泷川叔叔会来接你,你记一下他的电话。”
花梨顿了顿,客气地回道:“好的,麻烦您和泷川叔叔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呼吸一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大约半小时后,汽车引擎的声音在楼下响起。花梨背起随身的小挎包,慢慢地挪到了楼下。
家门口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前一个小小的皇冠标识,车身看上去低调朴实,但一些细节处又彰显出不凡,在众多电视剧的刻板印象中,是大人物或者神秘的大家族最爱用的车。
虽然隐隐约约似乎也听说泷川是个比较老派的家族,但也没想到连用车也这么典型的地步。
而站在驾驶位门外的泷川先生,一身黑色的西装,也是十分典型的大家族精英的形象。
不知为何,花梨莫名被戳中了笑点,赶紧低下头忍住了,好歹没有失礼于人。
泷川先生拿着手机似乎正准备打电话通知她,见她已经下来后,就把手机放下,朝她招了招手。
花梨慢慢地挪过去,礼貌地30度躬身,轻声道:“久等,给您添麻烦了。”
泷川皱眉看了一眼她的膝盖,没有多说什么,帮她打开了车门。
汽车上路后,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停在某个等候时间比较长的红绿灯前时,精英范的泷川先生似乎斟酌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道:“家姐的丈夫,曾经是棒球职业选手,虽然现在已经退役,但认识不少优秀的运动康复医学专家,这次为你诊治的医生就是他介绍的,在这个领域可以称得上权威。”
花梨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以后,母亲又突然关心起了她的康复问题。以前母亲虽然也会带她看各种医生,但运动康复其实是一个更细化的领域,如果不是想要恢复到原来的竞技状态的话,其实不必去忍受极为痛苦的康复训练。大部分人日常不会那样高强度地使用身体。
从她受伤以来,母亲就没有再提过训练的事,花梨还以为她早就放弃了,此刻听说她动用人脉为她寻找最好的康复医学专家,一时不由心情复杂,甚至隐隐有些抗拒。
但她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这些年她也成长了不少,起码学会了如何接受别人的善意。
泷川先生并不欠她什么,于是她又低头道谢:“谢谢你们费心了。”
车辆行驶了一会儿,大概是担心花梨会不安,泷川又主动搭话道:“家姐有一个儿子,也是练体育的,在东京的青道高中棒球社。你有听说过青道吗?是棒球强校呢。”
说起这个外甥,泷川先生的言语里透露出几分自豪。
花梨虽然不怎么关注棒球,但也捧场道:“不管什么赛事,东京赛区总是最激烈的。请问他打的是什么位置呢?”
花梨的恰到好处的问题勾起了泷川的谈性:“捕手。相当有天分的天才捕手。我敢说在他受伤之前,是高中第一捕也不过分。很早就有职业战队伸出了橄榄枝。可惜这孩子,太喜欢逞强了,受伤了竟然也瞒着人,最后搞到伤势难以处理的地步。”
花梨跟着叹息了一句:“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相信前辈能够尽快恢复的。”和她这样的逃兵不同,这样热爱着运动的天才的受伤,总是令人惋惜的。
泷川想到了什么,看了她一眼:“是了,你也……”他及时打住了,转而鼓励道:“这次给你看的医生和克里斯是同一个,也许会碰上也说不定。你们都是运气不太好的孩子,不过我相信,坎坷都是一时的。你们的天分都是很好的。”
不,我不是。花梨在心里默默否认道,但也没有说出口让场面不好看。泷川先生只是不了解她的情况,毕竟从纸面实力来看,她的成绩算得上不错。
真正有天分的,大概是那个被叫做克里斯的天才捕手吧。一个捕手必须带伤坚持作战,说明队伍真的依赖他到一定程度,没他会输的那种。因为被队友托付了沉重的信任,才会忍不住勉强自己。
“对了,那孩子叫泷川.克里斯.优。你到时候如果见到了,直接叫他克里斯或者优就可以了,不用太过客套。算起来,他也是你的哥哥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泷川先生似乎有点紧张,方向盘都抓得更紧了一些。
花梨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姐姐的儿子,为什么是我的哥哥?想上位的心是不是有点过于明显了?看来这位泷川先生大概是和自己母亲的好事将近,所以先来试探了一下她这位继女的态度。
从这一会儿的相处来看,泷川先生大概算得上个善良的好人,起码比自己父亲那种人要强不少,花梨倒也不是特别排斥。说到底她和母亲的关系已经那样了,她的意见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移话题道:“听名字的话,是混血吗?这位……”花梨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称呼:“克里斯前辈?”
听她语气中虽然没有特别亲近,但也没有格外排斥的意思,泷川先生明显高兴了起来:“是的。他的父亲是从海外来日发展的职业棒球选手,退役后转型成了搞笑艺人,你说不定还在电视上看过他的节目呢。”说着他还模仿了几个段子,尬笑了两声。
这位先生,你为了老婆卖姐夫的样子未免太熟练了一些……花梨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番。
不过这种职业选手加豪门赘婿的设定既视感怎么这么强?花梨脑海里浮现了白鸟泽某霸气侧漏的主攻手,心里暗暗祈祷这位叫克里斯的便宜哥哥性格能好相处一点。
\*
结果真的在医院碰到了克里斯.优。
有那么一瞬间花梨怀疑泷川先生是故意的。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拍完片给医生看过后,医生仔细给她解释了她的伤情,以及后续的一些复健计划。
花梨努力做出听得认真的样子,精神却仍是有些难以集中。
大概是见她对复健这件事仍心有抗拒,泷川先生朝医生示意了一下,然后先把她打发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复健室的灯亮着,推拉门半开,明亮的灯光漏了出来。
房间里传出复健指令的声音,花梨犹豫了一下,退到了走廊的阴影处,不想去打扰别人锻炼。
哪怕不用看,从房间里的人的喘气声,也能听得出来复健的过程十分痛苦。
这是怎样一种一种热爱啊。花梨在心里感慨道。心有热爱的人总是这么坚强。
这时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女子带着一个棕发的少年来到复健室门前。他们没有注意到阴影中的花梨,自顾自的开始对话。
花梨听着女人向少年解释克里斯的经历和伤情,果然是因为承担了太多的责任,逞强隐瞒了伤情,最后导致肩部肌肉断裂,几乎断送了选手生涯,即使如此,他依然不肯放弃任何一丝还能成为职业选手的希望。
这似乎给那个男生带来了相当大的精神冲击,花梨一瞬间看到他那泛着金色的眸子似乎都着了火。接着他直接冲进复健室,进行了声音相当夸张的自我剖白加道歉。
花梨这才明白棕发男生似乎对前辈产生了什么误会,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是被专门带到这里来了解情况的。
那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女子似乎是青道棒球社的经理人,从她及时让社团的前后辈和解的举动来看,倒是相当专业和尽职。要知道运动社团里都是年轻人,又是竞争的氛围,火药味本来就重,一点小小的误会,如果任其发展,就有可能变成难以解开的心结,在团队内部形成有毒的氛围。
这一点花梨在北川第一的时候,就隐隐有所体会。北川第一的监督并不算完全称职,很少维护社团内部的氛围,学校也没有安排职业的经理人来处理相关杂务,以至于北川第一的排球部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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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点坐在火药桶边上的感觉。
这就是东京的大型运动社团啊,连职业经理人都有,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
这时,晚一步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泷川先生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久了吗?克里斯应该还在里面复健,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
花梨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去,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下的状况。
泷川见状以为她在害羞,见她也没有特别反感,于是很高兴地走进了复健室,花梨一时都没来得及阻止。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对话,泷川探出头来,招呼花梨进去。
花梨有些拘谨地进了门,见一众人都围着她看,顿时更紧张了。
一个面容略显深刻的混血少年正在扣白色衬衣的最后一颗扣子,想来刚才复健时为了方便脱掉了衬衣,因为花梨要进来,为了不失礼,才临时穿上的。
花梨赶紧低头打招呼:“打扰了,克里斯前辈。还有这位……”她迟疑的看着他旁边金发壮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金发男人哈哈一笑:“J·阿尼马尔·M,克里斯的父亲,你叫我J就好了,家里人都这么叫。”说完他打趣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泷川,后者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
穿好衬衣的混血少年也表达了自己的友好:“初次见面,小西同学。”
眼见着这边一副家庭聚会的氛围,眼镜女子见状赶紧适时告辞,为他们留出谈话空间。
那个棕发金眼的少年似乎误会了什么,表情浮夸地朝克里斯挤眉弄眼,后者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无视了他。
见克里斯不理他,少年又朝着花梨大声做起了自我介绍,一副元气满满地样子:“初次见面,我叫泽村荣纯。请问小西前辈是来看望克里斯前辈的吗?”
这孩子有点冒失啊。花梨在心里暗笑,想听前辈的八卦也不能就这么直接问出来吧?花梨瞥了一眼克里斯,后者的脸色果然有点黑。
“不是前辈哦。”花梨表示也好不乱占别人便宜:“我们应该是同级生。你也刚上高中吧?叫我花梨就好。”
泽村看上去是个自来熟的性格,直接改口道:“花梨同学,晚上好!请问你是克里斯前辈的……”在他说出更失礼的话之前,带他来的女经理人黑着脸捂住了他的嘴,朝众人鞠躬致歉后,直接把人拖走了。
泽村被拖走时,嘴里还在不服的叽里咕噜着什么,听说他们青道棒球社的成员都是直接住学校宿舍的,可想而知今晚回去男生宿舍里会传出什么离谱的谣言。
克里斯歉意地看着花梨,声音沉稳地开口道:“我等会儿会跟泽村同学解释清楚,不会让他乱说的。”
花梨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克里斯的声线似乎相当耳熟,起码跟她偶像的声音有八分相似。虽然两人因为性格不同说话的语气有所差别,但声音的质感真的是相当雷同。
这个发现让花梨的心情相当不错。今天一天都没吸到偶像,没想到晚上还能吃吃代餐。
因为声音的缘故,花梨的态度变得相当宽容:“相信泽村同学也有分寸的,克里斯前辈不必太过在意。”
克里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态度变得亲近了一些,但既然她很可能成为舅舅的继女,不排斥他们总是好事。
另外一边,泷川和J先生两人嘀咕了一阵儿,前者向后者大致说明了花梨的状况,J先生走到花梨的面前,不同于泷川的小心翼翼,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你还有成为职业选手的想法吗?”
这本来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从始至终,花梨就没有成为职业运动员的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否定的话到嘴边却突然卡住了。
J看出了她的犹豫,心下了然:“既然心里还有迷茫,那就去找到答案吧。复健的痛苦,没有一定的觉悟是坚持不下来的。”
花梨沉默地点了点头。她此刻的内心相当复杂。她从来都以为自己对长跑毫无兴趣,但没想到在关键的问题上,竟然会卡壳。这不正代表着她的内心深处,其实还心存留恋吗?
花梨突兀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穿上跑鞋时的情景,那时候的自己,是否也曾生出过短暂的欢喜呢?
8. 第八章 网友
因为察觉到了内心的迟疑,花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她试图剖析自己这一抹留恋的来源。跑步真的也曾给自己带来过快乐吗?还是说自己仅仅只是舍不得过去的荣光?
从医院回来三天后,花梨的膝盖已经大致消肿,恢复到了不影响日常生活的状态。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向老师销假,回到了学校。一个人在家实在太无聊了。再说她都快一周没见到偶像了,见不到及川彻打球,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下午放学后,花梨第一时间奔向了排球部。
除比赛外,排球部训练时每周一会开放参观,只需要保持适当的安静即可。也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同学对项目产生兴趣。
今天正好赶上日子,下课铃一响,花梨就提出书包往外走,刚走到离排球部不远的地方,就在转角处被不破瑛里拦住了。
花梨顿时黑了脸:“还有什么事吗?”
不破期期艾艾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砰地一下给她来了个土下座道歉。
那额头触地的声音甚至有几分似曾相识,花梨神色复杂地想到,之前在病房时,克里斯前辈被道歉时心情也是这般复杂吗?
“抱歉!在没了解清楚情况前就自顾自地对你说了那种话。我无法想象给你照成了多大的伤害!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不破吼得声音震天响,花梨心虚地瞟了一眼四周,幸亏这里地处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来,她可不想被人看到这种社死现场。
花梨压低了声音催促道:“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赶紧起来。”
谁知道这句话又不知道触动了不破哪根神经,她猛地抬起头来,眼泪一下子溢满了眼眶。
花梨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少女就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
花梨头疼不已,她也知道不破性格一根筋,虽然有时候有点自我中心,但本质上不坏。很久以前,她每次输给自己,也是这样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咬着牙不服输。
花梨看着少女黑色的短发炸起,哭得像只炸了毛的猫,心里也升起了一点怜爱,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难过了,我已经习惯了。”
结果不破哇地一下哭得更大声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扯着嗓子嚎:“怎么可能习惯得了!受伤这种事要怎么习惯啊!花梨你可是再也不能跑步了哇!”
“倒也不至于再也不能……”花梨小声吐槽了一句,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不是你啊不破,我从来没喜欢过跑步,不能跑对我来说,也许只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不破一脸“你别嘴硬”的表情:“怎么可能!如果花梨你一点都不喜欢跑步,是不可能赢我那么多次的!”
听了她的话,花梨苦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自信。”
不破不服气地鼓着脸,说这不是自信是事实。花梨懒得再跟她纠缠,直接就要跑路:“我走了,有急事,没事别来找我了哈。”
不破还想起身跟着她:“你是想去排球馆吗?我陪你……”
花梨立马打断她的话:“站住!别跟过来。”开玩笑,谁要再跟球盲一起看球啊!
看见不破仍然不肯放弃的表情,她故作哀伤地低下了头:“我,我看见你就有些触景伤情,你知道我再也……”
不破顿时又来一个九十度大鞠躬:“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立马消失在你面前。”说完不等花梨反应过来,就直接一阵风卷走了。
\*
送走不破后,花梨心情愉快地哼着“及川彻主题曲”往排球馆走去。
花梨走后没多久,穿着青白色运动衫的岩泉一神情复杂地从楼道里转出来。他本来是回教室拿个东西,没想到还能撞到这样的场景,为了不让两个女生尴尬,他才躲藏了起来。
结果居然听到了那个混蛋及川的主题曲?这种家伙甚至有粉丝专门给她写歌,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啊,这莫名有些羡慕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岩泉一恨恨地捏了捏拳头,又想起了刚才两个女生的对话中提到的受伤的事情。那个叫小西花梨的及川彻狂热粉,好像是因为某次伤情无法再从事体育运动了?
他突然想到最近及川那家伙,突然调查起全国有名的运动康复专家的资料,当时他还以为及川彻是自己受了伤,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才忍着没说出来,于是他直接跟他说,受伤了就要第一时间告诉教练和队医,不要想着自己解决问题。
当时混蛋及川脸上的表情让岩泉一至今回想起来都牙痒痒,最后在岩泉的一顿爆锤下,他才一脸委屈地承认受伤的另有其人。
所以是为了自家粉丝?这家伙什么时候变这么贴心了?
岩泉一表情微妙了一瞬,十几岁的青少年,总会忍不住把事情往暧昧的方向想。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及川彻的表情,发现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后,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从小就侍脸行凶,真想看看他为恋情苦恼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
\*
看完偶像在训练场上的活跃表现后,花梨一脸充电完毕的表情回到了家中。
偶像的电量让她哪怕在写作业时,都一直维持着好心情。
作业完成后,她自然而然地拿出手机,先是看了看聊天软件,发现没有新的消息,就直接切入了社交网络软件。
想起好久没有更新的偶像宣传号,她赶紧登进去,发了一组今天刚拍的高清特写。
「今天也是为及川同学心动不已的一天呢~」
发完后没多久,出现了第一条回复。
「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花梨怒从心中起,正准备拉黑一条龙服务,突然指尖一顿,等等,这个头像,这个昵称,还有这熟悉的ky语气……
她有些头疼地点进来人的主页,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不破瑛里!”花梨有些牙痒痒,她甚至是用大号评论的!不知道自己的账号有很多粉丝吗?有没有一点全国长跑天才少女的自觉?
隔了一会儿,又有一个账号评论:「确实。」
这又是谁啊!一看账号「藏原走」,一看头像这特么不是影山飞雄吗?!点进主页一看什么都没有,果然是小号吧?你小子要开小号来黑前辈起码敬业点别用本人照片行不行?连名字都知道换呢!
花梨直接私聊:“影山你小子没想到表面上尊敬前辈私底下还不服气啊!”
隔了一会儿,那边回复道:“谁?”
对方理直气壮的语气让花梨有些犹豫了。感觉影山也不像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刚才愤怒之下冲动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好像事情有些不对。
于是发私信的语气也客气了许多:“请问是北川第一中学的影山飞雄同学吗?”
“不认识。”
呃……花梨有点被难住了,想了想,她更加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怎么看到我这条图文的呢?
“就这么刷到的。”
之后对方就没有再回复她。花梨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她咬着指甲推理了一番,从大数据的原理来看,这个叫藏原走的账户能来到她的主页,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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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跟她主页的东西有一定关联。从发言和回复来看,对方也不像是对排球感兴趣的样子,想来想去,怎么看都是不破瑛里的锅!
于是她直接私信不破:“ 你认识那个叫藏原走的家伙吗?”
不破很快回道:“认识啊,陆上竞技部二年级的前辈来着。”
果然是你这家伙招来的!花梨心中暗恨,手指啪啪啪地输入:“赶紧把你的ky评论给我删了!还有,别用你的大号来污染我的首页!”
“哦。”不破那边乖乖的应了。过了一会儿,花梨看到她那条碍眼的评论终于不见了,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又过了没多久,一个顶着眼熟头像的账号私信自己:“hello~”
花梨把头像点开一眼,这TM不是自己小学时第一次参加比赛时出场介绍的照片吗?笑得好蠢。
账号昵称直接就是「☆karin☆」,花梨额头青筋直冒:“不破瑛里你在搞什么鬼!赶紧给我把头像昵称都换了!”
那边的回复很快:“诶?不破瑛里是谁呀?也是小花梨的粉丝吗?”
花梨又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又搞错了?
“不是不破?那你是?”
“我是花梨的粉丝哦~”
花梨觉得有点荒谬,这人故意来捣乱的吧?看她用的图片,难不成真是她跑步时期认识的人?黑粉?
不等花梨说些什么,那边已经自来熟地开启了热聊状态。
“好像自小六开始就没有看过花梨跑步了呢。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吗?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你重新出现在跑道上的。”
“唔,确实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花梨不愿意在网上跟人透露太多隐私,于是含糊其辞道。
“因为受伤吗?”
这人还挺敏锐。花梨心里一跳,有点想结束对话了。
对方像是猜到了花梨的想法一般,快速地发到:“因为家里人的关系,恰好了解了一些运动康复相关的情报,帮不上什么忙,请不要嫌弃。”说着就发送了一个不小的文件过来。
花梨本来不想接收陌生人发的东西,但对方都那么说了,不收好像是有些伤人了。
再说对方的语气有一种莫名的JK感,花梨不愿意伤女孩子的心,更何况这个女孩还自称是她的粉丝。
文件而已,看一看问题应该不大吧?
这么想着,花梨选择了接收。很快文件传输完毕,她打开一看,顿时就被那种整洁严谨的排版震惊了。
索引做得非常明白,各个康复流派,各流派擅长的项目,其权威代表人物,援引文献的出处。
甚至不用仔细看,都能体会到其用心程度。
说实话花梨被感动到了。原来也还有人对她抱有这种期待吗?原来她排斥的不是被人纯粹地期待,而是像母亲那样,透过她期待着别的东西。
花梨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给对方发了个“非常感谢!”还以为对面早就下线了,没想到居然还在等着。
几乎是秒回:“不客气哦!只是收集了网上的资料而已。联系医院方面可能就帮不上忙了,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花梨感觉回道:“已经很麻烦你了,其他方面我会想办法的。帮了很大的忙,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啦,我说了是你的粉丝嘛!康复要加油哦!”
“……嗯。”犹豫了半天后,花梨含糊地回道。明明自己并没有下定决心去康复,却在网络上欺骗了热心帮助自己的粉丝。这样想着的花梨,顿时又陷入了自我厌恶中,一时也没有心情继续聊下去了。
9. 第九章 录像
那天把小西花梨送回家后,及川彻第二天路过她班级的时候,忍不住往她教室里瞟了一眼,果然和她说的一样请假了。
虽然知道这种损伤恢复得肯定没那么快,但第三天路过的时候,还是不经意又往她教室里看了一眼,座位依然是空的。
接着就是周末。以往周末不训练的时候,及川彻习惯抽点时间上网看一些最新的排球资讯或者比赛。这天不知为何,比赛录像有些看不进去,在比赛暂停的间隙,总是有些神情不属。
几次走神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自欺欺人,关掉了排球录像,在搜索栏输入了“长跑”二字。
及川彻向来在信息分析上有几分天赋,虽然小西花梨已经淡出本地跑圈三年,但好歹也曾是备受瞩目的新星,他很快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一个名为「Konishi」的账号。
账号的粉丝比想象中多,大概因为她毕竟是那个「小西隼人」的女儿,一些资深的跑友大概会对她有所了解并抱有期待。
而且账号的经营也很用心,从小四第一次参加比赛起,就有清晰度不错的影像。一个又一个的视频,就像是某种成长记录。
及川有种预感,这个账号多半是花梨的母亲经营的。不知道她记录这些时候,到底是出于对女儿的爱呢还是对经营出一个明星运动员的期待?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吧。
他不愿过多揣测,开始集中注意力看起比赛视频来。
最新的的一个视频,是小六的冬季长跑,1500米的长度对小学生来说已经不算短了,又是在严冬,对跑者的耐力是一项巨大的考验。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及川摸出抽屉里的眼镜戴上了。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在镜片上,他的视线捕捉到了那个站在一跑道的女孩。
要不是对花梨还算熟悉,及川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小时候的她跟现在比差别太大了。
如果说现在的小西花梨给人的感觉像是一颗毛茸茸的蒲公英的话,四年前的她,大概更像一朵在冬天飘落的雪花。
浅茶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浅琥珀色的眼眸,就连身上穿的运动服都是浅色的。在这样雾霭沉沉的冬天,她安静、顺从,毫无存在感,仿佛随时要隐没于天地间。
接着砰地一声,跑步发令枪响了。刚才还安静得几乎快要消失的女孩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打破了之前给人的全部印象。一圈过后,在确定了领跑位置后,她的速度变得稳健起来,看来是个习惯领跑的选手。
及川彻自己因为练排球,平时也会通过跑步储备体能,所以自认跑步的姿势还算标准。但此时看着视频中女孩的跑步姿势,他发现,专业的跑者跑起来给人的感觉如此不一样。
哪怕是跑到了赛程末端,呼吸节奏已经开始变快,但她的跑姿依旧维持得很好,力量顺利地传递到了脚部,没有丝毫浪费,看起来轻灵又舒展,让人想起在林间奔跑的花鹿。
最后没有丝毫悬念的,小西花梨获得了比赛的第一,她身后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孩喘着粗气不服气地盯着她,好像是那天楼道里看到的那个叫不破还是什么的。
花梨眼角没有一丝余光分给她身后的人,只是淡定地平复着呼吸,补充着水分。
倒是有点那种目下无尘的冷漠小天才的样子。这个想法莫名逗笑了及川,如果自己六年级的时候遇见她,大概不会喜欢吧。但说不定也会恶趣味地想逗她,看看那副冷漠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什么。
但事到如今,及川却不会那么做了。因为他已经知道她藏起来的东西——那是绝望,是从静谧的海底传出的无声呼救。
想到这很可能是女孩受伤前参加的最后一场比赛,及川彻的心中就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为什么没人发现她的呼救呢?为什么要在那样灵巧的双腿上,留下那样触目惊心的伤疤?
他忍不住站起来,到楼下接了一杯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又重新回到房间看起下一场比赛。
从最后一场比赛往回看的时候,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时间在倒转,女孩的跑姿从成熟退回青涩,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好像她不是在往前跑,而是在倒退,退回最初的起点,退回最初的梦想。
最后,第一场比赛。小学四年级,阳春三月,市民体育馆。
10岁的小女孩扎着可爱的双马尾站在起跑点蹦蹦跳跳,充满好奇地左顾右盼,镜头扫过去的时候,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及川下意识地暂停截图。之后在新建小号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用到了这张照片,也许心里未尝没有一种隐秘的祝福,希望她能重新出发,哪怕最终也无法重回跑道,也能找到再让自己快乐起来的东西。
之后花了一整个周日收集整理资料,在怎么把资料传给小西花梨的问题上,又犹豫了整整一天。
先是试探着给这个叫「Konishi」的账号发了信息,果然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又犹豫了许久后,终于还是建了一个小号,打造了一个同龄女高粉的人设,跑到花梨经营的“及川彻粉丝号”上打招呼。怎么说呢,即使是他,在搜索自己的粉丝号时,也会有一点点羞耻心发作的。
从粉丝量来看,花梨这个号起码在青城和北川第一的女生当中还是小有名气的。看来还得给自己加一个校友的人设。
及川怀着忐忑的心情发了个“hello~”,好在打招呼的时机似乎很凑巧,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把他认成了另一个人,倒成了不错的切入话题的契机。
\*
花梨在自称她粉丝的网友发来的资料里,找到了之前给自己诊治的医学专家的名字。
那一长串头衔看得人望而生畏。个人小传里有这位医生的学历,获得过的学术荣誉,曾经帮助过哪几位知名运动员成功恢复过以及这几位运动员受伤的部位。
附带了这位教授发表过的论文和一些讲课视频的链接,花梨点进去看过后看得头晕脑胀,一些专业名词完全看不懂,但大致也能感受到其厉害之处。
怎么说呢,虽然花梨之前对自己的康复并没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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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伤心,但看完资料后,也生出来莫名的安心感。
周末的时候,泷川先生又一次打开了电话,试探着问道她愿不愿意去上次的医院复诊。花梨想到资料上看到的内容,明白要约到这位专家是相当不易的事情,所以就没有拒绝泷川先生的好意。
泷川先生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当天就开车来接她了。
花梨上车的时候下意识瞟了一眼副驾驶,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她还以为这次起码能看到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母亲了,看来母亲对这位泷川先生还挺放心的。
泷川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解释道:“绫子本来想来的,临时被抓去加班,他们项目临近上线,真的是挺忙的……”
花梨把视线瞥向窗外,没揭穿他蹩脚的理由。母亲在躲她,她很早就知道这一点了。或许是出于失望,或许是出于愧疚,她也很早就学会了不去期待。现在这种距离感也挺好的,起码两个人都不会因此受伤。
车子很快启动,一路无话,傍晚时分,抵达了位于东京的综合医院。
这次泷川直接没让她进看诊室,不知道他给医生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更年轻的医生走出来,带着两人去了医院的复健室。
年轻的主治医说他是教授的学生,今后会跟进她的康复疗程,然后就让花梨今天现在他的指导下完成一组康复。
泷川在旁边学的很认真,甚至拿出了手机录像。康复不仅需要医生,更需要家属的配合。
三年没有锻炼的肌肉让花梨的这次康复格外痛苦,虽然之前术后为了不让组织黏连也经历了一段疼得让人咬牙切齿的康复期,但这次是要重新恢复到可以参加运动的状态。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全身每一个零件都在抗议的感觉了。
最后一组做完后,她大汗淋漓地躺在地垫上,主治医生有些不满地微蹙着眉:“怎么中途把复健停了?”
花梨微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低声说了句抱歉。
主治医可能因为年轻,为人比较严厉,直接指出:“你该感到抱歉的对象是你自己,不是我。”
花梨这下完全说不出话来,只逃避般闭上了眼睛。
泷川见状赶紧把医生拉出复健室。花梨闭上眼睛,听着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他们大概不知道复健室的隔音不太行,而花梨的耳力又很不错,所以声音没有压得很低。
花梨听着泷川向医生解释她的过往,她的心理问题,听医生不满地说着,那你们也应该带她先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任由她胡来。
她想到,自己之所以会抗拒康复,大概也是因为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过往的伤疤会被一次次揭开,他们小心翼翼地对待她,自以为隐蔽地议论她,她还要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实在令她感到羞耻和难堪,她想,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来坦然面对这一切。
这时,一个让人安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泷川先生和医生的对话,将她从这种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10. 第十章 复健
来的人是克里斯这一点花梨已经猜到了。对于一瞬间又把克里斯的声音当成代餐的行为,花梨在心里小小说了一声抱歉。
克里斯也是来复健的。他经常使用这个复健室,大概深知这里的隔音效果,所以才出声打断了两个粗心的大人的谈话。
在克里斯出声后,两人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这时花梨也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在康复室配备的盥洗室匆匆收拾了一下后就赶紧出来了。
出来时医生已经回去了。泷川先生也不在,只有克里斯一个人被留下等她。
“舅舅取车去了,让你准备好了给他电话。”克里斯向她解释道。
花梨点点头表示了解,正准备拿出手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然后她看向克里斯,迟疑着开口道:“克里斯前辈坚持做了多久理疗了?”
“快一年了。”
“这么久了啊。”花梨感慨道:“很辛苦吧?”
“还好。”
花梨的视线落到空气中的某处,有点不敢直视克里斯:“虽然有些冒昧,但我想请问一下,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的呢?”
明明知道完全恢复的可能几乎没有,明明知道职业球队对高中就受过大伤的球员会有多么地挑剔。
克里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答道:“我想是因为对棒球的不舍吧。”
花梨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热爱啊。”她叹息道。
当然是因为热爱。克里斯是,及川彻是,影山和牛岛都是。他们都是那种看上去会百分之两百投入自己喜欢的项目,未来一定会走上职业道路的那种类型。
竞技体育就是由热爱、自律、好胜心和天赋组成的。若要成为项目顶尖人物,四者缺一不可。有时候其中某项差的话,就需要另外几项加倍的弥补。
花梨其实知道自己最差的不是天赋,而是热爱。在受伤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为了自救,她其实也看过一些心理学相关的书籍。那时候她学会了一个词——内驱力。
因为她长期被母亲推着走,早就模糊了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就像是本身自带齿轮的玩具车,如果长期被人按着往前走的话,里面的齿轮就会磨损,久而久之,车子就会报废,失去自我前进的能力。
她就是这样一台被强行开到了路中间的报废玩具车。没有前行的能力,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看到身旁呼啸而过的漂亮小车,就会羡慕不已,有时候被那些身边疾驰而过的车掀起的狂风带动,就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一截,并为这样偷来的一点动力暗喜不已。
她的发动机是否还有动力呢?她深深地怀疑这一点,却又总是忍不住心存侥幸。总是待在路中间碍事也是不行的吧?看着那些从身边路过的漂亮小车,偶尔也会产生,要是能跟上去就好了的想法。
试一试吧。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说着。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目露关心看着她的少年,下定决心般说道:“以后我每周都会来复健的。”
“那真是太好了。”少年露出了非常温和又欣慰的微笑。
\*
决定了复健后,生活就变得充实而规律了起来。一开始需要复健的强度并不大,每周去一趟医院就可以了,之后会随着她肌肉强度的增加而慢慢增加频率。
复健的过程虽然痛苦,但并非无法忍受。事实上在忍耐方面,花梨相当擅长,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身体逼到崩溃才被发现异常。
这样重复而简单的生活,让内心也变得稳定起来,似乎身体在一点点积累好的能量,在沉默中吸收成长的养分,等待着破土发芽的那一天。
康复走上正轨后,花梨想起在网上帮助过她的不知名的那位粉丝,觉得也应该给她一个交代,于是在某天复健完后,通过社交网络软件给了她私信:“家里人帮忙联系到了村上教授,已经完成了两次复健,非常感谢你的资料。”
发完消息后,大概五分钟不到,回复就过来了:“那真是太好啦~感谢的话就不必说很多次了,因为想要那么做才做的,毕竟我是你的粉丝嘛~”
花梨总觉得自己有粉丝这件事很没有真实感,忍不住问道:“可以问一下吗?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呀?”怎么会有人喜欢她跑步的样子呢?那种毫无热情的状态。
这个问题倒有点难住了电脑另一头的及川彻,他虽然伪造了一个粉丝的人设好有个借口送资料,但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过花梨跑步的样子。他努力地回忆着录像里看到的女孩,等回过神来时,文字框里已经输入了这样的话语:“因为你跑步的时候,看上去很……自由。”
也许女孩并没有她一直声称地那样讨厌跑步,及川彻是这么认为的。跑起来的她,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像是从快要溺毙的海水中挣扎着出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跑步的时候,是最容易清空大脑的,不需要考虑其他,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身的呼吸和肌肉上面。
自由……吗?花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当自由这个词映入眼球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是一个人去海边晨跑的日子,夏日波光粼粼的大海,胸腔里充盈着温和而湿润的海风。
海鸥低垂,蓝色大海快速地在眼角余光中后退,那时候的她,曾想过,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就好了,跑到世界的尽头,跑到这片蓝天和这片大海真正相交的地方,一个真正自由的地方。
可惜那样的美丽乐园并不存在。
花梨把指尖放在手机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许久才认真地打出了一个“谢谢。”
被人喜欢和读懂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花梨不由得脸色微红。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及川彻看到的时候,不知怎的也有些脸颊发热。他想到的是毕业那天,自己鬼使神差地问出那个问题后,少女毫不犹豫的肯定,他当时明明心中充斥着欢愉又饱满的感情,却只能简单地说出一句“谢谢。”
他知道,或许不如她那么热烈,但他想要给予少女力量的心和她对自己的心是一样的。那么,少女此刻说出“谢谢”两字时的心情,是否也和他那时一样呢?
\*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随着花梨慢慢适应,需要复健的频次逐渐增加。仙台离东京的距离并不近,即使是乘坐新干线也要两个小时以上,开车的话则要4-5个小时。
所以在去了几次后,花梨主动提出自己可以乘坐新干线前往,不必劳烦泷川先生每次相送。
泷川一开始不太放心,来车站接过几次,后来见花梨每次都顺利抵达,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自从知道花梨开始复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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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不破瑛里围着她转的频率又增加了起来。
“可以跑多少配速了?”这是她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大部分时间花梨会觉得她很烦,但时间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折磨习惯了,她渐渐地觉得,有这么一个对手这么迫切地期待着自己的感觉也不赖。
这天花梨走在校园里,突然想到不破好像有一周没来缠她了。这对一个单细胞生物来说着实有点反常。
她正犹豫要不要去主动关心一下,结果不破突然脸色惨白地找上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被禁赛了。”
花梨吓了一大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混乱:“准确的说,不是我一个人,是整个青城陆上竞技部。”
花梨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这件事小不了。不破继续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是恶性暴力事件……藏原走前辈……”说到这里,她突然咬牙切齿起来:“那个可恶的猪头教练!”
在不破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花梨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陆上竞技部的教练是个粗暴又势力的家伙,他唯结果论,吹捧王牌,把普通部员当垃圾一样对待,在他粗暴的训练下,一个部员因为带伤训练,造成了永久性损伤,又被他当成垃圾一样踢出陆上部。
而那个部员是体育特长生,如果退社,将难以在学校立足,于是当着其他部员的面,他跪下来求了教练,却得到了教练更加粗暴的对待。
这时,陆上部的男子长跑王牌藏原走终于控制不住积累的压力,理智掉线,出手打了教练。
据不破所说,当时藏原走像是疯了一样,黄昏,哭喊的教练,飞溅的鲜血,扭曲的影子,现在想起来仍然令人胆寒,所以被吓呆了的部员们也没来得及第一时间阻止这件事的发酵。
在日本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以下犯上,殴打教练,是非常恶劣的一件事。学校知道事件后,非常生气,第一时间就封锁了陆上竞技部。
为了把这件事遮掩下去,不至于让丑闻传到全国,青城校方直接做出了接下来一年所有部员不得参加比赛的决定。同时教练被辞退,藏原走也作退社处理。
花梨皱着眉头:“那你们接下来的训练要怎么办?”既然学校已经做出决定,那估计禁赛的决定难以挽回了。
对即将毕业的三年级来说这相当残酷,因为他们的青春就这样虚无的结束了。同时,缺少最后一年的成绩,对于升学或者进入实业运动团也会有影响。
不过花梨并不认识三年级的学长们,固然为他们感到唏嘘,但并没切实的感受。反倒是教练被开除后,不破面临断训的状况令人忧心。不破正是实力的快速增长期,断训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相当可怕,她甚至可能再也找不回巅峰的状态。
花梨的关心令不破十分感动,她眼泪汪汪地抱着花梨抽噎着:“我也不知道,学校承诺会在一周内安排新的教练。希望是个比那个猪头教练靠谱一点的。”
无论如何不会断训就好。花梨暂时放下心来。
然而一周后,花梨看到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脸时,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
——新来的教练是小西隼人。
这个发现让花梨的脸色变得铁青。
11. 第十一章 不甘
小西隼人,天才长跑运动员。17岁开始崭露头角,曾经带领所属学校连续制霸日本历史最悠久的马拉松接力比赛——箱根驿传。
这个在新年举行的历史悠久的长跑接力比赛,以各大高校为单位组织队伍参赛,话题性和关注度都独一无二,多少长跑明星在上面一战成名。
小西隼人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哪怕二十多年过去,依然被人津津乐道。他创下的花之二区的时间记录,在他之后十年后,才被后辈所破。
在大学之后,他也没有泯然众人,而是越战越勇,在运动生涯的巅峰时期,刷新了国家记录,又取得了六大马拉松比赛前三,奥运会第四的好成绩。
他不仅运动成绩好,运动生涯还很长,在长跑圈有很高的威望,隐隐有历代第一人的架势。退役后的他,在荣誉加身的情况下,很快被聘为了最年轻的国家队主教练,一时风头无两。
可惜天才大抵都有不怎么会教人的毛病,在他带队的周期,国家队成绩非常之烂,几乎是断崖下滑,和队员之间也矛盾重重,甚至和队内主力在媒体面前闹得非常难看。
再加上他后来又被曝出婚外不伦兼有私生子的丑闻,最后只能在一片骂声中灰溜溜地下台。
当初上任的时候有多风光,下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国家队失败的执教经历,让人对他的执教能力产生了怀疑。此后鲜有强队找他执教,签的也是一些二流队伍,签的队伍越差,成绩越差,就越签不到有潜力的队伍,自此陷入了无队可带的恶性循环中。
此次青城会把他请过来,想必是因为发生了恶性事件,仓促之间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而对小西隼人来说,虽然带高中队有点掉价,但青城资金雄厚,其陆上竞技部也算国内强豪,队内还有职业级的新星,如果他能把这些苗子带好,想必会是一场不错的翻身仗。
各取所需的双方很快达成了默契。只有小西花梨成了那个被台风尾扫到的倒霉蛋。
小西隼人看着眼前这个三年多没见的女儿,仿佛不认识一般漠然地移开了目光。花梨顿时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让可怜的陆上竞技部二度发生恶性暴力事件。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也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从这个人渣父亲身边擦肩而过。
\*
花梨以为碰见小西隼人那个人渣已经足够倒霉,没想到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天放学后,她本来高高兴兴地走在去排球馆的路上,结果迎面走来一个长得和她有五分像的少年,拦住了她的去路。
花梨假装没认出来一般准备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结果被少年抓住一只手按在了墙上。俊美的少年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当做没看到就有点伤人了,姐~姐~”
花梨没有丝毫迟疑,抬手就是一耳光,然后提膝猛地一撞,少年顿时痛得弯下了腰。
花梨趁机退开了几步,站到了一个安全距离之外,轻揉着自己的手腕:“少来恶心人。”
少年揉着肚子直起身来,脸上还是挂着那种恶意满满的微笑:“如果不算小六那次的话,这是我们初见面吧?废物姐姐。膝盖的伤好点了吗?”
花梨脚尖轻点地面活动着脚踝:“收拾你应该是够了。”话音刚落,她猛地冲上去,把臭弟弟推倒在地,双腿缠住了他的膝关节,用全身的重量压制了他。
“你说,我现在用力,是你的膝关节先报废,还是我的?”花梨的神情里透露出几分疯意:“或者一起报废我也是无所谓的。毕竟我已经是废物了,而你还是天才不是吗?臭弟弟。你说你要是废了,那个人渣父亲,还会不会正眼瞧你一下?”
少年,也就是花梨同父异母的弟弟小西优真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也不知道是不能跑步还是被父亲无视更令他感到害怕。
看他这个样子,花梨心中升起一抹快意,她甚至有一瞬间真的产生了和这个弟弟同归于尽的念头,毕竟他是精美的瓷器,而自己只是瓦砾不是吗?起码不亏。
正这么想着,她突然感到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腰,将她从地面带离,同时那人另一只手,还不忘按住地上的臭弟弟的腿,以防备他突然发力伤人。
像是藤蔓一般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被一双稳定的手臂,以不容拒绝又温柔小心的力度分开了。
眼角余光看到了熟悉运动衫的颜色,让花梨下意识猜到了身后的人是谁。她双颊滚烫,羞愧得不敢回头,要不是被人紧紧搂住腰,她只想立刻逃离。
她听到那个慵懒的少年音用她从未听过的冰冷语气,对地上狼狈不已的小西优真说道:“滚。”
不用回头也能想象背后少年的脸色必然很可怕,花梨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些,地上的小西优真也像见鬼似的连滚带爬地跑了。
过了一会儿,见身后的人没有放开的意思,花梨试探性地推了一些他的手臂,完全没推动,察觉到他还在怒火中的花梨顿时老实了下来。
及川彻努力压抑着怒火的声线响起:“刚才花梨是想要同归于尽吧?”
“只是想了想,不会真的那么做的……”花梨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嗯,让我猜猜,你肯定是在想,用一条伤腿换一个天才的腿,怎么看都是赚了,对吧?”不紧不慢的语气,其中压抑的火气却让花梨身体僵硬不敢有丝毫妄动。
见花梨噤若寒蝉的样子,及川纵有满腔怒火,也发泄不出来,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脑袋上:“ 要好好珍惜自己啊花梨,你可比你自己认为的珍贵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被人渣父亲无视时,在和臭弟弟打架时都没有哭的花梨,此刻却因为这样一句温柔的话语突然落下泪来。
滚烫的眼泪止不住从眼眶滑落,她哭得身体都微微颤抖。积压在心里的愤怒和委屈,此刻像找到了出口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可恶啊!好不甘心!”花梨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不甘心就这样在那两个人面前认输,不甘心承认自己竟然真的如同那个人渣所说,是个不适合跑步,缺乏热情与梦想的人。
及川彻放开了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扶着她的肩把她转过来,然后用左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少女被泪水洗过的眼眸里,那闪动着屈辱和不甘,是如此似曾相识,又是如此动人心魄。
他深深地看着少女泪光闪闪的眼睛,似乎要将其刻印在心底。然后他放开了她的下巴,揽住少女的后颈,将她按进了自己的胸膛,像是在承诺一个誓言般那样说着:“花梨,把你的不甘和梦想都给我吧,我会赢的。”
花梨紧紧地抓着那件比夏天更夏天的白青运动衫,像是在绝望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良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
自从被那两个垃圾刺激后,花梨在复健方面积极了很多。虽然说内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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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还是不够,但有足够的外驱力,也是能让人动起来的。
那天及川同学说把梦想和不甘给他什么的,虽然当时脑袋一热答应了,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后实在是有些羞耻。
虽说本来偶像就是用来寄托梦想激励自身的存在,但一般都是粉丝自己单相思,能被憧憬之人看到并承认,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巨大幸福。谁能说这不是双向奔赴呢?
不过花梨也不愿仗着偶像人好就得寸进尺,本就已经从他身上汲取到了力量,如果还要增加他的负担,那实属是不应该。
所以,自己也要努力才行。
随着天气的逐渐转热,一年一度的IH预选赛也快到了。
IH,又称inter-high,即全国高中综合体育大赛,包括了除足球和棒球之外的大部分体育项目。
在正赛开始之前,一般各县市会先举行预选赛。
排球的IH预选赛一般从6月开始。随着预选赛的临近,后援会也逐渐忙了起来。每天开始合练应援的口号,乐队开始练习应援的曲目,还有纸喇叭和应援棒这类小物件的制作,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今年花梨因为要复健,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后援会上,所以也没去竞选干事,准备到时候当个随波逐流的加油机器。结果山下遥还是找上门来,让她的摸鱼计划泡了汤。
“拜托了。”山下遥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今天去开仓库,才发现去年的应援大旗脏得不成样子了。新的赛季就要有新的旗帜,用旧的像什么话!之前在北川的大旗就是你做的,你最有经验啦~”
听到是应援大旗的事,饶是花梨已经本复健占去大半精力,却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确实,新的赛季,用旧旗像什么样子。
“包在我身上。”花梨拍着胸脯保证道。
夸下海口的结果就是累得像条狗。做完康复锻炼后,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亲自跑到市民体育馆考察。
本来只是想在看台走一圈,看看那里挂应援旗最为合适,谁知道竟然能倒霉地碰上白鸟泽的人。
真是冤家路窄。
花梨正想开溜,无奈身上的青城校服太过显眼。
“青城的人?”
听见声音后,本来花梨不得不鼓起勇气转身面对,结果一打眼看见老对家牛岛若利那张满脸写着“无敌”的脸后,顿时又心气不顺了起来。
“这么早就来考察应援场地了呀?”旁边长着一张嘲讽脸的天童觉还在煽风点火:“场外工作做再多,实力不够该输不还是得输?”
花梨气得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回道:“那可不一定。要知道排球是圆的,再强的队,抱着你这种大意的心态的话,也有可能在弱队身上翻车。你们到时候可别第一轮都过不了,连碰到青城都做不到。”
“不可能。”牛岛面无表情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个笃定的事实:“白鸟泽一定会走到最后,即使青城有及川彻在,也无法在贫瘠的土壤上种出胜利的果实来。”
啊啊啊,这人真的可以把人气死啊!花梨面目都扭曲了,难怪之前每次及川和岩泉同学每次说起这个宿敌都会是那种表情。
“你们就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吧!”花梨努力做出凶恶的样子,学着电视里的不良少年一样,五官乱飞,大拇指还在自己的颈间比划了一下。
放完狠话后,对比了一下双方的战力差距,花梨赶紧战略性撤退了。
12.第十二章 对峙
为了制作应援大旗去考察看台,结果被白鸟泽的人创了,小西花梨简直想要向后援会申请工伤。
好在最后做出来的旗子效果很不错,清爽的薄荷绿旗面上“制霸球场”几个工整的大字,显得稳重又大气。
IH的预选赛一共有三个比赛日,从六月初开始,每个周日比一轮。第一比赛日决出16强,第二日决出决赛名额,第三日进行最终的名额争夺战和三四名顺位决定赛。
青城去年的成绩是八强,是种子队之一,所以在第一个比赛日只需要打第三轮就可以了。
第一个比赛日定在6月6日,学校除了决赛日一般不会组织学生观赛,所以愿意去加油的后援会成员都是自发前往。
花梨做完复健回来,紧赶慢赶地赶上了第三轮。
因为只是初赛,观赛的大家还是比较放松的。花梨一屁股坐到山下遥的旁边,气喘吁吁地问:“开始了没有?”
“第一局刚开始。不过看这个样子,估计很快就能拿下。”
花梨看了一眼记分牌,比赛刚开始不到五分钟,对方已经丢了六个球。
山下遥凑过来跟她咬耳朵:“及川同学刚才连续三次发球得分,对方根本招架不住。”
花梨的脸上立刻挂起骄傲的笑容:“那是,也不看看是谁。”下一秒又有些感到可惜,没能看到偶像的精彩表现。
“照这个趋势下一局会不会被换下?让主将在垃圾时间受伤可是大忌。”花梨顿时有些纠结,她还想多看一会儿呢,但是又担心真的发生这样的倒霉事。
“不一定。”山下遥劝慰道:“得让主力保持大赛的手感。今天只打这一轮,体力也没有被消耗,只是热身的程度。”
果然接下来如山下所说,及川彻和其他主力都打满了全场,40分钟不到就以2-0顺利完赛,没有出现任何波折。
花梨一边和山下遥解下看台栏杆上的应援大旗,一边同她闲聊:“下场比赛的对手出来了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条善寺了吧。”
“也是种子队?”
“嗯。”
“他们现在打完了吗?要不去提前观察一下?”
“你要去看也不是不行。”山下遥有些犹豫:“不过我觉得青城打他们还是有优势的。”
“怎么说?”花梨走向山下,把应援旗叠了起来。
山下遥捏着下巴,斟酌着形容词:“全队心眼子加起来可能都没及川彻的零头……”
“……你这话说得我没法接。”花梨一时弄不清她是在夸偶像还是在黑。
\*
事实证明,山下遥的判断还是准确的。
16进8,8进4都很顺利的赢了。可惜青城的好运气也到此结束。四强的结果出炉,将由青城对阵伊达工,白鸟泽对阵和谷久南。
半决赛将午后休息后直接开始,一天打三场,对体力和意志力都是相当大的考验。
“什么魔鬼赛程。”花梨不满地同山下遥吐槽:“和谷久南可比伊达工好打。”
和谷久南的风格是擅长防守和维系,在牛岛的重炮下很难有还手之力。相反伊达工号称“铁壁”,以防守高度著称,队内甚至有身高超过两米的球员,这让队内攻手的身高都差那么一点点意思的青城有些尴尬。
“是场硬仗啊。”山下遥感慨道。
比赛的走向也确实如她们所料,青城陷入了苦战。前两局战成了1-1,而且每局比赛的得分都极其接近。
第三局刚开始,隔壁场地传来了欢呼声,白鸟泽以2-0轻取和谷久南。赢了的白鸟泽队员也没有急着走,而是来到这边的观众席,等待他们决赛对手的出炉。
局分再一次来到同点,就连外行人也能看出两队的实力相近,比赛进行得很胶着。
天童觉懒懒地倚在栏杆上,随口问身旁的牛岛若利:“你觉得哪边会赢?”
牛岛面无表情:“无所谓。反正最后赢的会是白鸟泽。”
天童笑了起来:“果然是牛岛式回答。不过我的话,还是希望青城这边努力一点,毕竟我可不想对上2米的大高个。”
不远处听到了两人对话的花梨顿时捏紧了拳头。可恶啊,竟然被小瞧了!这两人跑到青城观众席这边来骑脸嘲讽,不怕被正义地群殴吗?
可惜其他人都在扯着嗓门加油,就算有一两个注意到了这边,因为牛岛若利凶名在外,个个也都不敢多看。
“牛岛君对青城的球员应该很熟悉吧?听说初中比了三年?”天童觉还在继续输出:“也是,老是赢同一个对手的话,也会腻的。”
“及川彻的球队并不好打。”牛岛若利竟然说了句公道话:“如果不是因为缺乏最后一锤定音的主攻手的话,他们会走得更远。”
“明白。”天童觉双手食指指向牛岛:“青城差了一个牛岛君。”
“是及川彻应该来白鸟泽。”牛岛固执地回道。其实他想到的是,要是及川彻来白鸟泽,他们在全国大赛上是不是能走得更远,甚至取得最后的优胜。可惜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在奇怪的地方跟他较劲,为了一些无聊的自尊心,还要继续浪费三年。
比赛来到30-31的时候,场上的球员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花梨也没了再听白鸟泽墙角的心情,神情紧张地盯着赛场。
最后一个球发出来的时候,牛岛突兀地来了一句:“青城会赢。”
“嗯?”天童觉奇怪地望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伊达工的起跳高度已经降低了。”虽然降低得不多,甚至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们落入了及川彻的陷阱。”牛岛又解释了一句:“前几个球,青城的主攻手没有完全起跳。”
伊达工的防守高度已经降低,但是及川彻巧妙地让他们自己没有发现这一点,并在最后的关键时刻,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排球在伊达工的半场落地。青城的观众席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声。
“走了。”牛岛正准备带着天童转身离开,结果和刚从比赛中回神,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花梨撞了个正着。
“啊,那个间谍。”天童觉认出了她。
花梨心虚地朝一步一步向后挪动。
“你喜欢及川彻?”牛岛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花梨的脸顿时涨的通红。
天童觉在一旁笑弯了腰:“不能这么问啊牛岛君~少女心可是很纤细的。”
牛岛若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很显然他说的喜欢和天童说的不是一回事。
“你初中也来看过比赛?”能让牛岛留下一丝印象,很显然花梨初中三年的比赛一场不落地都追了。
“是又怎么样?”花梨警觉地看着他,莫名想起了之前被创的经历。
“一直输的话,观众也很难消化负面情绪吧,难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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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坚持。”牛岛一边说还一边赞许地朝花梨点了点头。
花梨顿时气得脸色扭曲。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下周日就是青城春高预选前最后一场比赛了,记得来看。”这个呆子他还继续一无所觉地补刀,完全没发觉花梨已经快要原地爆炸了。
“才不是最后一场!”花梨忍无可忍地冲他吼道:“我们可是要去全国的!”
牛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青城决赛的对手是白鸟泽。”他甚至以为花梨不知道另一个半区的赛果,还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啊啊啊咬死他算了。这一刻花梨甚至忘记了对方那沙包大的拳头,只想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
台上两个人的对峙,也引起了场下刚刚完赛的某人的注意。
岩泉一换好衣服,收拾完东西,看见及川彻站在那里没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走了,发什么呆。”
及川彻没有回应。岩泉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白鸟泽那骚包的紫色系运动服。
“牛岛那家伙在干嘛呢?”岩泉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及川彻,发现后者的目光,竟然很罕见地不是落在牛岛的身上。
“啊……”岩泉又仔细看了一眼看台,抓了抓头发,难得地陷入了一种尴尬又无措的情绪。
他心里升起一个明悟,甚至莫名其妙感到有些害羞,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一个人心动时的样子,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高年级的学长也过来叫人了,岩泉下意识地不想让及川的心思被其他人发现,赶紧又捅了他一下:“该走了。”
及川彻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地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回程的大巴上,及川彻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全程一言不发。坐在他旁边的岩泉一如坐针毡,难受得扭来扭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身边的人的动静还是让及川彻无法忽视,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来,认命地说道:“问吧。”
岩泉一甚至有几分脸红,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触及到恋爱话题啊!
“什么时候的事?”他迫不及待地发问。
“不知道。”
“哈?”直男式疑惑。
“一开始只是觉得是个很贴心的小粉丝。”有一种被理解了的感觉。
所以是什么时候呢?或许在在意自己在她心中是否是最强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不同了吧?
“她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及川彻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这段时间还会看到她在操场的一角默默做一些恢复锻炼,让人不由得又期待起她重新跑起来的模样。“今年秋天也许能看到不错的驿传比赛。”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啊!”岩泉一恼火地问道。小伙伴为什么有了恋情后反而愈发谜语人起来了?!
及川彻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气得岩泉一又想铁拳制裁他了。
算了算了,看在他第一次喜欢人的份上。岩泉一努力按耐住了揍人的冲动,满脸“和善”地问道:“然后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等她把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拿回去的时候。”说完这句话后,及川就没有了再交谈的意思。
岩泉一满腔八卦的心被堵回去,噎得难受不已,只想高呼谜语人滚粗恋爱星球!
13.第十三章 现实
6月20日,天空阴沉沉的,云层灰白。
及川彻从大巴上走下来,看着铅灰色的背景下显得有些距离感的体育馆,不期然地想到这样一件事——
如果把他至今为止的排球生涯画成一部漫画的话,那他多半不是什么主角吧?
毕竟按照漫画的套路,主角的道路总是螺旋式上升的,IH输了的话,春高就得赢,夏甲输了的话,春甲就得赢。当然,也有那种开了主角光环后一路从关东大赛赢到全国大赛再赢到国际交流赛的。
“即使不是主角,也总该赢一次了吧?”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竞技体育,渴望赢,是理所当然的事。在漫画里,为了给主角一个赢的理由,增加读者的共鸣,总是会刻画他的过去,他的坎坷,他的感情。
“最近是不是不流行浅仓南那样的女主了?”
“谁?”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岩泉一接话道,顺手推了他一把:“别在门口挡路。”
及川彻一边随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一边说着:“小时候我们看的那个棒球漫画还记得吗?《touch》?”
岩泉一仔细回想了一下:“双胞胎兄弟死了一个的那个?”
“没错没错。”及川彻连连点头:“你说上杉达也站在投手丘上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产生过‘啊,我这个球是为小南而投’这样的想法。”
岩泉的脸顿时黑了:“你等会儿发球的时候如果突然恋爱脑发作导致失误,我就把你的脑浆子打出来重新摇匀。”
“咦~小岩好可怕。”及川故作无辜地看向他:“像是没人爱的中年危机地中海教导主任一样。”
岩泉对此的回应是一发正义的铁拳。
事实上,当及川彻站上球场的那一刻,所有纷杂的思绪都从他的大脑里潮水般退去了。
他将球高高抛起,深吸了一口气,在身后整齐一致的助威声中,奋力跃起。
\*
小西花梨觉得自己紧张得快吐了。
说实话就连她自己比赛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从头一天晚上开始,就已经完全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喝了一杯巨苦的冰美式,才勉强把魂找回来。
身体明明很疲倦,精神却很亢奋。为了全身心地投入看比赛,她甚至把去医院随诊的时间都推迟了。
“不行了,我想去厕所。”她悄悄对山下遥说道。后者给了她一个“没出息”的眼神。
走出场馆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比分,第一局已经丢了,第二局也落后了4分。
她不敢再看,赶紧往厕所跑去。
从洗手间隔间出来,在洗脸台用冷水狠狠浇了一把脸,脑子总算又清醒了一点。
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一听热茶,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花梨觉得有些眼熟,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是熟人后,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小葵,你在这儿干嘛呢?”
杉山葵带着鸭舌帽,夸张的墨镜几乎遮住了脸的一半,另一半则是掩藏在口罩的下方。
被叫住后,杉山葵吓得直接跳了起来,看清楚来人后,气得上手锁喉:“你这家伙,不带这么吓人的。”
花梨努力地把她的手臂掰开:“你这大猩猩,手劲儿越来越大了。我还以为你不敢来看比赛了呢。”
杉山葵心虚地小声哼哼:“我为什么不敢来?”
花梨似笑非笑:“哦?那你是来给谁加油的?你学校?”
“当然是给我偶像!”杉山葵大声强调道。
“啧啧,不容易。”好友的尴尬处境有效地缓解了花梨的紧张情绪:“你小心被你学校的同学认出来。”
“放心,我有准备。”杉山葵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花梨最终还是没能忍心将好友一个人丢下,回去和山下遥打了声招呼后,就陪着杉山葵去了中立看台。
坐到人群中后,杉山葵紧绷的情绪总算放松了一些,她取下了墨镜,方便更好地观看比赛。
第二局的比分已经来到了24-21,白鸟泽领先。三个局点的劣势让青城打得很挣扎。
尽管在及川彻的奋力调度下,青城又追回了两分,但白鸟泽还是在牛岛若利的一记掷地有声的重炮下,轰下了比赛的第二局。
“真是不讲理的打法啊。”杉山葵感慨了一句:“青城难了。”
花梨不满地给了她后脑勺一下:“说什么丧气话呢?你哪边的?”
杉山葵尴尬地揉了揉脑袋:“我就随口一说……我当然是希望青城能赢的。”
花梨双手抱臂,审视地看着她,严重怀疑这个同担已经在敌营中被腐蚀了。
\*
决赛采取五局三胜制,短暂的休息之后,第三局比赛开打。
青城已经来到了悬崖边缘,如果这局再丢了,就是被白鸟泽3-0横扫,那样也未免太难看了一些。
所以青城一上来就采取了积极的进攻策略,取得了两分的领先。之后再一直采用稳扎稳打的方式,将这两分的优势保持到了中盘。
青城的排球风格,可以用合理两个字来形容。合理的战术安排,极少的个人失误,精致如齿轮咬合一般的攻击,几乎从不犯错的防守。
然而,合理的排球,最怕碰上的就是“不合理”的人。不按常理出牌,强势地摧毁一切常识。
哪怕三人拦网,依旧也拦不住的那个男人又开始发威了。猛烈的起跳,恐怖的滞空,快速而充分地挥臂,这一切结合起来,就是一记球速超快,球威极重的扣球。
牛岛若利在青城毫无错漏的防守下直接暴力撕开局面,连下两城,将青城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直接扳平。
如果说所有比赛都有一股无形的势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在牛岛将比分扳平的这一刻,球场上的势,流向了白鸟泽。
花梨紧张地十指绞成了麻花,想要闭上眼睛,却又怕错过了什么关键。
杉山葵一开始还小声地向花梨解释着一些技术上的细节,渐渐地,她也不说话了,有些焦虑地咬起指甲来。
观众尚且如此,就难以想象场上的球员到底承受着怎样的压力。花梨此刻突然感到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一时的软弱,就答应了及川同学的提议,把那些麻烦的东西丢给他呢?
他本来背负的东西难道还不够多吗?自己在憧憬着他的同时,似乎不知不觉地将他神化了,以为他无坚不摧,却忘了他其实只是一个刚上高一的少年。
悔恨如毒液一般浸满了花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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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脏。一想到自己给那个少年增添了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必要的负担和责任,她就无比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站起来啊小西花梨!哪怕腿断了也要自己站起来才像话,总想着靠别人来支撑算什么呢?
比赛一步步进行到尾声,两队24平,再次同点。
花梨的眼中不知不觉已经噙满了泪水。她似乎看见了无形的山岳压在了那个少年的肩头,他背负着队友的信任和期盼,背负着如她这般软弱之人的憧憬和不甘,还有他自己的,对于胜利永远的渴望。
又是一记重扣。青城的自由人勉强够到了,但是一传给得并不好,及川彻在空中调整着姿势,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把球传给岩泉一。
显然岩泉一自己也是那么认为的,关键时刻,他从不怀疑及川对他的信任。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及川彻做了一个相当大胆的动作,明明上一秒还是双手上举的姿势,下一秒突然收手一勾——他选择了最为冒险的二次进攻。
球落在了对方防守队员的中间空当,全场的空气为之一滞,短暂的寂静之后,青城的看台,爆发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刚刚建功的少年稳稳地落在地上,右手捏拳高高举起,赢得满堂喝彩。
这一刻,赛场的“势”又重新流回了青城。
岩泉一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立马冲过去给了及川彻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你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痛痛痛……”及川彻一边抱怨着一边向后躲开:“也不能每次都让小岩耍帅啊,我可是有粉丝看着呢。”
岩泉一顿时神情变得有几分复杂。所以这关键时刻出人意料的举动难道是因为恋爱脑发作吗?恋爱脑竟然这么可怕吗?
及川彻看见好友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不由笑弯了腰:“小岩可真好骗,我当然是看到了对面的防守都被你吸引过去了才会那么做的啊!”
岩泉一发誓,这要不是在比赛中,他绝对要把排球砸这人的脑门上。
因为这振奋人心的一球,青城这边士气大振,趁胜追击拿下了本局比赛,将大比分追成了2-1,总算将悬念又保留了下来。
可惜实力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及川彻刚刚升上高一,同高年级球员的配合还没有那么默契,另一边,虽然同样是高一,但以个人强横实力引领着球队的牛岛若利,并不需要什么配合,所以受到升学的影响相对较小。
实力本就处于弱势的青城,在局面来到关键时刻时,这一点细微的差别被无限地放大了。
第四盘,在双方的体力都下滑得厉害的时候,青城本就没有严密咬合的齿轮出现了破绽,被牛岛抓住了防守漏洞直接打穿。
最终,白鸟泽以大比分3-1赢下了决赛,又一次获得了全国高中体育大赛的门票。
花梨以为这次自己又会哭,然而并没有。在及川彻奋力挽回局面的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要抛弃自己的怯懦。
杉山葵反倒是流下了眼泪。她和花梨长久地拥抱,并在她耳边说:“我永远理解不了他的选择。但我憧憬的,大概也是会做出这样选择的他吧。”
理想和现实,她总是会屈服于现实,而那个少年,每一次都会选择理想。
14.第十四章 骤雨
和杉山葵分开后,花梨回到了青城的大方阵中。大部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还在收拾着残局。
因为输了比赛,大家也少了谈性,只默默地做事。
花梨走到山下遥的旁边,帮她一起解栏杆上的应援旗。
两个人面对面把旗子对折好,小心地放进了密封袋里。
“我拿回去洗一洗再烫平,之后还会用到。”花梨主动开口道。
“嗯。”山下遥点头应道:“我会跟前辈们说的,这个大旗今后主要就由你保管了,大家都说你尺寸做得很合适,想来是用了心。”
花梨没有推辞,把旗子放进了跨包里:“接下来就是春高预选了?”
“对。”山下遥忍不住叹息:“八月的IH,九月的国体,一下子两个大赛的名额都被这次预选赛定了,经过历练的白鸟泽只会越来越强。”
花梨顿时不想说话了。强队的气质只能在大赛中磨练出来,有时候一步差步步差,要想追平差距,只能咬牙付出更大的努力。
“教练组大概会联系校外练习赛。”花梨自我安慰般说道。
山下遥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收拾完东西后,花梨和山下遥来到大门外。学校的大巴已经走了,一些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都选择跟着大巴先回校,像是花梨这些回学校反而绕路的学生,则事先就跟领队登过记,会在散场后自行回家。
两个人结伴往公交车站走去,花梨刚想摸出手机来给泷川先生打电话约定去东京的时间,突然神色一惊:“啊,我手机不见了。”
山下遥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掉的?”一边说还一边摸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花梨的号码。
没有手机铃声响起,花梨又把全身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遍,确认手机是真的丢了。
“要回去找吗?”山下遥担忧地问道。
“我回去一趟,你先走吧。”花梨说着掉头就跑。
“我陪你……”山下遥话还没说完,花梨已经跑远,听到她的话后,远远朝她喊:“你的公交车来了,你先走,我的线路反正还有一会儿才到。”说完不等她回答,就跑远了。
山下遥见她眨眼间就快跑没影了,赶紧喊了一句:“找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花梨背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很快就消失在了场馆入口。
\*
花梨先是去了失物招领处,对方说没有人捡到手机。于是她只能赶紧回到场馆,沿着看台都找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站在之前观赛的位置,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的动线,想起中途去过一次卫生间,又连忙往那边去了。
卫生间里的隔间和洗手台上都没有什么发现,她站在镜子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开始准备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笔巨大的损失。
突然她看到洗手台地上的空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于是赶紧蹲下去掏了出来。
果然是她丢了的手机,看来是之前洗脸的时候不小心碰下去了,又因为太过紧张忘记了把手机拿出来过的事。
手机屏突然亮了起来,是山下遥发来的信息,花梨赶紧回复报了个平安。
接着她匆匆走出了体育馆,再次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
运气不好的是,这次刚走出大门没多久,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还是下了下来。
一开始只是小雨点,渐渐雨滴开始变大,花梨本来下意识地想把挎包顶在头上,突然想起跨包里的应援旗,赶紧把顶在头上的动作换成了护在胸前。
硬着头皮冲过雨幕,来到公交车站台的雨棚下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小半。好在今天穿的是宽松的衣服,还不至于太尴尬。
看了一眼公交牌,下一趟车还有15分钟才到,就是不知道下雨天会不会晚点。
雨越下越大,天边雷声滚滚。夏日的雨,总是这样来势汹汹。
花梨无聊地看着雨幕发呆,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今天输掉的比赛。
要是秋天能快点来就好了。当树上的叶子掉得差不多的时候,春高的预选赛就开始了。
这时,她突然看见雨中一个身影向公交站台跑来,等离得近了,才发现来人身上那青白配色的运动衫异常眼熟。
花梨吓了一大跳,呆呆地看着那人带着一身雨水冲进站台。她微巴微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及川同学,你怎么还没走?”
及川彻拧着衣服上的水,随口答道:“啊,错过回校的大巴了。”
花梨总觉得这件事有点怪。他们排球队是有专属的大巴的,及川彻也不是什么边缘人物,而且岩泉一和他形影不离的,没道理不让车子等他啊。
难道是跟队里发生了什么矛盾?那更没道理了,他向来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
一时想不明白的花梨决定先不去想了,转而担忧地看着及川彻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运动服,开口提醒道:“及川同学你应该带了备用的衣服吧?”
“嗯,行李包放车上了。”及川彻不在意地理了理头发,完全没发觉他这句话说得更怪了,行李都上车了,人是怎么错过大巴的?
好在花梨粉丝滤镜深厚,有一万个理由合理化偶像的各种奇怪行为。
大概也是回来找东西的吧。
花梨正在自我洗脑中,突然听到偶像打了个喷嚏,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从包里翻出了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应援旗。
旗子再重要,那也是没有人重要的,大不了再重新做一面就是了。
花梨直接把薄荷绿的大旗抖开,双手递了过去:“我也没有带多的外套,就先把这个披上吧。”
及川彻神色复杂地把那块写着“制霸球场”的巨大旗布接过,很想说他们练体育的,淋点雨不会感冒,反而披着这个,中二度爆表,被路人看到是会社死的程度。
但他又抵不住少女满是担忧的眼神,最终只能把旗子裹在身上,在站台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用一只手默默捂住了半张脸。
好在雨下得实在太大,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花梨也小心翼翼地在椅子的另一头坐下,想到今天偶像输了比赛心情肯定很不好,于是识趣的保持了安静。
巨大的雨幕笼罩着天地,像是把两人隔离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站台。
花梨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看来这趟车注定会晚点了。不过她也不是很担心。夏日骤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实在不行等雨停了车子总会出现,反正她也不赶时间。
这么想着,花梨干脆摸出耳机插到手机上,自娱自乐地听起歌来。
过了一会儿,身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花梨转脸看去,发现及川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的身边,指着她的左侧耳朵:“耳机可以借我一个吗?我什么都没带,有点无聊。”
花梨愣愣地把耳机递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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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摇滚的,要切歌吗?”
“不用,我也喜欢摇滚。”及川彻欣然地接过耳机戴上,同时投桃报李般把薄荷绿的大旗分给了她一半:“别着凉了。”
“没事,我不冷。”花梨有些不自在,但及川彻振振有词地说道:“一个人披着应援旗是中二病,两个人就是现充。我宁可被路过的单身狗烧死,也不要被当成热血笨蛋。”
好,好吧……花梨接受了这个理由。偶像的自尊心在这样奇怪的方面也会体现呢。为了偶像不感冒,假装一下小情侣也没什么所谓,只希望不会被认识的人看到。
暴雨中,少男少女依偎在一方小小的站台共享着一副耳机听歌,仿佛世界的纷扰都与他们没了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被雨淋湿的少年突然很轻地说了一声:“抱歉。”雨水从他的发丝滴落下来,将隐藏了许久的落寞显露无疑。
少女神色一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句道歉,然后她听到少年半是自嘲般说道:“明明赛前说了那么多漂亮话耍帅,结果却……”
花梨条件反射般捂住了他的嘴,感觉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就可以羞愧得直接跳到马路中间,让路过的卡车创死自己。
“忘记那件事。”花梨神色严肃地看着对方:“你就当我当时脑子被你帅迷糊了。我自己的不甘当然要我自己背负。”
及川彻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女,突然扑哧一笑,然后张开了手臂:“我可以抱抱你吗?”
这个时候,他想到的是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像是春天抱着毛茸茸的小熊从长满青草的山坡上骨碌骨碌滚下去。\#
花梨觉得今天偶像真的是有点反常,在距离感的把控上有点失去了分寸。但少年输了比赛又淋了雨,一身狼狈,这这与世隔绝的空间里,也许他只是不想再故作坚强。
他大概只是想要一个安慰的拥抱。这么想着,花梨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拥抱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像冬夜的行人掀开门帘,走进了一个暖乎乎的房间。及川彻感觉自己从比赛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下来,忍不住用软绵绵的声音撒娇道:“可是我想背负怎么办呢?”
少女从他怀里退出来,试图理解他的话:“是,是这样吗?粉丝的期待也会成为你的力量而不是负担吗?”
他在心中为少女的迟钝叹息,却也没有点明:“你就当成是这样吧。”
少女的脸上又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会继续为你加油的!”
“那你呢?”
“什么?”花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需要为你加油吗?”
花梨不说话了。过了很久,她下定决心般说道:“也请你为我加油吧,虽然我至今还没有找到为之奔跑的理由,但如果你把你的不甘也交给我,我就会努力跑起来的。”
及川彻静静地看着少女认真地许诺。他此刻很想亲亲她的脸颊,亲亲她的额头,就像亲吻一只在春风吹拂的山坡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朝他打招呼的小熊。
但他努力忍住了。一种极为温柔的情感像是早春的河水一样冲刷着他的四肢,他却只是克制地勾了勾少女的小手指,像是做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
他听见自己说:“好。”
大雨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
\#化用自《挪威的森林》
15.第十五章 晨跑
小西花梨的笔尖停留纸上已经有好几分钟了。
这是一张社团申请表。初中以来,她就没有加入过除后援会以外的任何组织。
但此时此刻,她的申请意愿栏上,赫然写着「陆上竞技部」几个大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到眼睛几乎酸痛,终于叹了一口气,龙飞凤舞地在申请人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写得很快,好像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写完后直接把神情表翻过来扣在桌子上,眼不见心不烦。
重新开始长跑就算了,教练还是自己那个人渣爹,真是让人恶心得想吐。
上次去复诊后,医生宣布他已经可以开始进行恢复性训练。在回程的车上,泷川先生突然来了一句:“听说你们学校的陆上竞技部实力不错。”
当时花梨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射穿,他是在知道教练是谁的前提下说出这个话的吗?
在少女直白的目光下,泷川心虚地扶了扶眼镜:“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花梨闻言冷笑了一声,望着车窗外不愿再说一个字。
事到如今,还把自己这个失败的作品推到那个男人面前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还想唤起他的根本不存在良心不成?
不想去揣测母亲的真意,也不想去审判那个男人什么。从她被粗暴地当成一个「作品」对待,又被弃如敝履时,她就决定不再关心那两人的感受。
如果不是后来在雨中碰上及川彻,如果不是厨力发作脑袋一热许下了那样的承诺,她是绝不会在这里填这见鬼的入社申请表的。
要重新跑起来,她需要一个专业的教练团队,一群靠谱的伙伴,这些都只能在社团里得到。
去交社团申请表的时候,心情宛如去上坟。交完后就自欺欺人地忘记了这回事,很难说自己到底是想还是不想被通过,只能听天由命。
在社团申请表被审核的这段时间,花梨也开始尝试恢复每天早上去市民公园跑步的习惯。摆烂了三年,突然要自律起来,一开始总是最艰难的。
这天,花梨正一边听着歌,一边按照自己习惯的配速匀速地跑着,突然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发黑衣的背影极速远去。
那人跑起来的身影矫健如一头猎豹,很显然是一个跑步高手。还没等花梨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又有一个人越过了自己,朝先前那人追击而去。
这次超她这个,花梨倒是看清楚了样貌,这不是她那人渣爹嘛,几周不见怎么这么拉了,堂堂全国第一人,在这里哼哧哼哧地追一个高中生?
虽然人渣爹已经年近四十,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运动习惯,身材也没有走形,跑步的动作也还是那样标准如教科书一般。可惜岁月不饶人,年纪一上来,就算耐力还行,爆发力也注定不如年轻人了。
公园的跑到全程只有两公里,在这样短距离的追击战中,人到中年的男人很快落到了下风,没一会儿,他要追的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花梨慢悠悠地跑过他的时候,人渣爹正支着膝盖喘气呢。看老头吃瘪让花梨心情大好,连对之前超她的那个不知名的高中生印象也好了几分。
她嘴角含笑,眼神意味深长地掠过渣爹,不紧不慢地从他身边跑远了。
“站住。”身后传来渣爹的叫喊。
花梨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步伐。
“你现在不停下来,你的入社申请就别想通过。”
花梨犹豫了一瞬,想到偶像期待的眼神,只能满脸隐忍地停下了。
“有什么事吗?”她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双手抱臂,冷声问道。
“你认识之前跑过去的那个小子吧?”渣爹总算把气喘匀了。
“不认识。”
“哼。”渣爹不满地哼了一声:“你们学校最有天赋的跑者你都不知道,就这点觉悟还想申请入社。”
“我们学校最有天赋的跑者是不破瑛里。”花梨不服地反击道。要是不破在这里,听到花梨竟然在内心深处这么认可她,大概会感动哭吧。
“不破的话,作为女生,也还算不错吧。”渣爹一副差强人意的表情:“不过比起藏原走来说,还是要差点意思。”
藏原走,这个名字花梨是第三次听说了。
第一次就是网上那起乌龙事件,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这小子未免也太像影山飞雄了,简直像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而且还都是运动天才,这种黑发蓝眼的长相是有什么buff加成吗?
第二次就是引发暴力事件让整个陆上部被禁赛。一开始学校为了杀鸡儆猴直接是打算禁赛一年,后来找了小西隼人来当教练,后者不可能让自己带的社团一年不参加比赛,所以大概在签合同的时候谈了条件,禁令只维持到9月,也就是说10月的驿传大赛预选还能勉强赶得上。
驿传大赛可以说是陆上竞技部最重要的比赛之一。全程全马或者半马的长度,选取5-10名跑者,以接力的形式,每人负责一个区间,最后以团队的名义结算成绩。
虽然说每年1月2日举行的箱根驿传是影响最大的驿传比赛。但以其他团体的名义组织的驿传比赛,每年也会举行很多。
比如女子大学生参加的富士山驿传,各地方对抗驿传,实业运动团之间举行的驿传比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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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箱根驿传预热,全国到地方一般会在10月到12月陆续举行初中和高中的驿传比赛,许多长跑新星,都会在这类比赛中崭露头角。
因为小西隼人给青城陆上竞技部带来了可以参加驿传的希望,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收拢了社团的人心,所有人都老实又卖力,生怕比赛的事再出什么岔子,一时陆上竞技部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好。
但是很显然,小西隼人不满足于此。他从来都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哪里看得上现在社团里那些“庸才”。
“天赋就是竞技体育的一切。”这是小西隼人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努力固然可以达到普通人的上限,但唯有上天选中之人才可以超越极限,达到人神之境。”就是他这种毫不掩饰地区别对待,才是他总是带不好队伍,导致更衣室不稳的根本原因。
从他现在对藏原走的执着来看,这个家伙还是一点没变,宁愿无视其他人的感受,也要把这个引发暴力事件的刺头带回去。恐怕现在陆上部的所有人加起来,在他心目中的重量也不如一个“藏原走”吧。
这和陆上部之前那个只知道吹嘘功绩的胖子教练又有何不同呢?可怜的陆上竞技部的社员们,被这家伙的名头晃花了眼,还以为终于迎来了一个靠谱的教练。
花梨想到这里,突然思绪一顿,等自己的申请通过了,不也会成为这些可怜的家伙们其中的一员吗?比起无知无觉的同伴,已经见识过小西隼人真面目的自己,不知道谁更可悲一点?
“如果你能把藏原走带回来,我就同意你的入社申请。”渣爹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做梦。”花梨毫不犹豫地回怼。
“你没有选择,如果你还想跑步,就只能照我说的话去做。”渣爹干脆耍起了无赖:“当然,如果你能找到更专业的训练团队和接力队友,我也不勉强。”
花梨气得捏紧了双拳,哪怕已经对这个人渣父亲不抱任何期待,此刻也被他的无耻恶心到了。
但此刻和他起冲突也没有任何好处,花梨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
“想到找我来劝藏原前辈归队,看来你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明明她和那个少年完全不认识,很显然渣爹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在看到她后临时起意,抱着不试白不试的心态出言威胁。
这么一想,花梨反而对这位藏原前辈起了一丝好奇心,能逼得自己这位眼睛长在天上的渣爹服软,放下身段追着跑,用尽手段也不回头的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总之先去认识一下,实在不行,入社的事,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16.第十六章 理由
周末的时候,花梨把不破瑛里和山下遥约了出来。
现在外面已经很热了,女孩子们都穿得很清爽,即使如此,在大太阳底下步行十分钟后也纷纷大呼受不了,赶紧跑到甜品店蹭空调。
不破能吸了一口面前冰凉的汽水,发出夸张地喟叹:“活过来了。”
山下遥默默翻了个白眼。大概因为初次见面印象不佳,这两人一直有点气场不合。
一般情况下,花梨会尽量避免让两个人见面,但这件事确实让她苦恼不已,不得不把能用的人脉都用上。
在她看来,山下遥头脑聪明,不破瑛里又是三人中唯一认识藏原走的,所以只能把这两个都喊了过来。
她先是跟山下遥伏低做小了一番,又再三叮嘱不破不要乱说话,才勉强维持了两人之间的和平氛围。
“……所以说,大致就是这样。”花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两人说完了。
不破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入社的事跟藏原前辈有什么关系?”
山下遥冷淡地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捆绑销售。”
不破当即一拍桌子:“欺人太甚!花梨难道是什么赠品吗?!全国任何一个陆上竞技部,只要花梨愿意加入,都应该感激涕零地跪下来说‘大佬带带我‘,青城竟然还敢设置门槛,简直是以权谋私公私不分!”
花梨被她吹得脸红,连连谦虚道:“不至于不至于,我现在就是纯新人。”
不破还待张嘴欲吹,花梨赶紧打断她:“说正事说正事。毕竟我那个人渣老爹是教练,这事他不松口也没办法。看来他确实是拿藏原前辈没办法了。瑛里你先说说藏原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瑛,瑛里什么的……”不破的脸色微红,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花梨叫名字,好像有一种终于得到了认可,成为了好朋友的感觉。
见旁边的山下遥用投来嫌弃的眼神,不破赶紧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藏原前辈看起来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嗯。”花梨赞同地点点头,黑毛臭脸男,这个她懂。
“是个天才。”不破继续说道:“但其实人很单纯,野兽派,凭直觉生存,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的那种。”
“听起来像在说影山君。”山下遥在旁边吐槽了一句。
不破疑惑脸:“谁?”
山下遥掏出了北川第一排球部合照,不破瑛里凑到手机屏幕前研究了半天,喃喃道:“藏原前辈难道初中去打过排球?”
花梨默默捂脸,感觉这个梗过不去了。
山下和不破一起吐槽了一番这对异父异母的兄弟后,山下总结出了两人的区别:“这么说比起藏原前辈,影山君还算是个乖乖牌,起码后者不会动手打教练。”
“也许是因为北川第一排球部的教练没有青城陆上竞技部的讨打。”不破提出了不同意见。
花梨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里的影山飞雄,觉得他应该最多只会骂人,还是词汇量不太丰富的那种,比起藏原走这种一言不合就血溅五步的还是温和多了。
三个人又嘀嘀咕咕讨论了一番,就如何自然地接近藏原走这件事一直很难达成一致。
“走过去下战书,直接要求比一场。”竞技狂人不破瑛里发言道。
“然后没人跑得过他?”山下遥白了她一眼:“这种人当然要暗中调查,然后抓住他的弱点,进行威逼和利诱。”
花梨想了想,半开玩笑道:“要不我们试图唤醒他内心的渴望?开场白就用’或许你喜欢跑步吗’怎样?”
“好!就这么办!”完全是花梨形状的不破瑛里当即转换立场,兴奋地挥了挥拳:“不愧是花梨!”
山下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中二病吗你们!”
最终花梨的方案以二对一的投票得到通过,山下遥阻止不能,只好自暴自弃。
\*
自从藏原走从陆上竞技部退社以后,就开始神出鬼没起来。学校也不常去,班上的人也不和他亲近,听说最近还自甘堕落地跟着校外的不良混在一起,还被同学目击过在小钢珠店出没。
“好,就是这个!”得到这条情报后山下遥很兴奋:“未成年人打小钢珠违法,就拿这个威胁他。”
“会被打的吧……”经过不破的一番描述,藏原走在花梨心目中一直是相当凶残的形象,肯定不会因为她们是女生就手下留情。
“这个风险倒也确实存在。”花梨的话让山下遥迟疑了,但是她还是觉得花梨的热血动画套路不太靠谱:“这家伙听上去堕落得相当彻底啊!真的还能挽回?”
“试试又没有损失。”花梨这么说道。
然后一天后,她就会自己这句话后悔了。
谁说没有损失了?精神损失那是相当的大啊!
这天放学后,不破瑛里收到线报,说是藏原走在商业街附近出没。三人当即打车前往,果然在一家便利店附近堵到了人。
大概是因为认识不破瑛里,藏原走没有马上走人,而是用眼神询问几人有什么事。
花梨被其他两个人推出来,一瞬间想打退堂鼓。怎么办,现在才发现那句玩笑话当着本人说出来相当羞耻啊!
可惜箭在弦上,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声问了一句:“藏原前辈,还喜欢跑步吗?”
藏原走的脸色一下子变黑了:“无聊。”
不破瑛里见他甩脸子,当即为花梨出头:“即使是前辈也请你客气点!这个问题哪里无聊了?花梨可是哪怕腿断了也要继续跑的英雄一般的人物,不是你这种遇到一点挫折就要逃跑的胆小鬼可以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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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破瑛里这家伙到底脑补了什么啊?!感觉自从她知道自己要重新开始跑步后,自己在这家伙脑海里的形象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花梨尴尬得不行,默默退后一步,试图把自己藏在山下遥的身后。
不破的话让藏原走的眼神变得认真了起来,他紧紧盯着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花梨:“真的吗?即使腿断了也要继续跑吗?”
花梨神色漂移:“也,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藏原走突然发挥了他野兽般的直觉:“你的腿受过大伤?”
“是 ……”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而跑步吗?”藏原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迷茫,显然他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
为了什么……呢?花梨的神色也变得迷茫了起来。自己真的是因为及川彻才去跑步的吗?还是说只是无耻地利用了他,因为找不到目标,所以就简单地归因于他,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呢?
跑步的痛苦,只有真正跑起来才会明白。一次次挑战身体的极限,如影随形的伤病,简单机械地重复。即使如此痛苦,还要坚持跑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花梨最终只能这么回答道:“只是停下来,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花梨的话似乎给了藏原走一些触动,但最终他还是没说会不会回到陆上竞技社,只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
一周后,花梨见到了小西隼人,对方倚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手里拿着她的入社申请表:“你的申请被批准了。”他随意地把申请表放在了桌子上:“藏原同学跟我说,他自会凭自己的自由意志去奔跑,但是赛场并不是他的追求,他不会为了一个名次去跑步。”
说到这里,小西隼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欣赏的笑容:“这小子是个真正的跑者。”似乎已经不再执着于硬要把他拉回社团。
花梨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刺眼极了,心中略带讽刺的想到,这家伙恐怕对自己的亲儿子也没这么和颜悦色过吧?好似他的世界就只有能跑的人和不能跑的人两种分类一样。
“既然你觉得停下来也找不到方向,那就继续跑下去吧。”小西隼人施舍般挥挥手:“要记得谢谢藏原同学为你求情。”
花梨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走出门的时候,看到她的便宜弟弟倚靠在门边,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花梨朝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看来他找到了更满意的‘作品’不是吗?”
满意地看到便宜弟弟脸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但下一秒,她又觉得没意思极了。
小西花梨啊小西花梨,看点好的吧。别老跟这些垃圾过不去了。
这么想着的花梨,愉快地调转脚步往排球部的方向走去。
17.第十七章 黑毛
排球馆内。
及川彻和岩泉一做完一组训练后站在场边一边休息一边看前辈练习。
及川彻看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小岩,你听说了那个传言没有?我们年级有几个女生在追二年级的藏原走。”
“藏原走是谁?”岩泉一表示自己并不关心这些八卦。
“就是之前陆上竞技部因为打教练被退社的那个王牌。”及川彻想了想又评价了一句:“感觉比小岩你还能打。”
岩泉一脸黑了:“我才不会打教练。”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加入了话题:“听起来像是个危险人物。难怪前段时间听说陆上部因为暴力事件被禁赛。话说回来我们学校的陆上部好像挺强的是吧?”
“嗯啊,全国级别的队伍呢。”及川彻酸溜溜地回道。
“全国啊 ……”一听这词,岩泉一也惆怅了。
“听说那个教练是因为练废了一个体育特招生,又逼他退社,对方为了能在学校立足,跪下来求他反被羞辱,才激怒了他们陆上部的王牌。”及川彻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那确实是过分了。”岩泉一顿时有些义愤,他把这事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后辈被这样对待,他也很难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动手。
“你说那个藏原,会因为后辈过度训练的腿伤,而对教练产生过激反应,是不是因为他对腿伤这方面有什么心理阴影啊?”及川彻突然脑洞大开地来了一句。
“哈?你想得太多了吧。”岩泉一表示搞不清楚他的脑回路:“难道藏原前辈自己受过伤?同病相怜?”
“那倒没有听说。”及川彻犹豫着说道:“他们陆上部去年成绩挺好的。我是说哈……有没有可能……那个……他喜欢的人……”
岩泉一眼神奇怪地看着吞吞吐吐的及川彻,很少看到他这么纠结的样子:“你是说,他因为喜欢的人腿受过伤,所以才对教练对待后辈的方式那么应激?”说完岩泉一都觉得这个猜测过于离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神死,明白过来及川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到底是在说什么:“你是说藏原前辈喜欢的人是小西花梨?等等,你之前说的传言中在追求藏原前辈的人,也是小西花梨?”
及川彻有些不太自在地转动着手里的排球,肯定了岩泉一的猜测,并向他征询意见:“你觉得可能性大不大?”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种恋爱咨询的角色呢?岩泉一陷入了沉思。
好像自从发小陷入了单相思,画风就变得日益奇怪了起来,就像那天明明大巴要开了,却因为瞥见了某女生的背影,就突然下车闯入大雨里——又不是在演什么青春偶像剧……
岩泉一简直无语了:“你这长相你还有什么不自信的啊?”
“你不懂。”及川彻一脸严肃:“那家伙长得像小飞雄。”
“什么?”岩泉一表示没听懂。
“黑发蓝眼,我的一生之敌。”及川的表情很沉痛。
岩泉一白了他一眼:“别幼稚了,这件事能跟影山扯上什么关系?就算长得像,也没见初中三年花梨同学对影山有过什么特别关注啊?反倒是吹你的那些话,肉麻得我都听不下去。”
“那只是一种憧憬而已。就像是在海上迷了路就要看一眼指南针一样。”及川彻这时倒表现出了人间清醒的样子:“憧憬和喜欢之间的距离,大概还隔着一个太平洋。”
“也没有这么悲观吧?”岩泉一忍不住劝慰道:“与其说是指南针,不如说是北极星。”
“问题就在这里。一般人看星星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要把它摘下来是吧?”及川彻说到这里,简直要流下心酸的眼泪:“但是可以和男朋友一起在星空下接吻。然后在偶像的赛场上求婚,说不定还会觉得挺浪漫呢……”
“好,好惨……”岩泉一稍微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表情凝重地拍了拍发小的肩膀:“你保重!”
“你说现在去把头发染成黑毛还来不来得及……”
岩泉一痛心疾首地摇着他的肩膀:“你清醒一点啊!只是传言而已!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机会?”
“诶,你不懂。”及川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原则是,不会对粉丝出手。”
“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啊?!”岩泉一表示这家伙的脑回路也太难懂了。
及川彻转过脸来,眼神清明,表情认真地看着好友说道:“当一个人憧憬着你的时候,就说明她的世界刚好经历了一场风暴,暂时需要你的支撑。这个时候利用这一点,去趁虚而入,不会太无耻了一点吗?所以只能耐心地等到她可以自己撑起自己的世界,然后你在门口敲门,等着她邀请你进去。”
岩泉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认同了他的观念:“你说得没错。你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清醒得可怕啊。”
“所以说,还是去染成黑毛吧……”没有靠谱两秒,幼稚的二传手又切换成了自怨自艾模式,全身散发出对黑毛浓重的怨念。
岩泉一抽了抽嘴角,本来懒得管他,但眼角余光撇到了小西花梨步入排球馆的身影,于是赶紧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形象全无的家伙。
还没等他说什么,显然及川彻也发现了自家小粉丝的到来,瞬间切换了偶像营业模式,整个人又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
\*
随着流言传得越来越邪乎,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出看到了“小西花梨一脸娇羞地在便利店门口向藏原走告白”这样离谱的话,及川彻终于还是忍不住祭出了自己尘封已久的小号,准备直接向本人打探消息。
于是这天,小西花梨在做完作业刷手机的时候,就又收到了来自自己线上唯一一个“J□□丝”的私信。
“小花梨好久不见~”
这自来熟的语气让花梨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回了一个:“好久不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哦~只是偶然看到花梨又恢复了跑步,感到十分高兴,就忍不住来打了个招呼。”及川彻发完这句话,感觉有点私生的嫌疑,赶紧打补丁道:“其实一直没好意思说,我也是青城的学生,好几次远远地看到了花梨同学,不敢上前打扰,但是看到花梨变精神了一些,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对方是自己同学这个身份让花梨感到有些意外,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回道:“谢谢你能喜欢我!上次的资料也帮到了大忙,既然是同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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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这么客气了,下次直接来见我吧,希望能成为朋友!”
“不了不了,我害羞。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就很好。”为了避免掉马,及川彻赶紧拒绝了,但又怕对方伤心,接着补充道:“在我心里,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我喜欢花梨跑步的样子,曾经给过我很大的力量。”
花梨瞬间理解了这种感情。虽然被憧憬的对象换成了自己让人有些害羞,但这种憧憬着他人的心情,又难免让她产生共鸣。
于是回信息的时候,语气也亲近了一些:“那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准备好了,再来见我吧。想到我这样的人,也能鼓励到谁,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安慰。”
“别这样说啊,花梨本来就是十分美好的存在。”及川彻在打下这些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异常柔和,本是为了打造人设而伪装成的粉丝,但他此时觉得,自己的喜欢,也未尝没有夹杂着一丝敬佩。
佩服着那个被父亲践踏尊严,被母亲无视感受,自己支离破碎,却还仍然努力自救,努力去爱这人世间的女孩。
比起她来,自己其实要幸福得多。易地而处,自己也不一定能比她更坚强。
花梨收到回复后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明白粉丝想要吹偶像的心情,所以没有再一味谦虚,只是回了一个十分真诚的“谢谢。”
寒暄过后,及川彻也没忘记今天的真正目的:“我听说了一个不太好的传言,想来想去还是该让花梨知道。学校里在传花梨和二年级的藏原前辈的风言风语,我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花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顿时气愤不已。任何女孩在被传这种毫无根据的桃色绯闻时,心情都不会太好。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得飞快:“简直胡说八道!只不过是因为社团的事,才找上藏原前辈的,这些人也太无聊了!”
“就是就是!”及川彻赶紧附和道:“还是作业布置得太少。”发完立马忏悔了几秒,为自己关心则乱竟然有一瞬间差点相信了这样不靠谱的流言。
花梨说到气愤处,忍不住吐槽了一番教练对她入社申请的为难,只是没有说出小西隼人和她的关系。
但她的“粉丝”显然很会抓重点,直接问道:“我听说陆上部的新教练叫小西隼人,他和小西同学的是……?还有我们班新转来了一个叫小西优真的,看上去很讨厌的样子。”
“小西优真是你们班的?”花梨十分震惊:“你离他远点,那家伙性格相当扭曲。”
在花梨心里,自己的粉丝可是相当软的萌妹,被那个臭弟弟欺负了可不行。
“放心。他打不过我。”句末还加了一个秀肌肉的小表情。
花梨顿时幻视了一个傲娇萌妹在对着她举胳膊,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再次叮嘱:“总之你别理他就是了,如果他要来烦你,你就来我班上找我。”
“嗯嗯,我知道了。”拿着手机回复的及川彻浑然忘记了自己一米八的体型,非常享受这种被喜欢的人维护的感觉。
虽然最后花梨也没有和他提及关于家庭的隐私,但得知了花梨对藏原走没有其他意思后,及川彻就已经很满意,瞬间就把对黑毛的怨念丢到脑后了。
18.第十八章 同盟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树上的第一片叶子开始掉落的时候,花梨的5000米个人成绩终于达标,获得了参加地区驿传选拔赛的竞争资格。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可以报名的最基础的先决条件。在人少的弱旅学校,能够凑齐达标人数就已是万幸,当然只要达标就可以参赛。
但是像青城这样的强豪学校,整个社团内部,取得了报名资格的人,一共就有35人之多,其中男子20人,女子15人。
而高中级别的驿传大赛,一般是男子全程42.195公里分7个区间,女子组则是21.0975公里,分为5个区间。这代表一个参赛学校至少要有7名男子,5名女子跑者达标,而强校一般还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多准备两个替补,这两名替补会和正选一起训练,在比赛中正选如果出现生病或受伤的突发状况,替补就要准备随时顶上。
这么算下来,青城队内即使加上替补名额,淘汰比例也达到了残酷的2:1。
在校内选拔赛开始之前,花梨的5000米个人最好成绩(PB)刷新到了18分50秒39,比起队内王牌不破瑛里的PB差了近三分半。
业余跑者中,5公里成绩能跑进18分钟,就算是不错的好手。尽管小西花梨幼年时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但受伤后断训了三年,能在半年内恢复到这个状态,已经是付出了非常巨大的努力。
去年的全国高校女子驿传冠军驹泽高中的成绩时1小时07分,平均算下来,要每人的5公里成绩都跑进18分半,才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
青城想要挑战驹泽的地位,就必须优中选优,哪怕有一个5公里能跑进16分钟的王牌不破瑛里,其他人也不能太拖后腿。因为驹泽高中也有一个能跑进16分钟的王牌小泽奈奈。
所以青城此次选拔的女子达标成绩被定在了19分整。达到这个成绩的社团成员,才有资格随队参赛,其中前五名会是正选,两名正选替补,剩下的则是替补的替补。
花梨的成绩在队内大概排第八。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名次,争前五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但稍微努力一下,能在刚复训的第一年,就成为正选替补,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
正选替补,意味着能得到除正选以外最多的资源倾斜,包括教练的一对一指导,更多的练习赛出场机会。
花梨自己,也准备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地争取这个正选替补名额。
选拔赛的结果也没有让她失望,花梨比赛当天发挥出色,又把PB提高了20秒,成为队内第六,比第八的学姐佐藤快出了18秒。
正当花梨心态积极地准备开始和队友进行接力配合时,却被教练组叫到了办公室。
“队内的意思是,请你让出这个替补的名额……”助理教练让花梨坐在沙发上,直白地说出了教练组的想法。
“凭什么?”花梨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要把自己辛苦争取来的名额让人,心里没有谁愿意受到这样的不公正对待。
助理教练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于三年级来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夏天她们又遭遇了禁赛,你才一年级……”
“我只要一个公平……”花梨僵着脸,完全不为所动。
“你不是还在恢复期吗?”办公桌后的主教练小西隼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要一个能全力出战,而不是在比赛中随时担心自己会旧伤复发的选手。”
“我没有……”
“那你在每次冲刺的时候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减速?!”小西隼人再次恼怒地打断了她:“而且替补在正选出状况时作为应急使用的,这表示替补比正选的身体条件还要更稳定才行,我不想面临正选受伤的时候替补也无法用的窘境。”
花梨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她朝那个从未正眼瞧过她的父亲吼道:“我不会让的!我哪怕把腿跑断了,爬我也会爬到终点线!”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小西隼人决定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于是冷笑一声:“好,那我拭目以待。”
花梨起身就走,再一次把他的办公室门甩得哐铛作响。
\*
花梨闷头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疾行。她恼怒于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决定了不再被那个人渣父亲牵动情绪,但仍会每一次轻易地被他激怒。
这个人这么能气人,年轻的时候怎么没被人打死呢?
回到教室后,她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掏出手机切了小号,在社交平台上好好发泄了一通。
「人渣老头去死去死去死!!!」
没过多久,手机传来提示音,点开一看,竟然小号上也有新的留言。
清濑:「同意。」
花梨看到这个熟悉的姓氏,立刻想到了那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小伙伴清濑灰二。
清濑灰二比她大四岁,在这样的年龄差下,两人之所以能成为好友,全赖二人都有一个如出一辙的人渣父亲。
清濑的父亲和小西隼人是同时代选手,但名气和成就就要比他差多了。大概是运动员生涯的失败,进一步刺激了清濑父亲的好胜心。
“自己赢不了,就生个儿子来赢。”在这种败犬思想的指导下,他挑选清濑母亲结婚的理由,竟然是离谱的“看上去不会发胖,生下来的小孩应该适合练田径。”
和小西隼人的“多生几个看看能不能开出更好的盲盒”的渣法很难说谁更渣一点。
因为父亲的关系,清濑和花梨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两人每次见面,吐槽渣爹的话可以聊一个小时不重样。
两个人在对人渣父亲的怨念之下,一个是被动,一个是主动地透支了自己的身体,进行了超负荷的锻炼,结果先是小西花梨在六年级的时候双膝前交叉韧带断裂,合并左膝半月板撕裂。然后一年后,清濑灰二膝盖骨裂。
这家伙,在自己刚受伤的那一年,说了那么多大道理鼓励她振作起来,说什么跑步不是唯一的意义,人生之外还有其他的风景,不要把自己的逼得太紧,一时的休息是为了更好地重新出发。
——结果一年不到就把他自己练骨裂了。
给我好好实践自己的话啊混蛋!
从那之后花梨就不太想理他了。清濑灰二大概也觉得有些丢脸,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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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哥哥自居来对她进行各种说教。两个同样倒霉的失意人,各自默契地决定不再互相打扰,默默躲在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个小号就是花梨以前用来专门发泄心中怨气的,后来上了初中,找到精神灯塔后,花梨整个人就平和了许多。心态不稳的时候就看帅哥二传调理一下,谁能说一个好的偶像不是治愈精神的良药呢?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清濑灰二还没取关这个号,看来这个建立在对父亲怨恨基础上的同盟比想象中要坚固一点。
虽然之前两人之前有点别扭,但三年过去,花梨自认为已经变得成熟了很多。
重新开始训练的花梨决定修复和小伙伴的关系,主动搭话道:“灰二哥上大学吧?是去的六道大吗?”
那边的回复很快过来:“不是,宽政大。”
嗯?这个答案让花梨有些意外。宽政大学是全国有名的文科类大学,但是从没听说过其陆上竞技部出过什么成绩。
想起清濑灰二这个人以前还挺喜欢看书,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于是猜测道:“文学部?”
“嗯。”
问完这个花梨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其实有点想问对方伤势怎么样了,还在跑步吗,但又不想触及人的伤心事。
倒是清濑可能从她的沉默中猜出来她想问什么,主动说道:“没有放弃跑步哦。宽政大也是有陆上竞技部的,只是现在还没什么人。我现在的目标的是在大学期间参加一次箱根驿传。”
“厉害。”花梨由衷地佩服道。
清濑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才又给她发信息道:“以前我也很不成熟,跟你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现在想来可能不仅没有安慰到你,反而给你增加了更多的困扰吧。”
不等花梨回复,那边又打来了大段的话,想来是在内心积压了很久:“直到我受伤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那是怎样一种失落。当再也无法拼尽全力跑步的时候,我才真正发自内心地想要跑起来。以前看到你的时候,总是像在看一个处境相同的小妹妹,现在想来,你的状况大概还有些不同……”
又顿了顿,那边发来了最后一句话:“花梨,你现在喜欢上跑步了吗?”
最近好像不止一个人问过她类似的问题了,喜欢跑步吗?跑步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大概永远想不出来一个高大上的能让人心悦诚服的理由。她甚至也说不出来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吃米饭一样,这大概只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她告诉藏原走停下来会感到迷茫,但她不想把这个理由告诉清濑灰二,因为灰二哥已经深深地明白了停下来的感受。
那么除了痛苦之外,跑步有给她带来过什么正面的东西吗?
此时此刻,闪过脑海的画面,是夏日骤雨,无人站台,薄荷绿运动衫的少年温柔的眼睛。他说:你需要我为你加油吗?
还有网络那头不知名的粉丝说,自己跑步的样子,曾经给过她力量。
回想起这些后,花梨是这么回复灰二的:“因为有人看着我,为我加油。所以我还能继续跑下去。”
19.第十九章 补给
驿传选拔赛开赛的那天,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树上的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树枝生硬而倔强地支棱在一片湛蓝的天空下。
小西花梨穿戴好一身装备,在准备区做着热身运动。
在她的坚持下,她正选替补的名额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一组热身做完后,她停下来舒了一口气。冷咧的空气吸入胸腔,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难说是兴奋还是紧张,尽管她不一定有上场的机会,但还是被大战氛围影响了。
今天如果能上场的话,大概可以跑出不错的成绩。花梨莫名产生了这样一种预感。
突然,休息区传来一阵骚动,花梨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本来应该准备三区接力的三年级的米仓队长,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神情,语气急促地说:“跟我走。”
花梨懵懵懂懂地跟上她,一边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似乎没有回答她的心情,只抓着她闷头疾行。
很快两人来到了教练组所在的帐篷,队长说了一声:“小西教练,我把人带来了。”然后直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帐篷内的氛围十分凝重,花梨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就要跑二区,本该在热身的王牌不破瑛里,此刻正神情恹恹地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似乎感到了什么不妙,花梨也不说话了。
主教练小西隼人沉默了一阵儿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扫视了一遍众人,然后把目光定格在了花梨的身上:“小西花梨,你去代替不破跑二区。”
帐篷里顿时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花梨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二区?!”
作为队长的米仓前辈终于按耐不住主动请缨道:“请让我去吧!现在正是队长需要担起责任的时候!”
花梨微张着嘴,见没人有为她解释的意思,忍不住出声问道:“瑛里到底怎么了?”
不破瑛里虚弱地举起一只手臂:“发烧了……”
花梨一个箭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不由皱眉:“怎么搞的?”
不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花梨,就拜托你啦!”
花梨的脸色很难看:“我五公里甚至跑不进18分钟……”结果居然要让她去跑一般王牌才会跑的花之二区,有没有搞错。
可惜主教练已经下定了决心,其他人就没有违抗的可能了。哪怕所有人都用担忧的目光看向花梨,花梨自己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而脸色发白,但既然事已至此,一味退缩也是没有用的。
还有其他区的前辈呢,相信她们吧。
站在第二区的准备区的时候,花梨在心中给自己打气道。
小西隼人通过无线电在她的耳边交代策略:“尽量跟紧第一集团就可以了。只要不被落下太多,其他区可以一点一点挽回劣势。”
也就是说,用目前成绩垫底的小西花梨冲一下,在二区被带一下速度,其他区则用更好的队员进行追击。
田忌赛马的策略。
即使教练这么说,花梨心里的压力也没有丝毫减轻。虽然大家都明白她的实力在哪里,但她毕竟是代替能跑出15分半这样惊人成绩的不破瑛里上场,起码不能跑出太难看的成绩。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等候区的广播开始通知:“白鸟泽,请到起点准备交接。”
远远的,穿着白色运动衫挎着紫色交接绶带的白鸟泽一区跑者出现在了转角处。”
前后不到十秒,广播又开通知:“青叶城西,请到起点准备交接。”
穿着薄荷绿运动衫,手中已经把白色绶带取下的上野前辈的身影也出现了。
果然又是白鸟泽吗?命运啊。
小西站在起点线上,身体前倾,手向后举着,做好了交接棒的准备。
白鸟泽同区的人跑出去大概十米后,小西花梨也顺利抓到绶带起跑了。
花梨保持着和前面白鸟泽跑者相同的配速跟在她的身后。这位跑者的资料在作战会议上有被提到过。
铃木樱,白鸟泽学园二年级王牌,5公里个人最佳成绩16分10秒24。是喜欢后程发力的选手。
虽然比起不破瑛里这种能跑到15分半的全国级别的王牌相比,铃木樱不是那么耀眼的存在,但在宫城地区,能跑过她的人也寥寥无几。
对于现在的小西花梨来说,是有些出格的选手了。即使现在对方看上去还没有火力全开,花梨要跟上她也需要拼尽全力。
铃木樱的身影在视野里离得有些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赛前教练给的任务是不要落下太多就好,但看着那白紫配色的身影,花梨就会油然而生一股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脚步的步频已经加快了。耳机里传来了小西隼人带着恼怒的声音:“保持好你自己的节奏,不要被对手带走。”
花梨感觉自己今天状态不错,于是毫不犹豫地无视了主教练的话。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渐渐地,铃木樱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了视野。花梨觉得自己现在的呼吸可能有点重,心跳大概去到了150-160的样子,再上去都有点偏快了。
就心肺功能来说,花梨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跑者。她的静息心率大概在50-60次每分,优于普通人,却又不如不破这种静息心率能维持在30-40的怪物。
有时候,不破跑完一场5公里下来,心跳也只去到120时左右,甚至还有余力说笑,这也是她能以小个子高步频成为天才跑者的重要原因。
要说花梨有什么比不破瑛里以及其他很多人强的,那就是她无比标准,效率极高的跑姿。
毕竟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她仍是那个跑姿被称为“教科书”的男人的女儿。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她第一时间接触到了最为正确的跑姿,没有养成那些难以纠正的坏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被追击的紧迫,前面的铃木樱开始加速了,花梨毫不犹豫地想要跟上。但此时,膝盖却传来了隐隐的刺痛感,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让她过热的大脑终于冷却了下来。
从刚才那种隐隐约约的“跑者高/潮”的状态中退出来后,腿部沉重的肌肉终于被感知到了。与此同时传入耳中的,还有猛烈到无法忽视的心跳声。
耳机里又传来了小西隼人不合时宜的冷哼声:“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局面,那就继续加速,去扰乱对手的节奏。”
我倒是想啊。花梨咬牙忍耐着全身的抗议,烦躁地扯掉了耳机,不想再去理那个只会泼冷水的人渣老头。
这人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好教练的。花梨现在无比确信这一点。不懂人心的人,是无法正确地指导别人的。
路过市民体育馆的时候,前方已经完全没有了铃木樱的身影。第二区的赛程至此只剩下不到两公里了,后面陆续有其他学校的人开始超过花梨。
与排球或者其他项目不同的是,青城的陆上竞技部在宫城地区一直是霸主般的存在,已经连续三年拿下了全国大赛的门票。
可惜为青城打下如此江山的三年级主力们去年毕业后,青城就显得有些后继乏力,好在女子方面意外捡到了一个不破瑛里,才能继续保持霸主之姿。
结果运气不好,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王牌不破竟然因病缺席,只能靠花梨一个还在恢复期的替补临时顶上,这大概是青城自称霸宫城以来,在花之二区被追击得最难看的时候吧。
所以为什么要她来跑二区呢?队长的话,起码不会落下这么多吧?二区之所以成为必争之地,除了因为它地形复杂,还因为它是所有区中路程最长,占比最多的一个区。
还剩三个区了,前辈们真的能追回来吗?花梨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怀疑。早知道一开始还是不该上头,应该按平时的节奏来的。
不过那可是白鸟泽,曾经带给站在看台上的她,三年屈辱和不甘记忆的白鸟泽,如今在正式的赛场上看到了那讨人厌的白紫配色,不上头是不可能的吧?
腿好像越来越沉重了,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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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产生了很多杂念,难以集中精神。汗水滴下来糊住了眼睛,花梨烦躁地抬手抹去了。
不远处就是二区最后一个补给点,自己的身体濒临极限,急需补充一次水分,这次补给绝对不能错过。
花梨调整了脚步,跑步的路线开始逐步朝补给的台面靠近。
可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花梨的手拂过补给台,正准备用手指夹起其中一个纸杯时,那个纸杯却突然倒下了。
整个补给的动作不到一秒,脚步已经跨了出去,后面也有选手跟上,此时绝对不能停下或者减速,否则极有可能造成事故引发受伤。
电光火石间,花梨做出了判断——只能放弃这个补给点了。
她的手已经开始从台面上收回,准备恢复到摆臂的动作,就在这旁人看来,恐怕一眨眼就会错过的瞬间,一只纸杯被无比精准地塞到了她的手中,感受到手中纸质的粗糙触感,和一掠而过的温暖的指尖,花梨来不及细想,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凭本能用三根手指把纸杯稳稳捏住了。
有电台转播的解说捕捉到了这一幕,发出了赞叹的惊呼:“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一次世界级别的补给交接!跑者本来有一个小小的失误,但被她们学校的志愿者及时捕捉到了。这名志愿者显然时刻都在关注着这名跑者,所以才在一瞬间就送上了精准完美的补救,让跑者的节奏保持住了……”
他的搭档在一旁用冷静的声音附和:“不错,确实是非常细心且反应敏捷的志愿者。普通观众可能注意不到,志愿者在长跑比赛中,往往发挥着大家想象以上的作用。通常一个世界冠军,都会有一个或多个长期搭档配合默契的志愿者,可以在跑者完全不减速的情况下,把补给送到他手上。要知道,在冲击冠军,尤其是在冲击世界纪录的时候,每一秒的时间,都非常的关键。这时候,就不得不提到世界马拉松第一人基普先生和他的志愿者的故事了……”
在这名解说用趣闻小故事调节气氛的时候,先前的那位解说突然插言道:“我刚刚去翻了那个神奇的志愿者的资料,猜猜我发现了什么?他竟然是青城排球部的正式选手,还是王牌二传。在校级比赛中,一般大家会用短跑或长跑选手当志愿者,排球?真是个有趣的思路,我想其他学校的主教练们也可以考虑一下另辟蹊径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笑意:“虽然短跑选手的爆发力不错,但考虑到要把一个东西传递到另一个人手上,排球选手说不定会很拿手。”
他这逗趣般的语气也逗笑了旁边的搭档,电台的频段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追踪车内,通过电台关注着赛程的小西隼人听到这里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助理教练高木健太玩笑道:“听到没有,回头让排球部的教练给我送几个志愿者过来,什么二传手自由人都试试。”
高木脸上露出苦笑:“排球部后天就是春高预选决赛了,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
小西隼人意外地挑了挑眉毛:“那他们主力二传这时候跑来报名志愿者干嘛?反正也去不了全国所以放弃了?”
哪怕已经见识过无数次,高木仍然对此人的嘴毒难以适应。真的没被打过吗?绝对被人套麻袋打过……
“大概是为了赛前调整心情吧?”高木不确定地说着:“通过感受其他大赛的氛围,让自己提前兴奋起来?总之竞技选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到也不稀奇。”
小西隼人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回了第二区的赛程上。过了一会儿,他喃喃道:“这个配速……腿不想要了?”
高木闻言赶紧凑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得到本该有的回答,高木抬头看去,第一次看到那个高傲无比的主教练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
“真疯啊……”那人叹息了一句。很难说清楚,那里面蕴含的情绪,到底是惋惜还是赞叹,或者说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高木不禁想到,这是否意味着,一个高高在上的天才,也会有被所谓“普通人”的意志所震慑到的时候呢?
20.第二十章 奔跑
微凉的水流过喉咙,干渴的症状得到了有效的缓解。似乎连灼烧着肺部也降低了一点温度,舒服了许多。
随手扔掉纸杯后,花梨的大脑开始不自觉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事。那个递给她水杯的人是谁呢?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熟悉的点缀着薄荷绿条纹的白色运动衫,少年俊秀的脸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因为这个猜测太过意外,以至于那画面都带上了滤镜般朦胧的不真实感。
排球部,不是后天就是春高预选的决赛日了吗?
他真的如同他承诺的那样,来为我加油了吗?
这个猜测,让花梨的心变得滚烫了起来。想到她正被那人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斗志就像热油一样在心中翻滚。
小西花梨啊小西花梨,你难道要当着他的面,又重温一次输给白鸟泽的不甘?
无论如何都是不行的吧!
当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的时候,身体已经解除了什么限制般,重新运转了起来。
名为心肺的发动机不计后果地动了起来,以肌肉和骨骼为轴传导着力量,而连接着这两者的韧带努力地维持着关节的稳定,承受着地面带来的冲击。
曾经撕裂的地方,如同全身最薄弱的环节,承受着最严峻的考验,就像高速运转的齿轮上的皮带,随时都有再次断掉的危险。
但是那又如何呢!于她无聊贫瘠的人生来说,再做一次韧带修复手术又有什么所谓?
反正身体天赋有限的她,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巅峰,看不到那些天才们才能看到的风景,那么就此燃烧殆尽又有何妨?
长久以来,在星星的光亮下,战战兢兢地活着的卑微的怪物,也会有想要回报星星一天啊。
那么,就跑起来吧。像没有明天那样去奔跑。
跑起来吧,像是去奔赴一场盛大的热爱。
加速。还在加速。
路边的风景已经完全无法看清。身体在极度的疲惫之后,突然突破了某个临界值,激素开始发挥作用,所有的肌肉痛都瞬间褪去,身体变得轻飘飘地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和轻松。
这是超过的第几个人了呢?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不破瑛里曾经创下过在一个区连超十一人的记录。自己既然是替代她上场,起码也要超过8个,才有点王牌替补的样子吧?
前方又有身影出现了。那是谁呢?白色的运动衣,紫色的绶带。
啊,是白鸟泽。
和喜欢跟跑的不破不同,自己从来都是习惯领跑。不破说喜欢看着对方的背影奔跑,并一个个超过的感觉,以前自己不能理解,吐槽她竞争心强得有点变/态。
现在似乎也有点理解了。
那种看着对方的背影一点点变大,从一个小点,到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背后的番号。
明明对方感受到背后的追击后,因为紧迫感而拼命地加速,但仍然无法摆脱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显感到这场角力的“势”朝自己这边倾斜过来的感觉。
然后在某个弯道的时机,看准机会,从外道将其超越。
在越过她的那一瞬间,似乎连时间都变得缓慢,可以让人从容地品味对方身上传过来的不甘。
脚步轻盈地落在地面,啪嗒,像一滴水落到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一瞬间过后,对方已经被远远甩到了身后。
这时候,才会从那种极致安静的绝对空间中退出来,听到周围观众嘈杂的欢呼声。
说实话,那一瞬间赢的感觉真的很爽。自己之所以讨厌跑步却能够坚持那么久,大概是因为能够一直赢吧。
但是赢带来的快乐是短暂的,之后就是无尽的空虚。因为没有足够的内驱力,一旦输了就会直接逃跑。
从前的时候,花梨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自己的“赢”是属于自己的。那些胜利,它们属于母亲的愤懑,属于父亲的蔑视,属于一个孩子的孤独与恐惧。
但这一次,哪怕她是抱着回报某人的心情在跑,她依旧觉得这次奔跑属于她自己。因为此时此地,这心中涌动着的炙热又柔软的感情,是属于自己的。
风吹了起来。强烈的风阻压迫着脸庞,几乎要让人真不开眼睛。
摆臂,迈步。细软的发在风中飞扬。
是自由,在风中。
终点线就在前方,膝盖的韧带似乎传来了不看重负的声音。但是没关系。
一定可以坚持到最后的。
怀抱着这样的坚信,小西花梨取下了身上的白色绶带,准确地递到了等在三区起点的米仓前辈的手中。
在米仓前辈跑出去的那一瞬间,花梨终于不堪重负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等在一旁的志愿者将她扶到一旁,看到她红肿的膝盖后,开始大声呼叫医生。
之后的记忆就有点模糊了。她好像被抬到了一个担架上。戴着口罩还发着烧的不破瑛里在担架旁哭得她好像马上要死掉了一样。
她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奈,只能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手臂,拍了拍不破的狗头,有气无力地吐槽:“别嚎了,还没死呢。”
结果不破哭得更厉害了。
花梨心累地闭上了眼睛。
\*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队友们围在她的病床前,看到她醒来后,都争先恐后地向她报告喜讯。
“赢了!”
“全国!我们做到了!”
“你最后一公里配速是3分05,猛得一比!”
在队友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花梨得知了自己的分区成绩。虽然不是第一位,但是一开始两公里3分30的配速,逼得白鸟泽的王牌不得不提前和自己决战,完全扰乱了这个后程选手的节奏,以至于她在后程需要发力的时候,却不断流失了之前积累的优势。
然后又被花梨最后凶猛的冲刺搞得心态破防,以至于最后跑出了相当失常的成绩。
所以花梨虽然因为中途掉速,没有拿到分区第一,但也拼掉了对青城威胁最大的白鸟泽。
后面几个区,白鸟泽失去了竞争力,先前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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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取得短暂领先的几个学校,由于后面参赛人员水平参差不齐,都被青城稳扎稳打地超过了。
总之以团队的角度来讲,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对了,不破呢?”发现没有某人的身影,花梨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之前那架势,还以为会死抓着她不放手呢。
“哭晕过去了。”米仓队长含着笑意开口道:“本来就还发着烧。”
“也在这个医院,等会儿还要去看她,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上野前辈絮絮叨叨地说着。
米仓队长闻言也叹了一口气,有些忧虑地扫了一眼花梨辈子下的膝盖处,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好养伤,十二月等着你回来跑全国。”
花梨虽然心里对自己的伤势并不乐观,但仍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为了不再打扰她休息,米仓招呼着众人走了。花梨盯着重新又安静起来的病房,放空脑袋发起呆来。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花梨转动脑袋看过去,见来人是泷川先生,有一些意料之中,又有一些莫名的失落。
她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那个宁愿把自己扔给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泷川,也不肯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一面的母亲吗?
泷川先生走到她的床边,摆弄了一下床头柜上的花瓶,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吧,韧带又断了吗?”花梨垂着眼,一副心如止水的表情。
“没有。”泷川赶紧安慰道:“三度撕裂,一个小手术就好了。”
“就在这里做?”
“嗯,东京那边最近的手术排期比较满。这种程度的手术仙台也能做。”
“手术时间?”
“四天后。”
“行吧。”花梨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经验充足。
泷川看着面上无波无澜的少女,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道:“你的母亲,她不是不想来……”
花梨把头转向一边,表示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不过这次泷川没有顺着她,而是继续解释道:“她只是有些不敢面对你……”
花梨还是忍不住气愤地打断了他:“她有什么不敢的?!”
泷川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作为父母,必须首先意识到,孩子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独立个体,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父母。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必须直面自己过去曾经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造成了怎样无可挽回的损失。很少有人有勇气……”
看着病床上的少女苍白的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泷川觉得自己为爱人辩护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于是他只能狼狈地低头说了声“抱歉。”然后匆匆走出了病房。
当病房再一次安静下来的时候,花梨积蓄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有什么不敢的呢?你是妈妈啊……”少女喃喃地低语着。
可惜空无一人的病房,无人可以应答。
21.第二十一章 探病
四天后。是小西花梨的手术日,也是排球部春高预选的决赛日。
在最后被推进手术室前,花梨都好抓紧着最后一点时间听着比赛广播。
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手术啊!花梨内心大为遗憾,这可是自己四年来第一次缺席决赛现场。
可惜医院的安排并不能随着她的意志而转移,护士无情地没收了她的收音机,把她推进了手术室。
花梨眼泪汪汪地抓着护士姐姐的手:“要不放出来当背景音吧,我听说手术室是可以听音乐的。”
“不行。”护士姐姐冷酷地拒绝道:“音乐是音乐,听比赛你也不怕医生一时激动手抖了。”
“呜。”花梨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
麻醉师笑着插话道:“好了好了,我中途有空的时候会帮你关注一下的。保证你醒来的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
花梨还没来得及说出感谢的话,麻醉师就带着最温柔的笑容,用最干净利落地手法注入了麻醉剂,一瞬间花梨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梨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映入的,还是麻醉师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小姑娘,醒了吗?恭喜,手术很成功哦。”
花梨想说点什么,但是麻醉的效力还没完全过,嘴巴好像有点不听使唤。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般,麻醉师又微笑着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对了,你喜欢的少年所在球队输了哦。”
不是啊!不是那种关系啊!你这个无良医生乱说什么啊!而且人还麻着就被告知了主队输了比赛的消息,这人是什么魔鬼吗?
花梨在心中悲愤地怒吼着,可惜嘴巴却不听使唤地完全发不出声音。
“我答应了你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的嘛。”麻醉师还一脸无辜的表情。
确定了,这个人真的是魔鬼。
花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度昏睡了过去。
\*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畜麻醉师的原因,花梨这一觉睡得相当沉,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暖色的光线从透过窗帘照进病房里,让屋里一切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了起来,甚至一时让人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让一切都变得更虚幻的,是床边坐着的少年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穿着米白色的秋季校服西装,很少见地戴着眼镜,遮住了平时略显凌厉的目光,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花梨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及川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是刚打完比赛吗?
难道是在做梦?似乎是有这样的说法,人在全麻后,大脑有时候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觉。
花梨悄悄闭上了眼睛,重新再睁开,“幻觉”似乎并没有消失。
早就察觉到她醒来的某人被她的小动作逗笑,终于也装不下去,合上了书籍,取下了眼镜放进了衣兜里,然后站起来走到她的床边,朝他笑着打招呼道:“是我哦,小花梨。”
花梨有点说不出话来,嘴唇蠕动间发出极低的气音:“及川同学,你怎么会来呢?”
及川彻笑意微敛,神情变得有几分严肃:“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为什么?”花梨傻傻地微张着嘴。
“因为……”
及川彻话音未落,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的花梨突然努力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死死得盯着他,大有一副“如果你再说是因为输了比赛道歉的话我就死给你看”的悲壮表情。
于是某人非常识时务地咽下了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
“是因为花梨的腿伤……”他最终这么说道:“虽然这么说似乎有些自恋,但我总觉得,是因为我……”
“不是!”花梨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我很高兴及川同学来看我的比赛,但是我会发疯完全是自己的原因,不注意节奏分配,跑着跑着就上头是我的老毛病了。”
“真的?”及川彻怀疑地看着她,和花梨毫不动摇地申请对视良久后,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但是有点小失望是怎么回事呢?”他还是忍不住玩笑了一句。
花梨脸红了,小声说道:“但是赢了白鸟泽,这一份喜悦,是想要送给及川同学的。”
半晌没有回应,花梨忍不住掀起眼帘偷瞄了一眼床边站着的少年,想要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这样自我满足的想法生出什么不满。
可惜逆着光,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正当花梨忐忑不安的时候,有些孩子气的少年音突兀地响起:“可恶啊!我也好想在花梨面前说出这样帅气的话啊!”
“什么?”
花梨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垂落床边的手,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捧起来了。
及川彻半跪在床前,刻意用夸张而充满感情的声音大声重复道:
“这一场比赛是为你赢的——我本来也打算在赢了白鸟泽后这么耍帅来着,脑子里都已经演练过了,可恶啊啊啊啊!为什么又输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有些颓唐地垂下头,把抬头抵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喃喃道:“真不甘心。”
过了一会儿,花梨感到自己手上传来湿意,忍不住轻声问道:“及川同学,你哭了吗?”
“没有,别看。”是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
花梨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到了什么。
“花梨,我把你开除粉籍吧。”少年带着鼻音用最软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那样的事,绝对不要啊!”花梨简直要垂死病中惊坐起,被正主亲自开除粉籍什么的,是什么人间噩梦啊!
“可是,现在的花梨,不是已经可以靠自己站起来了吗?”及川彻抬起头来看着她,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透亮。
“不行,腿断了,站不起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半推半就地脱粉,比
赛一输就脱粉,偶像会怎么想?
他刚才说要把她开除粉籍的话绝对是在试探她!再说如果不能看帅气二传调理精神,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所以,是还想要继续依靠一下的意思吗?”
“嗯。”花梨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确认道:“是觉得有负担了吗?”
“不是。”及川彻回答地很快:“粉丝的期待怎么会是负担?我可是要成为ins粉丝数100万的男人。”
“100万是不是太少了?”花梨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副恨不得马上开100个小号的架势:“世界级巨星的粉丝数不是应该打底10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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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级吗……”及川彻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侧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笑意满满地看着她:“好的,就1000万。”
说完,他终于放开花梨的手,重新站了起来,调皮地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就暂时保留你的粉籍吧。”
“谢谢谢谢。”花梨感激涕零地连声道谢,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及川彻意味不明地叹息了一声,伸手盖住少女懵懂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过于温柔的表情:“好好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床上的少女乖巧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
确认少女一时不会睁开眼睛后,及川彻默默走出了房间,拉上了房门。
病房外,好友岩泉一双手抱臂靠在墙边,看到他出来,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真逊。”
及川彻宛如被利箭击中般捂住胸口弯下腰:“说不出口啊……”
在脑子一抽报名驿传志愿者的时候,在少女为他拼尽全力奔跑的时候,在看到她被救护车送走的时候,在球场上想尽所有办法想要赢的时候……在那之前许许多多内心汹涌却分毫不露的时候,他都默默下定了决心,要把心中这一份感情传达给她,要说出最动人的告白。
但少女只是揪着他的衣角撒了撒娇,像是家园被洪水冲毁了的小动物,虽然已经收拾出来了一个可以立足的角落,但仍舍不得抽掉那根临时捡来的木头柱子。
于是及川彻就只能笔挺地站着,假装自己是那根不会说话形象伟岸顶天立地的柱子。
这种想要在喜欢女孩的面前逞英雄的心情,大概也是少年人才会有的一种特有的笨拙吧。
输了比赛又看了一场失败的告白,连岩泉一都莫名沮丧了起来。两个心情低落的少年乘着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许久后,岩泉一突然开口道:“是因为比赛输了吗?”
“什么?”及川彻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比赛输了,所以觉得没脸告白。因为这种无用的自尊心……”
“不是。”及川彻打断了他:“我还没有那么逊。”
“那就好。如果你把感情和自己想要做的事混为一谈,我会忍不住揍你的。”
“咦,小岩好可怕。”及川彻做了个鬼脸。
又走了一会儿,岩泉一烦躁地啧了一声:“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时候告白?”
“小岩干嘛这么着急?你是什么追爱情连续剧的老妈子吗?”及川彻鼓着脸不满地吐槽道。
岩泉一脸色发黑:“要不是因为从小认识,你以为我乐意管你。你小心在你犹豫的时候,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黑顺毛趁虚而入。”
“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及川彻顿时面目扭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迟早要把世界上所有黑顺毛都脚刹,脚刹!”
“不要随便因为妄想就迁怒无辜。”对于竹马时不时的突发恶疾,岩泉习以为常地随口吐槽。
让岩泉一没想到的是,竹马的恶疾有一天会从黑毛扩大化到棕毛身上。在不久后某个周末返校的时候,不知道又被哪个棕毛刺激,及川彻开始面如恶鬼的不停碎碎念:“棕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这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22.第二十二章 哥哥
相比起四年前受过的大伤,这次韧带撕裂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大概两三天后,就能杵着拐勉强下地,三周后,医生给他拆了石膏,之后需要麻烦到护士的地方就很少了。
这天早上查房的时候,主管医生说伤口恢复得不错,可以考虑明天就出院。在医院无聊到快要发霉的花梨听了这话,顿时长舒一口气。
因为第二天要出院,在早上的治疗完成后,无所事事的花梨就想着要不要将行李先收拾一下。这几天泷川先生被她陆续送来了不少日常用品,还有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尽管已经可以出院,但膝盖的恢复却没有那么快。关节处还上着护具,需要制动一段时间,然后再在医生的指导下进行后续的功能恢复。
所以花梨只能像乌龟一样艰难地病房挪动着收拾行李,好在时间充裕,可以慢慢做事。
没收拾多久,病房门突然被敲响。花梨应了一声,还以为又是泷川先生,结果抬头一看,发现来人倒也是泷川,不过是那个小的。
花梨有点惊讶:“克里斯前辈,你怎么来了?”要知道这里可是仙台,不是东京。
克里斯.优手里捧着一束探病常用的百合花束,有些拘谨地朝花梨颔首致意:“打扰了。上周就听说了你受伤的消息,一直没有机会来探望,抱歉。”
花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花束:“大老远的,不必特意过来一趟的。”也就几面之缘,虽然有泷川先生这一层关系在,但花梨没想到对方还会特意坐新干线过来。
克里斯看着她把花束插到花瓶里,替换掉了原先不知谁送的有些蔫掉了的蔷薇,等她做完了手上的事,才又开口道:“你比赛那天的电台转播,我也有听。突然要支撑起整个队伍,压力很大吧?”
花梨邀请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了床沿上,笑着回答道:“谈不上支撑什么的,毕竟落下的时间都是前辈们追上的。我只是做好了自己份内的事。”
“份内之事吗?”克里斯有若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有时候相信同伴也是很重要的。”
说完他叹息了一声,想到了自己曾经逞强想要背负一切,却导致职业生涯几乎断送,他还以为眼前的少女再次受伤也是因为钻了这样的牛尖。
想到之前几次在医院碰面,对方那迷茫又有几分期待的眼神,不忍她落在自己这个境地,才忍不住特意跑过来,想要提醒她一下。没想到对方清醒得很,倒显得他多事了。
花梨没想到这人能想这么多,不过同是搞运动的,又同样受过大伤,这样的处境很容易让人同病相怜,所以对于克里斯突然的关心,她倒也接受良好。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说了各自的恢复近况,见时间已经不再,克里斯正准备起身告辞,病房门却被再度敲响。
“请进。”花梨应了一声,看见房门口被打开后出现的人影,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暗道今天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一个两个地扎推出现?
来人正是好几年不见的“父愁者联盟”的小伙伴清濑灰二。
他的样子跟四年前好像也没有多大变化,穿着一身朴素的运动服套装,棕发棕眼,少年气十足。只是气质还是变了很多,以前的他,眼睛里总有一股无从发泄的愤懑,现在却十分温和坚定,好像已经同这个世界和解了一般。
清濑灰二手里拿着一小捧白玫瑰,看见屋子里还有其他人,随意地扫了克里斯一眼,就把目光转到了花梨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笑着说道:“好久不见,花梨都长这么大了。”
说完他拿着□□直走到病床前,看到花瓶里的百合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百合拿了出来,把白玫瑰塞了进去,还一边说着:“蔫掉的花要及时换哦,看来我今天买花真是买对了。”
不是,那百合花瓣上还鲜得掉水儿呢。花梨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动作,不明白他对克里斯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哪儿来的。但由于他的表现太过自然,花梨又免不了疑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插完花后,清濑灰二若无其事地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了克里斯的旁边,笑着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初次见面,我是清濑灰二,小花梨的哥哥哦,请问你是?”
听到“哥哥”这个词,克里斯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然后他伸出了自己没受伤的那一边手,重重地握上来清濑灰二伸过来的手,凝声道:“泷川.克里斯.优,也是小西的哥哥。”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的,为什么对哥哥这个称呼这么执着啊?花梨心中无语,她可一个都没承认!
两个“哥哥”(自以为)默默地较着劲,花梨见气氛尴尬,赶紧抛出了新话题:“灰二哥还没说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唔,我问了你的新朋友来着。”清濑回过神来,终于松开了克里斯的手,转过身来回答道。
“谁?”花梨震惊了,这人的交际能力到这地步了?这么快就已经打入了青城内部?
“就是那个老是给你留言的王牌。”
“瑛里?”
“嗯。”清濑灰二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好拐的样子,还想着要不要骗人来宽政大。”
花梨满头黑线:“你说了骗啊,直接说了骗字啊!能不能收敛一点。就算要跑箱根驿传,也不用拐不破这个女生啊!我另外给你介绍个人,叫藏原走的,很符合你的要求。”
“打教练的那个?”
“你还真的去调查过啊混蛋!”
“没办法嘛,真的是很缺人。”
花梨无语地扶额,清濑似乎对拐人事业情有独钟,怂恿道:“花梨你要不要大学也考宽政大呀?女子驿传也缺人来着。”
“大学?”花梨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我还没想过那么远……”这不才高一吗,这么快就需要考虑大学的事了?
像是她这样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人,谈起未来的规划总有种莫名的心虚。
“诶?”清濑有些意外:“花梨没有想过未来想要做什么吗?”
“唔,没有呢……”花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好吧,青春期迷茫,我懂~”清濑灰二宛如一个试图理解年轻人世界的老年人一般哈哈笑了两声:“我还想着能不能看到花梨跑富士山驿传呢。”
花梨有些意外,富士山驿传是和箱根驿传相对应的女子大学驿传大赛,她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在这种级别的大赛中出场的场景。
“灰二哥还是这么目标远大。”花梨唏嘘了一声。
“既然要做,就要挑战最难的嘛。”清濑理所当然地说着。
花梨还想说些什么,结果房间的门竟然在今天被三度敲响了。
“请进。”花梨说完,看见门口出现的人,顿时眼睛一亮:“及川同学!”
及川彻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扫视了一圈后举起一只手,笑容灿烂地朝花梨打招呼:“哟,小花梨。是粉丝服务时间哦~”
“谢谢谢谢。”花梨赶紧站起来,这粉丝服务有点过于到位以至于她有点诚惶诚恐。一次就算了还来两次,偶像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断腿有他的责任吧?
花梨的表现让及川很受用,他迈着得意的步子走进屋内,眼角余光一丝都没有分给屋内另外两人。
手里拿着的红玫瑰也非常打眼,只见他来到床头,毫不犹豫地抽出来花瓶里的白玫瑰放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的花束插了进去。
白玫瑰的主人,清濑灰二额头青筋直冒,咬着牙说道:“你这小子,不要随便把别人的花扔掉啊!能不能有点礼貌?”全然忘了自己明明也做过同样的事。
“诶?”及川彻眨巴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我看品相一般,还以为是前些天送的。原来是前辈刚带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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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特意从东.京.坐了两个半小时的新干线打过来的。”清濑灰二笑得背景都快开出花来了。
正所谓笑容越温柔,整人越狠,一般人在这样的气场下早就怂了。可及川彻他不是一般人,他直接无视了清濑的低气压,冷淡敷衍地说了一句:“哦,东京啊,那还怪远的咧。”
清濑看上去快要被气炸了。花梨赶紧打圆场道:“是我准备得不够,我去楼下再买两个花瓶!”
及川彻连忙把她按住了:“还带着护具呢,别添乱。”
克里斯适时地站了起来:“我去吧。”说完直接转身出门了。
清濑灰二见状明白了眼前这小子不好对付,一时也收敛了脾气,准备先摸清了对手的底细再出招。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花梨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在心里祈祷克里斯前辈赶紧回来打破僵局。这两个人的气场实在是太相冲了,她有点承受不来……
大概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靠谱的克里斯前辈回来得很快。他手里拿着两个两个简约的花瓶走进房内,把自己和清濑带来的花都分别插进了一个花瓶中。
“还挺快的哈。”花梨没话找话般说着。
“嗯。”克里斯低低应了一声,突然提到:“刚才舅舅刚好给我电话,我跟他说了你明天会出院的事,他说会来接你的。”
“啊,替我谢谢泷川先生。”花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好意。本来她不打算麻烦他的,不过既然正巧被克里斯碰到了,再拒绝就有些刻意了。
“今天我会帮忙一起收拾东西的。”克里斯顺势提议道。
“收拾东西的话,我很在行哦。”清濑灰二突然举手示意:“毕竟在大学要管理一个宿舍呢。”
“女孩子的东西还是让她自己收拾比较好吧?”及川彻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几年来也没见过人影,一上来以亲人自居,试图入侵别人的私人领域,有些人是不是应该有点界限感。”
“是吗?所谓的界限感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受伤的女孩子自己收拾东西?甚至有可能受到二次伤害?有些自以为认识了很久其实只是个胆小鬼的小屁孩也就这点出息了。”清濑则有着完全不同的观点,有点那种大包大揽式的家长范儿。
花梨低下头一言不发,心里有些为难。凭本心来说,她很想赞同及川同学,灰二哥说得也太夸张了,收拾一点行李而已,哪里就会二次伤害了。但是不想让他们感到受伤,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大概小时候没有得到足够多爱的缘故,她对每一分好意都很珍惜。但她同时也不太擅长与人建立亲密的关系,一切社交技巧都是靠观察和模仿学来的,私底下一个人呆着反而更能给她安全感,本能地畏惧着界限感的模糊。
她的沉默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本来正在跟及川彻互怼的清濑突然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然后长叹了一声:“抱歉。没有注意到你已经长大了。”
不再是四年前那个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小女孩了。当他因为自己的问题而逃避她的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少女已经默默积蓄了足够的能量,学会了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想到这里,清濑有些怅然若失,也没有了留下来的心情,没多久便提出了道别。
克里斯也从及川彻的话中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他还以为少女对重组家庭的不排斥就是愿意接纳,此时却触及了她心中不愿展露的坚冰。他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急切,同样道歉后离开了。
等两人走后,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病房顿时恢复了冷清。花梨低头向及川彻道谢,总觉得明明自己也不愿意,还要他帮自己拒绝有点太过卑鄙。
但是她的怯懦又一次被理解和包容了。
“不是你的错。”少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
呜,又想哭了。
23.第二十三章 棒球
第二天一大早,泷川先生来医院帮花梨办好了出院,帮她把行李提到了车上。
车子启动后,泷川先生才开口道:“我要代克斯里向你道歉,收拾行李是我向他建议的,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花梨赶紧表示知道他们的好意,只是自己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泷川犹豫了很久,才接着说道:“其实我一直能感到你的客气和疏离,你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试图不让周围的人为难,我也总是想着能多给你一些时间……”
又停顿了很久,泷川深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说出了他近段时间有些急切地想推进关系的原因:“这几年你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需要好好疗养,无法再继续工作。我不希望她有什么经济方面的忧虑,于是趁机提出了结婚的请求,你母亲权衡之下同意了。担心你不接受重组家庭,我主动提出了接触你,希望能获得你的认可,是我操之过急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花梨脑子一团乱麻,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后悔,恐惧,各种情绪涌上来,在巨大的冲击下,她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听着泷川把真相一句一句,灌进她的耳朵。
“我之所以违背你母亲的意愿,把真相在此刻告诉你,不是想胁迫你什么,只是不想让你们母女在将来后悔。或许你们要怪我多管闲事,但我始终认为,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与其将来因为此刻的不作为后悔,不如先行动起来试一试……”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泷川趁着车子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间,对花梨说道:“我现在要把车开到东京,带你去见你母亲,你如果不同意,随时告诉我,我立马掉头回仙台。”
花梨把头扭向窗外没有说话,用沉默表示了默认。然后一直到车子停在泷川宅前,她都没有再开过口。
\*
泷川帮花梨打开车门。
花梨一言不发地走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两层小洋房。白色的墙壁,尖尖的房顶,花园打理得很漂亮,姹紫嫣红的花朵,像瀑布一样垂落在一旁。
是一栋单从外面看,都能感受到幸福的房子。
花梨低着头跟随泷川走进了房子,房门打开后,里面传出了熟悉又陌生的饭菜香气。
克里斯端着餐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两人后,很自然地朝他们打招呼。
花梨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想来大概是泷川先生怕她太尴尬,特意叫了个同龄人来作陪。大人们总是这样周到。
等到所有菜都上齐后,母亲才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了。
看着眼前的人,泪水一下子涌上了花梨的眼眶。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她比自己印象中消瘦很多,也苍白得多。挽起的头发让她少了以前的凌厉和强势。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在尖叫,在怒骂,仿佛心中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
现在,那团火焰似乎也快要熄灭了。
“妈妈。”她的嘴唇很轻微地动了动。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发出声音。
在很久以前,她畏惧母亲,在受伤之后,她也憎恨过她。她现在仍分不清那种憎恨是因为对受伤的绝望,还是因为她就这样对自己避而不见,好像她只是一个被毁坏的不再有价值的物品。
然后她试图原谅她,试图理解她的不幸和她的愤怒,结果在她快要消化掉这一切的时候,她生病的事实,又像一大坨冰块一样,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塞入了她的胃中,扯得她的五脏六腑都生疼。
母亲走过来,似乎想抱一抱她,最终也只是畏怯地放下了手。
“吃饭吧。”她轻轻地说了一声。像是在释放一个和解的信号。
花梨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餐桌旁。
“我开动了。”每个人都做了饭前的仪式,然后默默地吃起自己眼前的事物。一顿饭除了轻微的咀嚼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饭后,母亲主动站起来收拾餐盘,花梨在犹豫要不要去帮忙,她仍然不敢和母亲独处一个空间。
克里斯及时站起来缓解了她的窘迫。他按了按她的肩膀,然后主动走进了厨房。
来到这个家中后,泷川不再刻意提及母女和解的话题,好像仅仅把她带到这里来,就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他开始转而说起对花梨的后续安排:“你既然已经习惯了仙台的环境,那边也有你的朋友,所以一时也不必转学到东京。这么些年,你也习惯了独自生活。不过大学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这边的学校。东京的教学资源一直是最好的。”
花梨点了点头,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我会考虑的。”
泷川没有进一步逼迫她,接着说道:“膝盖的康复,一开始可以在仙台做,你的主刀医生会跟进。但是如果想要恢复到竞技水平,后续的复健可能就需要转移到东京来。这边的村上教授目前仍是国内运动康复领域的领军人物。”
“好。”花梨这次答应得很快,既然已经重新开始跑了,也答应了不破她们参加全国大赛,有恢复的希望她当然不会拒绝。
泷川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腿刚好,今天就先休息。之后如果想逛逛东京,也可以告诉克斯里。不要跟他客气,这孩子一直很关心你。”
“嗯。”花梨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事实上来了这么多次东京,每次都是直接从车站直接到医院,好像确实没有好好看过这个繁华的大都市。
\*
又是一周后,花梨的腿恢复到了日常行走没什么大碍的状态。因为是术后不久,泷川不再放心她乘坐新干线,又开始了每周接送她往返东京的日子。
这天车子路过神宫球场的时候,泷川先生突然说道:“今天好像是棒球秋季大赛的决赛,其中一方还是克里斯的后辈,有兴趣去看看吗?”
“克里斯前辈也在吗?”
“应该在观众席吧,毕竟是关乎春甲名额的重要比赛。他们三年级为了把锻炼机会留给后辈,在夏甲结束后就退社了,现在应该会很想看到后辈弥补他们的遗憾。”
花梨想了想,她还从来没有现场看过棒球比赛,而且东京地区向来是所有运动项目的激战区,倒是可以去感受一下氛围,于是同意了泷川先生的提议。
车子停好后,泷川先给克里斯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在观众席的位置后,拿着克里斯给他的票带着花梨进了球场。
棒球不愧是日本的国□□动,虽然近几年有被足球超过的趋势,但是人气还是相当了得,偌大的神宫球场几乎座无虚席。
克里斯他们作为参赛球队的校友,拿到的票都比较靠前,泷川带着花梨挤进观众席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巨大的比分牌。
虽然没怎么关注过棒球比赛,但是在这个棒球氛围浓厚的国度,花梨对棒球的规则还是略知一二。
比赛已经进行到了9局上半,只差一个回合就要结束比赛。此时轮到青道高中进攻,对方的投手已经封杀了两位击球手出局。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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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现场上场的这位击球手,如果不能把球打出去并成功上垒,那么青道高中的就又要甲子园梦碎了。
这种离全国大赛只差临门一脚的剧本特别能牵动花梨的神经,她可太熟悉这种场面了,此刻即使跟青道的人完全不熟,也不由得创伤后遗症发作,真情实感地为他们紧张起来。
克里斯和他的同伴们,也都无心和她寒暄,全都紧张地盯着球场。
好在那个粉头发的小个子三棒顶住了压力,一记漂亮的安打,打穿了内野,成功上到了一垒,把打线延续了下去。
看台上的众人这才找回了呼吸般长舒了一口气。克里斯也有心情侧过头低声为花梨讲解起来:“四棒一般都是球队的最强棒,现在准备上击球区的是青道的捕手兼队长御幸一也,是存在感相当强的家伙,刚才对方的投手,就是太过在意他的存在,才会被三棒的小凑抓住破绽。”作为一个捕手,克里斯十分擅长观察投手的状态,所以很容易地就猜出了对方的心理。
这时现场的解说也开始激情介绍刚刚上场的王牌击球员,从那一长串的前缀中,花梨了解到上一场半决赛,也是这关键先生,在最后时刻打出了一记精彩的再见本垒打,把球队带进了决赛。
但不知为什么,花梨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对。现在是深秋,即使比赛很激烈,他的汗也流得有点太多了。
接下来,对方在跑垒过程中的表现,也进一步加深了花梨的怀疑,尽管他起跑非常果断且速度不慢,但花梨太清楚一个人跑起来应该怎么发力了,她拉了拉克里斯的衣服,暗示般指了指自己的侧腹部:“是不是这里?”
克里斯微微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半决赛的时候被大吨位的选手本垒冲撞了,应该是那时候受的伤。”
想到克里斯也是因为带上坚持比赛加重伤势,导致职业生涯几乎报销,花梨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就没有替补的捕手吗?”
克里斯叹息了一声:“有时候你不得不面临那样的抉择,是和大家在一起的青春更重要,还是自己的未来更重要。也许多年后再来看,会觉得这种赌上自己未来生涯的行为很傻,但当身临其境的时候,还是很多人会选甲子园。毕竟那可是甲子园啊。”
说到最后,克里斯的神情有些怅惘。他的青春,最终还是没能去甲子园带走那一捧独一无二的黑土,没能听到只有甲子园开赛前才可以听到的,那可以穿透整个夏天的悠长鸣笛。
比克里斯运气好的是,他的后辈们,终于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在最后关头反超了比分。
尽管那位拿下反超的关键一分的捕手兼队长,为了避免跑回本垒的时候被触杀,毫不犹豫地前扑滑垒,以至于再次牵动了伤处,疼得差点爬不起来。
但他为了迷惑对手,不被对方看出他的伤势并针对,竟然在猛锤了几下地面后,在几秒内咬牙笑着站了起来。
这种意志力,震慑得花梨一时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她深刻地体会到了克里斯口中的“甲子园”的魔力。
九局下半,青道的防守局,由他们的1号投手降谷晓登板,用漂亮的速球连续三振了对方的击球手,最终为青道锁定了胜局。
花梨为他们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怅然若失。青道跨过去了这一步,青城何时能跨过呢?
这残酷的赛场,有人欢喜,就有人要吞下苦果。此刻对面哭泣的药师高中,不正印证了这一点吗?
青叶城西,在这场青春的较量中,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24.第二十四章 偶遇
比赛结束后,泷川先生先一步去取车,花梨这才有机会跟克里斯的同伴们一一打招呼。
他们都是青道高中三年级的前辈,在上一个夏天遗憾倒在了去甲子园的最后一步,此刻看后辈们圆梦,都是既兴奋又伤感。
不过花梨的出现让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们转移了注意力,一个两个都兴奋地朝克里斯挤眉弄眼。
在他们胡说八道之前,克里斯及时打断了他们的遐想:“是妹妹。”
“哦,妹妹啊 ……”男生们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但很快被另外一种兴奋期待,其中一个粉头发的男生笑眯眯的问:“妹妹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家小春哦,那孩子现在都不怎么敢跟女生说话,让身为哥哥的我很担心啊……”
这独特的发色,很容易让人想到刚才在关键时刻用一记漂亮安打挽救了球队的小个子三棒。花梨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眯眯眼腹黑角色,有些拘谨地看了他一眼,正想着要怎么回答才不至于得罪人,克里斯及时地开口解救了她:“我妹妹怕生,不要逗她。”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了克里斯身上。
“第一次听见克里斯用这么充满保护欲的语气说话呢。”
“就是,明明平时都很冷淡的。”
“是妹控吧?”
“是妹控呢。”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调侃让克里斯有些恼羞成怒,冷着脸将所有人都轰走了。
这时泷川正好把车开到路边来停好,然后从驾驶位探出头来告诉二人:“刚才去取车的路上碰到了高岛经理,她正准备叫出租车把球队伤员送到医院,我想着花梨正好要去复查,就顺路带他过去了。”
两个人都点点头,表示对此没什么意见。
没过一会儿,青道的队长御幸一也,就在两个队友的搀扶下,由经理高岛礼带着往车子这边走来。
几个人走近了,才发现除了前辈克里斯,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女生在,顿时哼唧的也不哼唧了,骂人的也不骂人了,个个站直了身体,试图保持酷哥的形象。
花梨有些想笑,赶紧低头忍住了。疼成这样子还不忘装酷,男生果然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存在。
几个人先后上了车,花梨坐在前排,克里斯和伤员御幸坐到了后排。
因为有泷川在,高岛礼放心的把几个孩子托付给了他,然后匆匆回去处理另一个伤员的情况了。
花梨这才知道他们最后的关门投手降谷晓也是带伤上阵,不得不说这个球队真的是有点命途多舛。
车子刚开始启动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大概是为了转移疼痛的注意力,御幸一也主动开口道:“麻烦你们了,泷川先生,克里斯前辈,还有这位……”
“小西花梨。克里斯的妹妹。”这是花梨第一次主动承认这个身份,这段时间克里斯毫不作伪的真诚触动了她。
克里斯听了这话,嘴唇明显上翘,心情大好。
御幸很少看到这位一直很尊敬的前辈有这样大的情绪变化,不由好奇地看了一眼前排的花梨。
泷川先生向他回话道:“不用客气,反正是顺路。今天的比赛很精彩,恭喜。”
御幸礼貌地道了谢,随口问道:“是克里斯前辈要去复查吗?”
克里斯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花梨。”
御幸再次被惊讶到。要知道他们要去的,是运动医学最权威的医院,特意去那里,表示花梨受的也是运动损伤,且需要恢复到可以参加竞技的水平。
他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能问问是什么项目吗?”
“长跑。”花梨简短地回答了他。
“唔。”御幸一也不愧是头脑派,反应非常快:“那个小西?”毕竟一提到长跑,就很难不想到小西隼人。
“别提那个人渣。”花梨冷声说了一句。
御幸噎了一下,有点岔气,顿时疼得嘶了一声。
花梨赶紧道歉:“抱歉不是针对你。只是对这个名字有点生理性反胃。”
“不不不,是我失礼了。”御幸也赶紧致歉:“不该提及你的私事。”
花梨叹了一口气,觉得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反而显得底气不足,于是承认道:“是的,他是我父亲。”
御幸回想起前几年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国家长跑队主教练私生子事件,立马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生怕再踩雷。
汽车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见车子里其他三人都在有意无意偷瞄她脸色,花梨不愿意这样被当作易碎品对待,于是主动聊起了自己的事:“我其实并没有继承到父亲的长跑天赋,跑姿还行,心肺也过得去,唯一致命的缺陷,就是玻璃人体质,身体承受不起高强度的训练,容易受伤,今后恐怕也很难走职业的道路……”
“即使是玻璃人体质,只要运用恰当的策略,在训练和比赛中注意自我保护,也不是没有走职业的可能。”御幸一也突然冷静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再说长跑也没有什么高强度的对抗。”
花梨顿了顿,最终还是颓唐地掩面道:“你说得对,这些理由我自己都骗不过。我其实……只是没有那么喜欢跑步。”
御幸还想说些什么,克里斯出声打断了她:“不喜欢也没什么,人生不是只有竞技体育。”
御幸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平时那个严格的前辈会说出这种纵容的话。这个女孩明显是在逃避,要不是她是自己尊敬的克里斯前辈的妹妹,他肯定会选择用言语刺激她一下,推她一把。
至于这推人过后,对方是会起飞还是坠崖,御幸表示这个不赌一把怎么会知道啦。人都是逼出来的,反正他是绝对受不了这种不上不下的半吊子状态的。
可惜看见克里斯朝他投来警告的眼神,御幸只好老老实实地不再开口了。
\*
两个人分别看诊完,泷川先生去给他们缴费,克里斯则去帮他们买水,剩下两个不熟的伤员被留下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花梨本来就不是擅长社交的类型,干脆低着头装鸵鸟。御幸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设,经常一开口就不知不觉得罪了人。碍于克里斯的警告,为了避免多说多错,御幸干脆闭紧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御幸一也接了个电话,然后跟花梨说他要出去一会儿。结果过了很久也没回来,花梨怕人弄丢了不好像泷川先生交差,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找了。
一层层找下去,总算在一楼的中庭看到了人,正准备打招呼,结果看到他对面站了一群像是来找茬儿的家伙。
花梨心中一紧,心想自己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霸凌现场,赶忙躲到了圆柱后面,准备了解清楚情况后再决定要不要摇人。
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发现对面虽然有个一脸阴沉的红毛,一个眼睛长在头顶的黄毛,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拎包小弟,但总的来说不是什么不良团体,而是另外一所棒球强校稻城实业的成员。
而且他们好像还是夏季甲子园的准优胜队伍,把夏天的青道拦在甲子园门外的最终boss。
几个人和御幸一也好像认识,不知道是特意来探病还是正巧路过,说着说着,那个叫白河的红毛就开始碎碎念:“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然后叫成宫鸣的黄毛就开始挑衅,说什么你要是当年过来跟我一个队,夏季优胜都是我们的,哪里用得着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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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春甲门票累死累活搞得一身伤。
这既视感超强的一幕让花梨下意识地啃起了指甲,努力回忆到底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呢?
及川彻应该去白鸟泽?
及应白?御来稻?
这时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花梨吓了一大跳,回头看见刚才还在心里悄悄调侃的人,不由一阵心虚:“及,及川同学,你怎么在这里啊?”
及川彻陪着她蹲到了柱子后面,好像在一起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一般,刻意地压低声音说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那边的人跟你有仇?要不要过去套麻袋打一顿?”
“没有没有。”花梨赶紧解释:“我是陪克里斯的后辈来看伤的,另外一些应该是他的熟人。”
“哪个?”
“什么?”
“你陪着过来看伤的是哪个人?”
“棕色头发带眼镜的那个,是青道棒球队的队长。之前在比赛的时候被本垒冲撞伤到了侧腹。”花梨指着御幸一也说道。
“又是个可恶的棕毛池面。”及川彻扭过头去非常小声的吐槽了一句,花梨还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他很快回过头来岔开了话题:“对面那个黄毛,我好像在体育杂志上看过。”
“嗯。”花梨点了点头:“好像是去年甲子园的准优胜队伍里的王牌投手,特别厉害。”
“完全看不出来……”
“确实像小孩子一样……”花梨小声吐槽道:“和牛岛同学的氛围感差别好大。”
“等等,你为什么要拿小牛若那个家伙来比较?”及川彻惊讶地睁大眼,死敌的名字从自己的死忠粉口中说出来是什么体验?莫名感觉被偷家。
“对啊,为什么呢?”花梨陷入了迷茫。难道是因为刚才成宫鸣说了“御幸一也应该去稻城实业”那句话?
这时中庭那边的谈话结束,御幸一也和成宫鸣他们道别后,就径直向圆柱这里走来,显然早就已经发现了他们。
花梨朝柱子后面挪了挪,发现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期期艾艾地站起来向走过来的御幸道歉:“抱歉,我们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嘛,碰到这种场面会躲墙角偷听是一种人类本能啦。”御幸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还主动解释道:“成宫鸣那小子是故意过来挑衅的,很幼稚对吧?投手就是这么一群有趣的家伙。”
花梨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御幸一也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旁边的及川身上:“这位是?”
“及川彻。我同学。”花梨简单的介绍道,又指着御幸朝及川彻说道:“刚才已经说过了,御幸一也,我哥哥的后辈。”
御幸一也闻言笑了起来:“可惜克里斯前辈不在这里,不然听见你叫他哥哥肯定很高兴。”
花梨脸色有些发红,当面叫她可叫不出口。
及川彻和御幸一也互相寒暄了一下后,及川彻就准备要走。
花梨把他送到了门口,两个人正准备道别,及川彻突然主动解释道:“我是和姐姐一起过来的,她儿子来年要升东京的中学,想找个棒球强校。”
“啊。”花梨恍然大悟:“那青道和稻城的初中部你们都去参观了吗?”
“嗯。”及川彻点点头:“还有药师和市大三的。”
“诶。”花梨发出了有些惊讶的声音,没想到及川的外甥竟然是练棒球的:“我记得仙台好像也有棒球名门来着?”育英高中甚至在历史上拿过夏甲优胜。
“姐姐的工作在东京这边,而且那小子说要在最激烈的区杀出来才是真正的强者。”及川彻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好吧,也是个头铁的。难道是一种遗传?花梨也笑了起来。
25.第二十五章 距离
花梨现在医院门口,看着及川彻的背影渐渐走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才他和她说了为什么来东京,却没说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这里是看运动损伤的权威医院,运动员出现在这里,总会让人难免想多。
御幸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同样看着及川彻快要消失了背影,突然来了一句:“那家伙是特意过来的。”
“嗯?”花梨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
“一看就是没受伤的状态,大老远跑过来,怎么想都只可能是抱着‘也许能偶遇某人’的想法过来的。”御幸分析道。
“谁?”偶像在东京还有什么玩得好的朋友吗?
御幸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花梨,花梨和他对视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震惊地指着自己:“我?”然后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御幸觉得有些心累,这孩子怎么不管是在梦想上还是感情上都这么半吊子,让人很难忍住不去推她一把啊。
见御幸这么笃定的表情,花梨有些怀疑人生:“你的意思是……及川同学,在不确定我今天会来复诊的前提下,抱着也许能遇见的心情,就特意跑到医院来闲逛?”
“韧带的事就这么让他在意?”想到这个可能,花梨简直心碎了。为什么偶像这么善良,要为她的错误买单啊?
“他喜欢你。”御幸一也却说出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花梨大惊失色:“御幸同学,我没想到你是这种恋爱脑的角色设定!”
御幸满头黑线:“首先,我还没谈过恋爱。其次,这种事有眼就能看出来。”
“不是……”花梨语气艰难地说着:“御幸同学你有憧憬的运动选手吗?”
“克里斯前辈。”御幸毫不犹豫地答道。
“女性选手呢?”
御幸想了想,说出了国家队女垒第一投的名字。
“那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她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唔。我很尊敬木村选手,但是没想过那方面的事呢。”御幸摸着下巴答道。
“对吧对吧。”花梨一副你终于懂了的表情:“憧憬和喜欢,是绝对不能混为一谈的!”
“但是他是你同学,是现实生活中可以遇到的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吧。这样对他来说,有点不公平哦。”御幸好心提醒道:“是很自私的表现。”
花梨顿时脸色发白,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走:“我知道了。我今后会注意保持距离的。”
御幸心里暗道糟糕,怎么这就缩回去了,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话太直白,他很小心地建议道:“其实,你也可以试着再拉进一点距离…… 比如说告白啊之类的……”
“我不会告白的。”花梨的语气里,充斥着一种怪异的坚决。与其说是告诉御幸,不如说是强调给自己听:“喜欢和憧憬,是完全不同的。”
“同样作为人类的感情,我认为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很模糊。”完全感情零基础的御幸一也,展现了他属于理工男的迟钝:“几乎都是大脑多巴胺的分泌,会给人带来愉悦的情绪,倒不如说,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执着地要把这两者分开。”
“因为,我的母亲,就是这样十年如一日地憧憬着我的父亲。从中学开始,她就是他的粉丝。而我,就是让这种本应美好的感情,变质的那个怪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花梨的脸色难看得可怕。这种深深的自厌情结一直根植在她的心中。她本来已经很小心地藏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被人看穿了。
啊,怪物还是被发现了。她的心里这样想到。所谓捕手,都是这么可怕的存在吗?
和花梨想象中不同,旁边的御幸一也并没有因此自得,反而露出了相当后悔的表情。
因为是单亲家庭,他平时除了社团里的队友,就是回家和沉默寡言的父亲面面相觑。在日常生活中,除了经理高岛礼,几乎没有和其他女性相处的经验。
这就导致他完全不知道委婉为何物,与人交际的方式都是简单又生硬。他下意识的用了最熟悉的和队友相处的方式,来和这个同龄的女生相处。
为了让队友发挥出最大能力,哪怕被讨厌也无所谓,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觉悟。但他没想过,眼前的女生要比他那些五大三粗的队友们感情细腻且善于伪装得多。
他本来只是想让她对待梦想也好,感情也好,都不要逃避,免得自己将来后悔,但是当他终于看清她的内核的时候,却为其破碎的程度感到心惊。
难怪克里斯前辈要说出那种近乎纵容的话……在看透人心上,自己还是不如前辈啊。
“抱歉。”他最终只能笨拙地说出这种话,完全没有了在球场上的游刃有余。他可以接受被人讨厌,但他对这种明明伤害了别人,结果反而被真诚相待的局面束手无策。
这个女孩,没有逃避他的问题,就这样轻易地把藏在心中最深的伤口展露在了他面前。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是在逃避,只是没有人教过她,该怎样善待自己,怎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怎样去接受自己也会被喜欢的事实。
在看到泷川先生的车把女孩送走后,御幸一也老老实实地走到尊敬的前辈面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刚刚犯下的错误。
然后被向来外冷内热的前辈,照着脸来了一拳。
回去的时候,脸也痛,之前受伤的侧腹也痛,差点疼得哭出来。好在话少的父亲没有询问脸上伤口的由来,只是一言不发地一起吃完了饭,然后就主动去洗了碗。
御幸带着庆幸地表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着如果父亲真的问起脸上的淤青,还确实有些不好解释。
要怎么说呢?因为欺负了前辈的妹妹,所以被前辈打了。
感觉那样父亲会在他另一边脸上来个对称的伤口。
给自己清洗完擦好药后,御幸一也终于在疲惫和疼痛中沉沉睡去。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今后他要是再没事找事去碰什么恋爱话题,他就拖着轮胎绕青道操场跑一百圈。
\*
因为御幸一也的话,花梨这段时间以来,重新审视了自己和偶像之间的关系。
不能因为偶像人太好就得寸进尺啊小西花梨!
一开始你明明只是在场上看着他就好,结果却被他看见了。然后又是签名又是合照,还有什么雨中安慰,渐渐地人就飘了,还说什么为了偶像跑步,你真的是为了他吗?卑劣地利用了他,还让善良的他背上了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完全的粉丝失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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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地反省了一番后,花梨决定写一封长信,要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路历程剖析清楚,让及川同学务必认清自己的受伤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纯粹是自己作死。
之前虽然当面也说过几次,但对方好像并没有接受自己的说法。那么,就用文字吧,相信文字可以把一些无法诉诸于口的细节传达得更清晰。
这封信花梨准备了将近一周,反复修改,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的地步,最后成稿将近五页,几乎算是穷尽了她毕生的文学素养。为了避免自己怂了不敢送出去,她在把信封好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排球部的岩泉一同学。
至于为什么不找及川彻本人,那是因为花梨已经下定决心保持距离,今后除了赛场和看台,不再和偶像有任何私下接触。
“拜托了,请帮我转交给及川同学。”花梨在楼梯转角处拦住了岩泉一,双手捧起信,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
岩泉一震惊地一个后撤步,嗓子都破音了:“情情情情情书?!”
“不是不是不是。”花梨赶紧站起来解释:“是道歉信。”
岩泉一皱起了眉头:“你有什么好跟那个家伙道歉的?”
花梨心虚地不敢接话,眼神乱飘。
“啊。”岩泉一反应过来:“抱歉,我不该问的。”然后伸手接过了信:“我会送到的。”
花梨再次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谢谢!”然后转身就跑了。
\*
一直到社团训练结束,岩泉一才找到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把信递给了及川彻:“小西同学给你的。”
“情……”及川彻喜上眉梢。
“不是。”岩泉一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妄想:“道歉信。”
及川彻高高兴兴地把信接过,还一边口不对心地说着:“诶,花梨就是太客气了,凭我俩的关系,有什么需要用手写信道歉的。”
说完就这么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阅读了起来。
十分钟过去,及川彻就这么拿着信坐着一言不发。
岩泉一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二十分钟过去,及川彻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岩泉一终于忍不住着急道:“所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及川彻这才回过神来,收好了信,杀气腾腾地站起来,狞笑道:“我要去东京宰了那个四眼仔。”
岩泉一大惊失色地拦住他:“冷静冷静冷静……暴力禁止啊!”没想到有一天他岩泉一竟然成了呼吁和平的那一个,恋爱脑真是恐怖如斯。
及川彻会这样生气,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肯定是那天那个棕毛四眼对花梨说了什么,才让她的心理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什么叫他不必内心有愧啊?他那是心怀不轨!
要不是顾虑到不对等的关系可能伤害到对方,他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
御幸一也你个死打棒球的懂个p感情!棒球漫画看多了就真当自己是上杉达也了啊!
也不知道现在回去特训外甥让他进入棒球界拳打御幸一也脚踢成宫鸣来不来得及。虽然在好友的阻止下,及川彻勉强冷静了下来,但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御幸一也,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谈恋爱!
26.第二十六章 新生
虽然已经答应了队友要努力复健,但花梨终究还是没能赶上一个月后的全国大赛。
复出的不破瑛里发挥勇猛,破了花之二区的区间记录。但青城还是不敌整体实力更强的驹泽高中,以总成绩10秒之差遗憾地输掉了比赛。
一月的排球春高也如期举行。错失门票的青城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鸟泽在全国一路高歌猛进,最终止步四强。
花梨高中一年级的学校生活,就在这样遗憾的底色中结束了。
\*
四月开学季,青城这所以仙台市旧时俗称命名的学校,迎来了新一批踌躇满志的学生。
学校的操场上,全是不同的社团摆设的摊位,用来吸引新生们的加入。
花梨百无聊赖地坐在后援社的摊位上,和山下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今天升上来的北川第一排球部的人有哪几个啊?”山下遥随口问道。
“唔,我看看。”花梨掰着指头数起来:“矢巾秀,渡亲治,正选就这两个。”
“明年大概能多几个。”
“嗯,还有国见君影山君和金田一君他们都能选择青城的话,后备力量就会充足很多。”
“唔。够呛。”山下遥突然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和花梨分享她从相熟的后辈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影山君现在处境不妙。”
“怎么说?”花梨有些惊讶:“以他天分,现在不应该是北川第一的王牌?”
山下遥小声道:“一些人际关系问题,似乎和国见金田一他们处得不好,这个雷早晚要爆。”
花梨皱起了眉头:“教练不干涉的吗?维护更衣室的稳定也应该是教练的职责吧?”
“嘛,国内高校社团的执教理念落后着呢。大多都是老派作风,一位强调权威,也不讲究方法,然后用’根性‘克服一切。”山下遥脸上挂着一抹嘲讽的笑:“碰上能力好还思想开明的教练也需要运气啊。”
“也是。”花梨叹了一口气,这还是运动强校,那些弱校能不能找到教练都是个问题。毕竟不是职业,要求太高也不现实。只是这样一来,国见金田一和影山同时升上青城的可能性就变小了,从队伍的角度来说,不得不说是很大的损失。
“糟糕。”山下遥突然想到什么般露出了烦闷的表情:“矢巾秀那家伙升上来了,又有得烦了。”
“啊啊。”花梨也笑了起来:“他对那件事还没死心吗?”
“死心是不可能死心的。按照他的说法,没有女性经理的体育社团就像没有梅子的饭团一样索然无味。后援会这么多女生一定会有一个可以胜任的。”
山下遥的语气中透露出对他这种简单思路的不认同。要知道经理和后援会的工作可大不一样。由于经理和队员们距离太近,为了避免厚此薄彼,影响队内氛围,绝对要保证经理对每个队员都没有私心,公正地对待所有社团成员。
而且现在青城的教练入畑伸照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有几个动机不纯的女生递交的申请都被他打回来了。
“青城三年内,大概是不会有女经理人了。”山下遥想到以前矢巾秀缠着当时还是会长的她各种卖惨表演,脸上不由挂起了恶趣味的笑容。
正当两人聊地开心的时候,摊位前突然想起了一个有些凶恶的声音。
“喂,这里是排球部报名的地方吗?”
两个人抬头看去,之间一个染着黄发,两鬓处剃得很短,长得恶形恶状的男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面对这样一个明显是不良的家伙,山下遥毫无惧色,微笑着回道:“不是哦,这里是排球后援会的摊位。”
不良少年像是感受到什么危险气息般,连退了两三步,又抬头看了一眼摊位的名字,终于发现自己看错,于是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会是个潜力股吗?”花梨小声问山下遥。
“不知道,肌肉形状看上去不错,要是能成为即战力就好了。”山下遥摸着下巴:“不过那种性格,能跟排球部的前辈们好好相处吗?”
“我看难。”花梨有些忧心:“要是个强力的攻击手就好了。”现下青城最缺乏的,就是火线的强度。
“能不能进排球部且不说,不过我看他那发型明天就得被强制剃掉。”山下遥幸灾乐祸地说着。
“那是。”花梨也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青叶城西的校规可是相当严的,男生的头发如果是两鬓短过一定长度,必会被要求剃成圆寸。女生的裙子如果太短,还会被要求到裁缝店改过并出具纸质证明。
以至于青城的男高女高们,都没办法进行形象管理,只能留着最土气的发型,对于这一点,不少青城女生怨念不已,高中毕业当天就会跑去染发,并且大学或工作会更倾向去到东京那种时髦的大都市。
在花梨看来,及川同学那种发型,已经可以称为青城男高的时尚高地了,没被要求剃掉大概是某种池面的特权(大概)。
\*
中午的时候,两人收摊回了后援会。
活动室后援会的活动室门口,第一天到校、还没有部活的矢巾秀果然不甘寂寞地在那里堵门。
这家伙本来长得挺清秀的,奈何性格太过轻浮,有时候还会露出那种故意耍帅的油腻表情,以至于不怎么受女生欢迎。
看到回来的二人,矢巾秀眼前一亮,一个360度转身旋到山下遥面前,手里还拿着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玫瑰花,深情款款地说着:“山下学姐,来成为排球部经理吧~”
山下遥直接无视他,一言不发地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这下矢巾秀也顾不上耍帅了,赶紧跟上,嘴上撒娇道:“前辈~你考虑一下嘛?当后援会长和社团经理不都是在支持球队吗?而且前辈又不是没有经验。”
“诶?”这还是花梨第一次听说这事,感兴趣地侧过头:“小遥还当过社团经理?”
“嗯。小学的时候体验过一段时间。”山下遥随口答道。
“感觉如何?”
“这辈子不想再捏什么饭团。”山下遥脸黑了。
矢巾秀还不放弃地跟在她身后当尾巴:“山下学姐做的饭团超好吃的。”
山下遥的身上散发出强烈的低气压:“你试试一个晚上捏100个饭团试试。”
见她态度坚决,矢巾秀只好转移目标:“小西学姐,你也考虑一下嘛~”
“你认识我?”花梨有些意外。
“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嘿嘿。”矢巾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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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猥琐。
花梨觉得他态度有点奇怪,但见他一脸神秘不愿多说的样子,于是也不好再追问。
\*
在今天更早些的时候,高中第一天入校的矢巾秀正满怀期待地站在校门口。
虽然青叶城西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学校,中学的时候,就已经过来参观过几次。但当入学这一天真的来临时,站在樱花满开的校门前,他的心中还是难免激动。
首先找到教室放好书包,然后就去排球部跟前辈们打招呼,他在心里做好了计划,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校门。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在操场附近的灌木丛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他的脚步顿时改变了方向。
作为一个从北川第一直升青叶城西的后备二传手,要问矢巾秀最尊敬的人是谁,那无疑是比他大一年的王牌二传及川彻。
对方对排球的诚挚和努力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他——虽然大多数时候,那是一个性格只能用幼稚形容的前辈。
此时此刻,这位只会在球场上有点威严的前辈,正毫无形象地蹲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偷看着什么。
在揭发他和加入他之间,矢巾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摸到了及川的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前辈,什么类型的?”
及川彻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他,抱怨道:“矢巾啊,别这么突然冒出来吓人。”
矢巾秀嘿嘿一笑:“明明就是前辈看得太专心了。”
及川彻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本来想站起来挽回一下身为前辈的威严,但刚刚直起半个身子,不远处的人似乎朝这边望了一眼,他刷地一下就缩了回去。
灌木丛并不高,他想了想,又蹲着朝外挪了几乎,才勉强觉得安全。
“那个矢巾啊,今天的事可以当作没看到吗?”
矢巾秀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我懂我懂。”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习以为常,此刻但这略显轻浮的态度却让他有些不舒服?。
“你不懂。”及川彻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深沉:“是真爱。”
于是矢巾秀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原来是真爱吗?”可惜他的严肃表情没能维持多久,突然就翘起了一根小拇指:“是这个吗?”
及川彻沮丧地垮下了肩膀。
矢巾秀大为震惊:“竟然被甩了吗?!”
“不。”及川彻默默掩面:“没说。”
能让从来都游刃有余的及川前辈变得这么瞻前顾后,真爱果然无敌!矢巾秀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沉重的使命感,他认真地表态:“我会帮你的,前辈!”
没等及川问出来他准备怎么帮,他紧接着说道:“首先第一步,先把她整成排球部经理!”
及川彻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觉得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怎么能对那个矢巾秀有什么期待!
“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狞笑着威胁了一番这个不靠谱的后辈后,及川彻转身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矢巾秀摸着下巴考虑了一阵,决定还是不能放弃他的女经理大计。
总而言之,先打听清楚那女孩是谁,相信最后得偿所愿的及川前辈会原谅他的。
27.第二十七章 蝉鸣
花梨觉得矢巾秀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过于高了。
对于这个以前北川第一的后辈,他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和及川一样位置是二传,平时在女生面前多少有点用力过猛,然后就没有更多的印象了。
虽然知道他对排球部能有一个女经理人这件事有点执念,但花梨没想到他能执着到这地步,这段时间几乎每天有空就会来后援会转一圈。
经过她的仔细观察,矢巾秀每次过来,必先去小遥那里打卡一次,例行公事地问一遍她要不要去排球部,然后花式吹一通她的饭团手艺。虽然每次小遥的脸都很黑,但也没有驱赶他。
再联想到他们还是同一所小学,很早之前就认识,结合他最近的表现,就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都说八卦是人类第一生产力,当心中有了一些猜测后,花梨整个人就坐不住了。
她暗中观察,她欲言又止,她抓耳挠腮。在她这种躁动的状态维持了一周后,山下遥终于忍无可忍地给了她一记手刀:“不是你想的那样!”
“诶?年下哎~”花梨的语气格外惋惜。
“年上才是最香的!”山下遥斩钉截铁道。
“好吧。”花梨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可以听他叫你一声姐姐呢。”
山下遥生生地打了个寒战:“给我打住!”
没有了八卦可听,花梨整个人都萎靡了:“所以他成员往这边跑是为啥?以前也没见他跑这么勤啊?”
山下遥闻言,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
在矢巾秀反常地连续登门三天时,山下遥就已经察觉了事情不对。虽然他每天都主动跟自己互动,但很显然关心的重点在小西花梨身上。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他拐弯抹角打听花梨消息的样子怎么瞒得过山下遥的眼睛。
怎么说呢,当发觉自己的学弟可能对自己的好友有那么点意思的时候,她当时心情十分复杂。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这两人几年以来的交集,发现他俩最大的交集可能就是及川彻了。
唔,等一等。想到及川彻,她思路突然打开。有兴趣的人也不一定是学弟对吧?
于是她又花了一天时间验证自己的猜想。当从矢巾秀那里诈出真相的时候,她的心情更复杂了。
就是说……常常因为自己过于聪慧的头脑而倍感苦恼。
当真相大白的时候,一切线索就像大路中间的指示牌一样清晰明了。某人在训练间隙,频频若无其事扫过看台的视线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在深入了解了小西花梨这个人后,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独特魅力,集坚强和脆弱于一身,有种奇异的矛盾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
更何况她还长得十分可爱。
山下遥对美丽尚有抵抗力,对可爱却着实没辙。尤其是可爱还不自知,内心还有十分深的自厌情结,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所以每次被小西花梨用那种全然信任的眼神看着的时候,她就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她有时候也会想,及川彻这人真是有钢铁一般的意志。被这种小猫咪一样的可爱少女,用那种仿佛在注视着全世界最闪耀的存在一样的目光盯了那么些年,他还能够面不改色毫不动摇,不愧是天生就该成为明星的家伙。
现在看来,这家伙毕竟还是个人,只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扛不住的。
\*
当矢巾秀被山下遥用三言两语诈出了前辈的秘密后,他就开始破罐子破摔,干脆把山下当成了天然同盟。
不仅有事没事就来后援会打卡,还常常跟她分享他那不着调的计划ABC。
虽然每次没说完都被山下遥毫不留情地驳回,但他也乐此不疲,似乎不帮尊敬的前辈抱得美人归就不罢休。
山下遥烦不胜烦,终于有一次忍不住提点他:“你觉得及川彻是那种畏首畏尾的人?他之所以没采取行动,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小心弄巧成拙。”
矢巾秀不是不听劝的人。虽然一开始被动分享了前辈的秘密让他有些热血上头,但听了山下遥的分析,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一定道理。
“我还以为及川前辈是那种在感情上十分被动的类型。”矢巾秀讪讪地说道:“一种和球场上不一样的反差萌。”
山下遥无语地看着他:“不要成天看少女漫画瞎脑补。及川一看就是那种表面上看着好接近实际上非常难打动的家伙。但是一旦被打动,他又绝对不会把主动权交出去。现在他之所以这么被动,肯定是因为遇到了哪怕是他也觉得十分棘手的难题。”
“所以是什么难题?”矢巾秀傻傻地看着她,没想到谈个恋爱还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这种事不是重复“告白-被拒-继续告白”的循环,只要脸皮够厚就可以的?
“因为他有很大把握,一旦他开口,花梨就不会拒绝他。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山下遥长叹了一声,甚至是有些同情起及川彻的处境来。
“哈?!”矢巾秀一脸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表情。这难道不是妥妥的双向奔赴?
“你不懂。”山下遥最后给了他一个你自己领会的表情,搞得矢巾秀更抓狂了。
\*
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局。直到六月IH又一次选拔赛开赛之前,及川彻也没有找到机会和小西花梨单独说话。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相遇时的距离。他在球场上,她在看台上,这大概就是小西花梨的舒适区。
他曾经一度温水煮青蛙般走近了一些,现在却又让她重新拉开了距离,实在让人不得不心生沮丧。
这次预选赛也仿佛是去年的重演,一路高歌猛进打进决赛,然后被白鸟泽死死按在了全国大赛的门外。
明明仿佛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却始终这样遥不可及。
球场和情场的双重失意让及川彻精疲力尽。从排球最终在己方场地落地的那一刻,他就一句话都不想在多说。
好友岩泉一满是担忧地看着他,他却连一丝掩饰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既不给他那种显而易见的天赋,又要让他有足够清醒地头脑来看清这一切。
如果他只是一个无知又愚蠢的人,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抱怨一切。他就可以莽莽撞撞地去告白,去享受一场也许注定会以受伤告终的恋爱。
因为实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婉拒了好友的陪伴,独自一人溜回了学校,在空无一人的排球馆内,用一个又一个发球来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榨干,他气喘吁吁地大字仰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那明晃晃的白炽灯,终于被那过于刺眼的光线刺激得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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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轻不可闻的名字似乎从嘴间被吐露了出来,在空旷的场馆温柔地回荡,又迅速消散在蝉鸣渐起的夏夜中。
蝉鸣似乎也将少年这一刻的脆弱也尽数隐没。从明天起,他将又会变回那个无懈可击的及川彻。
\*
比赛结束后,花梨跟着后援队陆续退场。
最后的时候,球员们流着眼泪跟他们鞠躬致谢,会长同样泪流满面地让他们抬起头来。
花梨悄悄把头撇向了一边。无论来多少次,她都很难适应这种场景。球员们的谢意,她总是感觉受之有愧。
应援旗被收起后妥善地放在了她的包里。她知道,在秋天的时候,薄荷绿的旗帜将再一次在这个球场被展开,然后她始终期待着,这面颜色漂亮的旗帜,有一天能被带到全国赛场。
还有机会。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乘上公交车一路回家。车窗外天色已晚,路过的人家陆陆续续开始亮灯,有饭菜的香气顺着晚风飘来。
花梨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但是因为情绪被掏空,没有什么食欲。她把头轻轻地靠在车窗上,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最后球落地时,憧憬的那个少年奋力救球的身影。
她近乎自虐般回想着那一幕,直到那道熟悉的背影宛如时空错位般映入眼帘。
花梨愣了一下,下一秒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往车尾部跑去,然后趴在车后窗上看着逐渐远去的校门,和校门口一闪而逝的人影。
她这才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及川彻真的回了学校。
他这时候一个人回学校做什么呢?
花梨陷入了纠结之中。该不该悄悄跟过去看看呢?什么样的距离感才是合适的呢?他此刻需要自己自以为是的安慰吗?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诚实的在下一站下了车。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确认他的状态也好。
多一站路的距离,跑起来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花梨在校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径直朝及川彻此时唯一可能在的地方走去。
排球馆的灯果然亮着。从里面的球砰砰撞击地面的声音听起来,打球的人心情并不平静。
花梨脚步尽可能轻地靠近了球馆,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场馆外墙底部的小窗。
从细窄的通风窗口看进去,只能看见少年高高跃起的背影。起跳高度并不如以往,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累了。
疲劳状态下强行运动最容易受伤。花梨一方面觉得让他发泄一些情绪也好,一方面又对潜在的受伤风险无法视而不见。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出声阻止的时候,对方突然停了下来。花梨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已经累到极致,汗水完全将他的队服湿透,抬手喝水的动作,让肩胛骨隐隐约约显露了出来。
见他还不忘运动后补水,花梨终于放下心来,准备悄然离开。结果眼前的身影又毫无预兆地躺倒在了地面,把她吓了一大跳。
花梨急得差点想从窗户里爬进去查看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他用极轻的声音唤出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太过于熟悉,以至于此时此刻听来,竟有一种遥远的陌生感。
他说:「karin」
心脏似乎在一瞬间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怕被发现端倪,花梨紧紧地捂住嘴巴,顺着墙壁缓缓地蹲了下来。
28.第二十八章 飞机
花梨躲在墙根处,脑子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在各种纷乱的画面中,有一件很小的事突然冒了出来。
那是初中学校组织的一次失败的修学旅行。为了节省旅费,住宿的地点定下了离机场很近的一家旅店。说是老字号,但真正符合的也就一个“老”字。薄薄的墙壁,腐朽的梁柱,让人觉得它就是下一秒倒塌了,仿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附近的机场,每次有飞机起飞时,巨大的引擎声会把整个房间都震得簌簌作响,放在房间里的玻璃水杯中泛滥起一圈一圈的涟漪。那一瞬间,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耳朵会短暂地失聪,整个人只能蜷缩在角落里,沉默地对抗着这一波震荡的过去。
但是那时候的花梨并不恐慌,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人在庞大事物的阴影下,有种得到了短暂庇护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会在此时想到这样看似毫无关联的画面,大概因为在她的世界中,及川彻就是类似于飞过头顶的飞机般的存在。
当他突然靠近,一句轻轻地低喃,就让她的整个世界都震动起来。
她当然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不是她的名字,也许是华凛还是别的什么人,然后继续这样心安理得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注视着他。
但感情的发生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当结果摆在眼前时,过程中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就会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
最近矢巾秀那些反常的表现,山下遥隐晦的眼神,更早的御幸一也直接说出的结论,以及最重要的,他在她病床前流下的眼泪,和那句希望不要做他的粉丝的话语。
那不是一个试探,而是一个请求。
事到如今,花梨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他不想利用她的弱点,所以礼貌地站在门口敲门,等她准备好,再请他进去。
以前看过的书上说,父母的坏习惯,会顽强地烙印在孩子身上。那时候花梨对此嗤之以鼻,并发誓绝不会成为父母那种人,不会过那样失败的人生。
但这一刻,她觉得她突然理解了母亲。理解了二十年前,那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在如信徒般憧憬着那个跑起来迅即如风的少年。
但不幸的事,母亲憧憬之人并不是什么善良的家伙。他看到了她触手可及的真心,像随手拿起一枚寿司般享用后,又露出食之无味的表情。他甚至心里还有几分责怪,把东西摆在那样显眼的位置,好像不去拿反而成了一种罪过,谁知道还会惹上麻烦。
于是小时候,母亲对她告诫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轻易把真实想法显露出来,越珍贵之物,要藏得越深。一开始花梨确实是这么做的,这也让她至今仍格外擅长掩饰自己。
但自从与母亲决裂后,或许是出于叛逆心理,她有意无意地忘记了母亲的告诫。
不过也可能不是想要忘记,而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像溺水的人慌乱间抓住一根浮木,如果再不把自己的感情锚定在谁的身上,海水就会淹没她的头顶。
比母亲幸运的是,她遇到的那个少年,叫及川彻。
他是这样好的人,又是这样骄傲的人。总是会选择心中认定的正确的事,哪怕这种“正确”,会让他多走很多弯路,甚至陷入挣扎的泥沼,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已。
对他来说,正确的过程比结果重要。排球是,感情也是。
花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学校,没有惊动任何人。
回到家后,她没有开灯,也没有上楼,就那样默默地蜷缩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一片漆黑的房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及川彻要来看她贫瘠的世界,那给他看看又何妨?谁能拒绝一个会在门口礼貌等待的少年?
在下定决心后,原本震颤不已的世界终于稳定了下来。少女沉沉坠入了梦乡。
梦中有一架飞机从头顶轰鸣而过,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漂亮的航迹云。
\*
当小西花梨第一次没有按照惯例来到排球部参观训练的时候,及川彻就注意到了。
虽然说一方面期待着花梨能够有自己充实的生活,想要女孩找到重新出发的方向,可真的当她不来时,及川彻又感到了无比的失落。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她脱粉了呢?”及川彻一脸惆怅地看着自己的冤种好友,希望他能给出点有用的意见。
这段时间已经被他烦得不行的岩泉一暴躁得想打人:“就不能是因为人家社团训练太忙啊?这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她只是单纯地爬墙了呢?”及川彻焦虑地捏着排球:“如果她一定要找个人粉的话,我还是希望那个人是我的。”
虽然也曾因为怜悯产生过,她喜欢上别的人说不定会更轻松这样的想法,但这件事如果真的可能发生时,心态简直要爆炸。
“所以到底是谁呢?”及川彻展开了头脑风暴:“首先排除白鸟泽,小飞雄还太小,清濑灰二看着更像是同盟……”
“等等,不会是东京那个死四眼仔吧?”如果说一开始及川彻还对那个带伤作战坚持把队伍带进全国的男人印象不错的话,等到知道他竟然是阻碍自己恋情的罪魁祸首后,他对御幸一也的印象就只剩下那个爱多管闲事性格糟糕的抖s虐/待狂。
因为姐姐的儿子练棒球的关系,他对国内的棒球名门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他可没忘了在医院那天花梨说起这位“青道救世主”时脸上那隐隐佩服的表情。
岩泉一见他发散起来没完没了,一脸无语道:“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不行,太丢脸。”及川彻这时候又捡起他的偶像包袱来了。想了想,他朝不远处的矢巾秀招了招手,等对方小跑过来后,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你天天往后援会跑,有看到花梨在那边露脸吗?”
矢巾秀嘿嘿笑了两声:“也没有天天啦……”抬头见及川一脸不耐烦,赶紧回答了他关心的问题:“最近很少看到小西学姐了。”
“那你有听说最近她有特别关注什么人吗?”及川彻继续追问道。
“唔,前辈你算不算?”
“我的粉丝关注我不是正常的吗?”及川彻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说,除了我之外。”
“倒是没有发现……唔,等等,好像有一次小西学姐和山下学姐聊天的时候,聊到了今年的夏甲预选赛,小西学姐好像比较关注一个叫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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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的学校……”矢巾秀在及川彻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及时改口道:“也就提了一嘴啦,说青道跟青城有点像什么的……”
“除了都带个青字完全没什么相像的地方好吗?”及川彻忍不住酸溜溜地吐槽道:“人家可是东京豪门,City boy。”
“确实,东京学校竟然可以染头,可恶。”矢巾秀突然思路跑偏:“我要是染成黄毛肯定会比现在受欢迎。”
“不会,你死心吧。”岩泉一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妄想:“你要是染了头发,只会跟新来的京谷一样被教练强制剃成和尚头。”
矢巾秀闻言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不远处被及川前辈亲切地称为“小狂犬”的某不良同级,得到了对方一个凶狠的瞪视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也是,如果变成那样,基本可以宣告和爱情绝缘了吧。”
结果到最后及川彻也没能揪出小西花梨的“爬墙”对象到底是谁,倒是后者几乎已经不在排球部出现了,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对方可能已经找到了新的生活目标,正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社团训练中。
\*
和排球的失利不同,青城的陆上竞技部再次在IH预选赛中夺魁,顺利闯入了决赛。
积极恢复后的小西花梨,以5公里17分05秒23的个人最好成绩位列队内第三,顺利当上了正选。再加上王牌不破瑛里状态神勇,跑出了平均每公里3分05的生猛配速,青城陆上部在预选赛已经没有了可以一战的对手,重新显现出了霸者的气势。
到了全国大赛,面临连续几年让青城饮恨的驹泽高中,青城的5位跑者同仇敌忾,纷纷超水平发挥,最终在终点线前,由接替了已经毕业的米仓称为新任队长的上野以30秒的优势锁定了胜局。
全国大赛的优胜让学校很是兴奋了一阵,虽然青城能闯入全国的体育社团不少,但要和全国数百所高中厮杀并取得最终优胜,又是全然不同的意义。
为此,学校在校门口连拉了三天的横幅,校领导也亲自慰问了陆上竞技部,就连一向嘴臭的主教练小西隼人,这几天都心情不错,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来。
陆上部的热闹也传到了其他体育社团。这段时间大家的训练都很积极。这其中练得最狠的,大概要数排球部的某主力二传。
到了最后,连好友岩泉一都扛不住了,在暑假前最后一天选择了提前回家。
因为即将放假,所有人都归心似箭,早早离开了学校。等到夕阳的余晖渐渐隐没,天空呈现出深蓝与橙红交织的色泽时,整个校园都沉寂了下来。
只有排球馆内,还一声声地传来排球落地的声音。尽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及川彻仍然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模拟着比赛时的场景,或高或低地将排球脱出。
在脑海中又完成了一次进攻,将排球托到自己预想中的位置后,他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慢慢地向着滚落的排球走去。
滚动的排球在一双穿着白色跑鞋的脚边停了下来,及川彻的视线在那双腿膝盖上的伤疤处停留了一瞬,才又表情自然地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呀,花梨。”
小西花梨也不由自主地回以了微笑:“好久不见,彻。”
29.第二十九章 称呼
小西花梨的称呼让及川彻僵住了。虽然生活中也会有好友或者亲人直呼他的名字,但他从来不觉得这样简单的音节,会让人产生仿佛过电一般浑身发麻的感觉。
明明刚刚还在为两人难以拉近的距离感苦恼,下一秒少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毫无预兆地改变了称呼,仿佛中间跳过了十几集的剧情。
看见及川僵硬的表情,花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暗中想道,还是有点用力过猛了吗?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剪头发,以前齐耳的短发长成了有些尴尬的长度,放下来有些碍事,扎起来又不太能扎得住。
花梨抬起头,把散乱的头发再一次别到了耳后,借此缓解了一下窘迫的情绪,又一次鼓起勇气看向及川,轻声问道:“我想要叫及川同学的名字,可以吗?”
及川彻这时才反应了过来,脸颊有些微微发热:“当然可以,只是为什么突然……”
“因为……”花梨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再次说出那两个略显亲密的音节对她来说十分不易。她不像及川彻那种自来熟,对着谁都能毫无负担地喊名字取外号,但既然要做出改变,她决定从称呼开始。
“因为我没有办法再站在远处注视着彻君了,因为产生了多余的感情,所以也没有办法向以前一样保持着纯粹的粉丝的心情为你加油。”花梨觉得自己的脸快冒烟了,但她还是努力注视着眼前的人,没有逃开视线:“可以允许我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和你并肩作战吗?”
及川彻的脑子在听到“多余的感情”那句时就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平常转的过快的脑筋此时带来了负面作用,千百个念头在脑子里打架,心脏也砰砰直跳。
——她是那个意思吗?
——别自作多情,她说了是朋友。
——也许她只是不好意思?女孩子总是比较害羞。
——我是不是应该主动点,干脆顺势告白?
——别冲动,要是又把人吓跑了该怎么办?
直到看到了女孩窘迫到了极致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他赶紧顺应本能开口安抚道:“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甚至还表情浮夸地故作失落道:“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吗?”
花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着急地开口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言语似乎很难将过往那些复杂的心情一一表述,话未出口就已经堵在了嘴边。
及川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的,只是开个玩笑。”这时候他的大脑似乎终于开始重新运转了。大概是因为看到花梨比他还混乱,反而让他找回了一点需要控场的责任感。
因为及川表现得十分自然,花梨的情绪也舒缓了下来,重新找回了平常和他相处的节奏。她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金灿灿地奖牌递到了及川彻的面前:“这个,想要送给彻……”
及川彻故作不高兴地鼓起脸:“什么呀,炫耀吗?”
“不是不是。”花梨赶紧摆手想要解释,结果对方又笑了起来,从她手里拿过了金牌,直接对着阳光翻看起来。
“这就是全国优胜的奖牌吗?看上去意外朴素啊。”及川彻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可恶,超羡慕的。肯定不是纯金的,主办方真小气。”说完他甚至上嘴咬了一下,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还指着给花梨看:“看吧,这个硬度,镀金都是抬举它了。”
花梨老老实实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解释道:“一个国内的高中比赛,大概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世界级的比赛应该会不一样吧。”
“好吧,那我就勉勉强强收下了,毕竟是花梨送我的第一块金牌。”及川彻一手把金牌随意地揣进了裤兜里,一手勾过了花梨的脖子:“今后记得把世界冠军的金牌也送给我啊。”
似乎自从答应要做“朋友”后,及川彻就变得坦率了许多。直言自己的不满也好,吐槽金牌的质量也好,这些负面的小情绪反而让他变得更加鲜活了。
花梨有些高兴,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及川彻的一面,同时又十分不安,那天晚上听到的那个名字依然会时不时在脑海里回响,时间久了会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
是不是该进一步呢?还是先观察情况,再根据情况判断?
花梨思考得有点久了,及川彻不满地拍了拍她的头:“想什么呢?”
花梨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想怎么才能拿世界冠军。”
于是及川彻跟着笑了起来:“那想好了吗?”
“没想好,太难了。要不换你送给我吧。”花梨也开起了玩笑。
“哇,你对一个全国大赛都没进过的人说什么呢?”及川彻表情夸张地捂着心脏退开了一步。
“放心,今年青城一定能干掉白鸟泽进军全国。”花梨挥了挥拳头。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暂时相信一下冠军的眼光。”
“呃,如果输了我请你吃冰淇淋。”
“那我宁愿再也没有冰淇淋吃了。”
“所有都不能吃是不是残酷了一点,要不特赦一种吧?”
及川彻认真思索片刻:“好吧,那就暂时赦免牛奶味儿的。毕竟牛奶有助于长高,对排球队员来说,身高可是很重要的。”
“不用强行解释了。喜欢牛奶并不丢人,不会有人说你口味像小孩子的。”
“但是你说出来了……”
在假期来临的前一晚,少年和少女并肩走在夜色中,成了学校里最后离校的两人。伴随着一路的谈笑,似乎以往的距离感逐渐消失,然后又有什么新的东西滋生了出来。
\*
结果在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及川彻还是体验到了在大冷天吃冰淇淋的滋味儿。
他嘴里一边冒着白气,一边啃着向花梨敲诈来的全市最贵的草莓冰淇淋:“好冰,冰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花梨担忧地看着他,有些后悔夏天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冰淇淋,完全忘了秋季大赛举办的时候气温会降低。
及川彻三下五除二地把冰淇淋吃完,突然把冻得发红的手掌插进了花梨的脖子后面。花梨被冰得直接跳起来,也顾不上担忧了,生气地大喊:“及川彻!”
被点名的某人毫无悔改之意,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远处倚靠着栏杆,手里还拿着一个冰淇淋甜筒的岩泉一看到这一幕,突然心生感慨,就连那个刚见面时对及川彻滤镜八百米厚的小粉丝都会连名带姓地吼他了,也不知是及川此人太过有毒,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明明自己因为输了比赛心情不好,晚上几乎没有睡着,结果一大早还被倒霉催的死党拉出来,说要请他吃冰淇淋。
谁要在这么冷的天吃冰淇淋啊!
岩泉一恶狠狠地啃着手里的巧克力冰淇淋,别说这味道还真不错,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及川那混蛋竟然敢让女生请吃这么贵的冰淇淋,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要不是花梨说是为了安慰他们输了比赛,岩泉一还真不好意思吃。不过想到及川彻装作不经意拿到他面前炫耀的金牌,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来自全国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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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慰问。
岩泉一把最后一口甜筒塞进了嘴里,然后快步走到了及川彻的身后,给了他后背一拳:“走了,下午还有训练。”
“诶。学校都说了赛后放假一天休整啦。”及川彻不满地拉长了声音。
“教练心情很差,别撞枪口上了。”岩泉一直接上手勾着及川彻的脖子往后拖。
“好了好了知道了,快放手。”及川彻挣脱出来,朝花梨挥了挥手:“谢谢小花梨的冰淇淋,心情好多了,拜拜。”
花梨挥手道别,等两人走出一截后,她才想到什么似的喊道:“对了,全国大赛,有空来看吗?”
及川彻没有回头,只背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花梨说的全国大赛,指的是陆上竞技部的高中女子驿传。自从IH在全国夺魁后,青城陆上部势不可挡,在10月举行的冬季大赛选拔赛中,又再一次地夺得了宫城地区的冠军,拿到了全国大赛的门票。
虽然青城夏天的时候战胜了驹泽成了冠军,但是驹泽主力中有个势头很猛的一年级新生,在夏天的时候,就已经给青城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如今几个月过去,这位天才新人,能够成长到什么地步,也着实令人担忧。
第二区是两校各自的王牌不破和小泽的对决,上次天才新人在第四区对青城进行了猛烈的追击,要不是因为青城在前面几个区稳扎稳打建立了相当大的优势,在最后说不定会被反超。
当时跑第四区的正是小西花梨。虽然当时她的绝对速度不如新人,但参赛经验丰富,稳住了自己的节奏,才险险维持住了局面。
如果换成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跑者对上天才新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所以说接力比赛不光是对个人能力的考验,也是教练间排兵布阵的斗智斗勇。
两个月后,全国高校驿传比赛如期在京都举行。
青城的教练在赛前拿到驹泽的出战名单后,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很显然,他的布局被人看穿并针对了。
好在小西隼人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表情只是变化了一瞬,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没在赛前说出什么打击士气的话,对众人鼓励了一番后,就让大家各自热身去了。
唯独花梨被单独留了下来。空荡荡的临时帐篷里,两个不对盘的父女都脸色难看地看着彼此。
最终小西隼人只是说了一句:“就交给你了。”
花梨冷笑了一声:“要你说?垃圾教练。”要不是这个蠢货被人看穿了布局,她用得着在第五区正面对上驹泽的王牌小泽奈奈?
谁能想到驹泽竟然这么大胆,在地形最复杂的第二区启用了天才新人前田,错开了王牌之间的对决,显然是准备在第五区决胜负。
这让本来是用来对付新人的花梨,猛然间要面对一个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对手,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很显然,不破在第二区,肯定能对前田建立一定优势,但她不是领跑型的跑者,如果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很有可能让她无法充分地兴奋起来。她此前所有的最好成绩,都是在对阵小泽时跑出来的。这次对手换成前田,尽管大脑知道一定要拉开越大的差距,后面的队友的压力才会越小,但因为失去了参照体系,具体要领先多少,不破一时很难把握,一不小心还会打乱她自己的节奏。
同时,如果不破和其他队友在前面四个区,没有办法建立足够多的优势,对于花梨来说,局面就相当危险了。要知道她的五公里个人最好成绩至今仍比小泽慢了一分半,在冲刺的时候遇上这么一位追击者,真是想想让人都呼吸困难了起来。
30.第三十章 野兽
京都是一座古老而充满魅力的城市。在万众瞩目的箱根驿传对阵前夕,全国高校驿传率先在这座城市举办,让本来悠闲的城市,也开始热血了起来。
干爽寒冷的天气,封闭的道路,道路两旁热情的观众,蓝色帐篷的休息区,严阵以待的转播车,一切都这样的熟悉,又充满着别样的新鲜。
随着一声枪响,第一区的跑者启动了。
而在16公里开外的第五区等候区,花梨正认认真真地坐着拉伸,调整着最后的状态。
大概十七八分中过去后,耳机里转播的声音表得高亢了起来,花之二区的争夺开始了。
花梨坐下来认真听了一会儿,微微皱起了眉头。果然如她所料,不破不是习惯领跑的跑者,尽管现在的配速并不慢,但比起她状态巅峰时的速度来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驹泽的新人不愧天才之名,即使在全国数一数二的王牌的气势下,依然毫不露怯,紧紧地跟在了不破的身后。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了。在第三区交接的时候,青城仅领先驹泽不到一分钟。
花梨轻轻吸了一口气,取下了耳机,没有再关注接下来的赛事。两校接下来两个区的跑者都是老对手,实力也相差无几,如果没有意外,这个领先优势将被传递到第五区,不会再拉开更大的差距。
“不到一分钟吗……”花梨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么戏剧化的局面啊,我又不是什么漫画主角,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虽然嘴里说着有些丧气的话,但身上却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跳也加速了一些,很难说是在紧张还是在兴奋。
花梨缓缓蹲下再缓缓站起来,尽量保证身体不再寒冷中失温,同时用节奏稳定的热身动作让情绪平稳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她听到了广播里熟悉的播报声:“青叶城西,青叶城西的跑者,请站到起点准备交接。”
不远处,上野前辈的身影变得清晰了起来。花梨保持着起跑的姿势,向后伸出手,稳稳接住了传递过来的绶带。
花梨一边起速,一边把薄荷绿的绶带斜挎到了肩膀上。跑姿渐渐变得稳定,她又进入了自己最熟悉的节奏。
教练车跟在她的身后,50秒后,小西隼人那烦人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驹泽交接了。你现在的配速是每公里3分30,如果不提速,大概两公里后你就会被追上。”
我当然知道小泽奈奈的决赛平均配速是3分05,还用你多嘴。花梨默默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耳机扯了下来,不想让讨厌的家伙影响自己集中精神。
大概花梨最后关头还要任性扯耳机的行为让小西隼人有些恼火,他在对讲机里大声咆哮着,被花梨全然无视了。
尽管讨厌这个人,但花梨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一直加速。如果不逼出自己的极限,被小泽奈奈反超是迟早的事。
身体开始暖和了起来,步频还在加快。心跳有些偏高,但是无所谓。整个大脑给身体传达的唯一信号就是加速,再加速!
身前身后都空无一人,看不到任何对手的存在。仿佛这不是一场激烈的比赛,而只是某天清晨,自己沿着海滨的公园跑道晨跑。
那时天刚蒙蒙亮,没有车,也没有行人。只有海鸥在耳边发出清脆的叫声。然后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在碧蓝的海面上铺上一条金色的通道。
仿佛是通往天国乐园的通道。
彼时的花梨沿着圆弧形的公路一直跑,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总是瞥向那被阳光劈开的海面,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命运玩弄的信徒,一直徒劳地奔跑,却永远只能在外围打转,无法抵达命运的彼岸。
但是现在想来,也许就如那个热心网友所说,即使只是徒劳,起码跑起来的那一刻,灵魂是自由的。
跑步本来就是一件单纯的事。需要做的,只是启动身体,然后向前,再向前。
三公里过去了。花梨不知道现在自己的配速达到了多少。身后好像有强劲的风吹来,于是她心里了然,小泽追上来了。
不会让你追到的,花梨心想。你以为我被命运追上过多少次,又努力逃开了多少次啊。
在不断的加速中,心跳好像已经到达了一个惊人的频率。恍惚间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条永远无法抵达地金色通道。肾上腺素开始过度地分泌,之前的所有疲劳和疼痛尽数褪去。
小泽已经追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花梨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在最后一个大转弯的时候,小泽试图从内侧超越她,花梨早有预料般稳稳地卡住了位置。
超越失败的小泽为了避免冲撞,无奈地减速了一瞬。之后她几次试图从外侧超越,都因瞬间的爆发力不足失败了。
来到最后的直道后,小泽找准了位置,开始了最后的冲刺。之前因超越失败被拉开的距离,又开始重新缩短。
十米,八米,六米。属于全国顶尖王牌的强烈气势从身后逼近,宛如择人而噬的猛兽要将小西花梨拆吃入腹。
这种感觉实在让花梨太过熟悉。过往的无数个黑夜和白天,她都能感受到一头隐藏在阴影中的野兽,时刻等着她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吞噬掉她的一切积极情绪。让她不得不疲于奔命,拼命地想要拉住什么。
她想,也许在某个无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在某个精神松懈的瞬间,她终将被那头野兽吞噬。
但,不是现在。
终点线就在眼前,花梨挤压出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扑了过去。被拉起的缎带被她压在了身下,与此同时,小泽奈奈也向前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勉强稳住身形后,小泽第一时间看向了终点线的裁判组,想要知道最终的胜者到底是谁。
花梨仰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任由早就等在终点的队友把自己扶起来,慢慢走动平复心跳。
五分钟后,裁判组得出最终结论,青城以0.5秒的优势获得了最终胜利,实现了高中女子两连霸的壮举。
兴奋的众人把最后的功臣小西花梨高高地抛到了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连最后一只队伍都已经到达了终点,大家才勉强平复了心情,放过了她。
花梨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街边的一个无人的小巷靠着墙坐了下来,小口小口地补充着水分。
膝盖旧伤的部位还是有点红,不过问题应该不大。直到现在花梨的大脑都还是麻木的,还没有完全从肾上腺素的浪潮中缓过神来。
突然眼前的光线好像有点被挡住了,花梨抬头一看,是穿着青城校服的三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她努力地在浆糊一般地脑子里翻动着,勉强认出来人好像是这学期新加入后援会的成员。
“有什么事吗?”花梨的声音因为过度的运动有些沙哑。
“我们是来恭喜前辈夺得驿传冠军的。”三胞胎中留着齐刘海的那个开口道。
“谢谢。”花梨礼貌地答谢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保持了沉默,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过了一会儿,左边那个扎着左啾啾的少女犹犹豫豫地问道:“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们想要确认一下,花梨前辈和及川前辈是在交往吗?”
花梨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没有。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右边那个扎着右啾啾地少女低着头小声解释道:“因为两位前辈经常在一起,看上去很般配的样子。”
花梨的神情僵住了,半晌才艰难地回答道:“我们只是朋友……”
齐刘海闻言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本来我们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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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及川前辈的粉丝,是绝对没有资格对两位前辈的关系发表任何意见的,但是我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花梨前辈在过去几年也是及川前辈的粉丝……”
“所以?”花梨仰起脸,不明所以地看向三人。
左啾啾接话道:“被花梨前辈这样优秀的人用那样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想来及川前辈很难不被吸引吧。毕竟前辈已经拿了两个全国冠军了,会被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花梨前辈却说两位只是朋友……”
“如果花梨前辈不喜欢及川前辈,请不要再吊着他了!”一直看上去更为羞怯的右啾啾突然闭上眼睛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后直接给花梨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抱歉!”
花梨缓缓地长大了嘴巴,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自己在后辈们眼中,已经成了玩弄及川彻感情的渣女了吗?
她何德何能啊!
最终在三个后辈执着的注视下,花梨不得不做出保证:“我会好好考虑这段关系的。”
三个后辈再次向她鞠躬致谢,然后一个接一个走出了小巷。
等三人离开后,巷子的另一头,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衣的人影慢慢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了花梨的旁边,然后把双手抱膝把头埋了进去:“丢脸死了。”声音因为过于羞耻而微微颤抖。
花梨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不明白及川彻明明听到了全部,为什么还非要走出来,让气氛尴尬到这地步。作为后辈口中“被渣女玩弄了感情”的没用的前辈,这个时候就应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默默走开啊!
“我不是因为花梨拿了冠军才喜欢你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及川彻的脑袋还埋在膝盖处不敢抬起来,唯一露出来的耳廓也红得厉害。
“什么?”因为他声音太小,又隔着手臂,花梨没能听清楚他的话。
及川彻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花梨的眼睛:“我说,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花梨了,不是因为花梨拿了冠军才喜欢的!”无论如何,这一点是必须要澄清的,这也是他忍受着极度的羞耻也一定要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
他必须要告诉花梨,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无条件的喜欢,而不是附加了其他任何现实和功利的东西。
花梨明白了他的意思,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少年的品格,和他的爱意一样纯粹,美好得让花梨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应这样纯洁炙热的感情,只能带着哭腔拼命点头:“嗯,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功利两字,一直都是和及川彻最不沾边的。他看上去聪明,却又总是笨拙地宁肯绕路,也要坚守自己的心。
想到这里,花梨的五脏六腑都仿佛拧在了一起,眼泪也不受控制地一直流,她猛然伸出双手,把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抓得微微泛白。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心中涌动的剧烈的感情是什么,是喜欢,是憧憬,还是爱?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回应他,她绝不能忍受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望。
“我也喜欢你。一开始只是憧憬,渐渐地这份感情开始变质。我开始自私地想要你的目光只注视着我……”
花梨感觉自己好像被分裂成了两半,一般在发疯地向及川彻诉说着爱意,一半飘在空中冷静地分析着:“不,你不想占有他,你只想把自己献祭给他。”
可惜及川彻要的不是那种扭曲而疯狂的感情,所以一个不会爱的怪物,只能把自己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伪装成心智健全的人类。
好在少年没有怀疑她的演技,他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我们交往吧!”少年的声音是这样热烈,比盛夏最灿烂的阳光还要炙热几分。
“好。”花梨轻轻应道,像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把自己完全埋进了他温暖的怀抱。
31.第三十一章 重逢
春天,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季节。
又是一年春天,小西花梨迎来了她的毕业年。
两年前怀着忐忑的心情跨入这座校门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她的高中生涯,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年。
新的一年,要说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就是她小西花梨,多出了一个校园人气王男朋友。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若要说和及川彻谈恋爱一点压力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好在青叶城西校风很严,也没有发生电视里那么夸张的比如把人关进厕所隔间这样的恶性事件。
再加上小西花梨是近两年来风头无两的陆上竞技部的主力成员,光是这个身份就让不少人心生怯意,一时也没什么人敢来找麻烦。
一到了毕业年,未来的去向就成了不得不考虑的问题。老实说虽然这两年恢复得不错,但花梨还没有下定决心把跑步当成自己未来人生的方向。但是如果不跑步,要去从事什么职业,对此她也是一片茫然。
她有心想要问一下及川彻关于未来的规划,又觉得刚确立关系是不是不应该触及这么深入的话题。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及川彻在开学第一周的训练当中不慎扭伤了脚踝,顿时让她如临大敌,也没了讨论那些事的心情。
虽然仙台的医生说只是普通的扭伤,休养几天就会好,但深受韧带伤之苦的花梨绝不愿让男朋友的运动生涯蒙上未知的阴影,所以第一次主动求了泷川,请他帮忙约了东京的运动医学专家。
虽然泷川在知道自己是为了男朋友求他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但是那肯定是因为他不了解及川彻!
年初的时候,泷川已经和母亲顺利完婚,花梨也到场送上了自己真心的祝福。当时泷川和母亲都有点要流泪的意思,花梨受不了那种场面,找借口溜出去和及川彻约会了。
在结婚后,泷川一直有点暗戳戳地想要花梨改口叫他爸爸,花梨不是没有发现他的期待的眼神,但总是有些叫不出口。倒不是对泷川有什么意见或者说对之前那个死人渣有什么留恋,纯粹是她6岁以后,就没有叫过谁爸爸了,不习惯!
这次为了求泷川帮自己约专家,花梨好话说尽,泷川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意思,主要就是在嘟嘟囔囔说什么“哪里来的死黄毛休想骗走我女儿”之类不明所以的话。
当时花梨说得口干舌燥,听了这话顿时有点气血上涌,脱口而出一句:“泷川爸爸,才不是黄毛!你不懂他!”
当时泷川的脸色复杂到花梨难以分辨,大概是介于一种“你终于肯叫我爸爸了”的感动和“你竟然为了外面的臭小子吼我”的悲凉。
尽管过程有点曲折,泷川最终还是帮他约了东京的专家,两个小年轻被专家一顿臭骂“这点伤也来浪费我的时间!”,然后就被狼狈地赶出了诊室。
虽然挨了一通骂,但花梨心情并不坏。知道及川的伤没有大碍后,花梨就彻底放下了心来。
和她一起被骂了一通的及川彻也一直笑嘻嘻的,任由花梨把他千里迢迢拉到东京,完全没有抱怨花梨小题大做的样子,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就问这样情绪稳定的男朋友哪里找!
两个人被赶出医院后,干脆就趁机在东京就地来了场约会。不得不说东京不愧为大都市,可玩儿的地方比仙台多多了。两人玩儿到了天黑,才在泷川的连环夺命call下意犹未尽地分开各自回家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泷川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甚至连克里斯优都来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花梨直接上楼回房,脚步都不带停的,问就是“你们不懂他!”
由于三人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多多少少缺乏了一些参与感,教训起她来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所以只能一脸憋屈地看着她往叛逆少女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
不管泷川如何不情愿,花梨在周末结束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地背起书包踏上了回去仙台的新干线。
刚刚回校的第一天,花梨就得到了放学后青城要和外校打友谊赛的消息。
“乌野,哪里的?”花梨随口问山下遥。
情报小能手山下遥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乌野高校,也是县内的。人称‘没落的豪强,飞不起来的乌鸦’,前几年出过一个小有名气的‘小巨人’……”说到一半,山下遥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花梨的耳边小声道:“今年影山飞雄升去了乌野。”
“啊,难怪。”花梨恍然大悟。难怪教练会答应友谊赛,除了因为乌野前几年的名声,大概也想观察一下影山这个差点落到他手里的天才二传手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因为影山飞雄的存在,及川彻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场,甚至和教练放话一定要那边派出影山。
本来花梨还有点不放心他的伤势,但及川主动提出要花梨陪他去仙台的医院做最后的复查,一定会得到医生的许可后才上场。
对于他这样照顾自己的情绪,花梨感动得无以复加,再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于是在下午请假陪他去了一趟医院后,又紧赶慢赶地回到了学校。
因为脚踝毕竟有伤,医生也说了不能运动过度,及川打算只上第三节,所以一开始看见时间超过了一些,也没有特别着急。谁知道乌野竟然比想象中要强不少,等到他热身完毕上场的时候,青城只差一分就要输掉比赛。
尽管及川上场后给了连续几个超有气势的发球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但是最后在乌野高中新人组合一个出其不意的攻击下,青城最后还是输掉了比赛。
照理说及川彻只在最后上场了几分钟,比赛的失利和他关系不大,但花梨知道他的性格,肯定表面上装得不在意,暗地里正不服气着呢。
果然,等花梨买了冷饮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四月的冷风中背靠着校门凹照型。
花梨无语地走过去,把冷饮递给他:“在这儿干嘛呢?”
看到女友的到来,及川彻也没办法维持酷哥的形象了,着急地把花梨往角落里拉,一边拉长着语调撒娇道:“小花梨你先别过来啦,我要去当恶人放狠话呢!你在我还怎么凶得起来~”
花梨配合地跟着他走,虽然知道及川彻有分寸,但她不了解乌野的人,不免有些担忧:“那边好像有看起来很凶的和尚头,不会打你吧?”尽管花梨对及川的滤镜有八百米厚,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嘲讽功力。
“放心啦,不会的。喜欢打排球的没有真正的坏人。”一脸聪明相的及川彻非常自然地说出了傻白甜一样的世界观,反而让花梨更担忧了。
但她也知道,虽然及川彻对她很纵容,这也不是她可以一味干涉对方的理由。于是低着头拉了拉对方的衣角,非常小声地说了一句:“那chu一下了再走。”
及川彻有些没听清,低下头问道:“花梨说什么?”
花梨红着脸,微微提高了一下音量:“亲一下!”
及川彻的脸一下子也红了。但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而是飞快地凑过来亲了一下花梨的嘴角。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拉扯了一会儿,及川彻才想起自己的挑衅大业还没有完成,正准备抽身继续去当他的恶役,结果一转身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乌野一行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及川彻一把捂住了脸:“要死。”
花梨试图从他身后挤出来,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及川彻拼命地把她按在了身后,一本正经地对着乌野众人说道:“能不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纯情的乌野少年们没哪里见过这阵势,一瞬间个个都成了开水壶开始冒气,连那个看上去最为阴沉的月岛都红着脸撇过了头去。
天然呆影山飞雄,尽管也害羞不已,但作为同时认识双方的人,他莫名升起了一种不是很有必要的责任感,朝着本就尴尬不已的及川彻来了个深鞠躬:“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受此暴击,及川彻直接放弃治疗地捂着脸蹲了下去。
被露出来的花梨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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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故作镇定地朝着场上唯一认识的人打招呼:“哟,影山,好久不见。”
影山还没来得及想起这位跟他打招呼的前辈是谁,及川彻已经如临大敌地跳起来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幼稚地捂住了花梨的眼睛:“不准和藏原走二号说话。”
花梨无语地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我们先认识影山的,要说也只能说藏原是影山二号!”
不是,重点是这里?乌野一行人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藏原走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和影山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小情侣不把话说清楚,让吃瓜群众们很难受啊!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乌野经理清水洁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干嘛都停在这里?”说完从乌野众人的身后绕了出来,看到了站在路中间的青城两人。
清水洁子惊喜地盯着小西花梨的脸,脱口而出道:“花梨,你怎么在这里?今天陆上部没有训练吗?”
花梨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她对自己情况的熟悉,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把面前长成了美人的少女和记忆中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对上了号:“洁子,你去了乌野?”
她俩小学是同一所学校的,还同班过一段时间,而且两人都是练田径的,虽然清水洁子练的是跨栏,她练的是长跑,但同属于陆上竞技部,偶尔还会一起相约去社团,所以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只是后来花梨为了逃避关于田径的一切,特意报了更远的学校,也斩断了和以往朋友的所有联系,没想到竟然此时还能碰上乌野来的旧友。
而且清水洁子为什么去给乌野排球部当了经理,她不再练跨栏了吗?她记得她以前挺喜欢的,还和她说过以后要成为职业运动员的梦想。
但是花梨想到自身的情况,觉得她停训多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走上去抱了抱久违的朋友,趁机和大美人贴贴:“好久不见了,抱歉一直没有和你联系。”
清水的脸色有些微红,轻轻摇了摇头,回抱了她:“没关系,我知道的。”
如果说一开始清水对花梨的突然失联还心有怨怼的话,在自己初中的一次训练大伤后,她就彻底理解了花梨。
在那种情况下,是真的很难面对以往的熟人,只想彻底逃离那个地方。所以她才会在大地的邀请下加入排球部担任经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花梨竟然能在那样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并且重新开始长跑。当她在去年无意中发现全国高中女子驿传夺得冠军的队伍里,有昔日旧友的身影时,心里的喜悦,简直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啊,她做到了。从受伤中恢复,找回状态,再次登顶。自己再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她竟然以惊人的毅力完成了。
清水在受伤后,是尝试过复健,那不光是战胜生理上的疼痛,还有心理上对于再次受伤的恐惧。至今她都没有办法过心理上的那关,终于只能遗憾地选择了逃避。
去年底的全国驿传,当她在电视转播里,看到那个少女顶着全国级王牌的冲击,咬牙帮队伍夺冠的画面时,眼泪终于止不住的从眼眶滑落,仿佛连自己的不甘也被带走了一般。
她做到了啊。
从那以后,清水就成了默默关注着小西花梨的小小粉丝之一。她把对少女的祝福藏在了心底,并选择远远观望不去打扰她。
今天来青城之前,她心底时有一点点期待和雀跃的,但也猜测花梨此时可能在训练,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贸然找到陆上部去。
没想到竟然能在比赛结束后在校门口偶遇。清水洁子想来内敛,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看到花梨的一瞬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主动打了招呼,还说出了有点自来熟的话。
反应过来的洁子有些不自在地微红了脸,正准备道歉,谁知道花梨竟然主动来和她拥抱。
一瞬间近六年不见的隔阂尽数散去,记忆里冷淡的小女孩,和电视里表情坚韧的少女重叠在了一起。洁子眼里顿时再也没有旁人的存在了。
32.第三十二章 家中
两个少女旁若无人地贴贴了半天,被忽略已久的某正宫终于忍不住出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那个,花梨,不介绍一下?”
暗戳戳醋了半天的田中也趁机附和:“对啊,清水同学,这位是……”
说完田中还暗自瞪了及川彻一眼,似乎对自己不得不附和他的局面很不满。
两个少女被提醒后,终于不好意思地分开。花梨首先指着及川彻向洁子开口道:“及川彻,我男朋友。”
然后又指着洁子:“清水洁子,我好朋友。”
为了表示友好,及川彻率先举起手打招呼:“请多指教。”
然后清水洁子冷淡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直接无视了他,转过身去指着乌野的人,一一向花梨介绍起来。
及川彻尴尬地僵住了原地。这绝对是被嫌弃了吧?可恶,为什么会被女朋友的好友嫌弃?觉得他不配?
明明他和花梨就是超般配的!世纪情侣!
花梨注意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也只能抱歉地朝男友眨了眨眼睛,毕竟洁子是大美人,有点小情绪当然是要包容的!
没有发觉自己微妙的颜狗属性的某人,等到把乌野一行人送走后,才回过神来哄自己那早已委屈得不行的亲亲男友。
最后又是好话说尽,签下了一大串“不平等协议”,甚至答应了下个周末去他家里一起写作业,及川彻才勉强放过了她。
虽然小情侣在确立关系后,周末趁着大人不在家,溜到对方家里去消磨时光是惯例,但花梨一想到很有可能碰上及川的家人,就怂得不行。
尽管及川彻再三跟她保证,到时候他的家里一定没有其他人,花梨也很难下定决心。这次要不是被他抓住了把柄,花梨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
结果,到了当天,在家里收拾了半天,确保自己没有任何失礼之处的花梨,在及川家门前按响门铃后,看到来开门的及川妈妈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说好的大人不在家呢?!
花梨一脸懵逼地跟着笑得很有深意的及川妈妈走进房门,然后看到坐在沙发上满眼好奇的小孩,以及搂着小孩的大美人……怎么连姐姐和外甥都在啊!
花梨僵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挨着沙发边缘坐下,拘谨得像个准备受训的小学生。她怨念地瞟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男友,后者心虚地朝她双手合十,用唇语解释道:“抱歉,我也不知道……”
实际上及川彻自己也相当恼火。明明自己瞒得好好的,到底是哪里泄漏的消息!
及川妈妈非常热情地端上了茶饮和电心,也不问什么,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花梨不说话。
本来才10岁的外甥想说些什么,结果被他妈及时捂住了嘴。
尴尬的气氛在及川爸爸回来后达到了顶峰。
周末加班却借口回来拿文件的及川爸爸,一边进门一边大声解释着自己回来的原因,眼睛还非常刻意地回避了花梨那个方向,只是他三次路过客厅,都没有看见放在茶几上的文件的行为,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在及川爸爸第三次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后,及川彻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黑着脸恼火地喊了一声:“爸!”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袋拍到他怀里,咬着牙说道:“文件!别.迟.到.了!”然后推着及川爸爸的胸膛就把他顶出了门。
眼见及川彻真的恼羞成怒了,特意赶回来看热闹的及川姐姐非常识时务地拖着儿子溜去了后院。及川妈妈也笑着跟花梨说了一句让她随意,然后朝儿子抱歉得眨了眨眼睛,就脚底抹油去了厨房。
及川彻气鼓鼓地拉着花梨去了二楼自己房间,门一关上,他就开始大声抱怨了起来:“肯定是妈妈昨晚偷听到我们的通话了!一点都不尊重我的隐私!”
花梨虽然有些尴尬,但也没什么不满。实际上她挺喜欢及川家的氛围的,尽管好奇得不行,但大家也只是留下来悄悄地看一眼,没有问东问西,关心的同时也保持了适当的分寸感。
于是花梨很快把刚才的尴尬抛诸脑后,开始打量起及川彻的房间。
比他想象中整洁一些。墙上贴着某个著名排球明星的海报,没有多余的装饰。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光盘,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是打开的,屏幕上的屏保是一颗滚来滚去的排球。
非常典型的运动少年的房间,花梨大致扫了一遍就礼貌地收回了目光,在榻榻米上的矮桌前跪坐了下来。
及川彻在花梨打量他房间的时候就安静了下来,等到她坐到他旁边时,他才有了真的邀请了一个女孩来到自己房间的实感,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明明之前看那些纯爱电影的时候,还看不起那些男主角一有女同学来家里就会结巴的情节来着,所以才自信满满地极力邀请刚交的女友来自己家,结果真的事到临头,他觉得自己都快结巴了。
为了不露怯,及川彻努力做出游刃有余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拿出书包里的作业本:“总之先把作业做完吧。”
说完及川彻就后悔了,邀请女孩来家里,结果真的让人做作业,纯爱电影男主看了都要摇摇头。
但花梨没有察觉到他复杂的心思,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合理,于是也从到来的书包里掏出了作业,认真地写了起来。
中途及川妈妈进来送了一次茶水,看到两人完全沉浸在作业的海洋中的时候,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情,然后又悄无声音地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花梨写完最后一门科目,抬起头来时,发现及川彻不知何时已经写完了作业,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带着耳机正在复盘某场排球比赛。
花梨来到他的身后,跟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是很多年前日本国家男队对战巴西国家男队的一场比赛,画质有些模糊。当时日本男队的实力和巴西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比赛打得相当艰难。若说有什么亮点的话,那就是日本队场上的接应技术相当不错。
那个个子小小的队员,在场上非常活跃,弹跳高度也相当不错。这风格让花梨顿时想到了上周才见到的乌野队中的某个橙发小个子。
虽然花梨没看完整场比赛,但那个橙发和影山最后配合的那次攻击,还是被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真是难为及川彻能找出这么久远的比赛录像。那个橙发很明显是个新人,没有留下什么比赛记录,于是只能从相似的球风中推断对方的一些发展方向。有时候新人就是可怕在这里,情报上完全是空白的。
见及川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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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入迷,花梨也没有打扰他,站在他身后陪他看完了这场比赛。等到及川彻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背后站了个人。
吓了一跳的及川彻看见花梨,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才想起自己有个女朋友在家里。他下意识地捉住花梨的手一拉,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然后把一脸懵的花梨死死地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花梨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及川彻有些绝望的低语从头顶响起:“实在是太丢人了,把漂亮的女友喊到家里结果自己忘我地看起了比赛录像这种事,绝对不是帅气的及川大人能干出来的!给我赶快忘掉这个污点!”这样一来今后自己怎么理直气壮地嘲笑队内那些没有恋爱情商的单细胞啊?
花梨在他胸膛哧哧地笑出声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本来我也喜欢看排球赛的。”
“干嘛不打断我啊。”及川彻把下巴搁在花梨头顶,沮丧地抱怨着。
“因为你看得很认真嘛。认真的及川大人最帅啦!”花梨小小的吹捧了一下自己的男友,不想让他为这种无谓的小事有心理负担。
及川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一味纠结,只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做好才行。然后他干脆和花梨讨论起了刚才一起看的比赛录像:“有什么感想吗?”
“唔,怎么说呢。”花梨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想到彻会这么在意那个橙发小不点,那孩子看上去只是个新手呀。”
“啊,被看穿了。”虽然这么说,但及川彻对于花梨能看出这一点并不感到意外:“虽然只是新手,但经常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小飞雄组成了秘密武器一样的怪人组合,化学反应真是神奇的东西。”
“我倒觉得那孩子跟彻有点像。”花梨突然抛出了一个天马行空的观点。
及川彻愣了一下:“哪里像了?”明明连位置都不一样,就更不要说球风了。
“很有底气的感觉……”花梨回忆了一下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叫日向的少年:“总觉得你们今后说不定都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花梨把脸贴在及川的锁骨上,轻轻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在陌生环境中游刃有余地交际,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热爱,笃信自己能够做到想要做到的事,那是小时候被无条件爱着的人的特征。
也许他们自己都察觉不到,被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所以他们是如此地鲜活充盈,生机勃勃。尽管花梨年幼时不曾得到过,但依然为这个世界存在着这样的爱,存在着被这样的爱灌溉出来的美好的人而心生温柔。
似乎察觉到了花梨情绪里那一抹淡淡的感伤,及川彻也不再追问,伸出手轻揉地环抱着她,像是搂着一只被细雨淋湿的小猫。
一种柔软的情感在房间里安静的流淌。
及川彻其实为约会做过很多预想,在摩天轮上,在盛大的烟火下,那一个个如同恋爱仪式般的标志性画面,那些少年人关于爱情的浪漫想象,此刻都凝结成了窗外一抹绚丽的晚霞。
清风吹起白色的纱帘,他坐在自己的房间,满怀柔情地搂着他的女孩。
往后不管何时何地的晚霞,都不会比此刻更美了。
33.第三十三章 病中
随着时间进入五月,为了准备IH的预选赛,陆上竞技部开始让部员进行系统性的体能储备。随之而来的,是陡然加大的训练量,毕竟耐力是中长跑运动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又由于花梨进入了毕业年,如何平衡学习和社团活动,成了必须要做的功课。到底是放弃学业专攻运动,还是放弃运动主打升学,需要她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
因为对于未来颇感迷茫,花梨至今没能想好到底选择哪一边,再加上恋爱也不可避免地占据了一定的精力,使得她从开学后,时间和精力一直处于一个相当紧绷的状态。
从小她就是擅长忍耐的性格,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发觉身体的负担越来越重,直到某天在社团训练中晕倒被送往医务室,才被发现她一直处于低烧状态。
自那以后,她频繁低烧,不得不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慢性疲劳和运动性贫血。
运动性贫血是中长跑运动员高发的疾病,因为中长跑是耐力项目,大强度的耐力训练容易引起红细胞破坏加剧,大量的出汗又增加了铁元素的丢失,这些都使得跑者成为贫血的易感人群。
被确诊贫血后,医生就勒令她暂停了长跑训练,要经过系统性的营养补充,复查指标通过后,才被允许复训。
这样一来,花梨几乎就没什么机会,参加6月份的预选赛了。社团的同伴知道消息后纷纷来给她打气,让她养好身体,大家会在全国大赛上等待她的回归。
花梨有些感动,谢谢了大家的好意,并且由衷地祝福其他人能够在6月初的地区预选赛一举夺魁。
结果本来在宫城已经难逢敌手的青城,竟然曝出了冷门,不敌某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队伍,错失了全国大赛的门票。那个队伍中的某个初次登场的一年级,居然在花之二区超越了不破瑛里,创造了新的区间记录。
不得不说,高中的竞技体育,有时候就是这么地残酷而充满戏剧性。
因为泷川担心花梨的身体,干脆给她请了长假,把她带回了东京的家中让她母亲悉心照料。所以花梨在预选赛当天没有去到现场,只是在电台的转播中,听到了这个遗憾的消息。
花梨自从来到东京以后,就和母亲处于一种微妙的关系之中。虽然已经能够理解母亲,但也很难亲近得起来,毕竟母亲这个角色,从她的生活中已经消失很久了。
同时花梨母亲对她,也有一种格外的小心翼翼。出于对她儿时的亏欠,母亲绫子现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从全方面的控制,变成了什么也不敢管。每天都是安静地把丰盛的饭菜端到花梨的房门前,等到她吃完后,再悄无声息地把餐盘收走。
活像电视剧里伺候家里蹲孩子的卑微母亲一般。
值得一提的是,绫子的手艺相当不错,因为花梨贫血,她特意做了花样百出的补铁类食物,能把营养餐做得让人食欲大增,没有一定功力是做不到的。
这让花梨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训练的时候,尽管每天都很辛苦,但在食物上从来没有被亏待过。每天都餐点,成了当天唯一期待的事情。
也许是从那时起,食物成了母女之间交流感情的唯一方式。每次争吵后,一句“吃饭吧”也成为了一个求和的信号。
在东京家中呆了一周后,花梨不再自己关在房间里,而是每到饭点时,会到楼下餐厅来吃饭。第一次绫子见她下来时,脸上露出了极细微的微笑,然后两母女就这样相对而坐,沉默地享用完了一桌的美食。
第二周时,绫子第一次尝试搭话,轻声问道:“这周末,那个男孩还会过来吗?”
花梨来到东京修养的第一个周末,及川彻过来看了她一次,那天正好之后母亲在,及川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后,就被花梨直接拉去了自己房间,也不知道母亲对他留下了什么印象。
花梨的筷尖停了停,低声回道:“不了,这周他们排球的IH预选赛就开始了。”说完后,想了想,花梨又提了一句:“下周末我可能要回仙台一趟。”
绫子脸上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但她克制地抿紧了嘴唇,没让自己说出什么强势的话来,她不想破坏好不容易有点缓和迹象的母女关系。
于是她放低了姿态,问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嗯。下周就是排球半决赛了。”
绫子微蹙着眉头想了想:“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吗?”
“还好啦,又不是要上场,只是去当观众而已。”花梨无所谓地说着。
绫子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晚上的时候,泷川把花梨叫到客厅来谈及此事,大概是母亲和他提了,泷川主动说要开车送她。
花梨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我坐新干线就好了,不用麻烦。”
“毕竟还在病中。”泷川总算展现了一次一家之主的威严,没有给花梨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
结果到周末的时候,泷川公司发生了紧急案件,不得不把他召唤过去。临出门的时候,泷川再三向花梨表达了歉意,保证下周一定会带她回仙台,花梨乖巧地点头,表示一定会好好待在家中。
但是等泷川一走,趁着母亲去买菜的空档,花梨留了一张纸条就跑去坐新干线了。
决赛要看,半决赛也不能错过!
她都好久没有现场看过比赛了,今天怎么说都要看个尽兴。
一下新干线,花梨就直奔仙台体育馆而去,一整天的比赛看得她意犹未尽,连午饭都是随便对付过去的。
从比赛的观赏性来看,今天青城打得相当精彩,尤其是和乌野的半决赛,更是值得反复回味。但是站在花梨的立场,这场比赛有些过于惊心动魄了,有时候她宁愿比赛没那么跌宕起伏,起码队员们可以赢得轻松一些。
青城在和乌野进行了艰难地拉锯后,总算抓住了对方那对犀利的新人组合一个小破绽,锁定了胜局,将和白鸟泽再度会师决赛。
尽管这次是青城小胜一招,但日向和影山的组合,进步比初见时大多了,让人不免为他们的进步速度感到心惊。
再加上决赛的白鸟泽,青城真是落到了一个前有狼后有虎的危险境地。花梨一边走,一边为好久不见的男友忧心不已,一时没有注意看路,猛地撞到了谁的背上,反作用力让花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刚想爬起来道歉,却感到一阵头晕,赶紧又坐下来歇了歇。
前面被她撞到的人回过头来,朝她伸出了手:“没事吧?”
花梨仰起脸来,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白加薄荷绿的运动衫,留着精神的洋葱头的男生朝她伸出手,是刚升上来的一年级正选金田一。
队伍后面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走在前面的及川彻回过神来,看到地上的花梨的一瞬间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快步走了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伸出了手:“你今天怎么来了。”
花梨朝他眨了眨眼睛:“来看你比赛呀。”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的时候有点起猛了,头又晕了一下。
及川彻赶紧把她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语气有些严厉:“还生着病就不要到处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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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梨心虚地闭上眼睛,企图装晕逃避谴责。
一旁把花梨撞倒的金田一讪讪地收回手,悄悄地退回队伍朝好友国见英挤眉弄眼:“什么情况?”
国见英不动声色地翘起小拇指,无声比了个口型:“女朋友。”
金田一瞳孔地震。环顾一周,发现队友们都是见怪不怪的神色,敢情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他这是被排挤了吗?!
见花梨这个样子,及川彻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跟其他人打完招呼让他们帮忙跟监督请假后,就自行带着花梨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过,金田一终于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抓着国见英一顿猛摇:“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都是刚升上来的一年级,为什么你会知道!”
国见英拍开了他的手:“明明是你太迟钝了。不觉得及川前辈在周一训练的时候总是格外兴奋吗?”
“我还以为是因为周末休息得好……”
“是因为周一是开放日!”国见英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
金田一努力回忆着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各种蛛丝马迹,发现似乎真的在记忆中见过刚才那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不止是在升入青城后……
“我在北川第一的时候也见过她!”金田一兴奋地朝小伙伴分享这个发现。
这倒让国见英有些惊讶了:“那么早?”
“以前北川第一的条幅每次都是她负责系的,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及川前辈下手好快。”
金田一的话让国见英更意外了:“你是说小西前辈初中的时候也在后援会?还经常参加后援会活动?”
“嗯嗯。”金田一又回忆了一下 :“基本上场场不落。”
“这就有点奇怪了……”国见英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据我所知,小西前辈现在是青城陆上竞技部的正选。她初中不用训练的吗?”
金田一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那个全国连霸的陆上竞技?完全看不出来啊!”明明那女孩一副风一吹都会倒的样子。
“不是说生病了吗?”国见英接话道:“听说好像是运动性贫血,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长跑这种耐力项目确实高发。”
“难怪……”金田一突然悟了:“难怪最近及川前辈玩笑都开得少了,突然就变得很可靠的样子,反倒是岩泉前辈开始说冷笑话试图活跃气氛,我还以为他俩灵魂互换了呢。”
国见英对他的脑洞无语了:“少看点异世转生小说。”
两个一年级跟着队伍一边聊着八卦,一边走出了场馆。突然发生的插曲冲淡了和昔日同伴一场大战后的紧张氛围,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先前离开的前辈正小心地把手垫在车门框上,另一手扶着女友上了车。
金田一目送着车子载着一对小情侣离开,唏嘘地对国见英说道:“没想到及川前辈谈起恋爱来是这个画风,我还以为铁定是那种因为脸而受欢迎,又因为太过轻浮而被甩的类型。”
然后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的二年级轻浮学长矢巾秀一脸深沉地站到了他的旁边:“因为是真爱啊~”
“是吗,是真爱吗?”金田一莫名也深沉了起来。
三年级的松川一静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在旁边凹了个深沉照型:“这,就是真爱!”
然后肩并肩在门口站成一排耍宝的三人被后出来的岩泉一每人赏了一脚:“别堵在门口丢人!”
国见英见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周一及川前辈回来后,会被调侃得很惨的样子。
34.第三十四章 幸福
在知道花梨是偷溜出来看他的比赛后,及川彻半是感动半是生气得弹了弹她的脑门,然后要过了她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泷川的名字,打电话过去报了平安。
“是,我和花梨在一起,我会送她回来……不用……好,那出站口见。”及川彻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花梨,见她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又忍不住弹了她脑门一下:“干嘛这种表情?”
花梨哧哧地笑:“彻的社交辞令好熟练,像大人一样。”
“这些不是基本的吗?”及川彻有些疲惫地垮下肩膀:“再说你以为是谁害的。竟然学会了偷溜,亏我刚认识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乖乖女的类型。”
“怎么?后悔啦?”
“那倒没有。”及川彻捧起她的小脸吧唧了一口:“叛逆少女也很可爱。”
\*
出租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在兴奋了一天后骤然放松下来,花梨已经困得不行了,下车的时候,头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
及川彻结了出租车钱,又牵着她去买了两个人的新干线票。刚坐上车,花梨就直接倒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起来。
及川笑着捏了捏熟睡女友的脸蛋,看着她睡着后总算出现了一点血色的脸颊,悬了一个月的心,总算也放下了些。
列车很快启动。昨夜熬夜看了比赛录像,今天又鏖战了多局,纯粹是靠意志力挺着,此刻随着列车轻微的摇晃,闻着少女发丝传来的清淡香气,他很快也坠入了沉沉梦乡。
车厢内似乎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子站起来轻声向四周致歉,然后抱着孩子走到列车的连接处去了。
花梨被哭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完全变黑的天色,一时判断不出来列车走到了哪里。
花梨看了一眼靠着车窗睡得正香的及川,这样的动静都没让他醒过来,看来确实是累得很了。
见他睡得不太舒服的样子,花梨从书包里翻出防晒外套裹成了一团,小心地垫在了他的头和窗玻璃之间。
做完后花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盯着两人车窗上的倒影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在窗外千篇一律重复的风景中,花梨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花梨朦胧间感觉自己正被抱着安置到什么地方,她有些不安的动了动,下意识揪住了抱着她的人的衣服下摆。
对方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说:“是泷川先生的车,他和你妈妈来接你了,继续睡吧。”
察觉到令人安心的气息后,花梨神情安稳了下来,又重新睡了过去。
及川彻小心地把少女安置好,把衣摆从对方手里轻轻抽出来,见她没有被吵醒,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直起身来的时候,假装没看见泷川夫妇脸上复杂的表情,硬着头皮用社交辞令寒暄道别。
花梨母亲朝他颔首致谢:“今天你也辛苦了,谢谢你送小女回来。”
及川彻赶紧低头回礼,连说不用。
因为天色已晚,末班车马上就要开走,泷川不放心及川一个人这么晚回去,通过他的手机联系了及川家中,说明了情况,并建议这边留宿一晚,第二天白天出发更加安全。
及川妈妈答应得很爽快,甚至是痛快过了头,以至于等泷川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及川彻还有些震惊于自己就这么被卖了。
\*
第二天一大早,花梨顶着杂乱的头毛,揉着眼睛准备下楼时,看到餐桌旁边端端正正坐着享用早餐的男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风一样地卷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次出现的时候,花梨已经收拾得人模人样的了,好像刚才那尴尬的一幕从没有发生过。
泷川先生上班去了,绫子在厨房收拾,花梨做贼一样垫着脚走到餐桌旁坐下,朝及川彻比口型:“你怎么在这里?”
及川彻忍着笑:“我半夜翻窗起来的。”
花梨瞳孔地震,片刻后才察觉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换过的,肯定是母亲特意准备的,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在逗他,忍不住气恼地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绫子端着她的早餐出来了,于是她赶紧闭嘴,一家人就这样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因为姐姐的关系,及川彻对东京还算熟悉,所以婉拒了绫子准备送他的打算,在门口和花梨告别后,独自一人乘坐新干线回到了仙台。
然后一出仙台站,他就后悔了。不应该告诉母亲他回来的车次的!
请问那个拖家带口举着牌子来接他的人是谁啊?!他难道是来仙台旅游的吗?他还要不要在本地做人了?!
就连十岁的外甥都来了!请滚去训练!这么懈怠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克上拳打御幸一也脚踢成宫鸣?
及川彻企图装作不认识悄悄绕过这丢脸的一家子,结果被眼尖的外甥发现了,扯着嗓子吼:“在那儿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及川彻赶紧低下头快步走过去,拎起他的胳膊把他扯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另外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人,也强忍着笑意跟了上去。
及川彻还以为就到此为止了,然后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证明他还是太过天真。
午餐的时候,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红豆饭,眼神死地看向母亲,恼羞成怒地喊了一声:“妈!”
及川妈妈忍笑忍得脸色都扭曲了,装作没看到儿子的不满似的,装傻充愣道:“怎么,是不喜欢红豆的味道吗?放心,很香的。”
及川姐姐在一旁故作叹息道:“分隔两地的感情,火车上千里的相逢,哎,新海诚的纯爱电影也不过如此了吧?感人,太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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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书的时候怎么没邂逅这么纯洁的感情呢?”
及川彻被妈妈和姐姐调侃得脸色通红,撒娇求饶道:“妈,姐姐!别说了!那种情况,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吧?”
“是的呢,我们彻长成了有责任感的男子汉呢。妈妈好感动,所以才准备了红豆饭嘛。”及川妈妈演技浮夸地假装擦拭着眼睛的眼泪:“所以快吃了吧,彻,再不吃就凉了。”
在妈妈的恶趣味下,及川彻不得不臭着脸憋屈地吃完了这一碗黏嗓子的红豆饭。
然而及川彻的“苦难”还没有结束。在去到学校时,看到社团里队友们挤眉弄眼的神情,想起家里人的“折磨”,他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凉。
训练时大家还辛苦忍着,监督一喊结束,所有人都凑了上来。
“已经见父母了?”
“准备一毕业就结婚吗?”
“请客,必须请客吃饭!”
及川彻朝着人群外的好友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后者爱莫能助地朝他耸了耸肩。
最后及川彻不得不钱包大出血,请这群牲口大吃特吃了一顿,才勉强封住了他们的嘴。
回去的路上,及川彻翻着空荡荡的钱包朝岩泉一哀叹道:“这次亏大了。”
岩泉一白了他一眼:“别装了,脸上的笑收一收。”
被好友拆穿,及川彻也丝毫不觉尴尬,把钱包揣回了兜里,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幸福得有些讨打的笑容。
岩泉一看见他这神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真的要结婚?”
“那不然呢?我可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及川彻悠哉悠哉地边走边回答道。
“那排球呢?”
“这两件事有冲突?”
“但愿吧。”岩泉一总觉得他有点过于乐观,但也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他深知好友对排球的执着,他曾经认为,及川彻是那种永远只朝着一个目标前进,永远不知饥渴地追求胜利,变成老头子也不会获得幸福的人。
因为有的时候,幸福会在胜利的另外一端。
这样的隐忧,在他们一周后输给了白鸟泽后得到了验证。当时及川彻的表情,岩泉一都有些不忍去看。怎么说呢,像是被人当头一棒,然后不得不从一场过于美好的大梦中清醒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胜利和幸福,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得到的。他却曾狂妄得想要同时拥有两者。
那一瞬间,及川彻甚至对排球产生了动摇——我真的是具有才能的吗?我真的可以继续坚持下去吗?——曾经被压下去的对自我的怀疑,又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带着这样的迷茫,一周后,及川彻通过入畑教练的关系,见到了正在v联盟球队「立花red falcons」任教的,自己儿时的偶像——前阿根廷国家队队员何塞.布兰科。
35.第三十五章 他乡
IH预选赛决赛的当天,花梨本来已经说服了泷川先生和母亲,让他们陪自己一起去看的。结果头天晚上不知怎么着了凉,第二天早上竟然发起了高烧,不得不无奈地错过了这一场比赛。
等到花梨大病初愈,才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了青城又输了的消息。
白鸟泽,又是白鸟泽!花梨心中哀叹了一声,泄气地把自己摔回了枕头上。六年了啊!
精神和身体恢复了一些后,花梨赶紧给自家男友打电话。虽然及川彻情绪调节向来很快,每次在把不甘发泄出来后,就会调整好了心态继续努力,但这次花梨从他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一丝压抑,于是就想着能不能约他到哪里散散心。
正巧这时候,清濑灰二打电话来邀请她去宽政大学参观,因为花梨马上面临升学,清濑极力向她推荐了宽政大。
于是某个天气不错的周末,花梨就和男友手挽手来到了宽政大学的校园中。
作为一个文科类院校,宽政大的人文气息很重。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手上拿着的都是一些社科哲学类的书籍。
两人在清濑灰二的带领下沿着校园闲逛了一圈,重点参观了图书馆和体育场等地方,然后清濑就带着两人来到了他现在居住的地方,一座名为竹青庄的老旧公寓。
竹青庄里,还住着其他年级和其他专业的近十名大学生。因为住得近,大家关系都不错,见到清濑带了后辈来参观,于是干脆提议在其中一人的房间内喝酒。
当然两名高中生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龄,只能看着豪放的男大们敞开肚皮喝了起来。
花梨看到,她们陆上部的前辈藏原走,竟然真的被清濑薅到了宽政大,而且以往不近人情的他,也有融入这一群人的趋势,不禁对清濑灰二的行动力和交际能力佩服不已。
喝得微醺之后,刚才还有些拘谨的男大们顿时就放开了。各个开始主动向他们做自我介绍,其中一对叫城太郎和城次郎的双胞胎最为活跃,一开口说的就是劲爆的话题。
“呜呜,花梨妹妹,这么小竟然就有男朋友了,现在的男高真是了不得。”城太抱着酒瓶子假哭着。
“最丢人的不该是灰二哥吗?认识的妹妹都带男朋友来见他了,他不久前还在文学院那边……”喝醉了的城次嘴上没个把门,趁清濑一个不注意,直接在他熟人面前爆出了他的黑历史。
清濑微笑着起身,浑身冒着黑气把城次拖出了房间,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城次的惨叫,房间里的大家齐齐打了个寒战。
不久后城次老老实实像个鹌鹑般被清濑领了回来,大家不敢再说出格的话题,只能聊聊学业和社团运动。
在知道花梨是陆上竞技部的后,众人的态度明显要亲近很多,很快就聊起了一些关于跑步的技术性话题。
聊天途中,花梨有些担忧地瞥了及川彻一眼,以往的他,即使面对不熟悉的男大和社会人士,也能很容易就打成一片,今天他却安静得有些过分,虽然不至于失礼,但也没有积极加入话题的意思。
花梨当他输了比赛心情不好,只能暂且按下心中担忧,打算回头只剩两人时再好好聊聊。
在清濑的招待下用过晚餐后,花梨借机提出了告辞,清濑在告别时再次向她推荐了宽政大,花梨也客气地表示会认真考虑,于是清濑点到为止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一直当壁花的及川彻。
离开竹青庄后,花梨和及川两人并肩走在宁静祥和的校园中。天边的晚霞烧得很艳丽,想来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花梨看着美得像公园一样的校园景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大学啊……”
及川彻突然停下了脚步,花梨走出去了几步后才发现他没有跟上,于是回过身来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夕阳下及川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花梨听到他轻声问:“小花梨今后想来这所学校吗?”
花梨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只能老老实实答道:“还没想好……我其实读哪个大学都无所谓。”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一定会读大学。”
学费是需要解决的问题,目前渣爹还在给她生活费,成年了就不一定了,他不一定愿意供她读大学,而母亲那边没有了收入来源,泷川先生对她们已经很照顾了,学费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像他开口了。
如果没有奖学金的话,大学的学费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不是花梨现在能负担得起的,不过因为她高中在体育社团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陆续也有一些大学联络了她,表示愿意提供一些优待。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毕业后直接加入实业团。日本的职业长跑,是由实业团支撑的。加入实业团就相当于加入了这个公司的编制,不管有没有为公司取得好成绩,今后即使因为受伤或者年龄大了要退役,也可以在公司内部获得一个社会岗的职位,虽然可能要从底层做起,但也算是旱涝保收。
目前看来,实业团反而是更好的选择,不仅可以马上有收入,解决了她可能会被切断生活来源的窘迫,甚至还保证了今后人生的稳定,并不比大学毕业后再就业的出路差。
只是花梨自己对于是否将跑步当成终身事业这件事还有点迷茫,这真的是她想要的人生吗?她不想就这样草率地做出决定,所以就这样暂时拖延了下来。
听到花梨的回答后,及川彻低下头思考了很久,然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对花梨说道:“我想去阿根廷。”顿了顿,他加强了语气:“我要去阿根廷打排球。”
花梨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大了一些,然后下一秒,她收敛了神情,非常平静自然地接话道:“好,那就去阿根廷。”
她的反应完全在及川彻的意料之外,他预想了很多痛彻心扉的离别,她会怪他,会怨恨他,会把书包扔在他脸上坚决地说分手,但唯独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平静。
而当一周后,花梨拿着西班牙语的补习班宣传单递给他的时候,及川彻才隐约明白她那句“那就去阿根廷”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一起去吗?补习班?”花梨平淡的问道。
“……好。”及川彻被她这超强的行动力所震慑,愣愣的答应了。
第一节西语体验课上完,及川彻反应了过来,拉着花梨的手傻傻问道:“花梨也打算一起去吗?”
“那不然呢?”花梨反问:“两个人起码不会那么孤单不是吗?”
“可是……”及川彻的喉咙哽住,一时竟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不可否认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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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准备抛弃一切去大洋彼岸一个陌生的国度时,就已经做好了不被理解,不被接纳,只能孤身走完这一程的准备。
他把自己幻想成一个孤绝的勇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对抗心底对他乡和未知的迷茫和胆怯。
但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就这样轻易地说出了要和她一起去的话,好像那不是一个上万公里之外的说着陌生语言的国度,而只是一个就在隔壁的城市那么简单。
不可避免的,及川彻的心底泛起了一丝卑劣的喜悦,没人喜欢孤独,听到可能有人相伴后,安心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
但是,理智却在冷酷地反驳他,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不能仅仅因为自身的怯懦,就让一个女孩陪你抛弃一切远走他乡。
可是当及川彻每次准备提出反对意见时,花梨都直接无视了他,并以坚定的意志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又是两周过去,当及川发现花梨竟然已经开始查询在阿根廷做什么工作比较好谋生时,他知道,事情不能再这样继续失控下去,他也没办法再逃避了。
那天放学前,及川彻把花梨约到无人处,以他能想象到的,最冷酷的语气告知她:“你要留下来。”
“怎么?就你能去阿根廷?我不能?”花梨抱着双臂冷笑道。
及川彻深深地看入她倔强的眼睛,觉得自己被搅乱了快一个月的大脑终于开始慢慢恢复条理,他听见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你当然可以去阿根廷,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是……”他一字一句地强调道:“你不能仅.仅.因.为.我,就草率地做出这样一个可能影响你一生的决定。”
花梨的眼中终于涌上了眼泪,忍耐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压抑不住完全爆发了开来。明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接近她,现在又要把她推开。
为什么她不能仅仅因为他就做出决定?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她可以为他奉献一切。
及川彻怜爱地捧起她的脸颊,为她拭去了眼泪,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花梨,不要为我牺牲,不要为任何人牺牲。没有人值得你放弃自己的人生。”
“明明是你先喜欢的……”要不是你在无人处呼唤我的名字,我怎会伪装自己来接近你?当这一丝怨恨的念头从心底泛起时,花梨仿佛被重拳击中般连退了好几步。儿时母亲满是怨恨的脸庞在脑海闪过,花梨惊觉自己最终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察觉到这一点后,她慌乱地朝面前的人道着歉,看到他脸上震惊和受伤的神情后,更是难以承受般转身跑开了。
直到花梨的身影完全在眼前消失,及川彻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敏锐地从女孩脱口而出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他向她告白之前,花梨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喜欢。她突然转变了态度,敞开了自己的世界,不是因为她已经准备好了,而是因为她在讨好他。
这个发现让及川彻大受打击,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没想到仍旧被欢喜和渴望蒙蔽了内心,没有看穿少女的伪装,让这段感情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伤害。
自责和愧疚顿时淹没了他的心,同时也让他下定了决心,要彻底离开女孩的世界,不能让她在这样一段牺牲式的感情中变得面目全非迷失自己。
36.第三十六章 分手
花梨逃回了东京。她惶恐不安,战战兢兢,下意识地逃回了婴儿时期安全感的最初来源——母亲的怀抱。
她曾经怨恨她,却最终成为了她。此时此刻,大概不会有比母亲绫子更能理解自己的人了。
绫子温柔地抱着她,用那样悲悯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对这个结局早已有所预感。她看着怀中这个长得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少女,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但这个少女比自己幸运,她遇上的那个少年有着善良的秉性。他拒绝了她,他保护了她,尽管那可能也会让他的心受到伤害。
“去跟他好好道个别吧。”绫子柔声劝慰道:“不要让这段关系以怨恨画上句号。不好好道别的话,两个人都会被困住的。”
于是花梨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和解方式——食物。
她擦干了眼泪,在母亲的指导下,第一次亲手烤出了一炉香喷喷的牛奶面包。
把面包用干净的牛皮纸袋封好后,花梨终于有勇气回到自己的学校,回到那个被她伤害的少年的面前。
盛夏的树荫下,及川彻正和他的好友岩泉一坐在一起吃着家里准备的便当。
看着迎面捧着面包走过来的花梨,他怔愣了一瞬,然后想起了自己刚下定的决心,赶紧摆出了有些刻意的轻浮态度:“有什么事吗?”
花梨把面包默默地递了过去,正想说是道歉的礼物,但及川彻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把面包随意地接过后就塞进了旁边岩泉一的怀里:“抱歉,我已经吃饱了,给小岩吃也是可以的吧?反正他胃口好。”
于是花梨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她的目光从岩泉一手上的面包扫过,回到了及川彻的脸上。他似乎已经完全从那段糟糕的感情中缓了过来,不再受到影响。
这样一来,花梨也觉得安心了许多,于是平静地朝少年欠了欠身,说出了最后道别的话语:“一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了。祝君一路顺风。”
“嗯。”及川彻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掩饰住了此刻的神情。
花梨没再说什么,朝岩泉一也欠身道别后,直接转身离去了。
等到花梨走远,被当成了分手工具人的岩泉一才终于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暴怒地把面包丢回及川彻的怀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挥舞起了拳头:“你个混蛋把我当什么呢?!”
“抱歉。”及川彻的声音极轻微地抖动着,他仰起脸来:“抱歉,小岩。原谅我这次吧。”
岩泉一这才看清他的脸上已满是泪水。于是捏紧的拳头也打不下去了,只能泄气地放开了他,气恼地坐了回去。
“既然这么舍不得,就不要随便分手啊!”见及川彻哭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岩泉一恼火极了。
“不是随便分的!”及川彻一边哭一边吼道:“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吗?!”
岩泉一噎了一下,因为说错了话,气势也没那么足了,压低了声音问道:“是因为出国那件事?”
“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你特么……”岩泉一憋屈地握紧了拳头,好想捶人但又觉得捶一个刚刚失恋的家伙是不是太残酷了一点。作为旁观了这段感情全程发展的观众,看到他哭成这个样子,岩泉都不由感到了一丝心酸。
作为及川彻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岩泉一不是没见过这家伙哭起来的样子。大多数时候是因为输了比赛,因为太过不甘心而哭。及川彻从小就是好胜心特别强的孩子。
但岩泉一觉得,那种哭泣最多算是一种“孩子气的哭”,孩子的哭是委屈的,愤怒的,但又是生机勃勃的,因为孩子总是充满希望,觉得努力就会有结果,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好了。
这是岩泉一第一次见好友这种哭法,只是沉默地流着泪,是一种“大人式的哭泣”。成人的哭总是克制的,隐忍的,无能为力的。因为他明白了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报,不是事事都可以强求,有时候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放手。
“喂,真的没可能了吗?”过了一会儿,岩泉一还是忍不住问道。
“嗯。”
“可恶,搞得我都有点想哭了。”岩泉一仰起头,努力地瞪大有些发酸的眼眶。
他忍不住想,要是他们能赢一次就好了。哪怕只去一次全国,也许就能让及川彻的才能被更多的人看见,也许就会有人来主动打磨他,而不需要远渡重洋去到地球的另一边寻找机会。
那样一来,或许他就不用和他喜欢的女孩分手,一切都还是最美好的样子。
然后自己就算不再打排球,也会一直为他的梦想加油,在他们婚礼的时候送上祝福,再不客气地把及川灌得烂醉。
花梨同学大概会生气,然后一边数落着他们一边把自己的丈夫扶回房间。
最后喝得微醺的岩泉一自己,就可以心情轻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回过身远远地朝着亮着灯的房子大喊:“祝你们幸福啊!”
“请一定要幸福啊!”这句话,就这样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
之后不久,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如期而至。
炎炎的夏日,树上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及川宅中,某只大型不明生物已经瘫在沙发上很久了。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那坨生物这么碎碎念着,像是在跟蝉鸣比谁更让人心烦似的。
带着儿子回家过暑假的及川姐姐终于忍无可忍了,把精力旺盛的儿子和烦人的弟弟一起打发了出去:“晚饭之前别回来了!”
被关在门外的两名青少年大眼瞪小眼半天,都互相指责是对方的错,在发现姐姐/妈妈并不会心软放他们进门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去商业街打发时间。
两个人先是去运动商品店逛了逛,一个想买新鞋,一个想买新的棒球手套,一摸口袋钱都不够,于是都想找对方借点。
“这次你借我,下次我借你,我这个手套是限量版,错过了就没有了。”刚满10岁的及川猛振振有词地说着。
“我的零花钱比你多,你先借我,我很快就能还你,如果是我借你,我还得等很久。”及川彻忽悠起小屁孩也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两个人互相交手了几个回合,都发现对方不是那么好说服,加上天气炎热,很快就口干舌燥,顿时也没了购入新装备的心情。
“去喝点冷饮算了。”/“要不去吃冰淇淋?”两个人突然异口同声地说道。决定先去整点冰的东西降降温再说。
从冷饮店出来,大脑经过冷却,两人似乎又不是那么想买新鞋和新手套了,于是也懒得往回走,直接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体育馆现在开放着吗?”及川猛问道:“太热了,要不去蹭蹭空调。”
“我来看看。”及川彻拿出手机,登上体育馆的官网,查看他们最新的通知:“唔,今天会开放到下午5点,去?”
及川猛点点头,率先掉头往体育馆方向走去。
从商店街往体育馆步行距离约十分钟,两人走了一会儿后,及川猛觉得某人今天安静得有点反常,于是忍不住搭话道:“暑假怎么没见你出去约会啊?”
“……”及川彻的脸色顿时就像好好走在路上被人无缘无故捅了一刀似的。
及川猛小朋友马上意识到自己似乎开启了一个糟糕的话题:“啊,被甩了?”然后试图找补般说道:“可惜,我还蛮喜欢那个姐姐的。”
“我也蛮喜欢的……”
“那就争取不要被甩嘛。”
“这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
“我觉得如果真的喜欢,可以再努力试试。轻易放弃可不像是彻的风格。”
“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我喜欢的风格就是轻松愉悦,不太有束缚感的感情。”
“如果要在小孩子面前逞强,麻烦装得像点,不要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闭嘴。”
被拆穿的某人生着闷气一路疾行,到了体育馆里后又狠狠操练了外甥两小时,赶在闭馆前,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结果刚出体育馆没多久,迎面又碰上了刚好也来了这里的影山飞雄。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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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脚步一顿,然后非常幼稚地无视了后辈的问候转身就走。
执着的影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向尊敬的前辈请教的机会,本来刚刚输了IH预选赛的他,就正处于迷茫之中。
他朝着及川彻来了个90度深鞠躬,才勉强引起了前辈的兴趣,用一张鞠躬合影换来了前辈的一句指点。
在指点完不省心的后辈后,及川彻带着外甥走在回家的路上。
及川猛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天,及川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话就说。”
“我以前一直觉得,二传手和攻手之间的关系,和投手和捕手差不多。没想到彻今天会说,由攻手主导进攻比较好。明明棒球里一般都是捕手引导投手的。”
及川猛回想着刚刚彻指点那个后辈时说的话,他也在现场看到过那对怪人组合的进攻,为了达到那种对手无法反应的节奏,攻手只需要无脑起跳,二传自然会把球传到准确的位置。原来在彻看来,那个橙头发的新人,反而应该主导进攻吗?
“排球和棒球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吧。”及川彻解释道:“排球更多时候是攻手跳起来,在更高的高度更能看清楚对方一瞬间的阵容变化,然后瞬间判断出攻击方向。棒球的话,是由捕手面向对方的防守阵容,所以捕手会根据情况给投手暗号让他投出相应的球路。”
“嘛,彻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虽然说进攻总会有主导的一方,但我还是更喜欢一个打棒球的前辈的说法——最棒的投球应该是捕手和投手共同的作品。”
“这么死装的话是谁说的?”不知为何,及川彻心里没来由一阵不爽。
“当然是我现在最崇拜的偶像,从一年前加入仙台vega职业棒球队后,数次挽救球队于绝境,被称为‘仙台新救世主’的男人——御幸一也大人。”及川猛一边说,一边指着商场外墙悬挂着的巨幅海报,某个带着棒球帽和运动眼镜的棕发帅哥笑得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
“……”这个外甥不能要了。及川彻冷漠地别开眼,顺便把刚才精神污染的一幕毫不留情地清除出了脑海。
正当及川彻想着如何大义灭亲时,突然那个闹心的小孩又一惊一乍地“啊!”了一声。及川彻下意识地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又怎么……”话没说完,在看到正步入商场的两个人的身影后,他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及川猛这个不懂事的小孩还在ky:“御幸大人……”他回头来,同情地望向及川彻:“和你前女友……”
虽然这小子没说出来,但他满眼写的都是“你没戏了。”
及川彻心梗了:“到底你跟谁一个姓啊混蛋小子?!”
及川猛其实很想过去找偶像签名来着,但毕竟及川彻还是他的亲人,这个时候抛弃对方未免也太绝情了。于是他以极大的意志力迫使自己扭过头来,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再多看一眼他都怕自己叛变。
两个人都闷头往前走,走出一截后,及川彻突然出声道:“你不想要签名了?”
“彻,不要说了,我懂的。”及川猛双眼含泪转过身来:“还是很在意对吧?听我的,别回头。既然已经分手,双方都勇敢向前吧。”
“闭嘴。”
两人又走出去一段路后,及川彻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自暴自弃般勾住了外甥的脖子往回拉:“走,去会会你偶像。”
“不太好吧……”及川猛面露惊喜,脚步却还是有些迟疑:“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打扰什么?”及川彻冷笑。
“约会什么的……”
“不是约会!”
“彻,别逞强。”
“滚。”
及川彻现在满腔怒火,这怒火不是对着及川猛,也不是因为御幸一也,而是对自己。明明下定了决心要远离,却又这样犹豫不决。这样半吊子的态度除了带来更大的伤害还能带来什么?
但是想到上次御幸一也给花梨造成的心灵创伤,他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放任不管。自己的忍痛退出,可不是为了让其他人趁虚而入的。
37.第三十七章 宣战
一年前,御幸一也终于带领青道登上了夏季甲子园的舞台。虽然最后没能走很远,但比起三年都无法踏足甲子园土地的前辈们来说,他已经幸运了很多。
在高中的第二年,迎来了两位各具特色的后辈投手,和他们一起走过了一段愉快的旅程,为高中的运动生涯画上了一个不算圆满但也无憾的句号。
在那之后,他在进大学进修和直接进入职业战队之间没有犹豫多久,就选择了后者。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除了家庭的经济因素外,职业联盟能见到更多更强的投手这一点,也深深地吸引着他。
虽然御幸在高中就声名鹊起,但像他这样高中毕业就加入职业的球员,一开始是不容易签到顶尖的球队的。在他表达出愿意加入职业的意向后,有几家中下游的职业球队向他发来了邀请。
在经过多方面的对比后,他选择了最有诚意也最适合他发展的仙台vega队。
提起仙台这个地方,御幸一也总有一种莫名的尴尬。大概因为他曾经年少无知,贸然地对一段尚在萌芽的感情关系发表意见,伤害了一名无辜的来自仙台的少女,并导致自己被这名少女的哥哥,自己尊敬的前辈揍了一拳。
从那以后,御幸一也就给自己定下了一条守则——不要轻易对不熟悉的领域指指点点。
在过来仙台之前,为了避免上次那种尴尬的情况,御幸还特意拐弯抹角地向克里斯前辈打探过他妹妹目前的感情状态。
不知为何,前辈当时的神情尤为复杂,深深地看了他半天,才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好在仙台够大,御幸来了几个月后,发现并没有碰上故人的风险后,便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结果三个月前,克里斯前辈突然在深夜发来了一个十分突兀的问题:“作为哥哥,有必要了解妹妹的对象是个什么人吗?”
彼时御幸一也刚刚为球队赢下了一场关键比赛,心情颇好,因为发信对象是尊敬的前辈,他一时又忘记了绝不对别人的恋爱关系发表评论的原则,热心回道:“我认为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哦,毕竟有对方可能是个人渣的风险。”
克里斯前辈大概心情十分沮丧,忍不住在聊天界面跟他诉苦:“花梨说我们不懂他,所以说要怎么去了解这样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少年呢?主动去打招呼会被当成怪人的吧?”
“呃,我认为‘你们不懂他’只是青春期少女的一句惯用口头禅。不管家长对自己的恋爱对象发表什么意见,在恋爱中的少女看来,都是你们不够了解详情的表现。”御幸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这种情况,不是说真的要去了解那位少年,她的意思是反正她就是要恋爱,你们管不了。”
“……”那边发过来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最后问了一句:“在你看来,及川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御幸一也回想了唯一的那次碰面,出于对阻碍过对方恋情发展的补偿心理,不由为他说了句好话:“放心,是个不错的家伙。”
然后两个月后,克里斯前辈没头没尾地发过来一句:“他们分手了。”
御幸一也往回翻了翻聊天记录,才想起是怎么回事,无语地捂住了脸,他就知道,随便评论别人的恋爱关系,绝对会有被创的一天。
及川彻你个不争气的小子!
然后因为克里斯前辈不放心妹妹分手后的状态,正巧他又在仙台,便拜托他来看看状况。
这就是御幸一也趁着休赛日把小西花梨约出来的原因。
\*
商场的咖啡店内,花梨和御幸有些尴尬地相对而坐。沉默一会儿后,花梨忍不住出声道:“御幸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御幸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第一万次在心里后悔那天太过草率地回复克里斯前辈的信息,以至于让自己再度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那个,我听说,你最近在感情上似乎有些小烦恼……”
花梨苦笑道:“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克里斯前辈也是关心你。”御幸可不想因为自己说错话导致前辈回家被妹妹责怪。
“不是什么大事啦。本来就是要分手的。”
御幸见她似乎没有特别消沉的样子,心也放下了大半,端起面前的冰美式吸了一口。
“本来像我这样的人,就配不上及川同学,他也只是一时好奇,想来现在应该是失去兴趣了吧。”花梨继续语气平淡地说着。
御幸差点把口中的咖啡喷出来,连连呛咳:“不不不不,什么叫配不上?花梨同学你对自己的认知偏差似乎有点大,从实绩上来说,反而是他配……”剩下的话,在花梨凶狠的瞪视下及时地咽了回去。
“感情的事,跟实绩有什么关系?”花梨气鼓鼓地说道:“而且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我只是恰巧加入了一个本来就可以获得冠军的队伍,最多贡献了百分之五的功劳吧。跟带领整支队伍的彻感受到的压力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那个,我觉得有50%……”见花梨又生气地看过来,御幸不情愿地改口道:“好吧,保守一点,起码也有40%,请不要妄自菲薄。”
见花梨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御幸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了,就像你说的一样,感情和实绩没有任何关系的,算我说错,那么,你觉得你理解了你们真正分手的原因了吗?”
“呃……”花梨迷茫地低头看着手指,很显然没有真正理解前男友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单纯地复述道:“他要去阿根廷,我说我也要去,他不准我去,他说不希望我因为他牺牲自己的人生。”
“很好。”御幸摸着下巴:“无懈可击的理由。据统计异地是情侣分手的前三大原因之一,更何况你们还是异国。”
“可是明明只要我一起去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分开?”花梨还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他不是说了吗?不希望你做出牺牲。”御幸苦口婆心地劝道:“理解这个原因,接受它,和自己和解,然后走出来,就这么简单。”
“……”花梨的表情更茫然了。
御幸从她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牺牲?”
“嗯。”
御幸有些头疼地扶住了额头:“你是高中长跑全国冠军,你在日本有自己的亲人,也可以和朋友在大学享受校园生活,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是这样么?”花梨艰难地理解着御幸的话:“彻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这样的人生更重要?比他更重要?”
“显而易见。”御幸笃定地答道:“任谁看过你比赛,都会觉得你放弃跑步,是一件极为可惜的事。”
“可惜么……”花梨意味不明地叹息着:“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们都在盼望着她有一个辉煌而成功的人生,走在被世俗定义的,正确的,可以通往幸福的道路上。
成就,亲情,友情。或许还有可能存在于别的地方的爱情。像童话故事般美满的人生,正是他们对她的期待。
明白这些后,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拒绝这样的善意。她向来无法拒绝别人的期待。就像她从小到大做的那样,只要有人还期待着,她就可以继续跑下去。
花梨朝御幸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御幸却仿佛被这笑容惊到般,差点想伸出手抓住什么。他总觉得他似乎又搞错了什么事,而且在这件事上,搞错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而且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复杂的心情。这憋得慌的感觉,催促着他说点什么来挽回局面,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担心自己会多说多错。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了。并且开始第一万零一次地后悔掺合到这件事里来。
这感觉就像两年前的他,因为年少轻狂,推了一块半山腰的石头一把。当时的他,只是不喜欢看见那种不上不下的状态,希望那块石头能够更进一步,去到一个更稳定的位置。然而那块石头,却在他眼前破碎,那景象震慑住了他,以至于他到了今天,仍在为那天的轻率付出代价。
不知道花梨怎样理解了这件事后,她进入了一种完全自洽的状态,话题无法再深入,御幸也觉得自己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不适合再贸然发言,于是两人默契地寒暄几句后,就各自离开了。
先一步走出商场的御幸,在拐角的墙根处,看到了刚才聊到的话题对象——及川彻带着一个小男孩似乎在十分投入地抓娃娃。
但御幸刚一现身,及川彻就直起身来,带着有些浮夸的表情把身边的小男孩推出来:“去,找你的偶像要签名去。要不是你一直闹着要来……”从他过于及时的反应来看,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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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抓娃娃也不是那么“投入”。
被推出来顶锅的及川猛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总算没有拆穿他,而是也用同样浮夸的表情看着御幸一也:“御幸大人,我非常喜欢你引导投手的方式,我今后的梦想也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捕手,请给我签名吧!”
御幸深色莫测地扫了一眼这两个演技不太好的家伙,接过他们临时买的签名板,非常熟练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不等及川彻问什么,他率先开口道:“如果你在意我跟花梨同学说了什么,我劝你最好不要问。第一,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拖泥带水反而事一种伤害。事到如今,你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再改变局面。第二,既然你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是?”
及川彻直接就被气笑了。这家伙,竟然把他和自己当初的处境类比,这其中代表的含义,当别人听不出来?
这纯粹就是宣战了吧?
更气人的是,他说的还全都是对的。在选择出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了干涉花梨生活的资格。
看见及川彻憋屈的表情,御幸露出了有些欠扁的笑容,得意地哼着歌走了。等到完全离开对方的视线后,御幸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刚才一瞬间的那种赢了什么的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莫名的空虚以更加汹涌的态势席卷回来。
于是御幸一也搭上了回到东京的新干线,准备回青道高中,去履行高二那个夜晚在心中发下的誓言——再搞恋爱咨询就去青道跑圈。
当他在夜色下,拖着轮胎绕着青道的操场跑完一百圈后,怀疑他脑子坏掉的学弟泽村荣纯提着他的衣领一顿猛摇,用还是那样元气满满的声音大声吼道:“御幸前辈你怎么了?!是在职业球队有什么不顺利吗?果然是被排挤了吗?啊哈哈哈,我就说你离了我这个王牌投手是不行的吧!”
御幸差点被他摇断气,艰难地把自己的领口从他手里解救了出来,忍不住吐槽道:“你都已经是队长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泽村抱起手臂,鼻孔不服气地喷着气:“不稳重的明明是御幸前辈你才对!这么晚坐着新干线跑回母校来跑步,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疑!”说完突然头顶灯泡一亮:“啊,我知道了!是那个对吧?据我的经验,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比赛不顺,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你被甩了!”
在泽村做出一副好像在思考的表情的时候,御幸就下意识地感到了不妙。怎么说呢,不怕天然呆犯蠢,就怕天然呆动脑。
“没有被甩……”御幸艰难地辩解着。
“嗯嗯,我知道。”泽村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那就是单相思!”
“只是一种复杂的愧疚心理。”
“嗯嗯,从愧疚到怜爱,一段伟大的感情通常都是这样开始的!”泽村的神情已经完全进入一种哲学家的状态了。
“人家有男朋友。”御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那你赶紧死心吧!”泽村大声吼道:“即使是御幸前辈这样的人渣也不应该第三者插足!”
“分了。”御幸黑着脸补充道。
“很好。”泽村重新冷静了下来:“如果前辈不暴露现在这种糟糕的性格,只靠脸决胜的话大概能有50%的机会。”
“如果我说,对方是克里斯前辈的妹妹呢?”御幸忍不住逗他道。
“什么?!”泽村又激动地大吼了起来,提起他的领子一顿猛摇:“你清醒一点!克里斯前辈的妹妹不是你能染指的!”
可恶!到时候要是他最尊敬的克里斯前辈要揍面前这个虽然心里十分认可,但很难尊敬得起来的御幸前辈,他到底是装作没看到还是帮忙按人?
“开,开玩笑的啦……”御幸打起了哈哈:“快放我下来,要断气了。”
泽村气愤地把他松开:“不要随便拿女孩子开玩笑!”
“抱歉。”御幸整理着衣领,下意识反驳道:“但是一开始不是你说我单相思的吗?”
泽村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御幸前辈,喜欢一个人这种感情,不是一个需要被藏起来的弱点。”
泽村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窥见了这个性格强硬的男人的某些内核,他似乎非常不习惯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感情,甚至会用过度的攻击性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而这也是第一次,这位经常有些咄咄逼人的前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38.第三十八章 青春
经过御幸一也的提点,花梨自认为已经理解了所有的事情。本来一开始,在及川彻准备推开她,而她察觉到自己升起的那一丝不该存在的怨恨时,她就已经深刻的反省了自己。
明明最初并不期待从他那里得到如此多的回应,但他却给了自己最珍贵的感情,轻易的得到反而让人变得贪婪,变得难以接受失去。
她甚至想要不惜一切地抓住那曾经幸福的瞬间,但她很快说服自己接受自己放手。那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花梨。心里一个声音冷静地劝道。
然后御幸一也的话,让她彻底理解了及川彻当时的心态。即使在她伤害了他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善良的心,为她着想,对她的人生报以祝福和期许。
能够被这样珍重的对待,她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能够拥有这样一段美好的回忆,不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吗?
从那以后,她没有再和及川彻见过面,或许双方都在有意避开,不想关系再变得尴尬。
最后一个学期开始后,所有应届毕业生都进入了紧张都备考流程。社团活动方面,有的社团的三年级前辈会选择在秋天提前毕业,好把更多的锻炼机会留给后辈。这样的社团一般后备力量都比较足,前辈也没什么竞技上的遗憾,比如已经获得过全国冠军的陆上竞技部。
相反,有的社团主力仍是三年级的前辈,后辈难以挑大梁,再加上前辈之前在大赛上有这样那样遗憾的地方,于是就会选择在最后的春天再拼上一把。比如说对于连续几次都只差一步进军全国的排球部来说,今年的春高预选赛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8月中旬,春高预选第一场开打。
已经从陆上竞技部退出的花梨又重回了初中时那种可以心无旁骛追比赛的时光。
尽管私底下在尽力避免和及川彻碰面,但是比赛还是不可错过的。事实上,看台和球场,就是他们最初的距离,能在最后用这样的距离告别,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9月下旬,预选赛进行到了半决赛阶段。到了这一步,遇上的基本都是老对手了。
青叶城西半决赛的对手,正是这一年来势头正猛的乌野高中。
两支球队在夏天的精彩对决,还有不少人记得,所以这一场强强对话,引来了相当大的关注。
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杉山葵就给花梨发信息说她会来现场看。这样一来,花梨就不好再留在后援会的方阵中,只好选择到中立观赛区陪她。
一起过来的还有山下遥和不破瑛里。山下遥和杉山葵也是老相识,两人见面没有什么生疏感,打了招呼后就坐到了一起。
反而是执意要跟过来的不破跟小葵不是很熟。当不破拉着花梨一直问东问西,还隐约表露出对及川彻的敌意后,可以看出杉山葵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这一位是……”杉山葵假笑着看向不破,等着花梨给她做介绍。
“不破瑛里,我社团的同伴,非要跟过来的,可以无视她。”花梨无情地说道。
不破眼泪汪汪地抱着花梨的手臂:“排球虽然很无聊但是我会努力看的,花梨不要赶我走呜呜呜。”
这下连山下遥都被烦得受不了了,露出牙疼的表情:“嘶,她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花梨无力地扶额叹气:“她知道了。”
“啊。”山下遥露出了然的表情:“难怪。”以前不破瑛里对及川彻都是无视的,在她眼里那相当于一个会打排球的路人甲,花梨为了避免她去烦及川,在她面前会把对及川彻的特别掩饰得很好。
从今天入场后,不破往正在热身的及川彻身上甩了好几发眼刀的表现来看,想必她已经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花梨和及川彻交往过又分手了的事。
以不破瑛里的脑补能力,估计已经在脑海里完成了几十章虐恋情深剧本。
杉山葵见她二人打哑谜,有些不满地扯了扯山下遥的衣袖:“怎么回事?”
山下遥凑过去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杉山葵的眼睛随着她的话音一瞬间瞪大,然后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又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一番花梨,最后默默朝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时一个排球突然朝看台这边飞过来,砰地一声砸在护栏上,把正在聊天的几人吓了一跳,一瞬间吸引了球场上好几人的目光看过来。
刚刚还在幼稚地和影山飞雄争球的及川彻下意识就面露担忧的表情,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很快收敛了神色停在了原地。
这个突然飞过来的排球是被清水洁子打过来的,当时她们乌野的后辈经理因为被矢巾秀搭话分散了注意力,差点被乱飞的排球打到,关键时刻清水挡在了后辈的面前,把排球用力地击飞了出去。
只是她紧急之下没能控制好方向,导致球往看台的方向飞来。
清水看到自己打出去的排球差点打中人后,赶紧着急地往这个方向跑来,等跑进了,才发现受到惊吓的人是花梨她们。
花梨不等她道歉,就把排球捡起来朝她抛了过去,面带笑意地赞道:“好球。”
清水有点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跑过来的排球抱在怀里,听到花梨的话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颊,张开嘴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想到目前两人立场尴尬,于是把打招呼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轻声说了句:“抱歉。”然后颔首示意后就跑开了。
正在密切关注这边状况,生怕清水被为难的田中龙之介和西谷夕二人,见状脸上都露出了有些梦幻的表情。
“害羞的清水同学真可爱~”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后西谷夕先回过神来,瞄着看台上的花梨问田中:“那位是谁?是清水同学认识的人吗?”从表情来看,似乎关系很不一般。
田中凑到他耳边一通嘀咕:“好像是青城陆上竞技部的,清水亲口承认是她憧憬的人。”
西谷夕露出震撼的表情,能被那样强大的清水同学憧憬,得强到什么地步去?
还没等西谷回过神来,田中又迫不及待地分享了一个他憋了很久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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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而且还是那.个及川的女朋友,前不久才刚把他甩了。”
西谷夕闻言飞快地把脑袋转过去看了及川彻一眼又飞快地转回来,还没等他对这条惊人的八卦发表什么感想,裁判的哨声响起,两队都停止了热身,于是他只能遗憾地把八卦的心收了起来。
\*
看台上,花梨四人一开始的表情还算轻松,但随着比赛的日渐紧张,渐渐地也没了闲聊的心情。
就连完全看不懂排球的不破,也被这种你来我往的激烈攻防所感染,收起了轻视的表情,认真看起比赛来。
比赛进行到最终盘,青城以两个赛点领先的时候,一直很少在观赛中说话的山下遥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说过自己是因为什么喜欢看排球比赛的吧?”
其他三人的目光看向她,山下遥继续说道:“我在后援会六年,其中还当了三年会长,看过了许许多多在排球这项运动上找寻着什么的人们。他们有的是憧憬着某位选手,有的是喜欢比赛跌宕起伏的刺激感,有的仅仅是想共享赢球时的快感。这么多人,来了又去,很少有人能长久地留存下来。事实上,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我能坚持这么久。”
这时乌野已经追平了比赛,花梨的目光又被赛场吸引了过去。耳边山下遥的声音还隐隐约约传来,在喧嚣的球场中渐渐听不真切。
“……或许,我喜欢的并不是排球,而是和大家一起度过的,名为青春的时光。”
多年以后,当花梨在遥远的夏威夷,收到山下遥的长信,吐槽工作和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时,不经意间,就回想起了此刻她说的话。
当青春逝去时,对青春的感受才会后知后觉地浮现。
那感觉就像在夏威夷的小酒馆,突然找到了一张尘封已久的黑胶唱片,放出来以后,才察觉这首歌曾经和他一起在雨中听过。
于是歌声把回忆带回了那个下雨的站台,成熟了许多的女孩回头看去,才从回忆中那个男孩青涩的脸上,看出那时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喜欢。
球场上,青叶城西已经落后,乌野取得了一个赛点。少年们在竭尽全力地战斗,这关键的一个球,谁也不愿意让它落到自己的球场上。
及川彻奔出场外接球,在半空中转身传出了一记精彩的超远距离长传。就像是在漫长的冬天积蓄了足够能量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破土发芽。
花梨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落泪的冲动。这么久以来,她憧憬着他,喜欢着他。多年以后,她会怎样回忆起这段时光呢?会微笑吗?会叹息吗?会把此刻心中汹涌深刻的感情,当作年少不经事的插曲一笑置之吗?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她的人生中,每当青春这个词被提起,那必定等同于及川彻。
没人会不喜欢自己的青春年少,就像小西花梨永远会喜欢及川彻。
但此时,当排球在青叶城西这一边的场地落地,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和她的青春,就暂时落幕了。
39.第三十九章 归国
7年后。
东奥男子排球半决赛,日本队遭遇了排球强国阿根廷,在经过了激烈的角逐后,无奈地再次咽下了败北的苦果。
其中阿根廷代表队的主力二传手,名为及川彻的日裔阿根廷籍球员,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
他不仅表现抢眼,宛如司令塔一般丝滑地掌控着阿根廷队的进攻节奏,又同时因为明显亚裔的面孔,在阿根廷队这样一支南美球队中格外惹眼。
竞技体育,如果你既有实力,又有故事,再加上锦上添花的帅气面孔,那么你就注定会成为明星球员。
很显然,及川彻满足以上所有条件。
一时间,关于他高中如何饮恨全国大赛门外,又如何以破釜沉舟的决心逐梦阿根廷的过往纷纷被挖掘出来。一个败者卧薪尝胆数载后,终于在故国主场,将曾经“无情”打破他全国梦的对手们一一斩落马下。这样的逆袭故事在媒体的渲染下曲折又生动,人们津津乐道,于是一夜成名。
东奥后,日本本土排球联盟的诸多强队,都对这样一个既有关注度又有实力的球员垂涎不已,纷纷伸出了橄榄枝。正好及川彻在阿盟排球主队的合同即将到期,这位明星二传到底会续约还是转会,一时间又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话题。
在转会窗口关闭的最后三天,及川彻低调现身立花red falcons俱乐部——这所他在阿根廷的恩师曾经执教过的球队,为这场转会疑云揭晓了最终答案。
——
仙台市旧体育馆门前,及川彻举着手机有些不耐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所以难得的休假日,把我骗回仙台来,就是为了参加那个家伙的告别会?”
“拜托了,我还在训练,实在走不开。告别纪念签名手套,是必须要在现场抽的!这可是你亲外甥一生一次的请求,我给你跪下了!”伴随着扑通一声响,电话那头的及川猛竟然真的来了个土下座跪求。
刚满18岁的及川猛,在高中加入了东京青道高中棒球社,成为了一名捕手。由于有带领球队二入甲子园的战绩,在毕业后被仙台vega职业棒球队选中,成为该队的替补捕手之一,也成了他心心念念的偶像,仙台不动之柱——主力捕手御幸一也的后辈。
御幸一也自从8年前加入仙台vega队后,陪球队经历了起起落落,多次力挽狂澜,救球队于水火,几乎成了队伍精神图腾般的存在。可以说,热爱棒球的仙台人,没人会不喜欢这位作风强硬的队长。
所有仙台棒球迷,都以为御幸一也会在vega队退役,为这一人一城的终极浪漫写上完美句号。可惜球队新经理人的上任,终结了球迷们的童话。
薪资结构,梯队建设,一些无聊又老套的原因,迫使这位把球队抗在肩上快十年的老队长,不得不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期,为自己重新选择下家。
虽然转会窗口期的时候闹得不太愉快,球迷们的抗议一波接着一波,但最终还是尘埃落定,御幸一也以一笔相当可观的转会费,加盟了一所位于关西的棒球豪门。
尽管球迷们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收拾心情,来体育馆参加这场最后的粉丝告别会,让这场持续了8年的因缘体面地结束。
“所以?”及川彻举着手机满脸问号:“这跟我一个打排球的有什么关系?”他高中时候的账都还没跟御幸一也算呢,谁要参加老情敌的告别会啊,他不要面子的?
及川彻转身就往回走,那倒霉外甥一开始说得火急火燎地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害他一大早去赶新干线,早知道多睡一会儿了,本来时差都还没完全倒回来。
“等等等等!”手机那头传来棒球猛男泣血的悲鸣:“一台ps5!”
“没兴趣。”
“外加显卡3090!”
“已经有了。”
“帮你拦一次你姐的相亲介绍!”
“说不去就不去,不用你拦。”
及川彻一边走□□育馆的台阶,一边准备挂断电话。突然听筒里传来一句豁出去的嘶吼:“说不定你还能偶遇你初恋呢?!”
及川彻脚步一顿,然后毫不留情地摁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
主持人在台上试麦克风:“啊啊,欢迎大家来到御幸一也选手的粉丝告别会……”
中等规模的体育场馆,坐满了大约一千名资深球队粉丝。
及川彻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沿,捂着半张脸心虚地蜷缩在最后一排角落,暗自祈祷没人把他认出来。
没过了一会儿,御幸一也走出来做到了讲台的中央,自来熟地跟大家打着招呼:“球迷朋友们,下午好。”
“谁是你球迷了?”及川彻不满地嘀咕道,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这人挑衅的炎热夏日。
可惜及川彻只是这个球馆内格格不入的少数派,现场的大部分人都因为御幸一也的出现发出激动的呼喊声。
因为不是球迷,及川自然无法对场馆内其他人的遗憾和悲伤感同身受,正当他无聊到快要睡着的时候,御幸一也一段总结陈词似的发言终于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在很多年前,我对一个我喜欢的长跑运动员说‘希望你拥有一段辉煌灿烂的人生’。在说那话的时候,我对她的期许是,希望她能一直赢下去,获得荣誉,金钱,名望,获得友谊和热爱,获得一切我认为配得上她的东西。正如我多年以来对你们的承诺一样‘我会带领球队取得胜利。’这句话里就已经包含了我对棒球的所有期许——团结和胜利。”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事情不总是随着人们的愿望发展,就如同那个女孩因为伤病永远地退出了长跑项目,就如同我此时此刻无法再继续和你们一同走下去。我相信你们此刻的遗憾正如我彼时彼刻站在那女孩病房外的遗憾一般强烈,但无疑我更加幸运,因为我还能继续参与棒球这项运动,直到我认为自己再也无法为队伍做出贡献。”
“前段时间,我终于鼓起勇气给那个女孩发送信息:‘抱歉。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自以为是地在期许,从来没有去了解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女孩回复了我一张她站在稻田里的照片,配文‘那就期待今天的秋收吧。’”
“在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我感动到全身发麻,原来这就是全心全意地祝福一个人,然后心意被她理解和接纳了的感觉吗?因为她终于爱上了她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也真切地为我的期待感到喜悦而不是压力。”
“于是我又想到,同样用这样纯粹的感情祝福着我的粉丝朋友们,是否也感受到过这种感动呢?为了避免你们产生不必要的胡思乱想,我想我需要在这里明确告诉你们,我爱棒球,也爱着这被棒球充斥着的人生,所以请尽情地期待我,祝福我吧。我将毫不抱怨,心怀感激地接纳这样热烈的情感,然后脚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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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地继续走下去。谢谢大家。”
场馆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不少人都被这样一段掏心掏肺的演讲感动到泪流满面,还有一两个重点跑偏的大吼着什么‘所以你最后到底跟那个女孩告白了没有?!’……
及川彻终于再也听不下去,起身提前离开了场馆。
在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购入一杯冰美式,一口气喝干后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邪火。
御幸一也那个卑鄙的家伙,居然在公开场合说出这种话,难道不怕给花梨带来麻烦吗?
就你一个人会开记者会?
及川彻忍了又忍,才打消了给自家经纪人打电话要求记者会的念头。
明明他俩犯的是同一种错误不是吗?他们一个棒球痴,一个排球痴,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花梨应该是个“长跑痴”,然后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你应该去追寻自己的热爱”,就擅自把那个女孩抛到了一边。
但是不管及川彻怎么自欺欺人,他的内心都十分清楚,他的“罪过”要比御幸一也大多了。因为御幸一也充其量不过是个单相思,而他自己,曾经差一点,在年少无知的年纪,向那个女孩许诺一个未来。
然后他又可耻地逃掉了。是的,说什么不想耽误女孩的人生,其实是胆怯于去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明明知道花梨是个那样迷茫的孩子,根本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去支撑自己的人生,但他还是懦弱地把她扔给了“长跑”这么个运动,然后自己逃跑了。
于是花梨就这样傻傻地沿着他们安排的道路,傻傻地继续向前奔跑着,直到她大四那年膝盖再次受伤,再也无法从事任何竞技项目。像一个被拧紧了发条的玩偶娃娃,终于因为零件受损停了下来。
得知她再次受伤的那天,及川彻用最快的速度从国外飞回来。凌晨到达的航班,他却始终徘徊在医院门外不敢进去看一眼。
然后在天光渐明的时候,花梨的母亲从医院里走出来,邀请他谈一谈。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最后在临别之际,花梨的母亲终于轻声说道:“那孩子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但好看的样子终究是给别人看的,她自己是看不到的。你说,要是一开始我就能无条件的爱她,她现在就能发自内心地爱上自己了吗?”
及川彻无法给出答案,于是只能闭着嘴保持沉默。
花梨的母亲接着说道:“花梨让我转告你,谢谢你能来探望她,这几年你在国外应该过得也很辛苦,很抱歉没有办法帮到你。虽然现在也可以说一些在心底为你加油之类的轻飘飘的应援的话,但对你来说似乎又不够分量。”
及川彻抬起头,看向住院楼密密麻麻的窗口,那个女孩是否此刻正躲在某副窗帘后面悄悄看他的反应呢?还是觉得难以面对所以干脆连面都不见?
早晨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他难以承受地低下了头去。
然后他听到花梨母亲那冷淡又温和的声音,模仿着花梨的口吻说道:“‘抱歉,及川君,无法再继续回应你的期待了。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温柔和包容。当我找回重新爱自己的能力的时候,我会用一颗完整的心,为你献上世界上最热烈的祝福。’——这就是那孩子想要让我告诉你的。”
及川彻的喉咙哽住了。有万千话语想要诉说,临到嘴边却没有一句能确切地表达他此刻的感情,最后都生生咽了下去。
然后在告别转身后,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40.第四十章 稻田
自从听到御幸一也提到“秋收”后,及川彻莫名就开始在意这方面的信息。
一旦特意关注,就发现相关信息还真不少。就连互关的圈子里都有不少转发《某地秋收在即,某品牌大米接受预定》的广告。
在联赛和MSBY黑狐狼队客场作战结束后,及川彻注意到场边对方的主力二传手宫侑正在发放家乡带来的土特产。
及川彻装作不经意地晃悠过去,自来熟地压在msby强力接应日向翔阳的身上,仗着和对方在国外的交情,不客气地问道:“在发什么呢?球队周边?”
日向翔阳吓了一大跳:“大大大大王者!”
及川彻忍不住吐槽道:“十几岁的时候还好,二十几岁再听到这个绰号是真的有点羞耻了。”
宫侑不满地把日向拉到他那一边:“不要欺负我家的攻手。”
及川彻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嘲讽道:“老母鸡。”
“哈?!”宫侑摆出恶人脸:“哈?!!!”
及川彻比了个开枪的手势,指着对方拉着日向的手:“砰,弱点击破。刚才输得爽不爽?”说完又看向日向,意味深长地说道:“总是合作这种控制欲强的二传很辛苦吧?”
面对如此骑脸挑衅,宫侑直接一把揪住了及川的衣领:“你小子想打架?”
这才反应过来的日向脸都吓白了,赶紧冲上来拉架:“冷静,冷静啊!禁赛,会被禁赛的!”
眼见裁判侧目看了过来,即使是非比赛时间,暴力冲突的惩罚也是很严重的。宫侑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及川。
及川彻整了整被弄皱的衣领,小人得志般指了指地上宫侑带过来的一袋大米:“这个送我,我就不跟联盟举报你了。”
宫侑抽了抽嘴角:“就为了这?”只是他家乡兵库县的一袋大米而已,要不是为了替北队宣传他才不会千里迢迢地带过来呢,你要你就直说啊,用得着又是挑衅又是威胁的?虽然已经充分地在自家球队领教到了有才能的球员就是癫的特性,但没想到其他球队的职业球员也能癫得各有特色。
及川彻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会白拿你的。会给钱的。”
“打住。”宫侑冷酷地提起大米塞进他的手里:“拿走,钱就不用了,记得帮忙转发宣传。”
及川彻一手提着大米,一手比了个ok的手势,如愿以偿地回到了自家的队伍中间。
立花RF队的边攻手尾白阿兰眼看着自家的二传跑到敌队去挑衅一通,然后志得意满地要了一袋大米回来,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你想要大米可以跟我说的,不用去找侑要……”
及川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家攻手好像也转发了广告,后知后觉道:“哦,对了,你也是兵库县人来着。”
尾白一脸受伤:“我和宫侑高中时期是队友。”
及川假笑着摆摆手:“抱歉,没参加过全国大赛,县外的都不熟。”
尾白:……是所有二传手都这样性格恶劣吗?还是独他一人碰上的这么难搞?
——
洗完澡,换好衣服,提着讹来的大米回到租住的高级公寓。
夜幕已经降临,窗外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及川彻熟练地划开大米包装,舀出合适的分量,淘洗好后放进电饭锅,按下煮饭键。然后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瘫倒在懒人沙发上,从旁边书柜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书签所在的那一页正好就是在介绍兵库县的特产大米——
「……在农业空心化的当下,鼓励年轻人返乡生活似乎成了一种潮流。我本人也看过不少类似的影视和文学作品。要问我自己是否也是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来到乡下种地,我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大学毕业后,我经历了一段相当迷茫的时期。因为擅长的事情无法再继续下去,心里也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那件事我虽然擅长,也不能打包票说喜欢,只是习惯于做,周围的人又鼓励,所以就稀里糊涂地一直做了下去——」
及川彻纤长的指尖翻过了一页,嘴角在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已经挂上了温柔的笑意,仿佛亲眼见证了书中女孩寻找自我的旅程。
「那年夏天,我搭乘好心路人的顺风车来到了兵库县……」
“然后就拐骗到那里干起了农活。”及川彻小声嘟囔了一句,显然已经对书籍后面的内容烂熟于心。
电饭锅里的大米已经开始沸腾,浓郁的米香伴随着蒸汽蔓延到了整个房间。
及川彻无心再阅读下去,合上了这本旅行杂记。摩挲着封面上的笔名「karin」发起呆来。
——
周末的时候,及川彻无事可做,便跑到队里去加练。
进门的时候看见队友尾白阿兰正在跟几个公务员打扮的人说着什么。好奇听了几句,发现好像是个什么帮忙家乡宣传的活动。
及川彻心里起了些念头,刻意走过去搭话:“是队内的宣传?我能去吗?”
公务员A愣了愣:“及川选手也是兵库县人?”
“啊?不是哦。”及川彻摆了摆手:“我宫城出身的。”
阿兰无语地看着他:“这是我们家乡的公益宣传,你凑什么热闹?”
“宣传嘛,总是不嫌人多的。”及川彻单手比v,脸上露出个灿烂的营业微笑。
阿兰狐疑地眯起眼看着他:“你老实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怎么总感觉你跟我们兵库过不去了,你不是真的想去找侑真人pk吧?我跟你说,联盟对暴力行为惩罚得很严的。”
及川彻满头黑线:“所以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队里传言说你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跟当地的黑/帮谈笑风生。”
“一句话,带不带我,不带我就自己去了。”及川彻都懒得吐槽那个离谱的谣言了。
阿兰迟疑地看了他半晌,可能是怕他私下行动闹出更大的事,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于是,在下一个休赛日,尾白阿兰和及川彻结伴来到了兵库县。
市政厅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在路上介绍了今天的行程,然后和其他人在约定的地点碰了头。
直到工作人员提议先去第一站——众人的母校稻荷崎高中参加学校组织的欢迎活动时,忍了很久的宫侑终于忍不住大声喝止道:“等等,那个若无其事混进来的厚脸皮的家伙是谁啊!你是稻荷崎的吗就去参加活动?”
被点名的及川彻无辜地睁大眼:“非本校毕业人员不能参加吗?这么排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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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侑被气得脸都红了。工作人员连忙打圆场:“及川选手能来参加活动,我们深感荣幸。相信及川选手的参与会对我们本地农产品在海外知名度的扩大有所帮助。”
及川彻朝宫侑露出一个挑衅般的闪亮笑容:“没错,就是这样。”大拇指指着自己:“我,国际友人。”
宫侑默默比了个国际通用骂人手势。
工作人员看了看及川彻,又看了看宫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生怕这两人在路上又干起来。之前没听说这两个顶尖二传手这么不对盘啊,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同类相斥?
好在两个人毕竟是成年人了,在工作中还是比较认真负责的,在后面的行程中十分配合地完成了相关的宣传活动。
等到活动结束后,宫侑首先提议去校友聚会,同时用眼神示意在场唯一校外人员:还不快滚?
这不太友好的行为当然被他敬爱的前队长强势镇压了。北信介一把把宫侑捞到身后,然后朝及川彻颔首致谢,用礼数周到的社交辞令说道:“感谢及川选手前来本县参加公益宣传活动,平时阿兰也承蒙你照顾了。”
及川彻客气地笑了笑:“尾白选手是我队友,同时也是一名出色的攻手,没有谁照顾谁的说法。”
北信介有些意外地偏了偏头,他还以为及川彻是因为和阿兰关系好才来帮忙宣传的,听这语气似乎也不是很熟。所以他千里迢迢跑来这乡下的目的是?
及川彻看出了他的疑惑,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转头看了一眼道路旁的农田。
成片的稻田一眼看不到边际,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低垂着。暮色四合,晚风沉醉。
影影绰绰间好像有名少女在田间劳作,再仔细看去,却发现只是稻穗的剪影。
及川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北信介,轻声问道:“秋收是最近吗?”
北信介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关心这个,但还是耐心答道:“差不多已经开始了。”
及川彻点了点头,然后向众人道别离去。
直到及川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稻荷崎众人还有点在刚才的氛围中回不过神来。
半晌后,宫侑有些恼火地咕哝道:“所以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北信介所有所思地偏过头,询问阿兰:“及川选手好像出身宫城县?”
“嗯。”阿兰点了点头。
“什么高中?”北信介接着问道。
阿兰有点答不上来,他对宫城的印象只有乌野和白鸟泽。
“青叶城西。”反倒是宫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非常准确地说出了及川彻高中所在校队的名字。
“青城啊。”北信介叹息了一声。然后不说话了。
宫侑受不了地抓着自家兄弟宫治的手臂猛摇:“所以你们一个两个谜语人到底什么意思?青城到底怎么了?”
宫治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忘了小西也是青城的了?”
“谁?小西花梨?!”宫侑惊讶得声音都变了。然后他的大脑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思考,最后露出了一个相当深沉的表情:“不,我不同意。”
宫治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宫侑理直气壮:“因为小西花梨是我捡回来的!”
41.第四十一章 旅行
大四那年春天,小西花梨因为前交叉韧带三度损伤,被医生告知永远地告别了竞技体育。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花梨心里一瞬间,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否喜欢长跑这项运动。它成为了一种溶于骨血的习惯,也曾经给她带来过短暂的快乐。但心中长久积累的疲惫也是不容忽视的。
因为习惯,因为周围人的期待,她就这样得过且过地继续了下去,等到伤病以一种客观的形式为这段纠缠的因缘宣判死刑时,心中那一瞬间本能的轻松感也许证明了她的本心。
清濑灰二说,在他受伤后不能奔跑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遗憾。花梨不知道自己是否遗憾,她只知道自己或许不如灰二一般热爱长跑。
高中毕业后,在灰二的建议下,她入读了宽政大□□动心理学系,作为心理学系的一个分支,运动心理学在近年来逐渐受到重视。花梨在得知这个学系的存在后,觉得挺适合自己,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读了。
入读宽政大学后,在灰二的关照下,入住了扩建后的竹青庄。大二那年,在已经成为宽政大学陆上竞技部的教练清濑灰二的野心下,长跑女子队也磕磕绊绊地建立成功了。
于是大二当年,宽政大女子长跑队就迫不及待地报名了富士山女子驿传。因为准备时间仓促,当年并没有取得好成绩。之后清濑灰二带领大家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还让女子队和男子队一起训练。在大三那年,女子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富士山驿传中取得了第九的成绩,获得了第二年的种子队伍资格。
花梨大四这年,女子队来了一个天赋异禀的长跑后辈,使得队伍也生出了莫大的野心,看到了在富士山驿传夺冠的希望。
这一年的训练格外严酷,花梨其实在训练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膝盖的状态有些不对,但她不想破坏大家的热情,于是私自隐瞒了下来。灰二也因为要同时兼顾男女两队的训练,繁忙之中忽视了花梨的状态。
于是在最后一年的富士山驿传中,花梨燃尽了自己。跑完最后一棒后,她再也站不起来了。几乎是复制了灰二大四那年参加箱根驿传的经历。
比灰二幸运的是,花梨是韧带受损,没有伤及骨头,所以手术后,经历了一系列艰难的复建后,她的双腿大抵恢复,日常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的跑跳也可以进行,只是竞技状态难以恢复,无奈不得年纪轻轻提前退役。
对此清濑灰二相当自责,花梨宽慰他说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长跑,不知道为什么,灰二听到这话后反而更加自责了。大概是因为后悔没有早一点注意到她的心理状况。
花梨倒是没有怪罪灰二的意思。实际上这大学四年的生涯,她也收获了可贵的友情,有了相当充实的经历,总而言之,并没有留下悔恨的记忆。
在完全与长跑无缘后,花梨陷入了一段漫长的迷茫期。在这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的剧变时期,又摒弃了自己最擅长的事,花梨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把自己关在家里颓废了一段时间,看了很多电影和书籍,在差点成为家里蹲的时候,担心她状态的母亲,拜托了大学的导师跟他谈话。
花梨的导师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对她进行了几个疗程的咨询后,花梨的状态也好了不少。
暑假毕业后,她在导师的建议下决定gap一年,来一场寻找自我之旅。
在把自己关在房间的那段时间,花梨阅片量猛涨,其中有一部叫《百万元和苦虫女》的电影,讲述一个女孩因为和家人产生矛盾,决心存够一百万后就搬出去住,然后她辗转各地打工,每次存够100万日元后就离开,在颠沛流离中,遇到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学会了很多技能,尝试解决各种问题,最后和自己的内心达成了和解,迈出了成长过程中重要的一步。
花梨决定效仿这位坚强的电影女主角,开始漫无目的地旅行,中途打零工攒钱,攒够了几继续上路。在这期间,她学会了如何从和面开始煮一碗地道的拉面,学会了如何修理一台发动机故障的汽车,学会了如何搭配出一束色彩和谐的花束……
在她漫长的打工生涯中,呆的时间最长的,应该属兵库县。
那是2018年的夏天,刚刚结束一个短期打工的花梨,背着行囊,走在三木通往神户的428国道上。
本来她在三木市遇上了一对好心的情侣,愿意让她搭顺风车前往神户,谁知道在半途中,这对年轻的小情侣竟然戏剧性地吵起来了。吵架的原因是花梨都觉得莫名的程度,但她作为一个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小情侣中的男生直接开车掉头回了三木,而女生也很硬气,翻过马路护栏,直接消失在了田间小路。
本来家里还担心女生的安危想要和她同行,谁知道女生以心情不好拒绝了。在知道女生的朋友就住在这不远处的乡下后,花梨只能愣愣地看着女生的背影消失在田间。
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来自太平洋的高压持续发力,让岛上的天气温度连创新高。
花梨背着硕大的行囊在正午的阳光下步行三十分钟后,就有点扛不住了,看到不远处有一颗歪脖子树,赶紧坐下来休整,并且大量补充了水分。
头天晚上因为胶囊旅馆的隔音不行,花梨迷迷糊糊地没怎么睡着。此时在午后阳光的暴晒下,就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
她靠着粗壮的树干,正想着要不就这么眯一会儿算了,结果不远处砰的一声巨响,把他完全吓清醒了。
眯着眼望去,只见一台蓝色的保时捷mecan停靠在应急车道上,轮胎还在冒烟,花梨猜测它可能是因为路面高温爆了胎。
没一会儿,司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那是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看上去不太好惹的青年,只见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又恼火地挂断了电话,想来是叫救援的结果不太顺利。
青年在太阳底下叉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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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最终不得不认命地打开后备箱准备自己换胎。
保时捷mecan的备胎是折叠式的,使用前还得自己先打气。花梨见那青年在烈日下哼哧哼哧地打了一会儿后,就失去了耐心,丢开了备胎,恼怒地一脚踢在了还在冒烟的汽车后胎上。
花梨看到了自己蹭车的机会,终于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请问需要帮忙吗?”
虽然事后多年,花梨都一直觉得,那场炎炎烈日下的相遇,是一场公平交易的互帮互助,他们一个得到了一辆可以重新行驶的保时捷,一个避免了在暴晒下徒步中暑的命运。
但保时捷的主人,时为日本排球国家队主力二传手的宫侑,坚持认为是他捡到了无家可归的小西花梨,并提供给了她一份务农的工作,让颠沛流离的小西花梨,在每年秋天,有了一个固定可以回去的地方。
在汽修店有大半年工作经历的小西花梨,很快完成了简单的换胎工作,然后反正也没有明确旅行目的地的她,干脆随波逐流地跟随宫侑去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宫侑这次要去的是位于兵库县神户市附近的一个乡下。高中时宫家双子因为排球特长被名校稻荷崎高中高中录取,毕业后,双胞胎两兄弟中只有他成为了职业排球手,他的弟弟宫治在神户市经营着一家饭团店,而他敬爱的学长北信介则回到了乡下务农。经过多年经营,北信介种植的稻米也成了小有名气的品种,并成为了宫治饭团店的稳定供货商。
今年大概由于天气炎热,饭团销量上升,之前订购的大米临时用尽,宫治不得不托休赛期在家无所事事的宫侑帮忙紧急去再拿一批回来。
这就是小西花梨第一次来到北信介的农场的全部经过。
到达农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北信介对宫侑带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他的身上有一种对万事万物都波澜不惊的佛性,面对一直喊热的宫侑,北信介端上了家庭自制的酸梅汤和羊羹,然后又准备了干净的洗漱用品安排两人住下。
小西花梨流浪久了,也有了一种随遇而安的淡然,她在路上听到宫侑提起排球时,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出于一种爱打排球的都不会是坏人的朴素的价值观,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北信介的农场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花梨就洗漱好来到了客厅。厅前的走廊上,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的北信介正在饮茶。
花梨走过去,在他的旁边坐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小西花梨,宫城县人,目前正在独自旅行中。”
“嗯。”北信介淡淡地应了一声。
“做过拉面店帮工,汽修店学徒,花店店员,还在海边短暂当过救生员。目前正在寻找新的工作,请问你这里有合适的吗?”
北信介偏头想了想:“秋收的时候可能会缺人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妨等到稻穗成熟。”
“好。”
42.第四十二章 误会
辛苦劳作了一天之后,趴在木质的回廊上。木头的毛刺轻微地刺痛着脸颊,但是最后一丝体力都已经被压榨干净了,所以完全不想动。
经过了白天的暴晒,木质的走廊在傍晚时仍带有余温,正好保持在一个熨贴而不烫人的温度,让人从脸颊到胸膛到小腹都暖洋洋的。
不远处的稻田成片的倒伏着,正是白天工作的成果。锋利的刀片切割秆茎弥漫出的植物特有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夕阳将天空灼烧得一片通红。
一种从大地酝酿出的踏实、满足感伴随着滚滚的热浪,从头到脚地涤荡着每一个毛孔。
花梨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既不欢喜,也无悲伤,只有一种用水把杯子填满了的饱满的平静。
她想起很多年前看的一本公路小说,从文字都能看出作者那种凌乱亢奋又焦灼的状态,唯有在描述路遇一个葡萄园,为了凑路费不得不留下来采摘葡萄做短工时,那段文字给人一种安定的幸福感,以至于作者在继续上路后的第二年,依然选择回到那个葡萄园采摘葡萄。
所以从18年开始,花梨虽然依然保持着一边旅行一边打工的习惯,但每年秋收时都会回到这个神户附近的乡下,这个给她带来过短暂安宁的地方。
——
老旧的公交车再一次地停靠了站台。车上最后一个乘客跳下了车。
那是一个身形苗条却不显瘦弱的女子。她带着米白色的鸭舌帽,宽松的黑色 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流畅的手臂线条显示出了恰到好处的力量感,让人毫不怀疑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充足的掌控,不会畏惧任何挑战。
脱去了少女感的小西花梨,有着一双更为沉静的眼睛,当那双眼睛注视着别人时,会给人一种奇妙的被安抚感,好像在说“没问题,有我在。”
花梨背着硕大的背包,熟门熟路地朝着北信介的农场走去。一路上的稻田都已经成熟,有部分已经开始收割。
“是个丰年呢。”她高兴地感叹了一句,对接下来的工作更加充满了期待。
在快要到达农场的时候,花梨发现了今年不同寻常的地方。道路两旁的铁丝网上挂上了新的宣传横幅,一些单人或多人的合照海报穿插其中。
花梨停下来,久久地凝视着海报,看到海报上那个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时期的熟悉的面孔,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温柔的笑意,思绪也渐渐飘远了。
直到一个死沉的手臂不客气地压在她的头上,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被我帅到了?”
花梨默默翻了个白眼,把脑袋上烦人的手臂推了下去,然后也不理来人,直接往北信介家中走去。
被无视了的宫侑在背后不满地大呼小叫,直到晚餐结束,都还在愤慨地向众人痛斥花梨的行为是如何如何过分。
“都快一年没见了诶!”
北信介默默端了一盘冰西瓜出来,花梨随手拿起一片,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这是怎么了?”
然后花梨震惊的发现,那个平时不动如山的男人,竟然无声地移开了视线——他竟然心虚了!
花梨不得不看向宫家兄弟中比较靠谱的那一个:“你哥受什么刺激了?”
宫治脸上露出一个坏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宫侑直接跳到他的身上强行手动闭麦。
等到晚上的时候,花梨才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花梨每年固定回来后,农场里就给她留了个小房间,跟农场里的其他雇工们,也处成了家人般的存在。
其中有位本地的姐姐,名为小野绘里,比花梨大三岁,性格比较豪放不羁,一开始花梨对农活比较生疏的时候,就是这位姐姐手把手地教她,所以两个人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吃完晚餐后,散步途中遇到了小野,小野就直接拿着啤酒上门,一边小酌一边聊起一年来各自的经历,几罐啤酒空了后,两人都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花梨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以前侑君给人感觉是比较有距离感的类型,今天居然会说出那种自恋的话,虽然不理他是我不对,但一直念叨到晚餐过后也太过了吧?”
小野嘿嘿地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有点失落吧?”
“失落?”花梨疑惑道:“输了比赛吗?”
小野朝花梨挤眉弄眼道:“以前大家都以为你暗恋他,说不定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大概因为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刻意跟你拉开了距离,结果前段时间大家才发现原来你的暗恋对象另有其人。”
花梨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离谱的传言,惊讶地声音都变了:“怎么会?!”
小野指着她书架子上的一排书《世界历代最强二传手盘点》《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二传手》《二传的魅力》……
花梨无语凝噎:“……可是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二传!”
“但是你曾经在某次醉酒后暴言——你喜欢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二传手。”小野摇了摇手指:“而且你这话还是看着侑说的。”
花梨揉着额头,试图在大脑中挖掘出那次醉酒后的记忆碎片:“我记得那时候是在和他争全国最好的二传是谁……”然后脑子短路毒唯之魂觉醒才发表了那样的宣言。
“而且一说最好的二传为什么大家都会想到侑君呢?”花梨无力地叹着气。
“因为这里是兵库县!”小野一脸严肃地表明立场:“在所有兵库人眼中最好的二传就是侑君!你这个宫城来的叛徒请看清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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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花梨还想说些什么,小野笑着打断了她:“好了,别那么较真,侑失落的可能不是你喜欢的人不是他,而是你心目中最好的二传不是他吧。那家伙向来都这么幼稚的。”
这种事越解释误会越多,花梨于是不再多说,沉默地接着喝起酒来。
——
第二天因为宿醉起得有些晚了,收拾完走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路边停靠着宫侑的车,想了想,花梨还是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花梨伸手进去把门打开,然后一屁股坐了进去,反手关了车门。
宫侑本来已经把车都点着了,见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就静静地等她开口。
花梨揉了揉额头,酝酿半天才慎重开口道:“我个人的主观偏爱,并不影响侑君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二传手这个事实。”
宫侑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不满地冷哼道:“看脸的家伙,肤浅。”
花梨笑了起来:“明明侑君也很帅气,怎么会是这个原因。”
“其实我还怀疑过影山飞雄,毕竟你们都出身宫城。”
“那后来呢?”
“后来感觉你应该不是个年下派。”
“回答正确。”
宫侑啧了一声:“没想到全国落选的队伍里还藏着这样水准的二传,高中时候没能交手有点可惜。”
“没办法嘛,这就是所谓遗憾。”花梨叹气道:“你们稻荷崎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无需追忆昨天’。”
“所以,这就是你偏爱他的原因?”
“什么?”
“因为遗憾。”
“不是。”花梨露出了一个感怀的微笑:“因为是青春。”
青春总是无敌的,宫侑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毫不留情地把花梨赶下了车。
站在车外后,花梨的毒唯之魂又难以遏制地觉醒了,忍不住坏心道:“加上上周输的那场,侑君败在彻手上三场了哦,要加油哦。”
车内传来宫侑恼火的声音:“东奥半决我没打满,只能算半场!”说完不等花梨反驳,直接一踩油门走了。
花梨站在原地得意地笑了起来。赢了球不贴脸开大等于没赢,竞技体育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直白。哼哼。
送走了宫侑,回过神正好看到出来打水的北信介。想到他昨天心虚的表情,花梨不善地眯起了眼睛:“所以信介你之前也觉得我暗恋宫侑?”
北信介端着水盆的手抖了抖,最后还是坚定地看向花梨:“因为侑确实是全国最好的二传手。”
要不是因为这是在兵库,对家的大本营,花梨高低得跟他争论几句。为了避免话说出口被围殴,花梨只能冷哼一声,然后从心地溜了。
43.第四十三章 签售
前几年,为了整理旅行途中的记忆,花梨开通了博客随手记录下了各种见闻与感悟。
不知是否因为体验有真实感,竟莫名其妙有了些忠实读者。
后来就有出版社的编辑联系到她,问她有没有把这些杂记整理出版的想法。
花梨一开始有些震惊,反应过来后又有点小小的兴奋,难道自己在文字方面还有点天赋?这倒是一个全新的发现。
花了大概一年把博客的内容重新梳理,又添加了不少新的内容,终于赶在20年底把书出版了。
一开始花梨对销量根本不敢抱有什么期望,没想到竟意外卖得不错。这给她带来了一笔可观的版税,虽然这几年她四处漂泊物欲极低,但这种直白的金钱的奖励,代表了对一个成人年独立生活能力的肯定,无论如何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花梨拿到钱后,全款在东京为自己购置了一处不大的公寓,作为每次旅行回来歇脚的地方,偶尔编辑催起来,也是个赶稿的绝佳场所。
因为游记的反响不错,出版社很快策划了第二册的发行,这些年花梨东奔西跑积累了不少素材,第二册的完成也很顺利。
前段时间她的编辑打电话来说,12月新书首发,到时候有个简单的签售会,问她愿不愿意参加,花梨略斟酌一下后就答应了。
她一个写游记的,想来应该不会有极端黑粉被创到了然后想给她来一个线下真实什么的吧?大概。
所以牛皮纸套什么的也就不用带,直接真面目示人,治愈系作家就是这么坦坦荡荡!
新书最终在平安夜的前一周发行,签售会是通过抽签的方式进行的,能来的都算是她的忠实粉丝了。
虽然来的人远远比不上那些大热的轻小说或者漫画,但花梨尽可能地想给每一个粉丝最好的体验,所以全程都非常专注。到最后难免就有些精神疲劳。
趁着下一位读者还没上前来的时候,花梨悄悄松了松肩膀,然后就听见头顶一个声音传来:“请问可以签to签吗?”
花梨抬头看去,惊讶地瞪大了眼:“彻,你怎么……”
及川彻一本正经地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可以指定内容的吧?”
花梨迟疑地拿起了签字笔:“可以是可以,你想要写什么?”
“那就写「接下来继续一起走下去吧!」”
这是多年前,初中刚毕业的小西花梨第一次找及川彻签名时的内容。那时候写出这句话的及川彻,想的是绝对不能再辜负这女孩的期待。
多年以后,当他要求女孩为他写出这句话时,心中其实存在一种很忐忑的隐秘心思。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地试探。
小西花梨笔尖一顿,也察觉了这其中那种暧昧婉转的深意,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抬头朝及川彻狡黠地眨了眨眼,笑道:“这句话现在不行哦~”
及川彻大受打击地垮下了肩膀:“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吗?”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那你随便写点什么吧。”
于是花梨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制霸球场」的标语,十多年前的应援语,依旧在祝福着十多年后的及川彻。
及川看到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怀念的微笑。见耽搁的时间已经比较久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书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
签售会直到夜里11点才结束。一身疲惫的花梨会公寓冲了个凉,正准备钻进被窝里睡觉,睡前检查手机的时候,才发现竟久违地收到了邮件信息。
在line已经成为人们主流联系方式的当下,很少有人像几年前那样用邮件聊天了,倒是让人梦回高中时代。
来件邮箱也是花梨再熟悉不过的地址。曾经的热恋时期,他们不知道交换了多少信息,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哪怕路上看到一群蚂蚁也忍不住分享。
花梨出了一会儿神,才点开了邮件内容:
「周末立花RF对阵AD的比赛,会来看吗?」
花梨猛地翻身坐起,毫不犹豫地回复:「当然」
及川彻打牛岛若利,爬也要爬去球场看!这时候什么前男友什么尴尬什么暧昧都抛诸脑后了!这事关一个近15年球迷的尊严!
奥运期间她被困海外,只能看线上直播,无缘比赛现场,简直一生之憾!
显然对面也相当了解她,很快回复到:「球票明天找人带过去给你,特等席哦~」
花梨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客气似乎显得有些过犹不及,于是大大方方地回复道:「谢谢,比赛加油。」
「好的哦~」及川彻的回复,也很好地拿捏了分寸和距离感。仿佛下午那一次小小的试探根本不存在。
「晚安。」
「晚安。」
各怀心思的两人互道了晚安。客气到多此一举的疏离感反倒显得两人似乎都不是那么的问心无愧。
——
周末很快来临。
立花RF vs 施维登.阿德勒斯(AD)的对战在万众瞩目中拉开了序幕。
及川彻和影山飞雄以及牛岛若利的之间的纠葛,早在东奥期间就被好事的媒体扒得一干二净。
同时立花队的白马芽生和AD队的昼神、星海之间的高中同队较量,也为这场比赛增添了看点。
比赛开赛前。及川彻头上搭着一条毛巾坐在场边的椅子上集中着精神。
他的队友白马芽生和尾白阿兰一来一回的托球做着热身。
白马一边把球拍向尾白阿兰,一边用眼神示意场边,小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上次见及川彻这么专注还是在东奥半决的时候呢,那时候白马作为国选代表,可是对这位阿根廷的二传印象深刻。
尾白把球拖回去,耸了耸肩,用口型地表示:“谁知道。”虽然这场比赛的胜负将很大程度影响他们在积分榜的排名,但是也没必要这么拼吧?
等到比赛开始时,这两位队友就充分体会到了,一个状态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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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及川彻对队伍的加成有多大。
虽然平时也很喜欢他带动的攻击节奏,但今天那种起跳-进攻时,刚想到“这个球交给我绝对稳了”的时候,球就心有灵犀地送到,同时对面的空档也正好拉扯出来,这种饼喂到嘴边的体贴感真是让人爽翻天灵盖。
尽管对方也是相当强的队伍,不仅有影山飞雄这样的天才二传,还有牛岛若利和星海光来这样拥有不同风格的犀利攻手,但尾白和白马都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今天感觉不会输。
事实证明顶尖运动员的预感都有一定道理,他们是对自己的身体和竞技状态最熟悉的人。立花和AD同属v1联盟,都是老牌强队,虽然AD聚集来不少明星球员,但立花同样在上一个转会窗进行了野心勃勃的补强,在纸面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当然是更出状态的那一支队伍获胜的几率更大。
赢下比赛后,及川彻坐在场边大口补水,汗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显然这场比赛对他的消耗并不小。
等到了观众致谢的关节,立花队员们来到了自己的球迷方阵前,说出了惯例的感谢话语。
鞠躬起身后,及川彻这才眼尖地发现在清一色的立花红色应援旗中,有一面薄荷绿的旗帜格外显眼。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那个熟悉的体育馆,绿底白字的旗帜迎风鼓荡,但这一次,他没有充满遗憾地向那面旗帜弯腰低头,而是右手握紧拳头高高举起,像他很多年前曾期待过无数次的画面那样,他骄傲地扬起头,然后看到旗帜后面的女孩兴高采烈地向他挥舞着双手。
——
同样的,那薄荷绿的旗帜,也让曾经和青城交手多次的老对手们一时感慨万千。
牛岛若利双手抱臂远远站着:“原来如此,这就是及川今天格外兴奋的原因?”
影山飞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优秀的视力让他看清楚了旗帜背后站着的人,脱口道:“啊,及川前辈的前女友。”
牛岛一脸震惊,虽然他震惊的表情变化也不是那么明显:“前女友?”
影山疑惑偏头:“前辈你在震惊什么?”
牛岛:“我以为是因为那面旗子……”
影山认真思索了片刻:“……一半一半?”
牛岛想要尽快回去复盘今天的比赛,所以懒得再纠结这件事,背起运动包转身离开了。走出体育馆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小事。
高中有一年比赛,他和天童站在看台上等青城和伊达工的半决赛结果,正在评论比赛的时候碰上了刚才看台上那个女孩。当时他和天童好像和女孩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就眼角余光瞥到球场上的及川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那时他并不理解及川目光的含义,现在想来,才隐隐明白过来,啊,原来那时候那小子在乱吃飞醋。
真幼稚。
结果现在还成了前.女友。
话说回来,下次上情热大陆的时候可以把这件事当作活跃气氛的小趣闻讲出来吧?
44.第四十四章 春日
春末的时候,v1排球联赛落下了帷幕。这个赛季老牌强队立花RF在经过野心勃勃的补强后,一直表现得很亮眼,尤其是在赛季后半程,队伍磨合得越了约好后,就一直领先积分榜。最后在总决赛更是势如破竹连下三局,战胜了去年的冠军,在时隔十年后,终于再一次拿下了总冠军。
这一亮眼的成绩,也让很多本来不看好队伍引援政策的声音消失殆尽,转而化为一片赞美之声。
对刚回国就交出一份漂亮答卷的及川彻来说,这无形中也减轻了他不少压力,让他在经历了换籍又回国内联赛后,终于被国内的球迷们所接受,在联盟里有了立足之地。
赛后的采访接踵而至,对于已经经历过东奥那一波的及川彻来说,还算游刃有余。应付完媒体,终于迎来了自己休假期的及川回到自己的公寓,瘫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下意识地拿出花梨年前刚出版的《旅行杂记2》看了起来。
因为赛程太忙,这本书年底买了后一直断断续续地挤时间看,现在终于看到了尾声。
「……在稻荷崎这边,每到春日举行的春日祭是最让人期待的。因为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传说,说是这边稻米的种子,最初是被贪吃的小狐狸从神那里偷来的,神明因此发怒,狂追了小狐狸几百里,最后在稻荷崎的时候,走投无路的小狐狸被善良的村民藏匿,因此躲过了神明的责罚,感恩的小狐狸,则把偷来的稻种送给了村民……我初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就是一只怀抱着稻穗的可爱小狐狸在大地上拼命地奔跑着,它得跑多快才能逃开神明的责罚呢?……因此为了纪念这只小狐狸,稻荷崎的春日祭,要比其他地方多出一个长跑的项目,也算是当地特色了。
以前我因为自身的原因,总是逃避参加这一活动。尽管热情地村民们一再推荐——“一看就是长跑的好料子”他们是这么说的。每每我都只能报以苦笑,并在心里下定决心,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参加。
今年夏季和友人在海上参与捕鱼活动的时候,罕见地捞到了创纪录尺寸的金枪鱼,全船人都兴高采烈地庆祝着,那时候我突然灵光一现,啊,这难道不是一种启示吗?于是我默默在心底下定了决心,明年春天的春日祭,一定得参加一次看看,趁年轻还能跑得动,绝不能留下什么遗憾……」
及川彻看到这里,豁然站起身来,他又把书反复翻开,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赶紧摸出手机,查看了稻荷崎春日祭组织委员会的官网,确认了春日祭长跑是在4月7日。
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幸亏还来得及。”
直接定了当天晚上的酒店,简单整理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他直接就驱车前往了神户。
到的时候已是傍晚。因为特意定的离祭典近的酒店,所以酒店附近已经装扮了起来,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息。
及川彻到酒店休整了一番后,才拿出手机,犹豫着该怎么告诉花梨自己一时冲动跑过来这件事。
“会被当成跟踪狂的吧……”他纠结地蜷缩在床上翻滚着。
更加令他觉得难以开口的是,他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他想让花梨放弃这次长跑。
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这么无礼的要求你好意思开口?
仗着自己对对方的影响力,就肆意干涉别人的生活,这种错误还要犯多少次?
再说你确定你在对方心里还有影响力?
这些难堪的声音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但又抵不住另一道忧心忡忡的声音:“她会受伤的。”
这个声音像恶魔一样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难以进行理智的思考。
“想想她腿上的疤。”
“她受的伤还不够多吗?”
“医生已经让她放弃了长跑,再强行乱来,如果受了无法再逆转的伤势要怎么办?”
在及川彻的内心进行着反复斗争的时候,手机的铃声突兀的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本就心虚的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手指已经下意识地选择了接听。
电话那边传来花梨温和的声音:“彻,这个周末稻荷崎有一场春日祭,要来看吗?”
“要。”因为回答得太急,及川彻差点咬到了舌头。犹豫了一秒后决定坦白从宽:“实际上我已经在附近的酒店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没有计较他没被邀请就偷摸前来的无礼行为,体贴地为他找补:“看来彻也很期待这场祭典呢。”
“嗯嗯。”及川彻红着脸含混地答应着。
“那就回头见。”
“回见。”及川下意识要挂断电话,突然又想起什么般喊道:“等等!”
花梨没有出声,静静等他说话。
及川迟疑了几秒后,终于鼓足勇气说道:“那个,晚上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见一面?”
花梨有点诧异他约得这么急,但想到晚上确实也没什么事,于是轻声答应了他。
——
两个人约在神户最大的商业街碰头。见面后先去附近的餐厅吃了饭。聊起了这些年的经历,自然得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而不是分了手的前任情侣。
吃完饭及川彻主动提出要送花梨回家,见他开了车来,花梨没有拒绝,只是等车子来到村子附近后,出声道:“就停在这里吧,前面的路不好掉头。”
及川彻点点头,却没有直接掉头回去,而是默默地把车熄了火,下车准备送她最后这一段路。
花梨猜到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也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和他并排走着。
此时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照在成片的水田上,晚风吹过,水面荡漾起阵阵涟漪,银白的月光瞬间就被揉碎了,逸散到了空气中。
及川彻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花梨的眼睛,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长跑比赛?一定要参加吗?”
花梨惊讶地偏了偏头,没想到让他纠结了一晚上的事居然是这个,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沉默,及川以为是一种无声的拒绝,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焦虑:“你的伤,不是说不能再剧烈运动?”
“没有很剧烈啊……”花梨茫然地看着他,这种乡村庆典的强度感觉还不如她平时开收割机。以前不参加,是对长跑这个项目有心结,倒不是因为身体吃不消。
“全程10公里!”及川彻忍不住略微提高了声音。
“才10公里……”花梨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而且光谈距离不谈配速的吗?”又不是像比赛一样配速个3分半。这种市民活动就图个重在参与,实际上花梨早就打算用个7-8分配速划水跑完全程了。
见及川彻还是满脸不赞同的神色,花梨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彻,感觉变了好多。”
眼见对方就要变脸,花梨不敢再逗他,赶紧严肃了起来,认真地解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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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散步”完赛的意愿。
听到花梨说出自己的配速,及川这才稍微缓和了神色,反应过来后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微红着脸想要道歉。
花梨直接把自己的手摊开,怼到了他的眼前,阻止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彻,你看看我的手。”
及川彻被花梨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回过神来才发觉对方的手就在自己眼前很近的地方,不由得有些慌乱的后撤了一步。
“很不好看是吧?”花梨自顾自地说着,指着上面的一道道伤疤:“这是在披萨店留下的,从炉子里取披萨的时候忘了戴手套……这道是在汽修店,这道是在做农活的时候……”
“我说这些可不是诉苦什么的。”花梨又赶紧补充道:“我想告诉彻的是,这些年来我已经成长很多了,知道什么事会让自己受伤,学会了保护自己,所以不会像青春期时候一样,一时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做出让大家担心的事。那个时候让彻为我费心了,对不起,以及谢谢。”
花梨其实有些惊讶于及川彻今天会来阻止她参加比赛。他向来都是很有分寸感的人。等到他开口后,她意识到,或许那些年少时不管不顾的仿佛要把自己燃烧殆尽的感情,也灼烧了眼前的人,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然而和花梨预想的不同,及川彻没有回应她的感谢,没有相视一笑或者来个释然的拥抱什么的。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那些时光,一并揉入眼底一般。
直到他捧起她的双手,直到他的眼泪砸在她的手心,花梨这才慌乱了起来。
“彻……”
及川彻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女孩。那些汹涌澎湃的感情如海浪卷过全身,以至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感受到了被海盐灼烧的疼痛。
那些遗憾,那些不甘,那些逃避,像是经年不愈的伤口,尽管以顽强的意志忽视了它们的存在,但此刻的疼痛告诉及川彻,它们依然在那里,等待着他去正视它。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女孩完成了自己的蜕变,学会了爱自己,爱生活,把自己的灵魂打造成了无坚不摧的模样。这次及川彻不需要询问,他就已经明白,她的世界早已不再需要他的支撑,她可以自己支撑自己的世界了。
明明这是少年时的自己一直等待的结果,但当此刻真的到来,他却感到了强烈的失落。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看到的一首小诗:“爱情/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对态度/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并肩而立。”*
那时候他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爱情观,理性的,势均力敌的,高尚的爱情。
现在想来,或许这种爱情是因为在诗中,才会显得如此唯美而不现实吧。
爱是私情。爱是野兽。故由爱生忧,由爱生怖。
不然要怎么解释,此时自己心中涌动的情感呢?那种不讲道理的嫉妒,扭曲的占有欲,明明理智告诉他,女孩应该有自己独立的人生,但却依然狂热的嫉妒着这几年间她认识的每一个人,恨不得就在此时此地,拆下自己的每一根肋骨,将心爱的那个女孩放入胸腔之中。
花梨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感受到了及川的动作中传递出的那种强烈的情感,她伸手回抱住了他,温柔地说道:“彻,不是你的错。”
只是他们那时候都太过不成熟,又太在意对方了。
——
*前半句化用史铁生《病隙碎笔》
45.第四十五章 恋心
小西花梨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及川彻是爱着她的,是在他们分手后。
以前及川彻虽然也不是没有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但这种喜欢的程度,花梨一直不敢想得太深。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她就把自己摆在了相当低的位置,所以不敢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后来想来,这也许是她潜意识里的一种自我保护。
如果相信他爱自己,就会忍不住生出更多的妄念,向他索取更多,得到得越多,最后就越没有办法轻易说离开。
这段感情一开始,她就做好了随时被分手的准备,所以最后及川彻真的提时,她反而有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是当她大学最后一年受伤,再度住进医院,及川彻连夜赶回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他是爱着她的。那是她第一次见及川彻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在那之后的一天,是他在阿根廷一级联赛的首秀,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导致状态不佳,之后又因为擅自离队被教练罚了两轮的冷板凳,差点失去先发的位置。后来他用了近乎自虐般的努力,才得到了教练的重新认可,重新站到赛场上,用一轮又一轮的胜利证明了自己。
不可否认,当发现及川彻现身在自己医院楼下的那一瞬间,花梨心中是喜悦的。尽管这瞬间的喜悦,在后来辗转打听到他归队后的处境之后,化作了成倍的痛苦回馈到了她身上。
花梨从那时候意识到,她对感情是如此地没有安全感,以至于要对方差点在冲动之下自毁前途,她才确信了他的爱。
她忍不住设想如果那时候自己跟着彻去了阿根廷,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她会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每一个日出,每一个傍晚,日日夜夜地守候着他,把爱他作为她全部行为的动机,一边无望又一边期待着他的回应。
她在无意识地重复母亲曾经的人生。尽管及川彻是比她父亲要好得多的人,但正是因为他的好,他会尽可能地来回应她的期待。他比他自己以为的要重感情得多。
直到这份爱把两个人拖垮,直到爱变成怨恨,直到这份感情最后有了一个不堪的结局。
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她不爱自己。
她不爱自己的人生,所以把人生寄托在另一份无望的爱之上。这朵一开始就缺乏土壤的爱的花朵,注定无法灿烂地盛放。
理解这一点后,花梨明白了,人生是一个只能自己去回答的课题,他人或许偶尔能带来些许慰藉,但灵魂深处的那座岛,只能自己去建设。
此后数年,她近乎自虐般把自己置身于各种重体力劳动中,当最后一丝体力被榨干,她的精神就好像会更接近她的灵魂深处,她在那无尽的疲劳中拷问自己,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自己的热爱又该归于何处。
后来她渐渐明白,这世间有着千千万万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着某个显而易见的天赋,然后就像少年漫画里描绘的那样,去追求,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天赋是万里挑一的,平凡才是常态。所以平凡人的梦想,也可以是模糊不清的,它不掷地有声,它不热血沸腾,它只是一个提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含糊地咽下去,再吃两口饭顺顺的块状的东西。
当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平凡,并不再以此为耻的时候,她同自己和解了。
她或许永远不能像及川彻他们那样,永远热血地奔赴在逐梦途中,甚至也不如宫治,不如北信介他们一样,踏踏实实地选择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但她在每一次海风吹来,每一次稻子倒下中,终于喜欢上了自己不为其他任何人而活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
春天的风迎面吹来,又是天气格外好的一天。
花梨站在稻荷崎春日祭的长跑起点上,感受着额头上系的队伍飘带被风吹起,嘴角忍不住扬起惬意的微笑。
发令枪响了之后,她率先跑了出去,身体的轻盈让她差点以为自己从没受过伤。
尽管是逆风,但风打在脸上并不感觉疼,毕竟那么在那么多美丽的诗句中,春风总是柔和的。
跑了一会儿后,身边渐渐没什么人了,围观的观众也大多集中在起点和终点。因为不是多么正式的赛事,自然也没有转播车跟着。
花梨意识到自己似乎脱离了大部队,想起赛前答应过彻的配速,忍不住有些心虚。
“嘛,等会儿降点速,等大部队跟上来,再混到其中,彻应该发现不了吧。他应该会在终点线等着,应该……”
正当花梨有些侥幸心理地想着,耳边就传来了一个让她头皮一麻的幽怨声音:“降速……”
花梨猛地转过脸,看见及川彻穿着志愿者的马甲,悠哉悠哉地骑着单车跟在她身边。
“给,水。”
花梨嘴角抽搐地把水接过来,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吊诡的场景。一想到自己在哼哧哼哧跑,这家伙居然骑着单车在旁边悠闲,就忍不住心中愤愤不平,喝了一口水后,把水塞了回去:“我记得志愿者的报名时间早就截止了的。”
“一些名人的特权啦~”及川彻笑嘻嘻地回道。
花梨表面不满地哼哼了两声,暗地里却悄悄把配速降了下来,假装刚刚跑high了提速的人不是她。
随着速度慢下来,陆续有几名跑者超过了他们。对于及川彻这样不务正业地在某一名跑者身边晃荡的志愿者,几个路过的跑者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花梨瞪了及川彻几眼,示意他赶紧去履行职责,及川彻却像是没看到一般悠哉悠哉地骑车单车,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把头撇向了另外一边。
见状花梨也懒得再管他,把注意力再度投入到跑步中来。再度集中精神后,身体和精神的疲惫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长跑比赛中,最后一公里的赛程总是格外艰难。体力快要见底,肌肉内乳酸堆积,长时间重复乏味的机械运动也持续地考验着精神力。
以往的比赛,花梨总是会用意志力克服这一阶段,然后在最后冲刺的时候,激素的分泌会让人瞬间忘却所有疲惫。她太熟悉这一过程,以至于身体已经惯例地开始咬牙忍耐默默等待最后的阶段。
就在这时候,一个很突兀地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我为什么要完赛呢?”
人生的竞赛已然那样多,在这样一个春日晴好的天气,何必再压榨自己的身体,去夺得那一枚可有可无的纪念奖章呢?
就在今天,小西花梨决定不完成一场长跑比赛,地球不会因此停转,她的人生也不会因此完蛋。
这么想着,花梨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住。
旁边慢悠悠骑着单车的及川彻在又骑出去五米后才反应过来,即时刹住了车回身看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花梨朝他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她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单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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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座上:“突然就不想跑了。”
“嗯?”及川一时没有跟上她天马行空的思路。又或者说在他的概念里,竞技比赛并没有弃赛这一概念。
花梨想,像他那样总是能坚持到底的人固然值得敬佩,但像我这样懂得及时放弃的人也是勇气可嘉呢。
花梨指了指旁边不远的田埂:“从这里抄近道可以直接回家,想回去喝汽水了。”
及川彻似乎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于是一言不发地掉转了车头,带着她冲下来有点颠簸的田间小路。
等到路再度平稳起来后,花梨感叹到:“我还以为彻会劝我把最后一公里坚持跑完呢。毕竟离终点只差一点了。”
“那个终点只是别人规定的终点罢了。你可以决定自己的终点。”及川彻没有回头,冷静地回道,然后又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再说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第二次。”
及川的平淡反应反而让花梨又忍不住多想了起来:“不会给组委会什么的添麻烦吧?”
“实际上在赛程的前半就已经有一半的市民弃赛了,所以恭喜坚持到了最后一公里的小西花梨同学,你已经打败了起码50%参赛者。”
花梨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单车的轮胎平稳地滚动在田间的杂草地上,草茎被轧断后,青草汁液的青涩香气弥漫开来。
天很蓝,云很白。
花梨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眼前的人。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等到远远看到她临时借住的房屋时,花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天签售会上,彻要我写‘一起走下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小花梨也变得坏心眼起来了。”
花梨心虚地扣着某人的衣服边:“不太确定嘛。这么多年以后,我们都变了很多,会不会只是彻的一时冲动呢?”
“不是一时冲动。”及川彻干脆把单车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不满地瞪了花梨一眼,然后气冲冲地推着单车闷头向前走。
花梨赶紧快步追了上去:“抱歉抱歉。”虽然她暂时没搞清楚及川突然生气的点在哪里,但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真情实感地生气,总之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及川停下来,看着一脸懵懂的花梨,反而有种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于是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花梨刚才的表情,简直跟小牛若一样。”
花梨大惊失色。被说像讨厌了十多年的对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怎会如此!接受不能!
及川见花梨整个人都灰败了,不由被逗笑了:“好吧好吧,说你像小牛若是有点过分了。”说着又有些委屈,语气也变得像是在撒娇:“但是花梨你说什么一时冲动,好像在说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没办法做出明智的选择一样。”
就像是多年以前,被某人说不去白鸟泽,是因为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但其实牛岛并没有完全理解,他不是因为“自尊心强”而不去白鸟泽,而是因为他的“自尊心”根本没有给过他其他选择。
就如同他爱上了小西花梨,这一颗恋心,它既不一往无前,也不澄澈高洁。它逃避过,懦弱过,受伤过,就这样狼狈地,满是泥泞地挣扎着,却总是无法停止,无法转移。
因为爱是没有办法停止和转移的。
他只是太过清醒透彻,无法自欺欺人地渡过自己的人生。
46.第四十六章 告白
花梨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明明及川彻从来都不是一时冲动的人,自己却说是因为一时冲动才想跟自己复合的,这话不就是在说他对待感情太过轻率,不够深思熟虑吗?
然而花梨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自己,谁让及川彻对待感情的方式跟十年前相比变化太多了呢?
曾经的他,理性又清醒,还有一丝少年人锋芒暗藏的骄傲,对待感情克制而守礼,从不强求。
他是在理性地判断,这段感情会对彼此带来伤害,无以为继后才提出的分手。怎么这么年后,他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冲刷而变得冷淡,反而变得更加主动了呢?
所以花梨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想为两人拉出一个安全距离,希望作为成年人,成熟地思考过这一段关系后,再来做出合适的决定。
但是那天在她家门口分别的时候,及川彻站在她的门前眼神忧伤地看着她,花梨在那眼神中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啊,他没有办法了。
在经过了数年的分离,海外的漂泊,艰难的生活后,他依然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心。于是他只能站在她面前,卸下了一切防备,把最赤诚的心袒露给她看,等待她的垂怜。
想明白这一点后,花梨的心开始了绵密而漫长的疼痛。在坐在电脑前码字时,在打开水龙头冲洗餐具时,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一旦想起他,想起他那样可怜又哀切地站在自己面前,像个来求助的孩子捧着自己的心,像是在说:“抱歉,它这样爱你,我没有办法阻止它,请你看看它吧。”
没有人会不被这样的及川彻打动,何况是憧憬了他一整个青春期的小西花梨。
花梨从不怀疑自己还爱他,她只是害怕自己扭曲而不健康地爱会伤害到他(事实上已经伤害到了他),所以她不得不花多年地时间去完善自己,去学会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
只是爱情这个难题,如果轻易地就有正确答案,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为它神伤。
现在的自己,具有让一个人感到幸福的能力了吗?这个疑问始终盘桓在花梨心间,然而面对那样看着她的及川彻,她又觉得自己无法再迟疑下去。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花梨已经站在了及川彻的公寓门口。
正值下午,及川大抵还在训练,并没有在家。花梨找了个阴影的角落坐下来,抱着膝盖发起呆来。
等会儿彻回来要跟他说些什么呢?或者趁他不注意悄悄逃跑?还是改天再来吧?要不要回去换条好看点的裙子?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没有吃晚饭,但肚子并不觉得饿。一整天都处于一种紧张和亢奋的情绪中,胃部因为过度紧缩而几乎痉挛。
这时楼道的声控灯,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突兀地亮起。
愈发紧张的花梨自欺欺人地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间,祈祷不被发现,又隐隐想要被发现。
“花梨?”一个迟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花梨抬起头来,看见背着运动包的及川彻站在她面前,楼道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头发梢还有些微的湿意。显然是在球队训练完又冲了凉才回来,眉宇间还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大概是因为紧张过了头,等到真正面对时,花梨反而陷入了一种大脑过载的懵懂中。
她凭本能朝及川彻伸出了手,轻声道:“彻,抱抱我。”
及川彻闻言,毫不犹豫地把肩上的运动包甩下,半跪下来将她揽入了怀中,轻声安抚她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梨在他的怀中仰起头,恍惚地盯着楼道的射灯,小小的灯光温暖地笼罩着两人,为这里隔离出一小块让人心安的空间。
终于,她在沉默良久后开口道:“彻,我一直都爱着你,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停止。”
花梨感受到抱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她接着说道:“我爱你的时候并不指望你也爱我,所以自以为是地牺牲,我在自我牺牲中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可是你却爱上了我,你怎么能爱我呢?当你爱我时,我的每一次牺牲都变成了对你的伤害。于是我在你的受伤中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我的自毁让你的心感到痛楚,我在你的痛楚中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珍贵和无可取代。”
“所以,彻,我爱你,却又不敢爱你。”花梨屏住呼吸,感觉每一个字从自己口中吐出都异常艰难:“我或许在渴望着伤害你,刺痛你。”
及川彻很久没有回应她,直到花梨以为他会放开她时,他突然毫无章法地开始吻她。
笨拙而急切的吻,甚至像是在撕咬,混合着眼泪和血液的咸腥味,如同他炙热又找不到出口的情感。
一个漫长的吻结束后,及川喘息着把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以为我是什么圣人吗笨蛋?”
当那个女孩一开始就毫无防备地站在他的面前,仿佛他一伸手就可以对她予取予求,那种全然信任的目光,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面对这种诱惑,能够压制欲/望的唯有爱,唯有道德。
及川彻曾经以为自己克制住了,然而他还是在自己最懦弱的时候,下意识地利用了自己对女孩的影响力,随意地插手了她的人生,直到看到那个女孩在他指引的道路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才幡然醒悟过来,他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样道德高尚的人。
他们都妄想给予彼此童话故事中最完美最纯洁的爱,然而事实上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给予对方的,也只能是作为一个人,充满了私欲的爱。
于是只能这样一边愧疚,又一边难以放手地爱着。不那么漂亮地,跌跌撞撞地爱着。
然而就算是跌倒得再厉害,花梨也依然会这样勇敢地站在他的面前,坦率地剖析自己的内心,即时是那些破碎,那些不完美的地方,她也会强忍着羞耻展示给他。
只因她全然信任着他不会伤害她,又全心全意爱着他,生怕有一点点隐瞒会令他受伤。
想到这里,及川彻又开始想要吻她了。牙齿撞到了牙齿,连吻都显得那么挣扎而窘迫。但此时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表达心中汹涌的感情。
想说一些帅气的话,又怕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回想起少年时期,好像也总是在耍帅,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耍帅失败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好在在花梨眼中自己怎样都是帅气的。哪怕失败了在泥泞中挣扎的样子也是帅气的。
这样就够了。
因为在自己眼中,花梨也是最美丽的。笨拙地学着自爱的花梨,总是在受伤又一直在努力的花梨,脆弱又坚强的花梨,是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美丽花朵。
哪怕他们是两个天赋不足的笨蛋,只要在对方眼中是最好的那一个就够了。
——
花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昏暗的房间,遮光性过于良好的窗帘让人甚至分不清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花梨动了动有些僵硬地身体,半天才从床上爬了下来,随手摸到一件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摩挲着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好几分钟后才适应了光线,转身打量起了房间。
然后房间里的陈设又让她身体变得僵硬了起来。
昨晚的记忆后知后觉地回笼,那些冲动之下的行动和剖白,让她难以承受地蜷缩起了身体,颤抖着声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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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道:“太羞耻了……”
人在初恋面前会退化成刚认识他时的样子,这句话实在是太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梨终于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神志,然后拿着床头某人贴心准备好的换洗衣物,烧红着脸钻进了浴室。
草草地对付完了中饭,然后一整个下午,花梨都呆呆地窝在及川彻的公寓里纠结着要不要就这么离开。
她明白醒来见不到对方的人,是因为及川在留给她充足的时间,让她能够彻底冷静下来,认真地思考两人的距离应该拉近到什么程度。
大概是因为花梨逃跑的功力非凡,及川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把主动权交给她,以免她受到惊吓就逃之夭夭。
然而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去,花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被电视里的搞笑综艺节目吸引了注意力,等公寓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被惊得一下子跳到了沙发上。
穿着运动衫的及川彻一手拎着附近超市的购物袋,一手推开了房门,看见站在沙发上的花梨后,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自然而然的走过来,把塑料袋放在餐桌上,然后勾过花梨的脖子,在她脸颊上落下轻柔地一吻:“我回来了。”
花梨下意识回了一句:“欢迎回家。”
闻言及川彻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肉眼可见的快乐。他绕过沙发,在花梨旁边坐下来,伸长手臂把她揽入了怀中,然后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喟叹:“你还留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花梨干脆放弃了抵抗,歪在了他的肩膀上继续看起了综艺节目:“你还怕我会跑掉?”
“那当然,担心了一整天。”及川彻委委屈屈地嘟囔着:“如果回来看到空空荡荡的房间,我可能真的会哭出来。”
“哼,爱哭鬼。”
“真是心狠的女人,明明以前比赛输了之后你看到我哭,就会哭得更厉害。”
想起和及川彻的第一次对话,花梨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时候我们才多大……”
“不过才过去十年而已,不要说得好像我们都老了一样。”及川彻把下巴搁在了花梨的头顶:“不过都已经十年了啊。简直像梦一样……”
“什么?”
“我是说,回到家的时候,站在房门口,听到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电视的声音,于是便知道有人在家等着,这样的场景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或许在阿根廷某个夜凉如水的晚上,他也做过这样的美梦,醒后只余伤感。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感伤,没等花梨再说些什么,及川彻即时转移了话题:“今天路过超市买了猪扒饭便当,要吃吗?”
“要。”听到喜欢吃的东西,花梨立马精神地坐了起来,正要奔向餐桌,又想起什么般回头:“你买了两份?”
“那当然。”及川彻也站起来,往厨房方向移动,准备去拿餐具。
花梨坐在餐桌前,把袋子里的便当拿出来打开,一边恶趣味地说着:“那我假如没留下来,你岂不是要吃两份?”
及川彻拿着筷子在她对面坐下:“是的。心理上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但是行动上要做最周全的准备,这就是我的行事准则。”
花梨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笑着接话:“那我的行事准则就是,心理上做最坏的打算,行动上准备随时摆烂。”
及川彻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听着像两个倒霉惯了的倒霉蛋。”
“那么,就祝这两个倒霉蛋今后的人生能幸运一点。”花梨双手合十,把筷子夹在虎口:“我开动了。”
“现在能够一起吃饭就已经很幸运了。”及川彻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我开动了。”
47.第四十七章 公开
月底到时候,及川彻租住的公寓就要到期了。好在正好是休赛期,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慢慢看房。
当初立花俱乐部给出了两种合约方案,一是签长约,更高的签字费和薪资,但是更苛刻的转会及解约条件。二是签短约,这样签字费和薪资都会低一个档次,但好处就是对双方有更多规避风险的余地。
尽管及川彻正值球员巅峰时期,也没有什么伤病困扰。但他转籍又归国的经历还是有不少舆论隐患,立花提出签短约就是担心如果表现不佳,极易引发舆论的反噬。
同样及川彻当时也没有彻底下定决心留在v1联盟打球,所以欣然接受了立花的短约,也用这一年亮眼的表现,为自己续约争取了更多的主动权。
排球职业选手虽然收入不错,但肯定也没有足球选手那样在哪个城市打球,就在哪个城市买房的豪气。短期的公寓租约算是不错的选择。
一个赛季后,及川彻在立花的漂亮答卷让他彻底站稳了脚跟,俱乐部迫不及待地给了他一个条件相当优厚的长约,及川也暂时没有去其他队的打算,爽快地签字了。
只是当时租住这个公寓的时候时间比较仓促,公寓的条件并不能让他完全满意,于是才有了趁着假期干脆搬家的打算。
当然,做出搬家这个决定,及川彻也有一定的私心。那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离花梨的公寓实在太远了。
对于一对刚刚确立了关系的小情侣来说,不能随时随地见面实在是难以忍受。
“我觉得你还是少考虑离我这边的距离,多多考虑离俱乐部那边的距离为好。”大夏天陪着及川彻出来看房的花梨一边用中介送的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边皱着眉头说道:“毕竟你们每天的训练时间还挺早的。来我这边还得早起一个小时。多睡一会儿不好么?”
“我打算买台车。”及川彻凑过来蹭着花梨扇出来的凉风:“如果开车的话时间差不了多少。”
他现在的公寓走到俱乐部十分钟,从花梨这边开车过去也就半个小时。
“那你还不如找个开车距离五分钟以内的公寓。”
“开车距离五分钟就没有开车的必要了。”
“你可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因为两人的意见隐隐不太一致,所以很难找到两人都满意的公寓。时间到了中午,走了一上午的两人也累了,于是决定到附近的商场解决午餐顺便蹭蹭空调。
因为上午的消耗挺大,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量大顶饿的西餐牛排。快速解决完后,花梨满足地靠在卡座背上,一边吃着甜点一边继续出主意。
“要不我俩各退一步,就在你俱乐部和我住的地方的中点租一套。”
及川彻叹了一口气:“那是中央区,太贵。”
“好麻烦,要不干脆搬过来和我住算了。”实在心烦的花梨忍不住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后她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挽回,就看到及川彻眼神亮闪闪地看着他。
花梨顿时无语了:“你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一上午都在她公寓附近转来转去,让人不由就产生了还不如住进她的公寓,还可以省一笔租金的念头。
及川彻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拜托了。买车后没钱了,管理费和水电我会负责的。”
花梨默默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买的什么豪车,你刚刚拿的签字费哪里去了?”
“咳咳,那个我存着另有用途。”
“你就是铁了心要蹭我公寓是吧?”
“不是哦,如果花梨不方便,住在附近也是可以的。”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花梨只是犹豫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这才几个月,怎么进入了同居流程了呢?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黏人来着。”
“听说现在黏着系男子才是潮流。”
“这个已经过时很久了。”
“是吗?我国外回来的不太了解国内现在的情况。”
“总之你就是要装傻是吧?”
两个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往花梨的公寓走去。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花梨可不想顶着酷暑正午的太阳继续陪他在外面闲逛。
太热了。就这样吧。花梨心想。虽然多年来都习惯了一个人住,但假如入侵她空间的那个人是彻的话,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还有一丝期待。
——
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搬家。等到回过神来时,自己购置的小小公寓里,已经充满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一开始的同居生活总是需要更多的磨合。生活节奏的配合,家务的分配等等。
比如花梨因为多年居无定所,所以对整洁的要求程度就比较低。保持基本的清洁,东西摆得不那么乱,能随手找到就好。
但是及川彻就是一个很有规划有条理的人。卫生要每天做一次,衣服要叠得整整齐齐。
好在及川彻长年在海外独自生活,自理能力相当不错。同样他又是一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性格,所以并没有对花梨的习惯指指点点,而是尽力地自己去做。不知不觉间,他就承担了大部分家务。
花梨每天睡到中午起来,端着咖啡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心里感慨道:“家庭卫生果然属于先看不下去的那个人。这句话太有道理了。”
当然花梨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心安理得地享受同居者的劳动成果。所以会在晚上的时候下厨,精心准备一顿大餐,犒劳某人的辛苦。
每当这时,及川彻就会露出相当幸福的表情,让在旁边看着的花梨也忍不住感到幸福起来。
“没有比工作一天后,和家人一起的晚餐更治愈人心的了。”
餐后一起收拾完碗筷,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的及川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花梨搜刮着自己的回忆,年少时与母亲为数不多晚餐时间,确实是缓解矛盾的最佳时刻。
但要说幸福,似乎有些过于夸张了。更多时候习惯一个人解决三餐的花梨,并不喜欢给餐点赋予过多含义。
只是一种摄入能量的方式罢了。
但是像及川彻这种传统家庭长大的小孩,似乎对和家人一起用餐有着特别的情结。花梨看着这样的他,想到的却是,在海外的那七年,一个人吃着不知道合不合胃口的南美食物,他是怎么习惯的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道:“彻。南美的饮食风格是怎样的?好吃吗?”
“嗯?还不错哦。”及川彻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随口答道:“烤肉和奶酪都挺好吃的。我还喜欢一种叫alfajores的甜点,可惜要控糖不能多吃。”
好像他总是能把一些辛酸的经历举重若轻地说出来。即使再辛苦的事,他眼中注视着的,也不是辛苦的那一面,而是那其中细微的闪光点。
是不是正是这样的彻,才能细心地发现每个平凡和不平凡的人身上的才能,然后努力让其发挥出来呢?
他这样游刃有余的生活态度和球风,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能把花梨轻易迷倒。
于是电视渐渐沦为了背景音。心猿意马的花梨钻到了及川彻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专心地吻了起来。
——
因为搬到了离俱乐部较远的区,蹲点的记者变少,及川彻的警惕心也下降了不少。不过他本来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所以新赛季开始后,某花边新闻社头条《知名排球选手及川与圈外素人女友同居,或婚期将近?》的出现就不让人意外了。
当天晚上花梨拿着报纸,对着“素人女友”几个字笑半天,完全不知道她笑点在哪里的及川彻也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好在这报社还算讲规矩,没有曝出花梨的私人信息,所以两人的生活并没有被过多打扰。
及川彻通过经纪公司发表了一则通告,大意就是谢谢大家的关心,目前正与女友以结婚为目的稳定交往中,不希望受到过多关注。
虽然粉丝群体也有一些动荡,但竞技体育的粉丝还是更多地关心成绩,所以这场风波也就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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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倒是两边的熟人圈通过新闻猜到了身份,纷纷发消息来打探情况。
当天花梨就在line上受到了连环轰炸。
山下遥:是你吧?
杉山葵:别告诉我你又悄无声息干了大事?
不破瑛里:我不同意!
花梨懒得一一回复,干脆把三人拉到一个群里,言简意赅地宣布:是的,我们又在一起了。
杉山葵的回复最为积极:我就说及川选手去年怎么突然回了v1联盟,感谢伟大的花梨大人,让我们又可以在球场近距离欣赏及川选手的英姿!
杉山葵毕业后又读了大学,后来就进入了一家排球v2联盟的俱乐部效力,目前是队伍里的主力先发。
尽管自己也成了职业选手,但是偶像的精神还是时时刻刻地鼓舞着他,如果不是看到了及川彻破釜沉舟远赴海外的勇气,她或许无法下定决心走上职业这条道路。
去年及川彻签约立花的消息一出来,最高兴的就是她这种资深球迷,终于不用顶着时差追比赛了。
但是由于花梨和及川之间复杂的关系,杉山葵也只能把这一喜悦憋在心里,不敢和花梨过多提及。
现在看来,他们终于还是放下心结,解决了两人之间复杂的感情问题。这让杉山葵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不破瑛里:我不同意!
山下遥大学考取了最难的医科,毕业后成为了一名运动医学领域的外科医生。因为是学生时代的习惯,尽管工作繁忙,她也依然保持着抽空去现场看比赛放松的习惯。
于是山下遥回复道:我上周去看了立花和AD的比赛。及川选手和影山选手的表现都相当精彩。我一时还有点纠结到底要支持谁。
杉山葵顿时“大怒”:你这个叛徒!
山下遥不为所动:作为北川第一的后援会会长,我平等地支持每一个北川第一出身的球员。
杉山葵:可是AD有牛岛若利!
山下遥:是的呢,牛岛选手还是你高中时的同学呢。你怎么不支持他?
杉山葵和山下遥的激烈“对线”中,不破瑛里还在执着地刷屏:我不同意!
花梨心累地问她:所以你不同意的点在哪里?
不破瑛里:他是外国人!
花梨:……
不破瑛里:花梨如果跟他结婚,肯定会跟着他定居海外,到时候我就很难和花梨见面了嘤嘤嘤。
花梨:目前还没有定居海外的想法。再说我们现在也很难有时间见面。
不破目前是国内女子长跑项目的领军人物,训练和比赛都相当密集。有时候还需要飞到海外集训和比赛,花梨又随时在各地浪,所以一年确实很难有几次能碰面。
不破被打击得沉默了半晌,才发了一个泪汪汪的表情包: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
杉山葵:当然不是!还有我呢!
山下遥:谁给了你这种错觉?!
花梨:摸摸头.jpg
为了安抚私信跟她破防的不破瑛里,花梨不得不答应她趁她休假陪她去旅游。结果缺根筋的不破瑛里跑到群里去炫耀,使得这场旅行被迫变成了四人行。
然而得知花梨要出去旅行的消息后,有一个人表现得比瑛里还要破防。
及川彻:“所以你会很快回来的对吧?”
花梨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看情况。”
事实上花梨本身也早就有旅行计划。今年之前她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浪。及川彻回国后,一是为了写稿,二也是因为和他的感情牵扯,让花梨今年的旅行计划一直被迫延迟。
所以花梨打算和不破瑛里他们旅游完后不急着回来,再到各地走走,也顺便为自己的专栏积累素材。
见花梨意志坚定,及川彻只能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早点回来。”
花梨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明知道他有一大半都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怜爱的亲了他一口。
然后就被拉进了卧室。
48.第四十八章 箱根
花梨外出旅行的一个月后,及川彻发信息来抱怨:这些狗仔也太无聊了,你还没走多久呢,就开始传言我分手了。
随着信息转发来的是一篇自媒体的报道《立花积分颓势,主力二传或因分手状态不佳?》
花梨点开图文随意扫了一眼,配图是及川彻某次晚上进入公寓的模糊身影,至于文字内容,则完全就是看图说话瞎编乱造。
花梨回复道 :完全是胡说八道。球队成绩起伏不是因为主攻手因伤缺席了吗?彻作为二传手的表现我感觉比上赛季还好些呢。相信真正用心看球的球迷是会认可彻的表现的。今年的球员mvp我依然看好彻。
因为主攻手尾白阿兰的伤情,立花陷入了火力缺乏的窘境。少了一个主炮手,最近几轮又连遇强队,要不是二传殚精竭虑稳定防守调动进攻,立花说不定会收获一串苦涩的连败,哪里可能像现在这样紧咬在积分榜第四的位置。
尽管花梨有粉丝滤镜,但及川彻还是被她的话安慰道了,忍不住开启了抱怨模式:都是宫侑的错!他绝对是故意的!周末约尾白踢什么足球?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你敢信主攻手不是伤在排球而是足球上?一切都是宫侑的阴谋!
尽管花梨觉得及川彻的抱怨纯属阴谋论毫无证据,但事实就是立花本来是宫侑所在球队MSBY在积分榜上的有力竞争者,结果最近几轮输了两场,一下子就被拉开了差距。让本就表现亮眼的MSBY瞬间独占鳌头。
花梨:从结果上来说确实目前MSBY最有利,但相信宫侑选手并不是有意让尾白选手受伤的。我看小道消息说尾白选手下周应该可以回归了?
及川彻:这个暂时要保密哦,秘密武器。但是你为什么要帮宫侑那小子说话?!
花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及川在吃飞醋,立马飞快打字表忠心:世界上最好的二传永远都是及川大人!
及川彻:摸摸头.jpg。暂时放过你。
然后及川又絮絮叨叨开始了新一轮的抱怨。
花梨刚刚泡完温泉,在床上有一搭每一搭地回复着,眼皮都在打架了。但是奇妙地并不感觉心烦。听彻抱怨比赛和训练中遇到的一些琐碎的事情也很有趣。
原来他当时打那个球时是那么想的,原来他偶尔也会觉得训练很枯燥乏味。
以前远在天边的星来到了她的身边,非但没有因此变得暗淡,反而更加鲜活可爱了起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花梨突然很想和他见一面,抱一抱他。以前一个人独自旅行的时候固然自由,但是心里有了牵绊,也并不觉得束缚。反而像是被系上了线的风筝,只觉温暖和安心。
花梨迷迷糊糊间发送了信息:彻,想你了。
那边停顿了几秒后回复:那就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
旅行结束回家后,天气就渐渐凉了下来。一转眼就又是一个冬天来临了。
眼看快要到新年,花梨在某天晚餐后装作不经意地问及川彻:“新年球队有比赛吗?”
“嗯?”及川彻想了想:“没有,轮空。应该会放假。”
“那要不要来个短期旅行?”
“好啊。去哪里?”
“箱根。”
“箱根驿传?”新年特意去箱根很容易联想到这个。
“嗯,顺便泡泡温泉。”
于是新年四天的箱根之旅就这么三言两语被定了下来。
两人提前一天抵达箱根在旅馆住下,休整了一天后,第二天早早来到了箱根神社鸟居。
这里是一号国道的最高点,驿传比赛第一天的比赛将在越过鸟居后不久结束。海拔的起伏也给参赛选手带来巨大的挑战,根据赛制,第一天取得的优势也会决定第二天的起跑顺序,所以取得了第五区间的区间记录的选手,也会被媒体加冕为“山神”。
“我还没跑过山路呢。”花梨轻声感慨了一句。呼出的气在清晨的山间化作了白雾。
因为山路本身对膝盖的伤害就比较大,花梨的旧伤又在膝盖,所以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时,清濑灰二都注意没有让她跑山路。
“我倒是跑过。从我家到青叶城西,要经过一个上坡和一个下坡。最高点就是青叶城。我以前早训的时候,会从家里跑到学校,每次上坡的时候都累个半死,下坡的时候又要全神贯注避免受伤。”及川彻笑着说起了以前高中时代的趣事:“每次都是幻想白鸟泽是青叶城的守卫,而我就是攻打城池的士兵才坚持下来的。”
花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彻也有过这么中二的时候。”这么说着花梨也想了起来——她不是完全没跑过上坡和下坡的。在她受伤以前,大概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参加县里的比赛,有一段正好也经过了青叶城。
“说不定那时候我还路过了你家门口呢。”花梨笑着打趣道。
“啊,我想起来了。”及川彻突然发出有些懊恼的声音:“那次比赛我还记得。”因为嫌太吵,对长跑比赛完全不感兴趣的他,拉了岩泉一去附近的排球训练教室参观。
尽管那时候他们完全不认识,但想到自己可能错过了小时候亲眼见花梨跑步的样子,及川彻就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中。
“那时候的花梨肯定超可爱的!”
“完全不可爱。硬要说的话,就是影山二号,肯定跟你气场不合。然后你就会看我不顺眼,就会成为死对头。”
“唔,打打闹闹的青梅竹马好像也不错?”
“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好磕。”
“是吧?死对头变情侣什么的……”
两个谈了恋爱就智商下降的笨蛋情侣开始真情实感地磕起了自己小时候的cp,直到人群变得吵闹,他们才回过神来。
“第五区第一名选手要来了。”花梨远远眺望了一下说道:“看着像是宽政大的运动服颜色。”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宽政大从以前的黑马,变成了现在的冠军热门队伍。”及川彻感慨起来。
“都是灰二哥教得好。”清濑灰二从毕业到留校当长跑队的教练,现在已经十余年了,期间不是没有其他豪门重金挖他。但可能因为他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就一直留在了宽政大。并且用了十年的时间,让宽政大完成了三连霸,成就了一个王朝。
“虽然是个好教练,但有时候有点太疯了。”及川彻对此有不小的意见。尽管自己也没有责怪对方的立场,但他对清濑灰二没能及时发现花梨当时的伤病相当不满。
“作为‘司令官’,怎么能注意不到自己队员的状态呢?”
“因为我比较能忍嘛。”花梨讨好地抱着及川的手臂摇了摇,不想两人因此有什么芥蒂:“又不是人人都是及川大人,对场上每一丝变化都见微知著。”
这直白的吹捧反而让及川彻不好意思了起来,微红着脸嘟囔道:“倒也没有那么好……我可能只是在迁怒。”如果那时候自己能注意到就好了。
尽管那时候的他因为远在海外,又因为逃避心理没有细看花梨的比赛录像。但他依然忍不住会想:如果那时候能多看几遍录像就好了。那样就说不定能看出女孩忍耐疼痛的表情。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花梨抓着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小声嘀咕道:“这就更不关彻的事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彻有时候对我真是有些完全没有必要的责任心和保护欲。”
“谁让你总是把自己弄伤!”及川彻弯下腰把脸凑过来小声抱怨道。
因为凑得太近,花梨完全没注意到他抱怨的内容,只觉得这人的睫毛真好看,完全被美色蛊惑的花梨,趁着宽政大的选手冲刺,人群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时,飞快地亲了眼前这张帅气的脸颊。
于是及川彻也突然哑火,完全说不出什么不满的话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及川彻早早收拾完,准备和花梨去观看箱根驿传第二天的比赛。
结果就听到花梨突如其来的宣布:“今天泷川爸爸和我妈也要来看比赛,你要不要见一见?”
及川彻神色顿时有些崩溃:“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没有那么重要啦。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花梨大大咧咧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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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川想去自己上一次见花梨家长的情形,他甚至还在花梨妈妈面前哭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他捂着脸逃避似的蹲下蜷缩了起来。
不管及川怎么逃避,花梨还是带着他和家里人在芦之湖的停车场碰头了。
除了泷川和母亲,克里斯竟然也来了。他现在是日职棒有名的金牌教练,花梨还以为他会很忙。
看到花梨意外的表情后,克里斯解释了一句:“正好球队放假。”但花梨见他有意无意地瞟向及川的眼神,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克里斯高中毕业经过一系列的复建后,还是成功进入了职业联赛,虽然因为曾经受过的大伤一直被人怀疑能力,但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是比出了让人津津乐道的高光。巅峰时期曾经带领球队以弱胜强拿下那年的冠军。可惜学生时代的伤病还是缩短了他的职业生涯,使他不得不早早退役当起了教练。不过克里斯本人看上去倒是没有感觉有什么遗憾。
与之相比,及川彻的职业生涯就要幸运得多,至今没有受过什么大伤。花梨有时候想,以他那种锻炼强度,至今没什么大的伤病困扰,何尝不是一种身体天赋呢?
比起自己这种玻璃人体质,也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才”了。
花梨正感概着,一行人跟着克里斯来到了芦之湖旁一个视野不错的观赛点。
第二天的比赛将以芦之湖停车场入口为起点,大半路程都是下坡,对跑者的控制力也是不小的挑战。
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昨天第五区的胜者宽政大的跑者出现在了出发点。
由于昨天他的队友为他积累了时间优势,今天他将是第一个出发。
随着发令枪响,跑者身姿矫健的跑了出去。
之后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有跑者出发。随着最后一个跑者离开起点,渐渐消失在视野,克里斯起身去了停车场,准备把车开出来带着大家转移到第六区终点附近继续看比赛。
克里斯走后,花梨和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要说的话题。他们四人中社交能力最强的及川彻此时正在逃避现实中,半晌后,泷川承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清了清嗓子问候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前不久刚旅行回来。”花梨礼貌地回复道。
“最近你住的公寓那边好像发生了治安事件,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没事,彻也在呢。”花梨试图让泷川放心。
谁知道泷川听后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及川彻把身体默默往后缩了缩试图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眼见气氛僵住,花梨妈妈有些尴尬问了一句:“要吃橘子嘛?”
“什么?”花梨愣了一下,然后就见母亲从大衣衣兜里掏出了一袋个头儿小小的橘子。
虽然说过年也有吃柑橘的传统,但花梨着实没想到母亲会把它带在身上。
“好吧。”虽然站在马路上吃橘子有点怪,但反正也无事可做,吃点东西也好,起码可以缓解尴尬的气氛。
于是花梨妈妈把塑料口袋打开,一人拿了几只橘子,默默地剥开吃了起来。
没过多久,克里斯把车子开到了几人面前。他的车是suv车型,内部空间够大,正好可以装下几人。
于是泷川主动去了副驾,剩下的几人坐到了后排。
上车后,泷川默默地剥好了一个橘子递给了克里斯,克里斯有点莫名地接过来,然后毫不怀疑地放进了嘴里,于是猝不及防地被酸了一个激灵,露出了相当颜艺的表情。
直到这时候,花梨才忍不住低头闷笑了起来,抱着肚子蜷缩在座位上笑得浑身颤抖。
她左边的及川彻也强压着嘴角的笑容看向窗外。而坐在她右边的母亲,也默默按下了窗户玻璃,似乎想要让芦之湖上吹来的凉风吹淡一点自己脸上的笑意。
听到车子里传出此起彼伏的闷笑声,克里斯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无语地看着这一车人,无奈叹息道:“不愧是一家人,都挺能忍。”
说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49.第四十九章 晴朗
花梨和及川彻在一起的第三年,及川彻某天晚餐时试探着提了一嘴结婚的事。花梨当时下意识地愣住了,没有给予正面的回答。之后及川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事后花梨剖析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对结婚这件事产生迟疑,大概还是人渣父亲带来的后遗症,让她对组成一个家庭这件事没什么安全感。
婚姻是一件比恋爱更加复杂的事,花梨不觉得自己有足够成熟去面对这里面的种种挑战,于是下意识地就选择了逃避。
和花梨这种原生家庭问题不小的人相比,结婚对于及川彻这种家庭圆满的人来说,大概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他见花梨还有抵触,于是也没有逼迫她,而是选择了调整自己的心态。
这一年的秋天天气格外好,日日都是秋高气爽。
花梨之前参加的远洋捕鱼船队给她发来了邮件,说是组织了一场集体出海活动,邀请她一起参加。
往年花梨只在春夏出过海,秋天则是回到了北信介的农场参加秋收。今年农场那边不需要人手,她就对这第一次秋天的航行产生了兴趣。
跟及川说过之后,他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让花梨早去早回。
十月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花梨登上了远洋渔船“晴朗号”。
“晴朗号”隶属一家私人捕鱼公司,船长43米,动力超600匹,在远洋渔船中算是比较典型的船型。
这已经是花梨第三次登上“晴朗号”。她和这位“老朋友”相识的契机也是十分偶然。
那是她开始打工旅行的第一年,蹭了一对返乡夫妻的车来到了千叶县的海边。
正好那对夫妻在海边开了一家面向旅客的海边餐厅,在得知花梨正在找工作后,就邀请她来餐厅当服务生。
服务生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做。因为正值旅游旺季,花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还会因为太忙上错了饮料被领班训斥。
那天的花梨,也是在晕头转向的时候,把一位客人的芒果气泡水上给了另外一位。
因为被错上的那位客人对芒果过敏,所以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虽然这位客人并没有喝下气泡水,但差点酿成大错的花梨还是被领班当着客人的面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通。
最后还是那位芒果过敏的客人及时解围,花梨才勉强幸免于难。
等到领班走后,满怀愧疚和感激的花梨连连向客人道歉:“抱歉,幸亏您没有喝下,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感谢您慷慨的解围。”
花梨弯腰鞠躬,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有些疑惑地抬头瞟了遗憾,然后就看到那位额头前挑染了一缕金发的,个头很容易被误认为小孩子的青年一脸纠结地看着她。
“那个……你是那个洁子的好友,及川彻的前女友?”
花梨有些懵地直起身来,通过一番交谈,才发现对方高中时曾经在乌野高中打排球,是队内的自由人,名为西谷夕。
然后花梨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也在球场上看到过对方。那是她高中生涯看的最后一场比赛,青城惜败乌野高校。
花梨一开始以为这是一场偶然的碰面,谁知道之后连续几天,西谷夕都光顾了餐厅,然后以一种故作深沉的目光看着她。
几天过后,花梨有些受不了他的视线,在下班后堵住他,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结果对方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跟洁子还有联系吗?”
花梨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前段时间她给我发了结婚请柬……”
然后西谷夕顿时咬紧了嘴唇,做出了一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忍耐表情。
花梨还想安慰两句,西谷夕的表情马上又转为了愤怒:“龙之介那家伙,真是可恶啊啊啊啊!”
后来西谷夕得知花梨出于某些原因也在四处漂泊打工后,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莫名对她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意。
每次花梨想要解释什么,都会被对方以一种“我懂,放心,有我”的深沉表情注视,于是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年夏末的时候,自认为和花梨成为了同伴的西谷邀请花梨出海捕鱼。尽管花梨对捕鱼没有任何经验,但出海冒险的刺激感还是让她跃跃欲试。
这就是花梨第一次登上“晴朗号”的过程。
——
再次登上“晴朗号”的花梨,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事务长给她分配的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后就去往餐厅觅食了。
刚打好饭,就看到了餐厅里的老熟人,于是她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打招呼:“哟,西谷。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正狼吞虎咽的西谷夕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不是准备结婚了?”
正在喝水的花梨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谁说的?”
“《xx周刊》。”
花梨翻了个白眼:“这种无良媒体的话你也信。”
“有一说一他们有时候的曝料挺准的。”
花梨不满地嘟囔:“再说也没曝名字,你怎么知道是我?”
“能让及川彻那种家伙心甘情愿结婚的人还能是谁?”
“什么叫及川彻那.种.家.伙?”
“哼,轻浮幼稚的家伙。”
“不许那么说彻!”花梨有些恼火。
西谷夕白了她一眼,嘟囔道:“恋爱脑。”
“我才不是!”
“如果不是恋爱脑,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原谅这种一言不发抛弃你跑到南美的轻浮男人。我还以为你能坚持久点呢。结果一年都不到!”
“哎,有这样那样的复杂原因啦。”面对西谷的控诉,花梨有些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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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地挠了挠脸颊。
“先不说这个,那你现在是什么状况,跟男友吵架了离家出走中?”西谷夕还是很关心花梨时隔三年的意外登船。
“没有啊,就是收到邮件了,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了。”花梨摊了摊手。
“及川那家伙没有阻止?”
“他为什么要阻止?”
见花梨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西谷夕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及川那小子,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
明明很担心,却不敢阻止,装作明事理地把人送上船,晚上怕是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吧?
花梨还想再问清楚他的话什么意思,西谷夕却不肯再多说,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
没过多久,船就启航了。
在船上的第一个晚上,花梨因为很久没来有些不适应,睡得不是很踏实,起床后还是有些睡眼朦胧,去餐厅的时候差点撞到了桌角。
“小心一点。”后面跟来的西谷夕拉了她一把,然后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坐下:“坐在这里,我去打饭。”
等到喝完西谷端回来的冰美式,花梨才彻底清醒了过来:“感谢,活过来了。”
解决完早餐后,西谷夕一边吸着橙汁一边跟她闲聊:“所以呢?你打算这次下船后就结婚?婚前旅行?”
花梨无语:“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结婚的事,都说了是假消息了。”
“为什么不结,你们都谈了快三年了吧?洁子和龙之介确定关系一年不到就结婚了。”说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西谷夕的语气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怎么说呢?”花梨有些迷茫地摸了摸鼻子:“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现在这种状态不是挺好?结婚了也没什么不同吧?”
“很好,不婚主义。这点像我,潇洒。”西谷夕竖起大拇指,朝她露出了一个闪亮的笑容:“人生就该是一场无畏的冒险。”
“倒也没有不婚主义那么坚定……如果彻坚持的话,我大概也会妥协……”花梨支支吾吾地说道。
西谷夕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不争气的家伙!”
因为花梨的不争气,西谷夕气得好几天没有理她。要是想结婚就算了,明明不想结婚,还准备随时为另一个人妥协算什么事?
直到出海后第四天,西谷夕突然一脸严肃地敲响了花梨的房门:“准备一下,台风可能要来了。”
花梨有些意外:“之前不是说往西去了?”
“临时转向了。”西谷夕面露忧虑:“这次的台风等级很高。”
海上的天气总是风云突变。尽管船长全速驶离,但还是被台风边缘扫到了。
“风向?气压变化!”船长大喊着让二副监测数据。
“顺时针!风力增强!气压下降!”
船长闻言马上调整方向,让船首右舷顶风全速航行。
50、第五十章 生死
与忙乱的驾驶室不同,位于下层的船员住宿区此刻十分安静。有操作资质的都上去帮忙了,剩下的都是从事后勤和鱼类加工等工作的员工。
花梨一个人留在房间中,独自忍受着风浪的颠簸,等待着船长带他们逃出这片海域。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前两次登船都是风平浪静,尽管十分辛苦,对体力是一项巨大考验,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宛如世界末日的氛围。
大海如同一只醒来的巨兽,发出沉闷辽远的怒吼声。船舱在海浪中起起伏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掀翻。
在极度的紧张中,花梨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开始思考一些平时不会思考的问题。
如果她这次不幸罹难,周围的人会作何反应呢?
伤心肯定是伤心的。
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希望泷川爸爸能够坚强一些,照顾好母亲的情绪。因为母亲的身体原因,他们再婚后没有再要小孩。或许也有一些她的原因。因为对她教育的失败,让母亲对育儿这件事失去了信心。
想起以前花梨每次开始旅行的时候,泷川每次虽然不会直白地表达关心,但都会默默被她的银行卡里打钱,尽管花梨一次都没用过,但依然感激他的用心。
好友们应该会伤心一阵子,但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所以最后大概都会被时间治愈。
最后就是彻。他要怎样才能同失去爱人的悲伤和解呢?
花梨很少让自己陷入后悔的情绪。但这一次心中的后悔如同外面的海浪一样翻涌。
为什么非要上这艘船呢?其实她对捕鱼或者是秋获都没有格外的偏好。只是喜欢在这种对体力的极致压榨后,疲劳对身体的回馈感。那让她有一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又想逃避了吧。当彻试探她对结婚的态度的时候,当他的眼睛里时不时露出对婚姻生活的憧憬的时候,花梨都感到了一阵难言的压力。
到底结婚的意义是什么呢?无休无止的抱怨吗?面目全非的自己吗?即使两个人能互相体谅,和睦相处,那又何必用那一纸文书来证明呢?
以前花梨怎么都找不到的答案,在此刻却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它是一种身份,一种立场。
花梨想,当她死后,她要及川彻享有法律赋予他作为丈夫的所有权利。分配她的财产,申报她的死亡证明,处理她的遗体。
她要让他以未亡人的身份安排她的葬礼,起草讣告。然后站在门口,给每一个来吊唁的宾客鞠躬致谢,然后别人会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一声:“节哀。”
他要强压悲痛,以极大的责任感来处理这一系列繁杂的耗人心神的所有仪式,最后在极度的疲劳中度过那迎面而来的第一波休克性的疼痛。
而不是以一个不上不下的男友身份,作为前来吊唁的宾客的一员,像一个插不上手的局外人,只能格格不入地站在那里。
这或许就是葬礼的意义。用一场流程固定又琐碎的仪式,让亲人爱人离世的事实变得更加世俗,更加落地,而不是像一个远远飘走的气球,永远难以释怀。
想到这里,花梨忍不住失笑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有闲心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海浪似乎变小了一些。没有了一开始那种将一切吞噬殆尽的大恐怖。
花梨的心神也放松了一些,精神的疲惫涌上来,让她渐渐再无法保持清醒。
——如果这次能平安回去,就去区役所登记结婚吧。
在坠入黑甜梦乡之前,花梨这样想到。
——
在台风结束后的第三天,花梨接到了及川彻打来的电话。想来是在新闻上看到了台风的报道就有些担心,可惜海上信号不好,所以这才接通。
“晴朗号”在台风中逃出生天后,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所以船长做出了立即返航的决定,此时已经航行到了横滨港附近,再过不久就会靠岸。
既然危险已经过去,为了避免他不必要的担心,花梨隐瞒了他们遭遇台风的事,只说自己很快回来。
及川虽然对他们忽然返航的事有点疑惑,但还是很快被马上要见到花梨的喜悦占据了心神,没有过多怀疑。
花梨靠岸的那一天,及川彻不巧有一场比赛,所以花梨拒绝了等他比赛完来接的提议,打算自行乘坐交通工具返回家中。
挂断了及川的电话后,花梨转过身来同西谷夕道别,西谷忍不住吐槽道:“你一脸迫不及待想要结婚的表情。”
“你又看出来了?”
“不是吧?真的下定决心了?”
“嗯。”
“好吧,果然有的答案在生死间更容易找到。”说着他不由笑了起来,伸出拳头轻轻捶了花梨肩膀一下:“这下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结婚请柬一定要发我!别学龙之介那小子。”
花梨讶然:“他们没给你发请柬?”
西谷一说起这个就愤愤不平:“完全被小看了!我难道是那种会做出在婚礼上做出不帅气的事的人吗?”
花梨想了想,认真道:“虽然我不了解田中同学,但我觉得洁子不是那样的人。她很看重在乌野的同伴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她就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以西谷和他们的关系,竟然会向她来打听他们的情况,原来是闹别扭了。
“结婚请柬我也会给洁子发的,到时候你们见面了说开了就好了。对朋友坦率的西谷才是最帅气的哦!”
西谷的眼中一瞬间有泪光闪烁,他掩饰性地转过头,然后朝花梨摆了摆手:“好了,快回去吧。给我的请柬上记得填女方宾客,要是及川那小子对你不好,我会帮你揍他的。”
花梨笑着答应了他:“好。”
——
经过一路的换乘,等到家的时候,花梨已经疲惫不堪。强撑着最后一点电量洗完了澡,花梨直接钻进了被窝睡得人事不知。
下午及川彻打完比赛后,也没有在球场过多逗留,而是第一时间驱车返回家中。在看到床上睡得香甜的花梨,悬着许久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坐在床头,静静地看了花梨许久,似乎也被她传染了睡意,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等到天色完全变黑,外面已经寂静一片的时候,花梨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正准备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某人紧紧箍在怀里。于是干脆放弃地躺了回去。
花梨抬头看着及川彻的睡颜,发现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睫毛在轻微颤动,嘴角也有一丝笑意。于是无奈地往上拱了拱,然后亲了亲他的嘴角:“醒了就不要装睡。”
及川彻把她松开了一点,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撒娇道:“不想起来。”
“那就再睡一会儿。”花梨调整了一下睡姿。尽管没有睡意,但软软的床垫确实让人不想动弹。
在一片让人昏昏欲睡的柔软中,花梨下意识地开口道:“彻,我们结婚吧?”
她突兀的转变让及川彻警觉起来:“为什么这么突然?”
花梨想到自己似乎有“诈骗”过他的前科,难怪他有点ptsd。于是只能尽力表达自己的诚意:“就是突然想到了,成为合法夫妻还是会方便很多吧?签署各种医疗文件啊,申报死亡证明啊什么的。”
尽管花梨说得轻描淡写,但及川彻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花梨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在海上发生了什么?”
眼看瞒不下去,花梨只能尽量避重就轻:“就是蹭到了一点点……”
“台风?”
“嗯。”
“你之前骗我。”
“那时候已经回航了,不想让你担心嘛……”
见及川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花梨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表情也变得可怜兮兮了起来。
及川低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把她翻了一个面,从背后抱住了她。
“抱歉,先别跟我说话。”
花梨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想来是在后怕。她瞬间有些心酸,同时也十分后悔,好像自己又伤害到他了。
许久后,感觉及川的情绪应该差不多平复,花梨才轻声开口道:“彻,我不会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及川下意识地反驳。
花梨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干涉我的生活。如果我让你担忧或者害怕了,你都可以告诉我,然后我自己会权衡会不会去做。我不会再把你的话当作人生信条一般去遵守,但也不会完全无视你的感受。我会把你的感受和我的感受放在天平上仔细衡量,然后做出不会感到后悔的决定。”
大概因为过去的种种经历,花梨一直觉得自己跟世界的联系很薄弱,所以对死并没有一般人那种如临大敌的敬畏感。小时候看到开水,尽管理智告诉她很烫,但还是忍不住想去试一试,直到被烫伤感到疼痛后,才会迟钝地想到,啊,我原来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种回馈感的缺乏一直困扰着她,直到她遇上了及川彻。当他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仿佛那是比小时候的开水更加灼人的东西,让她瞬间体会到了自己和这个人世间的联系。
“我会好好的,我保证。”
“那你说呸呸呸。”及川彻的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什么?”花梨有些不明所以。
“你刚才说什么死亡证明,不吉利,赶快呸掉。”
“彻,你好幼稚……好吧,呸呸呸。”
她谈及死亡的本意是想告诉及川彻,她想明白了结婚的好处,所以提议结婚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者是因为他而将就妥协。没想到那种关于死亡的设想居然吓到了他,于是花梨只能心虚地闭上了嘴。
又沉默了半晌后,重新酝酿了台词的花梨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抱歉,我的意思其实是说,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所以在爱人之外,我还想和你成为家人。”
成为家人的根基是信任。信任的极致是托付生命和死亡。
我将我的死亡托付给你——在花梨看来更是像是一句爱到了极致的浪漫情诗。
可惜彻好像有点不能接受这种浪漫……
“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冷静片刻后,及川彻重新开口道:“我们都会活很久很久。”
“嗯。”
“所以不准再提那个字。”
“好。”
“但是很久很久以后,当我们都老得不行了,不得不面临那一天的时候,我也会努力比你晚一点的。”
“嗯?”
“感觉申报证明这些琐事你做不好。”
“不要小瞧我呀!”
“你到时候肯定就直接摆烂了!”
“倒,倒也有可能。”花梨瞬间有些心虚。
及川彻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花梨轻声开口道:“彻,谢谢你。”
“不是这一句。”
“彻,我爱你。”
“嗯,我也是。”
51、第五十一章 婚礼
决定了结婚后,婚礼的准备流程就自然而然地进行了起来。
准备婚礼时一件极其麻烦且耗费心神的事。不少新人就是在准备婚礼的过程中闹掰分手的。
但换句话说,这种繁杂的流程也是对新人处理事务的一种考验。如果没能通过考验,那只能说两人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对于花梨和及川来说,首先他们的经济基础比较扎实,这就基本解决了一大半问题。
他们建立了一个共同账户,约定要各自往里面存钱作为结婚基金。然后第一天花梨就被余额变动提醒吓了一跳。
“所以你存钱是为了结婚?”
“嗯,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充足的准备。”
“倒也不必准备这么多……”
接下来就是确定场地,流程,宾客等各种琐事。
因为花梨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一开始她忙得比较多。等到及川赛季结束开始休假,便也很快加入了进来。
一起确认宾客名单的时候,两人还争执了几句。
宾客分为男方来宾和女方来宾分别邀请,请柬也用了不同颜色加以区分。男方用青色,女方用白色,这个配色当然是跟两人高中的那段经历有关。
“讲道理我们是北川第一时认识的,该用蓝白才对。”及川彻小声吐槽道。
“不管啦,青白比较好看。”
然后到时候男方和女方的客人也会系上和各自请柬颜色相同的腕带加以区分。
及川彻一个一个地核对着男方名单。
“青城排球部全员,ok。”
“白鸟泽……”在看到“牛岛若利”的名字后毫不留情的划掉,还一边不满地嘀咕道:“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加进来的?”
“等一下!”花梨赶紧阻止了他:“牛岛得来。”
“凭什么?我跟他又不熟。”及川彻不满地撇嘴。
花梨看他嘴硬的样子,脑筋飞快转动,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我们的婚礼蛋糕是天童觉的甜品店准备的!他俩是铁哥们!天童说想跟牛岛选手一起来!”
“好吧。”及川彻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因为他们认识的人很多人高中时都呆过同一个社团,所以花梨想名单的时候,把同校的都列到了一起。
很快及川检查到了乌野高中。
“日向翔阳,ok.”
“影山飞雄,划掉。”
“等等等等!”花梨再度出声阻止:“别欺负我们的学弟啊!日向都请了不请影山怎么回事?”
“怎么,他俩捆绑销售的?”
“倒也不是……”
花梨又开始绞尽脑汁想理由:“但是我们都请了乌野好几个人了,单独不请影山君,他肯定会觉得被排挤的!会心灵受创,会哭的!”
“他才不会……”虽然及川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别扭地把影山飞雄的名字加了回去。
他一边写名字,一边说:“你说请了乌野其他人什么意思?除了那个经理你还认识其他人?”说完凑过来看了一眼女方名单,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问:“西谷夕,谁?”
“乌野的自由人。”
“什么时候认识的?”
“船上。”
“……”及川彻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就是这小子骗你上船的?”
“怎么能叫骗……”
及川彻愤愤不平地继续往下看:“这个田中龙之介也是乌野的?”
“嗯。主攻手。”
“不熟,划掉。”
“不行呀,他现在是洁子的丈夫。”
“谁规定夫妻就得一起行动?让你朋友来就行了,男的就不用来了。”
“欸……”花梨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儿,尽量简洁地讲明白了西谷田中和洁子三人之间闹的别扭。
“三角恋?”及川彻的眼神瞬间变得八卦了起来。
“不知道算不算,我不太确定西谷的心意。或许他只是不想失去这两个朋友。”
及川彻沉吟了片刻,想出了一个馊主意:“那你把田中从你那边划掉,加到我这边来。”
花梨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西谷和洁子在女方这边,田中在男方那边,这是什么鬼畜ntr剧情?”
“你不懂。”及川彻朝她神神秘秘地眨了一下眼睛:“男人的自尊心是很无聊的,要是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说不定因为谁也不肯低头而僵住了。但如果像我这样安排,老婆在另一边的田中君就不得不跨过屏障打破僵局。即使是吵一架,也比一言不发的好。”
“好吧。相信洁子不会真的让他们在我们的婚礼上吵起来的。”花梨犹犹豫豫地同意了及川彻的馊主意。
之后的宾客名单都确认地很顺利。两边各自的亲戚,花梨这边的几个女性好友,还有宽政大陆上竞技的熟人等等。
——
婚礼当天的时候,尽管谢绝了媒体的拍摄,但还是有不少好事的媒体在门口蹲点。毕竟聚集了小半个排球圈的婚礼,还是有不少看点的。
及川彻穿着黑色西装,一边抬着下巴让岩泉一帮他整理领结,一边随口抱怨着:“我就说不该请小牛若和小飞雄,一半的媒体都是他俩惹来的。还有那个叫宫侑的家伙,天生的惹事体质……”
身为伴郎的岩泉一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服,表现得比及川彻这个新郎还要紧张几分。整理领结的手都有几分不稳,越弄越歪,耳边还环绕着及川彻这些没有自知之明的抱怨,终于一怒之下把领结扯了下来:“你自己带!”
及川彻悻悻的接过领结,小心看了一眼岩泉一的脸色:“我今天是新郎,你可不能打我……”
“你以为你到现在还没挨打是为什么啊?!”岩泉一额头青筋直冒。这家伙缓解紧张的方式难道是烦人程度加倍吗?!
另一边,伴娘团还在手忙脚乱地为花梨挑选配饰。
山下遥和杉山葵正为到底用珍珠还是钻石项链争论不休。
不破瑛里说两个都要,以花梨的美貌肯定能驾驭,得到了两人的一致白眼。
没过一会儿,洁子悄悄进来,给花梨带来了垫肚子的点心。花梨因为带着手套,只能张着嘴让她投喂。
洁子走后。泷川爸爸和妈妈又进来了。妈妈用不容拒绝的眼神塞给了她一个厚厚的礼仪袋。从厚度都可以感觉到里面装的礼金数量可观。
花梨下意识想要拒绝,结果看到妈妈露出了一个小时候逼她吃饭的严厉眼神,吓得她一个激灵,瞬间就老实了。
妈妈他们走后,小遥和小葵终于达成了一致——不带项链最好看。
“所以一开始我就说不带……”花梨心累地吐槽。
从早上五点钟被拉起来化妆,盘头,穿婚纱,选配饰。
饶是花梨自诩体力过人,此刻也累得够呛。
她不禁陷入了沉思。为什么要举办婚礼呢?登记了不就好了吗?
一开始是怎么答应要举行这么麻烦的婚礼的呢?
最后得出结论——都怪及川彻,什么都要仪式感,是什么少女心jk吗?把她思路都带偏了。
被花梨在心里悄悄抱怨的及川彻打了一个喷嚏。
“总感觉哪里不对……”
没过一会儿爸爸妈妈和姐姐,还有不肖外甥及川猛一起进来了。
屋子一下子就塞满了人。
岩泉一等伴郎看到人多,就先退了出去。
及川猛进来后打量了一番及川彻,然后神秘地嘿嘿一笑,搞得及川彻背后汗毛直立。
等家长们交代完,及川猛把及川彻拉到了角落,鬼鬼祟祟地嘀咕道:“嘿嘿,彻,你把我偶像叫来了啊?真大度,嘿嘿。”
及川彻声音都变了:“你说谁?!”
“我偶像,御幸一也。”
及川彻脸色一黑:“没请他,给我轰出去。”
及川猛朝他挤眉弄眼:“那就是女方宾客那边的,我看见他跟小西姐的那个混血哥哥一起进来的。”
“花梨才没那么无聊。”尽管他讨厌御幸一也,但对花梨的感情归属,及川彻又格外自信:“算了,可悲的暗恋者,让他亲眼看看胜者结算画面,赶紧死心。”
——
虽然放话要让御幸一也看胜者结算画面,但实际上婚礼仪式现场跟及川彻预想的帅气唯美画面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居然又哭了!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是什么泪失禁体质吗?不应该啊……他都在脑子里排练多少回了?
但是当庄严的结婚进行曲响起时,当美得像梦一样的新娘缓缓向他走来时,当他的女孩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愿意”时,眼泪就完全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
到了交换戒指环节,及川彻好不容易硬生生忍住了眼泪,结果本该最靠谱的发小岩泉一居然出了岔子。
本应由伴郎递过来的戒指迟迟没给到新郎手上。
花梨那边已经手里拿着戒指等着了,及川彻急得面红耳赤,扭头想去催岩泉一,才发现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
原来刚才双方宣誓的时候,岩泉一才猛然想起戒指忘了带在身上。于是只能让其他伴郎掩护他悄悄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奔回去找戒指。
司仪好像发现了不对,开始车轱辘地说祝福语拖延时间,终于在司仪快要词穷的时候,岩泉一赶了回来。
伴郎二号矢巾秀赶紧跑到门口接应,跑得气喘吁吁的岩泉一把将戒指塞给他,矢巾秀接到“传球”,脑子里灵光一闪,贡献了他排球生涯大概是最精妙的一记“二传”,最后被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及川彻一把抓住。
婚礼终于得以顺利地进行下去。
伴随着众人的掌声,仪式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举办完成了。
仪式过后是餐会,一些赶时间的客人就没有留下来参加参会提前离席了。中途花梨去换了更简洁一些的礼服裙,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出来招待宾客。
等到最后司仪宣布散场后,穿了一天高跟鞋的花梨感觉自己简直站都站不稳了。
及川彻让她先去休息室待一会儿,然后自己留下来收拾最后的残局。伴郎们也都留下来帮忙,等到送走了所有宾客,会场就变得冷冷清清了起来。
直到没剩下其他人,今天差点捅了大篓子的岩泉一才来到了及川彻面前:“彻,今天真的对不起,我……”
及川彻抬手阻止了他:“好了,小岩,别说了,你从小到大让我为你善后的事情还少吗?不差这一次。”说完他还露出故作悲伤的搞怪表情。
所以我以前什么时候让你替我善后了!岩泉一的铁拳差点就要制裁一下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了,但今天确实是他理亏,彻搞怪也是在减轻他的心理负担。大概。
见他忍下来了,及川彻就有些得寸进尺,一把搂过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始说教:“哎,我都有老婆了,小岩你还是单身。你这脾气还是得收敛一下才行。”
难得被及川彻占上风,他抓紧机会一顿输入,自知理亏的岩泉一只能咬着牙忍了又忍。
矢巾秀看岩泉一快要爆炸了,赶紧端着香槟过来解围。
“来来来,干一杯,为我今天的妙传。”
“你还好意思说。”岩泉一的火气总算有了喷发口:“丢上去?你是怎么想的?要是彻接不住怎么办?”
“那必然不会。”矢巾秀一脸骄傲地说道:“毕竟我是青叶城西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本国二传。”
“只要前缀加得够多你就永远最厉害是吧?”及川彻当即被气笑了,箍着他的脖子把他带到角落“教育”去了。
留在原地的岩泉一看着桌子上被留下的三杯香槟,盯了一会儿后,拿起来一杯接一杯地一饮而尽。
直到感觉有点微醺,他转身走出了会场,在门口的台阶上屈腿坐了下来,远眺着夜色中的东京,努力睁大有些迷蒙的双眼试图分辨出及川他们新家的位置。
晚风悠悠吹过。
岩泉一心想,回头还是要找机会和青城的队友们一起把彻灌醉,然后送他回家。小西就会一脸埋怨又温柔地把彻扶进房间。最后自己会在夜色中回过头,对这那亮着温暖灯火的房子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祝你们幸福啊!”
请一定要幸福,这句话终于又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52、番外 婚礼记事
1.
婚礼用蛋糕是天童觉亲手制作。他毕业后考取了巴黎的高级甜点师资质,目前正在东京最繁华的街道经营一家高级甜品店。
因为手艺出众,找他做高级蛋糕定制的人很多,排队排到了明年。为及川彻和小西花梨的婚礼提供的蛋糕是他友情免费做的。
2.
牛岛若利不是天童觉要求邀请的。
事实上是在确认牛岛要去参加婚礼后天童才决定去的,一开始其实他并没有要参加的意思。
3.
牛岛若利一直坚定地相信自己会收到邀请函。
因为不清楚东京地区礼金标准,又不好意思问人,他包了去往现场所有宾客中最大的礼金袋(除了花梨母亲私下给的)。
有足足二十万日元。
后来拆开的时候,及川彻被吓了一跳,并坚持认为这是牛岛给他的精神损失费。
4.
牛岛若利把收到的邀请函带到了俱乐部更衣室,放在自己的衣柜里,被影山飞雄看到了。
在这之前,日向已经问过影山要不要去参加婚礼。
影山其实怀疑过自己可能收不到邀请函。
但是当他看到连牛岛都收到了邀请函后,他悄悄回去翻了自己的信箱。
果然被压在一堆广告单子下面了。
影山飞雄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人缘比牛岛若利还要差的。
5.
影山飞雄其实看到矢巾秀二传“戒指”的动作了,他以为这是婚礼事先设计好的环节。
他觉得如果让他当伴郎的话他应该会传得更精准。
6.
宫侑也是这么想的。
7.
日向翔阳其实很好奇西谷前辈为什么会来,而且还是作为女方宾客来的。
关键是清水学姐,现在该叫田中学姐也是作为女方宾客来的。
当西谷前辈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在田中学姐旁边后,表情相当精彩。
表情更精彩的是田中前辈。他本来想要过来的,被学姐一个眼神制止了。
婚礼结束后他们三人一起走了。
日向觉得他们多半会打一架。
谁知道一天后田中前辈的ins账号上发布了一张婚礼邀请函寄出记录的截图,收件人是西谷前辈,配文是“幸亏我有证据。”
下面的第一个留言是西谷前辈滑跪道歉表情包。
原来当年的婚礼邀请函因为西谷前辈在海上,邮局在邮寄的过程中不知怎么遗失了。
8.
日向翔阳对及川彻的印象其实很好。
他们两个是唯二当时为了排球孤注一掷出国的人。去的还都是南美。这让他在异国他乡有种莫名的慰藉。
特别是钱包丢了被请客吃饭的时候。
为了偿还当年的一饭之恩,他包的礼金也不少。
9.
当日向看到自己同一个俱乐部的队友宫侑也来参加婚礼,并且也是作为女方宾客来的时候,是真的觉得女方有点神秘了。
10.
宫侑是和弟弟宫治和北信介他们一起来的。
餐会上所用的米全部来自北信介农场。
稻荷崎来了不少人。基本全是一起在农场工作过的伙伴。
整个仪式上,稻荷崎的人都表现得很低调沉默。
他们都以为宫侑失恋了。
那个绯闻流传甚广。
且并没有因为当事人辟谣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还演化出不少新的版本。
绯闻的当事人宫侑也表现得很沉默。
一瞬间连他的双胞胎弟弟宫治都怀疑他的反常是不是真的因为失恋。
直到他在回程的车上感慨了一句:“我还是觉得花梨和北前辈更配。”
于是宫治终于知道这家伙默默磕了多年的“北花”cp。
11.
今天宫侑磕的cpbe了。意难平。
只有他知道,那天起床后,看到坐在缘侧默默喝茶的两人的背影,那种氛围感有多好磕。
到处漂泊的有故事的外地少女和治愈系本地少年。
没关系,在无人知晓处有更多浪漫秘密。
12.
其实没有。小西花梨和北信介是纯纯的打工人和雇主的关系。
宫侑默默磕“北花”cp,北信介默默磕“侑花”cp,要不怎么会成为关系好的前后辈呢?
稻荷崎的人喜欢乱磕cp可能是因为他们农忙结束后没什么事做。小西花梨又是难得一见的外乡人。
乡下实在太无聊了。
13.
msby拿了今年的总冠军。但最佳球员又被亚军队立花的二传及川彻拿走了。
毕竟他几次力挽狂澜的表现着实很亮眼。
msby队中日向翔阳和宫侑都被邀请去参加了婚礼。尽管他们一个是作为男方宾客,一个作为女方宾客。
婚礼当天他们才知道彼此都去参加了婚礼。
但是回来后同队没被邀请的木兔光太郎感觉自己被排挤了,消沉了好几天。
宫侑哄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及川彻没打过全国大赛,所以不认识他。
之后及川彻被木兔光太郎烦了很久。
14.
清濑灰二在婚礼上一直保持着“欣慰”的老父亲微笑。他说不断跟周围的人说小西花梨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这句话被路过的泷川.克里斯.优听到了,两人默默较劲喝了很多酒,最后都喝醉了。
15.
小西花梨其实悄悄给藏原走发了邀请函。
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就是想看到他和影山飞雄同框。
事实上真的有人认错了。
有的梗过不去大概是因为有的人表面说无聊,但实际上一直偷偷在玩儿。
16.
克里斯收到邀请函的时候被泽村荣纯看到了。
他们俩现在身处同一家俱乐部,不过一个是教练,一个是王牌投手。
泽村荣纯闹着要来,说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女主角。
克里斯问他“是哪里听来的传说?”
于是泽村荣纯眼睛都不眨地就把御幸一也卖了。
尽管克里斯以前也有所怀疑,但当他真的确认自己的后辈暗恋自己的妹妹时,还是心情复杂。
17.
御幸一也其实没有邀请函。
当然他也完全没有参加婚礼的打算。
他又没有受虐癖。
是泽村荣纯威胁他,说不去的话就把他的暗恋史公布给青道前后三代的队员。
想到那群牲口,御幸一也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俩最后都是蹭克里斯的亲属特殊通道进去的。
18.
克里斯听到御幸一也主动说要去后很意外。
他以为御幸要靠冲击疗法解决自己的心结。
于是他开始怜惜这位一直表现得很强硬的后辈了。
没想到他这么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
仔细回想一下,在青道的时候,御幸确实就经常得罪人。
19.
尽管御幸被迫参加了婚礼,但他的秘密还是被嘴巴漏风的泽村荣纯在某次聚餐后说了出去。
第二天,仓持洋一和前园健太等牲口都不惜驱车数小时来到他的公寓当面嘲笑他。
居然连看上去最老实的降谷晓也来了。
20.
他们一起在公寓喝得烂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御幸一也因为宿醉头痛得想死。
想起昨天晚上的失态更想死了。
罪魁祸首泽村荣纯还凑到他面前邀功:“怎么样,冲击疗法后,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御幸一也狞笑着给他来了一个十字固。
21.
然而冲击疗法可能确实有点用处。
当看到台上交换誓言的两人时,御幸一也意识到,这么多年,他只是在放心不下小西花梨。
因为愧疚而产生的怜惜和保护欲到底算不算喜欢呢?他至今没有答案。
但当他看到对方现在的状态后,还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尽管及川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确实是一个更合适的人。
那个家伙居然可以随时随地哭出来。结婚典礼上哭就算了,输了球居然也能哭。
御幸一也想想都头皮发麻。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人前掉一滴眼泪。
哪怕是仅仅一步之遥,让甲子园成为前辈们的遗憾的时候。哪怕是他咬牙忍痛带领球队打进春甲的时候。
但其实是有点想哭的。
最后没能哭出来主要还是觉得丢人。
或许以后还是哭一下比较好?
听说眼泪有助于排毒来着。
感觉小西花梨就是被及川彻的眼泪蒙骗了。
那种情绪外露的家伙,一看就是小时候被溺爱太过。
22.
及川彻这种在爱里泡大的小孩,被小西花梨喜欢上再正常不过了。
23.
小西花梨这种努力去爱的小孩,被及川彻喜欢上也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