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快穿]》
7. 幽冥开新门07
“落云深雾里,独凤舞霞天。”
说的正是聆川靠南的那一片广袤山脉——绝景落云间。
站在落云间的小峰上,于晨光与夕光朗照时,人们可以看见缭绕云雾中有孤凤光影徘徊,清鸣悦耳。
孤凤垂首处,好似被刀光劈开的绝壁气势峥嵘,其上生着天底下最金贵的茶树。
聆川虽地划北境,但地处三川交汇处,与南方的琴川、螺渡接壤,境内保有一部分水乡地貌。
落云间便是典型代表。
作为聆川税收的一大来源地,落云间里种的茶树种类众多,当地居民皆以制茶为生。而绝壁上万金难求的茶名曰独凤,是足以被进贡给仙门的好茶。
“皇室都不一定享受得到的好东西,诶,那我们是不是得给少东家谢一个,毕竟我们蹭到了仙门大能才配喝的金贵东西。”
虹霜踩着一把蒲扇飞在半空中,许是觉得脚下“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风声里听着很过瘾,他又跺了两脚。
“轻点,你这年久失修的蒲扇经不起多蹦哒。”
蒲扇面积不过一丈宽,云里兰盘坐在蒲扇中央,手上捧着一只木制罗盘,小心地辨认方位。
“我也没用多大力。”虹霜悻悻道。
是他乐意踩着这做工不精年久失修的蒲扇当飞行灵器吗,那不是他只有这个不记得哪个犄角旮旯里捡出来的免费灵器可用么。
跟他御剑十次坠九次没有半点关系。
“劳驾,往南方三十里。”云里兰懒得搭理他,伸手指了下方向,“喏,这边才是南。”
刚往东边转弯的虹霜默默拐回来。
那一丈宽的蒲扇看起来破破烂烂,飞起来速度倒不算慢,在只载着两个人的情况下,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云里兰从蒲扇上跳下来,手中的木制罗盘指针突然飞速旋转起来,斑驳的光影在罗盘上闪烁,其上绘制着的百妖图景都有些模糊不清。
虹霜收好蒲扇从后面探出头,惊叹道:“妹啊,你那些年到底上哪儿修行去了,一出手就是好东西。”
他眼力何其好,云里兰手上的罗盘也很古旧,从制式来看,是个世间少有的灵器。
比他那堆破铜烂铁好多了。
云里兰别了他一眼:“我出门的时候,老师拿了一些她用过的法器给我。”
“它叫什么?”
“没名字。”
“看起来这么厉害的东西,不给它取个威风的名字吗?”
“比如‘方向不重要但速度很重要早晚都能用安全便宜白给之蒲扇’?”
“不威风吗?”
“你开心就好。”
……
二人一边随意说着话,一边顺着罗盘指针转动的方向在落云间里穿梭。连绵不断的茶峰覆盖他们的身影,时见飞鸟如梭破开重重云雾。
钻了不知道多少个山洞,又在地下七拐八拐了几个时辰,在某个拐角处绘制着百妖千鬼图纹的罗盘忽然一震,那用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红金指针在某个方向剧烈抖动。
云里兰看了一眼:“到了。”
前方先拐进去的虹霜没有回复她。
云里兰心下一颤,收起罗盘跟着转了进去。
这下她知道虹霜为何一言不发了。
他们此刻正踩在高处,脚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广阔空间。
地下至石壁上堆嵌着数不尽的璀璨矿石,磅礴灵光照彻,让这地下亮如白昼,虹霜手中提着的一盏灵石驱动的小灯在这灵光下犹如萤火。
那金红二色明光交织蔓延的面积之大,足够夺走大部分修行中人的心志。
虹霜使劲掐了掐手心:“阿兰,我们在做梦吗?”
云里兰这时候竟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不是不信城隍阴官么?什么时候去托的梦求城隍爷保佑你立刻成为富翁?”
虹霜:“我是想变的很有钱,但这种成色这个面积的矿脉,消息走漏出去,在变有钱之前我会先被砍成一堆碎银子。”
云里兰压下心中惊愕:“很可能是被砍成碎金吧,毕竟‘凤凰泪’本体是金色的。”
虹霜哑口无言,半晌他道:“妹啊,咱俩好像摊上大事了。”
云里兰:“我知道,不要你多嘴。”
凤凰泪,那是仙门评级最高的灵矿,融入灵器也好,直接拿来修炼也罢,它是现在所发现的灵石中效果最好、唯一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天材地宝。
没有副作用的范围并不局限仙门修士,换而言之,哪怕是普通人,得到一小块都足以原地踏上修行之路。
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凤凰泪都能在仙门拍卖会上炒出高价。
“聆川境下,竟有这么一大片‘凤凰泪’,仙门若知,绝不会任它掌握在凡人手里。”虹霜很快想到关键,语气明显幸灾乐祸起来,“这么多年没人发现,说明仙门真的不清楚……要不是我们从目目童那意外发现一小块,也找不到这里来。”
云里兰:“不,这里……有封印术式。”
她径直踩着剑飞到这地下高空,居高临下望着下面形似凤凰尾羽的灵矿,手中拈花作印,背后隐隐浮现一尊手执戈、盾,戴着黄金面具的四目神像。
百鬼光影于灵脉高空轮转,地下灵光忽而镀过一阵血色,与巍峨神像遥相呼应。
云里兰睁开眼:“……我知道了。”
她飞下来,拍拍有些迷茫的虹霜:“走吧,那只目目童应该是在外面发现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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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凤凰泪边角料,它进不来的。”
“怎么说?”
“有人用生命为代价,将这里封起来了。”
“那我们怎么能进来?”
云里兰沉默:“是我能进来,你是跟着我来的……仙门弟子来了,纵是七星境里最高的摇光境,也找不到这里来。”
说完她不再解释,联系到朝廷一些动向,她大概猜到这座灵矿现在属于谁。
虹霜识趣地没再多问,每个人都不想说出口的话,就连他自己,也是藏着不少秘密。
二人沉默地离开这片地下世界,换一条路返回聆川主城。
他们是早上出发,离开的时候,落云间已是夕光照野。
“凤凰泪……原来如此,是十万年未流尽的英雄血。”
云霞出峰海,夕光中的白发青年幽幽一叹。
*
聆川城内,城隍庙里,阴官像下,时有衣衫各异的百姓怀揣希冀前来。
自城主府贴出城隍庙相关告示后,不少人都将信将疑,怕是仙门又一轮的征税理由,但城主府的小公子身先士卒试过,又明确告知众人与仙门无关,便有不少人前去尝试。
有希望在梦中与亲友相会,也有前来求得鬼国路引烧与亡魂,送其通过鬼门关……多是有人欢喜有人哭,而城隍庙香火不绝。
玉清明带着两位贵客风尘仆仆归来,瞧见主城这盛况不觉有些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此处何时建了这样一座庙宇?”
他是称得上俊美的男子,眉眼都是江南的味道。此刻凝眉,更显忧郁。
他身边的人头戴幕篱,材质轻薄的纱罗将人严严实实笼住,隐约可见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往城隍庙的方向走了几步,任由周围的百姓从身边擦肩而过。
看着百姓们脸上带着希冀与欢喜的神情,年轻人将目光转向城隍庙,在大门的对联上停留少许时刻。
“念生给你写了信,你没收到么。”
幕篱下的年轻人声音清冷,语气似有质疑。
玉清明叹气:“殿下,我是被您半道截来的。”
言下之意,要是玉念生在这期间写信给他,信也不会落到他手上。
“先回城主府。”
年轻人放下纱罗,目不斜视往城主府而去,轻车熟路的仿佛这是自己的领地。
玉清明无奈笑笑,和剩下的一人赶紧跟了上去。
玉念生恰好准备出门再拜拜城隍庙,迎面就见着意料之外的人。
“阿爹?您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回来么?”时间才过去一半呢。
“我来聆川,顺路带他一程。”
紫衣人掀开幕篱:“念生,好久不见。”
8. 幽冥开新门08
“燕、燕王殿下?!”
玉念生呆滞在原地,整个人都要麻了。怎么回事,从来没有听阿爹说过燕王殿下也会一道来聆川啊?
面前的人非常自然地拉着玉念生走回屋中,非常自然地取下头上的幕篱,静静地望着他。
燕王长相极为年轻,瞧着与玉年生差不多大,但玉念生明白那不是她的真实年纪。
在他很小的时候,燕王就是这副模样了。
“我来聆川办事,也来看看你。我们很久不见了,是么?”
燕王见他一脸怂怂的模样,那令玉念生极为熟悉的眉微微一皱。
玉念生条件反射般打了个哆嗦。
燕王:“你该叫我什么?”
玉念生几乎要哭出来:“小、小姨。”
“这才对。”燕王眉头舒展,摸了摸玉念生的头,“零花可还够用?不够小姨再给你添点。”
“够,够用的小姨,您不是每个月都让人送东西给我吗?而且阿爹很会赚钱,我什么都不缺的。”
玉念生低头乖巧任摸,生怕下一刻这位童年阴影再度笼罩。
“【阴官】的事,你做得好。”
玉念生战战兢兢时,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的赞赏声,他不由得一愣,抬头一看,只见那双与母亲极为相似的眼眸正柔和地看他。
二十三岁的玉念生,再一次想要落泪。
“阴官……小姨!我见到阿娘了!”玉念生忽然抓住燕王的手,急急说道,“我在城隍庙求阴官托梦,那天晚上我真的梦到了阿娘,阿娘最后跟我说,要我告诉你和阿爹,一定去城隍庙一趟。”
“小姨,你相信我。”说到这里,他转向看了一旁的玉清明,“阿爹!你也要信我!”
玉清明还没坐稳的身子猛然一抖:“你说你见到你娘了?”
他冲到玉念生面前抓住他肩膀:“念生,跟阿爹说清楚!”
玉念生在两位长辈灼灼目光下,口齿清晰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交代清楚。
说完,他期待地看着他世间仅剩的两位血亲。
燕王轻笑:“与我所知大差不差。放心,小姨会处理好这一切。”
玉清明红着眼,模样温和的男人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愤怒,他看向中州皇朝亲封的燕王殿下,语气不复最初的恭敬:“仪千风,你早就知道聆川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然你不会直接从中州过来,对不对?”
他虽是聆川名义上的城主,但他只擅长经商赚钱,对如何管理一座城乃至一片庞大的领地并不精通。因此,这十几年来真正管理聆川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妻子留下的人手,以及燕王派来的幕僚。
若非妻子遗愿令他守在这里,他早就带着玉念生回到江南故土。
燕王仪千风,他的爱人仪梦遥的孪生妹妹,中州皇室唯一拥有极高修行天赋的人,年纪轻轻就修到了玉衡境。如今的中州朝廷,可以说是她的一言堂。
她是皇室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唯独玉清明内心极度憎恶她,又不得不听命于她。
是她一句话让仪梦遥从江南来到聆川,为其镇守这片土地,最后也莫名其妙死去。
连死后的遗体,如今也不知所终。
面对玉清明的怒目而视,燕王视若罔闻,只道:“今夜我会去那城隍庙,会会那所谓的幽都阴官。”
说罢,她带着身边的人拂袖而去,留下许久未见的父子互诉衷肠。
玉清明哽在原地,半晌,他颓废回身,看见玉念生担忧的眼神。
“阿爹没事,念生,你跟阿爹再仔细说说,你娘在你梦是什么模样。”
“阿爹,小姨不是说今晚去城隍庙吗?阿爹也准备一同去就行了,城隍庙托梦很快很灵的!”
神经大条的玉念生并没有发觉刚刚无形的争吵,不如说他爹向来和小姨关系不好。对于小姨更清楚聆川的状况,他也十分习惯。
“阿娘,梦里的阿娘一点没变,还是过去的样子……”
玉清明怔怔看着孩子手舞足蹈描绘着梦中的母亲,忽然落下泪来。
原本,原本他们一家该多么幸福啊。
若念生所言为真,他说什么也会去那城隍庙,再见妻子一面。
夜半时分,城隍庙里上香的人潮已然退去。
今夜月色朦胧,云间时有白鹤飞过。
坐在城隍庙屋顶的白发青年手撑着脸颊,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可算来了,不枉我让【城隍】和【无常】连轴转上班。”
“宿主,你等的大鱼就是下面那两个人类吗?”2107看着停在城隍庙前的两道身影,语气有些迟疑,“不对,是一个人类和一个妖怪。”
李昭明:“有什么奇怪的吗?这个世界人和妖又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他下来的时候特意关注了一下,也许是因为灵气复苏没开始多久,这个世界的妖精志怪大体上还是挺温和的,有的和人类共生在某个地方,有的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只是说大体上,并不是说所有精怪都是性情温和。
2107哔哩吧啦:“但是那个人类是皇族吧,妖怪能和皇族走这么近吗?”
李昭明:“看情况,起码这个妖怪……嗯,看样子设定是神棍,这就很普遍了。”
这里的妖怪脑子也不错,不少和人类合作愉快的……和天地自然更接近的精怪倒是比某些人更聪明。
新统2107默默打开笔记,又记下一笔:【妖怪在某些世界里可以充当人类需要的神棍。】
李昭明看着小系统琢磨了好几笔才记下的内容,失声笑笑,琥珀明眸犹似四月桃花影,月光也作他发间陪衬,抖落一身清辉。
他查看了一下现在正在上工的神话卡,唯一一位【城隍】在兢兢业业处理聆川阴间事。
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太久没有阴官拘魂,【黑白无常】现在满世界在巡游。要把流散多年还有意识的魂魄收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李昭明灵识浩瀚如星海,同时操纵几张卡牌也轻轻松松。
【黑白无常】的行动范围越来越大,也令这张卡的真实度“噌噌”地涨,尤以非人族类提供的为最。看进度,说不定会比【城隍】更早达到目标。
李昭明闭上眼,感知到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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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那边传来的无数讯息。
是时候让【城隍】独立了。
一张新的卡牌在他手中旋转,白发青年站起身来,悄无声息消失在夜下。
城隍庙前的两位从头到尾都未曾发现有人在注视他们。
仪千风进门前,偏头问身后看不清面容的“人”:“阿翁,您怎么看?”
一直如影随形在燕王身后的“人”这才取下遮盖身形的幕篱,露出本来面目。
那是个面色白皙的老道士,微微有须,束着角巾,外袍宽大,衣带当风,很是一派仙风道骨。
他被许多人称为“草衣翁”。
道士正目光悠悠望着大门上的对联,不知“看”到了什么,他面上浮现前所未有的激动神色。
“殿下,【仲能】那小子传到妖族的消息,恐怕是真的。”
眼前所见飞檐翘角,是湮没在故纸堆里的传说具现化。
仪千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对联字迹工整,见其如见日光。
上联【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稳梦】
下联【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她在心中把这副对联过了一遍,余光瞥见大门两侧的木屏上各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字样,心里有了底。
“殿下。”老道士面色如常,“该进去拜会阴官大人了。”
仪千风颔首,迈入城隍庙。
城隍庙中,阴官像下,已有人先行一步。
玉清明将写着妻子籍贯与生卒年的宣纸烧入坛内,端端正正对着神像拜了三拜,起身后退到大殿门口才转身。
仪千风打量完大殿门口的对联纹路,这才转过头来。
“我知燕王有宏图大志,此行只为见亡妻一面,不会打扰到您。”
玉清明神色平静,再看不出白日里的煎熬,与仪千风擦肩而过。
“还望燕王殿下念在亡妻与您一母同胞、又为您大业而死的情分上,莫将她再作手中棋,死后不得安生。”
听到这句话,仪千风手握成拳,复又松开。
她背对着玉清明,语气听不出喜怒:“她不是为我而死。”
“玉清明,收回你的妄言。”
草衣翁摇摇头:“玉城主,修士与非人族类可御剑飞天,可日行千里,可长生问道,却绝不可干涉尘世至高皇权更替。殿下此行,与皇权本无关。”
玉清明只道:“你们修士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身后再无回应,仪千风平复心境踏入大殿。
殿中神官像威严显赫,甫一照面,他们便知神像绝非俗类。
草衣翁修行多年,纵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抬眼依然为那煌煌神光所慑,本能俯首一拜。
而后,他燃起自族地求来的一纸古旧请神符,嘴里喃喃念着听不清的咒语。
仪千风拱手一拜:“尘世仪千风,前来拜会阴司城隍。”
符篆化为灰烬,明光闪烁间,黑面红袍、须髯如戟的阴官自神像中走出。
祂抚着腰间玉符,赤瞳威慑八方。
“妖族鹤精,人间皇族,来吾城隍庙何事?”
9. 幽冥开新门09
阴司神官手抚玉符,烛光下只见神像的影子摇摇晃晃。
草衣翁抬头,瞧见自己在那神官眼中不过一只收翅而立的白鹤。
莫名地,他觉得这黑面红袍,腰配长刀玉符的阴官有几分令他心惊胆战的眼熟。
他没有吭声,此时该是燕王来答。
仪千风道:“小王为尘世万民而来,与阴官大人求一个说法。”
城隍只是沉默。
仪千风继续道:“最初的仙妖鬼怪皆战死于十万年前,仙门各族皆知,此世早已无神灵垂怜。而今您自称阴司城隍,小王可否这样认为,十万年前随诸神群仙送葬的幽都轮回道,已然重开?”
这是只有妖精志怪中寿命延长的老者和少数修行者才知晓的往事。
与如今以北斗七星简单划分七个修行境界的仙门不同,十万年前,此世是一个修行盛世。
仙妖鬼怪佛道并行,刀枪剑戟灵法丹武皆可自成一道,修至金丹元婴期便能胜过如今仙门最高的摇光境。
那是个繁荣昌盛、生机蓬勃的时代,灵气无比充沛,秘境洞天数不胜数,修行者不需要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多专心修炼感悟,向往着超脱轮回的长生大道、飞升之途。
直到有一天,敌方从世界之外来。
利齿撕开了世界晶壁,从裂缝外探出的巨兽将此世当做丰盛的餐桌。
为了保下世界的火种,那时的修真万族赌上了一切。
包括此世庇佑万民的先天神祇。
那一战,以修士十去□□、非人族类去其七八以及所有的先天神祇为代价,将世界之外的敌人赶了出去,世界晶壁重新封存缓慢修复。
战后此世灵气枯竭,仙山灵脉绝迹,洞天福地绝踪,直接进入了末法时代。
直到十万年后,一些远古遗迹里的灵气流泻,引来外界一场短暂的灵气复苏。有人族从封存硝烟的古战场寻到修行法门,仙门修士才重新回到人间。
但……
时间实在是过得太久了,久到现在的人族和妖精志怪绝大部分忘记当年惨烈的灭顶之灾,也忘记了先辈为何能抛却己身奔赴有去无回的战场。
湮没在故纸堆里的传说,最终也只是成为了传说。
仪千风幼时同姐姐仪梦遥一同拜在皇朝大祭司门下,有一段跟随对方云游四方的经历,才能从对方口中听到过往只言片语。
聆川中州相隔甚远,但聆川一地毕竟是仪千风手中一张隐藏几十年的鬼牌。城隍庙还未落地时,已有隐藏在玉念生护卫里的耳目将消息发给了她。
此后聆川主城发生的一切,甚至玉念生所谓“托梦”后的情态都在她掌控之中。
她知晓聆川不仅出现一位【城隍】,还知道又出现了名号为【黑白无常】的神官。
她甚至知晓有人闯进了落云间。
而今她亲自来到这里……
烛光里人间王族目光灼灼,毫不畏惧直视阴司神官。
城隍道:“天道垂怜,轮回道开,幽都已立,本官正是幽都府君为此地册立的城隍,掌聆川一地阴魂运转。”
仪千风道:“聆川以外呢?【城隍】一职,莫不只设在聆川?”
城隍语气讶然:“怎会如此?阳世各处皆会有【城隍】,吾不过是阴天子册立的第一位。”
阴天子……
仪千风紧握成拳的手微微一松:“敢问城隍大人,阴天子可会插手人间事?”
“阳世有阳世的法则,阴司有阴司的律令。人间事,活着的,与阴司何干?你们阳间天子难道干吃饭不干事的?”
虚空中回复仪千风的已并非黑面城隍。
神像官帽明光一闪,自神像洞天中走出一位陌生阴官。
与仪千风曾在夜下见过飞掠天穹的【黑白无常】不同,这神官头戴獬豸冠,身披红道袍,左手执簿,右手执笔,正一边写着什么,一边慢悠悠走下来。
神官头也不抬:“他不过此地一小小城隍,燕王有何想知,不如问本官。”
城隍拱手:“判官,何事需你亲来阳间?”
仪千风神色一凛,与草衣翁交换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
【判官】,和【城隍】不同,是普通人一听也知晓身负何职的神官。
【判官】在簿册上记了几笔,随手把那只漆黑的笔搁置在耳上,懒洋洋道:“幽都新立,鬼手不够。秦广王看上你庙里的一个游魂想等审判后调她去殿里做事,泰山王看上了另一个,觉得那是个管理热脑地狱的好苗子……正好我要来阳世等待一位大功德者寿终正寝,就被点名来给你带个话催催。”
城隍微微往判官远处移了几步:“前夜庙中阴魂已有六批尽数领了路引,由无常带去鬼门关,此刻,牛头马面应带着他们在走黄泉路。”
言下之意,那阴魂大概率已经走完黄泉路,可直接进阴司十殿审判,何必再来催一催?
判官却道:“那可不行,上峰看上的这两道游魂人间因果未完,就这么上任可不符合阴司律令。你办事难得如此迟缓,莫不是那两道亡魂很难搞定?”
城隍道:“话已至此,你还未言明秦广王与泰山王分别看上了谁?”
判官拿簿册敲了敲头:“瞧我这记性。”
祂翻开那本古朴簿册,翻动的速度极快,那簿册不过一指厚,翻过的页数却早已超过看起来的数目。
“琴川仪梦遥,轮柔岚月。”翻了一会儿找到目标,判官扫了一眼模糊不清的记录,感叹一声,“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仪千风话比脑子快:“我阿姐怎么了?”
说完她一顿,干脆问道:“城隍大人,我阿姐仪梦遥故去多年,此刻当真在您庙中?”
她的目光忍不住往判官手上的簿册飘。
“哟嚯,亲属啊,那敢情好。”
判官合上簿册,“你阿姐身带功德,有做阴官的资格,但她身死后遗体不宁,尚有一段因果未消,你既是她阳世血亲,当为她了断这些。”
仪千风道:“因果?亲缘情缘也要断去?”
判官道:“她身死那一刻,这一世亲缘亲缘就已了断。本官说的因果,可不是这个。”
“燕王,你以妖族请神符求见阴官,已无他事可问?”
在判官似笑非笑的神色下,仪千风闭上眼,复又睁开:“小王还想问,既然【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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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一位,此后中州大地皆有【城隍】上任,那阴天子指定的【城隍】,是否都如您身边这位这般尽职尽责?”
“那当然。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做阴官么?【城隍】一职,自然会挑选生前为当地做出大贡献的功德者。我们幽都可是管理阴世的正规部门。”
判官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从耳后取下那只黑笔凭空点了点,抖落一片星光。
祂一边解释着一边举了个例子:“喏,看见没,依这位功绩,在阴司做个鬼城将军都使得,偏要来这人间做一地城隍父母官。不过也挺好,你看他的城隍庙都不要阳间百姓建,光靠自己功德就能平地起高楼。”
黑面城隍面不改色,手又抚了扶玉符下的长刀,仪千风确信,自己在一瞬间看到对方翻了个极快的白眼。
她脑海中阴司神官的形象突然便生动起来。
“小王明白了,今夜之后,小王会安排中州大地建城隍庙,以待阴官前来赴任。”
上道!
都是官方组织,城隍庙这种阴间部门是要经过阳间朝廷承认的,流程麻烦是麻烦一点,但判官宁可麻烦点,也不要后续出了什么幺蛾子又要被叫起来补漏洞。
还是人间王族上道,不枉祂被那道请神符催命一样催上来。
“西南天际繁星如画,本官觉得,有空可以叫几个练气士去那边走走,感悟一下。不过么,现在阳世这点灵气给大乘期塞牙缝都不够,哪够飞升。”
判官翻了翻生死簿刻薄点评一下,漫不经心地敲敲城隍肩膀,下一刻消失在大殿中。
城隍看了一眼留在殿中的仪千风,朝她点了点头,便也进入神像洞天。
仪千风心如明镜。
她向判官离开的方向拱手一礼,又对着城隍神像拜了一拜。
她想,今后的路,也许会比她二十年前设想的要好走一些。
*
绘着【判官】模样的漆黑卡牌徐徐旋转,悄然落入白发青年手中。
李昭明摩挲着卡牌上由点点星光构成的命轨,微微一笑。
“宿主!十殿阎王不是还没开卡么,你怎么就说要新死鬼来幽都干活啦?”
“我不是说了吗,幽都缺人、阿不,缺鬼手。”
李昭明耸耸肩:“卡牌用到这个时候,以我经验,我大概猜到天道想做什么。幽都成真后我们会离开,不得提前准备一些有阴间公务经验、又死去不到百年的新鬼么。”
2107:“哦,可是宿主,你之前不是只打算做到卡牌成真吗?”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来为这个阴司培养新的阴官啦?
李昭明道:“没什么,想做就做咯。”
好吧,你是宿主你说了算。
2107翻了翻原剧情:“接下来就是主角团的升级打怪过程了,宿主,我们要去看看吗?”
“不急,顺路把之前【无常】挑出来的各地功德者捞到【城隍】那儿培训一下。”
“啊?宿主要做这么多是不是很辛苦啊?”
“小事。”
“系统也会帮宿主做阴间公务的!”
系统会努力有用的呜呜呜宿主相信系统——
10. 幽冥开新门10
仪梦遥觉得自己实属有几分运气在的。
虽说不记得自己死后十几年的时光,但在城隍的名声还未扩大前作为第一批被新上任的阴官捞回来的亡魂,她多少比同期鬼强上那么一点。
城隍庙来求托梦者众,她靠着临时员工的身份提前请城隍爷批了条,就等着自己丈夫和妹妹休息后入梦。
抱着托梦令喜滋滋离开神像洞天前,仪梦遥忽而回头一看,灯火中的黑面阴官依然在一笔一划处理公务。
似乎从没见城隍大人休息过?
仪梦遥咋舌,阴司神官实在太过负责了,城隍大人只掌聆川一地便夜以继日的操劳,那两位无常大人则是满世界的巡游,好生辛苦。
她先入了玉清明的梦,和阔别多年的丈夫好生互诉衷肠。临走的时候丈夫眼睛哭得比娃还红肿,她只好揉揉丈夫的头,捏捏丈夫的脸,拍拍丈夫肩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这次她卡准了时间离开,没有等到阴差前来提醒再走。
倒是和妹妹的那场入梦,仪梦遥考虑再三,以自己守千灯台轮换休息时可为城隍大人做其他公务的条件,给这场特殊的入梦多添了一个时辰。
仪梦遥本以为这已是比较胆大的要求,但城隍只道了一声“下不为例”。
她知道仪千风曾来城隍庙,作为阳间朝廷的来使与阴世神官交涉,应达成了不少共识。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实在有许多东西,她想要借此机会和仪千风好生谈谈。
那一夜,仪梦遥入梦见到自己的孪生妹妹。
仪千风一如当年。
最后的最后,仪梦遥将同守千灯台的那个紫纱骨女的事托付给了仪千风。
仪千风何其聪明,几乎在阿姐一说出口,她便猜到这个人是谁。
这场梦的最后,仪千风轻轻抱了自己的姐姐一下,只说:“我们曾经设想过的愿景,会实现的。”
仪梦遥笑:“我知道。”
翌日,仪千风向回到城主府的虹霜和云里兰发出雇佣请求。
彼时,在玉念生迷惑着自己亲爹和小姨一夜之间关系似乎和解,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正傻狍子一样准备找几个朋友宣布这件好事时,转过假山前便看到虹霜与云里兰跟着仪千风进了屋。
他脑子里偶尔缺的那根筋突然就长出来了,悄悄挪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
虹霜和云里兰本是来向玉念生和玉清明告别的,休息了一段时间,他们打算出门开工,正好和仪千风撞上。
虹霜并不认识仪千风,但在不挑战自己底线的情况下,他不在乎给谁干活。
只是云里兰,见到仪千风的下一刻脱口而出:“燕王殿下?”
仪千风颔首示意:“好久不见。”
虹霜:“皇室?”
云里兰点头,双手抱臂靠在一旁:“你来这里,草衣翁也来了吧。”
仪千风道:“正是他建议我来此地。你知道的,草衣翁的预言从未出错。”
云里兰若有所思:“难怪我觉得玉念生有点眼熟,他就是你姐姐留在外面的孩子。”
仪千风:“也是巧了,我有件事需要与仙门关系不大的【练气士】去办,你正好在这里。”
云里兰斜睨她一眼:“我不信你是刚刚才知道我在聆川。”
仪千风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在虹霜身上掠过。
云里兰道:“他不会。你有什么任务需要我们去办。”
仪千风露出一个少见的笑容。
仪千风托给他们的任务是前往西南方向寻两个人的尸骨。
任务内容只有这一个,提示只有两个地名人名,其余的没了。
虹霜一言难尽:“不是,这位燕王殿下是吧?您的这个委托也太强人所难了,就这点消息,我们怎么找?”
仪千风道:“这是西南境调动我手下人马的令牌,你们拿着这个去,会有人配合的。”
云里兰接过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其他的呢。”
仪千风道:“任务之外,你们用它做什么,只要不牵扯境内百姓安危,随你去。”
云里兰:“好。那你……”
涉及你的姐姐,你为什么不去?
仪千风摇头:“【判官】明示练气士,我……应当已经不算了。况且我若前去,容易打草惊蛇。”
以她身份,临时来聆川这一趟已是秘密出行,朝中有她的人假作她模样掩盖她真正形迹,但她终究不能长久离开中州。
如同谜语一样的对话结束后,仪千风扬声道:“念生,进来吧。趴在门口听,你听得清吗?”
半晌,雕花门“嘎吱”一响,玉念生尴尬着笑,小心翼翼挪进来。
“小姨,我只是路过……”
室内三个人的表情都是一副“我就静静地听你胡扯”样子,玉念生破罐子破摔:“我,我承认就是好奇才来的,小姨,让我也和虹公子、云姑娘一起去,行不行?……我想带阿娘回家。”
仪千风道:“若我不让你去呢。”
玉念生超大声:“那我就偷偷跟上去!”
虹霜插了一句:“你追不上我们。”
玉念生说:“可我有钱,可以包你们一路花费。”
虹霜沉思片刻,竟然可耻地动摇了!
云里兰道:“他跟着去,我们是没关系,你呢?”
仪千风作思考样,玉念生紧张地望着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片刻后,仪千风道:“可以。但若遇上危险情况,你不能凑上去。”
玉念生大喜:“好!谢谢小姨,我会乖乖躲好的!”
仪千风摸摸他的头,叹道:“你父亲害怕你接触到这些,怕你出事,可你毕竟活在这个世界。好孩子,去见见世面也好。”
几日后,整理完行装的三人在一个晨光熹微的早上,踏上前去西南境的路途。
准确的说,应当是空中飞路?
玉念生蹲在古旧蒲扇上,这里敲敲,那里看看,时不时脑袋凑到护罩边看看下面,再头晕目眩缩回来。
“虹兄,还有云姐,我们飞这么高,居然没有感受到风诶。”
他从出门就开始改口,一口一个兄姐叫得不亦乐乎。
虹霜朝天翻了个白眼:“把护罩一掀就有大风来,你要不要试试?”
玉念生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自己九成九会被吹飞,诚实地摇了摇头。
云里兰:“劳驾,你又飞错方位了,往左,你掐诀的那只手。”
虹霜悲愤闭嘴。
蒲扇面积不算大,玉念生挪了挪位置,自以为小声问:“云姐,虹兄他这是?”
云里兰:“后天方位辨认不灵。自己出门能从聆川迷路到东海。”
玉念生:“啊?这么夸张?”
虹霜:“我听得到。”
玉念生赶紧做闭嘴手势。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虹霜转移话题:“对了,我看你小姨对你挺好的,你出个门给你塞了一堆好东西生怕你没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怕她。”
玉念生不假思索:“我小时候嘴馋,偷吃了小姨放在盒子里的糖,然后被她倒提起来狠狠揍了一顿,那天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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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时候起我看见她就腿软。”
虹霜侧目:“看不出来这么狠啊,你爹娘也不说一说她吗?”
玉念生耷拉着脑袋:“就是因为我阿爹阿娘那时候也向着她,我才不敢吭声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愤愤不平:“我就不明白了,小姨平时也是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就我六岁那年吃了她一颗红色的糖,她就那么生气。”
云里兰抬眼:“冒昧问一句,你说的红色的‘糖’,是不是这样的?”
她转了转手上戒指,倒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珠子,珠身圆润,隐隐翻飞着紫光。
玉念生一看,拍拍手说:“就是这个!我因为它挨了一顿揍,记得可清楚,还挺甜的。”
云里兰眼皮跳了跳:“你命真大。”
玉念生:“啊?”
云里兰小心把珠子收回去——顺带一提,她拿的时候也不是直接手指接触,而是用碎布包裹着。
收好后,她才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开口:“这是从隔红骨里提取出来的草木精华。”
虹霜猛低头:“隔红骨?那不是见血封喉的罕见毒物吗?”
玉念生傻眼:“啊?”
虹霜:“小子,你命真大。”
云里兰道:“你挨的这顿揍,不冤。”
“哟——哥姐几个带娃出门干活啊?”
忽有破空声响,蒲扇上的三人回头,竟见白衣白帽的阴官飞在一侧,笑嘻嘻地跟他们打招呼。
“你你你你谁?”玉念生一个惊吓,怂怂地缩在后头,看着那张鬼气森森的惨白脸抖了抖。
呜哇,没有靠任何法器也能飞起来,这得是什么境界的大能啊。
云里兰拱手一礼:“白无常大人。”
“看起来你们这一路挺辛苦。”
白无常匀速飞在蒲扇边,铁索清脆响动。
“白无常大人不也很辛苦。”御着蒲扇飞行的虹霜回头,“这青天.白日的,无常大人也要出来干活啊。”
眼瞅着后面那一群被锁住的亡灵,虹霜不由得佩服起对方来。
“没办法,许久没谁管,阴世空荡荡,亡魂在阳间,可不得我们加班加点处理。小黑这几天恁死一堆恶鬼,脸都更黑了。”
白无常摆摆手:“我看你们在这儿,顺路过来打个招呼,一路顺风,可不要提前下来见我们。”
说罢便消失无踪,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虹霜:“阴官为什么又来跟我们打招呼?”弄得他心里毛毛的。
云里兰:“也许是提醒我们,此行有风险?”
*
“宿主!天道把主剧情发来啦!”
2107身上青碧光芒扑闪扑闪,电子音难掩激动,麻利地把剧情投影到宿主面前。
“这里信号也太差了,这么久天道才把详细剧情发来,宿主快看!”
李昭明扫了一眼,夸夸道:“不错不错,我们七七很厉害。”
2107骄傲地闪了闪,它就说系统也是有用的!
它乐滋滋飘到宿主肩上一起看剧情,不一会儿停住了。
2107尖叫:“等等,这不对啊,主角团也会死?”
李昭明语气平淡:“当然会死,天命之子都有会死的,更何况其主角团其他成员?死去活来再死再活又死又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的都不少,你以为天命之子是什么好事吗?”
年轻的2107打出一个猫猫头表情包:【猫猫大为震撼.jpg】
“没事。”李昭明安慰道,“你第一次做统,没经验么,做久了就见怪不怪了。”
11. 幽冥开新门11
系统做久了就会习惯这种情况?
2107:“宿主,你对这种情况好习惯哦,以前见过很多吗?”
李昭明:“那可太多了。”
天命之子听起来很威风,实则是麻烦的代名词。哪怕自己安安分分蹲在家,麻烦也会从天而降。有的天命之子死死活活再死又活,多少能绝处逢生闯出来。有的么,碰上个不靠谱的天道,一眨眼就把自己真玩没了。
他上下抛飞着一张漆黑卡牌,又一把抓住,神色晦暗不明。
2107似懂非懂,但它敏锐察觉宿主现在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它转着圈飘到了李昭明面前,“biu~”的一下给自己换上下载的新皮肤。
一双小小的白色翅膀在它身后扬起,青碧光团白玉翅,光球圆乎乎翅膀也圆乎乎,像一只半透明的飞天棉花小猪。
它在宿主面前左摇摇又晃晃,上跳跳下窜窜:“宿主看!这是系统界目前很受欢迎的温柔果冻棉花白云蓝天plus裸色版!”
看起来更傻了。
李昭明笑着点了点光团:“什么时候下的新皮肤。”
2107支支吾吾:“前两天帮宿主加载阴间公务模板的时候。”
它也就是抽空看了一眼更新的商城啦。
想到商城,它又蹦哒起来:“宿主!系统商城更新了哦!宿主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在商城里换!”
李昭明:“用什么换?”
2107:“用积分!”
李昭明:“我们现在的积分是多少?”
2107打开余额栏:“竟然是零诶。”
“那不就得了。”李昭明摊手,“托能满世界溜达的福,目前真实度最高的卡是【无常】,但也没满100%,上哪拿积分?”
小球“啪叽”一下掉在他肩上,舞动的翅膀遮住圆乎乎的身躯。
它蔫了:“系统、系统可以给宿主赊账的……”
李昭明:“免了,我不欠账。”
“剧情传送慢吞吞,别的东西倒是飞快,主系统该修修了。”
2107不敢吭声,它的直觉告诉它这里头有什么它触碰不起的东西。
扫完主线后点开任务栏,李昭明查看了目前【城隍】和【无常】的进度。
【无常】的进度依然比【城隍】快了很多,【判官】最末。
之后的主剧情有其他卡牌出场的空间,李昭明合计一下,发觉还是跟着主角团划算一些,要是真玩脱了也好及时捞人。留在聆川的【城隍】自己远程操纵也行,左右正规【城隍】自带一个小班子,不会拖延公务。
“走吧,现场围观一下主角团如何被卷入风波。”
*
仪千风给的信息表面看起来不多,但仔细算来也不少。
虹霜原本打算去离得近的琴川转转,被云里兰否决了。
仪千风转告给他们的是阴司【判官】的原话,特地点出方位特征,那必然不会是无缘无故说的。
云里兰考虑再三,琢磨着某些只有她猜到的信息,最后将第一个目的地定在西南境里靠近中州的星降城。
虹霜自是无异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层铺上霞光,依稀可见弯月挂上天幕。
几乎飞了一整天的三人落到地面,寻了最近的小城去找地方休息。
玉念生落地时腿一软,被虹霜眼疾手快捞起来,好悬没趴下去。
虹霜:“你坐了一整天,腿不酸才怪。”
“还能走吗?”云里兰问。
玉念生咬咬牙:“云姐放心,我还能走!”
他借着虹霜的力撑起自己来,慢慢捶打着腿部,接着迈开步伐走了两步。
步伐不算很稳,但也不似刚刚那般站不起来。
聆川在北,星降在南,两地相隔万里,就算是虹霜和云里兰全力接替驱动,以蒲扇的速度也要飞上几天几夜。
以往他们倒不怎么在乎这个,能睡睡,不能睡咬牙硬熬,也这样过了很多年。只是这会儿带上了个富家公子哥,多少要考虑到对方的状态。
玉念生心知这一点,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出来的,倒是没喊过苦和累。
歇脚的小城坐落在南北往来的要道边,三人披着暮光,顺着人流排队入城。
队伍很长,挑着担的行夫、背着筐的农妇、带着幼童的老者缓慢地前行,虹霜和云里兰自觉排到了队伍末尾。
玉念生一路上瞧着城外与聆川不同的风光,觉得有几分新奇多看了几眼。差点就走错了地儿。
玉念生赶紧小跑了上去,也跟在虹霜后面排好。他一抬头看前方的队伍两眼一黑:“还有这么长啊?”
虹霜耸肩:“没办法,出城进城一直就这么麻烦,少东家没见过吧。”
玉念生:“那还真没见过。”
毕竟聆川有钱,出城入城都有不少人手在管。除非遇到重要时刻,一般都不会查这么慢。
云里兰只道:“也有特殊通道,少东家要走吗?”
以防万一,他们白日里就商量好出行时的话术,只说是年轻的小少爷带着两个护卫出门游山玩水。
左右他们也真做过玉念生的护卫,不至于嘴瓢说错称呼。他们容色不差,但风餐露宿多年,平日衣冠简朴,往从头精致到脚的玉念生身边一站,谁也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玉念生眼睛一亮,他锤锤自己僵硬的肩膀,赶忙说:“怎么走?”
虹霜下巴往某个方向一抬:“喏,仙门专用。”
玉念生一看,只见城门右侧还有一扇雕花大门,大门敞开,走那边的却寥寥无几。
玉念生:“我还是继续排吧。”
虹霜:“你要是实在受不住,我俩也能带你走那边。”
玉念生摇摇头:“不用了,说好的出来一切听你们安排,不多生事端。”
虹霜不再多言。
等到队伍排到他们,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时辰。三人办好入城手续,进城后,玉念生选了家外观看起来格外雅致的大客栈,冲进去大手一挥包了三间相邻的天字号房。
虹霜本想着说自己随便住哪都行,转念一想反正少东家出钱,天字号不住白不住。
拿了牌子上楼时,玉念生嘿嘿一笑:“不瞒你们说,我刚刚定房间时,还以为会冲出哪家高门贵子的马前卒大声一吼‘这里所有的房间我们家少爷包了’。”
虹霜:“少东家,您话本看多了吧?下一步不是就有谁谁谁家说‘想要从我们手中得到这间房,打过我再说’?”
玉念生:“想想,我就是想想。”
“寻常人出门在外,很少肆意惹事。”云里兰往前走几步找到自己的房间,“我先休息,你们随意。”
玉念生点头哈腰:“云姐您请。”
虹霜眨眨眼:“之前就想问,少东家您怎么一下子对阿兰恭敬起来了?”
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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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也不这样啊?
玉念生苦哈哈打开自己房门:“我觉得,我小姨认识云姐。”
虹霜理所应当:“废话,阿兰也认识你小姨。”
“这就是原因。”玉念生冲进房间,往榻上一倒。
“你不是知道你小姨当时是为了救你么?”还这么怕?连带和小姨有关系的也行怕?
玉念生深沉道:“你不懂,当你对一个人怂到极点,就会形成一种思维惯性。比如我对我小姨,难道虹兄你不怕云姐?”
虹霜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怕我妹?”
榻上柔软得让他陷了下去,玉念生有气无力出声:“啊,云姐是你妹?”
“那不然呢?”虹霜莫名其妙,“我亲妹,难道还是你妹?”
玉念生:“不,我就是有点羡慕,有兄弟姐妹真好。”
真好啊,可以互相扶持的感情。
虹霜:“行了,看您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了,我也休息去了?”
玉念生埋在被褥里,伸出一只手象征性地挥了挥:“去吧去吧,自理能力我还是有的。”
店小二不久后送上丰盛晚餐,热水洗漱之后,玉念生眼皮子一闭歪在床上睡着了。
住他两边的虹霜和云里兰同时开窗,目光落在楼下某一处。
不一会儿,打开一条缝的窗轻轻合上。
翌日,艳阳高照。
玉念生一觉睡的神清气爽,在枕头边发现虹霜留的字条后慢悠悠走下来,果然看见虹云二人已经在楼下靠窗的位置坐好。
“虹兄云姐,早啊。”
玉念生朝他们挥挥爪子,欢快坐下来。
“我们吃过了,这是刚给你点的。”虹霜点点头,“看你睡得沉,没叫你。”
“没事没事。”
这家客栈提供的早餐还挺丰盛,玉念生也不挑食,埋头解决起来。
此时一楼也正有其他人在用餐,一些没有压低声音的话就这么飘到他们耳中。
“我前些日子去不争门赴宴,竟看到了仙门第一美人林风致,一睹盛世颜,也算不枉此生了。”
“你就吹吧你,你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散修,也有资格进不争门赴宴?那可是天下第一宗。”
“谁吹了,我还要说,林仙子离开后一刻钟,仙门第一公子也来了!哎!那枫河公子果真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啊。”
“你放屁,谁不知道仙门第一美人和仙门第一公子如参商二星不相逢,他们从不出现在同一个公开场合。”
“嘿,你自己没见识,就污蔑我,你出去花几个灵石问问百晓生,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是了。再说了,他们是前后分开来的,自然不算同时出现一个场合。”
“这个我知道,听说林仙子和枫道友前后脚突破到天权境,正好不争门的老门主寿宴,他们既已出关,自要前去祝贺。”
“真羡慕啊,出身好,样貌好,修行天赋也高……”
……
“他俩其实见过面,风致不喜欢枫河。”云里兰听了一耳朵,抬眼对上虹霜八卦的眼神,淡淡地说。
玉念生停下夹菜的筷子,偷偷竖起耳朵:有八卦!
云里兰回忆道:“小时候,风致跟着我去查一起灵宠走私案,她在关押灵宠的洞穴里捡到了枫河。枫河碰到灵宠毛发就打喷嚏,糊了风致一身,梁子就结下了。”
窗下恰好走过一道青衫白发的身影,很快隐入人群。
12.幽冥开新门12
“宿主在看什么?”
2107今天又换了个库存的特殊皮肤,这次是殷红如血的恶魔骨翅,还在尾部颇为童趣地绑了一个金蝴蝶结,上面垂着一枚水滴形的紫玉。
李昭明撑着头坐在屋檐上,高高束起的白发散落在周身,青天下隐隐流转着清浅灵光。
他看着对面客栈里的年轻人们嘻哈打闹,眼神带着悠远怀念。
“在看一些日常。我年轻的时候,也会这样和朋友们打闹。”
2107看了看下面按剧情还没有到齐的主角团,又看了看宿主:“以人类的外表来说,宿主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也很年轻呀。”就是头发颜色不一样,不说话的时候,无端有几分寥落疏狂。
系统的资料库里记载了诸天万界各种姿态的种族,五颜六色的头发一大堆,没头发的更是不少,宿主这也不算什么。
“是么。”李昭明笑笑,“要是年轻时候的我,这时并不会坐在这里。”
2107:“那宿主会去哪里?”
李昭明指了指窗下说到什么,忽然都笑起来的年轻人们:“喏,我会在他们中间一起笑。”
2107转动着它不太聪明的程序脑,费力扒拉完所有相关条例,连忙说:“主系统没有强制要求宿主不能接触主角团,宿主想去的话就可以去,系统不会上报的!”
宿主放心飞!
李昭明倏尔一笑:“逗你的,我只是还没想好以什么人设混进去。”
2107投射一个【猫猫落泪.jpg】
他摸摸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的系统,说:“不过,也该到我出场的时候了。七七,可以托你飞过去扫描一下那边那座院子吗?”
2107蹦起来:“是!宿主!”
小光球欢脱地飞去宿主所指的目的地,翅膀下水滴形的玉坠闪着灵光。
第一次被宿主拜托帮忙,它都忘记了自己不需要飞过去也能扫描远处的地方。
【其实,局里起先猜测你不愿意去做这些任务。】
虚空中传来一道温和嗓音,带着几许笑意。
李昭明望向晴空:【那他们这次猜错了。】
【我想也是,你本就不会袖手旁观。】
晴空之后的晴空,世界之外的世界,某一片古老星海里伫立着的建筑中,一只手拨开漫天的数据流,露出来者柔和眉眼。他朝着某个方向微微一笑,略有些晃动的竹枝耳饰清脆作响,神光迷离。
如果2107看到了,马上就能认出这是它的顶头上司——时空管理局下辖世界委托部的部长。
李昭明升了个懒腰:【谁管那些同事怎么想,我只是休息够了。】
【嗯。】
带着笑意的声音渐渐远去。
“宿主宿主!我扫描完啦!”
2107“啾”的一下冲过来,围着李昭明咋咋呼呼。
“系统在那座院子扫描出好重好重的怨气,地下还有很多人类和妖怪的尸骨,那个地方好多活的人类都奇奇怪怪的。哦!最深处的地下室关了很多活的生物,但是都快死了。”
它在宿主面前投射出一个光屏,上面满是各种详细的怨气解析因果构成,几乎可以直接当做报表呈给阴间。
李昭明粗略扫了一眼:“七七,干得不错!”
这句夸奖倒不是在哄小孩,普通系统可做不到直接捕捉因果规律。可能时管局那边生产出来的这批系统都是更新换代后加载了新功能吧。
这些日子终于搞清楚东方地府神话构成的2107发出“嘿嘿”的笑声:“能帮上宿主就好。”
它绝对不会成为时空管理局第一个被退货的系统,握拳.jpg
就着还没撤回的光幕,李昭明稍微打量了一下自己。
唔,要说只是个人间的王孙公子,在这个世界似乎也不那么能令人信任这个身份,尤其他将要面对的并不是好忽悠的系统……
问题不大,这毕竟是个低魔志怪世界么。
李昭明:“走,我们去守株待主角团。”
*
玉念生本以为休息一番后便可继续赶路,但虹霜和云里兰中途说有件事顺路办一下,让他稍微等两天。
他想着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点时间就答应了,并且保证自己会在房间里休息,他们不回来绝对不踏出房门一步。
虹霜持怀疑态度:“真的吗?”
玉念生双手叉腰:“我是什么不听话的小孩子吗?”
虹霜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那确实。”
云里兰抱剑靠在门口:“今天只是去踩个点,你大可不必如此。”
虹霜正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塞给玉念生:“这可是金主。”
出手如此大方的金主不多,可不得上点心,搁以前他们可还干过不少不要钱还倒贴的活。
玉念生捧着符纸一脸哀怨:“虹兄,你至少不用把拿钱办事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吧,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金钱以外的情谊吗?”
虹霜可疑地沉默,然后速度后退:“我们先出去了,少东家你别乱跑。”
云里兰补充一句:“我们最晚凌晨之前回来,不必等我们休息。”
玉念生:“……”
看在你们出去八成是行侠仗义的份上,我不生气。
他把自己团成一团,干脆倒入榻上。
金乌西斜。
一线夕光顺着半开的窗缝照入房内。
玉念生睡得迷迷糊糊,伸出手在床头摸了摸,没找到虹霜留的字条。
哦,人没回来。
他擦了擦眼,穿衣起身,推开窗户,只见窗外黄云万里动风色。
“还没回来啊。”嘀咕了两句,他下楼去续了两天房。
坐在早上的位置吃着刚点的佳肴,耳边同样传来各种各样的谈话,玉念生兴致缺缺。
不一会儿,前台那边传来喧闹声。
“谁把天字号房定光了?”一个声音高叫着,“滚出来,给爷退房。”
掌柜陪着笑:“仙长莫怒,小店暂时没有天字号余房,仙长不若另行他处落脚?”
“呸!”
穿着白衣的男人骂骂咧咧,“我是听说你家是这里最好的客栈才纡尊降贵前来的,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可是余仙长门下亲传弟子。”
余仙长?你不说名字也不说名号,谁知道你说的哪个仙长?
玉念生腹诽,出门一遭又碰到这种品种的修士,仙门还能不能好了。
掌柜的苦着脸:“仙长赏脸看得上小店,小人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小店是真的没有余房了,小人哪敢骗您呐!”
“啪!”男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另一只手不甚熟练拔.出腰间剑横在身前,“难道你以为本仙长付不起钱吗?”
“你以前可不就是付不起钱。”
用餐的客人中,忽然传来一声嘲笑:“王莫熊,你前段时间还是个小流氓,怎么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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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一段时间突然就人模狗样起来了?还带把剑,你这剑又是哪里偷来的?”
“哎,你逞威风也不跑个不认识你的地方,也就会在这里穿个白衣冒充仙门欺负普通人。”
“穿白衣就是仙门了?那我们这种不穿白的散修算什么?”
……
在一桌散修的嘲笑声里,真的是特意穿了身白衣出来显摆的王莫熊涨红了脸,眼神怨毒地望着那桌散修以及店内所有人,把他们的脸记在心里。
他一把抢过柜子上的簿册,翻到前面看到天字房下最后一个名字,冷笑出声:“竟敢叫这个名字,好大的胆子!”
说完,他昂首阔步,极快地走了出去。
现场围观了话本剧情的玉念生好奇:“这位仙长认识他?”
最初开口的散修回头,见是昨日就坐在隔壁桌的小公子,笑道:“小兄弟,你不知道,那人是我们本地有名的泼皮,平日里欺男霸女人见人厌的。”
“哼,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还自称仙门弟子了,我们仙门哪里有这样的败类。”
他们说着说着又转到别的话题,玉念生撇撇嘴,叫人来收桌上的碗筷。
天色已暗,还不见二人归来。
玉念生摸摸肚子,想着就在附近消消食再上楼,不走远便好,总不至于出门就惹到麻烦,便往客栈外走去。
小城虽小,却在交通要道,夜里也灯火通明。
玉念生穿过重重人群,左手提着两包荷叶鸡并一盒冰酥酪,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咬得“咯嘣咯嘣”响。
这里的夜市还不错啊,小贩手艺都很好。糖葫芦又脆又酸甜,过去买两串给小伙伴尝尝。
玉年生想到这里也不继续逛了,转身又去刚刚的小贩那儿买了两串糖葫芦包好,准备回客栈去。
几道影子拦住了他。
“几位师兄,就是他!就是他冒犯师尊大人!”
傍晚见过的王莫熊换了件更华丽的白衣——意思是衣服上有花纹,但还是白色的。
此刻正站在几人中央指着他。
“就是你这凡人,竟敢冒犯我等威名无边地师尊?”
领头的男人身材高大,华服锦衣,一脸倨傲,正居高临下望着玉念生。
“愣着干什么?还不随我等前去城主府,向师尊大人的长生位谢罪!”
玉念生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不是你们谁啊?你们师尊又是谁?我什么时候冒犯你们师尊了?”
如果说有什么关系,那也就是傍晚他看到那个王莫熊像夹着尾巴的狗跑出去偷笑了一下。
难道他们的师尊就是王莫熊?
王莫熊冷笑:“你是不是叫玉念生?”
玉念生:“对,你怎么知道?”
王莫熊立刻向领头的锦衣男人道:“二师兄,你看他都承认了,我没有骗你们吧?”
锦衣男人冷笑:“果真如此,凡人竟敢狡辩,带走!”
说完,他身后几个弟子同时出手,几道绳索飞出去把玉念生绑了个结实。
玉念生惊恐:“不是,你们什么意思?”
锦衣男人道:“好教你这凡人知晓,我等师尊名讳余年盛,你一个小小凡人竟敢冲撞师尊大人名讳,好大的胆子!”
玉念生:“不是,你有病吧!”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最后一个画面是掉在地上沾满灰尘的小吃。
不,我的糖葫芦还没吃完,我的荷叶鸡还没碰……
13.幽冥开新门13
玉念生是被恶臭气味熏醒来的。
他眼皮子动了动,慢慢睁开眼,周身一片黑暗让他条件反射地抚上自己眼睛,眼球的触感让他稍微放下了心。
他试图动动手脚,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只好挪动着身体,慢慢扭到身后一片似乎是墙壁的地方,艰难地坐起身来。
束缚手腕脚腕的绳索似乎会自动感应,他动作稍微大了些,绳索捆得更紧了。
不一会儿,玉念生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稍微能看出一些轮廓。又过片刻,他大致看清周围的场景。
这是一个很狭隘的地牢,四四方方的,面前铁制的门上刻着防止越狱的禁纹。玉念生此刻正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屁股底下是不知道发霉多久的稻草堆,隐约可见一些黑黝黝的小东西穿过。
铁门外是一堵砖墙,和门隔着三人并肩的距离,中间小道满是水流般蜿蜒斑驳的深色痕迹。
玉念生决定不去猜测那是什么。
借着不知道从哪儿照来的幽微光线,他低头打量了一下周身。
果不其然,身上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消失不见。
至少没缺胳膊也没少腿。
玉念生苦中作乐,他反绑在背后的手互相摩挲,掌心里某一块皮肤触感粗糙,勉强能感知出那是一个紧紧贴在皮肤上的圆形贴纸。
从这地牢里到处都是防止逃跑的禁锢咒文来看,绑了他的虽然确实是仙门弟子,但估计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不然,他头上宝珠腰上玉佩都不见了,没理由把这个最重要的东西留下来,八成是没发现,或者发现了没认出来。
他虹兄云姐可是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由此可见那几个仙门弟子境界肯定不如他俩,他只要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回来后发现自己失踪了,肯定会来找自己的。
想清楚后他不再那么焦虑,不就是被绑架么?他长到现在也有过几次被绑经历,最后不也平安无事了……再说,就算真的这么倒霉嘎了,以前可能会亏,现在却会有阴差千里拘魂带他回去,最多挨阿娘一顿骂,和阿娘排一个往生队也没什么不好的。
畅想着以后有机会和阿娘在一块儿生活的画面,玉念生忍不住笑起来,空中浓烈的恶臭似乎也不那么明显了。
……不对。
玉念生仔细嗅嗅,竟嗅到一丝浅淡的清香,且离他越来越近。
莲香?这乌漆麻黑的地方,哪来的莲花香?
玉念生还在迷惑,前方突然传来一片耀眼明光,刺得他眼睛生痛,连忙闭上眼。
有几个人谈话的声音伴随脚步声传来。
“不准停,赶紧进去!”
“年少白头,果然是妖怪!”
“幸好有王仙长他们在,不然咱们被什么时候被这妖怪害了都不知道。”
“亏城主还好吃好喝招待他,没想到是个祸害,差点咒死了大人。”
“哼,城主这么多年也不是白供奉余仙长的,仙长弟子们慧眼如炬,这等妖怪自然无处遁形。”
“等仙长们为城主开坛做法,什么妖孽鬼怪都去死。”
……
提着灯笼的人骂骂咧咧走下来,摸出钥匙打开门,将一个人恶狠狠推了进去。
玉念生在他们越来越近时干脆闭眼装死,但察觉到他们开的似乎是自己这边的门,便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过去。
昏黄灯光下,踉跄着被关进来的高挑青年恰好抬起头与他对视。
青衣玄裳卷莲纹,雪发金簪桃花面。
灯下如空山新雨,端的是风尘外物。
玉念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待仙长们开坛做法,就是你这妖孽的死期!”
提着灯笼的人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刺目火光远去后,这片漆黑空间里的说不出的诡异气味尽数消散,只剩下隐约的莲香。
玉念生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了些力气,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抿了抿嘴,忍不住开口:“这位兄台,你也是被那狗屁的仙门弟子抓进来的?”
那端坐在原地的青年起先没搭理他,只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念生没有放弃,又唤道:“兄台?你还好吗?兄台?”
“兄台……是叫我?”
失去灯笼,他又坐得远,眉眼不甚清晰,但好在是回应了。
玉念生赶忙点头:“对对,兄台你还好吗?你也是被仙门抓进来的?”
青年点头:“抓我的是城主。”
玉念生愤愤不平:“这什么破地方,仙门抓人,城主也抓人。这里的城主难道不是凡人吗!”
青年思考一下,说:“算半个凡人。”
只是抱怨的玉念生:“啊?”
青年道:“城主问我他算不算仙人,我说他是半个人,他就把我关进来了。”
玉念生想起说要出去办点事的虹霜和云里兰,突然觉得这里面应该有点联系。
“兄台你也好倒霉啊。”他立马换上更亲切的笑脸,以“几”字型的姿势慢慢挪到青年身边,亲亲热热问道,“我就是出门逛个夜市,莫名其妙就被抓进来了。
更离谱的是,我问他们凭什么抓我,他们居然说因为我的名字冲撞了他们师尊的名字!他们那师尊叫余年盛,我叫玉念生!哪里冲撞了?”
玉念生想到这个破烂理由气极反笑:“我的名字可是我阿娘给我取的,阿娘希望我长寿无灾顾念生机,和那狗屎的余仙长有屁关系!”
自顾自生完气,他转头又道:“相逢即是有缘,咱们都这么倒霉,交个朋友好不?我叫玉念生,兄台如何称呼?”
青年说:“入尘世前,师尊赐我‘昭明’二字。”
玉念生念叨了两遍:“昭昭日月,好名字!”
昭明笑了笑:“我也觉得。”
“那昭明兄,你刚刚说这里的城主算半个人,是什么意思啊?”玉念生眨巴眨巴眼,颇为好奇。
昭明道:“城主的胳膊里住了一只鳖宝,每日都要吸他的血,我跟他说他马上就要被吸干,他就说我是妖怪,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玉念生:“鳖宝听起来更像妖怪吧,还是那种害人的妖怪,昭明兄你好心提醒他,他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污蔑你是妖怪!”
昭明道:“没有污蔑,我本来就是精怪。”
正义愤填膺的玉念生:“啊?啊?!昭明兄,你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玉念生想,妖精志怪什么的也见过,但是能化成完整人形还能保持这么久时间的,不都是年纪很大的老头子吗?比如他家里供奉的【仲能】爷爷,比如小姨身边的【草衣翁】之类的。
昭明语气很轻松:“哪里不像,我本山中溪涧一青莲,偶得机缘幻人身,师尊说我需入尘世,我就来了。”
玉念生:“高雅!”
青莲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诶,那倒是确实符合昭明兄这通身气派。
昭明抬眸:“我不叫高雅。”
玉念生:“……没叫你,这是夸你!”
昭明:“哦。”
被噎了一下,想到这莲花妖刚刚几乎有问必答,玉念生忽然有种奇妙的预感:“昭明兄,你这是刚化形就出山来到人间了?”
夭寿了,那和人类孩童独自出远门有什么区别?
昭明:“嗯。”
玉念生:“你是不是一下山就看到那狗屎城主?”
昭明想了想:“也不是,是他先看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帮他炼丹。”
玉念生:“你就这么答应了?”
昭明诚实道:“我看他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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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玉念生:“有些人活着没贡献,死了嘴里也是屁话。”
要不是手脚被捆住,玉念生真想狠狠拍地。
这什么城主啊!刚化形的妖精都骗,真是丢人族的脸!
这种东西难怪能和那狗屎仙门弟子混一块儿。
昭明纠正:“是半个人。”
“好好好,半个人。”玉念生看着莲花精如画眉眼,扼腕叹息,“也不知道他们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昭明兄,你有什么打算吗?”
青莲妖想了想,说:“没有。我只要入世,走到哪算哪。”
玉念生:“……”
玉念生服了:“我的朋友肯定会来救我,昭明兄,你到时跟我一起走吧。”
青莲妖:“好。”
他这个字说完,玉念生一时也找不到新话题,百无聊赖地叹气。
【宿主,他就这么直接信任你了诶。】
脑海中传来系统的电子声,李昭明回道:【没有全信。】
【咦?可是他表现出来很相信啊,这个人类之前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难道他发现宿主的破绽了?】
【也没有。】
【那宿主为什么说他没有完全信任宿主呀?】
【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信任更是很难得的东西。他只是相信了我编的身份,还谈不上信任。】
【噢……没关系,只要卡牌能拿到真实度就好!对了,宿主是因为人类对莲花好感度高才编这个身份吗?系统查了一下,人类好多写莲花的文字哦。】
【衣服正好有莲纹,要是出来时穿的门派校服,换成银杏也说不定?】
【诶?】
【也不行,银杏能活很久,不太好装成不谙世事的精怪。】
……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玉念生有了动作,他觉得自己手脚都要被绑废了,哼哼唧唧出声:“昭明兄,你还好吗?”
李昭明道:“还好。”
玉念生不赞同道:“你都被他们绑起来了,哪里好了?”
“你说这个?”
李昭明举起手往两边一掰,下一刻,缚在他手腕上的绳索断成一小截一小截,扭曲着掉落到地上,化成一摊泥水。
“昭、昭明兄,你能解开?你原来会仙术啊!”
李昭明摇头,指出错误:“按照你们人类的划分,是妖术。”
“哎呀管什么妖术仙术,有用的法术就是好法术。”玉念生蜷着身子扭啊扭,“青莲兄,相逢即是有缘,你能不能帮我也弄开它?”
“好。”
李昭明含笑蹲下,徒手扯开玉念生手腕脚腕上的绳子。
绳索落地的瞬间飞快亮起一道光,徒劳地闪烁两下后彻底熄灭。
“你这么厉害啊!昭明兄,你怎么不早说!”
玉念生活动几下筋骨,感觉畅快多了。
李昭明:“你没问过。”
熟悉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玉念生挥挥手:“昭明兄,城主怎么把你关进来的?”
李昭明道:“他说妖怪就应该被关地牢,我没见过地牢。”
玉念生:“……”
玉念生只好道:“昭明兄,人类是很狡猾的,不要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啊!”
李昭明平静道:“我很厉害,我不会受伤。”
玉念生真心叹了口气:“也许身体不会受伤,但会难过。”
……
“怎么了阿兰,少东家不在里面?”
云里兰淡定地把砖头盖回去:“找到了,没什么。”
虹霜:“那你这个表情?”
云里兰:我只是觉得,枫河仙门第一公子的名号,可能要保不住了。”
虹霜:“啊?”
14.幽冥开新门14
云里兰说完那句话,又把塞回去的砖头拿出来,凑过去再看了一眼,坚定得出结论:“不,是一定不保。”
虹霜见状,干脆撬开另一块砖,顺便把周围几块也推开。那刻着道道咒文的砖石在他手里就像孩童的玩具,轻轻松松被捏成齑粉。
“看到什么了你,神神叨叨的,我来瞧瞧……”虹霜也凑过去一看,“我的妈呀,哪来的神仙?”
砖墙后面,铁牢之中,白发青年扬眉轻笑。
符合虹霜幼时入道前对神仙的所有幻想。
云里兰:“你不是不信神?”
虹霜:“都见过这么多次阴差了,哪能不信。”
云里兰白了他一眼,举起剑哐当哐当几下就把这面墙拆了大半。
虹霜干脆一脚踹开剩下的一小半,两只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少东家,还活着吗?”
玉念生猛回头,看到前方的铁门外明光大放,两道熟悉的人影逆光前来,顿时热泪盈眶:“虹兄!云姐!你们可算来了!”
他一下子飞到铁门边大声告状:“我没乱跑,我就是在夜市上买了点小吃就被抓来了,我还没吃完!我给你们买的都掉地上了!”
云里兰剑尖斜斜指地:“知道了,别嚎了。”
虹霜踏着满地砖石废屑过来,在他跟前蹲下,伸手过铁栏摸了一把少东家乱糟糟的头发:“出去再买就是了,多大点事儿。”
他敲了敲刻着咒文的铁栏,下一刻徒手把它撕成扭曲的形状:“行了,出来吧。”
“仙长!两位仙长!你们走错地方了,去地牢的在这……边?”
匆匆忙忙跟上来的人看到那面被强行打破的墙,以及在虹霜手底下成为一堆废铜烂铁的金属栏,之后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打、打扰两位仙长了,您请,您随意,城主大人吩咐我等告诉仙长,说二位可以带走自己的朋友,不必再同城主说!”
他打着哈哈后退,紧接着就跑远不见踪影。
“啊!那是把昭明兄关进来的人!”
稍微吃惊了一把虹霜的力气,玉念生来不及多思考,就注意到那个马上跑路的人。
“昭明兄是……”
虹霜和云里兰把目光转向玉念生身边的人。
玉念生一拍脑袋:“瞧我,还没和你们介绍过。”他拉着李昭明的袖子走出来,“虹兄,云姐,这位是和我一样被抓进来的昭明兄。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俩多倒霉,是以什么理由被关的。”
虹霜:“兄台你好,我是虹霜,辛苦兄台看顾我们少东家了。”
李昭明双手抱臂,含笑道:“二位道友好。”
虹霜和云里兰动作同时一顿,旋即若无其事遮掩过去。
虹霜道:“我观兄台容姿高彻,不似常人啊。”
李昭明道:“我本来就不是人。”
虹霜:“那你是什么?”
李昭明:“青莲。”
玉念生忙道:“昭明兄确实不是人,他是莲花精,被那个城主骗进来的。”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还是你想继续呆在这里?”
云里兰没有握剑的手悄悄藏进身后,将一面镜子塞到虹霜手里。朝李昭明点了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
虹霜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玉念生:“哦。”
他转身准备拉着李昭明一起走,却见对方不知何时走到隔壁牢房看了眼,又走了回来。
“昭明兄?”
李昭明道:“旁边的人,都不见了。我进来的时候还看到过。”
玉念生悚然一惊:“可我醒来就没听到旁边有声音,隔壁原来有人吗?”
李昭明回忆道:“有很多人,都躺在这里。”
玉念生呆住,正要说什么,被虹霜直接打断。
“先出去,别的事出去再说。”
玉念生拉着李昭明跟上,边走边问:“虹兄,我们现在去哪?”
虹霜:“先送你回客栈。”
李昭明跟在玉念生后面,步伐不紧不慢,倒是前面两个人,虽然竭力掩饰,却还能看出有几分焦躁。
2107从他身后钻出来,仗着别人看不见它,它从前面飞了一圈又回来。
【宿主,男主女主好像很着急。】
李昭明:【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查到了城主的底细,猜到那些失踪的人被带到哪里去了。】
2107:【诶,是那个很大的坑吗?系统之前在这里扫描出了一个好大的坑。】
李昭明道:【那倒没有,到坑里了,那就只能上阴差去收魂了。】
他安静地跟在玉念生后面,听着虹霜和云里兰无声交谈。
“城主不愿意直说。”
“那没别的办法了,再拖下去来不及了。”
“少东家怎么办?”
“先送出去,有人接头,我们再走。”
……
他们之间的秘密交流无声但急切,李昭明听了一耳朵,只觉得作为主角,他们俩的办事效率已经是非常快。
从来到这里到察觉不对,再到调查出大半真相,拢共不到三天。
若非此后劫难诛心,以他二人心志手腕,本也不会陷入被动。
虹霜和云里兰将玉念生送回之前的客栈房间,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候。
一名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出现:“云姑娘。”
云里兰道:“我们出去一趟,你照看好他。”
“他”,自然指的是刚被拎回来,一身脏兮兮的玉念生。
玉念生连忙道:“哎,你们去哪?”
虹霜:“去捞地牢里的其他人。”
下一刻,两人又从窗外飞了出去。
“小少爷放心。云姑娘与虹公子境界等同开阳境的恒升段,只差一线便可突破到摇光境,此地仙门弟子最高不过天璇中升段,奈何不了他们。”
黑衣人幽幽出声,玉念生吓了一跳:“等等,你又是谁?”
黑衣人道:“我是燕王殿下派在此地的隐卫。”
说完他再没有吭声,紧闭嘴站在帘后。
玉念生想起来,当时他小姨确实给了云里兰一个令牌,可以调动她的人手。
本来是方便查东西的,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是为了保护他啊。
“我真没用。”玉念生沮丧道,“出来没多久就被抓,还要虹兄他们去救回来。”
李昭明道:“我也可以带你出去。”
玉念生:“昭明兄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这种事情你当时可以直接说出来的!”
李昭明:“你也没问我。”
玉念生张嘴:“好吧好吧,是我的错,我又忘了昭明兄你刚出山。”
他又趴了回去。
莲花精认为应该主动提出话题,让新朋友显得有精神些。
于是他说:“你不高兴,为什么?”
玉念生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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蔫道:“就是感觉我挺没用的,虹兄云姐看起来没比我大几岁,居然有堪比开阳境高阶的实力,而我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李昭明如实回答:“你确实很脆。”
玉念生:“昭明兄,你可以不用重复这一点的。”
李昭明:“好。”
玉念生念叨两句,突然蹦起来:“等等,开阳境恒升段?整个仙门也没几个这个境界的吧,我怎么从未在天骄榜上看到虹兄和云姐的名字?”
李昭明:“天骄榜?”
玉念生点头:“昭明兄你刚来人间不知道吧?我给你好生说说。”
见对方点头,他捋了捋思路,首先说:“仙门弟子的修行境界由低到高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初升、中升、恒升三个小境界。
我听说仙门弟子晋级很艰难,从小开始修炼的话,50岁之前升到天璇境都是很厉害的了。现在整个仙门只有不争门的老门主是摇光境,开阳境屈指可数,我小姨名列天骄榜第一,也才到玉衡境。哦,天骄榜就是仙门给五十岁前修到天权境的弟子排的榜单。咦,如此说来,仙门第一美人和第一公子前不久也踏进天权境,这天骄榜位置也该变了。”
李昭明:“听起来,人类对这种排名很热衷。”
玉念生摆摆手:“谁不爱看这些啊,我虽然不喜欢仙门,但喜欢热闹。要不是我没灵根不能修炼……嗨,想远了。对了昭明兄,你以后要是碰到仙门的人,还是离远点吧。”
李昭明:“为什么?”
玉念生沉默了很久,说:“我刚刚提到的,不争门,也就是现在的天下第一宗,老门主是世间唯一一个摇光境,他德高望重,很受仙门与凡尘爱戴。”
李昭明:“嗯。”
玉念生苦笑:“老门主是个好人,他以前帮过我阿娘,但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摇光境,不争门占了整个大陆七成的良田灵矿。”
私心他是比较尊敬老门主的,但天下第一宗这个作态,以及跟在天下第一宗后刮分大陆资源的其他宗门,他很难对他们抱有好感。
他看着还有些茫然的青莲妖,语重心长:“仙门……对妖精志怪的态度不太好,绝大部分是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斩杀的那种,我不知道昭明兄修为多高,万一碰到他们,他们围杀你就糟了。”
李昭明:“我知道了。”
玉念生不知道第几回叹气:“其实我们人类也很好的,你看虹兄云姐对妖精志怪就不那么喊打喊杀的。”
李昭明道:“那两个人,他们刚刚拿镜子照了下我。”
玉念生:“啊?”
李昭明道:“应该是怕我骗你,我认得那面镜子,他们是练气士,可以相信。”
玉念生:“……什么是练气士?”
李昭明道:“嗯……就像山里的精怪一样,遵循天地规律的修行者。出山之后,我没见过他们以外的练气士。”
玉念生喃喃:“但仙门自称是逆天而行的修仙者……”
他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转移话题:“哎,不知道虹兄云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感觉我突然就被抓了,然后被救出来,然后他们又走了……”
李昭明弯弯眼眸:“想去看吗?”
玉念生:“想!昭明兄,你的意思是不是?”
李昭明:“我带你去。”
15.幽冥开新门15
守在帘后的黑衣人忽有种不祥的预感,下一刻,他瞧见白发青年将小少爷徒手拎了出去。
黑衣人冲到窗前,和窗外待命的同伴进行一个面贴面的对视。
——跟不上,还要跟吗?
——你觉得呢?
他们抹了一把脸,认命地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掠过。
天日之下,他们眼瞳中忽然流转一道金红相交的灵光,整个人的速度竟都快上许多。
“啊啊啊啊不是,昭明兄,你动手倒是先打个招呼啊!”
玉念生垂下的手脚在空中扑腾,像一只在天上飞的四脚兽。
李昭明奇怪:“我不是说了吗?我带你去看他们。”
飞了一会儿,玉念生稍微习惯了这个姿势,以手掩面:“我是说,昭明兄,你一定要这样拎着我飞吗?”
李昭明把他腰带提起来,将他整个人从身侧拎到前方:“那这样?”
玉念生欲哭无泪:“不,还是刚刚那样吧。”
他怎么忘记了,很多妖精志怪天生就能飞,并不需要像人一样借助各种法器……等等……
玉念生震惊:“莲花原来能飞吗?”
他知道【仲能】爷爷会钻洞,【草衣翁】爷爷有翅膀可以飞,但莲花精也行吗?
李昭明:“不能,但一般来说,普通莲花也不能化成人。”
玉念生:“对哦。”
李昭明给这小子的脑回路整笑了,他愉悦地提着一只玉念生,在空中溜达溜达着就到了一片荒废的古宅。
2107:【宿主!这里的怨气又重了好多!】
都不用扫描,2107震惊地望着那几乎要冲向高空的怨气,到半空时又像狠狠撞上了什么,碎得七零八落,地面又生出一大团一大团漆黑的怨气重新撞上去,又被拦下来,如此循环往复,形成十分诡异的画面。
李昭明道:【再晚一点,都可以生出厉鬼了。】
“这是什么地方?”玉念生被提溜到屋顶上,脚下终于落到实处,整个人都安心许多。
他看不到那近乎凝成实体的怨气,只本能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凉得他发抖。
李昭明:“嗯……应该是城主炼丹的地方。”
“哪有在这里炼丹的。”玉念生嘀嘀咕咕,跟着李昭明跳下屋顶——准确来说,是李昭明提着他跳下去。
李昭明顺着怨气的痕迹往里面走,脚下避开凝固的白色棍状物。
玉念生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发出“咔嚓”的声响,他下意识低头:“什么东西?”
李昭明:“人类的腿骨。”
玉念生:“噢噢……啊?!等等,人类的什么?”
李昭明回头:“骨头。”
玉念生赶忙挪开脚,小心翼翼把那截断掉的腿骨合起来放到一旁:“抱歉抱歉,鬼兄,我不是故意的。”
啊啊啊万一人家在边上看着呢,多冒犯啊!
玉念生在心里无声哀嚎。
2107飞出来,尽管它的声音只有李昭明才听得到,它还是象征性地在宿主耳边嘀嘀咕咕:【男二还挺有礼貌的嘞,旁边的鬼魂血糊糊的,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李昭明:【人家有名字。】
2107不明所以,接着说:【宿主,宿主,系统刚刚扫描到虹霜和云里兰,他们两个在底下和一堆人打起来了诶。】
李昭明:【以他俩的实力,现在还没打完,八成是有什么限制了他们。】
他说:“你的道歉,他听到了,不用再说了。”
玉念生:“啊?真的在啊?”
李昭明点头:“继续走吗?你的朋友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玉念生赶忙跟上:“走!走!”
他很自觉地落后李昭明半步,对方走哪里他走哪里,生怕又冒犯到谁的遗体。
越往深处走他越心惊,如果说外面还要稍加注意才能看到白骨,那里面便近乎五步之内必能看到散落的骨头。
玉念生左顾右盼:“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骨……”
废弃的宅院越走越暗,到最后,玉念生都不知道自己跟着进了哪个地道里。
【宿主,这里好像不是通往那边的路。】
李昭明面不改色:【我走过的就是路。】
【那个,宿主,不可以滥用自己的能力哦,我这次就当没看到……】
李昭明:【这怎么叫滥用,莲花精普普通通变条道出来不符合妖设吗?】
【符合……但是宿主在这个世界实际不是妖精呀。】
李昭明:【你之后打报告时,改成“阴官开道”就好。】
【诶,还能这样?】
前方忽然一亮,有荧荧火光从地道的尽头探出。
李昭明还没走上前,玉念生赶紧往前跨一步挡在他身前:“昭明兄留步,前面有略阳火!”
地道尽头是一片空旷的平地,中间架着一方鼎,鼎下跳动着深紫色的火焰。
此时,那火焰正吞.吐着火舌,表面流转着白色字纹,向四周扩散,挡住了前方的景象。
“略阳火是仙门术法,专门淬炼精怪的,昭明兄你小心点别碰到了。”
玉念生怕对方不清楚,急急忙忙解释,“我以前听小姨说,仙门用这个围剿了不少精怪。”
“那火对我没用。”李昭明笑笑,“不过还是谢谢。”
他越过玉念生,藏在广袖下的手打出一道灵光。
“咔嚓。”
那漆黑大鼎忽然裂开一条缝隙,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大,从里面传来阵阵青灰与甜香。
“谁?!”
坐在鼎前的中年男人怒极,他连滚带爬起来,张着手望着遍布裂纹的大鼎,心痛至极。
“仙长,仙长,我的丹,我的丹没事吧?”
他的灵根就要炼好了,他马上就能成为仙人,谁要妨碍他的长生道?!
正在炼丹的仙门弟子没有回应,反而在下一刻吐出一大口血:“我的修为!”
空中起先传来细微的声响,紧接着忽然轰鸣声起,对面的石壁硬生生被轰开了一大片。
虹霜从里面滚出来,直接冲着他们抬手一掌轰出去——
“轰隆!”
那围坐在鼎边的仙门弟子和中年男人被掌风带到四周,而那方大鼎轰然破碎。
鼎身残破,四散流泻开来,里面的东西也飞落各处。
云里兰提着半死不活的锦衣男进来,随手将他丢到一边,看到鼎中散开的景象,神色一凝。
虹霜喃喃:“我收了力,不会打中里面的。”
云里兰:“我知道,这种形状,那至少已经炼了三个月。”
虹霜猛地看向那对着破碎的鼎哀嚎的中年男人:“……畜牲。”
那裂开的鼎中有各种还未完全被炼化的草药,有各种看不出原型的骨头残骸。
有一团小小的、蜷缩着的人类孩童模样的东西,浑身漆黑,光滑如玉,皮肤上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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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咒纹格外明晰,正泛着粼粼血光。
云里兰冷下脸:“虎毒也不食子。此人畜牲不如。”
“你们……你们竟然毁了我辛辛苦苦锻造的灵根。”
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触碰了那团漆黑的不明物,握着右手恶狠狠看过来。
此时,他的表情比阴差拘走的恶鬼还要恐怖。
“我当了三十年孙子才求到的秘方,我花了二十年才凑够的材料,我马上就要成仙了!功亏一篑——”
他的前胸后背逐渐覆盖一层龟壳,整个人也如同乌龟一般趴到地上,张嘴吐出一团黑火。
“你们都去死吧!去死吧!给我的灵根陪葬——”
云里兰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她横剑在手正要出招,原本正怔怔望着那漆黑小团的虹霜突然暴起,抢在云里兰之前一拳将黑火打散。
紧接着他一脚踩在中年男人的龟背上,一拳又一拳打下去。
“轰——”
“你这畜牲不如的东西!”
龟背猛地一震,有细微的纹路从拳头落下的地方裂开。
“那孩子才几岁,你把他和家人分开,你害得他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这个世界。”
又是一拳,龟背的纹路越裂越大。
“我杀了你——”
虹霜一脚将毫无还手之力的中年男人踹起,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龟壳边缘,竟是徒手将龟壳从中间撕裂开来。
骨头里长出的龟壳被生生剥离,血肉横飞四散,几点血飞溅到虹霜脸上,他毫不在意擦了擦。
“阿兄!”云里兰上前几步急呼。
虹霜甩了甩头,将没了反抗能力的中年男人摔在地上:“我没事。”
“不可能……”中年男人抽搐着口吐鲜血,“余仙长说过……你们身上没有半点修为,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啊——”
虹霜一脚踩在他头上,狠狠碾了几下,旋即在一旁地面嫌弃蹭了蹭,转身朝着破碎的鼎走去。
云里兰冷笑:“你说的余仙长,就是这个废物?”
她一脚把身边的锦衣男人踹到中年男人身上,提着剑走进来。
玉念生认出来,那正是那天晚上将他强行绑走的仙门弟子。
“若非你拿那些百姓做盾,你以为我们会跟你耗这么久?”
她的剑尖挑起中年男人的下巴,下一刻将他右臂斩断,挑到一边。
“连自己的至亲都能下手,还能指望你对城中百姓有几分怜惜?”
玉念生在上面听得毛骨悚然:“昭、昭明兄,你刚刚说城主在炼丹,他、他用什么炼丹?”
李昭明下巴一扬:“喏。”
玉念生:“那……那个东西是……”
李昭明叹道:“是他血脉关系较近的后代。”
他话音刚落,一对夫妻从云里兰身后那条道飞奔而来。
“恩公,村民已经送出去了,我们的孩儿——”
下一刻,他们看到被虹霜用一方干净的绸缎包裹着的残躯。
女人迟疑道:“恩公,我的,我的阿牛……我的阿牛呢?”
夫妻里的男人手足无措:“我们刚刚已经把大家都按恩公说的送出去了,我的,我家的……”
虹霜抿着唇:“抱歉。”
他小心翼翼抱着那个包裹,还未走到他们面前,那女人已经冲了过来,仓皇伸手抱住那个包裹。
半晌,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地洞。
16.幽冥开新门16
女人凄厉的叫声令在场人不忍地别过脸。
男人站在妻子身边,呆滞地看看虹霜,又回头看向云里兰,似乎一下子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半晌,他抱着头慢慢蹲到地上,随后变蹲为跪,一步步爬到跌倒在地的妻子身旁,抱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我们,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啊,我们做错了什么——”
失去孩子的夫妻喃喃,他们双眼通红,流不出一滴眼泪,只会无助叩问苍天。
场上一时沉寂。
李昭明叹了口气,拨开复燃的烈火,提着玉念生飞下去,将他安置在一旁。
玉念生站立不安,他开口想说什么,但眼前的惨烈场景还是让他闭上了嘴。
虹霜红着眼站在原地,半晌,他走到那还剩下一口气的中年男人面前,阴冷地望了他一眼,紧接着手中灵光汇聚,凝成一把深红色的利刃,往下一刺——
昏厥的中年男人浑身一抖,插穿他脑壳的利刃紧接着化为流动的火焰,从头部蔓延到身体、肢体,包括撕裂在一旁的龟壳,通通化为灰烬。
他做完这一切,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蹒跚几步:“对了,阴官……大娘,您去城隍庙烧炷香,求阴官托梦,还能在这孩子往生前再见这孩子魂灵一面。”
他说到这里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回头向唯一的亲人求助:“对,城隍庙,城隍,有阴官,是可以托梦的吧,阿兰,你说过阴官是真实存在的——”
这里有城隍庙吗,没有的话,我们可以送他们去聆川吗?”
云里兰握紧剑鞘,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听到虹霜近乎哀求的语气。
虹霜见她不开口,呼吸急促起来:“聆川离这里不过千里,我们一天就能到,我可以送过去,阿兰——”
玉念生面露不忍:“虹兄……云姐,其实先回聆川一趟也可以的,就是昭明兄你——”
“昭明兄?”他看到李昭明手中一闪而逝的漆黑卡牌,对方收回的动作太快,他一时没看清那是什么。
李昭明道:“为何要去其他地方的城隍庙?”
玉念生道:“昭明兄你不知道吧,幽都派了阴官在阳世驻守,就是管人死后世界的那个幽都,那不是传说故事,是真的存在的。”
李昭明:“可是,这里也有城隍庙,为何要去其他地方的?再说城隍有自己的管辖地,你带他们去,那边的城隍也没办法接手。”
玉念生:“啊?真的?”他还以为城隍是他家那边独有的呢。
虹霜立刻看他,眼眸里有不明显的水光点点:“这里也有城隍庙?”
青衣白发的莲花精向来有问必答:“我来的时候,瞧见城中有阴司新官上任,有庙观自平地起,阴气直冲云霄。幽都地府只会派城隍长期驻守阳世某一地,这是精怪界都知道的事。”
但这里的城隍是他刚从阴司挑的功德者走马上任这件事就不必说了,反正也没人问这个。
虹霜晃了晃头:“太好了!”
他赶忙蹲下去,和近乎了无生趣的夫妻低声说着什么。
2107:【宿主,虹霜好像不对劲。】
李昭明若有所思:【手撕龟壳和火烧垃圾都干得漂亮,就是情绪不对劲,也许他以前见过类似的场景,但激动成这样……】
主剧情没有提到虹霜的身世,他就跟从石头里蹦出来一样,无亲无故无师承,出场就是满级状态,比起修仙者,他更像行走在尘世间的游侠。与之相反的是,云里兰的师门在之前看过的主线剧情里是有提到一两句的,是足以与仙门最高修行法门媲美的远古传承。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这满地的阴魂,还有外面被锁住的亡灵,都是时候让阴官出场了。
李昭明指间滑落一张漆黑鬼牌,反面是面对面呈现互相对立姿态的黑白无常。
“哟,哥姐几个这是咋了,脸色一个更比一个差?哪天你们下去了要不要跟小黑竞争一下他的位子?”
铁索撞击的声音伴随说话的声音响起,音色融在一起有种诡异的清脆。
地面忽而凝结成霜,森森寒气从虚空中不断冒出,血红色的妖异花朵如同朝着天空的手掌,托着踩在花瓣上的白靴。
玉念生搓了搓手臂:“好耳熟的声音。”
云里兰:“白无常大人,您也来了。”
玉念生一个激灵:我们遇到阴官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白无常点头:“阎王刚封了一批城隍到任,本官应此间城隍之邀,来收这一院阴魂。巧了不是,你们也在这儿。”
云里兰:“无常大人来得正好,我有一事相托。”
虹霜猛回头:“白无常大人?哎求您个事儿成不?”
白无常只抖了抖锁链:“什么事儿都等本官干完活再说。”
阴风阵起,地表凝结成霜,漆黑的锁链四散开来凭空舞动,精准抓住这里新死的几条阴魂。
铁镣铐在阴魂身上,那几个阴魂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拼命挣扎,铁镣便收得更紧。
“谁?谁敢杀我?”
锦衣男子保持着生前被一剑穿心的凄惨模样,惊恐出声。
“我怎么会死,我不可能会死,我明明让那些凡人挡住了!”
他望向铁索的另一头,试图挣扎出来:“劝你识相点放开我,我可是余仙长的亲传弟子!”
他身后一串服饰相近的弟子们张嘴想要如同生前一样助威,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无常狞笑一声:“死都死了,话这么多,周身作孽至此,到了地下都得挨秦广王的鞭。”
那锦衣男人还想说什么,忽而腿一软,朝着白无常的方向跪了下来,一字一句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亡魂……竟有归处……”
云里兰冷冷道:“余年盛有你这样的弟子才是家门不幸,他知道你用孩童凡人锻造灵根吗?”
玉念生认出来了,这都是那天绑他的人的魂魄,他忍不住开口:“云姐,你认识那个余年盛?”他始终忘不了自己被绑的那个奇葩罪名。
云里兰点头:“之后告诉你。”
锦衣男人明显一愣,还要说什么时忽然被一只漆黑的鬼咬住手部。
“仙长!余仙长!我供奉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该给我一条灵根的,你们答应我的!”
是那城主的鬼魂,但却是七八十岁老人的模样,与生前截然不同。
他死死咬着锦衣男人,竟硬生生把魂体咬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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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皱眉:“孽障如此之深。”
虹霜冷眼瞧着那被他弄死的老男人,忽然开口:“无常大人,这位玩弄血亲性命、肆意杀害百姓的城主大人,死后该当何罪?”
白无常挥挥手,一座鬼门便在地下大开,祂把这一串散发着怨气的鬼魂丢了进去后,方才拍拍手道:
“我不管这个,不过这几个么,【判官】来了也会说——阴司十八重炼狱,多少要走个七八重。”
鬼门关合上的瞬间,在场能见到阴官的人都听到里面传来几声惨叫。
“哟嚯,看来牛头马面正好在后面。”
而后,白无常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僵硬冰凉:
“小孩儿,哭够没,哭够了随本官去本地城隍庙。”
随着这一句话,一个小小的影子从虹霜整理好的小包裹上飘出,端端正正对已然呆滞的夫妻磕了三个头。
“阿牛,是你吗阿牛?”
夫妻俩看不见鬼魂,却本能察觉到面前有着什么,忙伸出手,连连哀叫。
“阿爹,阿娘,阿牛以后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你们要好好的。”
说完这几句,孩童主动朝阴差伸出手,让铁镣把自己铐上。
铁镣只轻轻圈住他的小手。
“阴差大人,谢谢您,请带我去黄泉阴司接受审判吧。”
小孩儿照着灵魂里传来的信息,一字一句吐出“黄泉阴司”来。
白无常弹指一挥:“做什么美梦,先去城隍庙排队吧你。”
祂拉着铁索转身就走,在虹霜开口前不经意道:“本官瞧着他俩挺年轻的,去最近的城隍庙拜拜,调理调理身体,说不得过两年又见上面咯。”
虹霜眼前一亮,哎呀,这不就是说……无常大人真上道!
等他死了下地府,务必要多多感谢呀!
白无常扶了扶头上并未倾斜的帽子,祂似乎已经习惯戴着这般高的帽子出行,嘻嘻哈哈一如虹霜云里兰初见时。
云里兰也捕捉到了其间隐藏的意思,眼神一亮:“轮回道……”
黑无常锁着一串阴魂进来,闻言道:“六道重开,作为大祭司的嫡传,你当早做准备。”
云里兰慎重点头:“我明白。”
白无常挥挥手:“小黑,你怎么才来。”
黑无常道:“有仙门弟子以术法锁住此地,难怪寻常阴差难以找到这里。”
白无常:“落伍几万年的东西,还能难住阴差,回头该训。”
无常联袂而去,虹霜得了明确信息,立马蹲下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那对夫妻。
此时,似乎是察觉阴差威压远去,一道蓝色的小小的影子自地面上,城主被斩断的右臂里蠕动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窜入女人的方向,虹霜下意识一挡。
云里兰剑光未来得及阻止,那点蓝色的虚影已经没入他的右手手臂里。
“阿兄!”
“虹兄!”
玉念生和云里兰惊呼出声,李昭明看了眼【无常】的真实度后,选择先将他们放生。
“需要帮忙吗?”李昭明指了指虹霜毫无动静的手臂。
虹霜甩甩手:“不着急,收拾后事比较急。”
17.幽冥开新门17
从那处地下离开后,虹霜和云里兰整理了前因后果,将目前能够放出去的部分真相交由新任命的城主之手并公布出来。
一时之间小城沸腾起来,许多失去亲友的人们纷纷前来探查核对。
中州朝廷太远,仙门弟子太近,但这里多少有燕王的人在,另选一个新城主并非难事。
仪千风送过来的信里,定下的人选是一个小吏。
他没什么身家背景,也不是什么仙门高士,只是城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文书小吏。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听信城主的话,坚持追踪城中百姓失踪一事的官员。这是仪千风看中他的理由。
他因此被打压,受过多次伤,但从未放弃。好在他认识几个散修,仪千风的隐卫也在暗中帮忙,总算熬到真相大白的时候。
那处院落地下到处都埋着尸骨,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已经找不到每一块骨头究竟属于谁。但终究是要让他们入土为安的,于是清点受害者的活,便还是落在虹霜他们头上。
原本这件事是他们路过发现不对前去查探,查清楚后就和虹霜他们没什么关系,可以直接离开。但玉念生想到来时那满院堆积的尸骨,终究还是提出留下来帮忙,虹霜云里兰自是不会反对。
但他们再有本事,毕竟不是本地人,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把名单都一一整理出来。
李昭明见他们犯难,提醒一句:“可以去城隍庙找城隍抄录,死人归阴间管。”
这句话一落,正在帮忙拼人骨的虹霜眼前一亮,冲上去握住他的手:“昭明兄,你真是一个好莲花精,帮大忙了!等我拼完这具就去。”
云里兰一边清理头骨,一边泼冷水:“城隍新上任,哪有空搭理我们。就算有空,我们真的能为阳间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劳烦阴官吗?”
李昭明道:“你们练气士的话,没关系的。”
云里兰一愣。
为几位同伴一心几用的熟练度所震撼的玉念生递刷子给李昭明:“虹兄云姐也就算了,他们经验丰富,昭明兄,你怎么也这么熟练人类的骨头位置?”
看看这拼骨骸的速度都不比虹霜慢,这合理吗?难道精怪化形后,骨头也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吗?
李昭明低头还原面前的骨骸:“我小时候,经常能在山里看见人类的尸骨。有的只剩下衣服、武器,有的还能留下完整的骨架。”
之后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人的多经验丰富,很有想象力地补充了前因后果。
虹霜继续拼骨头,感慨一句:“昭明兄生长的地方想必是个洞天福地,这种地方,倒是很招外人喜欢。”
云里兰道:“洞天福地自有生灵看守,有些人横行霸道惯了,也活该得到这种下场。”
依她经验来看,都不需要问来犯者是谁,闭着眼都能猜到。
云里兰将手中碎骨分好类放过去,幽幽叹了口气。
幸好她当年没拜入仙门,否则现在都不好意思站在这里。
玉念生见她清理完一颗头骨,赶紧把下一个捧上去——他之前是不敢直接碰的,这两天见得多了,也习惯了。但上手清理还是不敢,怕给弄坏了。
他们现在正在一个宽敞的封闭房间,周围摆满了隐卫从那个院子里清出的尸骨。
很多,很碎,有些裂成半粉末状,风一吹就消失不见。
若非云里兰随身带着法器,镜子照一下就能从其上分布的阴火将其归类,都分辨不出哪些是同一个人骨骸。
室内金碧辉煌,各色明珠金灯将这里照得如同院外白昼。
“诶,还没问昭明兄仙居何地?能蕴养出昭明兄这等风采的精灵。”
虹霜手下速度飞快,一边拼骨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李昭明将最后一块骨头放进瓷坛,很顺口编了一个:“翠屏山。”
云里兰道:“倒是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地方。”
李昭明拍拍手上的灰:“唔,也许现在不叫翠屏山,改名乾元山了也说不定?”
玉念生:“洞天福地还能改名的?”
李昭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思索片刻,方道:“年代久远的话,尘世会模糊那些地方原本的名字。后来者不知真名,传着传着,便在时光里面目全非。”
譬如,落云间。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重,之后几人便不再闲聊,把骨骸处理好后,剩下的就是城主该做的事。
整理完后,云里兰摆摆手,便有两道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瞧见他们眼瞳里的金红流星,当做没看见般低声吩咐了几句。
黑影面面相觑,最后点点头,以黑纱覆目方才离去。
虹霜蹲太久,起来时腿有些麻,干脆抖了抖,又伸了个懒腰,抬头好悬没被墙上镶嵌的夜明珠炫瞎。
“早就想说了,这里头到处金光闪闪的,前头那个畜牲还真是有钱。”
城主府内的装潢摆设可半点都不比一些仙门差,那并不是城主给个别仙门弟子当狗就能攒下的家资。
虹霜很难不想到一些别的,脸色不太好看。
玉念生点头:“一般来说,交通要道上的城池能比其他地方赚更多钱,但这里确实超出范围了,上一次见到这种成色的夜明珠,还是在不争门的琼仙宴。”
李昭明双手抱臂:“亮闪闪的东西受喜欢很正常。”
虹霜道:“昭明兄,我们不是在说这个。”
李昭明撇撇嘴:“去城隍庙吗?”
虹霜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拽过云里兰臂弯:“去,怎么不去!阿兰,我们走!”
玉念生举手:“我也去我也去!我还没见过别的城隍庙呢,不知道长什么样,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李昭明道:“全天底下的城隍庙都长一个样。”
玉念生道:“昭明兄,你说的好像见过天下所有的城隍庙一样。”
虹霜道:“哎,别的不说,这里的城隍庙我前两天陪人去过,确实一样。”
几人相携着离开室内,外面已是明月高悬,正是去找阴官的好时候。
新城隍是个年迈的老者,须发皆白,身姿端正,威严肃穆。
听得他们来意后,很是慷慨地令手下阴差取了名录来给他们抄阅。
阴世的名录果真更详细,甚至还有受害者的籍贯、死因。
云里兰道了声谢:“有劳城隍大人。”
城隍只抚着长须笑道:“无妨,乃是第五殿【阎罗王】大人下令,我等可在不违反阴律的前提下为凡间练气士行方便之事。阴官不好插手阳间事,阳世诸多事宜还劳烦二位。”
虹霜奋笔疾书:“老是听见阴官大人提到我们是练气士,听起来是个很罕见的东西。”
城隍道:“练气士乃是最适合如今世道的修行者,仙门……唉,本官尚在人世时也曾崇敬过,到了地下,接了阴官令,方才知晓那是早该顺着时光而去的旧世遗物。”
祂只长叹一声,没有往后面说的意思。
“几位抄录后,将名册放于香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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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可,小神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城隍没入神像洞天,留下几人在大殿。
虹霜望着神像,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难怪感觉无常大人挺欣赏我们的。黑无常大人不怎么开口,但态度甚至算得上和善。”
李昭明直白说:“祂八成是看上你们,想提前跟你们混个脸熟。”
玉念生往后仰,大为震惊:“祂看上我虹兄云姐什么了?”
李昭明道:“地府很大的,阴魂穿过鬼门关,走过黄泉路,上十殿阎王审判,之后要么去幽冥十八狱,要么去六道轮回往生,忘川河畔奈何桥头,望乡台上三生石下,哪里都要遣鬼差去。”
言下之意,你虹兄云姐九成九是预定的下任阴官。
云里兰道:“阁下很熟悉阴世。”
李昭明道:“所有与我一般修为的都很熟悉。”
她不再问,只是抄录名单的那只手上戴着的银戒在阴灯火色下闪过一丝华光。
抄录的名单交给新城主后,此间事了,他们踏上离开的路途。
顺带捎上一枝自称“无处可去,凡世修行”的尘世青莲。
直到再次坐上虹霜的蒲扇,玉念生才迫不及待开口:“这下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虹霜一拍脑袋:“瞧我,还忘了件事。”
他将蒲扇暂停在空中,一手化出利刃就要往另一只胳膊捅下去。
在玉念生的惊呼声里,一只戴着漆黑手套的手握住利刃,正是李昭明。
虹霜:“昭明兄,你这是做什么?”
玉念生几乎要跳起来:“我才想问,虹兄你做什么?”
虹霜道:“我不是说了我忘记一件事儿了,得把钻进去的东西弄出来。”
李昭明皱眉:“割开会痛,我可以帮你取出来。”
虹霜有几分无所谓:“这点小痛算什么,我当年——”
后面的话,在云里兰看过来的狐疑眼神中尽数咽下去。
“好吧好吧,我怕痛,昭明兄,帮个忙呗?”
李昭明:“你先把刀撤了。”
在三双明亮眼眸的注视下,虹霜讪讪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利刃化为火焰消散,他把手伸到李昭明面前,光棍道:“喏。”
李昭明握住他的胳膊,在玉念生紧张地屏住呼吸下,如探囊取物般从里面取了个小人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布娃娃?”
玉念生凑上去看,只见一个孩童巴掌大的小人,戴着黄色帽子,穿着蓝色衣裳,脚上蹬一双黑靴。
它的五官四肢与人类一模一样,全然不是手工制作出来的栩栩如生。
云里兰道:“是【鳖宝】。”
玉念生很快想起来:“诶!那不就那个畜牲抓昭明兄的原因吗?就因为昭明兄说他身上有【鳖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里兰道:“【鳖宝】若是养在人的胳膊里,它会吸食人的血肉,被寄生的人可以看到常人不可寻的金银财宝、天地灵物。等自己的血被吸干死掉,子孙可以继承,世代享受荣华富贵。”
玉念生:“看来那个畜牲就是靠这个敛财了。”
“不然呢。”虹霜甩了甩手,“看这样子半死不活了,没敢喝我的血。”
云里兰道:“你不曾与它立下共生契约,它自然不敢喝你的血。”
虹霜冷笑:“也没见它不吃主人以外的血肉。”
李昭明捏着那只小人:“怎么处理?”
18.幽冥开新门18
“怎么处理……它吃了契主之外的血肉,已成邪物。”
虹霜不咸不淡道,“我不需要这种腌臜东西入药,阿兰,你呢?”
云里兰抱着一面铜镜照了照,镜中映照出身侧的青色莲瓣,她收起镜子,微微一笑:“我也不需要。”
玉念生忙摇头:“我家不缺钱 ,不要这个东西。”要吃人血肉才能发挥作用,听起来就很可怕他才不要啊。
而且那么爱钱的虹兄都这么嫌弃它了,他要来干嘛,把自己给人家做储备粮吗?
李昭明:“我也不要,它有点臭。”
他“啪叽”一下合掌,小人在他手中化作飞灰消散。
解决完后,他有几分遗憾:“之前扔给城隍最方便,都不用劳烦阴差再跑一趟勾魂。”
云里兰露出一丝笑容:“其实,比起【鳖宝】,我还挺想知道那个畜牲具体的惩罚,吃了那么多同类,地府总不会轻易放过他罢。”
李昭明支着头,慢悠悠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听说阴世这方面的律令很严苛。说不定等你们百十年后下去了,他还在地狱服刑。”
“等等,吃了同类是什么意思?”玉念生瞠目结舌,这不该是他想的那样吧?
虹霜甩了甩手,把那玩意儿弄出来后他顿觉神清气爽。
“这边。”
云里兰拿出罗盘指引,虹霜顺着她指的方向,驱动蒲扇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飞去。
不一会儿,虹霜幽幽的声音自风中传来:“就是你想的那样。”
玉念生:“!!!”
“他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只【鳖宝】,靠着这个富贵起来。有了十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金银财宝后,他自然想要追寻更高、更珍贵的东西。”云里兰道,“他想长生。”
虹霜接话:“凡人寿数不过百年,仙门弟子在这个基础上,每提升一阶,寿数便可延长十数年。摇光境能活多少年我不知道,但不争门的东老门主已经做了一百年的仙盟盟主。
他既想富贵的长生,就不会愿意自己早早被【鳖宝】吸成人干。他便进食同类的血肉,供给身体里与他定契的【鳖宝】。”
云里兰继续道:“我们在客栈住下的那晚嗅到了血腥气,当晚就出去查看,那边的仙门弟子无法发现我们。至于后面去捞你俩,那都是在查清楚之后了。”
她没有说的是,能这么快查清楚,还多亏了早就在追踪此事的燕王隐卫。只是他们大多是普通人,纵得奇遇能够修炼,终究只是粗浅入门,难以寻到被仙门术法掩盖的埋骨地。
玉念生声音发颤:“那院子里的尸骨,都是……”
李昭明道:“都是被人吃掉的人类。”
云里兰又道:“而那个孩子,是作为药引而生,刚出生就被送走,未曾享受过他半点荣华的亲孙。我拷问那姓余的仙门弟子时,得知他们的药引必须是与之血脉相连的孩童。”
虹霜紧接着道:“我现在唯一没有想通的,就是他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灵根锻造法。原以为那几个仙门的废物能多提供点消息,一查发现他们的灵根都是天生的。仙门如今虽说一言难尽,若真有那个本事锻造灵根,某些家族的嫡系子弟就不会一直是废物。”
倒不是他给某些仙门弟子开脱,只是若灵根真的能被锻造出来,哪怕要付出极大代价,哪怕伤天害理,有些人定然会为了自家的废物后辈去做的。
这里面一定还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他还没有发现。那几个废物或许能想到拿活人锻造,但绝不能靠自己熟悉那一炉药草的炼制手法。
再者,得到这所谓“‘灵根锻造法’”的人,凡世真的只有这一个么?如果这个锻造法是这真的,那……
李昭明道:“也不是没有消息,城主供奉过‘余仙长’。”
玉念生猛点头:“我记得,余年盛!”他可记得这个了!
云里兰道:“我们接下来,正是要去他的地盘。”
玉念生:“啊?”
虹霜望着碧蓝长空,长吁一口气:“你们说巧不巧,余年盛恰好就是星降城的主人,玉衡境恒升段。”
云里兰补充一句:“四十年前,他就是玉衡境了。”
玉念生小声道:“阴官大人当时,是不是直接提了这个地方。”
虹霜:“没点出名字,但也和直说没区别。”
李昭明听了半晌,点评道:“我懂了,你们人类的事情,已经烂到幽都地府看不下去,宁肯在阴司律令边缘起舞也要指点你们清理阳世败类的地步了。还真是有意思。”
这是实话,他以前做人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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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亲身体会到这一点。不过在场的人自然而然理解成另一个含义——
“别对人类失望啊昭明兄。”玉念生飞身扑过去,一手搭在他肩上,“人这么多,出几个败类怎么了,起码你看,我虹兄云姐大大的好!”
李昭明道:“还有你也很好,对不对?”
玉念生“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昭明兄懂我!”
云里兰:“噗。”
虹霜:“噗哈哈哈哈哈哈——”
高空中几人的笑声散入云层不见,2107从李昭明肩上迷迷糊糊飞起,差点怀疑自己因为学习报告术语错过了主剧情。
【宿主,你好丝滑打入了主角团,他们都没有怀疑你诶。】
李昭明无声笑笑:【与人相交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有人白头如新,有人倾盖如故。】
这几个小孩的性格,确实很对他胃口嘛,偶尔会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剑客时。
再说了……
【谁说没有怀疑过,只是怀疑都被打消了。】
李昭明躺在蒲扇边缘,伸出手似要触碰头顶的青空。
【七七,看一下现在的卡牌进度。】
【好的宿主!】
2107投射出光幕,调出任务栏。
【咦,城隍的真实度提升快了好多。】
【神职:城隍
真实度:25%(人族:10% 非人:15%)
地府建设进度:40%】
【神职:黑白无常
真实度:40% (人族:15% 非人:25%)
地府建设进度:40%】
【神职:判官
真实度:10% (人族:5% 非人:5%)
地府建设进度:40%】
……
一排刷下来,不仅现身阳世的阴官真实度在不间断地涨,连还未在阳世露面的【牛头马面】真实度都提了一截。
【无常】的效果果真非常不错,不枉他一心几用,拼骨头时还不忘让黑白无常满大陆游荡。
只是这个地府建设进度……稍微快了些,但无妨。
李昭明唇角微微上翘:【意料之中,下一个剧情点,可以把剩下的卡牌都解锁了。】
19.幽冥开新门19
连续十几天的赶路后,李昭明等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微雨乍晴,海棠谢却,风光正好,星降人流如织。
这是比聆川主城还要大上几倍的城市,靠近中州,来往的仙门弟子都比聆川多上许多。
路过的行人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看起来穿着华美的贵人,生怕自己不注意间碰上贵人一片衣角。
李昭明行在清风里,顺手拉起险些绊倒在他面前的贩花小童,自对方手中买了几支舒展花瓣的白荷。
虹霜咋舌:“咱们这一路也太招眼了。”从进城到现在,投射到他们这边的目光远超当初刚进聆川时。尽管星降比聆川主城稍大些,也不至于差距这么大吧。
云里兰道:“很显然,招人眼的不是你我。”
二人目光一致转向正抱着一束清荷款款而来的白发青年,齐齐点头。
李昭明闻言一笑:“这很好办。”
天光之下,白发青年轻衣飒飒,整个人却好似与世界隔开。
投射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顿时消失不见。
但虹霜他们并没有受到影响。
玉念生转到李昭明身边去,好奇问:“昭明兄,你原来认识人间流通的银钱呀,幻化的银钱和真的一模一样。”
他刚刚看见对方递给小童的铜板,想当然认为买花的银钱是精怪灵力所化。
李昭明抱着花:“在这个世界,精怪不能幻化出真正在凡间流通的金银玉石。那些银钱是我路上给借宿的人类帮忙时,他们给的。”
玉念生傻眼:“啊?我还以为精怪想要什么就能变出什么呢。”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里,变化术法是很难修习的,有侥幸修成的精怪,可以变出一些东西,但涉及人世运转规则的东西不行。如果可以变出大量金银玉石,那人间的钱币流通就完了。”说到这里,李昭明又添了一句,“而且,我出门前师尊也给了足够的银钱,他说这是人世必备的物品,他都准备好了,不需要我操心这个。”
这在玉念生意料之外,但他转念一想也对啊,家里的【仲能】爷爷偶尔要钱办什么事都是在账上支出,要是能自己变,哪里需要这么做。
虹霜耸耸肩:“很多人都觉得神仙精怪妖鬼无所不能,要真这样,我还用辛辛苦苦赚钱讨生活吗?直接抓精怪来给我变。”
他直接闯进深山老林洞天福地抓一堆精怪出来给他变变变,岂不美哉?
李昭明轻嗅怀中的花,调侃道:“虽不能变,但可寻。虹兄爱财,世间有不少擅长寻宝的精怪,虹兄何不寻来试试?”
虹霜摆摆手:“免了,先不说这种属性的精怪稀少,真要碰上免不得一堆条件,比如上回那个【鳖宝】。这可是要透支运气的,本来就经常碰到一堆麻烦事,我可不想变得更倒霉。”
李昭明道:“有得必有失,虹兄看得开。”
2107仗着没人看得见它,窝在宿主头发里嘀嘀咕咕:【经常碰到麻烦事不是你运气不好,是你气运太强,麻烦事都找上你来解决。】
李昭明听着它的碎碎念,深有同感。
几人正准备找个客栈落脚,一匹马忽从前方跑出来,惊起一路灰尘,街道两边的小摊被掀翻在地,瓜果蔬菜等洒落开来。
马上有一人把缰绳一拉,马头一抬,整匹马就飞到半空中,踩在屋顶疾速跑远。
玉念生:“哇哦,会飞的马,比虹兄的蒲扇更有意思诶。”
李昭明戳戳他:“你小点声,小心他下次把你扔下去。”
玉念生回头,瞧见虹霜眼睛微微眯起,赶紧闭嘴。
“少爷!您不能走啊——”
身穿蓝衣的中年人大腹便便,巍巍颤颤从后方追上来,眼睁睁看着那匹马带着人消失在高空。
“告诉老爹,我会把那只抹脸妖抓回来给他看!”
空中抛下一句气势汹汹的话,中年人愁眉苦脸,重重叹了口气。
“唉——我可怎么跟老爷和大少爷交代哟。”
他重重地跺了跺脚,从怀里掏出一个大袋子,走到被掀翻摊子的商贩面前,很是熟练地掏钱。
“实在对不住,各位的损失照旧由城主府承担。”
他带出来的钱并不够支付全部的赔偿,只好一边擦汗一边连声道歉。
捧着银钱的商贩抖着手,战战兢兢赔笑:“管家大人,小少爷也是为了给城主分忧,小人怎敢怪罪。”
……
虹霜点评道:“掏钱道歉的动作很熟练,他家少爷想必没少像今天这样惹祸,远不如我们少东家心善啊。”
玉念生:“虹兄,我谢谢你。”
云里兰板着脸:“那是余年盛最小的儿子,余既望。仙门有名的纨绔子弟,修为一般,人也一般。”
她的语气听起来不算好。
李昭明问:“云姑娘认识?”
云里兰道:“不认识。”
他妹铁定认识。
虹霜摸摸下巴,和李昭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玉念生不明所以,但本能感觉到云里兰提起这人时的语气很不对,和平时对方说话风格来比,堪称阴阳怪气,于是他勇敢地问:“云姐,听起来你很不喜欢他?”
云里兰冷哼一声:“他烦了风致很多年。”
说完她大步往前面走,玉念生转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正是一座装修精美的客栈。
“云姐等等我,我来付账我来付账!”他赶忙跑步跟上去。
虹霜落后几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难怪阿兰不喜欢。不过仙门第一美人的烂桃花多了去了,她说的这个人,完全没听过啊。余家老大倒是名声不错,还在天骄榜上。”
他说完,还不忘跟李昭明解释一下:“昭明兄,我这里说的烂桃花不是真桃花的意思,你别误会。”
李昭明正盯着某个方向若有所思,闻言道:“莲花和桃花又不是近亲,我明白,你们人类还喜欢说漂亮的人类是狐狸精。”
虹兄:“呃……狐狸精其实不是这个,好吧也不能全说不是……昭明兄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说法?”
“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她就被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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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类叫成狐狸精,但她本来是人。”李昭明道,“还有,前面那个人,我听到有人小声叫他狐狸精。”
虹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不远的茶馆,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
青年身披孔雀裘,正专注听着里面的说书人说的故事,侧脸惊人的优越
无数人自窗下走过,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行囊不经意间撞上身边人,抑或不小心踩上同行者的脚,引得惊呼声起,推推搡搡之间不再看窗内的人,方才平息骚乱。
虹霜看了一眼,摆摆手道:“他不如你。”
紧接着他手一揽,搭着李昭明的肩膀大步往前走:“走吧,我们先去客栈休息,晚上有空还能出来逛逛大城市,你还没好好见识过吧。”
披着孔雀裘的青年若有所觉,他偏过头去看窗外,只见人群重重,并无异样。
“公子,怎么了?”他身边的护卫紧张问。
青年公子眯了眯眼:“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护卫低头:“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青年纤白的手指敲了敲桌,感受到周围明里暗里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不再说话,只露出一个过分艳丽的笑容。
茶馆里的说书人折扇一开一合,声音传出很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星降不愧是靠近中州的大城,云里兰随便进的一家客栈,装潢之华美远胜之前他们所居。
玉念生乐颠颠付了帐,迫不及待进房间打理自己。
“幸好我的东西都在手里。”他坐在浴桶里清洗身体,感受着水温长吁一口气。
他举起手望着上面紧贴着的梨花印记,心中万分庆幸自己准备齐全。不然,再来一次上回那种情况,出来后肯定寸步难行。
虹霜和李昭明一间房,不是玉念生不想出钱,实在是客栈最好的房已经没了,他们又不是非要住好地方的人,也就比较随意。
“我还是觉得阿兰状态不对。”
虹霜挑亮灯花,唉声叹气。
李昭明坐在灯下擦着有些湿润的长发:“怎么说?”
虹霜道:“阿兰从发现上次那几个废物真的是余城主的弟子后,情绪就不太对劲。如果我们要查的事真的和余城主有关……”
李昭明却道:“云姑娘分得清轻重。”
虹霜道:“但阿兰会难过。”
灯火之下,黑衣青年眉头微微皱起,对着初入尘世的青莲,他认真说:“昭明,也许你们精怪不太能理解……感情和理智互相支配人类,谁胜谁负,往往很难说……不要太相信一个人,也不要因为一个人就放弃世间的一切。”
李昭明道:“我让你想起了谁吗?”
虹霜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不,只是忠告。”
无论缘由,他在试图教会入世的莲花精理解人类的感情,希冀对方不要被欺骗,也不要失望。
是个好孩子。
李昭明看着他,心想:【你不该是那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