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上司是Daddy》
1. 第 1 章
[季然]:你粉丝破100万时是不是穿过女装?会觉得很别扭吗?
[江宁]:还好吧,反正都是玩梗,再说我之前也出过女角色。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想入坑cosplay啦?
[季然]:算是吧……
[江宁]:!!!你终于愿意了?我早就说过,你这张脸不玩cos简直暴殄天物!需要什么告诉我,别和我客气。
[季然]:啊啊,好的
但其实季然说了谎,他根本不想玩cosplay,他只是想穿女装而已。
季然没有女装癖,只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他想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发泄压力。
但是酒吧太乱,飙车危险,刺青又疼,季然当了二十年的乖乖生,一遭叛逆,竟连一件出格的事都做不来。
直到他在网上刷到了一个女装视频,身材细白的男生穿着裙子跳网络热门舞蹈。
[宝宝好美!!好厉害!!!]
[谁懂这一口神仙饭的含量!!]
[点开视频后,上翘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视频热度很高,评论区全是善意又热情的夸奖。
季然看着这一句句赞美,久久不能回神。
说实话,他很羡慕。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得到别人的肯定了。
一个多月前,季然拿到了丰盛投行的校招offer,现在正在企业实习。
丰盛是业界顶尖的合资投行,参与了众多知名企业的融资上市,还有股票、财富管理、私募股权等业务,据传公司员工平均年薪过百万。
但高收入也伴随着超高的工作压力,正式员工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手机24小时待机,一年出差300多天是家常便饭。
刚来的那一个月里,季然天天加班到深夜,好不容易终于上手工作,却不料公司又启动轮岗制度,把他派去了别的部门。
和一般的暑期实习生不同,季然是校招走管培生身份进的投行,他们需要在不同部门实习,了解公司各部门运作,然后再正式开始工作。
管培生有个聊天吹水群,通知下来当天,群里兴奋地讨论了几百条消息。
大家分享自己的第二站,也会交换一些岗位需要注意的事项,季然也分享了自己在股权融资部的经验。
[Leo]:对了,Julian你这次去了哪里?
[Julian]:董事总经理助理。
Julian是季然的英文名,丰盛成立时沿用了国外投行的MD职级体系,公司内也习惯使用英文名。
[Leo]:你老板确定了吗?
[Julian]:不知道,但我是在股权融资部。
[Ayla]:我去,股权融资部的MD,那不就是Samuel吗?可怜的Julian,竟然落到了他的手下。
[Emma]:嘶,有点儿吓人了……
[Leo]:你们怎么这么悲观?Julian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Lucas]:就是,这可是一个进步的好机会,你不去我去!
[Julian]:等会儿,你们都知道他?
[Lucas]:也就你不知道了吧,那可是Samuel!
Samuel,神在聆听,好高高在上的一个名字。
季然不好贸然评价新领导,礼貌地回了个“哦”。
却不料Lucas被他冷冰冰的态度挑衅,竟开始在群里罗列自己偶像的优秀事迹。
Samuel中文名叫寒深,爷爷是某世界500强董事长,亦是丰盛投行的大股东。
然而比500强家庭出生更耀眼的,是寒深那金光闪闪的个人履历。16岁进入哈佛商学院,23岁经济学博士毕业,此后进入丰盛总部一路过关斩将,年仅30岁就成为了MD。
[Lucas]:你们知道一个30岁MD的含金量吗?!!投行里不乏关系户,但靠关系最多只能混个VP(副总裁),不可能做到董事总经理这样的职位。普通人光是升到VP都要四五年,可VP之上还有总监,执行总经理,最后才是董事总经理。这中间的每一次晋升,都是一项项扎实的业绩堆出来的!
[Leo]:啊,就是培训时说的那个案例吧?太过分了,简直优秀得令人发指。
[Lucas]:不止是股权融资,而且他投资能力也非常出众,之前在分公司管理的基金年收益超过了12%,他甚至还在丰盛研究院做经济分析的研究,陆续发表了好多篇论文,听说连高校都在请他去当客座教授。
[Ayla]:这些谁不知道?Samuel确实很优秀,但他人也非常严厉,过去一个月换了两个助理,轮岗的实习生呆了一周就哭着离职了。
[Julian]:啊?哭着离职?
[Ayla]:具体情况我不好细说,反正你自求多福吧。
季然忽然想起上司通知他这件事的表情,欲言又止,一言难尽。但最后,上司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叹着气说:“我相信你的能力,唉,你自求多福吧。”
还没见到老板本人,季然心中已经涌出一股深深的不安。
直到他正式上任,这种不安化为实质,迅速填满了他的身体。
和寒深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部门会议上,会议前夕,原本带季然的上司助理突然情绪崩溃,提出离职,剩下季然和总助面面相觑。
半分钟后,总助Asher塞了份招股书到季然手里,说:“很抱歉你刚来就让你做这种事,但是你上司在5分钟前离职了,所以这次你来做报告吧。”
季然:啊?
距离会议还有半个小时,季然拿着一份几百页的招股书,心中萌生出了淡淡的死意。
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的助理和实习生都干不长了,轮岗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放他身上他也想离职。
可惜他没有肆意离职的资本,季然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轮岗只是暂时的,只要熬过这两个月,他就可以摆脱这个可怕的环境了。
季然迅速浏览起了招股书,挑主要的部分记在心里。
与会人员陆续落座,会议很快开始。开会的地方是一个圆桌会议室,季然是个实习生,按理说压根儿上不了桌,可现在他上司撂挑子不干了,季然被赶鸭子上架,也跟着坐上了圆桌。
总助Asher推开会议室大门,原本小声交谈的声音停止了,人们表情肃穆地端坐,季然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抬起头——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套黑色高定西装,气质冷峻又优雅,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这……就是寒深?
和季然想象中的凶悍不同,寒深五官斯文俊美,气质矜贵,一点也看不出传言中的恐怖模样。
会议开始,寒深落座主位后发言,他声音也很好听,音调不高不低,磁性又优雅。
说话时他双手搁在桌上露出半截腕骨,手指修长,带着恰好好处的红晕和青筋,像是季然经常会在网上刷到的擦边博主。
这就是他的新上司吗?好看得几乎令人不敢直视,季然红着脸低下了头。
“Julian,”有人小声在耳边提醒他,“快到你报告了。”
季然点点头,迅速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
会议是总助Asher主持,他起身说:“因为一些原因,股权融资部助理Jim暂时不能参加会议,现由管培生Julian代为介绍项目进度。”
季然抬头看了眼寒深,后者目光却投向幻灯片,并没有看他,似乎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季然突然紧张起来,实际上他并不擅长在公开场合发言,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季然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站起来介绍项目。
半个小时根本来不及他熟悉项目,但好在还有PPT,季然一边回忆关键信息,一边对着PPT做参考,报告虽然不算优秀,但也勉强没有出错。
“我的报告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季然朝着人群鞠了一躬,再次直起腰时,主位的男人突然抬眼看向他。
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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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心脏跟着跳漏了一拍。
“你叫Julian?”这是寒深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季然:“是的。”
“Julian,”男人俊美的眼睛看向他,嗓音磁性又优雅,“下次再做这种垃圾报告,自己去提离职。”
季然呆呆愣在原地,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
“Samuel,我都介绍了Julian是实习生,这次报告是因为Jim缺席才让他临时顶上,你就不能把你的脾气收一收吗?”会议结束,季然听见Asher埋怨的声音。
“我不管什么原因,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实习生,”寒深语气凌冽而冰冷,“我只知道我身边不需要废物。”
垃圾,废物。
直到现在季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前任们都那么快就情绪崩溃了。
“你都听到啦?”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季然对上了一双碧绿的眼睛。
Asher是中意混血儿,有着一头卷曲的头发,碧绿的眼睛,他中文也说得非常好,还有一个很好听的中文名字——苏词。
据说他是寒深同学,很早以前就在海外和寒深一起做事了。和寒深的冷酷毒舌不同,Asher性格非常温和。
“刚才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Samuel他不是故意针对你,他性格就是这样,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是严格。”Asher握着季然的手,语气充满了愧疚,“真的,他只是看起来凶,但你和他熟悉了就会发现,他人其实还挺好的。”
“……”
季然抽了抽嘴角,没有反驳对方,反正他的看法也无关紧要。
Asher似乎很怕他离职,又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说,Samuel他就算性格很差,但能力绝对拔尖,跟着他你能学到很多东西。”
季然看了他几秒,说:“我没打算离职。”
Asher这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那就好,我真怕你也走了。”
季然倒是想离职,但他没这个资本。
别人离职是有家庭兜底,但季然还要上交工资,丰盛投行工资业界顶尖,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了。
见季然诚心留下,Asher又交代道:“你刚才也看到了,你上司离职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新人,听说你业务能力很突出,就暂时由你顶替他的工作吧。”
于是,季然的噩梦开始了。
寒深是一个很难搞的上司,除了他冷酷毒舌的态度外,还有他那非人的工作精力。投行员工工作十几个小时是常态,但寒深显然不止,他仿佛直接进化掉了睡眠,是那种通宵加班第二天还能运动一小时再洗个澡神清气爽来公司的变态精英。
然而真正让季然崩溃的,是他那高到严苛的工作要求,以及不容许任何错误的工作态度。
季然每一项任务都用了十二分精力,却没有一次能让寒深完全满意。
不行。
再改。
重做。
一次次被打回,一次次被否定,不管什么工作都完全没有正反馈,季然原本就不多的自信迅速被消耗殆尽。
那段时间里,季然每天几乎只能睡5个小时,一睁眼就是工作,没有任何自己的时间。
可哪怕如此,他依旧不能让上司满意。
钱难挣,屎难吃。
他无数次想要放弃,又不得不咬牙坚持了下来。就像是被惩罚的西西弗斯,他一遍又一遍地推着石头,可不管他多努力往上推,石头最终还是会重新滚下去。
这样的工作真的还有意义吗?
在季然又一次想要离职时,他终于醒悟过来:不行,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再憋下去他真的要疯了,他和寒深总有一个要先死。
他开始渴望发泄压力,他需要一件安全、私密、叛逆、还能恰到好处让他获得认同感的事情。
于是,女装变得顺理其章起来。
季然没有过多犹豫,当上司新的工作命令发来时,他在淘宝下单了一套JK制服裙。
2. 第 2 章
季然学校在京市,异地实习只能租房。沪市寸土寸金,市中心合租一室也要四五千,季然负担不起,退而求其次选了郊区地铁沿线的房子。
小区距离公司地铁一个小时,虽然距离远但好在不用换乘,通勤不至于太痛苦。
但因为临近地铁站,小区里有很多打工人,快递柜常年爆满,季然每天早出晚归,送货上门收不到,又赶不上菜鸟驿站开放时间,只能把快递寄到公司。
衣服是第三天上午到的,寄到了公司收发室。
趁着大老板还没来,季然赶紧去收发室取了快递。
他买的一家口碑还可以的原创jk制服,本打算拿回家再拆,不料纸盒外面竟然写着店铺名称,快递单上还有他收货名字和手机尾号。
季然:“……”
有点儿社死了。
还好早上收发室人不多,季然躲在角落偷偷撕快递单,意图把个人信息毁尸灭迹。
可惜快递单粘得比热恋中的情侣还要牢,季然抠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扒拉下来。
当他终于掀起一角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季然,你也来取快递?”
“啊?”季然有些慌乱地抬头,手下一用力,又失败了,他大名和手机尾号还牢牢印在盒子上。
季然:“……”
靠,想骂脏话了。
和他搭话的是是寒深的生活助理陆可,长相亲切,脾气也很好。当然,脾气不好的人在寒深手下也干不久。
好在陆可不是八卦的人,季然把快递盒翻了个面说是,没有露馅儿。
陆可是来帮寒深取快递的,他向工作人员报取件码,季然低头继续扣快递单。
等他消灭个人信息,陆可正好抱着包裹出来,陆可急着接电话,季然帮他扶了一把摇摇欲坠的快递盒。
陆可感激地看了季然一眼,又对电话那头说:“收到,是,好的,我明白了。”
随后陆可表情严肃地挂断电话,又对季然说:“可以帮我个忙吗?”
“可以啊,”季然问,“要我做什么?”
陆可说:“Samuel来了,我要去门口接他,你能帮我把快递拿上去吗?”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季然伸手把快递抱进怀里,有些好奇:“老板不是去M国出差,现在已经回来了?”
陆可压低声音,小声道:“听说合成智能的项目出了问题,老板连夜赶了回来。”
季然知道一些项目情况,合成智能是国内头部人工智能公司,掌握了多项专利,目前正在准备上市。
寒深代表丰盛在一众投行中杀出重围,成功拿下了这一项目。对比季然倒不是很意外,毕竟按照他们老板这个臭脾气,不是业务能力超强,估计也稳不住这个位置。
寒深拿下项目后就去国外出差,现在急急忙忙赶回来,也不知项目出了什么问题。季然不敢闲聊,告别陆可往电梯走去。
早高峰花了点儿时间,等季然回到办公室总助Asher已经到了,见状立刻起身对他说:“五分钟后有个紧急会议,陆可在楼下接老板,你跟我一起布置会议室。”
季然点头:“我放了东西就过来。”
Asher扫了快递盒一眼,干脆道:“东西先放我桌上,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季然只得把东西放在Asher桌上,连忙跟过去布置会议室。
2分钟后,Asher抬手看了眼时间说:“Samuel已经到公司了,我去准备会议资料,你把电脑接入投影屏。”
又过了两分钟,季然刚调试完设备,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寒深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套深灰色戗驳领西装,羊毛斜纹,很正式的双排扣,马甲领带一样不缺,让他原本就冷漠的面庞越显严肃,像是一座巍峨的雪山,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季然低下头默默退到一旁,替今天开会的人捏了把汗。
很快,各部门主管面色沉郁地走了进来,没人说话,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椅子滚轮划过地毯的沉闷声,连空气都仿佛结了冰。
季然不想挨骂,布置完会议室准备偷溜,寒深却抬眸看了他一眼。
季然:“……?”
这个项目没他的事吧?
短暂的愣怔,一旁的Asher伸手抓住他手腕,季然一屁股跌坐在了空椅子里。
寒深这才收回目光,冷声道:“合成智能是怎么回事?我收到消息说负责人要暂缓项目。”
股权融资部VP、合成智能上市项目的负责人赵芷姗说:“上次双方会谈已经确认了合作意向,当时他们的说辞是合成智能方有一位创始人在外地,需要推迟签约。不料在你出国后,金石投行秘密接触了合成智能高管。我们也是昨天找他们高管要财务数据时才发现,负责人说要么我们和金石投行联合承销,要么只留下金石投行一家。”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金石投行这种行为,就像是恋爱中横刀夺爱的渣男,抢走了他们对象不说,还要反过来扇原配两耳光。
寒深一向自视甚高,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
季然抬头看向寒深,他以为对方会暴躁如雷,寒深却表情如常,声音冷静道:“知道合成智能反悔的原因吗?”
“查到了,”赵芷姗说,“听说是那位出差的创始人和金石高管有亲属关系。”
寒深发出一声冷哼。
他这一笑,让房间里本就不高的气温又低了两度。
但会议还得继续,过了几秒,另一位副总裁又问:“那现在怎么办?要和金石投行联合承销吗?”
“不会,”寒深垂眸,冷眼道,“这个项目只能属于丰盛。”
笃定的语气仿佛一根定海神针,让焦躁的众人逐渐冷静了下来,连季然都跟着松了口气。
赵芷姗坐直身体,语气多了几分气势:“那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继续推进项目,我去京市找合成智能创始人。”寒深说完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今天有雨,担心航班误点,生活助理帮他订了最近的一趟高铁。随后,Asher又进来提醒他今天下午还有投资人会面。
“你替我参加,”寒深说,“再叫上资产管理部的副总裁Lumi。”
Asher点头说好,又问:“那去合成智能你想让谁跟着?”
寒深随口报了个名字:“Aaden。”
是他上一位工作助理,职位没有Asher高,主要是替他处理一些股权融资部的项目工作。
Asher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人家都离职一周了。”
寒深疑惑:“为什么离职?”
“你真是……”Asher揉了揉脑袋,一脸无语,“除了受不了你还有什么原因?”
寒深不置可否,继续道:“那让新助理跟我一起。”
“还没招到人呢,”Asher摇头,“现在只有一个轮岗过来的实习生。”
寒深:“那就实习生。”
Asher:“你认真的?”
寒深:“不然我在开玩笑?”
“也行吧,”Asher顿了顿又说,“但如果可以,你尽量别对Julian那么苛刻。”
寒深停下工作,抬起了头:“我对人很苛刻吗?”
Asher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是,你只是在人家新婚夜半夜三点,还把人叫起来给你改方案而已。”
“因为他工作出现了失误,”寒深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今日事今日毕,这是工作的基本准则。”
Asher:“……”
话虽如此,但那可是人家的新婚之夜!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实习生了?”寒深看了他一眼,“你们关系很好?”
“谈不上,”Asher摇头,“只是这孩子工作认真踏实,态度也很端正,你别看人家脾气好就一直欺负他。”
“我没那么无聊,倒是你,”寒深挑眉,“你在替他打感情牌?”
Asher:“我只想让你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同理心。”
寒深:“你有这种闲心,还不如祈祷他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能力。”
Asher无语凝噎:“你可真是——”
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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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大老板出差的季然终于松了口气。他动作轻快地打开电脑,开始了每日一次的行业分析。
做到一半又想起来自己快递还在Asher那里,他走到Asher工位一看,上面却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等等,他的快递呢?
正好Asher从办公室出来,季然礼貌询问:“Asher,请问我之前放在你这里的快递去哪里了?”
“Luke取走了,”Asher说完又告诉他,“你先别走,我正好有事通知你。老板等会儿要去京市,你收拾一下,马上陪他出门。”
季然几乎是本能地拒绝:“可是我很多事情都不懂……”
“出差而已,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Asher拍了拍他肩膀,语气平静道,“也不是多难的事,就跟在Samuel身边负责一些工作。主要是我走不开,别的助理又不熟悉工作内容。”
季然:“可我只是一个实习生……”
“实习生又怎么啦?别妄自菲薄。”Asher笑了起来,“你来丰盛这两个月的成长大家有目共睹,昨天我见到你之前的领导,他还在夸你工作能力强呢。相信我,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完成任务。”
Asher说他聪明,说他的成长有目共睹,说他肯定可以完成任务。
季然被夸得脑袋轻飘飘的,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点了头。
“那就这么定了,”Asher瞬间高兴起来,仿佛怕他返回一样,又马不停蹄地说,“你把身份信息发给Luke,他帮你定票。”
季然:“哦……”
虽然有些意外,但出差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但在出差之前,季然还得拿回他的快递。
季然把身份信息发给陆可,又询问了自己包裹去向。
[Luke]: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我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Julian]:谢谢你。
[Luke]:是我弄错了,该我向你道歉。对了,高铁票已经给你订好了,你看有没有收到信息。
[Julian]:嗯嗯,收到了。
季然还是第一次出这么急的差,他刚收拾好东西,Asher又通知他去寒深办公室。季然以为寒深要和他交代工作,还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刚才会议上的情形。
一门之隔的办公室,陆可拎着一个20寸行李箱站在寒深面前:“行李收拾好了,我现在去联系司机?”
“嗯。”寒深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取下西装外套,然后看了眼旁边的置物架。
寒深几乎每天都会收到别人寄来的快递,董事会高管的福利、合作方的产品、企业高校的周边、还有各种商业论坛的邀请函……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来自亲朋好友,以及他自己下单购买的私人物品。
这些物品由生活助理整理陈列,等寒深有空才进行分类放置。
以往的物品都很正常,唯一让寒深意外的是,这次置物架上竟然还有一套JK制服。
粉嫩的格纹图案,青春靓丽,又十分违和。
寒深看了眼裙子:“这是谁寄的?”
陆可有些不好意思:“这是Julian的,我不小心拿错了。”
Julian?寒深眯起眼睛,他记得Julian是男生?
“咚咚咚——”
恰好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男生礼貌的声音响起:“我是Julian,老板您找我?”
寒深:“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缝,一个清秀的男孩儿走了进来。
这是寒深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位实习生,说实话,他长得有些过分漂亮了。五官精致,肤色白皙,性格温和但并不怯懦,是那种典型的出生自中产家庭,被全家托举、自己也很争气的乖学生。
“老板,您找我?”男孩儿开口和他说话,发音标准、声音清脆,看起来很有礼貌。
“嗯,”寒深走到置物架旁边,指着上面的一条裙子说,“这是你的裙子?”
啊……?
季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窒息。
3. 第 3 章
要疯了,裙子怎么跑到寒深这里来了?他能假装不认识吗?
季然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光是被寒深注视,就窘迫得无地自容起来。就仿佛被一只大手按住胸膛,不管他多用力呼吸都无法吸入氧气。
一定会被骂吧?说不定还会被嘲笑,甚至是被当成变态。
“对不起”三个字已经到了季然嘴边,寒深却放下了裙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说:“走了。”
啊,他没有追究?
谢天谢地。
季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拿起裙子追了出去。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那是你的,不小心拆了快递。”陆可跟着他走到门口,笑着说道,“是给女朋友买的裙子吗?很可爱。”
女朋友,原来这才是正常人看见男生买裙子的第一反应!
虽然季然并没有女朋友,但还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陆可以为他是害怕第一次和老板出差,还主动安慰道:“别紧张,老板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很好说话的。”
季然挤出一个尴尬的笑。
“告诉你一个秘密,”陆可凑到他耳边说,“如果Samuel骂你,你就在他面前哭,哭得越伤心越好。”
“啊?”季然有些难以置信,“老板竟然吃这一套?”
“不吃,”陆可说,“但哭出来能让你好受一点。”
季然:“……”
因为陆可这一番话,季然变得更加紧张了。
其实季然也不太明白,他人虽然内向但并不社恐,经过大学四年的锻炼,也能胜任职场交流。
之前的实习都没问题,但不知为什么,一遇见寒深他就会感到恐惧,本能地想要逃离。
就比如现在,去机场的车上只有他和寒深二人,哪怕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扶手,季然还是能明显地感受到寒深带来的压迫感。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季然低头看着自己膝盖,双手不安地握成拳头。
寒深陆续打了好几个电话,似乎情况都不太好,最后一个电话挂断,寒深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窗外大雨滂沱,压力在无形中发酵。
季然张了张嘴,试着询问:“Samuel,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轿车进入高架桥下的十字路口,在红灯前方停了下来。头顶的高架桥隔绝了大雨,让季然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寒深耳中。
季然似乎有些怕他,嗓音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又敢鼓起勇气向他搭话。乖巧、听话又勇敢,仿佛愿意做到他吩咐的任何事。
寒深说:“没有。”
“哦。”季然点点头,也分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他只是个普通的实习生,在这种紧要关头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但既然都来出差了,他也不想真的一无所知,季然在路上看起了项目资料。
高铁车厢有些吵,但季然并没有受到打扰,他一页页看过去,很快就专注其中。
季然是个留守儿童,小时候和外公外婆一起在乡下生活,周围几乎没有同龄孩子。
身边没有小伙伴儿,老人也不怎么让他看电视,季然唯一消磨时间的方法就是看书,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季然成绩相当不错,从普通初中考上重点高中,后来又进入了一所TOP2大学。
进入丰盛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这里报酬高专业也对口,他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本来他是这么以为的,但自从成为寒深手下后,季然却变得越来越不自信,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些年来投行都喜欢招复合型人才,既要人家有金融背景,又要有相关行业知识,医疗、AI、智能汽车这些高精尖领域尤甚。
季然虽然学校是TOP2,但他只有本科学历,同届入职的管培生都是研究生、博士生,还有海外留学背景。这让季然压力很大,几乎一刻也不敢松懈。
合成智能的资料他看得很认真,可涉及人工智能的专业性太高,他查了好多资料也云里雾里。
季然开始陷入焦躁,同时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在他们抵达京市后被迅速放大,因为寒深和合成智能高管谈话时并未带上他。这虽然在季然预料之内,但当他真正被留在门外时,还是不由得失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季然听见隔壁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
结束了?
季然连忙站了起来:“老板,您……”
寒深身后还有几个中年男人,似乎是企业方高管,季然下意识止住了话头。
寒深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先离开。”
季然点点头,一路小跑跟了上去。他渴望得知商讨结果,寒深却没说情况如何,只告诉他晚上还有一个饭局。
这让季然再次陷入焦躁之中。
不知道别的实习生会不会这样,但季然无法摆脱这种状态。工作太多固然令人感到压力,但如果领导不给他安排工作,他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需要被安排,被肯定,以此找到自己在工作上的价值。
“会喝酒吗?”去餐厅的路上,寒深突然问他。
“不会。”季然下意识摇头。
寒深点点头,没再说话。
季然又懊恼起来,有些紧张地补充:“但我可以学。”
寒深垂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是的,我现在人在京市,”电话接通那一刻寒深表情明显变了,因为过于恭敬而显得紧绷不自然,季然听见他对电话那头说,“谢谢您,但我这边可以解决,不用您出面爷爷。”
电话持续时间很短,但有什么东西明显不一样了。
季然下意识放轻脚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寒深这才看了他一眼,说:“不用。”
季然愣了下,意识到寒深是在回答他刚才那个问题。
他说他可以学喝酒,但寒深说不用。
季然还想说些什么,对上寒深的脸又沉默了下来。老板心情不好,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而且季然也想象不到寒深喝酒赔笑、和客户虚与委蛇的样子。寒深这样的天之骄子,明明应该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饭局的气氛算不上多好,但寒深邀请了京大量子信息中心主要负责人屈贡院长,他所负责的研究项目,一直是合成智能渴望合作的对象。
听着大家在饭局上的谈话,合作似乎有所转机。
但哪怕如此,寒深依旧喝了很多酒,季然端着酒杯屡次想要替老板挡酒,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直到话题从工作变成日常,推杯换盏间,服务员过来上主食,饭局快要结束了。
季然起身准备离席买单,刚站起来,旁边合成智能的员工就端了杯酒过来,笑着说:“小季是吧?真是年轻有为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季然犹豫了两秒,便用分酒器给自己到了酒,还没来得及喝下,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寒深拿走他手里的酒杯,身体侧挡在他面前说:“小孩儿不会喝酒,我陪李总喝。”
温热的指尖一触即离,季然怔怔愣在原地,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小孩儿……
寒深替他挡酒,还叫他小孩儿。
季然尴尬得满脸通红,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
他张嘴想要反驳,寒深却已经陪李总喝完了一杯,又转过头塞了张银行卡到他手里,交代道:“去买单。”
男人偏高的体温烘烤着他,高大的身躯仿佛小山一样笼罩下来,季然被熏得双颊发烫,晕乎乎地拿着银行卡出了包厢。
他在前台刷了一笔巨款,又退到一旁等收银员开发票,目光四处闲逛,意外看到了马路对面有一家便利店。
5分钟后,季然西装胀鼓鼓地回到了包厢。
李总还在缠着寒深喝酒,又让他两个手下也来敬酒。
寒深端着酒杯坐在一旁,他已经喝了不少酒,后背却依旧笔直,看不出一丝醉态。餐厅顶灯从头顶落下,在寒深眉骨下方形成一道深深的阴影,让他情绪越发深不可测。
李总让手下小兵和寒深碰杯,“铛”的一声脆响,寒深掀起眼皮扫了眼来人,举起酒杯的动作带着一股冷倦。
他身体不舒服了吗?
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寒深就扬起下巴,喉结滑动,再次咽下了杯里的液体。
季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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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饭局,也很讨厌酒桌文化,但当他站在这里看着寒深应酬时,心头又涌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寒深酒量不算多好,连续喝了这么多已经有些上头,思绪也变得缓慢了许多。
李总是金石投行高管的亲属,当初投标时就开始虎视眈眈,好不容易说服公司把项目给金石投行,没想到现在又被他拿了回来。
丢了这么大一个项目,是打定主意不让寒深好过。
其实也可以拒绝,这一项目已经拿下,对方再讨厌也无法改变现状。
但中标只是第一步,企业IPO流程漫长而复杂,需要企业和投行密切配合。寒深如果不疏通全部高管,执行项目时,手下会遇到许多没必要的困难。
寒深喝完这杯酒,李总又说了一串恭维的话,顺势添满他的酒杯。
白酒映衬着头顶的顶灯,在酒杯里荡出一圈银光。
寒深举起右手,嘴唇刚碰到酒杯边缘,一只颤抖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寒深表情微怔,抬眼对上了季然紧绷的脸。
面前男生似乎很不习惯这种场合,这一套动作做得生疏又僵硬,却鼓足了勇气说:“李总,我陪您喝。”
寒深伸手要拿回酒杯,季然却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腥辣顺着喉咙直冲脑门,整个食道都火辣辣的疼,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季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一定红得可怕。
究竟是谁在吹茅台?他觉得白酒难喝死了。
季然放下酒杯,又用分酒器给自己倒满,面不改色道:“李总,我敬您,接下来工作还要麻烦你们了。”
李总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假笑:“好说,我们一定积极配合,也辛苦丰盛的各位了。”
季然压低酒杯和对方碰了下,刚收回手,就被寒深夺走酒杯。
季然还想说些什么,寒深却放下酒杯,说:“散了吧。”
李总不乐意,又给季然添了一杯:“我和小朋友一见如故,再来!”
寒深却不再给他面子,转身对屈贡说:“屈老师,已经十点了,再晚回家师母要担心您了。”
“都这么晚了?”屈贡看了眼时间,惊讶道,“行行,那我们先走了。”
寒深:“我送您。”
“不用,”屈贡摆手道,“我学生送我,你去忙吧。”
人员陆续散去,最后包厢里只剩下季然和寒深。
直到现在,一丝不苟的寒深终于露出了些许疲态。他身体斜倚着门框,神情松懈,没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冷淡,多出了几分真实感。
季然检查完房间,确定没有私人物品遗落,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他头有些晕,脚下也轻飘飘的,走起路来左摇右晃,像是一只小鸭子。
“不是不能喝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季然反应了四五秒,才意识到寒深在和他说话,他回答道:“我说了我可以学。”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固执。
寒深目光落了下来,季然以为他要说什么,后者却移开目光,淡然道:“走了。”
季然抬脚追上去,直到西装口袋沉沉往下坠,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兜里还有东西。季然掏出一瓶牛奶递过去:“您喝点儿暖暖胃。”
寒深看了他一眼:“哪儿来的?”
“结账时在门口便利店买的,”季然说完,又补充,“您今晚喝了不少酒,喝点热牛奶应该会好受一些。”
寒深伸手接过,拧开瓶盖后却还了回来。
季然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寒深直接把奶瓶递到了他唇边。
“唔……”
季然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因为来不及吞咽,多余的液体从他唇边溢出,又顺着唇角往衣领内侧滑去……
“擦一擦。”
一张手帕递了过来。
季然有些狼狈地接过,丝质手帕带来柔软的触感,仿佛人的手指划过他皮肤。
被触碰的地方变得敏感起来,每一寸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呼吸时,他甚至能闻到手帕上独属于寒深的木质香气。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季然感觉自己脸颊又烧了起来。他低头攥紧手帕,心想寒深或许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冷酷无情。
4. 第 4 章
他们连夜飞回了沪市,红眼航班机舱内一片死气沉沉,寒深合眼躺在季然身旁,他似乎有些醉了,脸颊有些泛红,呼吸比平时都要粗重,领带牢牢系着脖子,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但也没见他解开,可能早已习惯了这种忙碌的高压生活。
后来季然就睡着了,直到有人轻拍他手肘将他叫醒,季然迷迷糊糊地睁眼,才发现飞机已经落了地。
随后他和寒深各自打车回了家,季然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犹豫了一会儿,他礼貌地发了条消息过去:老板,您到家了吗?
那边暂时没有回复,季然拿着睡衣去洗澡。20分钟后他吹完头发出来,寒深依旧没有回复他。
季然放下手机躺上床,把身体蜷缩进冰冷的被窝。
回到沪市后,季然再次忙碌起来,寒深留在公司的时间不多,他们一周见不到两次面,关系重新归于生疏。
就这样过了一周,合成智能IPO项目签约完成,季然被通知负责项目统筹和整体进度。
项目统筹……
季然对此完全毫无经验,收到消息时人都懵了。
“别紧张,”Asher拍了拍他肩膀,湖水般翠绿的眼眸注视着他,“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同步工作流程,如果下面的人工作滞后你就催一催,他们有困难你就解决,你解决不了就跟我或者Samuel说。”
“可我轮岗实习也就一两个月,”季然有些迟疑,“万一以后我去别的部门了,这个项目要怎么办?”
Asher似乎也没考虑到这点,他沉默片刻,这才说:“这件事是Samuel决定的,你如果不想做,开会前和他说清楚吧。”
季然犹豫了一会儿,朝着寒深办公室走去。
门没关,寒深背对着窗户打电话,没有看见他进来。
季然鼓起勇气敲门,得到对方允诺后进入办公室。
又过了一分多钟,寒深这才挂断电话,抬眸看了过来:“有事?”
季然话都到了嘴边,被这双眼睛注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季然是个缺乏自信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受人关注。
小学初中父母在外打工,并不太注重他的成绩。直到高中他考进市里的重点中学,父母才知道原来自己儿子读书还挺厉害。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大学季然被京大录取,父母在亲朋好友面前无比骄傲,却依旧没有肯定过他。
别人夸他成绩好,父母就会摇头说:“成绩是好,就是太内向了,比女孩儿还害羞,家里来了亲戚也不会招待。要我说啊,还是你家冬子这样的儿子好,这么小就能帮你做生意了……”
进入京大,确实一定程度上给季然带来了自信。
但是很快,这股自信就在开学后消失不见。
学校里比他优秀的人太多了,有一路拿竞赛的学术大佬,也有才华横溢的文艺天才,运动健将,他们耀眼得仿佛一颗颗星星,衬得季然这个小镇做题家暗淡无比。
季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成绩,当成绩也不能让他变得特殊,于是再次泯于众人。
他很庆幸自己能拿到丰盛offer,也很羡慕那些能够参与重大项目的正式员工。
其实仔细一想,他也没那么排斥这份工作,只是害怕自己做不好,所以才纠结反复。
比起拒绝这项工作,他更他希望有人肯定他,从背后推一把犹犹豫豫的他,告诉他你可以做到。
季然抿了抿唇,轻声道:“Samuel,Asher说是您安排我做合成智能IPO的项目统筹……”
寒深一直很忙,挂了电话又开始看资料,低着头说:“是我。”
季然顿了顿,又问:“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寒深:“这会影响到你的工作态度吗?”
“不会,”季然立刻摇头,犹豫了两秒,又小声补充,“只是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
“你不想做?”寒深问他。
“不是不想,只是……”
“那就去做。”寒深从工作中抬起头,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你不是刚来的实习生了,你来丰盛已经两个月,也跟过一个IPO项目,能力不比正式员工差。”
季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心脏突然跳漏了一拍,寒深是在鼓励他吗?
“我……”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我不会强迫你接下这个项目,”寒深告诉他,“但如果你做不到,我会考虑换人。”
季然呆呆愣在原地,还未从刚才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又迅速被这一番话打入谷底。
换人……?
不行,他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季然陷入焦虑之中,他咬住下唇,想要女装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小时候家境不好,季然小学以前都是捡表姐的旧衣服穿,自然也穿过裙子。
乡下没这么多讲究,不少人家的孩子都会穿旧衣服,能省一点是一点。父母挣钱很辛苦,季然从小也很懂事,没张嘴要过一件新衣服。
直到季然穿着裙子去上学,当班上调皮捣蛋的男孩儿扯他裙子、嘲笑他没有小鸡鸡时,季然这才发现,原来正常男孩儿不会穿裙子啊。
那天放学回家后,季然说自己不想穿裙子了。
“裙子多漂亮啊,我们然然穿起裙子来比女孩儿还好看呢。”
“爸爸妈妈养你也不容易,然然这么乖,肯定不会和别人攀比的,对不对?”
“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重重点头。
穿裙子会被夸奖,穿裙子会让家人高兴,季然心中渐渐形成了这样一个朴素的观念。他不再在乎同学们如何看他,反正他也不想和那些讨人厌、臭烘烘的男孩儿一起玩。
就这样过了整个幼儿园,直到季然上了小学,有天他被坏男孩儿们赶出男厕所,男孩们把他关进女厕所,嬉笑着让他和女孩儿们一起玩。
愤怒的季然和男孩儿们打了一架,小学老师找到家里,家人终于不再让他穿裙子。
季然这才知道,原来男孩儿穿裙子是不正常的。原来家人夸他穿裙子好看,不过是不想给他买衣服,想要省钱而已。
此后,季然再也没穿过一次裙子,并且开始厌恶任何和裙子有关的东西。
直到他进入丰盛实习,被繁重的工作压得无法呼吸,那种渴望获得认同的念头再次涌现……
“Julian。”一道低而沉的嗓音落下。
季然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对上寒深幽静的眼。
“我让你感到压力吗?”
季然抬头看向寒深,却完全无法分辨他的喜怒。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像是夏天待在没有空调的闷热房间里,身体潮湿黏腻,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痒,仿佛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
季然压力很大,但他不敢说,他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更何况在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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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他早已习惯所有压力都默默消化。
“没有。”季然摇头,却无意中咬住了嘴唇。
男生洁白的牙齿咬住饱满的唇肉,让这张清纯的脸上多了一分隐晦的肉.欲。
寒深目光落在他唇肉的齿印上,又很快移开,语气平静道:“既然没有,那么别在我面前咬嘴唇。”
他刚才咬唇了?
季然连忙松开牙齿,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咬嘴唇是他从乡村小学转到镇上时留下的毛病,在季然9岁那年,村里的小学合并到了镇上,季然不得不去镇上上学。
乡村小学比不上镇小学,季然学习进度落后了一大截。但偏偏他长得好看,老师们都喜欢抽他回答问题,季然回答不上来,在一众目光中羞得满脸通红。
每当这时,班里的男孩儿就会发出阵阵起哄声,那时季然还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已经本能地感到不适。他求饶地看向老师,老师却很享受这种氛围,竟又继续问他别的问题。
季然还是回答不上来,紧张得直咬嘴唇。
同学们的笑声更大了。
牺牲一个同学就能调动全班氛围,老师对此也乐见其成。
这仿佛成了班级里的一个仪式,从那之后,每当有学生打瞌睡,或者调皮捣蛋的学生不听话时,老师就会点名让季然起来,欣赏漂亮男孩儿在大家面前羞红了脸。
季然无法反抗,他甚至无法说不,只是无措地咬住嘴唇。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不出一个月,他就能流利地回答老师提出的每一个问题,等到了期末,他已经可以拿到全科目满分,包括他第一次接触的英语。
老师点他回答问题的次数变少了,季然也渐渐放过了自己脆弱的嘴唇。
直到那年春节父母打工回家,父亲考察他学习内容,季然一时紧张,竟又下意识咬了嘴唇。
“啪——”
无情的筷子落在了他头顶。
季然脑袋“嗡”地一声响,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身体发颤,死死咬住了下唇。
“咬什么嘴巴?娘们兮兮,不像个男人。”父亲却不满意极了,沉着脸训斥道,“不许咬嘴巴,也不许哭,听见没有?还敢哭?你掉一滴眼泪我就打你一下。”
季然死死憋住眼泪,可泪水却仿佛决了堤。
他狠狠挨了顿打,却也因此纠正了紧张就爱咬嘴唇的坏毛病。
这次的教训太过深刻,季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坏习惯了。但或许是他现在太紧张,竟又无意识复现了这个动作。
“对不起,”季然一脸惶恐地低下头,几乎是急切地保证,“我以后不会了。”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寒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说,“Julian,你不用向我道歉。”
“对不起。”季然脑袋埋得更低了。
他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自责中。
季然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优秀,走得够远了,可现在一眨眼,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不管他多努力,都无法走出那个小小的乡村……
有什么东西缠住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不能呼吸。
“Julian,放松。”一道沉而缓的声音落下,季然下巴擦过一片温热的粗粝。
季然茫然地抬起头,看见男人捏住他下巴,拇指温柔有力地拂过他嘴唇,仿佛有无限包容与耐心:“你把嘴唇咬破了。”
5. 第 5 章
直到口腔里传来铁锈味儿,季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血液迅速涌上脸颊,他连忙后退一步,几乎是慌乱地甩开了寒深的手。
“对不起!”季然羞愧难当,低下头飞快保证,“很抱歉刚才给您带来了麻烦,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你……”寒深目光落在他泛红的嘴唇上,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Samuel,准备开会了。”Asher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季然又退了两步,他不敢让Asher看到他唇,只是低着头请求:“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寒深不再多言,只是交代他记得参加项目会议。
季然点头说好,逃一般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季然落荒而逃的背影,Asher有些好奇:“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寒深不想谈这件事,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说,“走吧。”
“你先做个准备,”Asher叫住他,表情凝重起来,“老爷子来了。”
寒深表情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语气如常道:“我知道了。”
洗手间里,季然凑在镜子前仔细检查着嘴唇。
伤口比想象中要小很多,涂了润唇膏后就基本看不出来了。这个发现让季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他真要解释不清了。
会议很快开始,季然抱着电脑进入会议室,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合成科技的IPO是个大项目,光他们投行就有十几号人参与,再加上律所和审计,整个项目有几十个人。
但让季然意外的是,会议室里竟然还有一位白发老人,他占据着会议室主位,几乎不发言,但大家汇报工作、制定计划都要顾及他的态度,可见地位非同一般。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季然总觉得会议上的寒深有些紧绷,神情比以往都要严肃。
直到散会后季然才得知,原来那位老者就是寒深的爷爷寒震杰,活跃在人们口中的那位世界500强董事长,丰盛投行的大股东。
寒深幼年丧父,他是被他爷爷一手养大的。
寒震杰是白手起家的典范,无数财经媒体报道过他的发家事迹,对他最多的评价是严于律己,精益求精,手段雷霆。他不仅本人厉害,儿女也各个优秀,在各大领域发光发热,被媒体盛赞虎门无弱子。
哪怕现在上了年纪,寒震杰看起来也是气势十足,目光锐利如鹰,能吓哭一个三岁小孩儿。
怪不得公司的人都这么怕他。
季然最怕和这种人打交道,会议全程都躲在一旁,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他确实只负责一些基础性工作,虽然职位是项目统筹,但他只负责整理和传递消息,真正做决策的还是寒深和Asher。
会议持续了很久,结束后季然照例留下整理会议室。公司没有硬性规定,只是季然习惯收拾,好方便别人下次使用。
突然间,角落里传来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这件事是你失误,下次不许再犯。”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寒深恭敬冷淡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爷爷。”
听到他们的对话,季然这才意识到留下是一个糟糕的决定。
他不敢再呆,抱着电脑转身就走。离开前,还隐约能听见身后的对话。
“我这周替你约了和许小姐见面,记得赴约。”
“我工作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
“会面已经定下,再忙也要去。”
“我尽量。”
季然回到自己工位,打开半残的电脑开始工作。
只是不知为何,他一时间有些静不下心。
他回想起会议室那番对话,突然有些惆怅起来。原来哪怕是寒深这样的人,也不是完全的自由……
不过这样的感触只是一闪而过,和可怜路边流浪的猫咪差不多。随着项目落实,季然很快就投入工作,再也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股权融资项目非常复杂,且流程漫长,持续时间普遍超过半年。当然,拿下一个项目的回报也相当可观,费率从百分之几到十几都很正常。像丰盛这样通过率100%的顶级投行,平均项目收益可以过亿。
之前寒深经办了一家超级互联网大厂的上市工作,筹备IPO时间长达13个月,经历重重困难终于上市,新股上市首日股票就涨停,市值超过千亿。丰盛的项目抽成也达到了惊人的十亿美元,是公司成立以来经手的最贵项目。
当然,这样的超级项目可遇不可求,市场、企业、运气、能力缺一不可。季然不敢奢望自己有这样的成果,踏踏实实把手里的项目做好就足够了。
但哪怕如此,这对季然来说也是莫大的挑战。
他之前只改过招股书,还从来没有跟过一个完整的IPO项目,几乎所有事情都要从头学习,每天都加班到深夜。
季然也不是没想过拒绝一部分工作,但寒深比他更忙,经常是半夜2、3点还在批复工作,第二天早上6、7点又已经开始给他安排新的工作。
实习生本就是单位里的弱势群体,再加上季然从小受“以吃苦耐劳为荣”的教育长大,就逐渐打了退堂鼓。
季然每天面无表情地穿梭在出租屋、地铁和公司之间,繁重的工作过早地磨灭了他对工作热情,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室友要来沪市参加漫展,季然在周日和江宁约了一顿午饭。
“真可怕,”江宁在他对面坐下,一阵咋舌,“这才过去了短短两个月,你身上就已经一股班味儿。”
季然:“没办法,谁让我太爱工作了。”
“还能开玩笑,看来也不算无可救药,”江宁笑了笑,又问,“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出cos,你出了吗?”
季然有些心虚地摇头:“没有,工作太忙了。”
他确实很忙,一周前就买了裙子,现在都还没来得及穿。
江宁下午的飞机,饭后就去了机场。季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附近逛了一会儿。说起来他来沪市实习都两个多月了,还没有正经逛过这座城市。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碧蓝,气温不冷不热,午后阳光穿过武康路旁的金色梧桐,在小洋楼下留下一片斑驳光影。季然双手插进卫衣口袋,汇入了沿街散步的时髦人群。
周围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季然路过了几处网红打卡点,名人故居,还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独立店铺。
“Julian?”经过一家裁缝店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季然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桃粉色新中式上衣、戴着茶色墨镜的人冲他招手。
太时髦了。
季然看了他几秒,硬是没把人认出来。
“是我啊,”来人取下墨镜,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Asher?”季然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意大利混血同事私下里是这种风格。
“你来逛街?”Asher往他身后看了眼,没发现同伴,于是问,“你忙吗?可不可以耽误你十分钟?”
季然:“不忙,怎么了?”
Asher说:“我想做一套衣服送人,他不能过来试衣,想让你替我试一试。”
季然不太确定:“我可以吗?”
“完全可以,”Asher说,“你们体型差不多,年纪也相仿,再也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季然也没有别的事,就同意了。他试了一套新中式衣服,看Asher的表情似乎还算满意。
于是试完这套后,Asher又把他带到隔壁的西装店铺,让他再帮忙试一套西装。
他试的不是成品,只是一套刚做了打板的样衣,裁缝师用别针修改尺寸,抬头对Asher说:“最好还是本人过来,或者我们上门测量,您来的人都不一样,就算我们量体裁衣,效果肯定也不会很好。”
“情况特殊嘛,请见谅一下,”Asher摸着下巴打量着季然,“不过看起来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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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抬头看向前方:“Samuel,你觉得怎么样?”
寒深也在?
季然身体一僵,有些紧张地抬头。
“叮当——”
门口的风铃发出一声脆响,寒深推开法式玻璃门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肩膀宽阔,后背挺拔,阳光透过梧桐给他勾勒出一圈光影,像是早些年英国电影里的男主角。
他形象太好了,季然无端有些自惭形秽,下意识站直了身体。还想若无其事地说些什么,寒深视线却掠过他落到了Asher身上。
“他怎么在这里?”
语气冷漠又疏远,仿佛根本没看见他。
“我请Julian帮我试一下衣服。”Asher说。
寒深皱眉,似乎不太赞同:“不用麻烦别人。”
“十分钟而已,人家Julian都答应了。”Asher说完,把季然推到寒深面前,“我看Julian体型和岁岁差不多,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寒深目光终于落了下来,季然身体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刚才在Asher面前都没有这种感觉,偏偏在寒深面前就变得特别紧张,甚至完全不敢和他对视。
于是季然低下了头。
季然身高176cm,和寒深差了足足15公分。寒深站在季然身旁,一垂眼就能把他的身体尽收眼底。
季然很瘦,整个身体骨架都非常纤细。他没有做过毛发管理,但后颈和鬓角都干干净净的,低头时后颈椎骨微微凸起,寒深看见上面长着一粒淡红色小痣。就仿佛是画布上的红色颜料,手指轻轻一捻,就能晕开大片红晕。
“怎么样?”Asher碰了碰他胳膊。
寒深把目光从那粒红痣上移开,说:“太乖巧了。”
Asher:“我是问你款式。”
寒深:“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Asher打量着季然,赞同道:“也是,毕竟是成人礼,得挑严肃正式一些的款。”
季然有些不想待下去了,等试衣结束,他把衣服换下交给工作人员,小声道:“我先走了。”
一旁Asher正在和裁缝商量西装细节,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季然犹豫了两秒,直接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一旁的寒深却开口留住了他。
季然脚步一滞,继续往前走去。
“Julian,”寒深却准确叫出了他英文名字,走到他身边说,“请等一下。”
季然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请问还有什么事?”
“抱歉,耽误了你的私人时间,”寒深对他说,“作为报酬,你可以在店里挑选一套自己喜欢的西装。”
这是一家开在市中心的私人裁缝店,但布料、裁剪、工艺都很讲究,据说用的还是某奢侈品牌的同款西服面料,绝对价值不菲。
季然刚才试衣时,确实曾有一瞬的羡慕,心想要是他也能穿上这种衣服就好了。
可当寒深出现时,他却无地自容起来,为自己的想法羞愧不已。
季然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小时候都是捡表姐的衣服穿,稍微大了会被外婆带到镇上买棉袄,因为便宜选了更薄的那件,冬天被冻得瑟瑟发抖,双手长满冻疮。
高三学校办成人礼,大部分家长都会给男孩儿置办西装,陪孩子参加这生命中的重要时刻。
季然穿的还是校服,父母工作太忙,外公外婆嫌来一趟学校花费太高。于是季然独自站在人群中,迎接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十八岁。
他并不怨恨父母,穷人家庭大多如此,父母把他养大还供他上大学,他已经很感激了。
本来是不介意的,可当多年后他站在这家高级制衣店,看见有人如此用心地替自己的男孩儿置办衣物,却还是不由得失了态。
“谢谢,我不要。”
季然说完,转身离开了裁缝店。
6. 第 6 章
从小到大,季然都没有开口要过什么东西。
父母一遍又一遍向他诉说生活的艰难,钱财的来之不易,让季然过早地成为了一个大人。
父母对此乐见其成,没有家长不喜欢这种乖巧听话、让人省心的孩子。
可小孩子天生就有需求,要吃喝拉撒,要探索世界,还要父母的爱。所谓的乖巧听话、让人省心,不过是主观上压抑自己的各种需求。
季然又想起了自己工作压力太大,给父亲打电话的情景。
那时他还不是寒深下属,而在帮一位股权融资部的PM做事。丰盛派给管培生的任务本来就重,光是正式工作季然就要做到半夜,更别提还要给领导处理私事。取快递、买咖啡、甚至还帮领导遛狗接娃……
季然第一次产生离职念头,是领导把他借给出去,让他也帮另一位上司处理私事。
当时季然手里还有另一个企业的offer,但是工资没有丰盛这么高,他拿不准主意,打电话和父亲说了这件事。
但很快,季然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领导这是看重你,你要好好表现。”
“没办法,大家都这样,忍忍也就过去了。”
“还不是你自己选的,当初我让你回来考公务员你又不愿意。”
“你怎么就这么吃不了苦呢?工作压力大很正常,谁没有工作压力啊?当年我在工地天天风吹日晒……”
季然挂断了电话。
在季然成长过程中,父亲是缺位的。就算季然主动靠近,也只能触发相应的几种模式,仿佛是一个被写好程序的NPC。
“我不知道,去找你妈。”
“要不是当年家里没钱,我也是个大学生了。”
“你懂什么,听我的,就得这么做。”
“我砸锅卖铁把你供出来,现在终于可以享福了。”
但矛盾的是,父亲缺位的同时却也专横而独断,他就像是这个小家庭的天,偶尔一时兴起的几次管教,也让季然吃尽了苦头。
至于母亲……
当晚,就在季然挂断父亲电话后不久,他收到了母亲发来的消息。
“你去给领导赔个礼道个歉吧,别惹人家生气了。”
“你爸也是担心你,你还挂他电话,他都伤心死了,你等会儿给他道个歉吧。”
“你弟弟数学英语不好,老师说要上补习班,下个月的钱你提前打一下吧。”
季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
他明白父母只是普通人,也清楚他们生活并不容易。
可是……可是……
季然又想起自己在裁缝店试衣的场景,他穿着一身为别人打造的西装,看起来沉着又自信,就像是那些出生在幸福家庭里,被好好养育长大的孩子。
表面光鲜亮丽,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自己有多糟糕。
季然回到出租屋,掏出钥匙打开出防盗门。这是一套2居室住房,客厅和饭厅被隔断变成了四人间。
开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没有窗户,光线很差,季然住的是一个饭厅隔断的卧室,面积不到10平米,但哪怕如此,月租也恐怖的接近了三千元。
别人或许会觉得很惨,但这已经是季然过去20年里所拥有的,最舒适的居住环境了。
这是一处完全属于他的家。
进屋后,季然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打开衣柜拿出了JK制服。
洗过的裙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季然手指拂过裙摆锋利的褶子,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异的宁静。
这不是当初在公司被拿错的那套,担心被人认出来,季然退货后换了另一款。
他身高176cm,但体重轻,骨架小,综合考虑后客服推荐了M码。
但还是太大了,腰部松松垮垮一圈,几乎能伸进去一只手掌。季然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前置摄像头按下了录制键。
他不习惯拍照,每次在镜头前都僵硬无比。季然知道自己这个毛病,也不打算正经表演,只是对着自己乱拍一通,再从中挑选有用的素材。
没想到真被他拍到了有用的东西,昏暗的房间里,男生身体跌倒在床,裙摆下是一双笔直的腿,仿佛被人推倒,引人遐想……
季然又录了个穿西装的镜头,打算剪个变装视频。
他之前实习做过新媒体运营,会基础的拍摄和视频剪辑,很快就剪出了一个十几秒的短视频。
视频全程不露面,画质也不算高清,但胜在氛围感十足,甚至还有一定故事性。季然对此还算满意,就是电脑有些卡,让他多花了不少时间。
再三确认没有暴露隐私,季然打开社交平台发布视频。
@上班哪有不疯的:
[视频]算了,你们肯定不爱看
#男生女装
·
周末过去,接下来又是忙碌的一周。寒深是个非常忙碌的上司,经常全球各地飞,在公司的时间很少。但哪怕他人不在公司,却还是要经手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他有好几个工作助理,季然也每周都要向他提交周报,汇报项目进度。
给寒深汇报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要求严格,且无比敏锐,任何一点错误都会被他发现,揪出来,然后打回重做。每次提交内容季然都查了又查,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天傍晚6点,季然把周报发过去,左下角游戏群弹出消息,是江宁呼唤他上线打游戏。
季然有个一起玩游戏的小群,经常会约着一起玩游戏,但自从他来到丰盛实习,已经很久没碰过游戏了。今天似乎能准点儿下班,季然答应晚上上线,收拾书包下了班。
却不料刚走到电梯门口,寒深就领着一位助理风尘仆仆地走了出来。
他穿着很正式的双排扣西服,外面披着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身上带着室外寒冷的空气,整个人看起来冷峻又威严。
季然本能地站直身体,往旁边让出了通道。
寒深目不斜视往前走去,经过季然身边时停顿一秒,说:“来我办公室一趟。”
季然:“……”
他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下班。
季然重新回到工位,掏出笔记本电脑去办公室找寒深,却有人比他先进去了。
寒深似乎是刚从国外回来,手边积压了许多事,陆续有人找他汇报工作。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游戏群里的小伙伴又开始呼唤他,季然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临时加班,要晚一点儿才能回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寒深办公室终于空了出来,季然这才找到机会进去:“Samuel,您找我?”
寒深脱了西装外套坐在电脑后,身上的衬衫马甲非常贴身,勾得胸肌饱满鼓胀,不见一丝疲态。
他低头看手边的资料,没有抬头:“我要这周的的项目进度。”
季然提醒他:“周报我发您邮箱了。”
寒深:“请直接汇报。”
季然:“……”
回忆周报的内容,季然口头复述了一遍。
寒深没有反馈,季然猜不透上司的想法,但他不想再呆了,于是问寒深:“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寒深抬眸,语气平静道,“请你准备好了再来。”
季然:“……”
%*@¥#¥&他真的要骂脏话了!
周报这种东西看和听有什么区别?交上去说不定压根儿就没人看,还得他一遍遍做汇报?
季然沉着脸离开办公室,他确实不擅长公开发言,但寒深很明显是故意为难他。季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先是修改了周报中过于书面化的表达,又在脑海中多次复述演讲内容。
这段时间里寒深办公室一直有人进出,直到一个小时后季然才找到机会,他刚敲响房门,就有一个VP过来,说有急事要找寒深。季然只得让对方先进去,又回工位继续做准备。
等季然结束练习,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声音,季然推门进去,却发现寒深也不见了。
他出来问还在加班的Asher:“Samuel人呢?”
Asher说:“刚走,你有事找他?”
“走了?”季然有些懵,“可他让我向他汇报周报啊。”
“周报?”Asher抓了抓他乱糟糟的卷毛,也有些懵。
寒深出差这段时间里,公司里大部分事情都是Asher代为处理,他也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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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熬了好几宿,逐渐从优雅的混血儿变成了一只潦草的小狗子。
Asher骂了句脏话,抬头对季然说:“周报发我,你先下班吧。”
“下班?”季然仿佛还有些不敢相信,“我可以下班了吗?”
“回去吧,”Asher放轻语气,很可靠地说,“今晚早点休息,你看你这黑眼圈。”
季然有些感动,被寒深压榨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的善意了。
“你别放在心上,”Asher向他解释,“Samuel只是太忙了,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
不是故意针对他?那为什非要一遍遍让他口头汇报?又在他准备了几个小时后,偏偏什么都不说就不告而别?
季然冷着脸走出丰盛大楼,在地铁上又下单了一套女装。
距离他上次发视频已经过去了5天,这期间季然忙着工作和写论文,一直没空查看社交平台。
回程路上,季然打开了新注册的小号。
他本以为只有几十个人看视频,然而当他点进个人中心,数不清的消息跳了出来。
几十万的点赞,评论收藏双双破万,连账号粉丝都涨了一万多。
[这是什么好东西!!!我大吃狂吃]
[仙品!!!朕怎么不知道后宫还有这种美人儿?]
[笑死,穿女装上班,看得出博主是真的疯了]
[博主是第一次擦边吗?好可爱,有种初次出台的生涩感。]
[他擦得很委婉,很朦胧,很羞涩,但真的好可爱!啊啊啊我好喜欢!请摩多摩多]
来自陌生网友的、数不清的鼓励和赞美,季然一遍遍翻看评论区,忍不住红了眼眶。
继续往下,季然发现了一个高频词汇。
[打卡!虎鲸老师观光团!!]
[虎鲸观光团+1]
[第一次见虎鲸大大点赞网红,果然是仙品]
[虎鲸是谁?]
季然在评论区问。
[大大你竟然不知道吗?虎鲸可是男色博主里的TOP级大佬!]
[他身材超绝,声音和气质都超级棒,我最爱的赛博Daddy!]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露正脸,不过多年前虎鲸发过露下巴的照片,超级帅]
[@虎鲸正主在这儿,欢迎大大入坑]
这样的大博主竟然点赞了他的视频?
季然有些好奇,点进了这个ID的主页。
粉丝一千多万,头像是本人背影,整个主页奢华又贵气,像是缅北产出的高级版杀猪盘。
虎鲸大部分视频都是西装,配文也很简单,像是是随手打上去的:职场穿搭,礼服,大衣……
他偶尔也穿运动服,发过击剑、橄榄球等小众运动视频。
不管什么类型的视频,虎鲸都从不露脸,也极少脱衣卖肉。
他尺度最大的是一个游泳视频,仿佛化身成一条矫健的鱼,一口气游过了半个泳池。季然不会游泳,但听网友说这个动作很难,需要掌握四种泳姿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整个视频都在水下拍摄,浅蓝的池水仿佛一层柔光滤镜,让虎鲸身体呈现出雕塑的质感,每一快肌肉都恰到好处,充满力量与美感。
季然明白虎鲸为什么有这么多粉丝了。
一个长相英俊、事业有成、品味高级还情绪稳定的成熟男人,简直就是一款专为东亚孩子定制的理想型伴侣。
但对季然来说,这是一种比缅北杀猪盘更可怕的精神麻痹。
因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样完美无缺的男人,也没有上位者会温柔地指引你,鼓励你,无条件的说爱你,更别提在此基础上还能XP同频,玩一些增加感情的小游戏。
而且还有一点让季然很在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虎鲸和寒深有点儿像,不管是穿衣风格还是动作习惯,就连那暗含的掌控欲也别无二致。
他不知道虎鲸为什么要点赞他的视频,但季然也不在乎,他也不打算认识对方。
他家里一个爹,公司一个爹,实在不想上个网还有人来当他爹。
季然回到虎鲸主页,选择把他的社交账号拉黑。
7. 第 7 章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虎鲸就是寒深,但很快季然就打消了这一疑虑。
他们声音并不一样,而且背景也是天差地别。虽然都是有钱人,但虎鲸明显是继承家业的富二代,寒深却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工作非常忙碌,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在网上发视频?
就算他真有时间,但以寒深这种高傲的性格,季然也不认为对方会给他这种擦边小博主点赞。
虽然季然自己就是搞擦边的,但对于那种随便点赞擦边视频的账号,他还是没有什么好感。
不如眼不见为净。
季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他的生活重心还是现实中的工作。
时间来到十二月,季然变得更加忙碌了。
除了合成智能的项目外,他还有助理的日常工作要完成,寒深和Asher也会派工作给他。
工作量大,工作内容也很难,季然咖啡越喝越多,却依旧抵挡不住汹涌袭来的困意。更难受的是他白天明明困得不行,但晚上躺上床却会失眠,莫名其妙开始心跳加速。
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失了控,季然毫无办法,他开始频繁试穿女装。
jk制服、美式甜心、女仆装、改良旗袍……
认真制作的作品点赞能破万,他自己都觉得一般的,数据就只有几千赞。
好在网友们都很好很可爱,季然靠着网友们的支持,渐渐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就这样又过了一周,季然被寒深叫进了办公室。
最近寒深都在出差,季然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季然站在办公桌面前,有些拘谨地问:“老板,您找我什么事?”
寒深从工作中抬头:“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拿不准对方的态度,季然选择了一个安全的答案。
寒深又说:“那从这周开始,你加入股权融资部周会,每周写一篇行研报告做分享。”
行业研究,做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必备技能。金融说白了就是中介,投行主要任务是连接投资者和市场,更是中介中的中介。
只有足够了解一个行业,才能给投资者提供合理、准确的投资建议。如果你自己都对这个行业云里雾里,又如何能让投资者信服?
这本来是一个很正当的要求,但时间来得太不凑巧了。
季然现在的工作太多了,午休彻底没有,吃饭时间压缩到半小时,还有毕业论文要写。
但凡换个时间,他都很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但现在这么多事情一起压下来,季然只觉得心口发闷,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有问题?”寒深在问他。
不想做。
我太忙了,没时间做研究。
明明很难受,很想拒绝,季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好几秒,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眸,说:“……没有。”
行研分析会在周一,季然天天加班,在周日晚上才把行研报告赶了出来。
他太忙了,心里又带着怨气,只想应付交差了事。反正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什么都被人写过了,实习生写出来的行研就像是本科生论文创新点,约等于零。
却没想到寒深竟然出现在了会议现场。
寒深很少参加股权融资部的周会,他工作太忙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承揽业务、发展人脉,留在公司的世间并不多。
但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巧,偏偏在他做报告时过来了。
季然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糊弄了。
他迅速在脑海里过了遍报告,确实很水,毫无新意,也没有任何个人见解。VP肯定不会说什么,反正实习生都是这个水平。但寒深就不一样了,这人恨不得天天盯着他,拿着放大镜在他身上找缺点。
每个人只有十分钟分享时间,上一位已经下台,再过2个人就会轮到他。
在摆烂被骂和垂死挣扎中,季然屈辱地选择了后者。他打开电脑,迅速修改起了自己的报告。
好在他这次选题是游戏行业,他自己玩游戏,也经常关注游戏大厂动态,对行业发展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季然删去那些过时的数据、无用的套话,紧急在末尾加了一节行业展望与预测。
刚写完最后一句话,上一位同事分享结束,轮到他上前了。
季然呼吸停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分享起了自己的行业研究。
“大家好,我是总办实习生季然,今天我想向大家分享游戏行业相关现状……”
他声音有些紧绷,肢体语言也处于收缩状态,但分享的内容却很扎实,而且因为适度的紧张,反而带着一股别样的严谨,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
“投资建议:随着游戏硬件的不断迭代,以及软件技术的持续发展,以及人们对进一步提高,我总体看好游戏产业的发展前景。但是在短期内,游戏行业也会随着政策原因、外部不确定因素例如虚拟引擎收费政策,出现小幅震荡。”
“风险提示:收入集中头部企业;游戏之间出现知识产权侵权现象;网络舆情影响游戏口碑;用户群趋于饱和带来边际递减效应等。”
“我的分享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让季然意外的是,VP们对于他这次的报告评价并不差,甚至颇有赞赏之意。
寒深一直没有说话,他并不参与报告的评判,至少在前面几位同事报告时是这样的。
最后一位VP点评结束,也是比较正面的评价,季然终于放下心来,隐隐松了口气。
他向台下鞠了一躬,准备离开。
“报告你自己写的?”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却是沉默的寒深开了口。
寒深这是什么意思?怀疑他抄袭吗?
季然感觉受到了侮辱,语气不太好:“是的,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寒深:“解释一下这个数据。”
很简单的一个数据,不知道哪里值得这么深挖,季然忍着脾气又解释了一遍。
寒深没说话,过了几秒才问VP:“你们觉得有问题吗?”
数位VP面面相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寒深又问季然:“你觉得有问题吗?”
季然:“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直到寒深再次开口。
“Julian,你不该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寒深看向季然,语气平静道,“这是企业在公布数据时提供的不真实统计,稍微一分析就能看出数据的不正常。”
寒深的语气没有多少责备,却让季然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不真实的统计资料?怎么可能?
“对不起,我……”他无措地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
有手快的同事查出资料,发现真的存在失误。
寒深收回目光,转而对众人说:“做行研离不开外部数据,但我不希望你们把这些数据当成权威,而是要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
直到会议结束,季然脑子里都乱糟糟的,一遍遍回放着之前的情景。
他学习一向优秀,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难堪了。偏偏寒深又让他去办公室。
季然心情忐忑地跟了过去,他以为自己要被狠狠批评,却不料寒深竟问他:“你玩游戏吗?”
季然愣了愣,如实回答:“工作不忙时会玩。”
寒深:“玩过什么游戏?”
季然摸不清他的想法,随口报了几个大众游戏。
寒深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以游戏《共生》为例,就游戏当前现状为基础,做一个今后发展方向的分析。”
《共生》游戏的发展方向分析?季然有些茫然地抬头。
寒深:“你不想做?”
“没,”季然摇头,声音闷闷地说,“我犯了错,甘愿接受惩罚。”
寒深挑眉:“你觉得这是惩罚?”
季然不吭声。
打工人的时间非常宝贵,这事和工作又没有关系,不是惩罚是什么?
寒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如常道:“你愿意把它当做惩罚也行,东西这周内给我。”
季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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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可说,毕竟他确实犯了错。
不过他到不是特别排斥,季然是这款游戏的老玩家,对游戏还是挺有感情。
唯一让他苦恼的是,接下来他变得更忙了。目前季然手中已经有3个项目同时进行,还不算这周的行研和游戏分析,更麻烦的是他这周还有一次出差,因为合成智能企业方给的材料出了问题,需要现场求证,季然就成了那个跑腿的倒霉蛋。
沪市到京市飞机2小时,高铁4个半小时,季然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买了机票,希望能节省一点时间。
却没想到从京市返程时突发大雨,当天航班取消了一大半,季然所在的航班也被改签到明天早上。
季然连忙改买高铁,点进去时还有十几张票,等他付款时就什么都没了。
季然被迫滞留机场。
回学校来回3个小时,6点的航班只能打车,还不一定能报销。
住机场酒店又太贵,季然放下书包,决定留在机场过夜。
前半夜季然几乎都在工作,他把更新的资料发给项目小组,后半夜实在熬不住,季然合上电脑准备休息。
入站口没有座椅,季然只得坐在空地上,地面又冰又冷,明晃晃的灯打在脸上,亮得让人有些恶心。
地板冰冷坚硬,周围行人匆匆,季然伸手抱住膝盖,突然生出了一股难言的委屈。
为什么当初不买高铁票?为什么连一晚酒店都舍不得住?
季然试图说服自己接受现状,可他真的太难受了,地板硬邦邦的,身体也没地方靠,他迷迷糊糊睡到半夜2点,实在撑不下去,去旁边的咖啡厅买了个便宜的套餐。
吃完东西,季然脑袋趴在硬邦邦的桌面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6点,季然兑换机票顺利登记。
航班没有延误,因为顺风,甚至还提前了半个小时抵达。
本来该去公司的,但在打车报地名时,季然却说出了自己小区的名字。
他在楼下吃了个早饭,然后去快递柜取走已经超时的快递,还回家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
工作群里响起了消息,还有人在群里艾特他,季然却当做没看到,他穿上女装开始奖励自己。
季然不是个需求强烈的人,但成为寒深下属后,却经常通过这种方式排解压力。
做完后他容易自暴自弃,可没过多久,又会再次陷入这种恶行循环里。
就比如现在,理智告诉他应该去公司了,他人却躺在出租屋,放纵堕落的自己。
寒深最近都没出差,应该知道他迟到了吧?
如果知道他在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他那位冷酷精英上司,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变态,却完全无法停止下来。
寒深这么忙,有时间进行性生活吗?
他会不会□□时也冷着张脸,告诉对方必须十分钟内结束?
季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然后他从镜子里看见了当下的自己。
狭窄的出租屋里躺着个穿裙子的年轻男人,廉价、漂亮,又堕落。
季然突然停止了动作,仿佛遭遇当头棒喝。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季然出生自偏远乡村,童年孤独而苦闷。幼时的他曾一度告诉自己,等上了中学就好了。
却不料中学又面临着庞大的升学压力,季然成绩好但并不是天才,能考上京大全靠没日没夜的努力。
于是老师又告诉他们,等上了大学就好了。
可季然的大学似乎也没有多精彩,只有没完没了的打工,拼了命的挣绩点,拿奖学金……
季然又安慰自己,等毕业工作就好了。
他确实进入了人人都羡慕的大公司,可却只是一颗螺丝钉,重复地做一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工作,每天浑浑噩噩,不知前路在何方。
笑容从他脸上消失,然后是自责,嫌弃,厌恶……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尽数上涌。
手心里传来一阵黏腻的潮湿,季然弓起身体,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8. 第 8 章
季然没有低沉太久,就清理身体去了公司。
大家一如既往地忙碌,没人发现他这个小叛逆。季然把游戏分析发给寒深,暂时没有得到回复。
中午时,行政在公司大群发消息称,圣诞节公司会报销500元,让大家准备交换礼物。
季然连生日都不怎么过,更别提圣诞节了,但准备礼物这件事还是留在了他心里。预算500送学生足够,但对于职场人来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同事们品味都很好,季然不想显得太不用心。
他仔细做了遍功课,最后选择了一款中性香水。
投行人都比较注重外表,哪怕是季然这样住出租屋挤地铁的穷光蛋,也天天西装革履,看起来一副精英模样。
香水大部分同事都会用,就算不喜欢这个味道,也可以插个扩香棒放在厕所当空气清醒剂。
圣诞节当天下午2点,行政通知大家去大厅交换礼物。季然带上香水,陆可从他旁边路过,手里抱着一个最新款iPad Pro,说是寒深的交换礼物。
季然隐隐有些羡慕,他的二手电脑服役三年已经卡得快要影响工作,要是他能抽中那台iPad就好了。
但也只敢想想而已,公司几百号人,他不可能这么幸运。
礼物交换环节很快开始,期间寒深短暂露了一面,只抽了号码,连礼物都没来得及兑换,就因为工作离开了。
季然抽到了一台大疆的手机手持稳定器,包装盒里有一张手写卡片:“一台手持稳定器,可以在拍摄视频时增强画面稳定性,希望对你有用。——Leo”
季然自己拍视频,偶尔也会拍小区楼下的猫猫,虽然没抽中iPad,但这个礼物对他来说也很实用。
他过去向Leo道谢,后者顺势邀请他去参加今晚的圣诞Party。
季然在本地没有朋友,犹豫了一会儿,有些激动地答应了。
季然也隐隐有些好奇,不知道是谁抽中了寒深的平板电脑。季然刷新朋友圈,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幸运儿是他同期管培生Lucas。他是寒深迷弟,在朋友圈里拍了九宫格开箱图,喜悦之情言溢于表。
果然幸运都是别人的,季然打开半残的电脑继续工作。没过多久,屏幕右下弹出了Leo的消息。
[Leo]:刚才忘了问你,你工作还剩下多少?如果做不完我可以帮你。
[Julian]:聚会几点开始?
[Leo]:没固定时间,就在我家里,下班后就去呗。
季然心中隐隐有些激动,他长这么大了,还没去过朋友家做客。
家人管他管得很严,从小就不允许他到处乱跑。
季然高中时在市里念书,他是住校生,需要上两周课才会放假回家。
季然记得很清楚,有一周他放学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和几个同学们一起去了公园。公园里有不少流浪猫,平时走读的学生会去喂养。
冬天快来了,一只三花生了小猫,担心猫咪一家熬不过冬天,热心的同学决定给流浪猫做个猫窝。
季然也在其中。
过程有些艰难,几个高中生手忙脚乱,但最终还是完成了工作。
当季然亲手捧起一只小奶猫放进猫窝时,他心中产生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啊,又软又可爱,还这么亲人。
见他实在喜欢,同学笑着怂恿:“学霸,你养猫嘛?既然这么喜欢,不如带回去养。”
季然一时没有回答。
其实他家里也养过猫,乡下老鼠多,大多数人家都会养猫抓耗子。
季然家里的是一只叫小虎的狸花猫,头上长着王字纹,平时懒洋洋的,抓老鼠却很机敏,是家里保卫粮食的大功臣。
家人只是把猫当畜生,但季然却偷偷把它当朋友,睡觉时也要抱着它。
在季然9岁那年,村里的小学合并到了镇上,季然不得不去镇上上学校。
同年时间季然弟弟出生,一直照顾季然的外婆去外地带孩子,家里的田地不能荒废,给了一个远房叔叔耕种。季然留在家中和外公、叔叔一起生活。
叔叔没有孩子,很喜欢小孩儿,对季然并不算坏。但他脾气很差,总和外公吵架,季然渐渐变得不喜欢这个家。
好在家里还有小虎。
每周末放学回来,季然最期待的就是和小虎一起玩。
他精打细算地节约生活费,把剩下的钱给小虎买火腿肠,带回来偷偷喂它。
又一次周末放学,季然照常拿着火腿肠想要喂小虎,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猫。
询问叔叔后才得知,原来小虎被送给一位亲戚,治病吃了。
季然睁大双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二天,叔叔抱了一只新的小猫回来,一边指着小虎的猫碗一边对新猫说:“看到这个了吗?小虎老了不中用了,所以被人吃掉了。你可要好好抓老鼠,这样才有饭吃。”
说完,叔叔在猫碗里倒了些剩菜剩饭,小猫饿极了,很快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季然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
“你不是喜欢猫吗?”叔叔抓着猫笑着问他,“怎么不和猫玩了?”
季然满脸惊恐地跑走,不敢再靠近小猫一步。
他打电话给爸爸妈妈,颤抖着声音说:“妈妈,我不想在家,我想去你们那边,可以吗?”
“你过来干什么?”女人的声音严厉起来,“我们在外面也很辛苦,又不是过来玩的。”
季然咬紧下唇,强忍着哭泣说:“那你们能回来吗?”
妈妈:“可我们回来就赚不到钱,没有钱怎么供你上学?”
季然:“我可以不上学。”
“说什么傻话呢?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女人声音严厉起来。
季然默不作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你不学习还能做什么?”女人开始严厉的训斥他,“我们不在家也管不到你,你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不许贪玩儿听到没有?”
季然咬住下唇,委屈又倔强:“可弟弟和你们在一起。”
“什么?”对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季然:“为什么弟弟可以我就不行?”
“你和弟弟又不一样,要不是没办法,我们也不想把他带在身边,你外婆过来已经花了好多钱。”
“可我……”季然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刚一张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听见孩子的哭声,女人终于放软语气,缓缓道:“然然乖,记得好好学习考双百,妈妈过年回家给你买新衣服。”
季然没再提想要过去的事情,他依旧会偷偷给小猫喂火腿肠,但不会再和对方玩,也不敢再让猫上他的床了。
再后来小猫长成了大猫,在最炎热的七八月份,不知得了什么病死掉了。叔叔嫌麻烦,把死猫挂在了河边的一棵树上,不再养猫。
做流浪猫还有好心人喂养,跟着他回家,只能饱一顿饿一顿然后像个畜生一样死掉。
季然摇头,平静道:“对不起,我家人也不让我养猫。”
“太可惜了,”女生叹了口气,低下头对猫猫说,“我发了领养信息,希望有人回复。在此之前,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生活吧。”
说完,她蹲下身摸了摸猫咪脑袋。
季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情和头顶的天空一样沉郁。
“喵~”
他脚下却突然一软,被他喂过的小奶猫追了过来。季然僵硬了两秒,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只是季然回家前的一件小插曲,安顿好流浪猫后,他便去客运站买了大巴票回家。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市里逗留的事情被同村人看见,对方回去后又告诉了他家人。
或许只是没有恶意的随口一提,乡下基本藏不住事儿,谁谁谁干了什么,都会以各种途径传出去。
当天晚上,季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对方事无巨细地询问他各种细节,可见对他这次私自行动很不满。
“以后放学了就回家,别一个人在外面乱逛,知道吗?”
“出去玩还要花钱,而且城里特别乱,路上车多又危险,听说还有人贩子。”
“妈妈也是担心你,我们在外面赚钱不容易,你在家要乖,知道吗?”
“对不起,”季然低下头,“我以后不会了。”
自那以后,季然每天循规蹈矩,再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季然考上大学那年,他父母终于返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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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积蓄在县城买了房,精心装修后,一家人终于实现了团聚。季然独自在外地上大学,只有寒暑假会回家小住,仿佛这个家庭里的外来者。
这些年来他被严厉看管,没有发展出什么深刻的友谊,季然很羡慕那种从小一起长大,能去彼此家里串门留宿的朋友关系。
而这一次,他终于也收到了邀请。
季然低头打字,忍不住雀跃起来:谢谢你,我工作没剩下多少了,不出意外应该能赶上。
然后意外就来了。
距离正式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时,寒深突然丢给季然一份文件,让他今天下班前交给他。
工作不算困难,但很耗时间,就算季然马不停蹄地忙,也至少要4、5个小时。
迟到五个小时,等他过去聚会早结束了。
季然鼓起勇气问:必须现在做吗?可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
寒深:其他的可以稍晚,先做这个。
季然:……
寒深:很急,辛苦了,完成这个你周末可以休息。
领导话都说到这种程度,季然还能说什么?
他给Leo发消息:对不起啊,刚才突然接到了一个急活儿,今晚可能去不了了……
Leo:有多少啊?你分一半给我呗,我们早点结束。
季然不好意思让Leo帮他,Leo在管培生中很受欢迎,要是因为他耽误Leo和大家聚会,他真要自责死了。
季然拒绝了他,Leo发了个哭泣小人儿表情包过来,遗憾地表示只能下次再聚。
季然回了个好,却不觉得对方下次还会邀请他。
夜已深,同事们陆续离开过节,办公室里只剩下季然敲键盘的声音。
晚上10点左右,季然刷新朋友圈,竟看见寒深更新了一条动态。
照片是他和一位时髦女士的合照,配文:Merry Christmas。
寒深极少发朋友圈,此条动态一出,很快就有几十个共同好友点赞。
季然却突然生起气来,他辛辛苦苦地在公司工作,寒深却有空在外面约会吃圣诞大餐!
季然没给寒深朋友圈点赞,他化身成为一台无情的工作机器,完成工作后没等寒深回复,就径直打车回了家。
半个小时过去,季然人都到家了,依旧没有等来上司的回复。
季然不可抑制地烦躁起来,既然不急为什么非要自己今晚就把东西给他?就真的这么看不惯他吗?
季然越想越生气,干脆穿上圣诞裙子开始擦边。
刚开了个头,手机突然“嗡”的一声响,寒深回了他的消息。他给正文做出一项项标注,指出了许多要修改的地方。
季然看见了,但没有回他,反而放下手机开始奖励自己。
3分钟后,寒深问他:Julian,你还在吗?
季然还是没有回复。
他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牛逼了,领导一直在催他做东西,他却在做一堆狗屁事情奖励自己。
不知是不是最近奖励频率太高,今天迟迟都无法进入状态。
季然找了个男喘当背景音,好不容易终于有了感觉,却不料手机一震,寒深的电话进来了!
此时季然裙子正卡在膝盖上,右手隐匿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来电。
手机就放在他腿边,季然不接,手机震得越来越凶,像是寒深凶巴巴的大手。
【嗡——嗡——嗡——】
在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中,季然接通电话,死死咬住了嘴唇。
“Julian,”寒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收到我的消息吗?”
寒深普通话非常标准,嗓音低沉而磁性,比手机里的男喘更好听。
季然心跳猛地急促起来,仿佛被烫到一般,连忙丢开手机。
“Julian,你还好吗?”
“发生什么了?回答我!”
比平时都要严肃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强制命令。
季然本想挂断,却不小心在慌乱中开了免提,寒深的气息声一瞬变得非常明显,就仿佛在他耳边说话。
季然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在灭顶的冲击中,他死死捂住嘴巴,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挂断了电话。
9. 第 9 章
简陋的出租屋,季然躺在单人床上,经历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回过神来。
然后就是后怕。
我靠,他疯了吗?他怎么敢对上司做这种事?
还好他及时挂了电话,他应该没有发出声音吧?
季然很想原地装死,可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啊啊啊啊!!!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季然短暂的崩溃了几秒,硬着头皮回拨电话。
电话接通,他找了个不太高明的借口:“对不起我刚才手机掉了,不小心挂断了电话。”
那边足足静了好几秒,这才再次开口:“那你现在方便说话了吗?”
季然有些心虚,点头说:“方便的。”
于是他们继续谈起了工作。
季然心虚又内疚,全程听得无比认真。直到肚子被风吹得凉嗖嗖,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一片狼藉。
耳边是寒深沉稳的声音,人家一本正经地和他谈工作,他却穿成这样……
季然脸颊红了红,他低头用纸巾清洁身体,被寒深提问,还要一本正经地回复:“好的,我明白了,我修改完立刻发您。”
谈完工作,他等着寒深先挂电话,可是那边一直没有动作。
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季然耳边只有老式空调的嗡嗡声,还有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圣诞音乐。
就在他准备挂断电话时,寒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Julian,”寒深说,“Merry Christmas。”
季然一怔,心脏莫名被烫了一下。他低头握着手机,小声答道:“您也是,祝您圣诞节快乐。”
第二天,@上班哪有不疯账号发了一个圣诞节主题视频。
视频里,男生穿着露腰红白圣诞裙,脖子上戴着一个金色铃铛,头顶还有一个可爱的发箍。
他脸上戴着可爱的麋鹿口罩,双手双脚被红丝带捆绑,像是一个待人拆开的礼物。
季然蹭了个节日热度,视频一经发布迅速收获众多点赞,评论也很多。
[啊啊啊啊!!我点的捆绑play!感动死了]
[多谢款待,我大吃特吃!!!]
[靠,这个腰,这个腿,我幻肢硬了,快长出来啊可恶!]
[博主是不是瘦了啊,工作太忙了吗?腰好细,肚皮只有薄薄一层。]
[嘶……虽然知道你在关心他,但是这种肚皮真的很涩。]
[你懂我!!小腹那么薄,轻轻一戳就能凸起来吧,斯哈斯哈]
[太香了太香了就是更新频率太低了,还有没有类似的赛博男菩萨推荐啊!]
[那必须是我们的虎鲸老师!!入坑必看的男人!]
[报,虎鲸老师也发了圣诞视频!!]
[去看了,太香了,如果他们一起up我……]
[靠靠靠,不敢想象两份饭能有多好吃!]
这条视频播放量很高,但季然之前视频粘性都不错,他以为这次也只是普通热度,却不知在他退出软件后,这条视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指数级地蹿红起来。
季然对此一无所知,他整个周末都在写论文,再次打开社交软件已经是周一中午。
不太忙的时候,季然饭后会刷一会儿社交软件当做休息。他今天下午要跟着老板外出开会,正在等待寒深叫他出发。
季然像往常一样打开app,惊讶地发现圣诞节视频热度空前,点赞已经超过十万,收藏和评论都非常多。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高的数据,季然开心地点开评论区,却迅速消失了笑容。
因为等着他的不是夸奖和赞美,而是数不清的嘲讽和谩骂。
[博主你装什么死?之前回评论这么勤,被大家指出你吸血就装死了?]
[不要脸,看虎鲸大大低调不会和你这种小博主计较,就追着人家吸血!]
[看完了博主的全部视频,只能说太骚了,这么骚等着男的up啊?]
[卖钩子的吧?福利鸭?]
[这种货色还想和虎鲸组cp?可拉倒吧,真以为虎鲸给你点个赞就看上你了?]
……
什么玩意儿?季然有些懵。
他被网曝了?可是为什么?
很快,季然在评论区里找到了答案,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叫虎鲸的家伙。
因为虎鲸也发了一个圣诞节视频——主题是拆礼物。
宽敞豪华的公寓大门被打开,虎鲸穿着精致的西装三件套,抱着一个圣诞礼盒走了进来,然后开始拆礼物。
因为没有露脸,视频镜头刚好卡在他胸膛部位,他穿得很严实,但身材太好了,几乎能让人想象出他西装下的胸肌有多饱满。
而且他手也很好看,关节泛粉,手背带着青筋,拆丝带时手指又长又灵活,钓得无数网友嗷嗷叫。
季然和虎鲸本来毫无关联,但因为都拍了圣诞节礼物主题,有网友把他们视频剪到一起,开始嗑CP。视频氛围感超强,又有圣诞节日热度加成,直接出了圈。
起初大家都只是嗑CP,粉丝圈地自萌,和两位博主没什么关系。
直到虎鲸一个大粉看见视频,截图挂了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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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企鹅:弟弟,大家都是虎鲸粉丝,你这样蹭热度就有些过分了啊!
小企鹅是富二代小网红,虎鲸的死忠粉,曾多次打卡虎鲸出没过的场所,明里暗里都在对虎鲸示爱,可惜从未得到过回应。
但这也不妨碍有些网友嗑他们。
因为小企鹅本人长得不差,而且出没的都是国外高定秀场、各大奢侈品专柜,也经常在主页抽奖,逐渐积累起了不少粉丝,不少人把他封为虎鲸大房,他自己似乎也为此沾沾自喜。
虎鲸这个账号有不少梦男梦女,虎鲸只管发视频,从来不管这些舆论,他粉丝之间经常闹得腥风血雨。
小企鹅就是其中的战斗机,凭借一己之力,强行狙击了众多虎鲸梦男梦女。
@上班哪有不疯的很倒霉地成了他下一个攻击目标,本来只是双方粉丝行为,但小企鹅在在自己主页挂了季然,就直接把季然也定了性——又是一个妄图倒贴虎鲸的家伙。
企鹅粉怎么能让自己宝宝受这个委屈?
小企鹅这么漂亮优秀又有钱,只有这样优秀的人才配得上虎鲸大大好吗?怎么能让虎鲸被这个低等打工人抢走了?
粉丝们集结上线,直接冲了季然评论区。
他们开始深扒季然,说他蹭虎鲸热度,吸虎鲸的血,并一一列举了数项证据:
【跟风视频】
虎鲸拍的是圣诞节拆礼物——他在拆礼物。
上班哪有不疯的跟风拍圣诞节拆礼物——他自己是礼物,等人来拆。
【抄袭设定】
虎鲸发职场穿搭。
上班哪有不疯抄袭他出工作穿搭。
【蹭人设】
虎鲸是全网知名的赛博Daddy。
上班哪有不疯的走贫穷小白花路线,还纵容粉丝剪视频嗑CP,这不是摆明了要当人当他的Sugger Daddy?
也有粉丝帮季然开口解释,可对方人数太多,季然粉丝很快就被骂得抬不起头,舆论进一步发酵。
到现在已经发展成季然做账号就是为了勾引虎鲸,这是一场针对虎鲸的诱惑,不然怎么第一个视频就吸引虎鲸点来赞?虎鲸都不点赞别人的,怎么就只点赞了你的视频?这不是蓄谋勾引是什么?
上班哪有不疯的:啊?可是我早就拉黑他了啊
黑子:?什么??你拉黑了虎鲸???[发出尖锐爆鸣]
上班哪有不疯的:早拉黑了。[截图]
黑子:可是为什么???
上班哪有不疯的:因为我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炫富。
黑子:………………
10. 第 10 章
这件事大大出乎了黑子们的预料,几乎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虎鲸呢?
可上班哪有不疯的确实早就拉黑了虎鲸,难道小企鹅说他蹭热度,其实是因为自己嫉妒?
小企鹅虽然有不少粉丝,但也有许多虎鲸粉丝不满他的倒贴,甚至自称虎鲸老婆粉,这次找到由头双方直接吵了起来,反而把季然这个账号遗漏了。
季然一般不参与吃瓜,但这个瓜几乎是喂到了他嘴边,他也没有那么清高,自然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吃得正起劲时,Luke让他准备一下和寒深出门开会。季然只得遗憾收起手机,背着书包跟了上去。
等电梯时,季然闻到一股陌生好闻的味道,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
寒深换香水了?
柑橘和木头的味道,在冬天里闻起来很温暖,不太像寒深平常的风格。
“有事?”寒深垂眸看他,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漠。
季然:“今天会议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寒深说,“你听着就行。”
季然:“……”
既然不需要他做什么,又为什么叫他去?难道在领导眼里,他们打工人的时间就只是不值钱的低贱玩意儿吗?
季然心有埋怨,但也不敢拒绝,跟着寒深上了车。大约半个小时后,轿车停在了市财政部政府大楼前。
寒深参加的是一个政府内部的闭门会议,很低调,但规格很高,能上桌的都是银保监高官、□□智囊、和一些著名经济学家。
这种会议寒深都要坐末席,季然自然上不了桌,他和官员秘书、受邀官媒坐在后排,根本不敢摸鱼。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会议结束,季然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继续吃瓜。
刚打开APP,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怎么给我打电话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是寒深在讲电话,季然从没听过他这么温柔的语气。
“你别着急,深呼吸,冷静下来,我一直在。”
“你说,我在听。”
这明显是一个私人电话,季然竭力不让自己窥探老板隐私,可还是无法自制地好奇起来。
寒深在和谁说话?能让他态度这么好,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吧?对方遇到困难了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寒深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别紧张,我向你保证,他不会有事。”
寒深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季然好奇但不敢开口,寒深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车厢再次陷入安静中。
不知怎么的,季然莫名有些尴尬,渴望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他胡乱地划着手机,发现有许多网友都在留言让他把虎鲸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说他错过了重要的消息。
季然把虎鲸账号放出黑名单,发现对方在几分钟前发了一条消息。
【@虎鲸:@上班哪有不疯的,博主你好,我刚收到消息,有部分网友打着我粉丝的名义对你进行攻击。此事非我本意,很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在此慎重向你道歉,并愿意提供一定赔偿,如有意请私信与我联系。】
季然愣了愣,他没想到虎鲸竟然会道歉,真要说起来,这件事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而且他说还会提供赔偿……
季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在评论区留言:我接受你的道歉,但除此以外,我要求@小企鹅以及网暴我的账号向我公开道歉,承诺今后不再网暴我,并且所有道歉置顶三个月。否则我就起诉他们。
@虎鲸:向你道歉是应该的,但很抱歉,我不是他们的第一责任人,无权要求他们向你道歉。但我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支援你。
季然:“……”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虎鲸是在钓鱼,还是真正想支援他。
季然需要的就是道歉而已,压根儿没打算就真正起诉他们。
造谣他的人虽然很可恨,但季然工作太忙,没时间在这种人身上耗。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起诉对方,那他三次元信息也保不住了,简直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不如直接发几张律师函,让他们闭嘴就行。
这些话不好在公开场合说,季然打开私信和虎鲸私聊。
前方刚好是红绿灯,司机把车停在路口,季然转头看了眼寒深。没想到对方也在看他,季然莫名心虚起来:“老板,您有事吗?”
寒深没有回答,季然便当他没事,打开私信框和虎鲸私聊。
[上班哪有不疯的]:我看你粉丝年纪不大,有好多还是未成年,我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起诉就不必了,发律师函让他们道歉就行。
【叮——】
车内突然响起一道提示音。
靠,他没有关提示音?
季然瞬间心跳加速,被吓得脸都被吓白了。
但是不对啊,发消息又不会有声音,而且声音来自他旁边……
季然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见寒深正手动把音量键拨到震动。
季然:“……”
没想到寒深也玩社交软件,不过这款软件很大众,而且当初上市就是寒深做的,寒深在玩也很正常。
季然重新打开软件,发现虎鲸回复了他的消息。
[虎鲸]:一切以你的想法为准。
[上班哪有不疯的]:但小企鹅那边可能没这么好办……
[虎鲸]: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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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上班哪有不疯的]:行吧,还有你说的赔偿,你打算怎么赔?
[虎鲸]:我给你10万人民币。
季然:“……!!!”
我去,这就是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季然兴奋得心脏直跳,又很快警惕起来,虎鲸是真有这么大方,还是想先给钱然后告他敲诈?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但转念一想,这可是粉丝千万的博主,手段应该不至于这么脏吧?
[上班哪有不疯的]:你认真的?你为什么要赔偿我?
[虎鲸]:此事因我而起,我如果置身事外对你来说太不公平。而且我弟弟是你的粉丝,他很喜欢你的创作。我也希望你能用这笔资金,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
创作优秀的作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艺术家,可他不过是个搞擦边的网黄而已。
季然有些脸热。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收到一个陌生的网友的尊重和鼓励。
而且虎鲸原来是这种性格吗?季然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网友会喊他Daddy了……
但这也并不表示季然就会因此钦佩他。
有钱人的慷慨是锦上添花,并不需要他们付出多少成本,就可以为自己赢得善良的赞誉。季然要是像虎鲸一样富有,他也可以慷慨善良又大方。
[上班哪有不疯的]:你很有钱吗?
[虎鲸]:还行。
[上班哪有不疯的]:那我要20万。
[虎鲸]:可以,请给我收款账号。
季然握着手机,一时间没有回复。
对虎鲸这样的富二代来说,20万或许只是零花钱,但对季然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20万,这是季然父母2-3年的收入,也可能是他将来工作一年的工资,甚至足够把两个季然从出生供到大学毕业。
更直白点儿说,有了这20万,他就可以换一个带主卧的房间,不用每次洗完女装都那么小心翼翼,他也可以更换老旧的电脑,购买一台专业相机,甚至是买下平日里舍不得买的贵价裙子……
就如虎鲸所言,他可以用这笔资金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
虎鲸甚至贴心地给他找了一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他凭什么?他配吗?
车速渐缓,黑色轿车停在丰盛大楼楼下。
“虎鲸”私信框里多了一个小红点儿,寒深终于收到了回复的消息。
[上班哪有不疯的]:感谢您的慷慨,如果您愿意补偿我,那请以“上班哪有不疯的全体粉丝”名义,向免费午餐基金捐款20万元,助力乡村儿童健康成长。
11. 第 11 章
寒深没下车,季然也不敢擅自行动,他抬头看了眼司机,后者表情和他同样疑惑。
直到寒深喊了声他名字,季然瞬间坐直了身体:“您有什么吩咐?”
寒深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
季然今天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很干净、没有任何污渍,但蓬松度已经不太够,能看出已经经过多次清洗,保暖程度大打折扣。
到了室内,他会脱下羽绒服,露出里面的衬衫和西装。
他身体瘦而薄,后颈凸起的颈椎骨上有一粒淡红色小痣。
寒深又想起了“上班哪有不疯的”视频中,一位网友的留言:
[那个地方竟然有痣!也太涩了吧!!!这不跟omega的腺体一个位置吗??要是攻从这里咬下去……斯,不敢想象会有多香。]
季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地方有痣吗?
还是说只是巧合?
但季然在他面前一直乖巧又听话,工作态度也很端正,不像是上班哪有不疯的这种性格。
寒深问季然:“你最近工作压力大吗?”
老板怎么突然要和他谈心了?难道自己最近工作出现了什么失误?
季然心中警惕,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破绽:“还可以吧。”
寒深又说:“有问题可以向我反馈。”
季然:“好的,如果有问题我会说的。”
太乖了,寒深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想,季然应该不是网上那个人。
果然只是说说而已,当寒深表情重新归冷淡后,季然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这些人都喜欢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关心他,然而当他真正暴露弱点,说出自己的困扰时,他们又会反过来用他的弱点攻击他。说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不够懂事,不够努力,不够坚强。
手长冻疮是因为你调皮爱玩水,而不是因为他只能穿一层薄薄的棉袄。
和别人打架是因为你自己好斗,而不是因为校长的孩子先打他。
工作压力太大是因为你不努力,而不是上司安排了太多任务。
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季然背着沉重的笔记本电脑回到工位,现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可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
刚打开电脑,手机又响了起来。虎鲸发来一张基金会证书,表示捐赠已完成。
季然也发了一条公开消息,告诉粉丝这件事已经解决,又呼吁大家以后不要再嗑他和虎鲸的CP,也别嗑他和别人的CP。
粉丝一片哀嚎,但还是乖乖说了好。
第二天,季然哈欠连天坐在工位里上坟,当他困的不行时,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季然精神一振抬起头,发现是寒深路过了他的工位。
又是这股香水味道,季然端着杯子去茶水间泡咖啡,听见了秘书在闲聊。
“哎,你发现了吗?老板换香水了。”
“知道啊,就是那款渣男香嘛,这种街香不像是他的品味。”
“我倒是挺喜欢的,我家里就有一瓶。”
“我也不讨厌,我只是觉得,Samuel应该更适合那些小众沙龙香。”
“这倒是,他用香水一直很克制,也很有品味,不知道这次怎么突然换了。”
“不会是女朋友送的吧?之前看他朋友圈晒了照片……”
季然推门进去,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两位秘书尴尬地对视一眼,灰溜溜转身离开了。
季然把杯子放在咖啡机下面,给自己加了两个胶囊球。他实在是太困了,早上不喝咖啡连一上午都撑不过去。
光一上午季然就开了两个会,投行会议尤其多,在企业面前装孙子的会议,公司内部吵架甩锅的会议……等这些会开完,午饭时间也到了。
正餐时间食堂要排队,季然打算提前十分钟去吃饭,不料回来时遇到Asher,对方接了个电话,神色匆忙地询问他是否有空。
季然说有。
“那你去Samuel办公室把桌上的那份资料送到A101会议室,”Asher收起手机说,“客户到了,我现在下楼接人了。”
季然只得先去一趟办公室,寒深办公室不大,但设计收拾得非常整洁,桌面上只放了一份装订成册的资料。
季然拿起资料离开,却被桌上的一瓶香水吸引了注意力。
长方体透明玻璃瓶,浅琥珀色液体……竟和他圣诞节买的交换礼物一模一样。
难道是寒深抽到了他的礼物?所以最近才换了香水?
季然有些不确定。
这款香水是他做功课后在网上下的单,并不知道闻起来是什么样。季然有些好奇地拧开喷口,浓烈辛辣的香味倾泻而出,很快就转化成为沉稳而宽厚,和寒深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季然有些后悔礼物选这款香水了,他太喜欢这个味道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季然逐渐喜欢上了香水的味道。
或许是至今还不习惯沪市的食物和方言,亦或只想在繁重的工作中找到一点儿呼吸空间,季然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支撑他。
咖啡只能短暂提神,裙子只能躲在卧室里穿,而季然需要的是一种可以一直陪伴他,支撑他,给他带来温暖的东西。
于是香水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管他去到哪里,只要把香水喷在衣服上,味道就会形成一道独特的屏障,支撑他,包容温暖他。
季然把香水当做交换礼物,希望能帮助和他有同样感受的人。
却没想到竟然是寒深抽到了,而且他还在用。
他总不可能和老板撞香吧?
季然无端有些烦躁,早知道当时就换一款香水了。
他拿着资料去会议室,寒深不在,季然把东西交给股票部门的助理就离开了。
这款香水留香时间很长,季然光是碰了下瓶盖,过了两个小时指间都还残留着味道。
这股香气很淡,不会被别人发现,只有把手指凑到鼻前,才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气息,就像一片广袤的大地。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季然再次把食指伸到鼻尖。
味道已经很淡了,再过不久应该就会完全消散,季然有些遗憾地放下手。鼻间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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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却突然浓郁起来,紧接着他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季然抬起头,发现寒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他似乎刚从室外回来,身上的大衣还没来得及脱,就走到季然身边说,上午递交的策划有个地方要修改。
季然打开文档记录:“要改什么?”
寒深却直接俯下身,垂眸看向他屏幕:“继续往下。”
距离太近,香水的味道更浓了,就仿佛一个无形的怀抱拥抱着他。
季然莫名有些脸热,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条香评——
这款香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种喜欢极限运动,能带你环游世界,也会西装配大衣,耐心给你指导工作的成熟男人。
形容太具体了,季然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寒深。
“Julian,”办公桌被人轻敲两下,男人淡而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保持专注。”
季然一怔,兀地羞红了脸。
他有些慌乱地看向电脑,问寒深:“是这里吗?”
却不料屏幕里只剩下一片白,电脑竟然死机了……!
寒深显然没见过这种穷酸场面,他电子设备都是最顶尖的,性能高设计也简练,桌面连根电线都没有。
季然这台电脑不仅厚重,而且还插着鼠标和充电线,笨拙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寒深问季然:“你电脑怎么了?”
“卡了,”季然熟练地关掉多余的网页和程序,淡定表示,“等会儿就好了。”
这次电脑哥很给面子,只卡了他半分钟。
季然按照寒深的吩咐修改,确认无误后,把文档发了过去。
电脑太卡,季然工作效率大打折扣,只能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刷新。
他又登了一次社交软件,本以为之前那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没想到评论区又炸了。
不过这次不是骂他的,评论区全都在疯狂啊啊啊啊啊。
这又怎么了?季然看得一头雾水,在评论区回了个问号。
网友:!!!
[傻孩子!虎鲸大大关注了你!!!]
季然:“……?”
季然点开粉丝列表,发现虎鲸账号大大咧咧地躺在前排,粉丝数量1786万。
不是,哥你干嘛呢?
还知不知道要划清界限?
网友反应异常激烈:
[你们两都搞在一起了,现在又告诉我们别嗑CP???]
[好好好,不让我们嗑CP,因为你们要自己产粮了是吧?]
[我天,难道我要见证爱情了吗?!]
评论发酵得太离谱,季然删了一大堆,点开虎鲸私信框。
[上班哪有不疯的]:?你搞什么?
[虎鲸]:抱歉,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向你道歉。但我弟弟是你粉丝,我需要对他接收的信息负责。
[上班哪有不疯的]:???那你关注我干嘛?
[虎鲸]:如果你视频尺度太大,我会考虑说服他取关你。
季然:“……”
这人有病吧,管天管地还管到他头上了?
12. 第 12 章
季然直接不搭理他了,但未成年看他确实不太好,季然翻出上一条笔记,又补充:另外,未成年人不许关注我!!!
网友反馈迅速:
[好的主人。]
[我保证听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收到宝宝,我早就成年啦!!]
点开评论区一看,笔记是:啊啊啊啊啊今年寒假又要补课!真的好烦!
季然:“…………”
虽然知道他粉丝群体普遍年轻,但季然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未成年。一想到还有小朋友在课余时间看他视频,季然就莫名变得拘谨起来,擦边都不敢擦得太用力了。
再加上最近他也拍够了换装视频,季然试图尝试一些别的东西。
多方考虑后,季然打算做一期腿环测评,虽然都是擦边,但他这次希望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季然选了几款经典的腿环下单,经历了第一次的快递乌龙后,季然再也不敢把这类东西寄公司了。他写了出租屋地址,让快递员优先放在快递柜,今天没位置就明天再投递。
但是收快递时发生了一点儿小意外,一个快递员未经他同意把快递放在了他家门口。
季然下班回来在门口看到快递,整个人都懵了。还好他这次买的不是女装,留的也是假名,就算室友看见,也不会想到他在拍女装视频……吧?
季然偷偷摸摸把快递拿进房间,他想给快递员差评,但又怕被报复,最终还是忍住了,决定以后快递只留小区地址。
周末又是加班,直到下周一季然才终于调休,开始拍摄视频。
他计划得很好,上午拍半天视频,下午剪辑,晚上还能写论文和打游戏。却没想到拍摄时遇到各种突发状况,花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在拍第一条皮腿环时就出了问题,店家预留的孔位太少了,季然腿又细,必须系到大腿根才能完全挂住。
可位置太靠上,普通裙子都露不出来,季然只得换上一条低腰短裤。
长度倒是适合了,但是舒适度大打折扣,穿上又勒又紧。而且这是女士短裤,没有为小季然预留出一点儿空间,季然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在遭受酷刑,甚至还有走光的风险。
和季然营养不良发育迟缓一样,小季然也并不是特别的显著。虽然在正常范围内,但距离网络上的傲人尺寸还有很大的距离。
在青春期产生性别差异后,季然就很讨厌自己身上这个东西。他认为这代表了某种粗俗、肮脏的记忆,还有他渴望逃离的曾经。
季然初中读的是镇上的一所普通中学,不少同学和他一样是留守儿童,大部分男生都早早就谈恋爱,并不重视学习。没谈恋爱的男生,也会躲在宿舍偷看违禁视频,讨论班上的女生。
很长一段时间里,卧室里都充满了难闻的气味,地上也都是脏兮兮的卫生纸。
季然很讨厌这个地方。
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讨厌的原因,只是本能地感到厌恶。直到后来他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他看见城里那些被父母好好规划未来的孩子,这才恍然大悟,那是他对于下陷的恐惧。
无数个迷茫的深夜,季然都会一遍遍告诫自己: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不能像他们一样堕落,你要去更远的地方。
然后他上了重点高中,重点大学,拿到了一份几乎是行业顶尖的工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走出了青春期的噩梦,可似乎又被困进了新的牢笼。
初中同学在宿舍里看黄片,他现在躲在房间里搞擦边,本质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季然没有低沉太久,就把小季然藏在裤子里,认认真真地拍了一条展示视频。
他拍完视频,正准备换下裤子,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Hello季然,你在家吗?”是住他隔壁的室友。
季然身体僵了一瞬,他迅速扯了条运动裤套在外面,这才若无其事道:“什么事?”
“可以开门吗?”男生问他,“隔着门说不太清楚。”
季然本就和室友不熟悉,再加上他床上摆了一堆腿环,衣柜里大喇喇挂着女装,当然不可能听话开门。
季然假装打了个哈欠,说:“我懒得下床,你就这样说吧。”
对方静默了一瞬,这才说:“我炒菜没油了,能借一下你的吗?”
季然:“我不做饭,我也没有。”
对方“哦”了一声,脚步声逐渐远去,似乎是离开了。
季然爬起来检查了一遍门栓,确定反锁了终于放下心来。
应该没被室友发现吧?
他拍视频一直很警惕,那些女装也是手洗后晾在自己房间里,从来没出现在公共区域过。
他虽然戴口罩,但有些视频偶尔会露出眼睛,难道是这样被人认出来了?
应该不可能,他发视频连定位都关了,就算刷到他的视频,城市有几千万人,不可能这么巧就怀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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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真的只是恰好借东西。
虽然被认出来的可能性不高,但这也让季然多分戒备,只戴口罩还是有些不保险,他又下单了帽子和墨镜,打算把整张脸彻底遮严实。
至于手里的这个视频……
季然来不及等墨镜送到,干脆用圣诞节买的礼物丝带捂住了眼睛。
半透明的丝带在阳光下能透一些光,勉强能看清环境。
季然就这样测评了好几条腿环,说实话,季然对这个效果并不是太满意。腿环的精髓就是那一圈被勒出来的软肉,但是季然太瘦了,腿上几乎没有软肉,只有用力勒才能勒出一点点痕迹。
为了让大腿看起来更有肉感,季然在拍摄前几天都在努力进食,可惜并没有如愿让自己胖起来。
最后一条测评的是腿链,价格不贵,季然金色银色各买了一条。和一般的腿环设计不同,这两条腿链不是捆的,而是要系在腰上。
操作有些复杂,季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明白怎么穿。他刚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正准备解下腿链,手机突然响起,寒深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然:“……”
已经开始骂脏话了。
“老板?”季然接通电话,很有礼貌地问,“您找我有事吗?”
没事找我,没事找我,求求了千万别有事!
寒深:“准备一下,等会儿和我参加一个会议。”
季然:“……”
他就知道,许愿永远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季然心如死灰:“什么时候?”
寒深:“现在。”
季然:???
“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家楼下,”寒深说,“你准备好了直接下来。”
季然:“……”
靠靠靠,他是犯了什么天条吗?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竟然还能被领导亲自上门抓去干活儿。
而且这也太突然了吧?
季然骂骂咧咧一顿控诉,打开手机才发现寒深半个小时就联系了他,但他一直拍视频,没来得及看消息。
季然:“……”
虽然如此,但错的还是寒深!
不过骂归骂,但季然却不敢耽搁。他迅速把床上的衣服和腿环塞进衣柜,又急匆匆穿上西装,背着沉重的电脑出门。
直到等电梯时大腿传来一阵酸麻,季然伸手挠了挠,然后人傻了。
靠,他刚才走得太急,忘记取腿链了。
13. 第 13 章
他只是搞擦边而已,又不是真的变态,正经人谁会戴着腿链去上班啊!
季然转身打开防盗门,却看见他室友站在他门口,见他进来,一脸淡定地抬起头:“怎么又回来了?东西忘带了?”
他知道自己要出门?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门口?
季然有些警惕:“你怎么在我门口?”
室友随口道:“路过。”
季然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要进去吗?”室友又说,“我让你。”
“不了。”季然转身走出大门,室友眼神怪怪的,看得他有些不舒服。
季然是通过中介租的单间,对室友了解并不多,仅知道名字和工作。他隔壁室友好像是个调酒师,每天昼伏夜出,之前基本没碰过面。
至于腿链,在外面找机会再取吧,反正现在是冬天,外套一挡根本看不出来。
寒深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他今天穿了套深灰色西装,西装衣袖下露出一厘米白衬衫,有一种冷淡严肃的气息。
季然喜欢这种秩序感,会让他感到安全。
寒深虽然是个黑心老板,但至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季然放下书包坐下,但他有一点不明白,季然问:“您怎么在我家楼下?”
寒深:“从机场过来,顺路。”
这是个挑不出问题的理由,季然“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黑色轿车汇入主路,过了一会儿,季然又问:“那我们去哪儿?”
“参加一个竞标会,”寒深说完,发了一份企业资料给他,“路上把标书和项目建议书看了。”
季然之前没怎么接触这个,有些好奇地打开了文档。
轿车沿着主路往前,传来很轻微的颠簸感。平日里这种颠簸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现在季然腿上还绑着腿链,金属链子随着轿车的颠簸开始往大腿根滑,勒得他大腿一阵发疼。
而且因为是坐姿,腿链的形状也有些明显,季然西装裤下出现了几道明显的凸起。但凡稍微有点儿经验,也能猜到下面的东西不太正经。
季然尴尬得耳朵都红了,连忙拉扯西装想要遮挡。可西装是开叉的,遮前面就遮不住旁边,绝望的季然只得打开电脑放在膝盖上,以此祈求能遮住寒深的视线。
这台电脑电池老化,不插电根本用不了多久,季然在车厢内看了一圈,没看见插孔。
他不太敢问寒深,季然调低笔记本电脑亮度,艰难地阅读起来。
厚重的电脑遮挡了腿链的痕迹,可老式电脑又很重,他腿本就被勒得难受,再被重物一压,没一会儿就开始发麻。
可他又不能把电脑丢了,季然只得轮流更换双腿受力点,一会儿是左腿,一会儿是右腿,左腿,右腿,左腿,右……
“Julian,”一道沉而冷的声音落下,“保持安静。”
季然动作一滞,瞬间安静如鸡。
寒深继续核查项目资料,大约五分钟后,他听见男生有些崩溃的声音响起——
“Samuel……我腿麻了,可以申请动一下吗?”
寒深有些头疼地停下了工作。
负责的IPO项目到了申报环节,寒深是项目负责人,正在对材料进行最后把关。
政策调整原因,近期IPO注册阶段性收紧,发行审核更加严格,且不乏一些企业遭到撤回。虽然还可以再次申报,但申报时间需要6个月后,这对券商和企业都是重大打击。
整体环境收紧下,企业对券商的选择就更加保守,只愿意和头部顶尖机构合作,有不少企业甚至直接点名让寒深当负责人。
寒深能力有口皆碑,但他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就算工作效率再高,也无法同时处理所有项目。
目前他正在尝试放权,把一些相对简单的项目交给高级副总裁和执行总经理,但人才的培养并非一朝一夕,现在大部分项目依旧要经过他的手。
送报申请材料前一周,是寒深最忙的时候。下属们自称核查了多遍的最终版材料,寒深却依旧能找出无数问题。
当然,并非所有问题都需要改正,只要不影响通过审核,一些表述问题可以适当放宽,核心的地方表达清楚就够了。
丰盛员工认为他是个完美主义者,Asher也时不时用这样的话打趣他,但寒深并不觉得自己是,他只是要求相对较高而已。
他确实有一定程度的控制欲,但当寒深带领第一个团队后就明白,社会和人都无法100%按照他的期望运转,他不能把对自己的要求强加在别人身上。哪怕丰盛员工已经相当优秀,他们自认为写出了一份满分招股书,但在寒深看来也最多只有80分。
没有人能完全达到他的要求,也没有人能完全依照他的命令行事。
他已经在尽量放低对下属的要求,但哪怕如此,大部分员工依旧表现得很怕他。
是的。
比如眼前这位。
男生拘谨地坐在他身旁,双手紧紧抓着衣摆,眼睛都红了,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Julian,”寒深看向季然,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困惑,“在你心中我是什么会控制你行动的老板吗?”
季然:“……?”
我请问,不是你让我别动的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留下了我很恐怖的印象,”寒深告诉他,“但等共事久了你就会发现,我脾气没你想象中的差,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我虽然是你上司,但我们是平等的两个个体,你挪动自己的身体,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
季然有些尴尬,又有点儿无语。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只需要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偏偏要对他讲这么大一堆道理。
而且刚刚明明是寒深让他保持安静!
现在又说什么“你挪动自己的身体,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
好话坏话都被寒深说了,反正都是他自己的错。
或许是他抵触的表情太明显,寒深又补充:“我只是让你保持安静,并没有绑住你双手双脚。”
“有什么区别吗?还不都是一个意思?”季然有些生气了,语气也没有那么尊敬,“你不让我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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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让我自己绑住手脚,动都不许动……”
等等,他在说什么?
什么自己绑住手脚?动都不许动?难道最近擦边擦太多他人都变黄了吗?
季然闹了个大脸红,干脆闭上了嘴。
寒深却问:“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季然:“……”
这还让他怎么继续?再继续下去就要□□了……
“在我面前,你可以自由表达想法。”或许是季然的表情太拘谨,顿了顿,寒深又补充,“非原则性问题,我不会生气。”
季然:“什么是原则性问题?”
寒深:“等你犯了就知道了。”
季然:“……”
还说脾气不差呢,骗子。
“当当——”
电脑突然发出一声低电量提醒,然后迅速暗了下去。
完了,要充电了。
季然又看了一遍车内,还是没找到充电插头。
要问寒深吗?可老板会不会嫌他麻烦?可他刚才说他脾气还挺好,非原则性问题不会生气,借用一下充电插头,应该不算原则性问题吧?
季然看了寒深一眼,还在纠结要不要开口,对方已经先他一步说:“有话直说。”
季然终于开口:“请问车上有三角插头吗?”
“有。”寒深翻开中间的扶手,露出了里面隐藏的插座。
原来就在这里,季然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谢您。”
看着右下角缓慢增长的电量,季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原来竟然这么简单,只需要一句话的事情,根本没必要纠结这么久。
他发现自己有些误会寒深了,仔细想想,寒深确实没生过气,就算季然在工作中犯了错,寒深也只是平静地指出问题,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
只是寒深气场太强了,职位又比他高了许多,导致季然每次看见寒深都害怕,带着天然的畏惧。
或许真是自己误解了他,如果寒深真的性格很糟糕,那Asher和Luke也不可能在他手下工作这么久吧?
只是寒深怎么还在看他?难道他刚才做错了什么?
察觉到一旁的视线,季然又突然不确定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寒深看着季然,又垂下视线看向他腿上的电脑。
“没有。”他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工作。
从季然上车时,寒深就发现了季然身上的腿链,但他无意探究下属隐私,于是没有表态。
直到季然因为这个腿链感到不适。
寒深是个严谨而负责的领导,不会让下属的私人状态影响工作。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会直接吩咐季然怎么做,但偏偏是这么私密的腿链……
以寒深的修养,断然做不出质问季然:你难道要戴着这个腿链作报告吗?
这一路寒深都在创造机会让季然开口,他百般暗示自己并非不近人情,如果季然主动提及,他必定不会拒绝。
但季然没有。
寒深心想,季然果然还是怕他。
14. 第 14 章
季然看了一路的项目建议书,这次参与IPO项目的是一家酒企,体量不算太大,按理说丰盛之前都看不上这种项目。不知是不是最近行情不好,竟然也来参加这类竞标会了。
项目建议书写得很扎实,给出了市场、行业、政策分析,还有团队介绍、相关案例示范,甚至是给企业的具体方案。
后面还有一些附件,季然简单浏览了一遍大纲,没来得及细看,车就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季然带着资料袋下了车,袋子里装着几个牛皮纸文件袋,是盖章密封好的标书和建议书。
直到现在,季然才真切地感受到,他参加的是一个竞标会。
季然跟着寒深穿过走廊,在现场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前来参加竞标的投行券商,甚至连金石投行都派人过来了。他们的一个分析师认得季然,虽然是竞争对手,但还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季然也点点头,小步追上了前方的寒深。
丰盛在前排预留两个座位,寒深一个,另一个应该是留给参与竞标的高管,季然很自然地走到了后面。
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寒深喊他:“坐上来。”
季然只得折返,有些茫然地站在椅子旁边:“我坐这里?”
寒深说:“请坐。”
季然:“……”
他怀疑对方在阴阳怪气,但偏偏又找不到证据。
季然坐下,有些茫然地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寒深“嗯”了一声,问他:“项目建议书都看了?”
季然说看了。
寒深又问:“有没有哪里不理解的?”
建议书内容丰富,但整体来看比较基础,季然摇头:“应该没有。”
“好,”寒深告诉他,“准备一下,等会儿你上台宣讲。”
他去宣讲?
季然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道:“您没有开玩笑吗?”
“建议书不是看完了吗?也没有不理解的地方,”寒深似乎不觉得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语气平静道,“轮到你时,你根据理解如实说就行。”
“不是,”季然脑子有些乱,“为什么要我去?”
寒深:“原本负责竞标的Amanda临时有事。”
他要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
季然开始陷入焦急,他不明白寒深为什么要叫他上台,他还只是个实习生,竞标会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他去?而且他口才本来就不突出,从来没在这种场合发言,万一他失败了……他根本负不了责!
“可我之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季然摇头,声音紧绷起来,“不行,我肯定做不好……”
寒深:“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不行的,”季然快要崩溃了,“我根本负责不了这么重要的项目。”
寒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我下属,自然是我替你负责。”
寒深能替他负什么责?如果他丢了项目,还不是要处罚他,他说不定还会被辞退……
亏他来的路上还觉得寒深性格不差,哪里不差了,简直要讨厌死了,季然就没见过他这么讨厌的人!
季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可寒深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当兰亭酒业的人过来和寒深打招呼,寒深直接推了季然后背一把,又说:“感谢各位对丰盛的信任,这次竞标会是我的直系下属负责。”
企业方的人也是个人精,听寒深这么说,立刻跟着附和道:“年纪轻轻就能让寒总如此重视,想必能力不凡,期待季总的高见。”
季然挤出个僵硬的笑和对方握手,人已经要疯了。
他脑子里不停地闪过一段段文字和图标,丰盛的优势,兰亭酒业的基本情况,现场竞争对手的优缺点……
其实他也并非社恐得完全无法演讲,他只是容易紧张,每次登台发言都需要提前在心里排练许多次。如果提前给他几天时间准备,甚至只是提前一天告诉他,季然都觉得自己会处理得更好。
可这次时间太短了,从他接触项目建议书到现在,也只不过是短短一个多小时。更别提临到会议开始前,寒深才告诉他要上台。
季然很不喜欢这种突发状况。
他是个绝对的J人,每一件事都习惯先打框架,然后再作出行动。
突发状况会让他陷入混乱,尤其这次寒深还让他做的是最不擅长的事情。
突然接到通知10分钟后要在公开场合演讲,世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尤其是他的演讲还关系到一个八、九位数的上市项目。
但凡有任何一丁点儿其他选择,季然都会起身离开。
但离开后他又能去哪里?季然甚至不敢表现出崩溃,他强行收拾心情,顶着双倍压力开始准备工作。
这次参与竞标会的券商很多,相对来说,留给每家券商的时间就比较短,季然刚回忆完第一遍PPT的内容,然后就轮到他上台了。
季然深吸一口气,在寒深注视的目光中起身,打开提前拷贝在演示电脑上的PPT。
明明是很短的几秒钟,季然却觉得这一幕无比漫长。周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只剩下他点击鼠标的咔咔声。
哪怕他现在低着头,季然都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一道道目光。
好奇,怀疑,探究……
季然打开PPT,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虽然很紧张,压力也很大,但季然还是强迫自己完成了任务,没有出现忘词、停顿以及其他差错。
可上一个做陈述的是金石投行的唐骏,他是投行常见的那种全能型人才,社交能力就可见一斑。
他比季然要适应这种场面得多,唐骏先用一个有趣诙谐的小故事作为开头,中间业务方面表述也很专业,结尾振奋人心,给企业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季然跟在唐骏身后,他的陈述也没有出错,但就是普通。
从演讲人的状态、对现场气氛的调度、还有对自身专业的表述,都显得非常普通。
季然下台,会议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季然看向企业方沉重的表情,心脏重重沉了下去。
完了,他搞砸了。
回程路上寒深没有骂他,但却让季然更难受了。连骂都不骂,想必已经是对他失望至极。
季然屡次想张口说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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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却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他沉默地回了家,又在一个小时后,在朋友圈刷到唐骏分享拿下项目的喜讯,而他这边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显而易见的结果不是吗?季然从来不觉得靠自己那样的演讲就能拿下项目,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这么难受?
季然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出租屋,他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给老旧的电脑充上电,呆呆坐在床头。
直到大腿内侧传来一阵钝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取腿链。
季然脱下西装裤,银色的腿链牢牢陷在他大腿肉里,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就仿佛精神压力的具象化。
看着这一片痕迹,季然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窒息。
因为他的失误,公司丢了一个九位数的大项目,季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沮丧中。
可他很快又愤怒起来,说到底,这都是寒深的不对,如果不是寒深逼他上台,他根本不会犯下这样的失误!
季然开始在网上搜索投行实习生的工作内容,每家企业都有不同的培训方式,也有一些非常优秀的管培生会参与重大项目,但其中绝不包括负责一场竞标会。
普遍来讲,只有中高层才会负责项目开发,下面的分析师、助理、甚至VP都是执行方。
季然又询问公司其他管培生的工作内容,都是很普通的一些项目,像Leo这样参与合成智能的IPO,已经是很重要的工作了。
明明其他实习生的工作都很轻松,寒深为什么就非要让他做这些?
是故意欺负他,好让他主动提离职吗?
季然怒气冲冲地打开招聘软件更新简历,他本科学历好,实习经历也丰富,沪市坐拥上交所,全国大部分券商投行集中于此,季然很快就找到了几个符合他要求的岗位,有一家甚至就在丰盛隔壁,他去面试都不用请假。
可是真的要走吗?直到这一刻,季然又犹豫了起来。
丰盛已经是业界顶尖,离开丰盛的其他选择都是下择。而且丰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实习这几个月来,他已经接触了好几个大项目,除了老板外,其他同事都很好……
而且就算寒深很不好,也还远没有网上那些奇葩领导这么糟糕。
季然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递出简历。他振作起精神,打算剪辑上午拍的腿环视频,可自己状态比想象中还要差,根本无法工作一点儿。
沮丧的季然登录社交账号,自暴自弃地发布一条动态:有点儿难受,大家可以安慰我一下吗?
网友非常善良,大部分都在鼓励安慰他,季然看完评论稍微好受了一些,但依旧无法彻底排解情绪。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森林里迷了路,明明一直在往前走,却永远也走不到正确的地方。
季然想要一个经验丰富的长者,想要一个带他走出绝望的引路人。他曾以为这个人会是他父亲,但是父亲很快就用自己的专制、蛮狠证明他不堪胜任。
季然迷茫,愤懑,又不甘,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出了问题,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解决问题的方式。
就在他不抱希望准备下线时,后台虎鲸发来消息:你还好吗?
15.第 15 章
要告诉虎鲸吗?
季然不是个习惯谈论自身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一些刚认识的人就能很自然地说我今天、我爸、我妈、我家猫猫狗狗怎么怎么样,但季然很少用这种句式,他觉得自己生活乏陈可善,他害怕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
但现在他太难受了,又或许是隔着网络,让季然能稍微坦然地表达一些自己的情绪。
季然在私信框里敲出一长串文字,但发送前一刻又犹豫了起来。
最终,他把内容全都删得一干二净。
他不能告诉虎鲸。
他根本就不会共情自己。
季然退出社交软件,胡乱地刷着朋友圈打发时间,没想到竟看到了弟弟季丞轩的生日视频。视频中一家三口围在蛋糕前,幸福又喜悦。
季然最近都忙晕了,这才想起今天是弟弟生日。
他发去消息:[红包]弟弟,12岁生日快乐~!
过了一会儿,那边领了红包,回复他:谢谢哥哥。
季然又问:寄给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季丞轩:收到了,但电纸书不能看视频也不能打游戏,哥你下次能送我ipad吗?
季然本来想说ipad主要是娱乐,对学习没什么帮助,他这个年纪买来会影响学习。但季然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父母也是用各种“正当”理由不满足他的愿望。
季然不想成为这样的家长,他同意了弟弟的要求,只是嘱咐:我明年送你ipad,但你记得多看书,别贪玩儿影响学习。
季丞轩:嗯嗯,我都知道的,谢谢哥。
和季然比起来,季丞轩成绩要差了许多,现在才小学六年级,已经只能勉强及格了。
季然打电话给妈妈,说自己买了本电纸书,让她平时督促季丞轩少玩手机,多看名著。
“什么电纸书?”女人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季然向她解释。
“那个啊,”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回答道,“他说不喜欢,放在什么咸鱼上卖了。”
季然愣在了原地。
妈妈又说:“你弟弟玩具多得是,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卖了存点儿钱。可惜你小姨送了个大蛋糕,他也是吃两口就不吃了。要是你肯定不会这样,你小时候比他懂事多了。”
是啊,他懂事多了。
他过生日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玩具,连生日蛋糕都没有吃过。季然心疼爸妈工作辛苦,也从来不会张嘴要什么。等他后来可以自己工作买玩具,买蛋糕,却早已经过了需要那种仪式感的年纪。
可季然不明白,明明他家从小穷到大,连大学生活费都是季然自己挣的,怎么他一长大,家里条件就变好了呢?
一晚上季然都没有睡好,一会儿梦见弟弟丢了他的礼物,一会儿梦见寒深对他说:Julian,你被开除了。
季然头晕脑胀地起床,洗漱,刚从卫生间出来,又在门口看到一道陌生的身影。
他室友站在门口,足足看了他好几秒,这才说:“早上好。”
季然有3个室友,他隔壁的男室友住主卧,自带独立浴室,按理说不会使用外面的公共浴室。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撞上了他……
季然又想起他拍视频时被对方围堵,连忙转身回了房间。
他反锁房门,又蹑手蹑脚换好衣服,确定门外没人后,才背着电脑出了门。
地铁依旧拥堵,季然挤了两趟才上车,他单手抓着吊环,戴上耳机开始听早间财经新闻。
越靠近市中心人越多,整个车厢都挤满了人,导致季然下车时,不得不伸手把面前的人扒开,嘴里大喊:“不好意思,请让一下,这里有人要下车。”
季然费尽全力终于挤下了车,却察觉有东西从他耳朵上滑落……
靠,他耳机被挤掉了。
季然连忙转身,地铁门却已经关闭,载着他的耳机一同远去。
季然站在原地崩溃了一分钟,直到下一班列车抵达,季然这才默默摘下另一只耳机,随着汹涌的人群进入公司大楼。
周一早上九点,同事们在互相问候,分享自己的周末生活。
季然把自己丢进椅子里,觉得自己的人生都糟透了。
“Julian,”Asher透过挡板喊他,“上交所修订了股票发行上市审核规则,这是最新版本,合成智能的招股书还是用的旧版吧?你安排人更新一下。”
季然其实听到了,但他依旧保持着坐立的姿势,什么也没有回答。直到一只大手落在他肩膀,季然这才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抽离。
Asher弯腰注视着他,墨绿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你还好吗?”
季然抬头看着Asher,觉得有些不可思议。Asher每天工作这么忙,怎么还还有精力关心别人呢?
季然很感谢Asher的善意,可现在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变成一只阴暗扭曲的臭虫,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我没事,”季然挤出一个笑,又对Asher说,“抱歉我有些走神,你刚才说什么?”
Asher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季然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打开电脑,把最新条款更新到招股书。Asher说他可以安排别人,可他只是个实习生,整个项目的同事职位都比他高,资历也比他老,他能安排谁?最后还不只能自己干。
更新条款不难,只是比较麻烦,一页页认真核对就不会出错。
季然打开文档,刚往下翻了两页,电脑突然出现蓝屏。
又开始卡了。
季然熟练地关掉其余多余文档,以往好用的方式这次却不起效,他按住电源键强行重启,出现的却是一堆乱码,电脑彻底报废了。
季然大脑有一瞬空白,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办,头顶突然落下一道声音。
“Julian,来我办公室一趟。”
季然呼吸一滞,几乎不敢抬起头。
寒深来公司了。
他要挨骂了吗?
季然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大脑突然一片眩晕。
而且他电脑怎么办?还能修好吗?该不会连资料都会消失吧?
“Julian,”办公室,寒深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你有在听吗?”
季然:“没有。”
话一出口季然就觉得自己要挨骂,寒深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谈论正事:“兰亭酒业这个项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季然:“没想法。”
寒深:“你有没有分析过他们更适合哪条上市路径?”
季然:“不知道。”
寒深敲了敲桌子:“Julian,请注意你的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季然整个人都无比紧绷,就仿佛一颗被吹到极致的气球,在寒深的步步紧逼下终于爆炸了,他愤怒地反问,“请问您是不满意我的态度,还是根本就不满意我这个人?”
“你在生气?”寒深终于反应过来,却是不解,“但是为什么?”
他不是阴阳怪气,他是真的不理解。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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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双手握拳,几乎是大喊出声:“因为你一直在故意刁难我!”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大的声音说话,甚至在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回音。
寒深没有说话,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季然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他疯了吗?
他刚才做了什么?他冲自己老板大喊大叫?工作还要不要了?
季然明知道自己不该冲寒深发火,可大脑此刻却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快感,催促着他进一步发泄怒意。
“我问了其他管培生,他们根本就不会有这些工作,”季然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他抬头看向寒深那双冷淡的眼,怒气冲冲地指控,“可你一直给我安排超出我能力之外的工作,让我管理项目,参加各种饭局,还强迫我上台演讲,甚至连招揽项目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推给我,我明明说了,我根本做不到,我……我……”
他突然停了下来,自责、愧疚、无能……
巨大的挫败感如海啸般淹没了他,季然伸手捂住自己脸颊,眼泪瞬间沾湿了他的掌心。
哭什么哭,哭个屁!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一吵架就掉眼泪的坏毛病!
季然粗暴地抹了一把脸,又强行把眼泪憋回去,然后愤怒地抬起头——
反正都要离职了,至少吵架不能输。
至此,这个一直以来乖巧得过分的男生,在此刻终于显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他在表达自己的愤怒,他在用愤怒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寒深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最终选择尊重季然的意愿:“你如果真觉得自己做不到,可以选择离开。”
季然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寒深果然是要逼走自己。
既然寒深根本就看不上他,那他一个劲儿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季然心里乱得要命,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
“Julian,”他刚回到工位,Asher就抱着两个盒子朝他走了过来,“总算找到你了,这个你拿着,刚给你申请的办公设备。”
一台最新款MacBook Pro,还有iPad pro。
季然完全没反应过来,呆了好几秒才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Asher解释:“上周Samuel就交代我,我工作太忙忘了,抱歉啊。”
上周就……?
寒深上周确实来找过他改资料,他电脑也确实在那时卡了十几秒。
可就因为这个?季然呆呆看着面前的电脑,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见他还有疑问,Asher又进一步解释:“笔记本电脑是公司统一配的,本来是正式入职才有,但听说你电脑性能一般,就提前给你申请了。平板是Samuel自己给助理配的,方便我们处理一些日常工作。”
季然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眼前逐渐弥漫起水雾。
他明明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哎,你别哭啊,”Asher慌乱起来,“我就晚了几天,应该不至于这么伤心吧?”
“不、不是的,”季然狼狈地摇头,“不是因为你……只是我……我……”
他张嘴想要解释,却只溢出一串哽咽。
季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明明他的电脑只卡了十几秒钟,明明从来就没有人在意……
可偏偏寒深注意到了……
长久积压的情绪在此刻喷涌而出,季然把脸埋进臂弯,眼泪掉得更凶了。
16.第 16 章
季然没有崩溃太久,大约一分钟后,他就擦干眼泪对Asher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儿,”Asher拍了拍他肩膀,缓声道,“我们都有艰难的时候,哭完继续工作就好了。”
“可我……”季然低下头,有些沮丧起来,“可我已经不能继续在这里工作了……”
“为什么?”Asher很意外,“你要离职?”
季然摇头,小声道:“是Samuel不喜欢我……”
“怎么会?”Asher惊讶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季然闭上眼,痛苦道:“Samuel昨天让我参加了一个竞标会,我把项目丢了……”
Asher似乎准备说什么,但季然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可实习生根本不会参加这么重要的工作,如果不是为了让我犯错赶我走,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Asher:“可如果他真要赶你走,又怎么会让我给你准备新的办公设备?”
季然被他问住了,他试图说服自己:“可能Samuel觉得我的旧电脑影响工作。”
“那不是正好?”Asher说,“这样他就有理由让你离开了。”
季然愣在了那里。
确实,这件事逻辑上说不通。
难道是他误会了,其实寒深并不想赶走他?可既然不是针对他,又为什么会安排他这种工作……?
“再和他谈谈吧,”Asher拍了拍季然肩膀,“你是很优秀的员工,离开对Samuel和我来说都是损失。”
Asher的赏识让季然心里好受了不少,他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我再和Samuel谈谈?”
“进去吧,”Asher说,“他还有半小时的空闲时间。”
季然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确定看不出什么问题后,重新回到了寒深办公室。
“Samuel,”季然站在桌前,有些尴尬地开口,“可以谈谈吗?”
他已经在非常用力地遮掩自己哭过的痕迹,但他嗓音带着哭后特有的沙哑,眼睛周围的红晕也没能彻底散去,哪怕一个三岁小孩儿也能看出来他刚哭过。
寒深没有戳穿季然,也没有安慰他。因为他知道季然不想在自己面前哭,也不愿意向他展示任何脆弱。
“可以。”寒深从办公椅上起身,走到一旁的会客茶几旁坐下,他只有谈大事时才会选择茶几。
季然站在原地,不知要不要跟过去,直到寒深对他说“坐”,季然这才小步往前,有些拘谨地坐在了他对面。
寒深给季然倒了杯水,说:“你想谈什么?”
季然受宠若惊地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
又过了好几秒,他这才抬起头,谨慎开口:“您还想继续留我工作吗?”
“Julian,这件事的选择权在你,”寒深抬头看他,“事实上,我从未想过让你离开。”
我从未想过让你离开。
季然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哪怕他已经从Asher的分析中猜到了这种可能,可现在听见寒深亲口承认,还是感到非常意外。
他双手握紧水杯,有些迟疑:“可您为什么要派那样的工作给我,我根本无法完成……”
寒深说:“我以为你可以完成。”
寒深这么相信他,他却把这件事彻底搞砸了……
季然心情复杂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没能完成您的期待……”
他鼻头一酸,竟又要落下泪来。
可最终季然忍住了,事情已经发生,哭着道歉并不能改善现状,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好受一些而已。
季然抬起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这件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我想再和兰亭酒业的人谈谈。”
寒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当初金石投行可以撬走我们的项目,那我们也完全可以效仿对方。”季然重新振作起来,“更何况丰盛本来就有这个能力,我们提出的方案也很优秀,只是因为我的宣讲没能完全表达清楚丰盛的优势。我想和兰亭酒业的人再见一次面,这次我一定好好准备,让他们明白丰盛的优势。”
季然说完,寒深一直没有表态。大约过了十秒,寒深这才说:“思路不错,但是不必了。”
季然心头一沉,果然还是晚了吗?
也是,商场如战场,大家都是竞争关系,又哪有这么容易弥补……
“对不起,”季然低下头,小声道,“是我太天真了……”
“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全然否定自己,失败并不可怕,这次发挥不好那就下次继续。”寒深说,“就算是我,也有没能拿下项目的时候,关键是要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争取下次成功。”
道理他都懂,但又有谁愿意失败啊?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一个项目……
如果他昨天好好表现,这个项目根本就不会丢。季然再次沮丧起来。
寒深:“更何况,项目并没有丢。”
“项目没丢?”季然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竞标看的是整体能力,场内因素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寒深告诉他,“虽然我们的竞标宣讲不算完美,但他们看中的是丰盛的综合能力,这个项目将由我们和金石投行共同负责。”
季然以为寒深帮他兜底了,有些自责:“难道您后面又找过他们?”
“没有,”寒深告诉季然,“其实在一个月前,兰亭酒业就找到了我们,希望能和丰盛合作上市项目。”
“一个月前就?”季然很震惊,“那为什么还要参加竞标?”
寒深说:“但考察后我发现项目复杂,且回报平平,就拒绝了他们。没想到兰亭酒业老总和丰盛股东有交情,董事会向我施压。为了减轻压力,我提出和另一家券商合作,联合承销。他们这次宣讲是选择另一家券商,丰盛早已内定,宣讲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季然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之前他说自己负责不了这个项目,寒深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表示:你是我下属,自然是我替你负责。
他本以为这只是寒深敷衍他的漂亮话,没想到对方早做了准备。
季然又想起那些出事了就把责任推给实习生的公司,他想,寒深虽然不是个善解人意的领导,但至少他承担了属于自己的责任。
季然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故作轻松道:“那您让我上场,就是让我去凑数的吧。”
“不是,”寒深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首先,这个宣讲并不需要人凑数,而且如果只是想让你凑数,我也不会绕了大半个城市来接你。”
季然愣了愣:“您当时不是说,是从机场过来顺路吗?”
寒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只是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太激进了,给你……”
他目光落在季然红肿的眼睛上,补充:“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到现在,季然已经完全理解了寒深的用意。
或许在寒深看来,这只是一场对季然的普通尝试。因为恰好有这个机会,于是他让季然上了,宣讲顺利当然好,但发挥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对寒深来说,这只是一个锻炼场合,不会对结果造成任何影响。
季然完全理解了,但他依旧很生气。
“您下次再做这种事之前,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处境?”季然突然站了起来,“在你眼里,你可能觉得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锻炼,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毫无预兆地上台,整个周末都在为弄丢了项目而焦虑。”
寒深表情有些错愕。
季然更委屈了,尤其是当他理解寒深理由的正当性后,他变得更加愤怒了。
“你这么优秀,又有家庭托底,自然觉得一次失败无关紧要。可我不一样,光是走到这里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季然抬头看向寒深,他感觉自己又要哭了,但他努力忍了下来,只是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单打独斗,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决定,不管什么结果都是我自己负责。我拼了命的学习,每一次选择都慎之又慎,每一次行动都要准备到完美。因为我清楚自己身后没有别人,我没有犯错的余地。”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可你却仅仅因为一次尝试,就毁掉了我的生活。你们这些精英,能不能稍微有点儿对普通人的同理心?”
季然说完,陷入了强烈的情绪起伏中。他胸膛因为愤怒急促起伏,眼里再次蓄满泪水,却没有哭。
这正是战斗的关键时刻,决不能在这种时候哭出来。
季然已经无所谓去留了,吵了这么大一架,寒深脾气再好估计都容不下他了。
但是他并不后悔,说出来他感觉舒服多了。
寒深似乎很震惊,然后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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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竟然递了张手帕过来。
季然不要。
寒深坚持要给他。
季然瞪了寒深一眼,一把拖过他那张几千块的高级手帕,狠狠擤鼻涕,发出了非常不礼貌的声响。
季然有意挑衅对方,寒深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反而语气诚恳地说:“抱歉,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道歉而已谁不会?他根本不觉得寒深会真的觉得抱歉。
季然不吭声,寒深又递了一张手帕过来。
季然不要。
寒深就把手帕放在季然面前的茶几上,又说:“我想请你留下来,继续跟进兰亭酒业这个项目。”
他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寒深竟然还愿意要他?
季然心想,他本该感恩戴德的,他应该像往常一样说可以,然后转身出去继续工作。
然而当他开口时,说出的话却变成了:“如果我不想跟进呢?”
寒深:“是不想留下还是不想跟进项目?”
季然:“……”
好狡猾的一个人,竟然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漏洞。
季然没考虑清楚,也和寒深打马虎眼:“我太忙了,我管不过来。”
寒深抬眸,似乎有些惊讶:“你工作压力很大?”
“大得要命,”季然连装都不装了,直接道,“工作真的太多了,来到总办后,我几乎天天加班到凌晨,没有任何私人时间。”
寒深:“可你的工作量只有正式助理的二分之一。”
季然:“可我的工作已经是普通实习生的2倍。”
寒深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还是要走吗?”
季然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抬头看向寒深:“我可以留下,但是得加钱。”
寒深:“你想加多少?”
季然深吸一口气,谨慎地伸出两根手指。
“可以,”寒深很干脆,“在你实习日薪基础上,我给你双倍工资。”
双倍?
季然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只想涨薪20%。
结果寒深说可以给他双倍???
双倍工资是什么概念,季然现在实习日薪400元,他一个月至少能工作25天,再算上出差补助,已经可以稳定月万。
而现在,寒深要给他双倍工资,那也就意味着……他实习工资可以接近两万?
两万块,季然这辈子都没拥有过这么多钱,而这仅仅只是他一个月的实习工资!
季然已经激动得手足无措了,可不知是不是加薪成功给了他勇气,他并未就此离开,而是继续说道:“我还有两个要求。”
寒深:“你说。”
“我可以适度加班,但我不想临时加班,”季然看向寒深,继续道,“而且如果有出差,我希望你们能提前一天通知我。”
他是个99%的J人,真的非常不喜欢突发状况。
寒深沉默了一会儿,说:“很抱歉,我不能保证做到以上两点。”
季然抿了抿唇,他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寒深:“我理解你不希望被打乱生活的心情,但你知道我们的行业性质,总能遇到突发状况,需要及时处理,一些合作机也会稍纵即逝,不容丝毫犹豫。”
季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公司同事也经常接到临时出差,又或者要在2个小时里出具一份项目计划。就连寒深自己也是如此,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因为合成智能项目出现问题,寒深就连夜从国外赶了回来。
他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模式,显得季然反而是个异类。
“初入职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寒深对季然说,“如果下次再有类似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尽量给你预留出反应时间。”
“你觉得可以吗?”
涨薪后面两个要求本来就是附加,季然选择了投行这份工作,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挑战和压力。能够得到上司表态,他已经很满意了。
季然点头,说可以。
寒深又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季然本来想说没有了,这次谈话的结果他已经非常满意。
可看着对面西装笔挺、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寒深,季然突然很是好奇:“您怎么能一直保持高效率工作?就一点也不会觉得累吗?”
寒深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季然:“当然也会累,但我习惯了。”
17.第 17 章
兰亭酒业项目合同签订后,季然跟随项目组一起前往酒厂尽调。
兰亭酒业虽然对外给人一种很新潮、年轻化的感觉,但企业是家族化经营,整体氛围趋于保守。
第三天上午,丰盛VP有工作先行离开,剩下分析师和三位管培生留下继续工作。分析师带着Leo和财务总监见面,季然和另外一位管培生去采访大老板。
兰亭酒业老总是一个60多的老头儿,不仅长得凶,脾气也很差,见他们年纪小,几番沟通下来都不太配合。
被问到企业核心竞争力时,老头儿更是直接甩了脸:“我请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解决问题,要是什么问题都要我来回答,那拿你们还有什么用?”
和季然一同采访的是一个叫何书含的女生,性格内向,说话细声细气。她被老头儿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看了季然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老头儿开始瞪他们,“采访我就派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崽来,能有什么用?”
这种老头儿一看就是被吹捧习惯了,恨不得当个天王老子横着走。
季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却是笑着接过话头:“贵企既然选择了丰盛,想必也是承认我们的工作能力。采访只是手段,关键是要把兰亭的真实状况展现出来,让监管机构和投资方相信兰亭的实力。您觉得对吗?”
老头儿哼了一声,似乎是接受了这种说辞,一脸骄傲地说:“兰亭的核心竞争能力,当然是我们的白酒产品,这款酒……”
采访结束,季然和何书含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
“终于结束了,”何书含把录音笔放进口袋,松了口气,“刚才我都紧张死了,还以为什么都拿不到呢。”
季然点点头:“还好最后拿到了一些有用的资料。”
“多亏有你,”何书含抬头看了季然一眼,有些感慨,“没想到你竟然变了这么多。”
“嗯?”季然有些茫然,“哪里变了?”
“也不是变了,就是给人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何书含想了想,说,“之前我们都不擅长处理人际冲突,但今天你却能哄着那个总裁完成了采访,感觉你成长了很多。”
成长?
这个词对季然来说有些陌生,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成长了,相反他经常失眠,压力大到爆炸,经常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季然笑了笑,摇头说:“我只是不得不做,其实我也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是吗?”何书含很震惊,“一点也看不出来,我觉得你处理得可好了。”
天天被寒深逼着做这做那,无数次压力大到想要崩溃,还要硬着头皮收拾烂摊子……
经历了这些,这种老头儿的刁难都只能算小意思了。
“都是演的而已,”季然笑着摇头,“毕竟在投行里,内向的人很难生存。”
“是啊,”何书叹气,“职场对i人真是太不友好了,之前我都在想,与其在这里受这种窝囊气,不如干脆回去读博得了。”
季然有些羡慕:“其实我也考虑过读研。”
“那你怎么不去?”何书含好奇,“你成绩这么好,第一学历又高,完全适合搞学术。”
季然又想起自己说想考研时,父亲那沉重无奈的叹息。
当初自称砸锅卖铁都要供他读书的男人,现在又觉得本科毕业就够了。
父母都是初中毕业,季然也不期望他们有多高的认知,能供他上完大学,他已经很感激了。
季然垂下眼眸,平静道:“我觉得有工作经验再读研,应该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有道理,”何书含点头,“如果不是出来工作,我也不知道我还挺喜欢搞学术的。”
今天的考察任务很多,采访结束,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工厂,等忙完已经是傍晚。
考察最后一天,企业的人充分发挥了酒企文化,给他们准备了一场送别晚宴。季然受不了天天应酬,找了个借口溜回了酒店。他确实有工作要忙,季然让何书含把白天的采访录音发给他,打算今晚把采访稿整理出来。
不料2分钟后,对方回复他录音笔不见了。
[Julian]:怎么回事?
[Emma]:我下午借给Leo了,他现在还没找到……
季然又问Leo,对方说可能落在了工厂,时间紧急,他们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季然决定和Leo一起回去找。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工人已经下班,整个工厂都暗了下来,一栋栋建筑坐落在山间,像是一头沉睡的怪兽。
Leo去了污水处理站,季然朝着酒库走去。夜深人静,整个酒窖都黑黢黢的,安静得可怕。
季然用手机手电筒照亮四周,终于在酒桶角落里找到了丢失的录音笔。
他正准备离开,角落里却闪过一道黑影,季然还未来得及细看,眼前突然蹿出一片火光——酒窖失火了!!
【呜——呜——】
【呜——呜——】
红色消防车穿过小镇宁静的夜晚,季然裹着羽绒服坐在酒窖门口的花坛旁,看着消防员拖着水枪冲进地窖。
因为发现及时,灾情很快得到了控制。
季然终于放下心来,起身准备离开,却不料又在门口撞到了酒企老总。
季然不太想和他打招呼,对方却朝他走了过来,一脸感激道:“还好你发现得早,不然就不是损失两桶酒的事情了。”
季然在心里骂了这人好几回,突然被对方感谢,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损失不大就好。”
现场很混乱,老总很快又被警察叫走协助调查,季然如实说出自己看到的,就起身离开了。
“听说你遇到了火灾?”还没走出酒厂,Asher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怎么样?有受伤吗?”
“没事,”季然说,“现在火已经灭了,损失还在可控范围内,警方和工厂的人正在调查。”
Asher:“那你呢?”
“我也没……”季然话还没说完,就被Leo抢过手机,男生中气十足地朝电话那头吼:“季然他受伤了,但是他不想去医院!”
季然:“……”
还兴告状是吧?
“先去医院,”Asher说,“手头的工作可以先缓一缓,公司会派人过来处理。”
“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季然是真的觉得没必要,“我只是轻微擦伤,你们不用大老远过来……”
Asher:“人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小时后到。”
季然:“……”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再拒绝也没用了,只得点头道:“那辛苦你了。”
季然打开地图查询医院位置,Leo本来想陪他一起去,但因为他也看见了事故现场的人影,被警察留下调查。
季然在工厂门口等了十分钟都没打到车,他又不是那种会心安理得麻烦别人的类型,犹豫再三,季然干脆步行回了酒店。
尽调的资料可以晚一点儿再整理,但公司的日常工作却不能拖延。
季然把白天没空做的工作做完,再按照要求汇总给寒深。
没有得到回复。
兰亭酒业起火的消息上了本地新闻,季然陆续又收到了不少同事的慰问,他一一回复报平安,这才发现2个小时前,爸爸曾给他发过一条消息:有急事相商,收到请回电。
急事?
现在都快12点了,季然担心吵到他们,但又怕真错过什么事,先发了条文字消息过去:睡了没?方便说话吗?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电话就打了进来。
“什么事?”季然有些紧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开的免提,季然听见了妈妈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回消息,工作很忙吗?下班没有?”
季然“嗯”了一声,又问找他有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我想着你生日快到了,我们准备来沪市给你过生日,你方不方便?”
要不是妈妈提起,季然都快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季然独自在外打拼,家人过来他其实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也觉得有些不太方便。
他现在一穷二白,爸妈过来了根本招待不过来。他也不想父母大老远过来还要挤公交,搭地铁,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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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小心翼翼的语气,季然又心软了。
妈妈从来没有旅游过,季然还记得他读大学时妈妈也想去京市玩,但后来觉得花钱多,爸爸也不同意,就放弃了。
当时季然就下定决心,以后挣钱了一定要带父母出去玩。
“方便,你们过来吧,”季然说,“就是我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们玩。”
“我们只是过来看你,”妈妈说,“又不是专门过来玩的,不出去也行。”
季然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妈妈说等弟弟放寒假。
一家三口的出行是笔不小的开支,但季然现在有了收入,也愿意回报家人。
他问:“你们怎么过来?”
妈妈:“火车就行。”
爸爸:“最好卧铺。”
就算父亲不提醒,季然也不忍心让爸妈坐三十个小时的长途绿皮车。
季然小时候也坐过绿皮车,他初中毕业考上重点高中那年,爸妈允许他去他们工作的城市玩。
炎热的7月里,季然跟着一位叔叔上了车,绿皮车里挤满了人,混乱、闷热、又肮脏,季然在里面呆了三十多个小时,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的噩梦。
季然又开始看高铁票,车程十几个小时,车票将近一千。而且他们老家地级市没有高铁站,需要到省会才能乘车,说不定还要在市区住一晚。
折腾这么久车票也没便宜多少,还不如坐飞机。三个人的机票,那就更贵了……
看着那一串串数字,季然陷入了犹豫中。
他存款不够了,就算下个月发了双倍工资也有些捉襟见肘。月薪2万听起来很多,但扣除五险一金税后到手也就一万多,而且他还要交下季度的房租,一万块又没了。
季然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沙哑:“硬卧可以吗?”
那边静了一瞬,这才说:“可以啊。”
妈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我们当年打工去沿海都是绿皮车硬坐,要走一两天呢。”
季然愧疚不已,他屡次想说要不然你们别来了,可他一想到母亲这些年的辛劳,父亲曾经在工地上受的伤,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也知道父母养大他不容易,早些年外出打工做的都是最辛苦的体力活,爸爸还在工地上丢了半截手指。
他现在读书读出来,是该好好回报他们。
可他真的好累……
季然挂断电话,心头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他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明明他涨了这么多工资,可为什么他的生活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Samuel。
季然接通电话,声音有些哑:“老板您找我?”
“你人不在医院?”寒深声音透过夜色传来,不辨喜怒。
“啊?”季然人有些懵。
寒深又问:“你人在哪里?”
季然:“……酒店。”
寒深:“下楼,我15分钟后到。”
下楼干什么?寒深要过来?
可他怎么在这里?过来的不是Asher吗?而且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季然心里乱得要命,但他不敢耽搁,洗了把脸就急匆匆下了楼。
此时时间已是凌晨,整个小镇都陷入了安静中,只有酒店门口还有一盏路灯亮着。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季然面前。驾驶位车窗降下,露出寒深深邃的侧脸轮廓。
寒深掀起眼皮看了季然一眼:“上车。”
季然不太想去,摇头说:“我没事,就不麻烦您了……”
“别让我说第二遍,”寒深压低嗓音,带上了命令的语气,“上车。”
季然鼻尖一酸,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委屈:“你来就是为了凶我吗?”
寒深似乎没想到季然会是这种反应,神情微怔,随即放缓语气说:“抱歉,我担心你的伤势,去医院看看好吗?”
季然没吭声,寒深没再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季然觉得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于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18.第 18 章
镇医院晚上只开了急症,一位年迈的医生昏昏欲睡地坐在候诊室,见季然进来,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情况,让他先去门口挂号。
季然拿着单子回到候诊室,医生接过看了眼,放下单子问他:“什么情况?”
季然看了眼寒深,撩起衣袖说:“手臂擦伤了。”
医生看了眼,又伸手按了按,然后问他:“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季然迟疑片刻,说:“背也有点儿疼。”
医生:“衣服撩起来,转过去背对我。”
季然脱掉外套,还在犹豫要放到哪里,寒深伸手接了过去。季然说了声谢谢,撩衣服前抬头看了寒深一眼。后者左手臂弯挂着他外套,右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似乎没有避让的意图。
季然抿了抿唇,动作迟缓地扯出衬衫,轻轻撩起了下摆……
南方医院没有暖气,冰冷潮湿的空气开始刺激季然裸露的皮肤,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发着颤。
医生双手在他皮肤上按压,突然间,后腰传来一阵刺痛,就仿佛有铁钉钻进他骨头,季然难以自制叫出了声。
“嚯,这么大的血肿,”医生松开手,又按压了他周围别的地方,“这边也疼吗?”
他都快被疼死了。
季然紧咬牙关,艰难挤出几个字:“有点儿。”
之前本来没这么痛的,没想到休息了两个小时,竟然越来越严重。
医生还在检查旁边的部位,寒深站在季然身后,安静地注视着他。
面前的男生身体紧绷,纤瘦的后背在冰冷的空气中不安地颤抖着。季然后背到侧腰有一大片青紫的伤痕,这让他本就瘦弱的腰肢更显脆弱,仿佛被人凌辱……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医生抬头看了眼寒深,目光有些责备。他把寒深当成了季然的监护人。
季然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医生误会了,忙摇头道:“不关他的事,我自己摔倒的。”
医生没有多言,又问:“还有别的地方吗?”
季然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应该没伤到骨头,就是血肿,消肿了就好了,”医生站起来对季然说,“去床上躺好,伤口面对着我。”
季然只得坐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脱掉皮鞋趴了上去。脸颊陷入理疗床的圆孔,季然视线受阻,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他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然后医生的声音响起:“衣服撩起来。”
他又重新掀起衣服……
因为趴着,腰部往下自然凹陷下去,露出一个脆弱的弧度。
寒深依旧站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
医生开始给季然按压排血,他的手掌很热,劲儿也大,挨着季然皮肤,像是记忆中外公的大手。
就是这股劲儿也太大了,季然被疼得有些受不了,双手握成拳头。
“有点儿疼,你忍忍,”医生一边按一边说,“你这个部位靠近内脏,不好包太紧。只能先把淤血按下去,后稍微加压包扎。”
季然“嗯”了一声,他其实挺怕疼的,但他很能忍痛,哪怕疼得再受不了,也不会叫出声来。
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疼疼疼疼疼疼!
“呜……”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季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很小的呜咽。
医生的按压还在继续,比起疼痛带来的痛苦,更让季然害怕的是等待疼痛来临前的恐惧。
那仿佛幼年时父亲随时会落下的打骂,哪怕长大后父亲已经不再打他,但季然依旧活在这种恐惧中,觉得自己永远无法逃离。
直到一只宽厚的大掌抚上他头顶,寒深沉而稳的声音响起:“没事,再忍耐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寒深在安抚他。
季然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太丢脸了,这么大的人还在医院哭出来。
季然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太疼了。”
“都疼哭了?”医生笑了起来,“枕头都不用洗了。”
看着枕头上那一大片深色的水印,季然羞愧的低下了头。
见推拿结束,寒深开口说:“医生,包扎吧。”
医生这才放过了季然,拿出绷带给他包扎受伤部位。
洁白的绷带在男生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季然腰本来就细,被这么一裹更是不盈一握,寒深几乎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包扎结束,医生又开了一些药膏,让季然拿着收费单子去缴费拿药。
季然还没来得及下床,寒深已经伸手拿过缴费单:“给我。”
“可是……”季然不敢麻烦他。
“公司报销。”寒深说完,拿着缴费单出了门。
季然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从床上下来,慢吞吞地穿上外套。
医生和他搭话:“那是你领导?”
季然点点头。
医生:“不容易啊,你这领导还挺好的。”
季然点点头,也有些出乎意料,他根本没想到寒深会过来。
而且他怎么来这么快?
没过多久,寒深拿着几盒药膏回来了,医生又交代了他们一些冰敷的注意事项,季然一一记下,和寒深一起离开了医院。
今晚的火灾来得突然,也幸好发现及时。
除了季然试图用灭火器救火受伤外,没有出现别的伤亡。
医院门口很安静,季然在寒风中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身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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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今晚谢谢您过来。”
寒深没有看他,很客套地说:“不客气。”
季然:“可您怎么来得这么快?”
寒深:“刚好在邻市。”
季然哦了一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医院门口建了一片广场,广场不能停车,他们要穿过广场才能抵达停车场。
季然和寒深安静地走在广场上,寒冷的月光洒下,照亮寒深宽阔挺拔的肩膀。
他还是一副话语不多、冷冷淡淡的模样,但在季然看来,却觉得这个人好像没有那么冷漠了。他虽然严厉,但确实是一个有能力也有担当的领导。
季然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让领导先上车。
他刚弯下腰,后颈突然一紧——寒深捏住了他后颈。
体温伴随着掌心的压力传来,轻而易举就禁锢住了他的身体。季然身体瞬间一麻,几乎要跳了起来。
“Samuel,”小镇漆黑的夜色中,季然有些惶恐地抬头,“您怎么……”
男人粗粝的手指拂过他后颈的红痣,目光冷淡幽深:“这里,沾了药膏。”
药膏?
季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他离开前确实涂过一次膏药,现在身上都带着浓浓的药味儿。
季然忙低下头,感激道:“谢谢您。”
却不知他这一低头,让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寒深右手只要向下,就可以顺着脊柱长驱直入,轻易入侵他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季然身体有一种未发育的孱弱,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青涩的少年。
但寒深知道这只是表象,就是这具看似孱弱的身体,案发后第一时间抱着灭火器冲进酒窖,并在救援抵达前身先士卒,阻止火灾进一步扩大。
明明自己都在火灾中受了伤,他却还能坚持工作,甚至在深夜还交给了他一份漂亮的项目书。
寒深见过太多优秀的年轻人,他们往往出身优越,性格外向,精通社交,专业能力也不错,能轻易取得别人的好感。
和他们相比,季然给人的第一印象要普通得多,他不是那种第一时间就能让人信服的人。他性格内敛,不善言辞,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坠落风险。
可每当有人觉得他会崩溃时,他又总能奇迹地坚持下来。
太努力,太能干,也太过乖巧,让人不由得想再逼他一把,直到他抵达极限。
旷野的风穿过山间吹向空旷的广场,寒深右手捏着季然后颈,眸色深了深……
“老板?”
直到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将他唤醒。
寒深这才收回手,语气冷淡道:“走了。”
“哦。”季然点点头,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19.第 19 章
回去的路上有些尴尬,季然伤了腰不敢往后靠,但镇上路况不好,一路都在颠来颠去。季然系了安全带都差点儿栽倒,多亏寒深伸手扶了他。
季然有些尴尬,忙道:“谢谢您。”
寒深收回手没有回应,季然更尴尬了。
他有些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气氛,试着活跃气氛:“您今晚住酒店吗?”
寒深说是。
镇上只有一家还可以的酒店,他们调研小组都住在这里。
季然又问:“那您什么时候离开?”
寒深说:“处理完工作就走。”
结果来得比季然想象中还要快,第二天上午他就收到消息,纵火的人是酒厂老总的弟弟。
兰亭酒业是他们父亲留下的产业,当初酒厂规模还小时,由兄弟俩同时经营。因为经营理念不合,弟弟带着一部分秘方出走自创品牌,剩下哥哥继续经营。
这些年来弟弟发展不太好,哥哥的事业却蒸蒸日上,一跃成为了本地的龙头企业。
股份制改革时弟弟就回来过,兄弟俩发生冲突,现在兰亭酒业一部分专利配方在弟弟手中,还有财务牵连,情况很复杂。
“有点儿坑啊,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金石投行的人不满。
“虽然很气人,但还好现在爆了出来,”Leo说,“要是在送审前才知道这件事,那才要人命。”
企业和投行本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也不排除会有一些蠢蛋公司,把监管机构和投行都当傻子,为了上市报喜不报忧,刻意隐瞒缺陷。有友商就曾在申报前一周被企业背刺,损失惨重。
怪不得这次寒深都亲自过来了。
他们又在当地留了三天,处理了最紧迫、最棘手的方面,还有一些遗留问题则需要留给时间消化。
等季然回到沪市已是元旦,他只休息了一天,又马不停蹄继续开始了工作。
除了工作,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毕竟元旦一过马上就是寒家,他家人就要过来了。
三个人至少一周的吃喝住行,这对季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且现在住的房子不太方便,他想攒钱换一个带卫生间的,不过这个需求可以往后靠一靠。
季然开始接一些商务推广,但他顾及粉丝体验,并没有接太明显的推广,只是在评论区置顶了穿搭链接。季然有些愧疚,就仿佛是在利用粉丝挣钱,毕竟他最初并没想通过这个账号变现,可惜形势所迫……
当然,这种形式的推广价格也不会太高,一条链接2000块,季然一周发了两个视频,也才只有4000,对于一个家庭的旅行基金来说还是太少了。
思来想去,季然决定做一场购物直播,品类集中在女装和饰品。
他虽然预料到工作量会大,但没想到一场直播竟会如此麻烦。
光是选品就花光了他所有空余时间,虽然是为了赚钱,但季然也不想推荐一些丑东西。
他会先在网上寻找好穿又漂亮的裙子,通过初筛后,再询问商家是否愿意合作,如果愿意,他会让商家先寄一件样品过来,让他检验款式、布料、版型、做工、上身效果……大部分都及格后,才会加入直播推荐。
没想到愿意合作的商家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季然一周内就收了十几个快递,天天忙得要死。
偏偏工作也让人无法喘息,年底有不少投行项目都在加班,因为客户想赶在春节前上市,季然除了本职工作要完成外,还被各处借调,配合寒深处理这些IPO项目。
导师还在催他开题报告,这位导师对他很好,大二时指导他参加了院里的学术训练计划,后来就一直劝他回去读研,但都被季然拒绝了。
论文开题报告按理说要线下开会,但季然在外地实习,导师也破例允许他线上汇报,但季然还是迟迟没能提交选题,这让他更加愧疚了。
所有事情全都堆到了一起,季然恨不得变成一只八爪章鱼,或者分裂出三个自己处理不同的信息。季然天天玩了命一样加班,一天要喝四杯黑咖啡,连午睡都取消了。
可事情还是忙不过来,每天睡前他惦记着未完成的工作,第二天一睁眼又有数不清的工作涌来。
这些天里,季然一边搞钱一边疯狂加班,还要上交开题报告,人都要忙吐了。
是生理意义上的呕吐,最近他经常会感到恶心,有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要缓好几秒才能回过神来。
就在这种状态中,季然陆续完成了一项项工作,提交了开题报告,准备好了自己的第一次直播。
季然是不露脸主播,这次为了保护隐私,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有些主播是用虚拟卡通头像,但这种卡通头像不太稳定,偶尔会有延迟,而且会对选品造成一定干扰。
考虑到自己是带货裙子,季然最后决定戴假发和=口罩出镜。
周六下午2点,季然第一场带货直播准时开播。
直播间已经预热了半小时,季然也早早就出了镜,但依旧陆续有观众被他的造型震惊。
[我靠?这是我关注的博主吗?]
[呜呜呜太美了,真的好好看!]
[宝宝太可爱了,快来姐姐怀里!!!]
季然今天穿了一条白色吊带鱼骨伞裙,配上金色双马尾和浅色口罩,整体造型简单又好看。
点睛之笔是他眼睛上绑着的半透明蕾丝,既可以保护他的隐私,又不至于影响视线,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梦幻的童话感,像是一个二次元里走出来的美少女。
[博主真的好会穿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OC!]
[新思路打开了,这何尝不是养崽!]
[这个腰围,这个骨架,这个冷白皮,呜呜呜好羡慕]
[裙子真的好好看!限你一分钟之内给我上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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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我身上的裙子是一号链接,全都是现货,直接拍下就行。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主播直播间有优惠券,记得领券后再下单,哦。”
[笑死,最后那个哦是临时补上去的吧。]
[宝宝一看就不会撒娇,呆呆笨笨的,有点儿可爱。]
[一想到笨蛋老婆在私下手忙脚乱的排练,就为了和我撒娇,更爱了呢!]
[裙子好便宜,已下单,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买给我的男老婆穿,嘻嘻]
[我靠!狠狠羡慕了,我也想要小班这样的男老婆!呜呜呜]
“裙子是纯棉的,有内衬,可以当做裙撑。”季然走向镜头,进一步介绍裙子细节,“胸部有立体裁剪,我垫了假胸,可以看到还是很贴合胸型的。胸前的蝴蝶结可以解开,肩带也可以放下来落肩穿。”
[救命,这个动作有点儿涩。]
[啊啊啊啊妈妈我真的只是在看裙子啊!!]
[真的太适合了,宝宝你真的是男生吗?]
[对啊,完全看不出来啊,博主该不会是女孩子吧?]
“不是女生。”季然回答,又意识到自己开了变声器,声音偏中性,他走到镜头前,仰头展示自己喉结。
“看到了吗?”季然伸手放在喉结上,说,“我有喉结的。”
[我操,凑近了看更色了。]
[谁教你做这个动作的!啊啊啊妈妈不允许!!]
[啊啊啊啊我不许!除非你来我床上做!!]
[小兔世界第一可爱]向[上班哪有不疯的]投了【1个深水鱼雷】
“呜呜呜,卑微请求,老婆能不能喊我名字,再做一次摸喉结的动作?”
季然:“额……”
虽然有点儿尴尬,但季然直播收到礼物本来就会口播感谢,摸喉结虽然有点儿怪,那也可以忍受吧。
于是季然摸着喉结说:“感谢小兔世界第一可爱的一个深水鱼雷。”
说这话时他微微仰起头,口罩是立体裁剪的,精致又小巧,因为是下午,又是在窗前,有一束光打在他喉结和手指上,有一种圣洁纯净之感。
[@小兔世界第一可爱]:啊啊啊啊啊!!超级可爱,一本满足!!!
[小兔世界第一可爱]向[上班哪有不疯的]投了【1个深水鱼雷】
有人开了这个先例,陆续又有人效仿,季然依次口播:“谢谢汤圆的一个深水鱼雷,谢谢桃子沙冰的一个深水鱼雷,谢谢虎鲸的100个……”
等会儿,谁的?
季然卡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凑近屏幕。
就在刚才,[虎鲸]向[上班哪有不疯的]投了【100个深水鱼雷】
季然:?
虎鲸怎么在他直播间?
而且他可是卖裙子,虎鲸来凑什么热闹??买回去自己穿吗???
20.第 20 章
直播结束,季然把虎鲸的打赏还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虎鲸为什么要打赏他,但他不想欠人人情。虎鲸这次打赏他一万块,下次虎鲸直播,他也得打赏对方一万块,双方都亏了,只有平台怒赚。
除去还给虎鲸的5000块,这次直播加上打赏,季然收益大概有一万多。
他前前后后忙了两周,选品和直播都很用心,还要马不停蹄地讲三四个小时,说实话,这个性价比并没有多高。
他不是大博主,返点也不高,卖一条100块的裙子能抽成10块。而且他又是男生,身材和女生有着天然差距,并不太适合女士裁剪,来看热闹的巨多,下单的只是少数。
但真的好累,季然躺在床上,连脱裙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赚了一些钱,但似乎也没有很开心,这笔钱并不能完全解决他的困境。
打开微信群,依旧有数不清的工作等他完成。还有寒假即将过来的父母,这也给季然带来了颇大的压力。直播带货效益平平,也太花时间,季然开始寻找别的变现途径。
但他粉丝量不多,这个赛道也不太好接广告,主动私信的广告大多不堪入目。都是些情趣内衣,情趣用品,还有艾斯爱慕群体的物品带货……
季然全都拒绝了,唯一一个还不错的是一个叫Soli-lunar的家具品牌,企业总部base北欧,但创始人来自中国,目前准备进入国内市场,想找网红拍广告做推广。
对方税前报价5万,且允许季然不露脸,季然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但这个广告并非他一个人完成,还需要和另外一个大网红合作。国外品牌要靠网红粉丝打开国内市场,季然也理解他们的需求。
可没想到他们找的竟然是虎鲸,还被拒绝了。
季然人都麻了,光是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虎鲸不可能接这种广告。
季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又问PR是否还有备用人选,对方说没有。看着这条回复,季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好消息是两天后,季然又收到一条私信,一家传媒公司找他做兼职模特,参加Lolita走秀。
季然之前穿过lo裙,小小出圈了一波,有商家找他穿Lolita也正常。但去传媒公司做模特,还是让季然有些警惕。
大学时他做兼职遇到过好几次模特骗局,说是让人兼职做模特,结果一去就忽悠人拍模卡,一套模卡一千多,拍完模卡根本没有工作,人家骗的就是这个拍摄钱。
有不少人上当受骗,季然穷鬼一个,反而躲过一劫。
这次遇见传媒公司,季然心里多了个心眼儿,问对方:[要拍模卡吗?]
[不拍。]
对方信誓旦旦的保证:[骗子公司才忽悠你拍摩卡呢,我们就是纯走秀,你不相信你在网上搜,都是正规活动。]
季然在网上搜索Lolita走秀,确实有这样的活动,看起来都非常正规。
这家公司可以搜到工商注册信息,再加上对方提供的报酬还算可观,并且允许他走秀时不露脸,季然就同意了这次合作。
周六傍晚,季然提前半个小时抵达了目的地点。
会址是一栋单独的大楼,金碧辉煌,很是气派。门口停了好多辆凯迪拉克,旁边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进去。
工作人员告诉季然,他们都是来走秀的模特。
暂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季然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后台。
房间面积很大,同时兼具化妆间和衣帽间,墙边立了一排梳妆台,有人坐在前面化妆,正在准备上场。
季然被安排在一个梳妆台前,随后工作人员拿过一套衣服,让他换上。
季然抖开一看,人傻了。
竟是一套女仆装,开叉开到屁股,还配了两条暗示意味浓厚的黑丝吊带袜。
我靠,什么Lolita走秀,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一个淫窝!
季然脸色一沉,丢下裙子就要走:“我不干了。”
“你什么意思?”男人挡在了他面前。
季然脸色很冷:“老子不卖。”
“别这么敏感嘛,”男人好生劝告,“我们的走秀都是正经的,最多再陪客人喝喝酒而已,这里大家都是自愿的,不信你问问他们。”
季然看向那些漂亮的男孩儿女孩儿,大部分人都面色如常,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哥实话告诉你,干这行比你当网红来钱快。一晚上随随便便就几千块,遇到大方的客人找你过夜,你还能得到更多。”男人指着旁边桌上的一个大牌包,“你看看他们的包包和手机,都是进来后换的。以你这样的姿色,一晚上就拿到了。”
拿个屁。
季然直接甩了脸色:“我不干,让我走。”
“走也可以,”男人捡起女仆装塞到他手里,说,“不过今晚有客人指定要你,你要走也得走完秀再走。”
让他穿着这玩意儿在一群男人面前走秀?那他还不如直接在网上当网黄。
季然才懒得搭理他,丢下女仆装转身就走。却不料对方竟然追了过来,还伸手要扯他口罩。
季然火气蹭一下就起来了,他矮身从男人手臂下方钻过去,又有两个保安来追他,整个化妆间乱得一团糟。
“怎么这么不听话呢?”男人背着双手站在一旁,对慌忙逃窜的季然说道,“只要你配合我们走一场秀,你拿了钱,我们也完成了任务,互利共赢嘛。”
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走秀后面还会给他安排什么?
一旦他松了这个口,那后面的发展就不受他控制了。
季然闪进一个换衣间,却不料有个漂亮高挑的女生正在帘子后面换衣服,季然一怔,整张脸全红了。
“对、对不起!”他忙不迭道歉,说着就要退出去。
对方却一把抓住他手腕,抬手往身后一指。
那里竟然有一道侧门!
“谢谢女菩萨。”季然双手合十道谢,转身就跑。
“不客气。”那人开口回答,明显是男人的声音。
季然心中震惊,但不敢耽搁,立刻朝着后门冲了过去。
大厅里太乱了,保安还在衣服架子里翻找,没人发现他人已经离开。季然悄悄摸摸穿过走廊,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不敢硬碰硬,顺势躲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现在他该怎么办?
报警吗?可一旦报警,他的真实身份就彻底暴露了,说不定还要上社会新闻。
告诉江宁?可江宁远在京市,就算真接到了他的求救电话,也只能替他报警,并没有什么实际方法。
联系父母?那更没用了。
都怪他财迷心窍,季然已经开始后悔接这个兼职了。
主要是他们前期看起来都非常正规,谁知道竟然是骗人过来陪酒。
也太脏了!
现在后悔于事无补,首要任务是先从这里脱身。
还好他进来时全程都没有取下口罩,没人知道真正的他长什么样。
犹豫了一会儿,季然决定取下口罩直接走出去。
他没露过面,唯一的辨认标志的就是发型和衣服。季然脱下外套,又把刘海儿全都撩上去,他在脑海中想象寒深的表情,大模大样走了出去。
毕竟他老板长得那么好看,但谁都不会把他当成出来卖的。
期间季然遇到了两个穿西装的工作人员,他很紧张,但对方并发现他的异常。
看来他伪装还算成功。
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季然进入了一个大厅。
大厅里聚集着不少男人,仿佛一个舞会现场。中间放着一个T台,应该就是那些人走秀的地方。
一个淫窟还搞得像模像样。
季然内心不屑,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审视的目光,仿佛什么挑剔的客人。
他借机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四面八方都是门,他出来的那个走廊通向休息室,季然决定穿过大厅去往另一边。
期间有人意图过来搭讪,被季然轻蔑的目光瞪了回去。
目前都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出口时,一个穿西装带耳麦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客人,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艹。
季然扬起下巴,神情挑剔而冷漠:“你什么身份,也配来质问我?”
“很抱歉,我姓赵,是本次活动的经理,”姓赵的男人说,“现在例行抽查客人邀请函,请您配合。”
季然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这么多人,凭什么就抽查我?看不起我?”
赵经理:“客人,我们只是按规章办事。”
“滚开,你不配和我谈,”季然根本不多看他一眼,径直道,“让你们老板出来。”
赵经理转身打了个电话,有客人注意到这边的冲突,好奇地打量着季然。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季然把人骂了回去,脾气很大地抱怨起来,“张三这个狗东西,把这个地方吹上天了,结果就这?没意思,小爷我不玩了。”
季然怒气冲冲就要离开,那个赵经理已经拦在他面前,又说:“请留步,我们老板实在抽不开身,嘱咐我好好招待您。”
季然才不吃他这套,冷冷道:“我不满意你的招待,我要走。”
“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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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赵经理微微欠身,继续道,“您刚才说是张三带您进来的,敢问是哪位张三?因为我们这边都是会员制,只是做个记录。”
“张三就是张三啊,”季然一脸你怎么这都不知道的表情,不悦道,“都是出来玩儿的,谁知道他全名?”
赵经理顿了顿,换了个话题:“那请问您如何称呼?”
季然就笑了:“你们还想问我真名儿?我爹从不让我来这种地方,被他发现我就死了。”
经理沉默了好几秒,就在季然以为自己已经露馅儿时,对方却说:“我们给您准备了一个包厢,您可以在里面休息,然后等张三过来接您。”
“不用,你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呆不进去——”
季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撞上了两个大汉的胸膛。
赵经理:“只要您朋友过来,您就可以离开了。”
季然后退一步,知道这件事没有回转余地了。
“烦死了,”他转身走进包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张三,你小子死哪里去了?赶紧过来接我,这破地方一点儿都不好玩!他们还敢把我关起来,我一定要让我哥给他们好看!”
大门在身后关闭,季然被软禁在了房间。
不清楚这里有没有监控,季然不敢放松警惕,他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一脸不耐烦,其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刚才那个电话他就没打出去,压根儿没有张三这个人,他也不认识什么牛逼轰轰的人能接走他。
直到现在季然才不得不承认,他这几个月确实过得糟糕至极,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任何私人关系,连一个可以求救的本地朋友都没有……
微信里几百号人,除了同事就是客户,发消息最多的是寒深。
总不能让领导过来救他吧?
不行,只能报警了。
社死就社死把,丢工作他也认了,总比留在这里陪酒卖屁股来得强。
季然深吸一口气,划开手机准备打110。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绝对错不了,他就是那个跑路的网红!衣服都在厕所里发现了。”
“就你知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要等我这边处理完。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真惹到了我们惹不起的人,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人就不怕犯法吗?
季然焦躁地咬住下唇,刚准备报警,手机却突然响了。
季然慌乱地接通电话,话筒里传出寒深低沉冷漠的声音。
季然握紧手机,眼眶有些发烫。
“Julian?你在听吗?”寒深问他。
“我……”季然声音有些抖,过了好几秒才说,“电脑不在身边,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周末找不到人也正常,寒深没再多言,平静道:“我知道了。”
眼看寒深就要挂电话,季然急忙开口:“等等,我——”
话一出口他却停了下来。
真的要向寒深求助吗?
可寒深只是他上司,他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麻烦他?
好吧,就算他真的说了出来,寒深也愿意过来,但想要从这里离开,势必会给寒深带来麻烦。
怎么办,要说吗?
“还有事吗?”寒深问他。
季然双手握紧手机,呼吸逐渐急促。
“我没事。”季然说。
寒深却沉默了下来。
季然喉结滚动,小声道:“如果没事,那我先挂电话……”
“你遇到麻烦了?”寒深突兀地打断他的话。
季然呆呆愣在原地,过了四五秒才难以置信地说:“您怎么知道?”
“你怎么了?”寒深不答反问,“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事。”
命令的语气,寒深的态度也非常强势,却让季然感到了安心。
“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着嗓音的颤抖,“我出来玩儿被人扣下了,您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
寒深:“你人在哪儿?”
季然报出会所地址。
寒深沉默两秒,语气严肃起来:“你还安全吗?”
“暂时还算安全,”季然看了眼随时可能会被推开的大门,声音有些发颤,“他们把我关在包厢,不让我离开,暂时没对我做别的事情……”
“再坚持一下,我30分钟后到,”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寒深叮嘱他,“电话别挂,有问题随时告诉我,注意保护自己。”
季然紧咬下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怕自己一张口就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