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喜欢你[先孕后爱]》
7. 渣男(修)
下午一点,外科大楼里照常忙碌,一台一台手术、一场一场会议,医护个个面色匆匆,脚步飞快。
照常来讲,院长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人叫过来,今天却一反常态。
沈淮序礼节性的敲了两下。
不轻不重。
“进。”
院长闻声转头,看向走进来的年轻男人。
白褂里穿了一身黑色西装,长相十分引人注目,双眸清凉、神情淡然,但任谁见了都不由自主信服。
有些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就有天然的领导力。
他二十出头就进了医院,那会儿同龄人都还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年纪,当初选他进科室,除了一溜能压倒众人的光鲜履历,以及令人咂舌的手术能力以外,还有一些没那么理性的考量。
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察觉的到他身上超乎于绝大部分成年人的稳重,以及天赋异禀的专注。
当然事实也不出他所料,刚进医院,几分钟就能快速抓到病情的重点,逻辑无懈可击,每个病人病情怎么变化,后续怎么治疗,全都胸有成竹。
现在不过30就已经是主任医师,临床科研两开花,不仅专业知识过硬,还精力旺盛。
这些在外科,都是不可多得的。
或者说是天赋,后天很难培养。
但今天,不是为了这些……
“昨天晚上交的公派出国名单,我听说你又让护士撤回了是怎么回事?”
沈淮序坐下以后,张院长率先开口。
外派访问学者是提高一个医院科研水平的捷径,住院医生临床工作琐碎,哪怕沈淮序这几年在医院临床科研双开花,但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如果有机会去到更好的实验室,无论对医生本人还是医院,都是更上一层楼。
张院长想不出为什么,本能的以为是这次公派项目的问题:“是那个课题哪里出问题了,还是这个项目你觉得没什么必要,所以又撤掉了?”
沈淮序听完,淡淡回应,“不是。”
而后神情未动,只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是有一些私事,冲突了。”
外派出国通常时间不短,不少医生也会因为家庭原因拒绝。
但他又不是不知道沈淮序,年少有为,但偏偏万年单身,就连医院里老医生的介绍他也是利索拒绝,家里公司是大,不过都是其他人在打理,一心扑在工作上。
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私事,张院长来了兴趣,“这还真稀奇,哪方面的?竟然有能影响你工作的私事……”
沈淮序轻描淡写三两句,就把重点给模糊了。
又把话题拉回来,“国内实验室环境虽然没有那么好,但就手上现在这个课题来说,想完成也不是不可能。”
张院长点头,“你的科研能力肯定是毋庸置疑。”
毕竟是私事,也不好打探,张院长觉得可惜,“但我思来想去,论学历和科研,这名额还是非你莫属,再加上,你博士又刚好在欧洲待过一年,要是过去,熟悉的也快。”
沈淮序还是婉拒,最后离开之前,张院长没放弃,“别那么快拒绝,离法国下季度开学还有一个月,你考虑考虑。”
——
这两天,周舒桐还在律所上班,温柠说自己可以,但她还是下了班就来陪床,昨天来得晚,干脆也没折腾,在VIP病房的陪护床上睡了一觉。
碰上沈医生,也是跟自己的好闺蜜统一战线。
还顺带把温柠的电脑也带了过来,疼痛说不定能意外激发灵感。
沈淮序查房倒是查的勤,奈何有人对他爱答不理、唯恐避之不及。
常规检查。
她惜字如金:“好、没有难受、不疼。”
偶尔路过。
她次次逃避:“诶呀,又困了,想睡觉。”
抽空过来。
她永远忙碌:“啊,我要写东西,没空。”
甚至在她和周舒桐一起吃饭,说说笑笑的时候,也没分半分表情给他,“沈医生又来查房了,这么敬业啊!要不要吃宵夜?”
被阴阳的沈医生:“……”
对于温柠莫名其妙的忽视,沈淮序除了最开始的轻微意外,后来也奇怪的习惯了。
出了手术室往病房拐一趟,快成肌肉记忆。
温柠逃着逃着,也快忘了自己的初衷,就想看游刃有余、不苟言笑的沈医生,吃瘪又不发作的样子。
反正她小说也写不出来,权当抓个人来娱乐一下。
两天后,虽然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温柠已经差不多可以自如走路。
傍晚周舒桐去医院外边儿买饭,她看天气挺好,在病床上躺的快要发霉,戴上帽子就准备出门溜达。
倒不是害怕被谁看到,意外暴露到江女士和温老板那里,而是她可不想被太阳晒,到时候长一脸的晒斑。
医院公园天气不错,她懒洋洋晒了快有20分钟。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回病房吃她心心念念的小馄饨。
出了电梯原路返回,但意外的是,一抬眸,视野里意外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靠!!!
这个人,她不能再熟悉了。
但现在看着,只让她觉得恶心。
因为对方正是那个,和她谈了5年恋爱,但其中两年都在消失,再出现就直接出轨的渣男!
但是,他不是在纽约吗?
片刻后,她听到一道女声。
撒娇道:“走吧文浩,终于结束了,我们一会儿去吃烧烤好不好,我就想吃辣的……”
温柠身体僵住,瞥见苏文浩身旁站了个女人,两人挽着胳膊,姿态亲密。
说话的人一身流苏长裙,肚子微微凸起,手轻轻扶着腰,任谁都看得出是一个即将成为妈妈的人。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烧烤不健康,一会儿回了家,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不要嘛,医生都说了心态最重要,我就想吃烧烤,宝宝也想吃。”
“好,那少吃一点,学校门口那家怎么样?”
“谢谢老公,我就知道老公对我最好了。”
“你怀宝宝辛苦了,这都是我应该的。”
男人声音里有忍不住的纵容,就连在护士台旁边坐着的围观群众,听了都不由夸了一句,“你看看人家,我当初怀孕,你连下楼给我买个草莓都不愿意。”
“都是酸的,家里的苹果我看也挺好吃的,非吃那草莓干啥。”
“少找借口,你就是看草莓贵。”
“要这么说的话,你怎么不找个有钱的嫁,又没人逼你。”
……
温柠血压都高了!
条件反射径直躲到墙后,低下头,拉了拉帽檐。
那肚子起码4个月了,也就是他隔着时差,跟自己说回国就想结婚的时候,正跟其他女人在纽约的床上厮混。
余光里,看到两个人正手挽手往这边走。
内心顿时慌乱起来。
她现在没化妆、病态脸、不修边幅。
对于往常永远精致美艳的她来说,现在的打扮简直毫无杀伤力,甚至比起那些年,刻意迁就他的朴素比起来都要逊色。
她不能这时候撞上去。
不能穿着这邋里邋遢的病号服。
温柠此刻贴着墙进退不得,抬眸,旁边是主任医师办公室。
咔哒——
门从里面打开,温柠一怔,像是上帝的旨意,来不及思考,想也不想的闯了进去,边冲边惊呼,“快关门,快关门!!”
冲得太猛,没看人,相当于一头扎了进去。
两只脚不听使唤的绊上——条件反射般往前倒。
完犊子了!
温柠紧闭双眼。
几乎是在等待砸上地板的一瞬间,但料想的碰撞并未发生,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一个有力的胳膊环住肩膀,虚虚将人揽在怀里。
温柠本能的揽住救命稻草。
衣摆被拽的直紧,沈淮序垂眸,看到女人泛红的脸颊。
按照医学的解释,心脏跳动主要受到交感神经的控制,当人体看到或听到令人精神紧张、心跳加速的事时,五官就会把消息传给大脑皮层。
而大脑皮层会到之肾上腺的刺激,分泌出肾上腺素,脸部的皮下血管会因此扩张,引起面部肤色变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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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因为紧张或激动。
他也因为这动作愣住刹那,仿佛回到那晚。
她也是这样,双颊酡红的跑进来,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死死挂在他身上,只是那时,语气带着明显的娇软:“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男人顺带伸直另一条胳膊,“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走廊里,护士、病人的声音,还有可见的视线,统统被隔绝在外。
温柠松了口气,安抚起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你干什么?”胸前传来一道清冷磁性的嗓音,揽在肩头的力道松了下来。
温柠身体一顿,恍惚间鼻腔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倒吸一口凉气……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揪着医生的白袍。
她抬眸,对上一双漆黑漠然的眸子,跟撞鬼了一样,连往后退了两步,“——沈医生。”
而后尴尬道:“原来是你啊,多亏你了……”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女人,衣着干练,乌发红唇,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准确来说,是坐在主任医师办公椅上,姿态松散的看过来,眼里还有莫名的情绪。
下一秒,女人双手抱臂,高跟鞋敲击地面,一步一响的走到身侧,严肃的面容里带了丝玩味的笑,“怎么了序序,这是谁啊?”
一个冷淡、一个妩媚,站在一起登对亮眼又刺目无比。
如果说刚刚还不确定,这句话一出,温柠眉头一皱,没听出语调里的调笑,只知道两人熟敛至极。
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一个人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越是清脆响亮,自信就越笃定。
不用问,她也猜得出是什么身份。
前天还好意思在病房里咄咄逼人,说什么生物学父亲!
还以为这人多光辉伟岸,结果是个衣冠禽兽的钓鱼佬!
有对象了还在外面乱搞!
一个多月前的事情暴露以后,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出轨和脚踏两条船。
更没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撞见这一幕,一扇门,门里门外,男人果然都一个尿性。
温柠禁不起思考,仿佛被人兜头倒了盆冷水,却浇不灭上了头的怒气,直接一耳光甩了过去。
“渣男!”
动作太过突然,毫无征兆。
向来拿手术刀极稳得沈医生抬手,扣住了女人的手腕,但她仍先了一步。
站在一旁的沈书艺还没搞清楚状况,等反应过来时,自家弟弟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沈书艺回国是新产品要在国内发布,她回来盯一下。
但沈淮序之前在作者大会擅自砍环节就算了,她回来了,竟然连去机场接人都不去。
微信上装模做样发了个链接,打开还是某打车软件的使用教程,和家里小区定位。
所以司机把行李拉走以后,沈书艺就戴上墨镜,气势汹汹直逼大本营。
她倒要看看,这个不服管教的弟弟到底在忙什么。
结果一来还真撞上了惊喜。
人没见着,先听了不少八卦。
沈书艺进门,把包往桌子上一扔,墨镜摘了拿在手上轻摇。
“爸妈说了,这次我回来,咱俩必须有一个人结婚,要不我结,要不你结,选一个吧。”一副大小姐做派的通知。
沈淮序抬眸,对她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只敷衍一句,“那提前恭喜你。”
沈书艺知道这弟弟自小嘴上不饶人,这么多年了也没收敛。
但这次反倒像是有了什么把柄一样,毫不在意的笑了下,“好啊,我结婚,我刚好退休,你辞职,回家管公司。”
沈淮序这才放下笔,觉得沈书艺今天莫名奇妙,“你来这儿干什么?”
沈书艺把墨镜也随手丢到桌子上,沈淮序看着她才进来不到两分钟就被弄乱的桌子,眉头微皱。
她没拐弯抹角,说的直白,“来替爸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啊——”
说着又抬头环顾了一圈办公室,果然跟家里样板间一样的装修风格,戏谑道:“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自己都有弟妹了。”
8. 暴露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自己都有弟妹了。”
说完,沈书艺仔细看向沈淮序,还真从那张惯来淡然的脸上看出一丝松动。
心下顿时大喜,想起家里老爷子说过的话——他这个万事不关己的样子,等着吧,以后总有人让他栽了跟头。
没想到,还真出现了。
沈淮序敛了敛眸,“你从哪儿听说的?”
“还用听说吗?一出电梯就听到小护士在那儿讨论了,你应该知道护士台是八卦集散地吧。”沈书艺说:“好多个版本呢!”
版本离谱到她这个亲姐姐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知道八卦越传越失真,但,也不会全是捕风捉影。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闷,说好听点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说的直接点就是话少还闷骚。
沈书艺实在很难想象沈淮序谈恋爱的样子,毕竟他从念书就开始自动996,后来毕了业直接007,感觉他这辈子就跟家里一堆骷髅头和模型一起过了。
所以听到小护士说恋爱、分手、劈腿,甚至还有怀孕,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时,她第一反应就觉得离谱,后来想想——
万一他真干的出来呢。
毕竟有些人,闷声干大事。
沈淮序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问:“你什么时候走?”
沈书艺眉尾轻颦,翘着二郎腿表达不满,“有你这么当弟的吗?我刚落地还没进家门呢。”
沈淮序绕过桌子就要走过去拉开门,“那你现在赶紧回去吧,密码发你手机了。”
姐姐什么时候能输给弟弟。
沈书艺起身,绕到他的位置坐下。
“不正面回答问题?”她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半试探半探究的问:“所以真的假的?这弟妹是正谈着呢?要结婚了?还是……连孩子都有了?”
沈淮序垂眸。
话音落地的瞬间,男人正好打开门,一个女人正好从外面冲进来。
沈书艺没看清来人的脸,只看到一身病号服,还有咋咋呼呼的嚷嚷。
坐在椅子上,她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内心小九九飞起。
不用提肢体接触,沈淮序打小分寸感就跟深入骨髓一样,始终跟人保持着距离。
但这个病人,别说拽住他的姿势跟埋在怀里差不多,关键这小子什么时候还这么听话了。
在家让他给自己下楼拿个奶茶都得威逼利诱轮番上阵。
等人抬头,她才看清,那张脸长相明媚,越动起来,越显得娇俏妩媚。
虽然穿着病号服,素面朝天,但一眼就看得出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自家老弟还揽着人家的肩,一个高冷沉闷,一个明艳活泼,竟然意外和谐。
嫌椅子太远,她特意走进。
只是,沈书艺这边正打量着,女人却忽然冷了脸,白皙面颊染上丝丝红晕。
这是怎么了……
女人胸口起伏,“有对象了还在外面乱搞,真是个没底线、道貌岸然的渣男。”
男人穿着一身白褂,神情淡然,目光微垂。
乱搞?!
渣男?!
……沈书艺脑海里瞬间闪过刚刚那些谣言,这小子来真的?!!!
骂了渣男,温柠看到沈淮序旁边的女人脸上有错愕,不时看像沈淮序,像是千言万语汇聚于口,一时不知从哪句话说起。
看样子也是被渣男的外表骗到了。
而渣男,明明干的是道德败坏的事,反应却岿然不动。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男人手掌宽厚,被扣住的手腕像是被火烫了一般,温柠怒目而视,要彻底揭穿这人的真面目——
一把挣脱掉束缚,又扣住沈书艺的手腕拉过来,气势汹汹道:“姐妹,我告诉你,这人不光道貌岸然,他还背着你在外面乱搞。”
“你一定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他……”
沈淮序视线划过温柠的脸,还有一旁的沈书艺,找到被骂的短暂间隙,叹了口气,漠然道:“她是我姐。”
温柠怒从中来,把他说的话全当辩解,不假思索的反驳,“你姐什么你姐,她是你姐你就能……”
等会!
他姐?
温柠呆了一下,说出半句的话,就这么在嘴边打了个圈,又绕回肚子里,狐疑看过去,“她是,你是他姐?”
沈书艺终于明白情况,轻咳一声道:“……妹妹,你可能误会了,沈淮序是我弟弟。”
温柠脑袋有些卡壳,僵硬的松开沈书艺的手腕,连带着气势也弱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他是你弟弟,你是他姐姐……?”
“对啊,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一会儿让司机把家里户口本拿过来,我叫沈书艺,都姓沈,我俩……亲生的。”沈书艺一字一句的解释,脸上有笑意。
“……”
她越解释,温柠越尴尬。
场面瞬间一片寂静,她感觉自己脑子里回荡着天堂的声音。
恨不得当场抠个三室两厅出来。
温柠顿时心虚,视线重新落回被给了一巴掌的男人身上。
仍是一副清风霁月的神色,只有手腕好像还残留着他大掌扣上来的温度。
提醒着,刚刚那场闹剧乌龙。
不是梦。
温柠简直无地自容,窘迫的轻咬住唇瓣,勉强挤出几个音节,“……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认错很快,但声音很低,没了半点刚刚张牙跋扈的模样。
沈淮序注意到她偷偷收到背后的手,还有下意识后退的脚步。
冲进来的时候像个生气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刺;现在却像是以前家里干了坏事的猫,把水打翻怕被发现,就钻到床底怎么叫也不出来。
看出温柠的尴尬和不自在,沈书艺打起圆场:“司机还在楼下等我呢,你们在这儿慢慢聊,我就先走了。”
说着胳膊就伸出去,准备拿上丢在桌子上的包和墨镜。
温柠看到动作瞬间应激,双手慌乱拒绝,“不不不,误会,我看错人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还得,我还得回去治病呢……”
她连连否认,而后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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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夺门而出。
顾不上伤口,甚至连匆忙中掉在地上的帽子也忘了,光速逃跑,生怕再晚一秒就会被猛兽吃掉般。
沈淮序扫过匆忙逃窜的背影,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身形更加单薄,胳膊细的,仿佛风一吹,轻易就能折断。
但偏偏,一个手术还没完全恢复,娉娉袅袅的人,骂起人来毫不怯场,扇起巴掌也是盛气凌人。
哪还有半点那天说粉色更适合她的样子,根本就不是高贵的布偶,分明是只神秘的薮猫。
以为机灵乖张,实则嚣张又危险。
办公室的门砰的关上,因为慌张,声音比什么都响。
沈书艺冷刀扫向沈淮序,嘴角绷直,冽声问:“你们什么关系?”
沈淮序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他是有打算,但现在也还只是他的……
沈书艺心下了然,“你乱搞了?”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默。
沈书艺冒出一个猜测,刚刚的场景和小护士的八卦刚好对上,问道:“人家怀孕了?”
沈淮序俯身捡起地上的帽子,敛眸“嗯”了声。
“谁的?”
“我的。”
难怪被打被骂都没反应。
沈书艺现在觉得他刚刚挨那一巴掌,一点儿也不亏,她怎么也想不到,沈淮序有一天能干出这种事。
竟然还真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要是早知道,她非得也扇一巴掌过去不可。
刚刚那个女生虽然是误会,但看他出轨,哪怕两个人不认识,也不忘提醒劝告她,再加上沈淮序这反应,谁犯的错一目了然。
“这两天抽空早点儿回家,把人也带回去。”沈书艺没再说什么,临走之前只留下句,“别当耳旁风,要是爸妈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沈家世代经商,不是书香门第,但也家教极严,他们姐弟俩从小所有事都自己做决定,自己拿主意。
金钱消费和生活习惯都管的很严,更别提什么三观上的错误,饶是沈淮序14岁就念大学,身处在和自身年龄不相符的社交圈里,没什么恋爱机会,每次回家,老爷子和爸妈也是耳提面命,让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要随随便便就沾花惹草,不然被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
字字句句都是敲打。
但现在……
张文滨刚下一台手术,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沈淮序办公室里走出来。
凑近一看,是张熟面孔,“书艺姐,又来看老沈了?”
沈书艺侧头瞥了一眼,语气愤懑,“来看他?我闲的?”
“……”
这句话好像有点熟悉。
张文滨注视着背影挠了挠头。
要不说这姐弟俩是一家人呢,虽然五官有差别,但气场上如出一辙,一个冰山美人,一个高冷冰块,不说话,十米内,随机都能冻死一个人。
他原地打了个寒颤。
刚送走一个,迎面又撞上一个冲出办公室,看着面前的人,惊讶道:“你这脸咋回事?怎么还红了一片?”
9. 别逃了
温柠冲进病房的时候,周舒桐正好把打包回来的馄饨往桌子上摆。
看她一副被追杀的样子,纳闷道:“你跑这么快干嘛,撞见鬼了?”
温柠劫后余生般把门甩上,“别提了,比撞见鬼还可怕!”
随后在周舒桐面前,生动形象的把刚刚的乌龙又演了一遍。
有的地方添油加醋了。
比如她冲进那个打开的门时有多急切、比如关键时刻脚有多不听使唤、比如沈淮序和她姐姐站在那里有多容易令人产生误会……
当然,也有些选择性忽略了。
比如她冲进去是怎么不小心撞到了男人怀里、比如沈淮序那天在病房里说的什么生物学父亲、比如打出那一巴掌时内心的心理活动……
“……所以,你刚才是算见家长了?”周舒桐听完她扬扬洒洒的演绎,略带迟疑的问。
温柠蓦地滞住,不得不说——周舒桐比她会抓重点。
她走过去到沙发坐下,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说话声音大了些,“什么家长啊,这又不谈婚论嫁,见什么家长。”
话题被引到这里,周舒桐干脆问下去,“他也知道了,你这肚子里是怎么打算的?”客观提醒:“总不能一直躲下去。”
温柠拿着勺子,馄饨没吃几个,汤倒是小口就着,喝了不少。
她低着头,眼神不自觉落在小腹上。
病号服穿在身上宽宽大大,一点也看不出肚子上的起伏。
平心而论,这个世界上从此多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让她有点不舍。
但羁绊也代表着束缚,她或许从此就失去了自由,她以后是不是就要围着孩子打转?
怀孕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像是晴天霹雳。
她想象中应该是顺其自然,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得到的爱情结晶。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的她措手不及,也根本没有做好去成为一个妈妈的准备。
况且,录取通知书都已经发放,她要回学校念书的。
不缺钱,也不需要为就业做准备。
她想学,只是因为喜欢。
虽然不紧急,但也没打算为了怀孕而让步。
温柠终于抬起头来,狠下心道:“我准备打掉。”
周舒桐看着她,有几分意外,但好像又在意料之中,只确定了一遍,“你想好了?”
温柠点头。
周舒桐又问:“那温叔叔和江阿姨那边,你准备告诉他们吗?”
身为朋友,她能做的不多,只希望她理性决断,但同时也无条件支持她的选择。
温柠犹豫了下,“……就算手术也要半个月以后了,到时候再说吧。”
“那……沈淮序呢?”
“什么?”
“你怀孕的事,他怎么说的?”
温柠垂眸,这两天她也看的出来,沈淮序好几次找自己想聊聊这件事,但无一例外,都被她推脱搪塞过去。
所以……她其实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反正都要打掉,他怎么说也不重要了。”温柠说出心里话。
周舒桐也深知,一旦怀上孕,无论是生下来还是流产,生理上、心理上,男人都帮不上什么忙。
但作为律师的本能,还是让她冷静提醒:“我觉得你还是要和他商量一下,毕竟他认识你父母,别到时候弄不好再传到你爸妈那里。”
“而且他作为始作俑者,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这儿考虑,也该担点儿责。”
温柠沉默了,周舒桐说的话不无道理。
沈淮序认识她父母,万一到时候胎打不掉,江女士和温老板估计立刻会冲到医院里,搞不好再来个奉子成婚,她的人生才算彻底完蛋了。
而且发现怀孕以后,桐桐一直陪着她,倒是没觉得想要倾诉,反而顺势忽略了那个当事人,起码不该她一个人心烦的。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谈谈的……”过了片刻,温柠才终于说出一句答复。
周舒桐忽然想起什么,“你刚刚说你为什么会闯进办公室来的?”
“……”温柠默了一秒,“我看到苏文浩了。”
周舒桐奇异地沉默片刻,“那狗东西还有脸回来!”
不是疑问,是感叹。
温柠抿了抿嘴,没提他身旁的那个孕妇。
两人正说着,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回眸望过去,有人穿着一袭白衣,直身而立,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洒下倒影。
气质温文尔雅,还带了点高高在上的疏离与冷淡,只是手里那顶棒球帽,看起来有些突兀。
说是来检查伤口……
周舒桐极有眼色,“领导有一个线上会议要开,我去楼下找个地方开完会再上来。”
临走之前还给温柠递了个眼神。
意思是,择日不如撞日。
抓紧机会,好好聊聊。
她匆匆离开,VIP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有些尴尬!
尤其是那一巴掌过后,温柠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男人那半边脸上,看起来隐隐有些泛红。
沈淮序的长相偏冷,虽然不至于有攻击性,但看起来也凌厉而有锐气。
摸上去的手感也和看起来一样。
很冷。
她手掌挥上去的刹那,像冰遇到火,让人忍不住细微发抖。
脸上还有红痕。
扇的很用力吗?她想。
还没开口,男人先走过来把帽子递还给她,问:“伤口怎么样?”
温柠站起来,伸手接过,“没事。”
好在手术也过去几天了,刚刚那番动作没拉到伤口,说完就准备走过去把帽子挂起来。
脚步刚迈出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像是要牵住她,又像是要钳制住她的行动。
带了些强势,却又在克制。
愣神回眸,她撞进男人幽深的黑瞳。
“别逃了温柠,我们谈谈。”
不是询问,是肯定句。
“我只是挂个帽子。”
说完又转头把帽子随手一丢,反正,挂不挂都行。
沈淮序后知后觉意识自己误会了,但扣住的手腕还是没有松开。
夕阳透过落地窗探进病房。
光影斑驳,落在一双相视而立的身影上,距离拉近,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周身。
像是陷入一片深遂而没有边际的蓝色深海。
没什么侵略性,却慵懒又肆意的摩挲着人最脆弱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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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闻过很多种味道的香水,早已嗅觉疲劳,和苏文浩谈恋爱的时候,他也常用某款香水,闻起来像是夏天切开一个冰西瓜,汁水迸发在空气中的感觉。
和他本人一样的风格,永远是温柔学长的形象。
虽然谈不上惊艳,也很好闻。
但此刻她沉默了几秒,因为作为一个小说作者,温柠竟然只能词穷到在心里憋出一句
——妈的,男人的味道!
想买回来当侍寝香!她打算。
室内太过安静,温柠顺着那只骨节修长的手,仰头。
傍晚的光线昏黄而辽远,隐约勾勒着眼前人的线条。
“关于怀孕和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寂静中,他缓缓开口,语速很慢,或许是在斟酌如何用词,但听起来口吻前所未有的温和。
温柠视线落在他起伏的喉结。
不合时宜的想起些别的——他正常说话时嗓音独特,与那夜压抑的低吟不同。
“但这是你的身体,你拥有绝对所有权,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并且配合,后续所有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费我都承担。”他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始终平静、也笃定。
她刚想开口,又听到男人淡声道:“没有用钱解决的意思,你身体还在恢复期,也才刚知道不久,等你考虑清楚了,我们再说最后的决定。”
意思是,不想她因为匆忙而随意做出选择。
“江阿姨那边……”原本听到这个名字,温柠心脏都提到嗓子口,又在下一秒倏然落地,“在你考虑好之前,我会替你瞒好,不用担心。”
温柠默默听完,决定短暂收回前几天对他卑鄙还幼稚的评价。
顿了一下,很快回答:“伤口恢复以后,我就预约手术。”
那张抿着的唇瓣微微开合了下,又若无其事道:“想好了?”
温柠点头:“嗯,想好了。”
沈淮序自然接下:“好,我陪你去。”
温柠反问:“你没有手术?”
在医院住院的几天,她也算知道医生的工作节奏,有时候能一天连续十几台手术,有时候零星几台那就算是烧了高香,甚至连周末,即使没有排班,也要照旧到医院查房。
沈淮序:“医院不只有我一个医生,可以调班。”
对话进行的太顺利,也太官方,总感觉他不是在跟她商量什么怀孕的私事,而是在安排某台手术什么时间用什么方案来做。
难道医生都这样?永远公事公办的口吻?
当然她不会知道,在她进阑尾炎的手术室前,某人核对了许久本不用他核对的信息,还特意跨了科室,去要来对手术无关紧要的资料,对着两张再寻常不过的B超扫描,看了整夜。
温柠在想,又或者,现在她打胎,正合他的心意。
他们一夜春宵,她怀孕,要考虑流产还是分娩;他不用受苦,二十分钟的手术后,照旧是个风光霁月的外科医生。
温柠目光锁着眼前的人,试图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俊脸上看出些什么,“这是我的打算,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沈淮序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话,却让温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因为他说:“结婚。”
10. 讨论
他说:“我们结婚。”
空气陷入须臾的沉默。
沈淮序似乎对她的惊讶有所预判,只是没想到她惊讶的反应是冲进卫生间。
一股熟悉的无法遏制的反胃又汹涌起来,像是被人按住锁骨中间,还逐渐用力带来的窒息痉挛,温柠虚虚扶着洗手台,埋头干呕了几下。
无力再说话,只抬手将垂落的头发挽到耳后。
俯身垂眸的视线里,有人递了瓶矿泉水和一包纸巾。
温柠顿住片刻,没抬眼,伸手接了过来,礼貌道谢。
余光瞥见男人的身影,那双手修长好看,似竹节,手背青筋微凸。
他越沉稳、矜贵,越显出她此刻的狼狈。
“你先走吧,到时候预约了手术时间,我会告诉你的。”温柠忍住那股翻腾的恶心,漱了口水才堪堪抬头望了一眼,冲他摆手道。
再熬几天,等手术恢复了,就去拿掉这个让人孕反的罪魁祸首。
然后恢复她正常的生活,不会失眠、不会孕吐、不会情绪变得敏感……
然而男人的身影并未离开,反而向前走近了半步。
还没抬眼,就感觉到脊背覆上了一张宽大温厚的手掌,动作有些生硬,但落下来的力道很轻柔,像是不敢用力,替她缓和着。
温柠心神一滞。
她反应过来,是沈淮序的手。
很奇怪,在他的轻拍下,胃里的不舒适竟然真的被缓解。
直到那股反胃消失殆尽,那种感觉像是自己被救赎,舒服的让人颅顶高潮,想要喟然长吐一口。
温柠手指蜷缩,拿起水杯漱口,忍住了冲动。
男人用手拢住她想要散落的头发,动作再自然不过。
温柠脊背僵了下,眼睫眨动。
她吐掉后挺直了身体,与那双咸湿深海般冰冷的双眸相对,“谢谢。”
“好些了吗?”沈淮序收回手,退到不冒犯的社交距离,似不经意的问:“要不要找医生过来?”
温柠看他一眼。
他不就穿着白褂,说这话就跟警察自己报警一样。
沈淮序自知她的想法,主动解释:“术业有专攻。”
眼前人眉眼深遂,望向人时仿佛蕴藏了无边的月色,让人沉浸在漩涡之中,而他仍旧像一汪无波的水,不喜不忧。
还说什么不可推卸地责任,说了又有什么用,孕吐不还都是她自己来,也不见他难受一下。
这种生理结构真不公平!
“孕吐是正常反应,每次都这样,折腾也没用。”她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泄愤似的把喝完的水递给他。
丝毫没有掩饰控诉的意味。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最好赶紧接下来。
沈淮序垂眼,居高临下的姿态,能把她脸上所有的小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知道她生的很美,初见时,闯进房间不由分说将他困在墙边,没用力,他也没醉到那种程度,但她揽住他的脖子,就像是一只娇贵漂亮,而又灵动狡黠的狐狸。
明明张扬跋扈的人,偏偏情绪又都写在脸上,一点心眼也藏不住。
沈淮序接过水瓶,看她精神好点,沉吟两秒,确认道:“你确定那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确定。”温柠抬眼看他,只是指尖在衣角轻轻揉捏。
她没那么理性,但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看他反应冷静,温柠提出心里疑问,“你说结婚是什么意思?我不觉得你是一个对结婚感兴趣的人。”
她是母命难违,反正番外写不出来,前男友也让人糟心,相亲权当娱乐活动。
但这几天接触下来,不论是她亲眼看到的,还是护士在她耳边透露出来的,这个工作狂都不是一个热衷婚姻的人。
沈淮序直视着她,眸光冷静,坦诚道:“我的确觉得婚姻可有可无,是因为没有一个结婚的理由,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言外之意,他的确因为她怀孕了就要结婚。
难怪刚刚又问了一遍,只是,他怎么会觉得她会把孩子生下来?
除了这个意外,他们甚至都只是陌生人。
温柠提醒:“但我现在不生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找茬,她总觉得自己打胎,要做手术,需要休息、会耽误工作、影响她的心情……而他只需要请假走一趟,这种差别让人不爽。
“也一样——”沈淮序视线落在她眼底,“不论是分娩还是流产,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这是我的责任。”
态度认真,找不出丝毫巧言令色的痕迹。
温柠还未开口,又听到他补充,“况且,我们本来就在相亲。”
责任?
只可惜她现在对任何男人的话都无感,诘问道:“要是跟你……那天晚上的和相亲的不是同一个人呢?”
沈淮序始终理性,游刃有余的解答她所有困惑,“我不假定那些没可能发生的事,把假设当现实只会引起焦虑,那没意义。”
温柠听完这番话,觉得他是那种,女朋友愤怒,他会理智的罗列出个1234,然后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的男人。
理智到无聊。
“……去相亲只是家里的安排,我没想过要结婚,也不会因为怀孕就把自己绑定在里面。”
更准确的说,她没想过和他结婚。
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是她喜欢的那类人。
她喜欢温和的、谦谦君子一样的,不喜欢冷酷的、时刻理智的。
显然这种类型,和眼前的人沾不上一点关系。
所以,温柠也不会跟没感情的人绑在一起过一辈子。
他们的谈话是被护士打断的。
病房门没关,小护士急急忙忙冲进来,看到他们对立站在最里面还愣了一下,眼神来来回回,忙道:“沈医生,有一个病人鼻咽ca术后大出血……”
门外也有4、5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人脚步匆匆。
沈淮序垂眸看温柠一眼,又因为紧急手术不得不收回目光,只留下一句,“不要剧烈运动,小心伤口,有事发我消息,下了手术看到就会回。”
随后应了一声,走过去,“几号手术室?”
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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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发什么消息?
反正他下了手术,指定往病房绕一趟。
这个念头一出,温柠顿觉奇怪,什么时候她还开始记起他的习惯了。
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把她当什么?
愤懑须臾,她看着那道马不停蹄又众星捧月般走出去的背影,正微微垂首,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虽然说着话,但还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氛围,连带着周围的空气感觉都是冷的。
她这几天心情并不好,思绪纷杂,小说也没什么进展,晚上睡觉都失眠。
但他看起来精神抖擞,没有任何影响的样子,甚至在知道她怀孕以后,也没有展露出什么难以接受的反应。
看着倏然恢复平静的病房,温柠没忍住在心里暗骂——狗男人。
“你们聊的怎么样啊?”周舒桐说去楼下开会,其实压根儿没走远。
抱着电脑坐在17楼大厅的沙发上,远远看见沈淮序被人簇拥着离开病房,才收了电脑赶紧走过来。
“不过我看他在我走以后还特意开了门,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那些谣言。”她狐疑的目光顺着走廊瞥了一眼,嘀咕道。
温柠收回思绪,纳闷的问:“什么谣言?”
周舒桐把电脑丢到一旁,“你没听说过吗?医院里都说你们是前男女朋友关系,沈医生想结婚但是被你给甩了,分手以后你又怀孕,沈医生独自疗愈情伤呢。”
“噢,好像还有一个说是你们分手没多久,你带球跑了,结果现在没跑成,被发现了。”
温柠震惊于八卦传播的速度,又觉得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种猜想?”
怎么会有人觉得她和沈淮序会是情侣关系,她觉得要是在生活中遇到,见到他,她肯定是会绕道走的。
周舒桐害了一声,“八卦嘛,有点捕风捉影的可能都能加工出来。”随后又来了精神,“还是说,你们白天在医院做什么事情让别人误会了?”
周舒桐这一说,温柠突然发现医院里大家八卦能力还是有点强的。
沈淮序确实是想结婚,但没有被她甩,只是被拒绝了而已;
她好像确实带球跑了,但是别说他了,她也不知道怀孕了。
周舒桐看她在发愣,用胳膊碰了她一下,“不是吧!!!想这么入神!还真有啊?你们白天背着我在医院干吗了?”
温柠回忆了下:“没有,可能就那天刚做完手术,他扶着我走了一会儿,护士撞见觉得稀奇吧。”而后又不情不愿道:“也可能因为没人像我那么调戏他。”
摸了摸鼻子,没说她抢手机没抢到差点栽他怀里,还被护士撞见的那一幕。
周舒桐哈哈大笑,“有可能,不过你们这,谁家普通病人主治医生一天往病房查800趟,要我我也不信。”
温柠耸肩,往关上的门看了一眼。
没想到说话那么冷酷的沈医生,还能注意到八卦。
周舒桐问:“那你们刚刚怎么说的?”
温柠把刚刚的对话又讲了一遍,最后总结就是:“他说结婚,我拒绝了,到时候他陪我去做手术。”
11. 冷感诱惑
出院前一晚,周舒桐没来,在家里把第二天的工作提前安排好,到时候好陪她一起出院。
温柠又搬出电脑敲敲打打。
她写小说,有江女士的刻意引导,当初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儿心动,兴冲冲回家讲给她听,江女士淡淡听完,淡淡道:“你会很快忘记这种感觉的,去写下来吧。”
于是她在数学作业本的背面写下第一篇关于暗恋的小说,从此走上不归路。
心情差,温柠冷着脸,敲键盘的手指快要飞起。
一顿操作猛如虎。
字数猛增二百五。
22点整,算熬夜了。
网上说孕妇熬夜对身体不好。
温柠啪嗒一声把电脑合上,丢上一侧的沙发,然后把拖鞋踹到一边,将整个人都甩进床里。
侧着身,脸埋在柔软雪白的枕头里,走廊里开了灯,偶尔有医护的走动声,没那么安静,但躺在病床上,恍若又变成了孩子,好像时间凝固了一样。
明天出院,一周后就可以预约手术,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
但温柠双手却不自觉落在小腹上。
莫名其妙的想起些碎片。
那天过后,沈淮序照旧时不时过来查房,会按照流程问她问题,会检查伤口,但每次都开着病房的门,也没说些有的没的。
有两次周舒桐在公司忙,他还买了饭,特意找餐厅员工送来。
唯一有些异样的,就是每晚都会来叮嘱一句——好好休息。
每天睁眼闭眼都能看到那张脸,搞得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把家安在医院。
她迷迷糊糊记得,那天晚上好像挺疯的,明明在床上那么诱惑的人,生活里怎么好像完全相反的样子,生人勿近、不苟言笑的样子,冷感的有些过分。
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温柠闷着嗓子,低低哀嚎了声。
——为什么要想起他?!
她没事就反反复复的查。
有的说打胎会导致终身不育,还可能妇科疾病全面爆发、肝功能下降、加快衰老,尤其脸上还会出现各种难看的色斑。
做手术还要用吸管放进宫腔里,那么冰冷的东西,要从那个地方放进去……
她最怕疼。
也最怕丑了。
温柠内心咬牙切齿。
她说要打胎,他还真就觉得这样就算了结了?
难道说几句尊重她的决定,就可以抵消自己的责任了吗?
越想越怕,也越想越气。
最后懊恼的在被子里猛蹬了下腿,但那种愤怒和无力感,照旧无法宣泄。
睡不着,她又摸出手机。
江女士每天都会问一遍她的情况,偶尔也会穿插两句对她和沈淮序进展的关心,还有编辑群里总是99+的消息,除此以外就只有一个陌生号码还在锲而不舍的发着短信。
都跟别人怀孕结婚了,还在给她发骚扰信息。
想到这里,温柠好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搅动起来。
一把拉过被子,烦闷的盖住脸。
她、苏文浩、出轨,这三个词怎么会放在一起。
那天,她赶着去上一堂选修课,前一天晚上熬夜写小说,再加上阶梯教室离得远,她一手拿着早餐,一手拿着课本,匆匆忙忙从宿舍冲过去。
苏文浩那天碰巧给旁边办公室的老师送东西,也赶时间,慌乱中撞掉了她胳膊揽住的教材。
苏文浩连连说着“抱歉”,帮她把课本拾起来,还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抬眼时,她愣了愣。
见到他的第一眼,他穿着样式简单的圆领毛衣,秋日融融日光透过走廊,打在他的肩头发梢,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个温柔、又会照顾人的学长。
后来有一次在学校,她生理期不小心把裙子弄脏,别扭的扯着外套走在路上。
他恰好骑着自行车经过,一脸柔和的问:“你怎么了?”
温柠吞吞吐吐:“我那个……可能起猛了,腿有点麻。”
他看她一眼,什么也没问,示意她上车,“我送你回去。”
温柠小心翼翼地坐好,拿出手机在后座偷拍。
直到车忽然停下来,温柠吓了一跳,却听到他说:“在拍晚霞吗?”
温柠急忙承认,“——啊,对。”
“等你拍完我们再走。”他说。
语气温柔至极。
但她还是被他看似温柔的假象给骗了。
同样的晚霞,后来照片里也成了他和别人的背影。
一个同样在纽约上学的,煤老板的女儿。
她有且仅有一条人生原则——千金难买我乐意。
喜欢上苏文浩以后,那个傲娇爱耍无赖的人竟然变得低调青涩起来,他们恋爱一年就开始异地,后来再异国,也没进入到谈论各自家里情况的相处模式。
以为暖心的温柔学长,实则也不过是利益下的取舍。
缓了缓,她冷静不少,最后以一句暗骂结尾——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病房里空调开的很足,温柠裹紧了被子盯着天花板。
天知道空调盖被到底有多舒服。
只是睡意还没酝酿出来,尿意先上来了。
睡不着,干脆出门去了走廊另一边的卫生间,权当散步助眠。
以前在学校,总跟舍友一起看恐怖片,以“烂俗”居多,都是什么《贞子大战笔仙》、《夜半不要照镜子》、《桌下有人》……
与其说恐怖,不如说有点搞笑。
当然还有一些真恐怖的,故事背景都发生在古村、老宅……还有医院。
刚刚失眠不觉得,现在深更半夜,走廊上只有泛着绿光的安全指示灯牌。
温柠不自觉心理建设起来——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二十四个字背的滚瓜烂熟。
她屏住呼吸、面上镇定,但加快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内心。
半秒钟后,一道闪电冲出卫生间隔门。
半夜。
医院厕所。
垃圾桶里废物堆积。
一张纸巾下,血淋淋一片。
成型的有些干瘪的婴儿。
那道身影捂住嘴,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不知道多远。
忍住干呕的冲动,本能顺着亮光,温柠气喘吁吁趴到护士台上。
值夜班的护士原本正沉浸快乐老友记,看她失魂落魄冲过来,吓了一跳。
又认出她的脸,关心道:“温小姐,您怎么了?”
鲜红的画面充斥眼球,温柠还没缓过劲来,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护士看她原本娇艳的脸变得刷白,还以为是哮喘,小跑着绕出去,想让她先坐下。
要不是知道沈医生还在手术,早就去叫人了。
温柠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不是。
惊魂未定道:“卫生间有……垃圾桶里有婴儿。”
“——婴儿?”
护士确认她没事,赶忙拿过电话联系保安。
医院里,因为各种情况遗弃婴儿,也不是罕事,但大老远从妇产科丢到外科大楼,还是头一次。
两个护士的脚步急匆匆离开,护士台骤然安静下来。
温柠只觉得,空调冷风仿佛在他后颈轻抚,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婴儿,糊了一身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两条胳膊蜷缩着,好像能看的到眼睛——
她脑中一片混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房间,但是现在那条长长的走廊在她眼里,无异于无底的深渊。
垂眸,细看自己的手指都还在发抖。
——
半夜十二点,走廊静悄悄的。
夜色浓重,了无人声,更显出医院脆弱、无情的那一面。
外科加班是常态,忙起来72h连续值班,甚至一周都离不开医院。
中午,ICU打来电话,说一个小孩儿胸口渗血,心率200多,妈妈已经快哭晕在急救室门口,父亲也签了输血同意书在外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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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看起来无助之极。
沈淮序边往ICU赶,边联系麻醉科和其他医生,到了初步判定为胸骨错位戳破血管,需要转去外科进一步确认。
术中发现是金黄色葡萄球感染入血,侵蚀了血管补片位置,导致补片和血管的吻合口出现破裂。
下了手术,沈淮序边往外走,边解开领口的扣子透气。
深绿的手术服,微敞的领口遮不住深邃锁骨,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禁欲。
一场手术通宵达旦,连做了快十个小时。
有个护士撑不住,中途晕倒被送去挂了葡萄糖,林映萱这才临时顶替过来。
下了手术,她看到走在她前面的男人,身形挺拔,肩宽腿长,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手术服,但斯文禁欲和男性荷尔蒙却奇怪的在他身上达成和谐。
医院里的八卦早有耳闻,但她才不信。
沈淮序,整个北一的高岭之花,学历高、家世好、长得帅。
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而已,怎么会认识风头正盛的三甲主任医?
林映萱忙不迭直起背跟上去,盈盈一笑道:“沈医生。”
声音还刻意端着,用仰视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看,“明晚科室要参加一个论坛,我刚来,不知道要不要准备什么啊?”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能激发自己保护欲的女人,林映萱深知这点。
沈淮序垂眸看了一眼,语气没什么温度:“刚来的?”
“对……刚从京二转来一个月。”看他跟自己搭话了,林映萱欣喜之余乘胜追击,咬着唇道:“不知道沈医生什么时候去啊,我第一次参加还有点紧张呢。”
说完这句以后,她故意维持着自己甜美的笑容,眼睛轻眨着,等待沈淮序的反应。
只是男人的视线偏偏看向前方的某处,压根儿没在她身上停留哪怕片刻。
难道是她这个表情不吸引人?
林映萱迟疑了不过半瞬。
然后鼓着勇气,走路时顺势往前,不经意挪进他的视线里,“沈医生这么厉害,肯定早就驾轻就熟了,我要是能有沈医生一半就好了。”
没有男人会拒绝一个女人带着仰慕和赞扬的口吻。
快回答她,快回答她。
这样无论他什么反应,她都能说出两个人一起去参加的邀请。
“只有发言人才需要准备,与其问我,不如把工作做好,毕竟病人用嘴皮子也救不回来。”
在她期待的眼神里,沈淮序眉心渐渐皱起,冰凉语调也比往常快了些,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林映萱手指揪的泛白,面上原本甜美的微笑也显得僵硬起来。
她以为对方再不济也要跟自己客气一下,没想到——话里话外没留情面。
沈淮序说完就没再理旁边的人,大步顺着走廊往前走。
越是高不可攀的男人,越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林映萱站在原地,抱着手术器械的胳膊紧了紧,视线落在不远处,久久挪不开。
沈淮序出了名的性子冷。
他刚刚都跟自己搭腔了,要不是那个身影,才不会被打断。
另一边。
护士台前,蹲着一个病号,双臂抱住小腿,脸埋进膝盖里,只能看见粉色的发顶。
灯光罩在身上,小小一团,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儿,可怜又无助。
“温柠?”
头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温柠睫毛微颤,视线终于从膝盖里抬出来。
目之所及是一双黑色皮鞋、剪裁得体的西裤、熨烫整洁的白褂,以及,那张熟悉的脸。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空荡的楼层里。
眼中的景象已然不同往日,失去了原本的宁静祥和。
沈淮序看到她的脸,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在这儿干什么?”他问。
温柠仰起脖子,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站起身,伸出手直接埋进了男人怀里。
12. 跟我来
沈淮序没想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瞳孔微微放大,像一根直愣愣的树桩,就这么被她胳膊环住,连手都握成拳。
两个人的脸一下离得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走廊空空荡荡,白天的喧嚣此刻全都化作了幽深清冷。
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肺腑。
温柠额头抵上一片坚硬的胸膛,委屈后知后觉全被害怕激发出来,山崩海啸般反涌上心头。
从小到大的二十五年,她从来没吃过什么苦,想要的,喜欢的,都能得到。
偏偏这两个月,压了满腹的委屈,比过去几十年的加起来还要多。
肯定是因为怀孕,激素会严重影响孕妇,非常容易情绪崩溃。
她闭上眼,在男人怀里把这两个月的一切数落了个遍:
没一件是顺利的。
所有事情堆在一起,桩桩件件,都让人不舒服。
为什么小说好好的就是写不出来。
为什么谈了很久的男朋友一消失就是两年!出轨了又突然出现。
她不过就是借酒买醉,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就那么一次,怎么还偏偏怀了孕。
气势汹汹冲上去,结果又闹了个笑话。
好不尴尬!
她才谈过一次恋爱,怎么就要面对这种怀孕打胎的事……
她不过就是失眠睡不着而已……
温柠扯住男人的衣服,眼泪肆意妄为,沿着面颊大片大片往下晕。
沈淮序盯着她的发顶,眉头轻拧。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人的泪腺怎么会流出这么多眼泪,竟然能把衣服都哭透。
也在她抱住的一瞬间,身躯紧绷,连呼吸都停滞了。
怀里的人柔软、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一样。
他知道,他们的身体有多不一样。
沈淮序慢慢垂下头,看到怀里的人克制着抖动的肩头。
一开始还是低声啜泣,后面似是止不住了一般,声音呜咽着,像被困住的小兽。
他伸出手,在即将落于她纤细单薄的脊背时,又触电般蓦地僵住。
听到细微的动静,沈淮序抬起头,那动静来自走廊的另一端,一群人,乌泱泱的,不知道围在一起看着什么,正闹哄哄地往这儿走。
——这里不合适。
沈淮序一把扣住女人的手。
——“我知道。”
——“先跟我来。”
温柠没听出他的安抚,反如大梦初醒,一激灵收回手,后退半步。
对上男人锁着的眉心,她这才发觉自己情绪上头,埋在他胸口莫名其妙掉眼泪的行为有多奇怪。
一种狼狈和慌乱感油然而生。
“我——”
她怎么……?
或许哭的太猛,撤的太急。
总知腿脚不听使唤,抬脚时一踉跄差点把自己绊倒。
好在沈淮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胳膊,将人往回带。
再一垂眸,沈淮序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和满是泪痕的净白小脸,就连刚刚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是暗哑的。
掌心里的胳膊纤细瘦弱,甚至叫人担心一用力就会折断。
“跟我来。”
在她开口之前,沈淮序快速说了句,推开主任医师办公室,拉着人进去了。
**
这边门刚关上,那边护士又敲开了门。
“沈医生——”值班护士急匆匆道:“厕所垃圾桶里有一个弃婴,生命体征很弱,是温小姐发现的,刚刚她还在护士台,但是不知道……”
住院部每晚都有值班医生和护士,当天如果有任何意外,都需要禀告值班医生,所以一听说沈淮序下了手术,就赶忙过来通知。
她还记得温柠刚刚明显被吓到的样子,但是路过病房和走廊都没看到,没成想门打开,话匆匆说到一半。
一抬眼,就看到了诊室里,坐在沈医生位置上的女人。
五官明媚,双眸如水晶般圆润透亮,又因为安静的坐着,看起来温和又脆弱,惹人心怜。
估计是吓到了,大半夜的,饶是她们这些在医院待惯的人也害怕。
护士汇报的时候,沈淮序扭头短暂的瞥了一眼,目光定在她还潮湿的眼眶。
留下一句极为官方的交代,“先在这儿坐着,等我一会儿。”
而后就往门口走,只匆匆一眼,不得不收回目光。
弃婴有一部分是刚脱离母体不久,需要争分夺秒抢救。
“婴儿现在怎么样?”沈淮序询问情况,边和护士往外走,门没关,半敞开着。
他们站在门口。
温柠进来就被安置到椅子上,门口声音不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断断续续听到“报警、产科、监控……”的字眼。
但知道有人在。
竟然莫名心安。
这会儿缓过劲儿,温柠环顾打量起来。
椅子是赫曼米勒的,复联开会、谢尔顿办公、辛普森见上帝……有钱有脑有金手指的主角们,坐的都是这款。
质感不错,还是高配。
温柠内心不忘默默点评——这人的品味还是勉强能入眼的。
印象里,医生办公室都是木桌木椅,但这里则不然,像是沈淮序的专属单间。
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咖啡香,地板纤尘不染。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楼群,以及楼底盘根错杂的道路。
面积很大,但目之所及都是棱角分明的线条,看起来理性又压抑。
她在家里也有一个专门写书的办公室,都是鲜艳、复古的暖色调,有装饰的小灯、有鲜花,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摆饰。
总归一切色彩沉闷的,她都抗拒。
办公桌上只有一台电脑,和一摞文件,规整的跟用量尺量出来的一样。
简约到有些空旷。
这么空荡的桌子她实在忍受不了,如果是她,她肯定会把这里放个香薰架子、那里摆个好看的灯、这里摆几个键盘、那里再放一个复古小音箱……
放得满满当当的,才有这个地方独属于自己的感觉。
但他的办公室里,别说桌子了,就连书柜都是空空的,只有寥寥几本,医学原理、蛇杖的传人……中文的、英文的……整整齐齐摆放。
温柠忽然有了灵感,下本悬疑,她要写一个大理寺少卿,做事不拖泥带水,哪怕重伤了都能迅速恢复查案。
生活还要规律到无趣的程度。
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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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作、常年住在大理寺、吃固定的饭、办公室里有无数藏书、总穿同一件衣服、日复一日照看不会盛开的花……
门口的谈话声适时停止。
护士从门口经过,男人正把笔放回胸前的口袋。
温柠视线停留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钢笔是金属外壳,质感纯黑,配上冷白的皮肤,看起来更冷淡了。
她看过病房里的主治医生签名,写得力透纸背,横勾竖划,给人感觉强硬而又盛气凌人。
温柠径直走到门口。
抬起头,仰看他道:“干嘛拉我来这里?”
沈淮序视线划过眼前的人。
杏眼沁水,迎着光,将脸上的每一个小表情都照的清清楚楚。
他回的云淡风轻,“方便你哭。”
“……”
两人对视片刻。
温柠总觉得,他落在自己眼底的视线有压迫感。
“噢——”,默了一秒,她逃似的收回目光,不满通知:“我要回去了。”
沈淮序垂眸看她,微皱的眉头转瞬即逝。
这节奏莫名有点熟悉。
刚刚,一头埋在他怀里哭的昏天暗地,现在泪止住了,拍拍手就说我要走;
上次,急急忙忙冲进来,等站稳,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力道还不轻;
上上次,她闯进房间,环住他的脖子,第二天丢下现金,提起裤子也走了;
……
“等一下。”他叫住她。
温柠回眸,“还有什么事?”
沈淮序神色如常瞥了眼皱巴巴带着泪痕的衬衫,走过去拿起电脑:“送你回去。”
送她回去?
送她回病房?
温柠看着他,眸中含着不可置信,还夹杂着因为他才怀孕,因为他才会撞见意外的不爽。
沈淮序对她的小表情照单全收,耐心补充了句,“方便写你的住院记录。”
“……”
噢,她明天要出院,医生要写报告的。
到了病房,他还真和往常一样,做起了术后检查。
只是。
谁家医生半夜12点做检查!
温柠刹那间觉得是不是他好心,毕竟刚刚在他怀里哭那么久,他什么也没说。
最后起身瞄了一眼,他的胸前被自己哭湿了大片,原本熨烫整齐的衬衫也被揪得皱皱巴巴。
但迅速恢复理智,毕竟这个工作狂逮着机会就工作,而且也没见他对她这个未婚先孕的柔弱女子表达任何同情。
况且,要不是怀孕害怕被发现,她做手术住院,肯定要跟温老板和江女士哼唧哼唧的,再不济也要撒个娇寻求安慰。
才不是每天躺在医院这个一点也不舒服的小床上。
温柠微抬下巴看他,骄纵的姿态有些刻意,“护士找不到你怎么办?”
既然是值班医生,按道理,应该不能离开值班吧。
沈淮序手握着笔,在病历单上书写匆匆,“手机也能联系。”
好吧。
忘了,这是二十一世纪。
本来检查就也是个借口,沈淮序随便勾画两笔,就收起病例夹。
温柠看他写完,反倒姿态闲散的坐到了沙发上,问:“你不回诊室吗?”
13. 香水
沈淮序瞥她一眼,神情自若:“办公室信号不好,这里网速快,方便写论文。”
“……你办公室信号不好?”温柠觉得离谱。
那么豪华的办公室信号不好?
“嗯。”他回的理所当然。
行吧——
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所以,入了夜,原本安静的病房此刻有些诡异。
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穿着白褂的男医生神闲气静的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隔着几十厘米,温柠刚刚好奇张望了眼,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格式眼熟。
她打量几秒,心下了然。
他在看国外的期刊,还真是写论文。
住院的这几天,她发现这人好像就没有闲下来过。
护士经常临时通知他做手术,貌似任何时间都能找到他,还永远有精力,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24小时全天候运转。
温柠不得不承认,这人工作狂的人设,真是永远不垮。
天塌了,有他的勤奋顶着。
但很奇怪,沈淮序在医院里好像人缘并不差。
不管医生还是患者,好像他在,大家心里就有底了。
她这边想着,那边人缘很好的某人,正切换页面回着消息。
【老沈,院长发下来的进修预文档我怎么没看到你名字啊?真取消了?】张文滨听说是沈淮序自己撤回的名单,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有点事,就取消了】
【能有什么事啊?你不是雷打不动工作狂吗?】回话的人是宋程慧,外科里难得的女医生,他们同时博士毕业,又同时进医院工作,从同学到同事,三个人在医院最熟悉,有时候也会一起约着吃饭或者休假。
只是她最近忙着学校授课,不太在医院。
【你还不知道吧?老沈最近忙着感情问题呢】张文滨在小群里抢先回答,顺带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
宋程慧纳闷了:【?】
【感情问题?】
【!!!!!你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一长串的叹号都不足以表达她的震惊,沈淮序万年单身不说,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精力旺盛、极度理智的工作狂上。
到了让渡甚至牺牲个人生活都无所谓的程度。
其他人在医院加班,多多少少都有怨言,就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下了班跟在医院也没差。
【差不多】沈淮序没有过多解释,只简单回了句,【现在忙,你们聊,之后再说吧】
这个话题三言两语讲不清楚,连他自己都一头雾水。
退掉群聊,他重新回到文献页面。
但却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一个字都看不进。
沈淮序厌恶把一切简单问题复杂化的行为。
治病救人不需要,也容忍不了浪费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
能三言两语解决,绝不大费周章。
但现在,怀孕、打胎、组建家庭、温柠、孩子,像团麻绳绕在他脑子里。
这可比感情问题要复杂得多。
温柠不是一个能忍受无聊的人,没事也得找事那种。
在家里,最喜欢趴在江女士身边蛄蛹,挡住她的视线,等挨了骂再满意离开。
出了门就跟朋友闹,每天跟周舒桐胡言乱语、偶尔发疯算是日常。
也就喜欢上苏文浩那阵儿,她揣摩着他的行为,很快就摸清喜好,故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文静淑女,坐姿端正、细嚼慢咽、害羞爱笑……完全就是矜持的小女生性格。
现在想想,还真是憋屈。
温柠觉得,那莫名其妙进化出来的柔情实属诡异,主动跟工作狂搭腔:“你刚刚做完手术?”
沈淮序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看向半躺在床上的女人,“嗯。”
温柠又问:“你们手术以后都在聊什么?”
沈淮序停下敲键盘的手:“医院的会议安排。”
……聊会议?
温柠有些无语,她分明还听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很刻意。
那感觉,就像是耳机戴久了,耳朵发胀发闷。
不难受,也不舒服,膈应的很。
肯定是激素的影响,要不然怎么总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噢”对比男人清风霁月的样子,温柠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四目相对。
病房里好像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静的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或许察觉出有些尴尬,沈淮序率先打破了沉默,“那天为什么突然闯进去?”
温柠自然反问:“哪天?”
这话一出,两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闯了两次:
一次,他们睡了,但都没再提过。
一次,她闹了乌龙,扇了一巴掌。
沈淮序提醒她,“办公室。”
“……”温柠在思考到底怎么说比较好。
沈淮序看出了她的迟疑,“不方便说就算了。”
余情未了才会避而不谈。
“没有不方便。”温柠说:“就是看到前男友诈尸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说的气冲冲,没注意到男人抬眼看过来的视线。
医院的白炽灯通常都刺白晃眼,但VIP病房里有小夜灯。
光线昏暗,浮浮沉沉,隐约给她侧脸染上了一层光晕,长而翘的睫毛微眨,撩拨光影,只是红唇轻抿,像炸了毛,胡子气歪的小猫。
几秒后,他视线微敛。
“法老墓里的木乃伊才会诈尸,没想到你喜欢这么复古的东西。”
这道声音略显低沉,不急不徐,带点稀松平常的调侃。
温柠狐疑回望。
眼前人长着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昏暗里更显野性,只视线锁定着,让人觉得眼睛是一场幻境,蛊惑人心。
“你们医院的考核里竟然还有冷笑话!”她调侃回去。
大概是沈淮序不苟言笑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所以如果他说出什么不符合刻板印象的话,那一定是医院的要求,不得不学,不得不做。
温柠环抱着帕丁顿熊搂在胸前。
这可是她的阿贝贝,从小抱到大——她在哪,熊在哪。
多亏了周舒桐拿电脑的时候一并给带了过来,不然住院的这几天,可彻底睡不着。
鼻子凑近,还隐约能闻到一股略甜的浆果味,她的房间、香薰、沐浴露、香水……全都是这个味道。
玫瑰的甜和尤加利叶的青涩一起涌入鼻腔,像是走在冬日的森林里,偶然推开一件小木屋,迎面而来挂着松枝的温暖。
开着低温的空调裹在被子里闻,最适合不过。
或许是离家太久,味道开始淡的让人无法满足。
空气里静悄悄的,好像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拘谨又放松时,人的感官会放大,大脑也更活跃。
眼前再次浮现出鲜红的画面。
深夜、医院、厕所的垃圾桶里,有一个将死的婴儿。
干瘪的、皱巴巴的……
这画面实在挥之不去。
哪怕时过经年,她也忘记不了。
空调有点冷,温柠把被子卷到身上,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后,她若无其事的问:“我睡着以后你会走吗?”
沈淮序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脸上,“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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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柠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有点。”
VIP病房里面积很大,只有一张病床和一张靠在墙角的陪护床,开了盏小灯,他照旧抱着电脑坐在床侧的沙发上,两人距离不远也不近。
沈淮序语气如常:“睡吧,我不走。”
“——噢。”温柠没问为什么,好半天才语焉不详的回应。
不管什么理由。
她有些庆幸,他没走。
视线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嗅觉和听觉便异常敏锐。
温柠在空气中又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
清冷又浓烈、危险又温柔。
明明这种形容,是没办法跟这个男人联想到一起的,但是怎么又出奇的搭。
温柠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脑子里来来回回的想——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香水?
从银色山泉到事后清晨,从前调到中调再到后调,从法国的到意大利的……冥思苦想,但还是回忆不出来。
或许是味道给了灵感,温柠不客气的让那人递过电脑。
开机,敲敲打打起来。
一时间,病房奇妙的只有键盘声。
一个,奋笔疾书写小说。
一个,笔走龙蛇写论文。
诡异又和谐。
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中间沈淮序跟她搭话,但她思绪都在文字里,十分敷衍。
等写完,温柠对着文档端详。
好像还行,她顿时心情愉悦,没等收起电脑,电话声突然响起。
一声接一声。
垂眸看到来电显示——江女士。
温柠头也没抬,“我接个电话。”
意思是跟他说一下,会有声音,没成想沈淮序会错了意,直接站起身,“我出去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怎么条件反射道:“没事,不用。”
“——江女士可能问下我出院的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对他的存在适应的太快了,忙找补道。
沈淮序挑了挑眉,又坐回原位拿起电脑。
或许是太了解她的作息,江佩雯很少在早上打电话,料定了她这个时间一定没睡。
温柠按下接通键,江女士声音涌了进来,“柠柠。”
她应了一声,“怎么了妈妈?”
江女士如猜测一般关心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出院了啊?什么时候回家啊。”
温柠当头一棒:“……你们回来了?”
他们不在家怀孕还能瞒一瞒,现在回来了不得混合双打——
江女士:“对啊,就等你回来了,妈妈到时候给你做最喜欢吃的辣子鸡和麻辣烫怎么样?”
“是要出院了。”温柠心虚,指尖无意识揪着被子,有些别扭道:“就是……就是医生说只能吃清淡的。”
被甩锅的沈医生,敲键盘的手莫名慢了下来。
她爱吃重口味,这几天本来就淡的要命,一报菜名,愈发口水横流起来。
但也只能忍痛割爱,“没事妈妈,还要拆线呢,我等拆完线再回去,就不折腾了。”
江女士一听要拆线,又絮絮叨叨半天,还是温柠保证半天真的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转头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你跟小沈相处的怎么样啊?”
温柠拿着手机,动作微顿。
心虚的瞥了眼,男人衣冠楚楚,神情冷峻,视线一直停在屏幕上。
然后背过身,轻咳两声,以为能掩耳盗铃,“我,那个,额……”
她偷偷摸摸想把音量键降低。
但偏偏事与愿违,火上浇油。
江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你爸爸他一个老朋友过两天……”
14. 那我们就结婚
温柠手忙脚乱去摁音量键,但无济于事,直接毁灭式的给手机关了机。
眼前一黑——
她为什么要发神经拦住沈淮序,要是他出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
于是一气呵成的放下电脑,钻进被子里。
她以为自己是披着隐身衣的透明人,但落在某人眼里却是穿着新衣的皇帝。
沈淮序看了眼屏幕右下角。
文献不过20来页,往常精读也就不到一个小时。
现在十五分钟过去,他还留在第一页。
效率从来没有这么慢过。
温柠给手机开机,蜷缩起来跟江女士解释,【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妈妈你刚刚说什么?】
江女士:【噢没事,就是你爸爸他一个朋友过两天从州关来北城出差,说是一起吃个饭,看你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温柠:【没别的了?】
江女士明察秋毫,【你不会以为又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吧】
温柠语塞,知女莫若母。
然而更让她绝望的是下面的话,【那哪能,都答应不给你介绍了,人家是来看你爸爸的,可不是来看你的】
……真是亲妈,说话真直接。
温柠现在只想躺在床上装死,最好装到明天出院——
也不知道这后知后觉的心虚从何而来。
病房的窗帘被拉上,她背过身,很安静,浮浮沉沉的昏暗里,男人的存在感莫名强大。
或许因为看不到反而愈发忽视不了。
“……你那天,为什么房间不关门?”不过片刻,温柠还是没沉住气,闷声质问。
事到如此,也没有任何秋后算账的意思,不过是成年人的你情我愿,但她就是有点好奇。
沈淮序回答的一板一眼,“医药论坛上被多劝几杯喝多了,回房间没来得及关门,你就闯进去了。”
温柠一堵,脑袋都快赶上鸵鸟。
恨不得连人带床直接钻进地底,毕竟是她酒精上头,见色起意。
但还是故作底气的控诉,“那件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没锁门也有你的问题。”
她窘迫又羞恼,自认为说的气势汹汹,反正绝对不能暴露自己见色起意。
没成想沈淮序只轻飘飘应了声,“嗯,我知道。”
“……”
他知道?
就这么平淡的反应?
鬼使神差的,沈淮序视线落在眼前的人,手里抱着的……娃娃,还是不知道什么上。
住院部病人长住,带行李再正常不过,不过大多都是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像她这样,住院还不忘抱个娃娃陪床,倒是第一个。
来医院大家只求治病,无论医生还是患者,也默认在这里人会变得狼狈,她却能把病房当自己家。
早上查房,一群医生进来没见人,转头一看,她抱了个气泡水的瓶子兴冲冲从外面走进来,里面还插着花,问她哪来的,她兴致勃勃说医院空地上刚采的。
还特意强调,不是不能采的那些。
劲头十足的样子,跟混合着药水的病房对比实在鲜明。
不过仔细看,红帽子、蓝大衣,看起来一本正经又有点憨的表情,和她想使小性子,又半点藏不住的样子挺像。
不过须臾,温柠看着天花板,鬼使神差的问:“那个婴儿怎么样了?”
话题转得太快,又好像情理之中。
他们之所以深夜坐在一间病房,本来就因为这个问题。
沈淮序:“身上被划伤,正在产科接受治疗。”
“经常有婴儿被丢吗?”她侧躺在枕头上问。
沈淮序半思索道:“有的地方会有杀掉女婴的习俗。”
温柠眉头皱起,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什么习俗?”
“有些家庭会重男轻女,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儿,就要杀掉,杀鸡儆猴。”
卫生间的婴儿,不是医院的第一例。
温柠觉得奇葩,“为什么?”
“他们觉得女婴都是女鬼投胎的,杀掉以后,其他的就不敢了。”
实属封建余孽!
温柠思索愤懑着,没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被子里的手,却也不知不觉放到小腹上。
从看到检查报告起,她对怀孕这件事就没什么实感,好像一个模拟人生的游戏。
点下同意按钮,就有一个婴儿出生,点下拒绝按钮,结果就会改变。
但看到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她突然觉得自己做的选择不是代码程序上的一环,而是一个真真实实存在于她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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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生命。
她对自己人生确认无疑的,就是她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江女士和温老板都很爱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也没溺爱到让她丧失了独立人格。
所以任性也肆意。
喜欢的想做的,都尽全力了,没有一件辜负。
写作的书出版都畅销,喜欢的人就努力靠近,不要的东西就利落丢弃。
但现在。
现在这件事不仅仅和她有关。
肚子里是一个真实的小生命,悄悄在她身体里落了根。
温柠从不秉持一步一台阶,走一步看十步的人生观念,她只秉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既然来了,那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温柠动作不知不觉放缓,脑袋里思绪缠绕,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她会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那人会承载着她的爱,会有一个人和她亲密无间,就像她和江女士那样。
“沈淮序。”
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沈淮序抬眸,视线定在她身上。
温柠双手都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的腰很细,不过是手掌横过来的宽度,但现在里面却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尽管平坦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空气安静,气氛凝滞。
她好像能感受到指腹微微颤动,手指连心,那是属于她和孩子两个人的心跳,彼此交叠。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半晌。
她侧过脑袋。
眼睫眨动。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
“就是——如果,如果我说我改主意了,想把孩子生下来呢?”她语速很慢,终于把思考良久的话说出来,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医院的意外只是偶然发生,它现在甚至都还称不上一个生命,只是一个胚胎,你有生育自由权,不用有负担。”他并不希望弃婴会影响她的选择。
“刚刚那个意外只是一个导火索。”温柠坦诚的承认,“但不是全部。”
“你想好了?”
“我确定。”
病房里陷入沉默。
或许只是安静了几秒,但深陷其中,却感觉近乎停滞。
“如果你想生下来。”他的回答依旧简短,但和上次一样,“那我们就结婚。”
15. 和我一起住
沈淮序在听到她喊自己名字时,就放下了电脑。
他听出来她语气里前所未有的认真。
夜色浓重,都市如黑幕般的夜空中散落群星,树云暗影中透露着些许微光,走廊早就恢复了寻常的平静,病房里静的呼吸声都牵引着心跳。
温柠:“可我只是说要把孩子生下来,没有其他意思,也没打算结婚。”
沈淮序眸光微凝:“你想当单亲妈妈?”
“不全是这个意思……”
温柠手指在被子里把被单捏出条条褶皱,悄悄吸了口气:“不结婚宝宝也能上户口。”
“而且相比于一个完整的家庭,出生在一个有爱的环境才更重要,两个陌生人结婚也不一定就比单亲要好。”她斟酌着用词,尽力客观的表述观点。
有人曾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勇敢。
她从前也总以为感情都是好的,但现在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恋爱谈久了都会分手、结了婚也会离婚,和自己暧昧的人或许同时也在和别人相谈甚欢……
好像。
好像。
所有感情都会分道扬镳。
但她的孩子,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不会有任何变数。
“所以,你不想结婚是因为我?”
温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扬声反问:“你会是一个好爸爸吗?”
男人视线抬起,双眸漆黑深不见底,似乎在思考,再开口语气郑重。
“我没做过父亲,不能空口无凭的给出承诺,但关于抚养ta的一切,我都会尽力,包括对你……”
温柠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场医疗会议,他是主讲人,在讲述某个极为复杂的病情,研究手术风险并且评估意外发生的概率。
但看着眼前这个,轮廓硬朗、时刻理智的人,她又不自觉发散起来,甚至都没仔细听清回答。
她以后的小孩是会像这个人的。
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吗?
为数不多的接触里,她知道这人长得还行,很聪明,是个不错的医生。
但一个人的工作,和他的生活以及亲密关系,不一定绝对相关。
目前而言,他还算有耐心,没有撇清责任,但是他太冷静了,冷静到会拒绝一切浪费时间的事,比如公园踏青、比如追一场凌晨三点的日出、比如傍晚的散步……
而且,他身上总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若即若离,像一棵不会开花的树,沉闷无趣。
无趣到如果结婚,会把工作、家庭、娱乐列一个价值排序。
哪怕出现矛盾,如果争执不比写一篇论文有意义,就会视而不见,任其毁灭。
还是个住在医院的工作狂。
他真的能当好一个父亲吗……
想到这里,温柠侧过头,语气威胁:“生孩子对我来说是一件负担很大的事,不是也没关系,如果你做的不好,我会让他叫你叔叔。”
“好,我考虑一下。”沈淮序神色未变,只目光如炬接下了她的威胁。
话音落地,没等到想象中的惊讶,温柠感觉一拳砸到了棉花上,颦眉问道:“考虑什么?”
“看是当爸爸还是叔叔。”
还要选身份?什么时候选择权回到他身上了。
刚刚还斩钉截铁说结婚,现在又答应这么快。
温柠莫名不爽,斟酌措辞底气十足道:“不管我们结不结婚,我们跟宝宝的关系都不会变,但是,如果因为一个孩子,就把两个不认识的人绑定在一起的话,它就不是责任,是约束了。”
算是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所以,你不想结婚是因为我?”
确实是因为他,因为她没兴趣跟一个陌生男人朝夕相处。
沈淮序听完她的话,反问:“预约产检了吗?”
温柠疑惑抬眸,“没呢?怎么了?”
她决定生下来也不过是这30分钟的事,哪来得及预约产检。
“到时候陪你去。”沈淮序言简意赅,“等明天出院了,把身份信息发给我,什么时候预约,做什么项目,我会安排好告诉你。”
温柠诧异于他角色适应的速度。
既然有人愿意做,还更专业,她也乐得清闲。
但仍拖着长音,拿腔拿调起来。
“你要提前通知我,我日程安排很忙的。”
她要忙着写书,还要逛街、吃饭、美甲、按摩……每一个都很忙。
“我知道。”
“你要安排车接送,我怀孕开车不方便。”
“嗯。”
“检查不要安排在饭点,我不想耽误吃饭。”
“可以。”
“……还有别的,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
沈淮序一一应下。
只内心笑了——这人,写书跟不写书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眼见再想不出其他的,温柠哼哼唧唧,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妇产科那边刚刚给沈淮序发了消息,说抢救及时,婴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警察调了监控,我们刚做完笔录,可能一会儿也得去外科找你们。
沈淮序指尖轻落在键盘上,昏暗夜色里,面上若有所思。
到后面几天,输液就停止了,但手背上依稀还摸得到小小的针孔。
温柠百无聊赖地用指腹划过凹陷,内心默默盘算着明天出院了,跟桐桐去逛街买些什么。
直到一道低沉嗓音打断思绪——
“温柠。”
“嗯?”她手上动作一顿,偏过脑袋狐疑的看过去。
昏暗隐没了他的五官,隐约勾勒出精致又野性的轮廓,只是气质冷淡,辨不出神情。
“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
第二天不到中午,周舒桐就来医院帮她办理出院手续。
温柠这几天简直要被憋坏,不仅行动受限,每天还都得穿着一点都不好看的病号服。
所以周舒桐来的路上,她欢欣雀跃,化了个淡妆,也终于换上了自己的漂亮小衣服。
“温小姐,沈主任不在,您一会儿记得去找张医生领出院记录和诊断书,他正在查房,大概30分钟以后就回办公室了。”
她们正收拾东西,一个护士特意过来交代。
原本想不动声色地看一眼,结果只一眼就愣住了。
女人穿了一条露肩的吊带长裙,浅绿色的印花真丝,细腰盈盈一握,一条肩带很细,堪堪搭在肩膀,另一条肩带则由数朵小花拼接出来,一搭眼看过去,像是莫奈油画的花仙子。
平常穿着一身普通的病号服已然算是惊艳,但上了淡妆,原本甜心娇俏的脸更加明媚精致起来。
尤其是她随手撩了下长发,莞尔一笑道谢:“好,谢谢。”
医院里每天来来往往不少人,也有不少专门化妆打扮以后才来看病的,但长得这么漂亮,并且气质如此出众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那您慢慢收拾,有事就叫我。”小护士给自己看脸红了,心脏砰砰跳。
然后在快要忍不住的嘴角上扬起来之前,赶快转身往外走,免得显出自己的猥琐。
反倒周舒桐不明白了,等护士离开,她走过去把门关上问:“出院不都是找主治医生领出院记录吗?张医生是谁?那个人不至于你说了打胎,他还真当万事大吉了吧?”
熟悉的几连问。
“亏我之前还觉得那人算有点责任心,现在你连院还没出,他就开始消极怠工了。”语气里满是愤懑不平。
昨晚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也还没来得及跟周舒桐讲,温柠略显含糊道:“……也不算是,他凌晨上了台手术,现在应该还没结束。”
更何况这里也不太方便,她强硬转移话题,换上一副撒娇的表情,“反正不耽误出院就行,你都不知道在这里快给我憋死了。”
这倒是真的,温柠闲来无事,总是从火锅到麻辣烫、从冰激凌到小蛋糕,从好闻的香水到漂亮的小衣服,全都怀念一遍。
昨晚她没想到沈淮序会冷不丁提起。
温柠先是怔了下,而后不假思索拒绝——“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她从念书到毕业,都没跟人合租过,更何况是跟个不认识的大男人住一起,那也太奇怪了。
而且,一个人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同居。
每天一睁眼看到那么张冰块脸,听到跟千年寒冰一样的声音,她都得宫寒。
宫寒对宝宝不好。
对她,也不好。
所幸,沈淮序也不是什么穷追猛打的人,只说了句好,视线就又落回屏幕上的文献。
明明如了愿,但听他答应的那么干脆,温柠又有些不爽。
还无处发泄。
早晨睁眼,已经日上三竿。
温柠下意识往沙发上瞥了眼,原本有人的位置此刻空空荡荡。
莫名烦躁。
纵使知道时间已经不早,她还是默默吐槽了句,“……说不走,这一睁眼不也没人了。”
还好意思让她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本来就是他应该负起的责任,到头来怎么变成她受折腾了。
温柠翻了个身拿出手机,微信上有一条6点钟的消息。
来自沈淮序。
【做手术,有事留言】
温柠哼哼唧唧丢开手机。
留言?
有什么言可留的。
狗男人!
她提前跟周舒桐约好今天去逛街,主要是自己住院这一周多,麻烦周舒桐经常要往医院跑。
所以今日消费,温某人全部买单。
当作感谢和耽误时间的小小补偿。
另一方面,否极泰来,每当发生了意外的事,她都喜欢给自己买好多东西当安慰礼物。
买买买永远是转换心情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能用钱满足的需求,绝不消耗情绪。
虽然在医院住了十天,但东西也不多,不过都是些洗漱用品,住院受着伤,她也没那么讲究。
所以两人轻装上阵,一个LV的neverfull就松松装下。
再挂个jellycat的小熊当包挂,休闲可爱,逛街也没问题。
张文滨的办公室很好找,就在沈淮序旁边。
两人到门口礼节性的敲了门,喊了声,“张医生。”
门没关,一眼就能看到有个人背对着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像是在打电话,听到响动这才转身。
张文滨原本正和别人打着电话,一抬头看到门口的人,不由自主停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温柠总感觉这位医生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异样,以为是纳闷,就先自报家门,“你好,我们来取出院记录和诊断书。”
长发披肩,眉眼柔和带着温润,一身长裙纷繁复杂,穿起来很挑人,在别人身上很容易有装嫩的土感,但她愣是穿出了娇软公主的感觉。
“啊,沈医生的病人是吧。”张文滨措辞十分官方,犹如对待每个普通病人,但视线却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打量着。
这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精致,一双眼睛灿若繁星,跟会说话似的,冷白的皮肤再灯光下愈发肤若凝脂,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像是在温室里精心呵护长大的玫瑰。
好看,是真漂亮。
就是看着跟没毕业似的。
张文滨陷入沉思。
他跟沈淮序从学校就认识,要是有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他们没道理不知道。
但要说不认识——这俩人要是没点关系,他张文滨今天下班从医院里爬出去。
张文滨好奇心上来了,抓心挠肝的,这到底是老沈老牛吃嫩草,还是咋的……
把出院的资料递过去,张文滨脸上淡淡含笑,把被耳提面命的出院注意事项一个不落的转述,像个靠谱又规范的医生。
他今天可是受人所托。
能让那位刻意开口帮忙,不容易啊——
温柠嘴甜,跟人说话,只要没敌意,都是眉眼弯弯好相处的样子,
拿了资料,一一应下,又很乖巧的说再见,“谢谢张医生,麻烦您了。”
这一笑更不得了,眼睛灵动又无害,整个人都透露着未经世事打磨的纯真,看起来就很好接触的样子。
张文滨痛心疾首,有种助纣为虐的心虚。
好好一姑娘,娇生惯养的,怎么摊上沈淮序这么个没心肝的……
可怜,是真可怜!
温柠和周舒桐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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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就开车拐去了市中心的商圈,这里顶级奢侈品扎堆、商场极具设计感以及科技风,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金钱味道,不管跟哪个城市比,都是第一梯队的水平,去年圣诞还跟Dior一起合作了圣诞装饰。
两人停了车,有一搭没一搭地逛着。
“你想好了要生下来?”周舒桐捧着咖啡,眼里还是闪过一丝诧异。
“嗯,想好了。”温柠喝了口椰子水,手掌不自觉摸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不禁想到,要是个女孩儿就好了,她还能体会一把江女士是怎么把她给养大的。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分析起来。
家里现在是投资上有点问题,但没破产,商业起起伏伏很正常,不过温柠没指望过啃老,凭她自己,现在虽然还谈不上财富自由,但稿费和改编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名下也有几家公司,都在稳步上升,有房有车没负债。
财务基础上,她不缺钱,完全有能力独立抚养起一个孩子,还能提供不错的教育和生活资源。
基因上,沈淮序不论是智商、颜值还是身高,都是不可多得的优质基因,任谁一眼都能看得出来,就是性格有点冷。
不过没关系。
反正他们不结婚,也不会一起生活,只要他不跟自己抢孩子,小姑娘一定能跟她一样,长成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宝贝。
绝对不会长成个冰块脸。
两个人就这么一项一项的分析,周舒桐还抢了干妈的位置。
同时。
某个男人,已经被……去父留女。
温柠不光喜欢自己买买买,还喜欢给别人带礼物。
商场的奢侈品牌,她微信上都有熟悉的sales,店里的新款大多都是她选择过的。
所以两人进了门,就开始逛一些宝藏店铺。
周舒桐是个律师,经常加班,和她一样在意仪式感,还喜欢猫,喜欢收集香水,下个月还要去很冷的地方出差。
所以两人兜兜转转买了辅助睡眠的保健品、一个CireTrudon猫咪装饰的香薰蜡烛、一双厚实又漂亮的羊毛袜。
叶子是兔子狂魔,超级喜欢小兔子,所以还买了个动物园联名的小兔子挂件,到时候给她邮寄过去。
自从开始写小说,温柠也经常去旅游,不在家的时候,管家经常帮她处理一些和房子有关的小事情,所以最后又特意买了玫瑰蛋糕,很精致也很好吃。
一路下来,她还没给自己买东西,顺着扶梯上楼时,视线不经意扫过一间透明的玻璃橱窗,不同于那些奢侈品专柜的冷色调,婴幼儿用品的店铺光线温暖无比。
衣服、鞋子、帽子都是小小的,剪裁精致可爱,她以前从没留意过。
看得人心头发软,想把每一件都买下来。
但下一秒她就收回念头,这才刚决定生下孩子,怎么就把孩子的需求放到自己的前面了。
今天,她是来给自己的情绪买单的。
温柠下意识摇摇头,拉着周舒桐直接拐进店铺,买了好几大袋的jellycat。
放在以前她会一点一点慢慢收集,这次直接报复性收藏,觉得好看的统统拿下,买到最后sales还送了她好多赠品。
等两人吃完饭回家,已经晚上八点。
这十天漫长无比,温柠做了她这辈子都没做过的重大选择,现在总算尘埃落定,她一进门就把鞋子和手里的购物袋通通甩到一边,光着脚,整个人都栽进柔软的沙发上。
沙发是她特意买的,柔软、舒适、巨大的包裹感,就像是……男人的怀抱。
这个念头一出,温柠旋即坐直了身子,懊恼地拍了下枕头。
想他干什么!
那个狗男人从她出院到现在就发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
【走了?】他问。
【走了】她还算好脾气的回。
第二条:
【术后半月内不吃奶制品及豆制品,术后半月内以面食及米粥为主食……】很长一串,都是术后注意事项。
里面禁止的,把她爱吃的全包括了。
温柠有些咬牙切齿。
没回消息,还说负责呢,这事情百度也能干,要他干嘛。
果然男人说的话就不能信。
不过她对他也没抱什么期待。
温柠低头,手掌轻抚腹部,以前她特别不明白,为什么影视剧里人怀孕了都爱摸肚子,现在轮到自己,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也会这么做。
隔着肚皮的抚摸,是她和另一个生命最亲密的接触方式。
她低喃道:“宝宝之后几个月就要在妈妈肚子里安家了,走吧,妈妈今天带你去泡澡。”
温柠一边走,一遍嘟囔着:“我们今天用哪款浴球呢?樱花的还是玫瑰花的?感觉那个彩虹的也不错……”
只是人还没走到浴室,门铃先响了。
温柠轻快转身,桐桐是忘拿什么东西了?
下一瞬,脚步顿住,她条件反射般屏住呼吸。
——不会吧?
——江女士杀过来了?
门铃声余音绕梁般回荡在这个客厅,一声又一声。
温柠步伐沉重。
“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打开大门。
再睁眼。
对上一双漆黑的眸。
一个身穿休闲卫衣和居家长裤,身姿修长,眉眼冷峻的男人就这么出现在视野里。
沈淮序?
“你……”温柠眨了眨眼,脑袋有些宕机,“跟踪我?”
沈淮序视线滑过眼前的人,没错过她从视死如归到一脸错愕的表情。
身上穿着长裙,肩带很细,露出莹润肩膀。
灯光洒在她身上,透的皮肤很白,眼睫浓密纤长,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漂亮的双眸还浸着一丝丝倦意,一头长发不经意垂落肩头。
他莫名想起那天她说的话——粉色比较适合我。
“住院资料有你的居住地址。”沈淮序淡声道。
温柠觉得莫名其妙,但刚刚那股防备心也降了下去,“你来这儿干什么?”
走廊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沈淮序视线落在她眼底,云淡风轻回答。
“来当孩子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