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康熙家的娇丫头》
7. 高烧
乾清宫是康熙起居的地方。前殿处置政务,两侧配殿里休息就寝都可。
早年间康熙尚未亲政时,是住在武英殿那边的。
大婚亲政后,就搬到了乾清宫。
政务渐渐多起来后,就不能总是往后宫去了。有时候也会叫了人来乾清宫伺候。
四年前乌雅氏从乾清宫宫女成了后宫庶妃,这规矩慢慢的就改了。康熙多往后宫去,这乾清宫就基本上没有嫔妃过来侍寝了。
太子也是从两年前搬到毓庆宫去住着的。
瑶令进宫的时候,教导规矩的公公和嬷嬷说了这两样规矩,却不曾说过为什么。
瑶令自己在御前待了两年,心里也琢磨出了一点苗头。
乌雅氏的这条路,实在是太多人想走了。
有了一个她,宫女们人人都想效仿。从小选出来的宫女竟也能做嫔妃,怕是让后宫里正经秀女出身的嫔妃们心中不愉。
为了杜绝这样的心声在御前蔓延,就总要有些规矩立在那里,否则前朝后宫总有些人是不放心的。
其实瑶令想,这全靠康熙自律,看康熙自己愿不愿意了。康熙要是真的看上了谁,再严苛的规矩,对帝王也是没用的。
瑶令以前只是普通宫女,只管着自己跟前的一亩三分地,老老实实的办差就好。
现如今暂领掌事宫女的差事,在没人顶替的情况下,她就要担起全部的责任来。分辨底下小宫女们的隐秘心思,就成了她日常工作的一项。
总不能让不怕死的宫女真的爬到康熙的龙床上去吧。
乾清宫规矩森严,唯独对太子和大阿哥是有些例外的。
还是因着太子小时候就养在乾清宫中,除了康熙议政的地方不能随便去之外,其余的地方任由太子随意走动。
大阿哥虽没养在御前,但他那会儿身体好,前头阿哥们相继夭折后就是皇长子,他之后的阿哥公主慢慢立住,自然也得了康熙的疼爱。
这兄弟两个直到开始读书骑射,才稍微有了些规矩,不似以前那样横冲直撞的了。
但一个是仅次于皇帝身份的储君太子,一个是深得宠爱的皇长子,这阖宫上下,他们会怕的人也没两个。
大阿哥自那日没吃到冰茶,就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尝一尝。
他知道没有康熙的允许,瑶令不会给他做。
就趁着晌午休息的时候,从练习骑射的地方跑出来,他还特意选了瑶令没有当班的时候,哄骗茶房的小宫女给他做了冰茶,说是要送去后宫孝敬惠嫔。
茶房的小宫女没办法给他做了,他就把跟着的人都赶出去,将那冰茶一饮而尽了。
这事儿大阿哥谁也没告诉,照旧回练习骑射的地方训练。
结果临近黄昏的时候,大阿哥就晕倒了,太医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高烧的昏迷不醒了。
茶房的小宫女知道坏了事,被梁九功抓起来的时候哭成了个泪人儿,但谁也救不了她,要不是还需要再行审理调查,这宫女当即就要打死了。
瑶令领着一众小宫女跪在配殿外头的时候,垂头瞧着地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影,心里倒莫名的平静。
谁也不敢哭,可每个人眼里都噙着眼泪。
瑶令想,大阿哥要是死了,她们这些宫女也就都活不成了。
可大阿哥不会死。
这莽撞的皇长子从小就闯祸连累别人,也无怪乎长大后成了那个鬼性子。
没有人在意这些跪着的宫女们。
直到大阿哥在太医用药后醒过来了,赵昌才走出来,站在了宫女们的面前。
还没等宫女们体会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大阿哥这般凶险才熬过来,只怕万岁爷不会放过她们的。
瑶令被赵昌带进去了。
进去之后,瑶令本想回头安抚众宫女一眼,但只一瞬就作罢了,她跟着赵昌进殿,没有回头。
惠嫔眼圈通红的坐在床边抹眼泪。瑶令进来的时候,她看了瑶令一眼,神情明显不喜。
大阿哥高烧昏迷不醒的时候,太子就匆匆赶来了,这会儿也在旁边坐着。
康熙正问大阿哥为什么非要尝这个冰茶。
大阿哥一场高烧快三个小时,这会儿吃了药还是挺有精神的。
他支着身体道:“儿臣听额娘念叨了好几回,说这冰茶当真很好,也很解暑。儿臣实在是热得不成了,就想解解暑气。”
惠嫔本来就因为大阿哥在御前被人弄坏了身体不高兴,这会儿一听见大阿哥这样说,忙向康熙剖白道:“皇上,臣妾可没有怂恿着大阿哥吃冰茶的意思。”
她就是想起康熙在慈宁宫维护瑶令的模样心有不忿,就会想起那日尝到的冰茶,又确实在这天热的时候令人沁人心脾,就忍不住念叨了几句,谁知道被来请安的大阿哥一耳朵听了去。
康熙深深看了惠嫔一眼,又去看着大阿哥:“现在还觉得冰茶好吗?”
大阿哥连忙摆手,他现在还浑身无力呢:“不好不好。儿臣以后再也不会偷吃了。”
大阿哥以为自己病了一场,能逃脱掉对自己的惩罚,但康熙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康熙道:“你闯朕的乾清宫,唆令御前的人为你办差。这是大过。十日之内,写一千大字给朕。每日骑射,加练两个时辰。”
太子和大阿哥如今读书骑射都还在一起的。
本来就要练到下午三点半左右才会放学,现在大阿哥直接把自己的学习时间干到了七点半。
大阿哥不服气,又没有别的办法,骑射倒也还好,他最烦写字了。每天本来就要写一百个大字,现在还要每天加上一白,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这几乎都要睡不成了。
大阿哥眼珠子一转,就望着康熙道:“汗阿玛,您常说儿臣与太子该当兄弟同心。以前太子犯错的时候,儿臣都是一同陪着的。如今儿臣也错了,太子能不能也陪着儿臣受罚?”
太子本来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闻言惊愕转眸,瑶令想,要不是康熙在这里,太子只怕就要出口骂人了。
康熙显然没有惯着大儿子。
他冷道:“你是大哥,你犯错,是你没有起到为人兄长的表率,怎么还有脸面要弟弟跟着你一起受罚?”
“太子犯错,是你作为臣子没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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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你规劝的职责,你当然应该跟着太子一起受罚。何况太子是弟弟,你作为兄长就应该友爱兄弟,凡事都应该陪伴太子才对。”
大阿哥一脸的不服气,还要再辩。
旁边的惠嫔却红着眼睛趁着阴影遮挡,悄悄扯了扯大阿哥的衣角,叫他不要再说了。
太子虽比大阿哥小了两岁,可终归是储君。
君臣为先,兄弟在后。哪怕是孩子还小,这君臣名分已定,怎么争都是争不过的。
大阿哥只能作罢。
太子垂下眼眸,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瑶令跪在底下想,这样的区别对待,两个人长大之后,怎么可能不反目呢?
比起有惠嫔照料提点的大阿哥,现在太子被拘在储君的位子上,更显得孤零零的一个,只能承接着康熙给予的一切。
大阿哥醒了,便被送回了阿哥所。
康熙许他休息一夜,明日开始惩罚。惠嫔陪着将大阿哥送回阿哥所。
太子也被送回了毓庆宫。
一屋子尚未散去的药味中,瑶令对上了康熙沉沉的目光。
她道:“万岁爷,那宫女所做冰茶与奴才所做大不一样。那冰茶有问题。”
没有人会她的步骤和调制,那宫女做的也是照葫芦画瓢全不会。
大阿哥喝的也只有冰茶,没有热茶。大阿哥高烧昏迷,也是因为在中暑之后多重饮冰而导致的急性寒症。
“奴才愿受责罚。”不管怎么说,她这个掌事宫女总是有责任的。
康熙没说话。
赵昌悄无声息的进来。
一屋子的凝滞中,赵昌道:“回万岁爷,慎刑司那边有结果了。不但是冰茶引起的,也是做茶的东西有问题。宫里这两日采买回来的奶水不新鲜。还有那茶,在运到宫中的时候,就已经晒坏了。”
这一批东西刚回来,昨儿夜里刚入库,乾清宫是最先收到的,还未曾送到后宫分发。
瑶令还未当面验看,就不许先给康熙送上去,因此给康熙奉茶的,还是稍微沉一点点的几天前送来的所用。
谁知道这小宫女偷偷拿出来给大阿哥先用了。
这要是用在了康熙的身上——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瑶令想,倒也不可能。她这里有规矩,是一定要检查的。没等她开箱检查通过,这东西就不能给康熙用。
实在是身上责任重大,她才给茶水膳房定了这个规矩。不管前头多少人检查过,她也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倒是这个规矩在,才没叫康熙生病。
可这里显然也不是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康熙没病,大阿哥却病了。
更重要的是,内务府中直接参与采买食材的,正是她的阿玛博敦。
对上康熙漆黑深邃的目光,瑶令一时失声。
康熙望着地上跪着的小宫女,她的眼睛向来明亮沉静,活泼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御花园里那清池里的锦鲤在欢快的在水里吐泡泡。
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好似要被昏黑的夜色染尽。
康熙道:“你倒是万般谨慎,你阿玛却叫朕失望了。”
8. 解馋
瑶令亲眼看见了那些被运进来的坏了的奶浆,还有晒坏了的茶叶,她倒是放下了一颗心。
新鲜的东西好认,这坏了的东西就更好认了。
人人都怕做错了会死,这会儿齐心协力的整理出来,瑶令是亲眼看着人销毁了后才安心的。否则若是被人运出去,又是一层祸害。
便是成了乾清宫暂领掌事宫女,瑶令也管不到宫外采买的事情。
新的东西还要花些时间才能从外头运进来补上,有了这一回的差错,里外检查更严,想必再运进来的东西不会再有问题了。
倒是她这里还有些富余,能够撑过这些时日的供应。
上回康熙答应了太子与大阿哥要去南苑行猎,眼瞅着时日将近,瑶令这里还要预备出门时候所带的东西,还要制定底下的小宫女谁去谁不去的名册,也着实是不得闲。
瑶令进宫两年,一次都没见过自己家人。
家里的日子也不难过,不需要她省吃俭用的攒下什么银钱通过太监送出去。
她进宫前,博敦就与她说了,不管分到何处,只管用心侍奉主子就好。
一家人也就是在她进宫前夜说了话,此后再无联系。
这回博敦出事,瑶令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非但不能帮,还得避嫌。
况且瑶令还是很相信康熙的,康熙虽那样说,但事情是一定会叫人查清楚的。
瑶令可不相信她阿玛会不顾前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包衣奴才,说白了就是皇家的家奴,身家性命都握在皇上手里,哪有人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干这样的事情呢?难不成还嫌弃自己的生活太好了命太长了?
因此不管谁来悄悄带话,说可以为她和博敦牵线搭桥联系一下,瑶令都只管无视,从不搭理。
南苑的行程定下来,后宫基本上要去的嫔妃也都定下来了。
瑶令这里的名册也定下来了,兰嬷嬷讨过去看一眼,看完了什么也没说,就递还回来了。
对上瑶令疑惑的眼神,兰嬷嬷道:“御前的人自然是你更熟悉些。你能看上眼,自然都是好的。”
瑶令可不敢打这个包票,她选人实在谨慎,这都最后几天了,才真正确定下来,梁九功那边都催她好几回了。
兰嬷嬷见她还在斟酌,便道:“当真不和家里联系一下?”
大阿哥生病的事闹得大,送进乾清宫的东西出了问题,头一个问罪的就是博敦。
按规矩博敦再是无辜,也得下狱审理。
外头的说法也很好,先前就说的很不好听了,如今更添上一条,说博敦是因为女儿被针对而不满,因此才要毒害皇上的。
连兰嬷嬷都能看出这其中的曲折来,但对于损害这父女俩的名声,却是晋够了。
说法沸沸扬扬的,这股风不可能没飘到乾清宫来。
但硬是叫梁九功和瑶令联手给压住了。苏麻姑姑说的没错,这丫头虽然年轻,但还是有些手段的。
在这个时候能稳得住,不枉万岁爷当初在慈宁宫太皇太后跟前的抬举。
“清者自清。这时候贸然行动,会给很多人添乱的。”
瑶令将那名册叫人送去了梁九功处,回来才道,“奴才相信皇上自有公断。”
兰嬷嬷浅浅一笑:“做奴才的,当然只能相信主子。”
“眼下的这件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摊上。而你,是最适合的。”
瑶令道:“因为奴才占了别人的位置?”
兰嬷嬷含笑道:“因为你是皇上身边的人。”
兰嬷嬷缓缓道,“这样的事,可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能够做成的。陷害你能得到的,和陷害你阿玛能得到的不一样。这或许会成为你家的灭顶之灾,但谁又知道,这也是对主子的威胁呢?”
“你说说,哪个奴才敢动主子的安危?”
兰嬷嬷的声音更轻了,“你好好想想,当年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哪有乾清宫掌事宫女这出缺的?”
后宫有皇后在,压根就不需要乾清宫有掌事宫女,总领太监一个人就能管得住乾清宫的奴才们。
两位皇后相继离世,如今没有皇后坐镇,朝中人心浮动,人人都盯着皇后的位置,其中最为热切的,当然是最容易得到这个位置的人了。
连皇上身边包衣奴才的差事都能翻动的,又岂是一般的家族呢?
前朝后宫频频出事,他们这些奴才都是炮灰,最重要的是要逼出一个后宫之主来,有了皇后主理一切,自然天下太平了。
兰嬷嬷回了慈宁宫,到苏麻喇姑跟前来说起这个。
苏麻喇姑问道:“听你说这些,那丫头就没一点惧怕?”
“奴才瞧着是一点没有的。”兰嬷嬷道,“还当着奴才的面定好了去南苑的名册。知道家里怕是要出大事,也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
苏麻喇姑回太皇太后跟前的时候,照原样将这些话说与太皇太后听了。
太皇太后便笑道:“难怪皇帝舍不得放她出宫去。这还有好几年的功夫,就先要把人留在身边了。这是个能稳得住的。皇帝没看错人。”
苏麻喇姑道:“可这事儿八旗里头人人都盯着,勋贵家族哪个不想再出一位皇后呢?后宫里虽只有一位贵妃在,但能做皇后的人,却也不止这一位。”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他们着急,是没想到三藩最后真的能平,还能大胜。这个节骨眼上出来闹一闹,能叫玄烨记下来。虽果真大胜,来年必是该大封后宫的。他们都想宫里的皇后出在自个儿家里。”
太皇太后心想,人人都说如今的德嫔是盛宠,可谁又能想到,其实皇帝很抬举的,是贵妃佟佳氏。
太皇太后道:“你得空与兰儿吩咐一声,叫她探一探那丫头的口风,让那丫头机灵些,看看玄烨心里究竟属意谁做这个皇后。”
苏麻喇姑会意:“您放心。奴才会办妥的。”
-
到得南苑来,这天瞧着可比紫禁城里四四方方的天大多了。
瑶令这里虽然比在宫里的时候要忙多了,但跟着出来一趟,看些山野自然风光,肯定是比在宫里时更开阔些的。
而显然也是这样广阔的山野深林激发了她的手艺,给主子做膳食她只怕还是不成的,但做些小零食给一众宫女太监们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天天行猎,猎物多得不得了,加上各地各人的孝敬,主子们用不了的供应还能赏赐到瑶令这里一些,除了需要入库的,剩下就是他们自个儿分了。
瑶令兴致勃勃的全挂炉上做成了烤肉干之类的小零食。
这里的山野还有许多的果子,吃起来香甜软糯,瑶令也做了好几大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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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蜜饯果子,打算带回宫里去当磨牙零食吃。
她做出来的东西在小宫女小太监里头十分受欢迎,这里还在一边做着,那里就围坐着几个不当差的小太监小宫女吃起来了。
当然人家也不白吃,除了要掌握火候的工序需要瑶令亲自动手外,其他的活计也都是这些小太监小宫女抢着干了。
不伺候人的时候真是难得这样清闲,年纪又都不大,玩起来这里就欢声笑语的,结果太子和大阿哥一来,一个个忙噤声站起来,又慌慌张张的给太子与大阿哥请安。
“两位殿下这是——”
瑶令纳闷,这两位小主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们在这儿聚一聚,已经很是远离主子们消遣的地方了。
太子安安静静的站着,大阿哥却眼巴巴的望着托盘上瑶令刚烤好的羊肉干和才风干的蜜饯果子。
“孤要吃这个。”太子指了指那个蜜饯果子。
“爷也要吃!”大阿哥不甘示弱。
瑶令先前做得的一些,只当是佐餐,放在茶水点心里是个点缀,毕竟主子们所用的是膳房所出的更好的东西,她这个不能当正餐喧宾夺主。
谁知道太子和大阿哥尝到了,一下子就叫他们喜欢上了。
谁都知道如今御前的膳食不能乱来,除了膳房所出,其余的就是瑶令亲手做出来的,太子和大阿哥惦记了好些时日,实在耐不住馋虫,就跑来找瑶令要吃的。
太子和大阿哥身边自然是跟着人的,这都是康熙选出来的人,也是康熙的耳目,瑶令没有拒绝太子和大阿哥的要求,将其中好的挑出来,给太子和大阿哥身边的人尝了,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请太子与大阿哥享用。
“本宫就说,怎么太子和大阿哥忽然就寻不到了。原来是到你这里来讨吃的了。”
“这要是叫人知道了,还以为在皇上跟前养起来的金尊玉贵的小皇子,是有人苛待了他们呢。”
贵妃佟佳氏一出现,在场的人都跪下了。
太子看了贵妃一眼,只慢慢的行了个礼,但是没有起身。
大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打了个千儿请安了。
他没太子那么贵重的身份,他额娘只是嫔位,在贵妃面前,他也不能太跋扈,会连累额娘的。
这时候,大阿哥心里可这是羡慕太子。太子这样的身份,后宫嫔妃个个都是压不住的。
贵妃含笑叫了起,却娉娉婷婷走到太子跟前,伸出手来欲叫太子牵住他:“太子殿下,本宫听说皇上在寻殿下,殿下与本宫一道去见皇上,好不好?”
贵妃这次出来,将养在跟前的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带出来了。
两个都是小小的一团,两三岁的四阿哥叫人牵着站在贵妃身后,五阿哥还小,就抱在奶娘怀里。
听见贵妃这样说话,五阿哥无知无觉的继续睡着,四阿哥却抬眸,清澈的眼眸盯着贵妃的身影细看。
太子却没有立刻回复贵妃,只将手一伸,点到瑶令跟前来:“你,过来给孤擦手。”
瑶令瞬间就感觉到自己被贵妃给盯上了。
她在心里暗暗叫苦,太子瞧着乖巧文静万般之好,怎么内里还学会祸水东引这一招了?
果然他们父子一脉相承,都是要奴才顶包的主儿。
瑶令认命的走上前去。
9. 针对
“还是我来吧。”
瑶令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又忙着给新出现的这一位请安。
年初入宫的孝昭皇后之妹钮祜禄妃含笑走过来,从奴才手里接过干净柔软的巾帕,动作轻柔的给太子擦着手上的糖渍。
看这个样子,倒像是钮祜禄妃追着贵妃佟佳氏过来的。
钮祜禄妃对着太子温柔可亲的笑道:“殿下,皇上在寻殿下,殿下随我一同回去吧?”
都是来带太子走的,可没有人提出要一同回去。
贵妃还是含笑望着太子,似在等太子做决定。
太子却丝毫没有犹疑的,等钮祜禄妃给他擦净了手,他便望向瑶令:“你领路。和孤去寻汗阿玛。”
他一个都不选,他坚定的还要瑶令顶包。
瑶令心下叹了一口气,她这清闲是没有了,被太子强迫加班。
两年前孝昭皇后病逝,只两年光阴过去,外头就容不得皇后的位置空缺,把孝昭皇后的妹妹钮祜禄氏送进来为妃,也是为了这一日。
太子出生就没有见过额娘,仁孝皇后去的太早了,康熙断不能丢下太子一人,便将太子亲自带在身边。
但康熙太忙了,那时节根本顾不上太多,后宫不可无主,太子也不能真的只有个一天只能见上一个多时辰的汗阿玛看顾。
孝昭皇后就帮着带过些时日,那会儿为了太子的抚养问题,后宫也是起过波澜的。
但真没有人能越得过仁孝皇后去,没有人有资格抚养太子。
孝昭皇后被册封为皇后,也就名正言顺的抚养了太子些时日。
再之后孝昭皇后去世,太子也渐渐大一点,康熙要养在身边启蒙,便不曾再将太子交给后宫嫔妃亲顾。
可众人还是动了心思。
瞄准了皇后之位的两位,都想要得到太子的亲近,甚至重新起了想要抚养太子的心。若是能抚养太子,那岂不是能成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争皇后,也就成了争太子。
钮祜禄妃位分虽不及贵妃,却仗着去世孝昭皇后的情分,觉得自己比贵妃在太子面前更有些优势。
但小小年纪的太子,显然不想成为她们的工具。
大阿哥一见太子要走,就知道他独个是留不下来的。
现如今他还是有些不忿太子,只要是能和太子在一起的,太子去哪他就去哪,生怕太子背着他多学了一点什么东西。
这会儿是要去见汗阿玛也顾不上了,大阿哥只舍不得这些自己还没吃够的零食。
趁着那边还没有走远,大阿哥催促着身边的人赶紧多装一些。
瑶令就悄悄回头瞧了一眼,她烤出来的几罐子小零食被大阿哥带走了一半。
那几个小太监小宫女眼巴巴的看着,可哪敢跟小主子抢呢。倒是大阿哥喜滋滋的追上来,嘴里还在啃牛肉干。
太子看了大阿哥一眼,眼里明显有些嫌弃,却也有止不住的渴望。
瑶令心下一软,太子到底才六岁,还是小孩子啊。
贵妃和钮祜禄妃没有对大阿哥的行为表示什么。这是惠嫔的孩子,虽是皇长子,可都已经八岁了,哪怕她两个都没有生育,但这个孩子抢来也是无用的。
康熙见了他们,却先在大阿哥身上闻到了些味道。
“你吃的什么?味道这样冲?”还辣得很。
如今大阿哥身边的人可不敢胡乱给大阿哥吃东西,这也不可能是外头的东西,康熙只闻了闻,又瞧见大阿哥藏着掖着的几个小罐子,他就知道了。
他看向瑶令:“你给他吃的?还让他连吃带拿?”
大阿哥生怕康熙责罚瑶令,以后他就混不到这些吃的了,这时候忙出来维护瑶令,抢答道:“不是。汗阿玛,是儿臣抢的。”
康熙看了看太子手边,身上是有些许味道,但没藏小罐子。
大阿哥又生怕康熙用那套兄弟同享的理论叱骂他不体恤弟弟不尊重储君,忙道:“太子的也都在儿臣这里。他想要多少,儿臣给他多少!”
大阿哥的主动换来的是太子的一声冷哼。
康熙却不管这两兄弟间的官司,叫梁九功把大阿哥腰间的小罐子解下来一个,拿出来分给众人。
“杭佳氏亲手做的,你们可以尝一尝。别人做不出来她这个味道。没准偷吃还要吃坏了肚子。”
一时众人都跟着笑,却知道康熙是话里有话。
这么好的伴驾的机会,嫔妃们显然是不会放过的。
听说贵妃和钮祜禄妃在这里,惠嫔宜嫔荣嫔德嫔等人都来了。
小阿哥们也被抱了来,七阿哥没来,还在宫里养着。
德嫔一面关注着六阿哥的情况,一面悄悄的往四阿哥那边看。
四阿哥坐在贵妃身边,正用他的小乳牙认认真真的啃一块小肉干。
“孩子们还小,吃这样的东西容易噎着,还是要弄碎了再吃好些。也不可多吃。肠胃不好消化,也容易积食。”
贵妃笑道:“德嫔向来细心。咱们都只想着叫孩子们解解馋,也只有德嫔知道怎么拘着孩子们不生病。”
“好像显得咱们不尽心似的。平日里的膳食就管的够严了,偶尔吃上一些,也不打紧。总不叫孩子们去锻炼,将来怕是吃白饭也要被噎着。”
德嫔柔顺低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贵妃娘娘莫误会。”
“不过奴才倒是听说,瑶令姑娘与贵妃娘娘所想是一样的。跟底下的小宫女们也是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办差。这样不拘饮食,倒是宫里的独一份了。这话传到奴才宫中,奴才宫中的小宫女们可羡慕的不得了。”
瑶令没想到她们说话还能扯到自己身上来。
她本来只侍奉康熙的,结果太子认准了她,偏要她擦手端水的,太子一要,大阿哥也要,幸亏阿哥们还小不懂使唤她。
可娘娘们也不肯放过她,倒是几位嫔主子没敢这么光明正大的使唤她,但贵妃和钮祜禄妃就没这么客气了,一忙活起来倒是成了满场转。
手上不得闲,瑶令也不肯叫德嫔言语上倾轧她。
她含笑道:“闲暇时和宫女们玩笑,倒是劳累娘娘记挂了。娘娘说的不拘饮食,奴才可不敢认。宫女差上只食七分,也不敢乱吃乱喝,这规矩奴才不敢破。若说差下,那多吃一点也无妨。”
“若连这个都要得人的羡慕,那奴才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呢?”
宜嫔笑看着德嫔:“怎么样?我就说这宫女有意思得紧。你也常说自己笨嘴拙舌的,这回可是遇上对手了。”
小零食的味道其实是很勾人的,大阿哥不停嘴的吃,终于成功的把五阿哥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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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馋醒了,两个小娃娃嗷嗷的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康熙瞧了一眼,却将大阿哥手里的小罐子给夺走了。
“一天十根,不许再多了。”康熙板着脸道。
大阿哥已经开始发.育了,再这么吃辣,这脸上长痘就不能看了。得节制一点。
康熙满意的看着太子白白净净的小脸,还是保成听话,知道不能多吃辣,儿子女儿们都长得好,首先这脸上就不能有瑕疵。
就是今日在他跟前,贵妃与钮祜禄妃对太子太过殷勤了。
或者说自来了南苑,贵妃和钮祜禄妃对太子就十分殷勤。吓得儿子把瑶令绑在跟前,指望着他这个汗阿玛的掌事宫女替他当着殷勤的两大勋贵家族么。
德嫔几个的话,康熙听见了。
从前乌雅氏不是这样的。她温柔似水善解人意,怎么现在却有些绵里藏针的意思?是自己没看透她,还是她在什么时候变了?
她已然是德嫔,还有六阿哥养在身边,四阿哥虽养在贵妃那里,却不曾在玉牒上写明,就还是她的孩子。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要跟一个小宫女置气?
满场的人看来看去,小阿哥们还什么都不懂,嫔妃们各怀心思,就唯有一个瑶令叫人看着舒心些。
就是她总惦记着出宫令康熙不解。
宫外都有谁啊。就这么想出宫?
可偏偏也因为她心心念念的不是在宫里谋夺些什么,才能叫康熙这般的放心。
瑶令已经习惯了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其实也不是非要在清闲的时候挂炉烤肉做这些蜜饯果子小零食的。
实在是为了解压也是为了排遣丰富一下自己的内心,不至于沉溺在这深宫的泥沼之中。
因为兰嬷嬷与她说——
万岁爷心里对贵妃和钮祜禄妃,哪位最亲近些呢?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想让你打探打探,看看万岁爷究竟属意哪一位做皇后?
瑶令想,我还没有打算把自己一生卖给你们家呢。这就想要利用我做耳目了?
能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做个小宫女?
夜里,瑶令被叫到了康熙跟前。
按说康熙已经洗漱过了,这会儿不该她当班,这会儿要茶要水的,也自有人伺候。
对上瑶令困惑的眼神,康熙倒笑了:“你家里如今什么情形了?”
瑶令满头雾水,却老老实实道:“奴才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道,没撒谎。
谁知康熙笑得更开了,好像对她很满意,又好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是你阿玛,也不知道悄悄问一问?避嫌就避得这么彻底?”
康熙笑道,“听梁九功说,有人把消息送到你跟前来,你都堵了人家的嘴,让人家不许说?”
瑶令道:“外头的事,奴才帮不上忙。索性就不听了。免得乱了心思。”
康熙想,这也谨慎的太过了。可瑶令这样的回答和做法,又偏偏令他很是满意。
他道:“过些时日就是中秋。再过两日,你回家一趟,看看你阿玛吧。他没事了。”
瑶令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万岁爷准奴才回家探望?”
“准。”康熙含笑道,“但你也要准时回来。”
10. 拴住
中秋的时候宫里忙,瑶令那会儿身上差事重,自然是不得出宫的。
况且也没有宫女能这样出宫的先例,这是康熙私底下给她的恩典,就不能让人发觉了,所以要赶在中秋之前悄悄的出去。
对于要穿着太监服打扮成小太监跟着采办太监们出去的法子,瑶令没有任何的反感,同行的也就只有采办太监张鸿绪知道她的身份,她装得像,别人是一概不知情的,只当她是御前哪位公公的干儿子。
她家里倒是住着离皇城根不远的地方,就在多粥胡同里头。
这一带住着的多是正白旗人,也有包衣出身的旗人,也有普通旗人。
从顺治爷那会儿开始,她家里就住在这儿了,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她阿玛自小在这里长大,在这儿住着办差也方便,一直就没有搬。
瑶令回来不是大张旗鼓的,当然也不可能提前通知家里。省得惊动了街坊四邻节外生枝。
宫里采办的马车将她送到了地方,其余的小太监早就沿途办差去了,张鸿绪送她到了门口,便低声道:“姑娘莫误了时辰。两个时辰后,奴才来接姑娘。”
瑶令道:“好。有劳张公公了。”
这位在御前和赵昌是差不多的身份。
这会儿正是晌午十分,日头正盛,各家都在歇晌,外头没人走动,瑶令等着张鸿绪去远了,才轻轻叩响了自己家里的门。
一别两年,这门口还跟记忆里的一样,一点儿模样没变,让瑶令觉得很是亲切。
她额娘瓜尔佳氏正在院子里的青砖上撒些清水洗一洗,听见院门响,心里倒是纳闷,过去将门一打开,看见一个嫩生生的小太监站在门口。
瓜尔佳氏就是一愣:“您……找哪位?”
瑶令莞尔一笑:“额娘,是我。”
“瑶儿?”瓜尔佳氏又惊又喜,忙将女儿迎进来,见外头没人注意,又利索关了院门,这才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
这进了宫的宫女,没听说两年就能回来的。瓜尔佳氏很担心。
瑶令牵着瓜尔佳氏往屋里去:“主子许了的。许我回来看看阿玛。额娘别担心了。阿玛呢?他好不好?”
瓜尔佳氏迟疑了一会儿:“你阿玛他,还挺好的。”
瑶令只听康熙说博敦没事了,不知道博敦真正的情形。听见瓜尔佳氏说博敦还好,她也放心,结果见了博敦趴在床榻上的样子,倒是吓了一跳。
“阿玛,您受刑了?”
女儿这时候回来,博敦第一反应也是担心,听瓜尔佳氏说了才知道缘由,见女儿眼睛都红了,忙道:“不打紧不打紧的。也没打坏,就是看着吓人。”
“那事儿要是不做个样子,外头差事上是说不过去的。刑司的人也没下狠手。”
博敦在内务府当差也有许多年了,又是采办的差事,这里外的人际关系都处的好,打他的人是按规矩来的,毕竟他下来提审了,不可能一点皮都不破的。
但也拿捏着分寸,真没下狠手,休养个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主子没和我说这个。”
博敦瞧着两年不见出落的越发水灵看着也长大了沉稳了的小女儿,满怀欣慰和高兴:“主子许你回来瞧一瞧,这就是恩典。和你说多了,不是招你多想么。”
瑶令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回来,素日里康熙赏她的东西也不好带出来,那都是宫里用的,在外头他们这些家庭里也用不上,也没人敢拿出去用。
银钱家里也是不缺的,博敦三令五申不许她带钱回来补贴家里,只许她留着。
瑶令就把她做的新鲜吃食带回来许多,给博敦和瓜尔佳氏尝一尝。
博敦还在养伤要忌口,瓜尔佳氏就吃上了,博敦羡慕极了,看瓜尔佳氏啃辛辣肉干啃得欢实,馋得不得了。
“你做的这个味道,你哥哥肯定喜欢的。”瓜尔佳氏笑道。
博敦感慨:“瑶儿真是能干了。还能做出来这些吃食。”
博敦很是感性,想着自己如同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儿明明进宫前不会这个的,结果两年回来手艺都熟练了,这伺候人得吃了多少苦啊,他就忍不住心疼女儿抹眼泪。
瑶令连忙岔开话题,不能再让博敦这个感性的老爹这个哭下去了:“哥哥呢?怎么不在家里?”
瓜尔佳氏道:“他都十八了,哪能天天在家呢?你回来的突然,咱们也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出去替你阿玛办差去了。那头有副手顶着,但你哥哥提前熟悉熟悉也好。他在家也是闲着的。”
说起大儿子费扬阿。
那个老大难的成婚问题又摆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瑶令一看就知道了:“哥哥的婚事还没有说成?”
瓜尔佳氏道:“要不然你想想能有什么法子。”
正白旗从前的旗主是多尔衮,多尔衮死后顺治爷收编,这才有了两黄旗和正白旗一同编入上三旗。
但这历史原因是抹不去的,这也没过去多少年,两黄旗还是不怎么拿正白旗真真当做一家人。
正白旗的适婚青年很少能有娶到两黄旗的姑娘的。
似瑶令家这样的包衣奴才出身就更不容易了。
姑娘们先要备着内务府小选,选中了就不能婚嫁。费扬阿这样的出身就这么一年一年的给耽误下来了。偏偏有过出宫的宫女不能要,到了年岁出宫的宫女年纪又有些大了。
下五旗的姑娘们,又有谁愿意一嫁进来就做包衣奴才的呢?人家的出身,都是可以选秀做嫔妃的。
要是太普通的旗人身份,怕是也撑不起家里的这些人际往来。
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了现在。
瑶令倒是想了一个法子:“宫里的宫女必得到了年岁才能出宫,但王府的侍女却不一定如此,有些蒙恩也能提早出府的。这样的女子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寻一寻。若是两下都愿意,哥哥也就能成婚了。”
瓜尔佳氏倒觉得是个好法子,她现在也不拘儿媳妇是个什么出身,只要儿子能有个归宿着落,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就是好的。
说起瑶令在宫中的生活,博敦与她道:“你这回处置的很妥当。外头的事你帮不上什么,就该从头至尾都不理会的。”
“你如今暂领掌事宫女的职责,这一二十年怕是都难出宫。和宫里上下打交道,都要用心。”
瑶令眼睛都瞪大了:“阿玛,您别吓唬我。”
博敦叹道:“皇上要是不肯放你出宫,你怎么办呢?咱们家是包衣奴才的出身,凡事都得听万岁爷的。万岁爷就是要咱们的命,那也都得给出去。”
瑶令心里嘀咕,二十年就二十年吧,二十年后她三十六,还很年轻,出宫了还是可以吃香喝辣潇洒度日,只要她把身体养的棒棒的,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博敦瞧着女儿又喜滋滋起来,心里倒是叹气,小女儿这个性子倒是好,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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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吃亏,想得开,这样才能长久,否则宫里那样的日子,迟早将人憋闷死。
瓜尔佳氏说:“听说乌雅氏那边在闹着要搬家,动静还挺大的,咱们这边都知道了。”
正黄旗包衣不住在这边,离着倒也不远,那边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真要搬走,也确实瞒不过众人。
瓜尔佳氏说:“你在御前当差,咱们也不问宫里的事情。只乌雅氏自个儿传出来的,说德嫔受宠,将来乌雅氏是一定会抬旗的。不做包衣奴才了。”
从包衣奴才变成正经旗人,这身份自然就更不一样了。
按说抬旗,这头一个便是万岁爷的亲生额娘孝康皇后。从汉军到满洲,最后成了满洲镶黄旗的。但现如今,还是汉军镶蓝旗到汉军镶黄旗。
瑶令就想起来,她和德嫔照面不多,上一回德嫔说那些话,叫她回过去,德嫔就不说话了,但显然是不痛快的,还被宜嫔明里暗里嘲讽一番。
但德嫔显然还是受宠的。
从南苑回宫后,瑶令就听说了,温雅被送到了永和宫伺候戴佳氏和七阿哥去了。
对上博敦和瓜尔佳氏的眼神,瑶令意味深长地道:“德嫔在宫里,生活的很好。”
只这一句,博敦和瓜尔佳氏就懂了。乌雅氏一族且靠着德嫔还有好日子的。
瑶令难得回来一趟,费扬阿不在,一家三口就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吃了饭。
到了黄昏时分,张鸿绪的车来接,瑶令就悄悄出来,也没让瓜尔佳氏来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多粥胡同回宫去了。
一众小太监都各自回去了,瑶令装模作样的走到梁九功这里来,等人都走光了,没人注意到她,她才预备要回去换衣裳的。
结果梁九功却笑眯眯的看着她:“万岁爷叫你呢。先去见驾吧。”
瑶令没法子,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就这么去了御前。
康熙一见她就笑了:“你就这么水灵灵的来见朕了?”
瑶令往身上一看,如今入秋了,外头露水重,这一路走过来,身上深蓝色的太监服确实是沾染了不少的水气和水珠子。
可不就是‘水灵灵’的么。
瑶令跪地谢了恩典:“奴才阿玛说,等好了之后照旧还回去当差。万岁爷恩典,阿玛不能亲来叩谢,叫奴才一定到万岁爷跟前磕这个头。”
康熙心情好,叫了起,才笑道:“你阿玛差事当的好,既不是他的错。自然是他的差事谁也夺不走的。”
“他做得好,将来合适的时候,朕也会升他的官儿。你也一样,你干得好,总有一日那暂领也会去掉的。”
去掉?那岂不是就是正式的?
瑶令一天之内被吓两次,真有点绷不住了。谁愿意在宫里伺候主子一直到老死啊。
康熙注意到了,扬眉问她:“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瑶令故意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道:“万岁爷,奴才不想年纪轻轻的时候,被人叫嬷嬷姑姑的,奴才当不起。奴才想永远十六,奴才想永远做个小宫女。”
康熙这会儿高兴,不与瑶令计较,也没有生气,却也不应她的话,只笑着叫梁九功快把她带走。
将人打发走了,康熙想起自己随口说的水灵灵的话,又想起小丫头说的想永远十六。
真是孩子气的傻话。
她不想做嬷嬷姑姑,那想做什么?要把她留在宫里,她就做不成普普通通的小宫女。
11. 小兽
今岁中秋正好与颁金节撞在一块儿成了前后脚。
这一来宫里足足是忙了两个月,瑶令也几乎是不歇脚的忙碌了两个月。
等她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时候,才瞧见秋叶落尽,枝丫上挂着零星的叶子,紫禁城的冬天来临了。
冬天晨光醒得完,可康熙起身的时辰丝毫也没有变化。
瑶令在宫里待了两年多,规矩时辰上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的,现如今手底下也管着十来个小宫女,更不愿意叫人在这些最基本的规矩上诟病。
可也不代表她大冬天从暖和的被窝凌晨两点爬起来还能精神抖擞的。
进茶房的时候,她咬着牙将冷水浸满手掌,往脸上拍了拍,冰冷的寒意刺进皮肤里,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底下的几个小宫女有样学样,全都视死如归的把冷水往脸上糊,看的来传话的小太监一愣一愣的。
康熙将要起身,瑶令将一应所需预备好了,就带着人将给太子与大阿哥的茶水点心端起来,亲自送到暖阁那边去了。
太子与大阿哥寒暑不歇,哪怕是再热再冷,也没耽误过一天来给康熙请安。
经过那时节的事,乾清宫上下是绝不敢对两位皇子的事有所怠慢的,给太子和大阿哥上茶点的事交给底下的小宫女去做也是妥帖的。
可太子和大阿哥指明了要吃她做的东西。
到底也是年纪小的小主子,瑶令想他两个天不亮凌晨就饿着肚子过来等,便认认真真的做了茶点亲自送过来。
大阿哥倒是饿了,接了瑶令做的酥肉小饼便是一口一个,送过来的一壶热奶浆,大阿哥一次就喝了两三杯。
怕两位阿哥吃的积食了一会儿不好读书,等再过两个时辰还要用早膳的,瑶令也不敢预备的太多,小酥肉饼做的很小,一人一共也只做了五个。
大阿哥吃完了自己的还想吃,见太子这边的一口未动,便想要把太子的拿过来再吃。
瑶令无奈道:“大殿下,这是太子殿下的。”
大阿哥看了一眼太子,低声道:“他病了,身上不舒服,来的时候就说没胃口。他不吃,就给爷吃了吧。这天冷,爷着实是饿了。”
瑶令道:“大殿下,这可是不成的。”
大阿哥身边的人也劝,不许大阿哥吃多了。
见大阿哥没有偷吃的可能,瑶令这才看向太子。
太子来的时候瑶令就瞧见太子的脸色不好了,很像是病了。
而且她还注意到,太子身边除了一直跟着的奶娘喜塔腊氏外,其余身边侍候的奴才都换了,换的人十分眼生,都是瑶令没见过的。
这不是通过内务府的换岗,人也不是内务府安排的。
瑶令都不知道,那就只能是后宫动的手。
这后宫里能把手伸到太子身边的,可没几个人。
瑶令哄着太子:“殿下多少吃一点。天气冷,一会儿读书仔细身上不暖和,吹了风可是要头疼的。”
太子不舒服就更不爱说话了,他恹恹道:“孤本来就头疼。”
太子不舒服,这可是大事,瑶令要身边的小宫女叫太医来瞧一瞧。
太子身边却有个面生的嬷嬷道:“瑶令姑娘何必多事呢。太子是昨夜温书晚了些,等一会儿缓过来就好了。”
“太子殿下不想吃东西,瑶令姑娘又何必逼着殿下吃?”
瑶令原本心忧太子,这会儿见这嬷嬷这样咄咄逼人,她倒是给气笑了。
直起身子望着那嬷嬷道:“在这乾清宫暖阁里,倒是少见你这样大声气的奴才了。上一个敢这么拿捏皇子阿哥的,你倒是该问一问她现在在哪里,是个什么下场。”
“我昨儿没见你,今儿你却来了,你是哪里来的?”
那嬷嬷冷笑道:“奴才原是伺候贵妃娘娘的。姑娘自然没见过。奴才不轻易出来,贵妃娘娘心系太子殿下,特意调了奴才到太子殿下跟前时候的。”
瑶令也是瞧在眼里的,这也有好几个月了,宫里皇后之位一日不定,这贵妃和钮祜禄妃就换着花样殷勤追着太子,现如今,贵妃都把手伸到太子殿下身边去了。
能送人到太子殿下身边,显然是得过康熙允准的,要不然这嬷嬷也不敢插手太子的事。
见太子越发恹恹的,瑶令也不想搭理这嬷嬷了,她只管叫了人去请太医来,结果人还没出去,那边就传话叫太子和大阿哥进去了。
太子和大阿哥叫人簇拥着进去,那些人有意将太子的奶娘喜塔腊氏排挤出来,那嬷嬷趾高气昂的进去了,留下太子的奶娘在外头等着。
今儿该是康熙抽查太子与大阿哥背诵的日子,算着这一时半会儿里头是出不来的。
主子们的暖阁里奴才待不住,瑶令就把喜塔腊氏带到了茶房说话。
喜塔腊氏是真心疼爱太子,提到太子恹恹的她就偷偷抹眼泪:“姑娘不知道,太子殿下昨夜就不大舒坦,换了人,自然没有原来的熟悉知心。太子殿下功课重,一心一意记着温书,顾不上别的。承乾宫来的就只顾着偷懒,奴才,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被排挤孤立了,已经自身难保,就算想顾惜太子都插不上手。
这些话,没有人敢听,喜塔腊氏更不敢说。偏偏在这茶香袅袅的下房里,望着瑶令温和平静的眼眸,她就敢说了,她知道,瑶令姑娘担得起,也绝不会陷害她的。
瑶令热了奶浆,给喜塔腊氏压压惊:“太子殿下不舒服,自己昨夜怎么不叫太医?”
康熙宠着纵着,大阿哥要什么都是大大咧咧的。对太子更是宠得很,太子也不是那等畏首畏尾的性子。
喜塔腊氏定定神,才道:“奴才也不明白。往日里,往日里但凡有一丁点儿不舒服的,殿下肯定是不肯忍着的。”
瑶令就笑了,抬眼瞧了瞧西暖阁那边:“那你别担心了。太子殿下天之骄子,又不是懵懂孩童,不会平白被人欺负的。”
她这里话音还未落,就听见西暖阁那边似乎有了大动静,冬风呼啸里,有个小太监飞也似地往太医院那边去请太医了。
里头有人一叠声的喊太子殿下晕倒了。
唬的喜塔腊氏一下子站起来,差点叫奶浆烫了手。
不多时,太医也来了,太皇太后得了消息,也跟着赶来了。
太皇太后一来,瑶令就也要跟着上去了。
她拍了拍喜塔腊氏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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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安静等着,而后,瑶令就往西暖阁去了。
太皇太后生了大气。
太子日夜读书,太医说是损耗了身体,这两日也没有安睡好,劳神过多。
“劳神损耗?”太皇太后怒道,“还不是皇帝逼着他读书,身边的人又不尽心伺候?怎么才几日不见,身边就换了一拨人?原先伺候太子的呢?”
太皇太后问康熙,“是皇帝又将太子身边的人换了?”
康熙道:“皇祖母息怒。孙儿是想着旧人怕懈怠了,才觉着换些新的能更勤谨些。”
太皇太后更生气了:“那你怎么不把伺候你多年的梁九功给换了?”
一言既出,宫里伺候的人都跪下了。
太皇太后不与康熙说话,叫人将太子的奶娘找来。
喜塔腊氏一来,太皇太后就寒声问她,她也是一心豁出去为主子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处境,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
说话间,贵妃和钮祜禄妃都来了,往太皇太后跟前一跪,也就只有康熙身边伺候的梁九功和瑶令能留下,其余的人都遣下去了。
瑶令巴不得自己也能走,这样的场面谁敢看啊。
八卦是八卦,可到底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见了这几位贵主子的狼狈样,回头遭了报复可怎么办?
瑶令顾不得别人,只将梁九功的不听不看不存在学了个十足十,两个人跟个雕塑似的站在那里,巴不得主子们当他们不存在。
可是,又不能真的不听,要是将来有人从这里头挖坑了,她无知无觉的跳下去了该怎么办。
还是得细细的听着。
做奴才难,做奴才中的高管就更难了。
“乌库妈妈,保成想要原来的奴才。”
太皇太后发落了贵妃送来的奴才,又将原先的梳理了一遍,便只剩下喜塔腊氏一人了。
太子一直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躺着,到了这会儿将眼睛睁开,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濡慕与脆弱,“乌库妈妈可以和汗阿玛说一说吗?”
太皇太后心疼坏了,把太子抱在怀里道:“不要你汗阿玛同意。乌库妈妈给你做主了,把你的奴才都还给你,谁也不许给你换了。”
太皇太后都不想理会康熙,更不想理会贵妃与钮祜禄妃,直接将太子打包带走,往慈宁宫养病去了。说是等太子好了再回来读书。
“以后,太子的事慈宁宫管着,谁也不许插手了。”
太皇太后要走,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眸中含着冷光看向梁九功和瑶令。
“皇帝,叫他们跟我走一趟,你没有意见吧?我还有些事,要嘱咐你身边的奴才。”
康熙道:“孙儿没有意见。”
于是梁九功和瑶令也被太皇太后打包带走了。
方才被太皇太后看的那一眼,瑶令很是有一种敏锐的冷感,就好像是森林里的小兽被凶猛的野兽盯上了。
尤其是梁九功还抽空跟她悄悄嘱咐了一句。
“一会儿,你别犟着。疼一疼这事儿就过去了。”
瑶令心说什么意思,主子做错了事不能罚,就叫他们这些奴才背锅了?
说真的,别逼她整顿‘职场’嗷。
12.初雪
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在内殿安置好了太子,这才看向梁九功和瑶令。
“皇上待你们不薄。”
太皇太后道,“许多事情,我这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计较追究。但你们不能真的当我这个太皇太后不在了。”
梁九功和瑶令从来了就一直跪着,这会儿太皇太后话音还未落,梁九功便深深伏地:“奴才愿受责罚。”
瑶令在旁边都愣住了,就三两句话的,都没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这就受责罚了?
她想起梁九功的那句话,别犟着,疼一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她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受责罚?
立刻就有人把梁九功架出去,这不是做戏,是真的要打的。
太皇太后看向瑶令,这丫头一直不吭声,看这样子:“你不服?”
瑶令道:“奴才不知何错之有?”
宫里打奴才板子,是直接堵了嘴的。压根不会出现那种疼的大喊大叫的场景,除非主子要震慑下人,才许人叫出来。
太皇太后这里显然不是如此。
而且,为了避免惊扰了太子殿下的安眠,现下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这样的安静与沉默,似乎也要在气势上试图让瑶令臣服。
太皇太后反倒气笑了:“你不知?”
苏麻喇姑和兰嬷嬷皆在侧,听见瑶令这话,都心说坏了。
太皇太后道:“我属意钮祜禄氏为皇后。你们是皇帝身边亲近的人,叫你探听的事,你一样没有回顾。便叫你在皇帝跟前说上几句话,几句话动摇不得皇帝的意思,却也能表明我的态度,可你是怎么做的?”
瑶令完全置之不理。
她压根没有理会兰嬷嬷的那些话,听是听了,却也不入耳不入心。
太皇太后道:“若你们尽心些,肯在主子面前提醒一二,何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太子何至于无辜受苦?这是你们做奴才的不尽心。”
“难道罚你还错了?”
这是将今日的事,都推到瑶令和梁九功的身上,认定是他两个的责任了。
瑶令却想,原来梁九功私底下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今日被一起带过来,是和她一样坚守了底线,所以做了背锅侠。
“太皇太后,您这是迁怒。”瑶令一言既出,就见兰嬷嬷脸上的血色都退了大半。
连康熙都不能这样直面的驳回太皇太后的意思,瑶令一个小小的宫女这样口出狂言,是不要命了吗!
瑶令在受委屈挨打和坚守底线面前,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她说:“您是圣明主子,奴才不敢忤逆。但奴才是皇上的奴才,不是紫禁城的奴才。奴才在乾清宫伺候的是万岁爷,奴才是侍奉丫头出身,宫规森严,奴才当不起管家掌事的身份,奴才只知道一心一意伺候主子。”
这分明是太皇太后不能责罚贵妃和钮祜禄妃,一腔怒气难消,就只能撒在她和梁九功的身上了。
他们真要劝了,康熙就会听他们的立钮祜禄氏为皇后了?
贵妃和钮祜禄氏就真的不斗了吗?
太皇太后面色微沉,却似笑非笑道:“你头回来慈宁宫的时候说过什么。愚笨嘴馋,可出来的东西却精巧细致,你当阖宫上下都被你骗过去了吗?”
“你性情如此耿介,将来少不得吃苦头。挨打事小,要命事大。”
瑶令轻声道:“奴才从小就胆子小,要命的事,奴才是一件都不敢做的。”
太皇太后道:“宫里倒是多年没有你这样的人了。难怪皇帝破例也要送你出宫回家探望。这一顿打可以先记下,哪日你失了本心,这打还得落在你身上。”
瑶令都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了,闻言怔了片刻,没想到自己慷慨激昂的几句话,竟叫太皇太后把话说出去了。
可是,看着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笑容,瑶令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是不是过关的太容易了?
梁九功是真的被打得很惨。
瑶令见到他的时候,他趴在长凳上,背上臀腰一片血肉模糊,站是站不起来了,甚至都昏迷过去了。
太皇太后开恩,叫人送了梁九功回去。
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抬着梁九功回去,瑶令在后头跟着,就那么看着梁九功身上尚未凝固的血滴落下来,滴了一路,然后叫清扫宫道的小太监们给冲刷干净。
这么大张旗鼓的送回去,自然各处都知道了,太皇太后震怒,为了太子生病的事情,连梁九功都打了。
一时各处都安静下来,蠢蠢欲动的都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梁九功被送回下房的时候,贵妃与钮祜禄妃已经离开了乾清宫,而康熙也已经在西暖阁里见大臣议事了。
瑶令一直陪在梁九功的身边,就是太医给梁九功处理伤口的时候,瑶令回避了一下,等全部处理好了,瑶令才进屋去了。
等了一会儿,梁九功才慢慢醒转过来。
瞧见瑶令直勾勾盯着他的样子,梁九功倒是笑了一下。
瑶令撇了撇嘴:“公公笑什么?”
梁九功低声道:“瞧见姑娘无碍,奴才放心。”
“本来我与公公是要一起挨打的。”瑶令道,“只是我据理力争,太皇太后竟放过了我。早知道这样,我应早些说话的,公公也就不至于受苦了。”
瑶令早前拿捏着分寸,和梁九功共事两年多也没有多亲近。除了当做同事来往之外,她与梁九功之间并无私交。
也就是叫康熙拔擢出来后,作为暂领乾清宫掌事宫女的瑶令才和梁九功多了一些工作上的接触。
可这一回,却真有些共患难的意思了。说话也就没有先前那么死板客套了。
梁九功微微勾了勾唇角,他并没有笑,只是这样看起来像是在微笑。
哪怕上了药,他身上的伤也还是很疼的。
梁九功看向瑶令的目光很和蔼,有洞彻和明晰:“姑娘纵然说了话,奴才这一顿打也是逃不掉的。”
只是梁九功没想到瑶令没挨打。这倒是证实了他心内的判断,可见太皇太后那边还是顾惜皇上的。
这样一想,瑶令没挨打,比和他一起挨打还要令人高兴些。
“为什么?”瑶令道,“公公和我都只是皇上身边的奴才。”
梁九功道:“就因为奴才与姑娘都是皇上身边的人。若换了旁人,就没有这个用处了。”
瑶令想起在慈宁宫休养的太子,想起宫里现下安安静静的境况,想起贵妃和钮祜禄妃有了太皇太后的话,至少一段时间内再争皇后的位置,也不能对太子动手了。
太皇太后震怒,打了皇上身边的人,和打了皇上的脸面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祖宗生气了,都得老老实实的。
他们不是背锅,是用来给人震慑的那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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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为什么放过她呢?也因为她坚守底线,坚定的没有妥协,只愿意做康熙身边的人。
难道说太皇太后一直以来都是在考验她?
梁九功休息了,瑶令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跑了这一路,她身上狼狈得很,总不能这样到主子跟前去侍奉,还是得收拾梳洗一下。
正收拾着,竟发现了大阿哥留下来的纸条。
——爷找汗阿玛给你求情。回头多给爷做几个酥肉饼!!!
到底是康熙的严格督促,大阿哥时不时的闯祸被罚字,这一笔字从夏到冬,越发的精进了。
那几个感叹号更是灵魂点睛。似乎他去求情,就是为了多吃几个肉饼的。
铃儿说:“姐姐被带走后,大阿哥转头就去找了万岁爷。可没一会儿就被万岁爷赶出来了。说太子殿下病了,大阿哥还只惦记着吃肉饼,既然晨起就吃了这么多肉饼,那早膳就不要吃了。”
毫无意外的,大阿哥又被罚字了,这回还要抄书,把正学的课文,千把来字,五日抄十遍大字。
瑶令看了看外头已经大亮的天光,大阿哥这一口早膳怕是没影了。
她夜里才到康熙跟前去侍奉。
梁九功不在,就是赵昌侍候在康熙身边。
康熙在读书,见了她来也没动弹,手里捻着十八子的东珠一颗一颗的轻抚。
瑶令将茶水送到康熙手边,然后便安静候在一旁。
饶是她进来的时候已经十分小心了,可康熙还是从她肩上看到了一粒融化的雪珠子。
“下雪了?”康熙问。
“回万岁爷,是下了。”瑶令道。
是刚下的,雪粒子硬.硬的,落下来砸在手上还有点分量。
康熙瞧了一眼窗外,他方才看书入了神倒是没注意。
再一瞧,瑶令身上都换上宫女的冬装了,清新淡雅的颜色,倒衬托得她像是一丛生机勃勃的挺拔的新竹。
“今冬的初雪倒是来的早些。”
康熙瞧她小脸雪白的,一点瑕疵都没有,心想若是沾了血迹,怕是难看得很,“天气冷,你们也要多穿些,保重自身。”
天子温和的关怀,跟前的赵昌受宠若惊,忙谢主隆恩。
康熙却瞧着那不抬眼皮的小丫头,问她:“不高兴了?”
瑶令垂眸道:“奴才不敢。”
康熙却笑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在太皇太后跟前说的话,莫非自己都忘了?”
“这是怨朕把你和梁九功扔给太皇太后不管?”
一听康熙说起这个,赵昌和梁九功一样,连忙开启御前隐形模式。这是御前伺候的奴才必备技能之一。
瑶令想了想,才说:“万岁爷,奴才已经想明白了。”
康熙挑眉:“朕觉着你没想明白。”
“让太皇太后把你带走,是为了保护你。”
对上小丫头惊讶又困惑的眼神,康熙的目光幽深似海,“你们不走这一遭,宫里的风浪就绕不过你们。宫里多少手段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太皇太后那一顿打,搁在梁九功身上,三五日就能好。”
“至于你么,朕也没有白白护着你。”
瑶令望着康熙温和的眉眼,总觉得这位富有四海的帝王想要向她索取些什么。
一些她明明不想要付出,但是他非要不可的东西。
13.永和
康熙很满意瑶令在太皇太后跟前说的那番话。
于是大手一挥,真将暂领两个字给去掉了。
瑶令直接晋升为正式的乾清宫掌事宫女。
等夜里康熙歇下,瑶令回了自己住处还没缓过神来,谁知道一激动出来整顿‘职场’,结果还把自己转正升职了呢。
这下好了,真给自己在宫里又多干十年。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自己都怀疑,这该不会是康熙和太皇太后联手套的局,就着贵妃和钮祜禄妃的争斗,就想把她在宫里多套十年的吧?
想想她只是个小宫女,总觉得不至于。可主子们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呢?
梁九功养伤的几日里,康熙跟前就是赵昌几个在伺候。
梁九功不在,明显就是瑶令品级高些了。乾清宫许多事务也跟着担在了她的身上,她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梁九功回来的那一日,瑶令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有了一场早来的初雪,这后头果然康熙所说的天气冷些。
半个月的时间里下了三场大雪,连新年都是在大雪里度过的。
过了正月,天气仍没有缓和的迹象,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冷,宫道里天天都是北风呼呼地吹,有时候瑶令走在宫道上,那衣摆都能被吹得翻飞上来。
冬日里宫里就爱吃锅子,但也不是什么都往锅子里放。
主子们这里都是有讲究的,可冬日里奴才们当差,到底是比春夏秋日要难上许多。
奴才们也都爱吃点热乎的,若是冷食太多,在主子跟前伺候的时候闹肚子,那可就惹了大麻烦了,对自个儿的身体也不好。
奴才们一道吃食,也不必主子们那么多讲究,瑶令就干脆把食材都做成了串串,爱吃什么就串什么,然后一块儿放在调好料的锅子里煮。
一口气吃那么个几十串,在热热的喝一碗汤,这冬日里就美滋滋了。
这吃法原本只在乾清宫奴才们跟前流传,不知怎的叫太子和大阿哥看见了,两个小主子也喜欢这么吃,觉得又好吃又好玩。
有时候和康熙一道用膳,太子和大阿哥也要这么吃,康熙觉得有趣,也跟着吃上了。
大阿哥去惠嫔那里的时候,也嚷嚷着要这么吃,也就这么一个新年的时间,吃火锅串串风靡整个后宫。
在大阿哥的不懈努力宣传下,人人都知道是乾清宫的掌事宫女想出来的吃法。
宫里人人都知道去岁盛夏的时候,杭佳氏被皇上带去慈宁宫做茶,那冰茶可是得了太皇太后和娘娘们的赞誉的,本以为只是昙花一现,却没想到这位杭佳氏还能再推陈出新,连太子和大阿哥都对她赞不绝口。
吃串串当然也是讲究底料的。
后宫的小厨房调制不出这样的味道,瑶令倒是把底料给了御膳房,是为了随时备着康熙要吃。
可这东西毕竟是瑶令做出来的,后宫里的那些提膳太监们轻易接触不到她,更不能找她来要了。
有些还想着是不是能从前头的御膳房要到,但御膳房知道瑶令在康熙跟前得脸,哪敢随便给呢?
所以这底料在宫里也是个紧俏货。
太子和大阿哥在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用膳,也吃着这个串串,康熙实在不得空没有去,那边底料没了,传话过来叫瑶令送过去些。
瑶令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东西送了,侍候着太皇太后和小主子们吃完了出来一瞧,天上倒是落起了雨夹雪。
太子和大阿哥都大了,开始注重个人形象,绝不肯叫太监们将他们抱回去。
瑶令便想着叫了肩辇来,上头打了仪仗遮雨,正好可以将两位殿下送回去。
今儿不是休息,太子和大阿哥是抽空来陪着太皇太后用膳的。下午回去还有骑射课,若这会儿下雨下雪上不来骑射课,那便要去书房学语言了。
瑶令就想,总不能耽误两位殿下上课吧。
结果大阿哥是巴不得能耽误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是不敢翘课的,可这会儿天公作美,只要能拖延就绝没有他勤奋的时候。何况学语言听着那些师傅在他耳边说蒙语说汉语,他也实在是头疼得很。
“要不然,咱们走回去吧?又不是很远。这么近的路坐轿子实在是不像话。爷将来可是要做大清巴图鲁的人,怎么能惧怕风雨?”
大阿哥志向高远,决不允许自己有一点不像个爷们男子汉。
他甚至大度道:“太子向来身体不好,还是不要跟着我走路了。太子殿下坐轿子回去吧。”
太子就一次病弱,就叫他拿住把柄了,动不动就要说一说。
太子不惯着他的毛病,跟着就道:“你也不是没生过病。”
大阿哥讪讪的,忘了自己也曾高烧过。
“既然是这样,那就应该锻炼锻炼!”
兄弟俩于是决定要走回去。
瑶令哪能放心呢,当然是一路跟着照应的。
结果还没出后宫,倒是叫前头宫道上拉扯的一群人给拦住了。
往日里在宫中喧哗,这是绝不被允许的。
但这会儿雨和着雪落下来,盖住了不少的声音,这么大的雨闹得紫禁城里都是雾蒙蒙的,隔着远一点都不大清楚,这么几个人在这里拉拉扯扯的,还真是没那么快被发现的。
大阿哥当即就皱眉头,要过去看看,被太子给拦住了。
大阿哥不忿:“你拦着爷做什么?”
太子道:“那都是后宫嫔妃身边的宫女。”
大阿哥和他渐渐大了,遇见嫔妃身边的宫女,是该避嫌些的。
大阿哥想了想,倒是没过去了,却叫瑶令打着伞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这前头的人不清开,就挡住太子与大阿哥的去路了,瑶令也预备去瞧一瞧的。
过去一瞧,自然是都不认识的。
瑶令一年在后宫也行走不了几回,偏她是乾清宫的掌事宫女,为了行事方便,各宫要出来行走的奴才们都是认得她的。
一见了她过来,几个小宫女也不拉扯了,都过来给她行礼。
瑶令看见太医站在她们中间,方才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似乎就在拉扯这位太医。
都知道瑶令不会轻易到后宫来,又瞧见后头明晃晃的那么显眼的太子仪仗,知道是太子和大阿哥预备回前头去。
几个小宫女互相看了一眼,就预备冲到太子跟前喊冤去。
她们神色一动,瑶令早就注意到了,使了个眼色就叫身边跟着的小宫女给拦住了。
她眸中含了厉色:“怎么回事?”
宫里可甚少这样十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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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做了掌事宫女的。御前掌事宫女的含金量更是不同,哪怕众人都不喊瑶令做姑姑,在小宫女们眼里也是不可小觑的。
几个浑身湿透了的小宫女抽抽噎噎的把事情说了。
却原来是延禧宫有孕的庶妃卫氏发作了,延禧宫的人去请太医来,正好遇见了永和宫的庶妃戴佳氏身边的人。
七阿哥病了,她们去请太医请不到,一时病急乱投医,就想拉着这个太医先去永和宫看看七阿哥。
瑶令看了看那太医的宫牌,对永和宫戴佳氏身边的人道:“这位太医是女科的,并不精通小儿。去看了七阿哥也无济于事。”
几个小宫女都急哭了。
瑶令想了想,叫延禧宫的人先带着那太医去卫氏那边。卫氏要生孩子,显然是耽搁不起的。
这边的事,她便回去与太子和大阿哥说了。
大阿哥听说七阿哥不大好,就想过去看看,太子却看向瑶令:“你想如何做?”
瑶令对上两位小殿下的目光,道:“奴才想以两位殿下的名义请太医去瞧一瞧七阿哥。奴才若是自己去请太医也成,就怕是比不上两位殿下的名头请来的。”
“事出突然,也是意外遇上了。恐怕奴才不能亲送两位殿下回去了。奴才得去永和宫看一看。”
这太医是用太子和大阿哥的名义请过去的,必不能出什么事,瑶令得亲自去盯完了才能放心。
大阿哥还在想,太子却道:“孤与你一同过去。七弟不好,孤做哥哥的该去探望。”
其实他与七阿哥又见过几面呢?对于那个像小猫儿似的不得汗阿玛喜欢的弟弟,太子印象很淡。
太子却很记得,从前为了瑶令后宫是很闹过一场的。人人都说七阿哥生下来不好都是因为瑶令给吃了不好的东西。戴佳氏和七阿哥都在永和宫,这话最先可是从永和宫传出来的。
现下这些话已经少有人说了,但放瑶令一个人去永和宫,太子是很不能放心的。
大阿哥可想不到这些,他只是不甘示弱的也要去对弟弟表示友好:“爷也要去!”
一行人又改道去永和宫。太子的人拿着太子的令牌去请太医,几乎是他们刚到永和宫没多久,太医就急匆匆的来了。
七阿哥与六阿哥都生在盛夏,两个人的生辰几乎是挨着的。
可六阿哥生得白白胖胖的十分招人喜欢,七阿哥却黑瘦黑瘦的,连脑袋上的头发都显得不那么多,也没有那么的黑。
大阿哥性子直,一见了恹恹的七阿哥就忍不住惊道:“七弟怎么这样?你们就没给他吃过好东西吗?”
这克扣皇子饮食的罪名可没人担得起。
德嫔为永和宫主位,这会儿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
她说:“大阿哥,七阿哥生下来便是如此。太医说了,这孩子吃东西得精挑细选的养着,若是吃的不对付,很容易就生病了。”
太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闻言淡淡道:“来的这位太医精通小儿科。若他说一句七弟是营养不良,那就是吃的不够好。”
“孤和大阿哥不懂养孩子的事,可若这些话送到太皇太后跟前,不知道德嫔娘娘能不能糊弄得过去?”
瑶令纳闷的看着太子,太子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德嫔招惹过他了?
14.暗恨
太子和大阿哥与瑶令接触久了,对于吃东西和过日子也受影响,学了她一些词汇,平日里也不在意,想说就说了。
太子地位崇高,康熙制定的储君规矩那可是切切实实的,从太子两岁一直实行到了现在。
因此太子说话,没有人敢不当一回事。
自去岁贵妃与钮祜禄妃争过一回后,更没人再敢拿太子当成小孩子对待了。
德嫔平日里与太子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来往的。
乍然听见太子这样说,德嫔心里不免嘀咕,自己回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太子。可怎么想也想不通是何时的事。
拿着太子的令牌请来的这位太医是只伺候太子身体的。这位和一般的太医不同,自然是有些傲气的,也只听康熙和太子的话。
太子都这样说了,那太医也就不客气了。
况且这太医也是真没想到七阿哥的身体能这么弱:“阿哥确实是养的太精细了些,若是放开吃,不至于如此。阿哥的肠胃是很好的,不过腿脚有些毛病,实在不至于如此。”
就一句话,生下来的时候没这么弱,结果养了这大半年,反而越来越弱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天气一冷,这孩子就病了。
太医说话的时候,戴佳氏一直没吭声,瑶令看着她沉默的模样,觉得她不是无言以对,是不能说什么,也没法说什么。
大阿哥就问怎么办。
那太医说:“这也好办。只要阿哥按方子调理,再好好的吃饭,该吃的就放开了吃,自然能好起来的。”
七阿哥的底子本来也不差,如今包在襁褓之中,众人也瞧不出他的腿脚究竟哪里不好,但若是能把身体先养好,那自然是好的。
德嫔道:“有了太医的话,本宫也就放心了。”
她望着戴佳氏道:“你可听见了。太医说,平日里不必太过小心谨慎,能给阿哥吃的就要吃,你也别太担心了,七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戴佳氏低低应了一声是。
“只是这样就完了吗?”太子看向德嫔,“娘娘没听见吗?七弟吃的不够好。”
众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太子单独将这话拎出来直接砸到德嫔的身上。
本来顾及德嫔主位的身份,众人说话已经很克制了。苦主都不闹,怎么倒是旁人置疑起来了?
可也没有人真的敢拿太子当做旁人的。
难得看见太子有这样强硬的时候,大阿哥不甘落后,也想表现一番,他就忍不住想起从前奴才欺到他头上的事情来。
那个什么叫温雅的,好像是德嫔的亲妹妹吧。当初还想利用他和太子对付杭佳氏来着。
这会儿倒是没看见什么温雅,但大阿哥的气性上来了,也要计较。
大阿哥道:“七弟好歹也是皇子阿哥,一屋子伺候的奴才还伺候病了,着实蹊跷。爷觉得要严查,深查!爷倒要看看七弟每天吃的都是些什么!”
他们兄弟两个统一口径,非要调查七阿哥每天吃的是什么。
几乎要将永和宫闹了个人仰马翻。
戴佳氏眼中闪过一点浅浅的光芒,但是在看见德嫔的时候,那股光还是熄灭了。
她只是沉默的抱着七阿哥喝药。
七阿哥不哭不闹的倒是乖,但是那个瘦弱的样子真是看了叫人心疼。
德嫔哄不住太子,更劝不住大阿哥,当真是病急乱投医,都看到瑶令这里来了。
瑶令苦笑:“娘娘,奴才怎么能做两位殿下的主呢?”
太子的主意可大了,他要是带着大阿哥胡闹起来,除了康熙,真是谁也管不住的。
瑶令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她看出来了,太子这是帮她出头呢。
太子殿下平日里足足的储君姿态,轻易不会说什么做什么,看着是沉静如水的君子风范,可实际上,也是记仇的。
她和太子大阿哥接触多,关系也好,太子大约是还记着往年旧事,这是认定了德嫔和她不好,就借着七阿哥的事情发作出来了。
若是别的皇子阿哥也就罢了,可若是七阿哥不好,后宫也确实会有她的一些流言蜚语,无非是说她害了七阿哥的一生。
若七阿哥这回不好,估计罪名又要落到她的身上来。明明七阿哥养在永和宫,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却也偏偏扣到她的头上,背后自然有人推波助澜。
太子的情,她得领着。
大阿哥在永和宫这里闹的事,早就报到惠嫔的延禧宫去了。
卫氏住在她宫里,今儿的事情她早知道了。只是卫氏生的凶险,她不能走开,却也悬心大阿哥,只盼着大阿哥能好好的出宫去。
结果谁知道大阿哥竟跑到永和宫去闹了。
这一下,惠嫔坐不住了,吩咐了人守着卫氏,她就赶来了永和宫。
惠嫔自己都不愿意掺和德嫔宫中的事,就更不愿意大阿哥掺和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可心里也有些不满瑶令,若非她执意要来,大阿哥又怎么会在永和宫闹起来呢?
只是太子也在这里,惠嫔面上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便让大阿哥跟她回去。
“朕听说你们这儿热闹得很,朕就说来看看,没想到当真很热闹。”
康熙的声音一响起来,永和宫中瞬间一静,而后都跪下给康熙行礼请安。
康熙只一把将太子扶起来了,又叫太子坐到他跟前去。
康熙温和望着太子:“朕还说等你回去的。在这里耽误什么?”
外头还在落雨,康熙一路过来自然不会淋雨,但身上的水气也是一靠近就能感受到的。
太子仰着头望着康熙:“汗阿玛怎么冒雨过来了?是儿臣的错。”
“保成没有错。”
康熙的眉眼柔软几分,“保成能有什么错呢?保成永远不会有错的。”
大阿哥在旁边望着,他是已经长大了,可是眼里的羡慕怎么都藏不住。汗阿玛是待他很好,可汗阿玛待太子更好啊。
康熙朝着七阿哥招了招手,将七阿哥抱过来看看。
七阿哥出生这么久了,康熙为了七阿哥生的时候不好的事情,对这个儿子是有些忽视的,但这会儿抱在怀里,却觉得这儿子太委屈了些。
明明跟六阿哥一般大,却瘦小的像是刚出生三四个月的。
康熙抱了片刻,将孩子还给戴佳氏,才道:“此次病好,七阿哥就送到阿哥所去养着。”
原本沉默的戴佳氏眼中忽而有了光,她俯身谢恩的样子,让瑶令看了都觉得她有些可怜。
延禧宫传来消息,卫氏生了,生下了八阿哥。
康熙神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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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道:“等过了洗三,八阿哥也送到阿哥所去养着。”
正好跟七阿哥做个伴。
惠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替卫氏谢了恩。
原本德嫔和惠嫔都是主位,若她们宫中有人生了阿哥,也是可以养在主位身边的,惠嫔瞧见德嫔钻空子,就想着卫氏若是生了阿哥,正可以养在身边,将来也能给大阿哥做个助力。
如此一来,盘算都泡汤了。
太子和大阿哥的人奉了主子的令,将七阿哥每日的食谱查出来递上来。
康熙看了,确实是不大出色,但也没有违背规矩。
戴佳氏是庶妃,七阿哥所用是皇子的标准,单看是没有什么错处,可是和太子大阿哥的比起来,那可就是差远了。
更别说奴才们尽心不尽心了。
康熙没做声,太子和大阿哥也不闹了,回头等七阿哥送到阿哥所去,自有人盯着七阿哥的饮食,他们兄弟多盯着就是了,总比在后宫里看不见摸不着的好。
康熙这样的安排,兄弟俩很是满意。
康熙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却也没喝永和宫的茶,就将太子与大阿哥带走了。
康熙一走,惠嫔也回延禧宫去了。
戴佳氏得了德嫔的允准,才抱着七阿哥回偏殿了。
一直躲着不敢出来的温雅这会儿才悄悄的出来。
她偷偷躲在暗处倒是看完了全程,心里对瑶令恨得牙痒痒。
“太子殿下明着是为了七阿哥出头,实际上是为了杭佳氏来找姐姐的麻烦!”
温雅不平道,“现下宫里谁不知道啊,太子与大阿哥待杭佳氏极亲近。就连贵妃娘娘都难讨太子的喜欢,偏偏太子喜欢一个奴才!”
德嫔道:“纵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也不可背后议论太子与贵妃娘娘。”
尽管温雅说的确实是事实。
太子和大阿哥,与杭佳氏实在是太亲近了。
温雅倒也顾不上旁人,她低声道:“姐姐,方才观皇上待姐姐的态度与往昔有些不同。皇上会不会——”
她是怕德嫔会失宠。
德嫔要是失宠了,还怎么对付杭佳氏呢?
“不会的。七阿哥之事又不曾逾制,皇上也说不出什么。”
德嫔不觉得她会失宠,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宫里不乏贵妃钮祜禄妃这样高门贵女的嫔妃,也有宜妃这样的爽快性子招人喜欢,比起已经失宠的惠嫔荣嫔,她这样温柔小意的,其实是最能抚慰帝王心的。
她向来小心,不会像贵妃那样仗势欺人的。
德嫔望着宫檐下连绵不断落下的雨滴,低声道:“皇上待杭佳氏,又何尝不亲近?说不准哪一天又是一份破例。”
“这几年皇上在乾清宫的时候并不召幸,只会翻牌子到后宫来。能进乾清宫侍奉,又是皇上身边第一得意人的就是杭佳氏一个。有人比咱们着急。”
向来自诩得了皇上心意的贵妃娘娘,不就是卯足了劲儿想要为自己争特例么?
如今嫔妃等闲不得康熙在乾清宫召幸留夜,只有皇后可以例外。
贵妃一心一意想当皇后,抢太子是不成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奴才吗?
德嫔倒巴不得贵妃出丑,若连一个奴才都争不过,贵妃又会怎么对付杭佳氏呢?
15.春暖
这个异常寒冷的冬日终于是过去了,春日抽新芽的时候,南边传来了好消息,三藩得以平定,这一场持续多年的战争,最终还是让康熙证明了撤藩的决定是正确的。
为朝廷甩掉了三个异姓王的吸血,显然这是最让康熙高兴的事情。
普天同庆的时候,康熙也为归来的将士们办了庆功宴。还有宫宴和家宴。
毕竟这一回出征在外的,有许多宗室中的亲王贝勒们。他们征战在外,功劳苦劳皆有,都是需要安抚的。
大小宴会连着来,作为宫中最尊贵的三个人,康熙、太皇太后还有太后,自然是缺席不得的。
这么连番应酬,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是最先顶不住的,这样的大好日子又不能说告病,便只说歇着了,也幸而是家宴都过去了,不然外头怕是又要说闲话的。
太后倒还好,太皇太后不舒服,太后也是一天一趟的过去慈宁宫瞧,太皇太后也怜惜太后年纪大了,并不很要太后侍疾陪着。
康熙是宴会上喝酒喝多了,过后就有些不大舒服。
春日正是该养肝的时候,瑶令将膳食调制清淡些,每日连奶茶里头都不给酒水了,就是新鲜的奶浆给康熙喝。
小心翼翼的连烧烤都不敢给康熙多吃,肥甘厚味的膳食一律少上,都要清淡些,就这么养了小半个月,才叫养好些。
康熙这里的饮食味道清淡起来,太子和大阿哥就不爱同康熙一道用膳了,大阿哥还能借口要在阿哥所陪着七阿哥八阿哥用膳躲掉。
太子就找不到什么理由了,只能一块儿吃,倒是越发吃的脸蛋白净,这会儿长开之后,就是个漂漂亮亮斯文贵气的小公子。
瑶令这里当然不能逼着父子俩一直吃这些,本来这么安排也是为了康熙的身体着想,是得了康熙允准的。
这会儿瞧着康熙见好,瑶令就吩咐下去了,膳食回复当初,甚至还将上次去南苑太子打的几只腌制好的兔子拿出来挂炉上烤了,预备给康熙和太子过个瘾。
“姐姐。”
瑶令回头一瞧,纳闷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叫你们去看着兔肉的时辰?那东西烤老了可就不好吃了。”
几个小宫女依次进来,进来后便在给瑶令致意后又去忙别的差事了。
铃儿才到了瑶令跟前,小声道:“姐姐,那兔子烤不成了。我们几个还是原样送回去了。还封存起来,只能下回再拿出来烤了。”
她用更小的声音道,“贵妃娘娘来了,带了一整只的烤全羊,正同万岁爷和太子殿下一起吃的。梁公公说,今儿的晚膳就不必上了。万岁爷那边有贵妃照应,用不上咱们。”
铃儿想,幸而那兔子还没烤上,若是烤上了不能吃,岂不是浪费了太子殿下猎的兔子么。
瑶令点点头:“那就听梁公公的。”
贵妃来了,贵妃的人麻利接手了御前伺候的差事,除了梁九功,连赵昌都到茶水房来候着了。
底下有小宫女们随时应候,铃儿就悄悄拉着瑶令到小茶房里歇一歇。
“自从大胜,姐姐日夜不休,每日都睡不足一个时辰,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既有今夜这一遭,姐姐歇一歇也不打紧的。”
铃儿道,“姐姐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若是再有个什么万一,咱们又该怎么办呢?”
瑶令也没推辞,浮生偷得半日闲,没瞧见隔壁赵昌都在偷懒喝茶么。
就只当是贵妃娘娘给他们放假了。
瑶令笑道:“说的好似多可怜。我若有个什么,你们也该好好伺候万岁爷。少了我,御前还能不转了?”
铃儿却认认真真道:“姐姐不能生病的。”
瑶令心一软,哄她道:“好,我不生病。”
宫里的奴才们要是生病了,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她这里更甚,她要是病了,头一个就要被挪出去,免得过了病气给康熙。她只要一出去,她的差事就立刻有人接手。这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呢。
瑶令不免心中一动,若是借此机会不在御前当差了,到别处当差去,是不是还就到了年岁就能出宫去了?
铃儿只是替瑶令觉得委屈:“姐姐忙忙碌碌大半个月,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预备了万岁爷和太子殿下爱吃的膳食,结果贵妃娘娘倒是算准了时候来的,一来就讨了万岁爷和太子殿下的欢喜。”
瑶令不觉得有什么:“咱们和贵妃争什么。”
“咱们是伺候万岁爷的奴才,贵妃娘娘若是能让万岁爷高兴,身心舒畅,咱们也应该高兴。”
铃儿极小声地道:“阖宫上下都知道,贵妃娘娘是想做皇后的。今儿夜里过来贵妃娘娘就是有备而来的。要是今夜能留宿乾清宫,贵妃娘娘怕是就能做成皇后了。”
瑶令点了点铃儿的额头:“这话以后不要说了。要是叫人听见了,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铃儿捂着脑门,忙说了一声知道啦:“我也就只敢跟姐姐说啊。”
瑶令打发铃儿去办差,她自己也要回去的。
正这会儿听见正殿那边的动静,是太子用完膳预备回毓庆宫去了。
贵妃还不曾走,还留在殿中。
梁九功打发赵昌过来传话,要瑶令这里预备沐浴的热水,并给万岁爷还有贵妃送茶上去。
一听这吩咐,瑶令心里就有数了。
这是贵妃要留宿的意思。
瑶令去送茶的时候,听见贵妃在里间与康熙说话。
“皇上当真不要臣妾的陪伴么?”
“夜深了。朕让人送你回去。朕改日去承乾宫看你。”
瑶令端着茶进去时,贵妃尚坐着未动。
接茶的时候,贵妃唇角还勾着笑意:“皇上可有些日子没去承乾宫看臣妾了。不若,臣妾留下来吧?”
康熙道:“朕也有些日子没看奏折了。这些日子堆起来的奏章就在那边放着,你不是都瞧见了?”
贵妃没能成功留下来。心里其实也并不十分气恼。
知道想要打破这个规矩是极难的,只是有人在跟前听见了康熙拒绝她的话,贵妃心里就不痛快。
贵妃盯着瑶令。偏偏又是杭佳氏,上一回和钮祜禄氏争着看顾太子,也是被这个杭佳氏撞见了。
可结果呢?
太子与杭佳氏倒是比她和钮祜禄氏亲近多了。
而皇上,始终不肯她们在乾清宫留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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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杭佳氏却时时刻刻能够出入,还随侍在皇上身边。
谁知道杭佳氏会不会就是下一个乌雅氏?
不过是个包衣奴才。这样低下的身份,怎配登堂入室?
她入宫的时候,正是乌雅氏摆脱宫女身份进后宫之时,乌雅氏正得宠,她根基未稳做不了什么,眼看着乌雅氏一步步到了今天。
杭佳氏可就在她跟前,她怎么也不能让杭佳氏再入后宫了。
贵妃并不着急走,只端着茶笑道:“皇上有佳人相伴,红袖添香,臣妾倒也放心。”
“只是表哥身边有了新人,也别忘了臣妾这些旧人,臣妾心里可是一直惦念表哥的。”
乾清宫如今规矩森严,贵妃故意说这样的话混淆奴才和嫔妃的界限,意在瑶令。就是把瑶令等同于是康熙的侍妾了。
甚至连侍妾都不如。
就像是外头府里那些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
只是个暖床的。
康熙搁了茶碗,垂眸道:“别这样说。”
“朕跟前的丫头就属这一个气性大,连太皇太后的话都敢驳回。表妹统管后宫,说话更该谨慎。要不然,太皇太后又该说表妹管不好后宫了。”
康熙抬眼望着贵妃笑,“梁九功和赵昌他们,也是朕身边的旧人,比表妹陪伴朕的年头还要久些。表妹何须争这个呢?”
康熙的话和缓,贵妃的面色却不好看,可再说下去,就要吵起来了。
贵妃不愿意将情分耗尽了,便起身和婉一笑,告退了。
一屋子奴才眼观鼻鼻观心的都不说话。
康熙指着贵妃一口未动的茶:“收了。朕要沐浴。”
康熙指明了要瑶令伺候。
如今兰嬷嬷还在教导瑶令,只不再天天过来了,是固定了时间来一趟。
好似她过了太皇太后的考验,兰嬷嬷也不再用那些话来试探她的真心,而是很认真的教给她在宫里如何作为一个掌事宫女生存下去的智慧。
作为乾清宫的掌事宫女,伺候皇上沐浴也是分内之事,并不需要有什么想法。
从前康熙都是梁九功他们伺候的,御前侍奉的丫头们没有这一项,瑶令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想康熙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这宫里最大的规矩就是康熙。他说怎么定就怎么定。
面上再想的如何从容镇定,但这还是瑶令头一次近身伺候康熙。
康熙的一应起居都是梁九功带着人打理的,这两年还是头一遭换了瑶令。
梁九功急匆匆的赶在瑶令进去之前将康熙沐浴的规矩嘱咐了一遍,望着进去的少女身影,梁九功在心里给她打气,这丫头向来聪明,连太皇太后都敢驳回,眼前区区小场面,不算什么的。
康熙望着给自己宽衣的小丫头。
她的脸有点红,这浴室内雾气蒸腾,她面上镇定自若,其实眼前的腰带解了两次都没解开。
怎么这么紧张?
康熙垂眸望着她:“贵妃的话,你上心了?”
“奴才没有。”
康熙啧了一声,她连声音都是小小的。
他挑眉道:“你要是心里没鬼,怎么都不敢看着朕?”
16.烤兔
“你是朕跟前的人,不要总想着自己能独善其身。”
康熙把着瑶令的手,捏着她的手指,教她解开了腰带。
外裳落下,里衣的系带就更好解了,瑶令一根根的解开,将脱下来的里衣挂在衣架上,回身一瞧,康熙已经到水里去了,她连忙跟上去。
瑶令觉得自己应该表态。她咂摸片刻康熙的话,才斟酌语句道:“奴才是不想万岁爷的清誉受损。”
康熙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是朕跟前的人,朕不会让朕的御前掌事宫女清誉有损。”
康熙很厉害,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
瑶令不说话了,只一心一意的侍奉。
心思静下来,倒是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下去,等给康熙重新穿好了新做的里衣,才叫小太监们进来收拾浴室。
浴室里倒是干干净净的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地上的水也不多。
跟在康熙身后出去时,瑶令能感觉到小太监们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好奇居多。
康熙还要批阅奏章,但也懒散的没怎么齐整衣裳,梁九功和瑶令陪着。
康熙目光落在他自己的朱红批语上,却与瑶令闲话。
“听说你将太子所猎的兔子拿出来预备烤制的?”
瑶令低声应是。
“那今儿没吃上,倒是可惜了。”
康熙道,“太子还一直念叨的,过两日他再来朕这里,你给他将那兔子烤了,朕与他一同吃。”
瑶令想了想太子白净的小脸蛋,试探问道:“万岁爷和太子殿下想要什么口味的?”
康熙抬眸一笑:“特辣的。”
今儿贵妃带来的烤全羊味道还成,但是辣度不够。还是这丫头秘制的辣酱更有味道的,还有那些烤物的调料,也是极好的。
其实康熙这里当然备的也有,但他如今觉得旁人做的哪怕是抹上这些调料,也终归不如小丫头做的。
梁九功在旁边听着,生怕瑶令为了旁的考虑拒绝康熙。
瑶令倒是没注意到给她使眼色的梁九功,她想了想,才说:“万岁爷和太子殿下今日已用了烤全羊,若实在想吃烤兔,可否等上几日,清淡几日再吃这个?”
这天底下,敢和帝王在膳食上打商量的怕就只有瑶令一人了。
梁九功还有点紧张,康熙却很高兴,笑道:“好。”
-
贵妃回去之后心里是越想越不痛快的。
说到底,她和钮祜禄氏争皇后,关键看的还是康熙心中谁的分量重。
佟佳氏向来比钮祜禄氏一族得脸得重用。
就算是家世上比钮祜禄氏差一点,但在孝康章皇后那一代也找补回来了。
况且佟佳氏和皇上的关系多亲啊。
贵妃本来觉得这个皇后之位是她囊中之物的。结果多番波折总也得不到。
她也不想惹恼了康熙,却实在不喜杭佳氏的得宠。
贵妃回去翌日,往后小半个月,宫中就传遍了,皇上连贵妃都不许留宿乾清宫,却许掌事宫女杭佳氏近身伺候,将后宫一众嫔妃都丢下了。
说皇上和太子殿下,在乾清宫和宫女杭佳氏过起了小日子,一众嫔妃倒是成了独守空房的人。
瑶令当然听见了这些话,这回连赵昌几个都替她鸣不平,铃儿甚至都要气哭了。
“咱们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么?这些话,岂不是要将姐姐往绝路上逼?哪有逼着人枉担虚名自证清白的?”
梁九功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瑶令眼中。
瑶令心气儿慢慢平和下来,她想起康熙意味深长的那句话。
她忙安抚众人:“咱们做奴才的,哪有孤身立在这世上的道理?咱们做不到独善其身,咱们只管伺候好主子才是最要紧的。”
康熙和太子都是这紫禁城的主子,怎会允许这些依附着他们父子的人乱嚼舌根呢?
瑶令的手伸不出去,她愿意相信康熙能为她打造一个舒适的工作环境。
她的心思收回来,就不再听外头的言语,只管领着手底下的人专心一意的准备给康熙和太子的烤兔子。
这回是去御膳房做的这个。
既答应了康熙和太子,总不能只做一道烤兔子就罢了。
宫外送来许多的新鲜蔬菜,还有新鲜口味的野菜,都是备着主子们新奇,若是想换个口味,御膳房就会做出来的。
瑶令选了些香甜可口的,洗出来精心做成了春饺,又炸了好些野菜盒子,做了几样小点心小粥,就一并送到康熙和太子跟前去了。
这回大阿哥闻着味就来了,他什么都不管就要蹭饭,康熙和太子也不能把他赶走,大阿哥也是真会吃,点明还要个串串锅子。
瑶令只得给他在蒸笼似的御膳房里又开始给他串食材做锅子。
皇子阿哥要吃,康熙也是允准了的,谁敢拦着大阿哥说春日里不让吃锅子的规矩呢?
多得是小太监小宫女给瑶令打下手,可她要做的东西实在只有她自己能掌握完全的火候,因此也就是她一个人在忙碌,别人想插手都很难帮得上。
御膳房里的膳食大太监都帮不上太多。
但他们要看,瑶令也没有拦着,爱看就看呗。
只是到了如今,也没几个人来她跟前问这些方子,她也是纳闷,她又没有藏着掖着的,怎么都不敢来问呢?
就这么忙了一顿饭,等都收拾妥当送上去后,瑶令身上都叫湿透了。
铃儿给她擦汗,她什么都顾不上,没等那新鲜奶浆将冰气散尽就一口全喝了。
这在膳房炉子前沾惹的火气是降下去了,这一大壶的冰奶浆却压根不该是这春日里喝的。
这一两个月瑶令忙里忙外的,又这么水汗淋漓的做了一大顿饭,心里凉下来的同时,竟眼前一黑晕倒了。
她无知无觉的倒下去不知道,倒是把跟前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等瑶令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早已不在热气腾腾的御膳房了,而是在她自己的房中,灯火摇曳间,瑶令看见了铃儿哭到红肿的眼睛。
梁九功和赵昌也在。
瑶令眼神微亮:“梁公公,我是不是病了?”
梁九功目光一闪,忙道:“太医来瞧过了,不打紧的。喝两贴药,自然就养好了。”
瑶令眨眨眼,她感觉自己喉咙有些疼,声音也是沙哑的,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而且还有点怕冷,一会儿又觉得热,估摸自己可能是伤风感冒了。
她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瑶令道:“梁公公,到底是病,也总要几日才能好。在御前伺候,主子的康健是最要紧的。总不能把病气过给主子了,要不,我挪出去养病,等好了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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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着她逮着这个机会了。
眼里都是憋不住的兴奋,瑶令一个劲的嘱咐自己冷静。
梁九功一言难尽的望着瑶令:“万岁爷说了,姑娘不必挪出去。这是尽心伺候万岁爷和两位殿下才如此的,若直接挪出去,岂不是显得天家无情?万岁爷格外开恩了。”
瑶令才知道,就这个事,在她昏睡的时候康熙就已经决定了。
瑶令就在她住的地方养病,病中需要静养,铃儿暂且先搬到隔壁的屋子去了,留瑶令一人独住。
她昏睡着,人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铃儿的东西都直接打包去了隔壁。
眼前的人都还有差事在身上,瞧她醒了,梁九功和赵昌就离开了,铃儿也去办差了。
独留瑶令一个人靠在床榻上望着那碗药轻叹。
怎么到了她这里,康熙就屡屡破例呢?
后宫已经是怨声载道,康熙再这样,不知还要有什么说法出来。
她是可以不去管,也做不到独善其身,议论或许都会被康熙压下来。
可这样的破例,她受不起啊。
帝王深恩过重,她用什么还?
门口有动静,瑶令抬眸一看,太子和大阿哥站在半开的门前,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却也不进来。
瑶令忙起身要给两位殿下行礼,太子眼风一扫,他的奶娘喜塔腊氏就进来将瑶令扶住了。
“姑娘别多礼。太子殿下与大殿下私下前来,姑娘别声张。”
重新让瑶令躺好,等太子和大阿哥进来坐定后,喜塔腊氏就领着人都出去了。
瑶令望着太子与大阿哥:“这是奴才们的地方。太子殿下与大殿下不该到这里来。”
太子和大阿哥充耳不闻。
太子盯着瑶令道:“是孤害你生病了。”
大阿哥连这个也要争:“不是你,是爷害的!”
瑶令心一软,忙道:“两位殿下可不要这样说。奴才伺候主子是奴才分内之事。病了也是奴才自个儿体质不强,不是殿下们害的。”
太子不做声,只是沉沉坐在那里。
瑶令着实少有看见太子这个样子,她心里关心,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太子却不肯答她,她只能看向大阿哥,指望着大阿哥能替她解惑。
果然大阿哥就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
“嗐,看在爷吃了你的兔子的份上,爷替你说了!”
大阿哥道,“爷和太子听见梁九功说了,说你病了想要挪出去养病,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太子殿下心里就琢磨啊,当然爷也是很想知道的,你不顾汗阿玛的旨意非要出去,是不是要同太子,还有同爷避嫌啊?”
大阿哥指了指太子,“爷知道他,别扭得很。那些话也太难听了。要不是爷遇见了爷还不知道。”
他看向瑶令,“你心里是不是也和那些奴才一样,嫌弃太子没亲额娘啊?”
太子如利剑般锋芒冷凝的目光射向大阿哥。
大阿哥嘿了一声,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对不住对不住。爷一时失言了。太子殿下别怪大哥啊。”
太子冷道:“再有下次,孤绝不饶你。”
大阿哥唯唯诺诺却笑嘻嘻的应了。
瑶令却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担忧的望向太子:“殿下遇到什么事情了?”
17.高木
太子不肯说。
大阿哥瞧见他这样,转头就把太子的警告忘在脑后了,对着瑶令叽里呱啦的就说了一番。
瑶令这才知道。后宫之中竟有如许多针对太子的流言蜚语。
言说太子生而克母,他生下来仁孝皇后就没了。
还说他养在御前倒也无事,偏偏养在孝昭皇后跟前没几个月,孝昭皇后也去世了。
明明仁孝皇后是因为难产才过世的,这又不是生下孩儿的错。
孝昭皇后本就体弱,在养太子之前其实就已经是病弱之身了,又怎么能把她的过世按在太子一个小孩儿的身上呢?
瑶令瞧着太子沉郁又有些脆弱的眉眼,盖因他是太子,才要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哪怕太子还年纪小,就已经有人盯上了太子这尊贵的位置,迫不及待的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想要坏了太子的名声。
“奴才不离宫。”
对上太子惊诧的眼神,瑶令笑道,“等奴才好了,再给殿下烤兔子吃。”
太子道:“你是因为汗阿玛的旨意才留下的。”
瑶令笑道:“是奴才有伺候殿下的缘分。奴才应该好好珍惜这段缘分。”
太子想了想,专注看了看瑶令的眼睛,才放下了一颗心:“孤相信你。”
瑶令她一直和别人不一样的。太子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
大阿哥在旁边啧了一声:“可别忘了爷啊。”
“爷今儿吃了兔子解馋了,回头烤狍子吧。素日里都是炖的,味道太白淡了,下回烤一烤,还选特辣的。那滋味一定好极了!”
大阿哥拿出大哥的款儿来,望着太子笑道,“下回爷给你猎狍子吃!”
太子却望着他道:“再吃特辣的,你脸上又要长痘。汗阿玛一定骂你。”
大阿哥被揭了伤疤,可不满意了,与太子拌嘴。
太子见好就收,倒是只有大阿哥一个人上脸了。
瑶令在旁边瞧着,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容。
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怎么瞧着好了一丢丢呢?要是能一直都这么好,那该多好啊。
太子与大阿哥是私下里来的,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又待了片刻便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瑶令一人了。
这一番说话,她搁在案几上的药倒是温热了。
她端起碗来慢慢喝药,这汤药着实有点苦,但病如今也不必拖着,慢慢喝一点,也能慢慢的好起来。
总是躺着,肯定也是躺不住的。
后宫对太子也不曾放过,太子和大阿哥不在意和她亲近的那些流言蜚语,却叫太子将那些诋毁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可见那些又有多严重。
瑶令也会想,也因为她和太子过于亲近些了,才致使太子身上更多一层的攻击与诋毁。
太子受康熙保护,但后宫并无倚仗,更无人转圜。比不得大阿哥有一个协理六宫事务的惠嫔做额娘。
“你病着,这屋里就没人守着你了?”
这声音把瑶令吓一跳。
声音太熟悉,瞧见灯影下进来的人,更是把瑶令吓着了。
康熙怎么来了?
瑶令这回是真一定要起身行礼了,又被梁九功给拦住了。
但梁九功没跟喜塔腊氏似的抱着她的腰,于是乎,既下不了地,瑶令干脆在榻上行了礼,梁九功也没辙了。
康熙含笑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
本该高高在上的帝王瞧着倒不像是头一回到奴才们住的地方,十分的自在随意,还瞧了瞧瑶令搁在高柜上的小摆件。
瑶令还是有点紧张的。
不是作为奴才被瞧见了住的地方局促狭小简单,而是康熙的大驾光临,她实在摸不准康熙的心思。
“奴才吃了药,觉得好了许多,一应琐事也都自己能做。就叫小丫头们当差去了。”
瑶令道,“奴才这里也没有备着万岁爷要的茶,不若还请叫人送来?”
康熙将瑶令随手做的小摆件积木拿在手里把玩:“太子和大阿哥刚刚来过了?”
这宫里总没有什么实在瞒得过康熙的。
瑶令坦然道:“两位殿下来探望奴才,是奴才的福分。”
康熙看过来,目光幽深:“你今日为何晕倒了?”
瑶令还真跟得上康熙的节奏,立刻答道:“是奴才平日里疏于锻炼了。”
康熙轻轻一笑:“是有人要害你。”
“御膳房最是通风,便是要防着走水发了大事。平日里热火朝天的蒸煮,要预备朕的膳食,怎么可能让膳食上人因为热就晕了?”
康熙道,“你给朕和太子烤兔子的时候,有人将后头的大门给关上了。你说巧不巧?等你晕了被人抬走了,那大门又悄悄的打开了。”
这样的手脚是最容易做的。人多眼杂,但也是最安全的,悄悄来一手,都忙着的奴才们没有人发现。事儿办成了,一切又都恢复原样了。
瑶令惊了半晌,才道:“奴才晕倒的时候,灶上的火刚刚熄灭。”
她也是觉得身体不对劲刚将滚油给放下的。
若是早一步晚一步,这会儿怕是御膳房都要烧成灰烬了。
连带着他们里头的这些人,那后门都给关上了,一个都跑不掉,全成了焦炭。
康熙道:“所以,朕若是放你挪出宫养病,你还能活着回来见朕吗?”
“你死在外头,也要连累身边的人陪你一起赴死。”
瑶令喃喃道:“奴才确实连累了很多的人。”
康熙挑眉:“所以朕许你与太子亲近,太子和大阿哥来了一趟,你便是这样自怨自艾的?”
瑶令摇了摇头,目光清明:“不是的。万岁爷,奴才想明白了。”
康熙道:“又想明白什么了?”
瑶令道:“这些都不是奴才的错。是因为奴才太优秀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奴才的优秀被他们深深的妒忌,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对付奴才。奴才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心思而怀疑自己。”
康熙深深看了瑶令两眼,将瑶令做的小摆件积木顺手放在袖中,起身走了:“朕不会放你出宫的。少动些心思。”
瑶令在榻上磕头恭送康熙。
等人都瞧不见了还在探头看外头。
这话什么意思啊?是说这回不放,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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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都不放了?
难道说找到要害她的人了,也还是不放吗?
-
瑶令这病养的舒心,知道了不是因为自己身体差而晕倒之后,瑶令更心安理得的躺平了。
果然身体好,病养起来就快得很。
三五日过去,她就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照旧在康熙跟前奉差,又隔三差五的给太子和大阿哥做小零食吃。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仿佛后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一点都不曾影响到瑶令。
但所有人都发现瑶令多了一项新去处。
自上回在御膳房给康熙和太子烤过兔子之后,瑶令病好了就常去御膳房。
那边的膳食上人和她都熟悉了。
见她来了要做什么也不拦着,还叫小太监给她打下手。
要用灶,也是赶着上好的给她用。
瑶令一点儿也没跟御膳房的人客气,说是要给万岁爷还有太子殿下研制新吃食,就这么在御前当差之外堂而皇之的在御膳房占住了几个灶。
她是真的在研究吃食,更是给万岁爷和太子殿下研制的,谁敢说不?
况且,研制吃食总有调整的时候,这火候过了的卖相不好的总不能送到御前的,瑶令皆大手一挥,给御膳房的人都分了。
这账可都是算在瑶令身上的,御膳房的人一分不出还能吃到美食,这吃人的嘴短,人人都最欢迎她的到来了。
秉持着万物皆可烤的原则,瑶令将宫外送上来的新鲜小鱼都给烤了。
这鱼生于春夏之交,巴掌大小,只有一根主刺,烤起来吃十分鲜美。
别说康熙和太子,便是后宫嫔妃偶尔在太皇太后那里吃到了,都是赞不绝口。
偏偏这鱼送到后宫的小厨房,没一家能做出来瑶令所出的味道。
瑶令等啊等,没想到头一个出现在她面前打听方子的是宜妃的宫女。
那宫女兴奋得很:“姐姐的小鱼干我们娘娘喜欢极了!听说贵妃娘娘在慈宁宫尝了一回,回去之后贵妃娘娘身边养着的波斯绿就总围着娘娘打转呢。”
宜妃实在是馋的不行了,她最憋不住,就大胆的打发宫女来问了。
瑶令十分的和蔼可亲,不仅带着宫女去看御膳房为了做烤物新制作的超大烤炉,还额外赠送给了宜妃一份做小零食的食方。
她笑眯眯地问那宫女:“贵妃娘娘身边的那只大猫儿,真的特别喜欢我的小鱼干吗?”
那宫女没想到差事完成的这么顺利,简直有问必答:“真的特别喜欢。姐姐不知道,为了这小鱼干,贵妃娘娘叫承乾宫的小厨房不知道折腾多少回了。就是做不出姐姐的这个味道。”
瑶令笑眯眯的将人送到通往后宫的宫门前:“请代我向宜妃娘娘问安。”
她本是生长在前殿的高木,不生在后宫的泥沼之中。
她们非要将这条通道打破,那就别怪她吸食了她们赖以生存的空气和阳光。
高木只有努力的向上生长,这根才能越扎越深的。
根系探在暗处无可阻拦,触须也能连接成网,在这宫中,才能既保护自己,也能捕猎对手。
18.抬举
入夏后,吴三桂嫡孙吴世璠的首级送到了康熙的跟前。
当初平定三藩的捷报传回来,康熙是牵着太子的手在紫禁城最高的城楼上与众文武百官宣布这个消息的。
当时太子年轻的声音也一同跟着康熙,昭示着大清王朝后继有人,而其他的叛贼绝不承接天命,最终都将灭亡。
康熙设宴,叫文武百官都看一看反叛大清的后果。
令将吴世璠的首级依次传阅,而后悬挂在刑部外示众。
这一回绝不仅仅只是在前朝上传看。大宴之上,除了能够参朝的文武百官外,太皇太后也携后宫嫔妃到场,就连年纪还小的阿哥公主们,也都列席在座。
他们是大清皇家的阿哥与公主,是满人的后代,哪怕年纪小,也绝不允许失了血性。
那血淋淋的首级送到跟前来,提前被教导过的奶娘们都不许叫阿哥公主们躲避,是一定要直视的,也不许见哭声。
年纪小的阿哥们不求能说什么漂亮话,只要不毁了这回的大宴,那就是好事情。
贵妃身边坐着四阿哥和五阿哥,她自己虽没有生养,但四阿哥和五阿哥生下来就养在她身边,这会儿自然是跟着她坐的。
两个团团小的孩子也不懂首级是什么,只照着贵妃和奶娘说的,盒子传到了跟前,就直勾勾的盯着那脑袋看了好一会儿,等盒子送走了才收回视线。
贵妃很满意两个孩子的表现,就笑吟吟的亲自喂两个孩子吃糕点,膳桌上上来了一道烤制的小鱼干,贵妃也没有注意到。
倒是德嫔与宜嫔那边,两个坐的相邻,在贵妃喂两个孩子吃糕点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那边。
望着自己孩子的眼神中都有关切。
只是宜嫔身边空空如也,德嫔身边还有一个六阿哥在。
德嫔只看了片刻,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回了六阿哥的身上,倒是宜嫔一直悄悄的看着。
瞧见每席上被奉入小鱼干的时候,瑶令微微勾了勾唇。
今儿按位置坐的,太子没有和大阿哥坐在一起。
太子和康熙在一起,大阿哥和惠嫔在一起。
看着侍奉在自己和汗阿玛身边的瑶令,太子心里隐隐的有些高兴。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尝了新菜:“这是什么?”
口感又韧又嫩的,还挺好吃的。
就是不那么的辣,太子遗憾的想,但下一秒,嘴里就传来了酥麻的感觉。
瑶令瞧见太子这样,笑道:“回殿下,这是奴才同膳房太监一起烤出来的猪头肉。片的精细薄片,然后放入挂炉中烘烤,将水分都烤干了。”
“照顾到众位大人和主子们的口味,这回做的不是很辣,但是加了花椒麻椒,会很酥麻的。”
太子也去看过御膳房里瑶令捣鼓出来的那个巨大的挂炉。
他上课的时候听满人师傅们讲过,女真人的祖先就爱吃烤物。但这样大的挂炉,太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康熙在旁边听着,瞧着自己夹到嘴边的烤片,看首级,烤猪头肉,难为这丫头何处想得。
原本气氛极好,君臣后妃和乐融融的,可突然有嘈杂的惊叫声在康熙近处传来。
这变故太近了,几乎立刻有侍卫跳出来护驾。
梁九功与瑶令也站在康熙与太子身前遮挡。
底下的众臣更是有些骚动,而后妃这边,因有太皇太后坐镇而很快恢复了秩序,就是阿哥公主们有些失去了控制,吓得哇哇大哭的有好几个。
等众人再看时,才惊觉是贵妃的那只猫不知怎的惊了。
正追着四阿哥和五阿哥跑。
四阿哥与五阿哥的奶娘护着小主子,手臂都被抓伤了。
四阿哥的奶娘带着四阿哥往康熙这边跑,让侍卫们护住了,五阿哥的奶娘慌不择路跑远了,结果被猫追上,五阿哥叫侍卫们抱走了,五阿哥的奶娘却被抓的身上都鲜血直流的,看起来极为可怖。
贵妃的那只大白猫波斯绿被人制住了,甚至都没送到康熙跟前来,就叫人一下子看见了那只猫依旧凶恶的眼神。
贵妃都惊住了,完全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她养的这猫儿性情温顺,甚至都能和阿哥们玩在一起。所以她才将猫和阿哥们放在一处。
这次带着猫过来,也是想叫康熙欢喜高兴的,连带着她的猫也要来跟着看吴世璠的首级,这多别出心裁啊。
谁能想到搞成这样。
大白猫的凶残令太皇太后与康熙沉默不语,贵妃这会儿倒不伶俐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气氛竟凝滞难言了。
瑶令转头就对着康熙跪下,朗声道:“万岁爷洪福齐天,逆贼吴世璠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就连贵妃娘娘的猫都想着要为万岁爷锄奸惩恶。只是它不知道,那逆贼已经是死人了,行为虽有动物的凶性在,但好歹不失本心。是万岁爷福泽庇佑。”
她一带头,人人称颂,大殿之上齐口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瑶令听着,心里想着还不错。
这场面上是圆过去了。毕竟那波斯绿凶性大发的时候,吴世璠的首级正好到了贵妃的跟前,四阿哥和五阿哥等于是又再看了一遍。
只是人人都知道,康熙与太皇太后看似将这一出过去了,可私底下却不会这样简单的糊弄过去的。
那猫可是追着四阿哥与五阿哥跑。要不是奶娘挡着,鲜血淋漓的就会是四阿哥与五阿哥。
“那波斯绿没有回到承乾宫去。听说叫御前侍卫们给乱棍打死了。”
小宫女们在茶房里头说悄悄话,瑶令在外头听见了。
“荣嫔娘娘不是养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么?听说连夜就叫把舌头给拔了,拘在钟粹宫里永远都不打算带出去的。”
“五阿哥的奶娘也挪出去了。宜嫔娘娘来找了万岁爷两回呢。说是眼睛红红的就走了。”
“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宜嫔娘娘肯定是哭过的呀。”
“咳咳。”
铃儿见瑶令不进去,她忙走进去咳嗽起来,小宫女们怕被责罚,瞬间作鸟兽散。
“姐姐,你说,万岁爷会把五阿哥还给宜嫔娘娘么?”
铃儿道,“当初宜嫔娘娘养不了五阿哥,是因不是主位。如今已是一宫主位,养着五阿哥也是该当的。”
瑶令似笑非笑的望着铃儿:“不许她们说,你却在我跟前说起来了?”
铃儿哎呀一声:“姐姐最是宽容了。我实在是好奇。”
“怎么宜嫔娘娘都来了两回了,德嫔娘娘怎么就不来呢?”
瑶令将手上的差事做完,端着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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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含笑反问铃儿:“是啊,你想一想,德嫔娘娘怎么就不来呢?”
不管德嫔来不来,贵妃跟前的四阿哥和五阿哥,总有一个是保不住的。
-
后宫的小厨房还在琢磨瑶令的烤物时,瑶令在御膳房里开辟了新的赛道。
万物皆可炸。
这油锅可是滚热的,今夏似乎也还没有出宫去避暑的迹象,紫禁城的夏天要说热那也是很热的。
瑶令混在御膳房里,却觉着前后通风还是不错的,好像也没有那么的热。
果然御膳房的后门开着,就压根不会有那么闷热。
她这里刚出锅没多久的面条,那头太子跟前的小太监就来寻她,说太子找她有事,她急匆匆的包好两块,就到了太子要她去的地方。
哪怕成了乾清宫的掌事宫女,她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也还是有限的。
有些地方接近外朝,会遇见外臣外男,她就不能去。
太子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
太子约她去的地方,就在这两处地方交界的位置。
她要是再往前多走走,就到了侍卫们训练的地方了。按规矩她是不能跨出这道宫门的。
太子笑吟吟的来了。
一来就叫瑶令过来些:“别跨出去。但也别缩着,你探头看看。”
“孤掐算着时辰呢,这时候看正正好。”
瑶令闹不清太子在搞什么鬼。
只得按照太子所言,探头往这道宫门外头看。
正巧遇上外头一队侍卫经过,她吓得差点缩回来,可偏偏人家已经快走完了,她在队伍的末尾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哥?
费扬阿?
等人都走远了,瑶令才回来看向太子。
太子笑道:“看见你哥哥了?”
瑶令点头:“奴才看见了。”
“可是,殿下,奴才的哥哥该是在外头当差的。说是当差,却也没有很正经的差事,便是帮着奴才的阿玛做工的。”
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着乾清门的侍卫队伍呢?
看费扬阿身上的那身衣裳,好像就是乾清门侍卫的制服。
“孤身边缺两个侍卫。”
太子含笑道,“汗阿玛与孤说了几个人选,其中便有你哥哥。孤觉得很好,汗阿玛就将你哥哥给孤了。”
太子的眼睛亮亮的,“汗阿玛说,你说自个儿是很优秀的奴才,那孤就想,你哥哥定然也是优秀的。”
瑶令就…很难评。
把自己干升职了不说,连带着哥哥也被大老板看中了。
在大老板和小老板眼里,怕是他们一家子都是优秀的奴才吧。
一屋子的高木秀于林中,好像还不错。
谁不想人往高处走呢?
瑶令望着太子,只要小老板能顺利继承家业就好了。
将两块凉下来的面条送到太子跟前,瑶令笑眯眯的:“殿下吃。”
太子好奇:“这是什么?”
瑶令扬起笑脸:“辣味干脆面。奴才刚刚炸的。”
她就是想寻找一下童年味道。
于她是回忆。于太子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
有人童年回不去。有人注定生来就没有童年。
19.贵妃
太子想吃,这会儿却吃不了,便叫身边的小太监收着。
他问瑶令:“除了孤,还有谁有这个?”
“大阿哥有没有?”
瑶令笑道:“这是奴才刚炸出来的,还不曾送给大阿哥。”
太子一下子就高兴了:“那等孤先吃了再给大阿哥。”
他特意强调:“大阿哥不能吃辣,你再调制个别的味道出来给他。”
瑶令笑着应了一声是。她也确实是想要尝试一下做出来更多的口味。
太子还接着方才的话题在说。
“你哥哥虽则到了孤身边,但要做孤的侍卫,还需要在侍卫里头历练历练。”
太子道,“汗阿玛的意思,是将他放在乾清门的侍卫中间,先历练几个月,再到孤跟前当差。”
太子在宫内行走,当然甚少会有需要侍卫的时候。
若是出宫出行,身边肯定是需要有侍卫保护他的。
太子是在向瑶令解释,为何瑶令会在乾清门的侍卫队伍里头看见费扬阿。
太子说:“若依着孤的意思,原本还想着将你哥哥放到御前侍卫里历练的。不过汗阿玛没应下。”
瑶令琢磨了一下太子的意思,才道:“若是那样,恐怕就有太多人的眼睛会盯着奴才的哥哥了。”
太子笑道:“你自个儿就是汗阿玛跟前的大红人,还怕太多人盯着你哥哥?”
瑶令瞧着太子面容上与康熙如出一辙的深思洞察模样,这样的神色在年轻的太子身上瞧见竟是一点都不违和的。
瑶令轻声道:“奴才家里在侍卫之中并无根基。奴才的哥哥孤身一人进来,若再叫众人打眼,恐怕日后也不利于他在殿下身边当差。”
太子笑吟吟的:“等你哥哥到了孤的身边,孤就是他的主子。”
瑶令为这话心里惊了惊,但还是跟着点头道:“奴才哥哥侍奉殿下,殿下当然是他的主子。”
太子忽而极老成地道:“杭佳氏一族出身正白旗,祖上也是骁勇善战的,从前正白旗隶属何人你是该知晓的。先帝爷收拢了正白旗,但其一族却不曾重拾声威,只管成了上三旗的包衣奴才。这个费扬阿虽在内务府当差,可他的骑术在年轻一辈里头也是一绝。”
“许多八旗子弟都比不上他。只要历练个三五月,他比御前侍卫也不差什么。”
瑶令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康熙说的话。
太子学来,神态语气分毫不差。
这御前侍卫的名额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非得是康熙的宠臣不可。
乾清门的侍卫虽稍稍低些,但将来也是高升的重要通道。
杭佳氏一族一两辈子都在内务府打转做包衣奴才的,康熙突然把年轻一辈拎出来,一个做了乾清宫的掌事宫女,一个做了太子的贴身侍卫。
这是要把他们家绑定在大小老板的船上啊。
往深了想,把正白旗出身的包衣奴才放在太子身边做护卫,这是要给被忽视太久的正白旗眼神了吗?
虽是太子将这番话学给她听的,但瑶令觉着,这就是康熙想要与她说的话,只不过叫太子转达。
康熙怎么就想着要拉拔正白旗了?
听康熙的意思,似乎十分看中费扬阿的骑术。
太子瞧着瑶令似在想着什么,微微含笑,也不说话了。
“本宫远远就瞧见太子殿下了,近来一瞧,果真是太子殿下。”
钮祜禄妃打对面过来,身边奴才们簇拥着浩浩荡荡的,倒是显得太子这边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人。
太子立定,还是给钮祜禄妃行了礼。
钮祜禄妃笑容更胜些,却给太子全了礼数,太子微微侧了身子,未曾受全。
这一下,钮祜禄妃的笑容更深了些。
瑶令在旁边瞧着,觉得此刻的钮祜禄妃和之前的钮祜禄妃看起来似乎不大一样了。
“娘娘为何这样看着孤?”
太子着实有些不习惯钮祜禄妃的眼神。
早先钮祜禄妃和贵妃争抢他的时候,那时神情就已经令太子十分不适了。
如今钮祜禄妃这样一脸深切怀念的模样,令太子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是本宫失态了。”
钮祜禄妃叹道:“实在是方才翻出了些姐姐的旧物。瞧见了当时姐姐给太子殿下做的布老虎,此时又见到了太子殿下,便一时失神了。”
瑶令此刻还不到当班的时候,太子一会儿还有课,要先回毓庆宫去准备一下,然后再去上课。
瑶令打算先送了太子回去,她再去御前当差的。
结果遇上了钮祜禄妃,钮祜禄妃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遇上的地方是个四通八达的岔路口,去往哪里的宫道都有,也不知钮祜禄妃要往何处去。
她一遇上太子就自然而然的跟了上来。
瑶令退后几步,跟在太子身侧,听着钮祜禄妃这样说话,也是一阵不寒而栗,钮祜禄妃是还没放弃,还想打感情牌?
太子丝毫不顺着钮祜禄妃想要的路线走,太子说:“孤那时候还小,孤都不记得了。”
要不是钮祜禄妃在跟前,瑶令差点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可不是么。那时候太子才三四岁的样子。
若果真记忆模糊,也未尝不可。若是故意敷衍搪塞,他是太子,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钮祜禄妃被太子一噎,竟也不生气,只是面容之上越发的哀婉痛切,她轻声道:“本宫还找出许多旧物。都是姐姐与太子殿下有关的,也都存放在储秀宫中,殿下若是想收着,本宫可派人送去毓庆宫。”
太子淡声道:“不必了。”
“比起孤,娘娘与孝昭皇后才是骨肉至亲,那些东西该留在储秀宫,娘娘才能更好的睹物思人。”
钮祜禄妃还是不恼,微微含笑道:“太子说得是。”
太子不说话了,钮祜禄妃也不与太子说话了。
就在瑶令以为钮祜禄妃会离开的时候,钮祜禄妃竟转向她,笑道:“本宫口味也重些,实在是很喜欢瑶令姑娘做出来的那种特辣的酱料。偏生本宫的小厨房里怎么也做不出来,不知瑶令姑娘可否愿意指点一二?”
“又或者,就如同给宜妃的食方,也给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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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本宫记着瑶令姑娘的好,将来感念于心,必当奉还。”
瑶令可当不起钮祜禄妃这样的话。这可太卑微了,她不能受着,要是被人听见了,又是一桩事故。
瑶令倒是没说不想给,可还要开口时,却叫太子截胡了。
太子说:“这入口的吃食,怎好随意给娘娘呢?”
“便是食方,原也不该给的。给出去的东西都说是出自杭佳氏之手,若是将来吃出什么问题来了,岂不是又是杭佳氏的罪过?”
“宜妃娘娘那是意外。汗阿玛已经给杭佳氏说了,日后再不许给的。”
太子脸不红气不喘的扯出康熙这面大旗。替瑶令回绝了钮祜禄妃。
钮祜禄妃看向瑶令,瑶令立刻以最真诚的目光回望,表示太子殿下说的都是实情。
钮祜禄妃接二连三的碰壁,却仍旧不恼。
她停下脚步,盈盈含笑望着太子道:“本宫要回去了。”
她唇角勾起,“本宫倒是忘了说,方才皇上已经下旨,册本宫为贵妃。与佟佳贵妃一同代理宫务。不知道对于太子殿下来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呢?”
“于本宫而言,似乎是个很好的消息。”
太子与瑶令行走在外,康熙那边圣旨下来,他们这边确实没有那么快知道。
但也快知道了。这样的大事,一定会晓谕六宫的。
钮祜禄妃脚程这么快,显然是专程来找他们的。
瑶令望着钮祜禄贵妃离去的背影,对着太子眨了眨眼。
人家其实就是来示好来了,结果太子殿下连着给人撅回去两次。这往后,还能愉快和谐的相处么?
太子浑不在意,只鼓着嘴巴道:“孤不喜欢她。”
瑶令却想,两个贵妃一同主理后宫事务,康熙难道是怕后宫打的不够欢吗?
可如此处置,一山不容二虎,两位贵妃势必要争斗的势如水火,那皇后之位看似更进一步,实则更远了。
钮祜禄贵妃的册立,对佟佳氏也是一种牵制和打压。
等送了太子回去,瑶令就听见了圣旨的完整内容。
册钮祜禄氏为贵妃。这回和钮祜禄氏刚进宫时可不一样,那会儿只有妃位的待遇,尚未正式册封,这一次是有正式册封礼的,是正儿八经的贵妃,和佟佳氏一个待遇。
且令惠嫔宜嫔德嫔荣嫔继续一起协理两位贵妃处理宫务。
得,瑶令想,这一下就更热闹了。
贵妃佟佳氏之所以没能更进一步成为皇贵妃,很显然和她那只猫是脱不了干系的。
瑶令琢磨,这事儿且没完呢。
-
晌午刚给太子的干脆面,康熙下午议事后就知道了。
等政事处置完了,将手边的冰茶饮了大半盏,然后将热茶饮了两三口,才抬眸看向身侧的人。
“梁九功说你上午在御膳房捣鼓了一上午,你做的东西呢?朕怎么没瞧见?”
“你给了太子尝鲜,那朕的呢?”
朕难道不该有吗?
康熙道:“朕都让人将你哥哥的婚事安排妥当了。”
20.奶糕
瑶令一愣,太子倒不曾说起这个。
后转念又一想,太子的年岁,若说起这个,反而不合适了。
康熙道:“日前裕亲王进宫,与朕闲话家常。说起他府上恩典放出去一批侍女。有一镶白旗的李佳氏很是不错。与图海家里还是邻里,朕就做主了,叫图海做媒,给你哥哥说了这门亲事。”
图海可是从康熙登基时就跟着的御前侍卫。
当年康熙除鳌拜时,图海是出了大力气的。为此康熙恩赏爵位,此次平定三藩,图海也是钦定的主力。
瑶令忙谢恩:“奴才替奴才哥哥给万岁爷磕头。多谢万岁爷恩典。”
有图海做媒,又是康熙和裕亲王都说好的人家,那姑娘一定是不错的。
镶白旗的出身也不张扬。
这婚事定下来,费扬阿将来就是妥妥的太·子党了。
康熙笑道:“别光嘴上谢朕。你该给朕的东西,还得给。”
瑶令当然应好。
她想改造御膳房,那个巨大的挂炉只是一个开始,若果真把她要的东西做好了,康熙想要的新鲜吃食都能有。
图海是媒人,未来嫂嫂还是裕亲王府出来的,要酬谢的也不只是康熙一人。
只可惜她人在宫中,婚事的筹备还有与这些府上的人情往来,就只能靠博墩和瓜尔佳氏了。
只家里就只有阿玛额娘两个人,会不会忙不过来?
康熙一瞧瑶令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就说呢,这丫头总惦记着出宫。现在听了福全府上的事,该不会心里一直惦记着出宫就是为了这个吧?
他跟前的掌事宫女可比裕亲王府的侍女金贵,真要是出宫了,哪怕岁数大点,也会有不少八旗人家抢着求娶的。
不行。康熙想,朕得给这丫头找点事做。
康熙道:“太皇太后这几日不大安乐,朕去瞧过,说是想吃些软烂可口的,又不喜欢那么油腻的东西。朕想,太皇太后怕是想起去年你做的糕点了。”
瑶令道:“那奴才再做一些给太皇太后送过去。”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这两年牙齿掉了些许,剩下的也都松动了,吃食上受限许多。
康熙十分大方:“你这几日可去慈宁宫伺候。教会慈宁宫小厨房的太监怎么做你的那些吃食,也就成了。”
瑶令道:“是。奴才遵旨。”
太皇太后令兰嬷嬷来教导她,这也是恩情,该当记着。
太皇太后这几日不安乐,嫔妃们都过来探望,连带着将自己身边的阿哥带了来。
太皇太后其实不是什么太严重的大毛病,就是天气热了老人家吃东西不得劲。
太皇太后喜欢小孩子,小阿哥们奶声奶气咿咿呀呀的一闹腾,太皇太后还能多吃一碗饭。
就是太子和大阿哥有课业,便在晌午休息的时候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赶着太皇太后午睡后跟太皇太后说说话。
太皇太后心疼两个曾孙儿大夏天的奔波辛苦,便不叫太子和大阿哥天天过来了。
其余的小阿哥们不用读书,有时候跟着嫔妃们在黄昏时分来慈宁宫,太后又是日日都在这里的,入夜后的慈宁宫就格外的热闹。
只是养在阿哥所的七阿哥和八阿哥因为生母地位低下,所在宫中的主位若是不带着她们出来,戴佳氏和卫氏是没有办法出来的。
七阿哥八阿哥不在,太皇太后不提起,自然没有人提起,好像就跟没有这两个小阿哥似的。
“哟,这奶糕果真不错。味道香甜软糯,还很有一股子花果香气呢!”
宜嫔实在好奇,就尝了一些瑶令给小阿哥们预备的雪白的奶糕。
那奶糕是瑶令照着雪媚娘的样式做的。
外头晶莹剔透的表皮,里头用的蒙古科尔沁进贡来的鲜奶浆制成的软糯内馅,口感和奶油冰淇淋是一样的。
刚一做出来,一下子就叫小阿哥们分光了。
宜嫔是真喜欢,连着吃了好几个。
太皇太后笑道:“这里外都是难得的。最难得的便是宜嫔说的这个花果香气。杭佳氏是瞧着阿哥们喜欢什么口味的瓜果,又喜欢什么样的花儿,一样一样照着做出来的。”
宜嫔挑的是五阿哥喜欢的那种。
谁也没说破。但五阿哥喜欢的是蜜瓜味道的,还挑中的偏偏是牡丹香气,这个味道特别,香味一出来,人人都闻到了。
宜嫔一个劲的夸瑶令,瑶令笑道:“宜嫔娘娘再夸下去,奴才这脸就要红透了。奴才实在禁不起娘娘的夸赞,奴才奉旨前来,本就是为了太皇太后与各位娘娘还有小主子们吃喝都好的。”
惠嫔与宜嫔道:“这果然是你说的,是个会说话的,泼辣爽快的。”
惠嫔语气都酸,大阿哥成日里惦记着御膳房瑶令做的东西,她自个儿宫里小厨房做出来的,大阿哥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德嫔又捡了两个放在瓷碗里,对宜嫔道:“你尝尝这个。这个也好。”
这口味是四阿哥爱吃的。德嫔自己不尝,偏偏叫宜嫔尝,招惹的佟佳贵妃都多看了德嫔两眼。
钮祜禄贵妃笑道:“德嫔自个儿也能尝尝的。说不准记住了这个口味,将来就能用得上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还养在佟佳贵妃那里,可谁都知道,钮祜禄贵妃横空出世后,佟佳贵妃是养不住两个阿哥了。
德嫔与宜嫔都有机会领回自己的儿子。
宜嫔望着德嫔直白道:“你自个儿连尝都不愿意尝?”
德嫔被抢白一句,到底没出声,就那么搁下了。
正说着,宜嫔忽而捂着嘴巴一副很难受憋不住的样子。
瑶令在太皇太后跟前侍奉一眼就看见了。
宜嫔身边的侍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瑶令便已拿着东西过去了。
“娘娘可是难受了?”
瑶令道,“娘娘若果真不舒服,千万别忍着。若要吐出来才好,这会儿忍下去了,还要更不舒服的。”
瑶令只当宜嫔是中暑,虽然宜嫔等人都是黄昏时分才来的慈宁宫,但那会儿暑气尚未消散,总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宜嫔怎么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吐出来呢?
她的教养也不允许她这样。在太皇太后跟前也不能这样失仪。
硬是到了偏殿净室中才吐出来。
瑶令才从偏殿回来,惠嫔便道:“她才来了,就吃了几个奶糕便如此了。我们几个都没吃这个就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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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气虽然热,可也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吃这么凉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吐呢?”
惠嫔的意思,是要把宜嫔的不舒服算在瑶令的头上。
惠嫔只图嘴巴痛快,说完了被荣嫔静静看了一眼,惠嫔忽然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她只顾着自己痛快,却忘了顾及太皇太后了。
这话不是明摆着说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么。
惠嫔想找补,瑶令却先道:“这奶糕一点冰凉的东西都没有,又不是真正的冰糕,只是口感比较像。奴才是做出来给太皇太后各位娘娘和小主子们吃着玩儿的。”
“惠嫔娘娘不若慢些说。等太医来了一瞧就知道,究竟是不是奴才做的东西不好。若果真不好,奴才愿意先领受娘娘的责罚。”
太皇太后自然也吃过这个的。
此时瑶令出来说话,太皇太后也不言语,只管闭目养神,明摆着是要等太医来瞧的。
太医来了一瞧,宜嫔不是吃坏了,宜嫔是已有了身孕。
众人自然是要贺喜的,太皇太后也含着笑,那历经了大半辈子风雨的眼眸中深深淌过些欣慰与满意。
宜嫔回来,脸都有些红,她显然没想到自己是有孕了。
太皇太后笑她:“也是生过的人,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有身子了?”
宜嫔道:“是嫔妾太粗心了。”
太皇太后道:“粗心也不算坏事。”
“你既有了身子,那就好好的养着。佟贵妃那里养着四阿哥五阿哥终归是忙不过来的,还要处置宫务。我和太后商议过了,就将五阿哥送到宁寿宫去养着,皇帝那里也是愿意的。”
宜嫔满腔欢喜被一瓢冷水泼尽,却还要高高兴兴的谢恩,就因为养在太后膝下比养在贵妃膝下更尊贵。
可谁不知道,太后是科尔沁来的,连满语都说的磕磕绊绊的,五阿哥养在太后膝下,将来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德嫔晦暗不明的眼神短暂的落在了四阿哥的身上。还好,四阿哥还留在佟贵妃身边。
片刻后,德嫔的目光长久的落在宜嫔和瑶令的身上。
宜嫔和杭佳氏的关系这么亲近了吗?听说宜嫔叫跟前的宫女去杭佳氏那里拿过一回食方,难道说,这食方不是普通的食方?
宜嫔一定是在谋算着什么。五阿哥却没能如愿回到她的身边。
那么,在这中间,杭佳氏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荣嫔所生的三阿哥还小,小小的一团坐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吃东西。
他说话还成,能说些长句子。
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就想吃更多好吃的东西,想起瑶令之前和他们说的话,便还糊着一嘴巴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奶糕去拽瑶令的衣摆。
“你先前说的小蛋糕,什么时候做?”三阿哥奶声奶气地问。
瑶令跪坐下来,与三阿哥笑道:“御膳房那边正替奴才赶工烤箱呢。殿下再等一等。就快能吃到了。”
德嫔听见了,眉心微动。御膳房?
杭佳氏又要捣鼓新玩意儿了。
这阖宫上下都爱吃,到时候都叫她笼络了去,她乌雅氏一族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难不成,还真叫杭佳氏崛起来取代了她乌雅氏?
21.清白
膳房总管额森找到瑶令的时候,瑶令正在预备着过些时候去南苑的宫女名册还有膳食采买单子。
入秋后,康熙预备去南苑行猎,这回打算把小阿哥小公主们都带去瞧一瞧。
“瑶令姑娘所说的那种大烤箱,我们实在是做不出来。还请姑娘见谅。”
额森道,“御膳房的规制有限,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奴才们也不敢擅自改动。”
额森是前朝大小几个膳房的总管,因御前这里还有宫女伺候,因此额森基本上都不会在御膳房值守,只会在外朝的膳房常驻。
御膳房这边的事务都由膳房太监去他跟前汇报。额森手底下管着大小上百个太监,若果真有什么事,御膳房这头他是能说了算的。
瑶令笑道:“此一回说不能改动。那怎么要做挂炉的时候,总管大人不出来说不能做呢?”
她要的那个大些的挂炉,还不是御膳房里原本没有的。
额森道:“姑娘怎会不知?那挂炉是为了伺候万岁爷所做。万岁爷喜欢,况且也并没有动了膳房的规制。”
膳房里原本要做的膳食中便有烤物,一个大挂炉和一个更大的挂炉,都是可以的。
更不要说,康熙原本就喜欢瑶令所做的烤物了。
再给额森一个胆子,额森也不敢拦着呀。
至于烤箱。膳房中只在一个小角落里预备了这样的东西,阖宫上下也没有那个用这个来做甜点的。
况且瑶令所做的那个东西和原本有的烤箱模样大相径庭,额森就不想顺着伺候了。
也没听说过万岁爷喜欢呀。
额森想,永和宫那头传过话来,娘娘心里忌惮瑶令。
他本来也不喜瑶令干涉御膳房的种种,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发作。
“那这烤箱若也是万岁爷喜欢呢?”瑶令笑眯眯地问。
她在御膳房里折腾了这么久,几乎把御膳房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在那边盘算。
这个额森忍到现在才跳出来找了这么个借口卡她,也真是挺能忍耐的。
不只是乌雅·额森忍不住了,连带着他的孙女,永和宫的主位德嫔娘娘,也忍不住了吧?
额森也笑道:“可奴才们也没有接到万岁爷的圣谕呀。万岁爷没说喜欢,奴才们也不敢擅动。这要是违背了万岁爷的心意,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瑶令含笑道:“总管大人怕掉脑袋吗?”
额森道:“姑娘这话说的,难道姑娘不怕?”
“怕啊。”瑶令笑眯眯地道,“那就不做了吧。”
额森没想到瑶令这么听劝,倒是叫他后头的话没了发挥的余地,噎了片刻,倒是他自己将瑶令叫住了。
“奴才们不敢擅自改动规制,可若姑娘实在需要,不若奴才叫他们多加几个烤箱的灶,供姑娘闲来消遣?”
额森和善道,“姑娘常做的那几样烤物,阖宫的主子们都喜欢,偏偏奴才们掌握不好具体的火候和调料的配置,总要劳动姑娘辛苦,我是想,不若姑娘将技艺分享出来,奴才们也都是很愿意替姑娘一同侍奉主子娘娘们喜欢的?”
“姑娘以为如何?”
瑶令都能将食方给了宜妃,再拿出来分享给御膳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既这样在宫中收买人心,若将东西拿出来,换来百十来个太监的感恩戴德,她难道还能不愿意?
这样伶俐钻营的人,额森这些年见多了。
瑶令瞧着额森与德嫔有那么些相似的眉眼,心想,真不愧是亲爷孙。
她根本不买账:“总管大人几个灶就想换我的独家配方,这买卖我做不了。”
这是当真以为乌雅氏一族要抬旗,从此不做包衣奴才了,这就抖起来了?
额森望着瑶令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不和他一样么,都是奴才罢了。
回去就叫兔崽子们好好研究她的东西,他还就不信了,没有这丫头,他们这些人自己就做不出来了?
-
三阿哥最惦记瑶令说的小蛋糕。可是等了好些时日都没有等到。
他在荣嫔这里念叨没有结果,荣嫔和瑶令素无交集,自然不会贸然和御前的人亲近。
三阿哥等不及,他实在太喜欢在慈宁宫吃到的奶糕了,于是在某一日给康熙请安的时候,他就找康熙要小蛋糕吃。
康熙转头就问瑶令:“你答应了要做的,怎么都这么久了,还不给三阿哥做小蛋糕?”
三阿哥怕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跟着说:“还有四弟五弟,都要吃。”
瑶令忙无奈道:“万岁爷,奴才做不了。”
康熙道:“怎么做不了?难道朕的御膳房还不是任由你去?”
瑶令说:“奴才所做的小蛋糕,不是能用御膳房的灶上烤箱做出来的,那个太小了,而且上下不能封闭,会接触到外头的空气和水,一做出来就水分太足了,不能精确控制火候,只能有个大概的数值。”
康熙道:“那你想要什么烤箱,你要是能做出来,膳房还能不给你预备?”
瑶令苦笑:“万岁爷,不是奴才不想做,是奴才这图纸早就画出来了,可膳房总管说奴才逾制,不肯给奴才做。”
瑶令勤等着这一日的,她没将额森抖狠的那些话说与康熙听,只将额森如何不愿意的推脱话原原本本的说与康熙听了。
康熙瞧了瑶令一眼。
这丫头眉眼间的机灵劲儿是激出来了,原想着同她说了膳房的事,看看这丫头什么反应,结果小半年不见动静,今日才知道,原来动静在这里。
“将你那图纸拿来朕看看。”
康熙就看到了一个现代制式的烤箱,甚至精确到了烤箱的尺寸大小。
这会儿膳房所用的也称不上是烤箱,只是个烤炉。
上头挂着风炉烘烤,底下就是洞炉里的大火加温。
瑶令所画的,倒是很像用来烧窑的炉子。
康熙一说,瑶令眼睛就是一亮:“万岁爷说的没错。奴才就是这么想的。便是只有这样烧制出来的小蛋糕,才会更好吃。”
康熙默默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掌事宫女。
原想着,将她留在身边,他事事顺心,这丫头妥帖细心,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和图谋。
如今再看,怎么就这样爱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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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用来烧制瓷器精益求精,她全用来研究吃的了。
把几岁的小阿哥都勾的嘴馋的不行。
三阿哥也看见康熙手里的图纸了,他踮着脚站累了,只能伸手把康熙的手往下压,然后就看到了更多的图样。
小小的三阿哥也不懂这些,只觉得这图纸上的线条好漂亮。
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正事,连忙仰着小脸望向康熙:“汗阿玛,胤祉要吃。”
康熙看了三阿哥好一会儿,三阿哥十分的执着,康熙在孩童纯净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梁九功,传旨。”
瑶令所画的图纸被齐齐整整的送到了额森手中,然后还有一道圣旨,勒令他在康熙大部队离宫往南苑之前将烤箱制成,至少要让阿哥们吃到一次瑶令所做的小蛋糕。
额森的推脱没有受到康熙任何的责罚。
可越是这样,捧着圣旨的额森心中就越发的忐忑了。
他小心翼翼的打听着消息,别的什么都没有听到,只听见说这一回往南苑行猎,德嫔和六阿哥都不叫去了。
这在入后宫就得宠的德嫔身上是难得的大事。往年无论康熙去哪里,都会带着德嫔随行的。额森瞬间有些惊慌,难道他们家的娘娘,这是要失宠了吗?
可这时候的额森也什么额外的事情都不敢做了,生怕连累的德嫔和六阿哥又出事。
这可能真的是皇上对他的警告。警告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在限期之内将烤箱做好,否则掉脑袋的人,就是他了。
-
夜里,瑶令伺候康熙就寝宽衣。
三藩大事得解,康熙的心事去了一件,近些时日越发的勤政,难免晚上的睡眠就不太好。
瑶令想着在香炉里加了一点安神的香料,这会儿寝殿里便都是温暖绵长的引人入眠的悠长香气。
瞧着瑶令将他身上的单衣挂到衣架上,小丫头这两年长开了。
映在屏风上的身姿勾勒着少女灵动的神韵。
康熙端在坐塌上,忽而开口道:“朕越发不想放你出宫。”
瑶令手一顿,差点没挂上去。
她心里正盘算着过几日去南苑的膳食单子,冷不防听见康熙的话,一下子把想的全都忘了,本来就是踮着脚的,差点还崴脚了。
她转个身,瞧着朦朦胧胧的光影里坐着的康熙:“万岁爷,您跟奴才说笑么?”
瞧着小丫头颤颤巍巍的目光,康熙干脆道:“朕就没答应过会放你出宫。”
瑶令道:“可是,宫规如此。”
康熙嗤笑一声,幽沉的目光笼罩在瑶令的身上,他不说话,年轻帝王的气势却令人难以忽视。
“朕今日,不就为你改了御膳房的规制?”
“只要朕想,有什么不能的?”
“你应太子绝不离宫,难道将来还要食言?”
瑶令心说,您那是为了我么。明明是为了馋嘴的三阿哥。
可是太子那边确实是——
瑶令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再对上康熙幽深的目光时,她心中一惊。
康熙看她的眼神,妥妥的不清白啊。
22.渊玉
小阿哥们对瑶令所做的小蛋糕热情不减。
生怕到了南苑来就吃不着了,结果来了后才发现,康熙早就叫人在南苑依着御膳房的尺寸,在南苑这边的膳房打造了两个和御膳房里一模一样的挂炉与烤箱。
三阿哥高兴的直欢呼,五阿哥跟着他拍手,倒是四阿哥矜持些,但眼睛也是黑亮黑亮的透着喜悦。
大阿哥不怎么爱甜食,见不得弟弟们只对小蛋糕情有独钟。
“咱们兄弟难得来的这么齐全。底下几个小的也不会走路,跟着爷去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几个倒也正好。”
大阿哥笑眯眯地道,“爷从前说,要亲自猎狍子给太子,你们既然来了,那咱们兄弟一起去。猎到了就给兄弟们烤狍子吃!”
大阿哥豪情万丈的。如果忽略他唇角沾着的奶油的话。
太子冷道:“他们连马都不会骑,摔着了怎么办?”
大阿哥浑不在意:“爷三岁就上马了。他们如何不行?汗阿玛那么厉害,作为他的儿子,怎能怕骑马摔跤呢?”
大阿哥把嘴上的奶油抹掉了,大手一挥,就叫跟着的人牵马来,立时就要骑马带人出去。
小阿哥们一人一个侍卫带着骑。
太子到底松了一口气,老大还没虎到直接叫他们上马,现场教他们骑术。
瑶令做的巴掌大小的蛋糕,阿哥们几个人分食,一人到手也就小半块。
三阿哥完全吃的不痛快,就拉着四阿哥五阿哥跟瑶令要,讨价还价的要求一个人分一大块。
瑶令笑道:“殿下,甜的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回头牙疼的厉害,牙齿一扯就全掉了。”
大阿哥也跟着凑热闹吓唬人:“对,就像老祖宗和皇祖母那样,一口牙都没了,一笑就是嚯嚯嚯的漏风。”
他不仅说还学,学了两下自己就把自己笑倒了。
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都呆住了,大哥笑得好可怕。
太子狠狠瞪了大阿哥一眼,发现没用,就打了大阿哥一拳,不许他不尊老不爱幼。
有大阿哥在,场面根本控制不住,三个小阿哥很快被鼓动的要人带着去骑马。身边的奶娘们都拦不住。
太子生怕出事,康熙留下的侍卫个顶个的骑术顶尖,但太子还是派人请示了康熙,康熙那头应允了。
见瑶令眸中隐有忧色,太子道:“孤与大阿哥两三岁就上马了。侍卫们有分寸,你不用太担心。”
那时节宫里孩子少,还总是年年夭折。
哪怕是这样,等太子和大阿哥大一点的时候,还是要锻炼他们,康熙从来不是拘束孩子的帝王,阿哥们也需要激发满人的天性。
太子担心大阿哥到了猎场就失控,顾不得照看几个小阿哥,他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侍卫过去跟着小阿哥们。
瑶令将手里未分发完的小蛋糕交给身边的铃儿,也令人牵了一匹马来跟了上去。
“姐姐!”铃儿追了两步。
瑶令回头道:“我得跟上去看看。”她着实是不放心。
她的骑术跟费扬阿一样,是博敦在他们小时候手把手教导的。
正白旗的旗人从前是打仗的出身,南征北战的自然人人骑术都好。后来歇下来编入上三旗的包衣奴才,跟着伺候皇家的人,这技能也并未全部丢掉。
小阿哥们玩的这片场地不会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更何况栅栏都好好的关着,也不会有偷偷溜进来的山野猛兽。
包围圈中,只有几只肥大的兔子,然后就是应大阿哥要求放进来的一只狍子。
大阿哥领着小阿哥们在里头疯闹,并不急于猎这几只肥兔子和惊慌乱跑的狍子。
瑶令握着缰绳立马在太子身侧。
她跟着太子的队伍站在稍微外面一点的位置。
里头的人着实有点太多了。
大阿哥的人,三个小阿哥各自身边的侍卫和会骑马的伺候的人。
熙熙攘攘的全都跟着几个阿哥来回转动移动。
太子没有带着人掺和进去是对的,否则这里的人就更多了。
“太子殿下,奴才想——”
瑶令觉得应当驱散人群的话尚未说完,忽而就看见人群一阵骚动。
那狍子不知为何人立起来,然后疯狂去追四阿哥坐的那匹马。
四阿哥的马上侍卫驱赶狍子竟是无用,那狍子穷追不舍,追赶的速度看起来居然像是一头敏捷的猎豹。
大阿哥竟拉弓就追了上去,大阿哥身边的侍卫也跟着追了上去。
手一松,那离弦的箭飞射出去,居然没有射中疯狂的狍子,竟射中了马腿,那马嘶鸣一声,发狂的要把背上的侍卫和四阿哥都甩下来。
瑶令心中一紧,立时勒紧缰绳,甚至都顾不上身边的太子了。
这时候要是侍卫和四阿哥落马,身侧和身后大批的人马来不及刹住,四阿哥就凶多吉少了。
太子一众中有人越马而出,瑶令听见一声呼唤。
“妹妹。”
听见声音,瑶令余光瞧见费扬阿与她并驾齐驱。
兄妹俩对视一眼,立时就明晰了对方的意思。
费扬阿身上的服制已经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服制了。
瑶令一早就知道哥哥跟着太子来了南苑,兄妹俩打过照面,但都恪守本分没有私下联系说话。
此时交流也是事情迫在眉睫。
兄妹俩小时候骑马,博敦老是考校他们,瑶令与费扬阿就琢磨出来一套把戏,一人套圈一人捉物,在马上取东西就犹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可此时没有套圈的绳索。
瑶令只能拼命驱赶马匹,只要追上四阿哥的坐骑,她引得那马匹的注意力,费扬阿就能在马匹失控将四阿哥甩下的同时照准时机接住他。
至于那个侍卫,护不住阿哥,但以他的身手,自保已足够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兄妹俩的马匹远远超过了后头的队伍,瑶令也顾不上后头还有谁跟着,她如愿吸引了马匹的注意。
也看见了费扬阿稳稳的接住了四阿哥。
但下一瞬,她自己的马却失控了。
那侍卫被甩在山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那匹马一头撞在山石上,肯定是活不成了。
瑶令看见前面一片深林,还有那高高的栅栏,心慢慢沉下去。
运气好,撞开栅栏,她就真的跑进深山里去了。
运气不好,她可能也就撞死了。
但,她的运气没有那么差吧?
也是这奴才的身份桎梏。她领不到什么像样的好马,可能连家里的马都比不上。
费扬阿的马比她的好,毕竟谁也不知道她还要骑马,人家可没有备着给掌事宫女骑的马。
这随手挑来的马匹耐力和爆发力都不行,能让瑶令完成任务已然是很不错了。
瑶令瞅准前头山坡底下一片柔软的高草,她准备搏一把了。
结果抱臂顺势跳下去的时候,侧腰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
她的冲力极大,直接撞到来人怀里,哪怕来人穿着坚硬的铠甲,瑶令仿佛也能听到胸骨被大力撞击的声音。
瑶令在极强的晃动感中睁开了眼睛,一片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她的眼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康熙绷紧的下颌线。
康熙的手几乎要将她的腰给勒断了。
若不抱的这么紧,她一定会掉下去。
就在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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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他们会撞上那栅栏的时候,栅栏被打开了,康熙带着她一下子就冲进了深山之中。
康熙来救她,一定要比她跑得更快。
天子的坐骑自然非是凡品。
这跑起来更是一下子收不住势头,他们跑了很远很远,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穿越许多的高木森林,康熙□□的黑马终于嘶鸣一声,慢慢停下。
野草几乎到了脚踝那么高,深林寂静,鸟语花香,阳光碎金般落了漫山遍野。
康熙将瑶令放下来,瑶令刚要行礼,结果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康熙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可真是朕的好奴才。”
在御前侍奉三年了,瑶令太熟悉康熙生气时的语气和神态。
此时是生了大气,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说的不是夸赞,是嘲讽的反话。
瑶令只能自己爬起来:“奴才幸不辱命。”
康熙想把人骂一顿,可瞧见眼前的小丫头满头的枯枝败叶,身上的衣裳都松散了,头发也掉下来些,实在是狼狈不堪。
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的望着他。
他就想起那个夜晚。
这丫头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差事上用心,私底下糊弄。
康熙想,要不就是年岁到了,可心里还没开窍?
康熙解下缠在臂甲上的布条,此时也找不到别的什么,将就用这个先代替了。
他牵过瑶令的手,将布条缠在她的手背上,将整个手掌都包裹其中。
瑶令没忍住嘶了一声,她都没注意到,手上一大片的擦伤,正滴血呢。
康熙没怎么收着劲儿。她疼。
“现在知道疼了?”
对上康熙的眼睛,瑶令就想起自己强装镇定,假装什么都没听懂的那个夜晚。
这层窗户纸啊,能不捅破还是不要捅破吧。
“奴才微薄之躯,万岁爷不该以身犯险来救奴才。”
康熙道:“哦?让你一头撞死了,你就满意了?”
康熙解下铠甲后的披风,套头蒙上来,将系带一系上,瑶令就只剩个眼睛露在外面了。
这铠甲上配的披风也是很重的,从瑶令头顶压下来是真难受。
她就想解下来。
“你敢。”
康熙冷道,“你这个样子叫人看见了,也是丢朕的脸。”
“你要是不怕被人看,尽管摘下来。”
瑶令的手就不动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御前伺候的掌事宫女这样出现在人前,确实是失了皇家的体面。
深林之中,震动连连,细听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往这里赶。
瑶令想,来得可真快啊。要是换了旁人,可没人这样上赶着救驾。
康熙的披风带着铠甲上未尽的肃杀之气,还有些血腥的味道,和独属于天子的气息。
风华正茂的帝王静立在群山之中,甚至比群山更豪迈更沉默,也更磅礴。
瑶令为那渊清玉絜的气质所感,忽而将头上的兜帽取下来。
披风将她的身形完全遮住了,她取下随身的小荷包,将里头还未失落的小物件拿出来,一点一点的摸索着将头发梳整齐。
一抬眸,撞进康熙的深沉眼眸中。
瑶令道:“奴才绝不会给万岁爷丢脸。”
康熙静静道:“杭佳氏,今日若无你,朕的四阿哥,会死在马蹄之下。朕的太子将会因为无力管束弟弟背负害死同胞兄弟的恶名。”
面前落在康熙如渊目光的笼罩之中,阳光普照,温暖如春。
背后感受着崇山深林的阴冷寒凉,为康熙的话,瑶令脊背之上几乎都透出冷汗了。
23.红梅
“万岁爷!”
“奴才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黑压压的大队人马转瞬就冲到了康熙的面前,人人下马,扬起成卷的尘土。
瑶令拢着披风站在康熙身侧,看见冲在最前头的是索额图与明珠。
康熙的明黄铠甲所配的披风也是明黄纹龙的,穿在瑶令身上十分显眼,康熙一叫起,人人的目光都在瑶令身上过了一遍。
那些惊异的好奇的算不上友好的目光,瑶令坦然受之,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
“四阿哥如何了?”康熙沉声问道。
索额图与明珠拼尽全力赶过来,生怕康熙因此出什么问题。
他们当时就陪侍在康熙身边,听说这边出事了,一过来就看见了惊险的那一幕。
结果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康熙已经策马扬鞭冲上去了。
为了救一个宫女,怎么能让大清的帝王身陷险境?
索额图准备了一肚子劝诫的话,对这位御前掌事宫女也心生厌恶。
谁知都被康熙的问话给噎了回来。
“万岁爷放心。四阿哥被侍卫救下,太医查看并无受伤。”明珠道。
四阿哥受了很大的惊吓,佟贵妃当时就过来将吓得大哭的四阿哥带走安置了。
康熙点点头:“那就回去。”
一时间,所有人又都上马,预备簇拥着康熙回营地行宫。
康熙却看向瑶令问她:“还能骑马吗?”
看那意思,似乎是还想带着瑶令骑马回去。
瑶令可不敢要康熙带着了,索额图和明珠等人的目光几乎要在她身上戳满了洞。
瑶令道:“奴才自己可以的。”
她是御前伺候的掌事宫女,业已知事,自然不可能要侍卫或者大臣带着她回去。
康熙见她坚持,也不勉强,令人牵了备用的马匹来,看着瑶令上了马,康熙才策马扬鞭,带头冲在了最前面。
瑶令受伤了,后头的差事也当不得,只能暂时叫旁人顶替。
太医来给她看伤,也看不见里头,只能将她手上的伤口处置了,剩下的便只能留下伤药,留给铃儿替她上药。
也是这会儿脱了衣裳才知道,身上多是淤青,并没有破皮的情况。
手背上的擦伤倒是最严重的。
头上脸上将那枯枝败叶清理好了,细细看去,也都是好的。
铃儿一边上药,一边喊着万幸。
“姐姐可得忍着些。姐姐腰上好大一条青痕,也不知道是撞在哪里了。”
铃儿道,“我得替姐姐揉开了才能好得快。”
瑶令疼得心里直蛐蛐康熙。
这还能是撞在哪里了?就是他的手臂勒出来的。
可心里蛐蛐也不能改变康熙救了她的事实。人家要是不勒的这么紧,她这会儿就在山石上撞散了吧。
为了分散些注意力,瑶令问小阿哥们如何了。
铃儿道:“三阿哥和五阿哥也都吓哭了。小阿哥也都是惊了马的,只是不曾有四阿哥那样严重。惠嫔娘娘赶来时,大阿哥已经到万岁爷跟前请罪跪着去了。惠嫔娘娘也陪着跪。”
“太子殿下也在御前。”
这一变故牵扯的人众多,几乎来的人都到御前去了,要么跪着,要么候着。
铃儿低声道:“这里养着的猎物都是精心饲喂的。绝不会有那样的攻击举动。姐姐觉得,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瑶令看了铃儿一眼:“你的直觉没有错。你想想,那狍子怎么就偏偏对四阿哥的马紧追不舍?四阿哥要是没了,得益的是谁?受创的又是谁?”
铃儿轻呼一口气:“可是这动静也太大了。”
瑶令道:“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证明这个人身居高位,所图甚大。”
瑶令这里才收拾好,康熙的赏赐和圣旨就到了。
金银之物倒也罢了,难得的是康熙下旨升了她的品级,她现在的品级,该当是与慈宁宫的兰嬷嬷平起平坐了。这是对她救了阿哥的嘉奖。
从此往后,她能在宫中行走的地方就更多了。
这手里的出入令牌,绝不仅仅只限于后宫和乾清宫,若有差事,前朝也是去得的。
佟贵妃那里,也赏赐了她许多的东西。
倒是布匹首饰居多。瑶令看了,都是好东西。
因这是贵妃赏赐,也就不好分给小宫女们了。
小阿哥们都受了惊吓,惊动了太皇太后,事情闹大了,南苑上下都清查的很严格,几乎是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的。
原本是预备着住上月余就回紫禁城去,如今太皇太后想让小阿哥们好好的休养,不肯轻易挪动,干脆决定新年就在南苑这里过了。
一直住到明年二月里再回宫去。
瑶令手上的伤养好后,便去了佟贵妃处探望四阿哥。
“你倒是有心。你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合该是他去拜见你的。”佟贵妃道。
瑶令说:“奴才不敢当。”
“奴才原早该来的,只是太皇太后嘱咐四殿下静养,奴才便只能等些时日,才请示了万岁爷过来探望。”
“这也没什么不敢当的。”
佟贵妃道,“如今谁不知道,你们兄妹是四阿哥的救命恩人。若是没了你们,本宫的四阿哥也就没了。你们有功,本宫和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
正说着,奶娘抱着四阿哥出来了。
四阿哥休养了许多时日,秋日将尽的时候,四阿哥才慢慢的将养回来,恢复成原来白白胖胖的模样。
也是四阿哥愿意见人了,瑶令才能见到四阿哥的。
而四阿哥显然也没有忘记瑶令。
一见到瑶令,四阿哥的眼睛便是一亮:“吃。吃。”
他成日里跟着三阿哥,就记得瑶令是变着花样儿给他们做吃的的人。
佟贵妃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咱们胤禛想吃什么呢?”
佟贵妃看向瑶令:“你带的是什么?”
瑶令道:“是奴才做的糖葫芦。”
佟贵妃叫人拿过来,隔着玻璃罐儿瞧了一眼,个个糖衣包裹着各式各样的鲜果子,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佟贵妃抬了抬手,直接就让奶娘一点一点的喂给四阿哥吃了。
四阿哥吃的高兴极了。
佟贵妃望着瑶令:“他这个年纪,正是爱吃糖的时候。平时也不敢叫他多吃。这一罐子,大概够他吃上半个月了。”
瑶令应了一声是。
佟贵妃的目光凝注在瑶令的身上:“你哥哥如今是太子身边的一等侍卫,你呢,也是皇上身边的女官。不知道多少人都瞧在你们兄妹身上。本宫有心,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上一听?”
佟贵妃想,这奴才既然压不下去,那就不压了。
瑶令道:“娘娘若有差事,只管吩咐便是。”
佟贵妃抬了抬手,奶娘会意,便抱着高高兴兴啃糖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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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下去了。
佟贵妃这才道:“你比乌雅氏当年厉害。比她会讨皇上的欢心。”
“她向来只会做小伏低温柔小意,偏偏又是个能生养的,侥幸得了如今的名位。杭佳氏,你若有心,愿意入宫,本宫保你的前程定比乌雅氏长远。”
佟贵妃轻轻笑道,“本宫能看出来,皇上对你有心。”
她的那位表哥对杭佳氏的宠爱,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还是从一开始就捏在手心里的好。省得日后失控,她又要花费好大的心思。
瑶令几乎没有犹疑的福了福身:“多谢娘娘厚爱。请恕奴才直言,奴才不愿意。”
佟贵妃讶异:“能做一宫主位,做个不伺候人的主子娘娘也不愿意?”
瑶令垂眸,唇角勾了勾,再抬眸时,眼底一片平宁:“娘娘,奴才是宫中女官,按宫规,时年二十五岁便可出宫。若留宫,也泰半遵循奴才的心意。”
佟贵妃目光深深:“若皇上不肯放你出宫呢?”
瑶令道:“奴才微薄之躯,萤火些微之事,不敢劳娘娘费神。”
佟贵妃倒笑了:“你这骨头倒是挺硬的。只是这宫里既进来了,还能容得你想出就出的?”
瑶令只是不语。
佟贵妃抬手:“你去吧。”
瑶令行礼后就告退了。
佟贵妃盯着瑶令的背影想,既然这么想出宫,那又何必等到二十五岁?
这丫头不识好歹,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
南苑山野广阔,比之紫禁城自然是更辽阔自由一些。
太皇太后也不必总拘在宫殿中过日子,总还是能时常出来走动走动逛一逛的。
可这里的风当然比紫禁城的风更伤人些。
太皇太后偶感风寒,便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小阿哥们,就不叫小阿哥们过去请安了。
太医精心照看着,说是十来日就能痊愈。
瑶令这里想着康熙早出晚归的,也总是喜欢出去骑着马倒是转悠。
和太子一同骑马出去,经常一身大汗的又迎着风回来。
喜塔腊氏那里照顾着太子,瑶令不必挂心,便总是给康熙熬些预防咳嗽的汤药来喝,有些味道着实不好,康熙都不愿意喝。
“朕没病。”康熙强调。
瑶令道:“外头下雪了。万岁爷方才又是闯着风回来的,若是不喝下一碗发发汗,若果真着凉了,那可真是奴才的罪过了。”
康熙想起些什么,忽而端起碗来喝,还一面笑道:“是了。朕记得太皇太后那里还记着你的板子。若你不好好伺候朕,你也是要挨板子的。”
“朕发发慈悲,就别让你受罪了。”
康熙回来就兴致高,这会儿收拾好了身上,听见说外头有雪,便要去窗前瞧一瞧。
瑶令也没拦着,只苦口婆心道:“万岁爷要看可以,可千万别开窗子,否则惊了风雪,这碗药就白喝了。”
康熙笑着用手指了指瑶令,对梁九功道:“你瞧瞧她,什么都记着,像不像朕的管家婆?”
这话说的也太。少女的脸蛋微微的红了。
康熙笑着说要出去看看雪中红梅。
梁九功跟在后头凑趣道:“奴才在屋里就瞧见了。就像万岁爷念的诗句,梅雪清绝,雪月红梅最是漂亮了。”
瑶令跟在他们身后,懊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