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派,全师门傻○!》
7. 第 7 章
第7章
“师姐?师姐?”
迟舟对着通讯玉简喊了几声,那边没有应声。
他脑海顿时浮现萧来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惨状,于是扭头就冲了出去。
“大师兄!”
赵一深趴在床上看话本,正一脸痴笑,房门被砰地推开,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塞到枕头下。
“怎、怎么了?”他用身体挡住枕下之物,结巴道,“这、这么慌张做什么?”
迟舟:不,慌张的是你吧。
“大师兄,二师姐好像去了太初峰。”迟舟拿出通讯玉简,“她方才还在问我关于贺师叔的事,突然就没有声音了。”
赵一深屁股没全好,一瘸一拐地下床:“她去太初峰做什么?”
“可能是迷路了吧,她之前问我去主峰的路。”
“太初峰遍地毒花毒草,她不摸还好,要是好奇碰了一下,咱们就要请全宗老少吃饭了。”赵一深取下屏风上的外袍穿好,拿起剑大步出门,“走吧。”
迟舟跟上:“去哪?”
“咱师尊还在闭关。”赵一深答,“自然是去找掌门帮忙。”
-
萧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在看见贺见肆之后的第一秒,她就一个火速旋身转到了树后,因为动作太快,通讯玉简都飞了出去,落在草丛里。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没发现我?”
萧来在树后暗中观察许久,也没看见小亭里有半分动静,坐在轮椅上的人连手指头都没动过。
“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小助手:“不排除这种可能。”
按照萧来的原定计划,她应该上前和贺见肆打声招呼,跟他搞好初步关系,为之后的暗杀任务做准备,但听了迟舟那番话,她不敢擅动了。
1.贺见肆喜静。
2.据说贺见肆浑身上下都是毒。
3.进了太初峰的人都是被抬着出来的。
综合以上信息,萧来决定走为上策,她要悄悄地走,正如她悄悄地来一样。但是通讯玉简得捡回来,本来就穷,不能丢设备。
萧来蹲下,躲在草丛中慢吞吞地挪过去,伸长手臂。
还差一点,马上就能摸到了。
“啪嗒。”
硬物磕碰的声音,很细微,但在这静谧的山崖上,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了萧来的耳朵。
萧来定住了,视线试探着往小亭飘去。
轮椅还是背对着她,没有移动位置,但是那原本搭在椅把上的手垂了下来,宽大的袖袍半遮半掩,修长的手指无力地曲着。
看来还在睡。
萧来一口气松到一半,又是“咚”的一声——这回不是手,而是脑袋摔在了左肩上,整个身体都被牵引着向左侧倾斜。
柔软的青丝沿着脸颊垂落,从萧来的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见他轮廓起伏的眉骨与鼻梁。
……睡这么熟的吗。
萧来捡起玉简,用衣袖擦了擦,然后揣进了兜里。
她准备溜了,然而刚站起,脚步就又停住。
萧来神色犹豫,沉默好一会,才说:“小助,我总觉得那轮椅上的背影,给我一种不是‘睡着了’而是‘已经死去了’的感觉。”
小助手:“?”
萧来:“或许在我看不见的死角——也就是他的胸前,其实插了一把匕首。推理悬疑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小助手沉默片刻:“……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算了,应该是我想多了。”萧来很快自我否定,最后扭头扫了一眼,“这是仙侠剧本,不是推理悬疑片——”
风起,宽大的袖摆轻轻晃动,红色的液体从男人肩头处蔓延,缓慢染红白色的衣袍。
萧来:“……”
小助手:“……”
——救命啊!还真是案发现场啊艹!
萧来没有犹豫,箭步冲上亭子,绕到轮椅正面。在看到贺见肆相貌时,她不由一怔。
贺见肆的样子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与其说是长相,不如说是气质。
她以为,一个人人都恐惧的制毒爱好者,面孔应该是阴郁的,穿着打扮也应该是偏黑灰色系的,但贺见肆明显是清爽挂的。
忽略掉他嘴角源源不断溢出的鲜血,一袭白袍干净整洁,没有花里胡哨的绣纹,头发虽然未束,却也不见一丝凌乱,只是柔顺地垂下,给这张略显清冷的脸增加了一丝柔意。
这谪仙相貌的人,竟然爱好毒物?
“小师叔?”
萧来试探着喊了一声,人垂着脑袋,没有反应。她又大着胆子探鼻息,因为怕中毒,她十分警惕,连贺见肆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
还有气。
所以是昏迷了?
视线转到胸前,白色的衣襟已经鲜红一片,全是从嘴角溢出的血。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衣服整齐,也不像是经过打斗的样子。
是谋杀?自杀?
无极宗峰主在自己的仙府中受伤,显然不是一件小事,应该立刻上报掌门,封锁方圆百里,抓紧展开调查才是。
但,萧来她。
是一个恶毒女配。
据她所掌握的情报,无极宗四座峰,只有太初峰的贺见肆没有收徒弟,而她方才从他的住所一路过来,也没看到道童。
也就是说,整座太初峰,只有她和贺见肆两人。贺见肆此刻昏迷不醒,现在就是杀他最好的时机。
萧来的手伸向储物袋,摸到了剑柄。
不行,用剑捅的话,事后调查可以根据伤口形状推测武器,很容易就会查到她头上。最好的方法是毁尸灭迹。
扫了一圈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悬崖上。
突出的巨石如同飞起来的檐角,一株苍松独立其上,向着天际而生,周围有朦胧的白雾缠绕。
这个氛围感,不用看也知道,这悬崖铁定深不可测,非常适合把人推下去,没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萧来说干就干,扶住轮椅的把手将其转了个圈,推出亭子后,往悬崖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小助手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响起:
【恶值】+1
【恶值】+1
【恶值】+1
……
小助手:恭喜玩家,恶值增加10点。
清风徐徐,萧来推着轮椅,走得很稳。轮椅上的人大概是伤得很重,在颠簸中依旧双眸紧闭,不省人事。
而萧来,自从进入这个剧本后,还没有如此神清气爽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解决掉贺见肆,四分之一的奖金近在咫尺——运气这东西,真的很奇妙啊。
似乎是碾过了石头,轮椅忽地剧烈震动了一下,垂在扶手外的那只手也跟着一晃。
“啪嗒。”
手背撞上什么开关。
萧来推轮椅的动作一顿,但也只是顿了那么一下下而已。下一秒,轮子好像跟开了倍速一样,快速地转了起来,萧来猝不及防,身体被拉出一截残影。
她没有放开轮椅,而是疾跑跟上:“怎么回事?”
小助手:“应该是触碰了类似自动驾驶的机关。”
轮椅正笔直地往悬崖冲去。
萧来的心脏砰砰跳,狂喜溢上眉梢。
妙啊,还不用她亲自动手。
她一没伤贺见肆,二没碰轮椅自动开关,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简直是完美犯罪,柯南来了都推理不出贺见肆究竟是怎么摔下悬崖的。
她只要在此刻放开轮椅的把手,任由它掉下……
嗯?
衣服被什么东西重重扯了一下,萧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摆有一大截被绞进了轮子里。
萧来:“…………”
瞳-孔-地-震。
——草!为什么这种时候要发生这种事啊!
“喂喂喂,等等等等——”
轮椅越跑越快,萧来把两条大长腿甩成风火轮才能勉强跟上,她腾出一只手去够被缠住的衣服,企图把其扯出。
小助手:警告!玩家面临死亡危险!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萧来咬牙用力,额头青筋暴起:“我靠啊这衣服什么材质怎么撕不烂!”
滚轮声咕噜咕噜,离悬崖愈来愈近,小助手再次出声:“角色一旦死亡,所有积分点数清零,所有角色数据清零——正在清点数据。”
萧来:“喂!我还没死呢!”
对了,她还有剑。
萧来连忙去掏腰间的储物袋。轮椅磕到石头,又颠簸了一下,储物袋从手中震落,被远远甩在身后。
萧来:“……”
回头,伸出尔康手:“不——”
“储——物——袋——”
随着萧来撕心裂肺的呐喊,轮椅也信仰一跃,拖着一个巨型挂件,飞出了悬崖。
-
无极山脉中最鸟语花香的那座山峰,是掌门冲虚子的仙府。
这日,一身着暗紫长袍的无妄峰峰主——徐游九寻到了掌门仙府的竹林。他来找冲虚子,是为商议下月蓬莱秘境开启之事。
竹叶纷纷扬扬,落在素色青衫的背影上,那人坐在小案前,煮着一壶清茶。
徐游九远远地打了招呼:“师兄。”
冲虚子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应声:“你来了。”
徐游九心生疑惑,想他师兄性子开朗,平日讲话语调都是上扬的,怎么今日的语气有些闷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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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的样子?
一声长叹响起,冲虚子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不好意思啊小九,我今日没有心情议事,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我来都来了。”即便不擅长安慰人,徐游九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发生什么事了?师兄不如和我说说?”
冲虚子本来是不想说的,但被人这么一问,他的情绪就止不住了。捂住眼睛,声音哽咽:“我没想到,他还是离开我了,我以为这次他能陪伴我更久一些的……”
徐游九脚步一顿,暗道尴尬,不仅来错了时间,还撞上情感纠纷事件,这要他怎么劝?
“如果当初他没遇见我,也不会死得如此惨。”冲虚子喃喃道,“都是我的错。”
竟然还死了!
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徐游九大步上前,绕到冲虚子正面,劝慰道:“师兄,这人死不能复——”
桌案上,巴掌大小的斗盆里,躺了一只蟋蟀的尸体。长相秀气的青年对着蟋蟀的尸体,眼神无限伤感:“小黄,你真的死得好惨。”
徐游九:“………………”
一刻钟后。
一杯清茶被推至徐游九跟前,两人相对而坐,冲虚子已经调整好心态,捧着热茶吹凉:“话说回来,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来着?”
徐游九面无表情:“师兄,下月蓬莱秘境开启。”
“哦,瞧我这记性。”冲虚子放下茶杯,“年纪大了。”
徐游九:“蓬莱秘境为隋川陆氏所有,他家一向小气,听说这次邀请的门派也不多。我们无极宗离得近,算是邻里门派,就多给了几个名额。”
冲虚子:“有多少?”
“五个。”徐游九接着道,“毕竟是十大秘境之一,里面多得是高级宝物,我想着派出去的五名弟子,一定要好好筛选才是。”
“嗯。”冲虚子点头,“那就弄个比赛吧,想去的人必然不少,相比以往的推荐制,比出来的结果更能服众。”
徐游九还欲说点什么,就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
“师伯!掌门师伯!”
赵一深带着迟舟跑进竹林。
冲虚子扫了眼气喘吁吁的两人:“怎么了?”
赵一深平复气息,行礼道:“掌门师伯,弟子的二师妹误入太初峰,我们不敢随意前往,还请掌门师伯出手搭救。”
“萧来吗?”冲虚子回忆道,“我记得她不爱出门啊,怎么去了太初峰?”
徐游九冷哼道:“就连未开智的白鹤都会绕过太初峰飞行,你们点星峰的人是没脑子吗?”
“是是是,三师叔训得是。”赵一深知道这位三师叔与自家师尊何远晏向来不和,见面就呛。点星峰上至峰主,下至花花草草,都被他无情嘲讽过。
迟舟小声补了句:“师姐是迷路了。”
徐游九:“这么大的人了还迷路,那不也是没脑子?”
“先别急啊。”冲虚子放下热茶,指尖飞出一道白光,化成一段影像,“肯定出不了大事的,之前不幸中毒的弟子你贺师叔都亲手救回来了,刚好前段时间每座峰都装了监控用的眼石,让我看看哈——”
冲虚子和蔼可亲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影像里,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一把轮椅正以极快的速度往悬崖边冲去。轮椅上坐着双眸紧闭的贺见肆,前襟被鲜血染红,俨然半死不活的样子。而在他身后,正面目狰狞地推着轮椅前进的人——
不是萧来还能是谁?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是是是——行凶现场???
徐游九站起来就要走:“还愣着干什么啊,救人啊!”
赵一深和迟舟站着没动,冷汗瞬间浸湿背部。
这种感觉就好像去警察局报案说朋友失踪了,可能被人杀害了,结果警察调出监控一看——哦,你朋友正躲起来杀人呢。
“直接去悬崖下找人吧。”冲虚子扫了眼影像,起身道,“依照这个速度,已经赶不及了。”
“掌门师伯且慢。”
迟舟目光专注地盯着影像,“师姐她……她好像在试图拉住轮椅。”
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影像上。
身着黑色武袍的女人两只手紧紧抓着把手,佝偻着背,重心向下,整个人几乎都蹲了下来。她拧眉咬牙,巴掌大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痛苦的神色一览无余。
“她在尝试拉住轮椅!”
赵一深伸手指向影像,快速分析道:“这个速度,不可能用双脚跑出来,而且地上不止有轮椅的车辙印,还有她被拖行的痕迹——她在竭力拉住失控的轮椅啊!”
众人瞳孔一震,闪过动容之色。
——错怪萧来了,这哪是杀人啊,明明是在奋不顾身地救人啊!
8. 第 8 章
第8章
当身体腾空的那一刻,萧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她要去投诉!
这剧本有问题!开发团队没有十年脑血栓写不出这样的剧情!!!
“咚。”
萧来的脸砸上陡峭的山壁,轮椅贴着她后背笔直掉落,扎入深不可见的峡谷。而她,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后领,像个风铃一样悬在悬崖上。
萧来抬眸,对上一道略显冷淡的视线,那眼珠的颜色比常人浅了一些,正在打量她。
尴尬,被暗鲨对象给救了。
萧来扯了扯嘴角,礼貌问好:“小师叔。”
贺见肆一手抓着崖边的树干,一手拎着萧来,他轻轻蹙眉,显然是刚从昏迷中苏醒,对目前的状况感到疑惑。
萧来看他半天没动,抬手指了指上面,“要不,我们先上去?”
虽不知贺见肆受的什么伤,但明显伤势不轻,嘴唇和脸色都是惨白,恐怕已是强弩之末,要是他坚持不住突然放手,她就死定了。
然而贺见肆压根没听她说话,打量完她之后,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又开始环顾四周,悬崖峭壁倒映在他浅褐色的瞳孔里。
忽然,他眉心重重一皱,一口鲜血就哇地涌出,已经干涸的衣襟又染上新鲜的红。
萧来皱成地铁老人看手机脸。
祖宗!别看风景了!
贺见肆似乎这才想起来,手上还拎着一个人,于是低眸看她:“你……唔。”
又一口血。
萧来:“……”
求你上去!
悬崖不是聊天的地方,这也不是聊天的姿势啊喂!
贺见肆对上萧来的视线,终于意识到她的诉求,于是抓着人往上一提。
萧来感到一阵凉风打在脸上,紧接着两只脚就稳稳落地了。
被落地的冲击一震,贺见肆嘴角又溢出血来,萧来得了自由,迅速弹开,谁知道毒修的血是不是也有毒。
贺见肆用指腹拭去嘴角淌下的血,垂眸扫了一眼,然后不慌不忙地抖出一块干净的白帕,开始擦拭手上的血迹。
萧来目光冷静地打量他。
虽然面无血色,嘴唇惨白,整个人好像一张浸过血缸的白纸,下一刻烂成碎末也不奇怪。但偏偏站得笔直,擦拭的动作慢条斯理,神情也若无其事,仿佛吐了几斤血,白衣染成红衣的人不是他。
还有,腿既然能站能走,为什么要坐轮椅?
指缝的血迹已经干涸,擦不干净,贺见肆随手一扔,往小亭走去。
沾了血污的帕子刚好落在萧来脚尖前,红色突然变深,快速往外蔓延,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不出两秒,整块帕子化为黑色的灰烬,连带地上的青草也枯萎了一截。
萧来:“……”
血果然有毒,还毒得很。
萧来跟上去的脚步愈发谨慎。
亭内的桌案上放着茶水,贺见肆拿起水壶往手上倒,冲淡的血水沿着白玉桌面淅沥流下。他搓着掌心,眼也没抬:“你是哪座峰的?”
萧来作揖,把方才梳理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弟子是点星峰晏安真人座下,误闯太初峰扰了师叔清修,还望师叔见谅。至于师叔为何会出现在悬崖上……”萧来顿了顿,抬眼看向亭中人,“师叔你不记得了吗?你似乎在这里遭遇了袭击,我看你昏迷不醒,本想将你送去就医,但是你的轮椅中途失控,冲向悬崖,我修为浅,拉不住,也跟着掉了下去。”
萧来说完,等了一会,贺见肆专注地洗着手,一直没说话,萧来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没人袭击。”
贺见肆搁下茶壶:“我在试验新的毒药,药效发作晕过去而已。”
萧来:“……”
晕过去?而已?
你要不要低头看看你的衣襟?大红的,很喜庆哦。
贺见肆又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帕,开始擦手上的水渍。他的手指白皙又修长,帕子盖住指节,将水珠裹了进去,萧来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落在他堪称优雅的动作上,直到贺见肆的声音把她拉回:“轮椅怎么会失控?”
这个疑问,萧来也想好了回答:“在移动的过程中,小师叔的手掉出扶手,不小心碰到开关,轮椅就自动往悬崖去了,我想阻止,但衣摆被扯进轮子里,只能被拖着走。”
擦干后,帕子在贺见肆掌心化成粉末,他这才抬眸看向萧来,这是从悬崖上来后的第一眼。
萧来对视回去,目光坦然。
她认为这套说辞毫无破绽,从某种意义上说,整个事件就是这样发生的,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也不会有人发觉她隐藏的真实意图。
贺见肆突然笑了。
萧来微怔。
贺见肆不笑的时候,眼神很冷淡,有一股无形的距离感,一笑起来,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眼尾还捎着一丝慵懒的邪气,瞥过来时,萧来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危险。
“撒谎。”
他不咸不淡地落下两个字。
萧来心中咯噔,视线跟随贺见肆的目光落在亭外的地上——两道深刻且曲折的车辙像脱缰的野马,蜿蜒着冲向悬崖,再往另一头看去,树林前的大片空地上,地面干净无比,若隐若现的车辙印,断在凉亭几步开外的地方。
啧。
她没有注意到车辙印的问题。单从车辙印的方向看,与她的说辞矛盾——这分明是从亭子出来就直奔悬崖,哪有人送医往悬崖边送的?
不愧是任务失败率高达99.99%的角色,这敏锐度,点星峰那群废物完全没法比。
萧来终于有“在走正常剧本,和角色斗智斗勇”的刺激感了。
她略一思索,回道:“这是因为轮椅刚出亭子就失控了,我还未来得及调转方向,它就笔直往悬崖去了。”
“哦。”贺见肆晃回视线,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啊。”
萧来心下一沉。
这态度很微妙,听着像是相信她了,但话里话外好像又藏了八百个心眼。
贺见肆此人,绝对不简单。
她得想个办法,在离开前把案发现场给清理了,总归有些蛛丝马迹说不清,这企图杀害同门师叔的罪行,足以逐她出师门了,一旦离开无极宗,这任务没法做。
“小师叔是不信我?”
尽管萧来心里没底,脸上依旧面不改色,大大方方道:“师叔若有疑虑,不如将此事上报,让掌门来定夺?”
贺见肆没说话,倒是天上一道声音突然降落:“不必,我人已经来了。”
话落,两道遁光刷刷降落在亭外。
冲虚子和徐游九匆匆赶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赵一深和迟舟。他俩跟不上两位长辈的速度,几乎是被拖行过来的,一落地,就往萧来的方向冲了过来。
“二师妹!”
“师姐!”
见到二人,萧来微讶。
一同前来的另外两人走入视野,步子稳重,那气场看着就不像是同辈人。萧来预感不好,连忙查看角色简介。
那身着青衫,长相秀气,看着像书生的是掌门冲虚子,另一个穿暗紫袍,长得很严肃的是无妄峰峰主徐游九。
迟舟关心道:“师姐,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萧来看着冲虚子和徐游九一前一后走入亭子,冲虚子似乎与贺见肆交谈了什么。
萧来眸光渐沉:“小师弟,是你请掌门过来的吗?”
迟舟:“我和大师兄一起去的。”
情况更糟糕了,贺见肆本就在怀疑她,万一他揪着此事不放,与掌门说起,到时候免不了一番调查,她还能蒙混过去吗?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迟舟回想起影像的画面,仍是心有余悸,“我们看见你和小师叔冲向悬崖——”
“什么?”萧来猛地回头,“你们看见了?”
迟舟怔住,不明白萧来为何反应这么大:“对啊,我们看见……”
“你是萧来吧?”
冲虚子缓步走下凉亭台阶,来到萧来跟前,笑呵呵道:“你还不知道吧,这片悬崖放置了眼石,一深来找我,我便调出影像看了。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全部看得一清二楚。”
萧来:“!!!”
瞳-孔-八-级-地-震。
“你们……真的全看见了?”萧来声音抖了。
赵一深面色凝重地点头:“是的,我真没想到,师妹你竟然……”
他似乎被某种情绪拉扯住,说不下去了。
萧来:“……”
所有人都在看她。赵一深和迟舟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掺杂了各种想法,难以置信,但又无可奈何。而两位师叔师伯的目光却隐含怜悯,大约是在惋惜她不好好做人,非要作死。
完了。
居然有监控,她彻底翻车了……
视线与贺见肆相接,他的神情依旧似笑非笑的。笑什么呢?大抵是觉得她一直在自作聪明吧。
萧来听见心脏碎成渣滓的声音,她紧咬的后槽牙终于松开,像是认罪伏诛的反派一样,深深地垂下了脑袋。
“事到如今,我也无法解释,正如你们看到的,我的确……”
“你做得很好。”
萧来抬头:“?”
冲虚子伸手,重重在萧来的肩上拍了几下,像领导表扬下属般欣慰:“萧来,方才辛苦了,有没有受伤?”
“?”萧来迷茫了,“我……我辛苦什么了?”
“不要谦虚啊,我们都看见了。”冲虚子笑得一脸慈祥,“你舍身救你小师叔的样子,我们看了都很感动啊。”
萧来:“……救?”
赵一深:“你一门心思救人不知道,当时情况是真凶险啊。”
他激情比划:“先是轮椅失控暴走,带着贺师叔笔直冲向悬崖,你为了拦下轮椅,硬是被拖拽了百米远,衣服被绞进轮子,摔在地上都不肯放手啊!”
迟舟接道:“然后轮椅冲出悬崖,你们一起掉了下去。”
“我们点星峰虽然多产废物。”赵一深捏捏眉心,眼含泪花,“但出了这么一位见义勇为舍己为人的英雄,真的很好哭啊——掌门师伯,这年末可以拿出来表彰的吧?可以有奖金的吧?可以的吧?”
冲虚子动容点头:“那是自然。”
萧来:“………………”
早说啊!
搞半天原来你们只看了监控的后半段啊喂!
所以之前那么复杂的眼神只是因为感动吗!
气氛突然变得像是“感动修真界十大人物”颁奖现场,萧来不说点什么都不好意思,她轻咳一声:“当时心急,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的。”
说罢便瞥了贺见肆一眼,他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正低头打量自己沾了血污的衣襟,微拧的眉心里藏着嫌弃。
“以后还是少以身试毒。”
徐游九看到他这副血迹斑斑的样子,忍不住啰嗦:“这次多亏萧来,虽然她没发挥什么作用,还是被你救上来的。但你再这样不知轻重地拿自己试验,迟早有一日……唔!”
冲虚子手疾眼快捂住他的嘴,笑道:“好了好了,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啊,那个,萧来你确定你没受伤?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可以找你小师叔给你看看,别看他这样,他其实是会行医救人的医修呢。”
说罢便拖着徐游九,御剑欲走。
“掌门师伯等等!”赵一深匆匆朝贺见肆作揖,跳上长剑,非常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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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地张开双臂,环住冲虚子的腰。
——不蹭掌门师伯的剑,不抱掌门师伯的腰,以他的修为,无法安然无恙离开太初峰!
迟舟跟在赵一深身后,回头看萧来:“师姐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这暗鲨乌龙事件也算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萧来朝贺见肆的方向略一点头,算是告退,正要抬脚离开,对方就开口道:“你跟我来。”
萧来:“……”
-
萧来这一路走得十分谨慎,一是怕接触到毒物,二是在思考贺见肆为什么要单独见她?
四个人,八只眼睛,都为她作证,难道他还在怀疑?甚至连掌门的话都不信?
不,其实还是有疑点的。
如果去仔细研究整段车辙印,就能发现靠近亭子那段路的印子更深,也就是说,出亭子时的速度没有靠近悬崖时快,而且速度差距很明显,这是不合理的。
车辙可以证明轮椅不是一开始就失控的。
但是贺见肆上了悬崖就一直在擦手,后来就待在亭子里,根本没机会去对比车辙的深浅。
退一万步,就算他真发现了问题,那为什么不在掌门在场的时候就提出来,而是选择和她私下谈。
谈?
难道他想拿此事做把柄,好要挟她?
可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双方都对彼此不熟,她又有什么可利用之处?
萧来觉得自己遇到了玩游戏以来最难对付的角色——贺见肆的每一步,每一句,都好像隔着一层纱雾,让人捉摸不透。
回到太初小院,萧来亦趋亦步地跟着贺见肆进入屋内,全程避免接触到除空气外的任何东西。
屋内的陈设简单清雅,夕阳斜入窗格,落在叠得整整齐齐的古籍上。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爱干净,书柜的角角落落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坐。”
贺见肆示意她坐桌案对面,萧来只是站着,贺见肆也没再要求,抬了下双指,一张白纸和一根狼毫笔落在桌面上,正对着她的方向。
萧来:“?”
贺见肆转身进了里间的屋子,萧来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就看见他在长屏风后面解下衣袍的动作,只好暂时闭嘴。不一会儿,水声响起。
萧来:“……”
还以为只是换件衣服,想不到人大大方方洗澡了,这心也太大了吧。
目光重新落回面前的白纸上。
这是要让她写?
写什么呢?
怕口头承诺不保险,要留下纸质证明?
里间深处,传来贺见肆的声音:“一会我问你答,把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听着怎么像是要审讯呢。萧来提笔,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绪:“师叔请问。”
贺见肆:“何时到的太初峰?”
萧来:“莫约申时一刻吧。”
贺见肆:“何时发现的我?”
萧来:“三刻。”
贺见肆:“何时推的轮椅?”
萧来停笔,沉默一瞬,不答反问:“小师叔问这些做什么?掌门师伯和徐师叔都为我作了证,小师叔难道还在怀疑我不成?”
“答不出来么。”贺见肆模糊不清的声音好像叹了一息,“那就只能调出眼石——”
“一炷香!”
萧来磨磨后槽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还算和善:“当时我以为师叔你在睡觉,确认伤势大概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绝对看出了点什么,还知道用眼石威胁她。
若调出眼石,看了完整的经过,那就是铁证如山!
可是他问这些细枝末节有什么用?难道是有什么地方没想明白,想用细节还原出整个作案过程?要说最大的疑点还是她的作案动机吧,他们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他推不出来她的作案动机……
“我那时的情况如何?”
萧来的思绪被突然打断,她的语气稍显不耐烦:“什么?”
她是听清了,只是没听懂。
出浴的水声响起,接着是赤足走路,衣物摩挲,贺见肆的声音不徐不疾:“当时我的脸色如何?你可尝试用呼唤或拍打弄醒我?我可有反应?是否把过我的脉象?看过我的瞳仁?”
萧来握着笔,被这一堆问题砸得有一点懵:“?”
“还有。”
声音骤然逼近,萧来回头,贺见肆立在她身后,身披白衣,头发半湿,在衣襟上晕出水墨。浅褐色的眸子低垂,压着某种情绪:“我何时吐的血?吐了几次?吐血量多少?这些可都还记得?”
萧来终于反应过来,似乎哪里不对劲:“等等,你问吐血做什么?”
这和我推轮椅有关系吗?
贺见肆盯着她看了数秒,眸色逐渐变深,酝酿着某种临界线边缘的燥意。他缓缓呼气,扶额稳住情绪,声线里挤出为数不多的耐心:“你叫萧来是吧?事件的真相我无意追究,权当你是真心想送我就医。但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
萧来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
好心?我好心?注意你的用词啊喂!
“那轮椅是特制的。”
贺见肆回到主座,仰靠椅背,闭目道:“轮椅上装了监视用的眼石,还有探测脉搏的工具,这些都用来记录我中毒后的反应。现在轮椅毁了,拿不到一手资料。”
他睁眼,看向萧来:“我需要你详细复述当时的情况,协助我完成数据记录。”
咔嚓。
萧来手中的笔断了,她将嘴里的脏话压下,一字一顿道。
“你不早说?”
贺见肆:“不然你以为呢?”
——我他妈以为在做笔录!
——还是让犯人自己写的那种!
9. 第 9 章
第9章
“奇怪,那点星峰弟子独自进入太初峰,竟然能安然无恙。”
从太初峰回来的两位长辈一前一后漫步在竹林里,徐游九想到萧来,不免有些好奇,“以往误闯的弟子都会中各种稀奇古怪的毒。”
冲虚子:“那丫头也是个谨慎的性子,想来除了那把轮椅,其他什么都没碰。”
徐游九想起自己无妄峰的弟子,就是去太初峰传口信而已,手搭了下院门就肿成猪蹄了,他不禁感叹:“毒修之道极其凶险,他一直拿自己的身体做试验,我真怕传出‘无极宗峰主把自己毒死了’的笑话。”
“你少说两句罢。”冲虚子偏头瞥了他一眼,“忘了上次了?”
徐游九眉尾一抽。
他这位五师弟,乍一看脾气还挺好,时常笑眯眯的,实则人狠话不多,下毒从不打招呼。上次徐游九也就啰嗦了几句,打扰了他研制毒药,回去后就三天说不出话。
——直接被毒哑了!
“师弟啊。”冲虚子负手前行,劝徐游九不要再管,“大道三千,有修无情道者斩断情欲,他修炼毒道纵然伤身,也是他所求之道,我们没资格说。”
今日之事,不过是无极宗漫漫修仙途中一个小小的插曲,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就把话题转回了蓬莱秘境上。
冲虚子:“说起来,每年的秘境寻宝,点星峰的人好像从来不去啊。”
徐游九作为无妄峰的峰主,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精英弟子,自然对点星峰嗤之以鼻,当即冷嗤道:“点星峰人均炼气,心思压根就没放在修行上,那赵一深明明是亲传大弟子,却成日下山卖艺,净赚些没用的民间钱币。”
“炼气么……”冲虚子垂眸思索,喃喃道,“我看着不像啊。”
“什么?”徐游九没听清。
冲虚子:“就是萧来啊,我看见她周身灵力波动,修为应该有金丹了吧。”
“怎么可能。”
徐游九完全不信,修为高如掌门这种程度的,的确可以靠肉眼就观测他人的灵力水平,但数据并不十分精准,偶尔也会有看偏的情况。
“师兄肯定是看岔了。”徐游九道,“门中弟子若是结丹,可奖励一万灵石,点星峰都穷得买不起符纸了,哪有结丹不报的道理?”
“唔。”冲虚子思索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师弟,这次秘境资格选拔,我们玩点特别的。”
徐游九眉尾抽搐。
掌门年纪大,但仍与稚童一般贪玩。看他这兴奋搓手的样子,定是又要搞事了。
-
萧来从太初峰出来后,就直奔仙市,这回让迟舟给她带路,总算没找错。
位于无极宗主峰半山腰处的仙市是一条并不怎么宽敞的街道,商铺鳞次梓比,略显拥挤,但逛的人不多,大多数店家无所事事地坐在店门后,悠闲地扇着蒲扇,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样子。
“师姐,你以后可千万记着路。”迟舟看了眼在认真挑选武器的萧来,“无极宗没什么禁忌,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去太初峰。”
“知道了。”萧来拿起一柄黑剑垫了垫重量。
迟舟看她态度敷衍,又苦口婆心地给她解释:“今日是运气好,小师叔若是被烦着了,能毒得人半个月下不了床,硬是让人挨到最后一刻才给解药。”
说到贺见肆,萧来摸剑的动作一顿。
刚才在贺见肆的书房内,自己忍不住多嘴,问了句是不是一开始就没觉得她是故意要害他?
想不到贺见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这重要吗?然后又轻笑着接了句,就你这点修为,也弄不死我啊。
萧来:“……”
话糙理不糙。
他们境界的差距犹如鸿沟,她需要变强,把差距尽量缩小。
“哎,道友有眼光。”
坐在摊子后边,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指了指手指萧来手里的黑剑,“此剑乃黑玄铁所铸,无坚不摧,这两天刚好在打折,价格很是实惠。”
萧来问:“打完折多少钱?”
老板:“一千灵石。”
萧来刚好有从张三那诓来的一千灵石,但她知道做生意,开口价都是往高了说的:“太贵了,便宜点。”
老板摇头:“这可是黑玄铁。”
萧来初来乍到,修真知识匮乏,偏头问迟舟:“黑玄铁很贵吗?”
迟舟:“按照市场价,两千灵石起步吧。”
萧来看了眼老板,对方抖了抖两撇胡子,一脸“看吧我没骗你”的表情。
萧来挑眉:“那你卖这么便宜?”
“这把剑是卖不出去才打折的。”老板解释道,“你再仔细看看,黑色浑浊不清,是半成品,需要找位器修炼化才能使用。”
原来价格差在这。
萧来有点心动,但炼化武器又是另一笔钱。
迟舟看出她的犹豫:“师姐,大师兄会炼器,他的毛笔就是自己炼的,可以请他帮忙。”
萧来:“他会炼器?他不是专业卖艺——”
哦,差点忘了,点星峰的人是什么都会一点的杂修。
-
两人慢悠悠地走回点星峰,迟舟盯着萧来手里的剑看:“师姐你买剑,是想往剑修发展吗?”
萧来:“嗯。”
做剑修,【强】值升得快。
迟舟羡慕道:“真好,师姐有了主修的方向,大师兄则专攻卖艺。我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可入门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做什么……”
萧来:呃,卖艺也算一个方向?
“师尊说过,我体内有魔气,修为若是上去,魔气也会有波动。”迟舟低头踢飞脚下的石头,“大家都在努力修行,只有我得压着修为,水平也一直停留在炼气。”
萧来: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到大家都在努力修行了?我只看到大家都在努力卖艺。
等等,魔气波动?
小助手:叮咚!恭喜玩家触发任务关键点。
萧来忙问:他的修为上去了,体内魔气就会压不住是吗?
小助手:是的,魔气爆发,吞噬神智,最终……
会入魔。
萧来的嘴角非常反派地微微弯了一下。很好,有方向了。
“小师弟。”
萧来停下脚步,问得很突然:“你想修行吗?”
迟舟怔了怔,慢吞吞道:“想是想,但是我的身体……”
萧来:“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迟舟抓抓后脑勺,“师姐,我没办法修行,师尊说了……”
“我问你。”萧来按住迟舟的肩膀,“你就甘心做一辈子炼气期的小杂修吗?等你的师尊师兄师姐修成大道,飞升而去,而你,两鬓斑白,一个人垂垂老矣。你想要这样的未来吗?”
迟舟:“我……”
萧来:“还有今天的事,你先是去找大师兄,然后你们又去找掌门。你有没有想过,这中间耽搁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中个五六七八种毒了?”
迟舟连忙道:“师姐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我只是希望。”萧来认真看他,“你能有独自进入太初峰的勇气。”
迟舟瞳孔微震。
萧来描绘的未来迟舟从没去想过,他被师尊捡来,养大,懂事后就跟着大师兄,上山卖艺也好,无所事事也好,他以为,他可以在师门的保护下过一辈子,会一直有师尊,有大师兄,有点星峰。
二师姐说,他们会离开。
二师姐还说,他也可以学着留住他们。
“从没人和我说过这些……”迟舟慢慢地眨了下眼,那深埋湖底的种子冒出鲜嫩的尖芽,在他清澈的瞳孔里卷起涟漪。
“师姐。”他握住萧来的手腕,突然笑出两颗小虎牙,“我明白了!”
PUA大成功!萧来面露欣慰,拍拍迟舟的肩:“师尊只是说魔气会有波动,修行路漫漫,总能找到制衡的法子,但你不去尝试,连可能性都没有。”
“嗯!”迟舟用力点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看,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来一看他那副感动的样子就知道不妙。
“师姐你虽然不爱搭理人……”
“闭嘴——”
“但是真的是个好人耶。”
叮咚。
小助手提示:
怂恿迟舟修行,【恶】+5
被迟舟夸奖好人,【恶】-5.5
萧来捂住额头。
一通操作猛如虎,恶值下降零点五。
-
两人回到点星峰,直接去找了赵一深。
大白天的,他的房门紧闭。
迟舟与赵一深关系亲近,早已习惯不打招呼就进去,可这次推了推门,没推动,里面还上锁了。
“谁啊?”
屋子里响起赵一深的声音。
迟舟:“大师兄,是我。”
“等下啊!”
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后门开了,但也没全开,赵一深把脑袋夹门缝里探出,看了眼迟舟和萧来,问:“有什么事吗?”
迟舟还没开口,萧来抬了抬下颚,抢先一步问道:“里面有什么?”
赵一深眼神闪避:“什么有什么……”
“没有什么你大白天锁门?把脑门夹扁了都不敢开?”萧来扫了眼赵一深铺了一层薄汗的脸,恍然大悟地“哦”道:“是女人吧?”
“胡说什么?这院子哪来的女人?”
“那为什么不开?”
“我——”赵一深顿住,瞅了瞅外头,确定没其他人后,压低声音道,“我在整理功法秘籍,是师尊秘密交给我的,法力无边的那种,不能轻易泄露出去,也不能给别人看。”
迟舟立马信了:“大师兄放心,我们不会泄露,也不会看的。”
萧来本想冷嗤一声以示嘲笑的,但视线越过门中的那道窄缝,桌案上的确散着一摞摞白纸,上面画了几个似乎在练武术的小人。
难道真的是在整理秘籍?
“不是不相信你们,现在里面太乱了,之前想用风符打扫一下屋里的灰尘,但口诀记错了,把秘籍都卷散了。”
赵一深叹气道,“弄得我现在得一张张按顺序粘回去。”
迟舟想帮忙也不能帮,毕竟那是秘密的功法秘籍,机密不能泄露:“那大师兄你先忙吧,师姐买了一把黑玄铁做的剑,本想让你帮忙炼化的。”
“嗯。”赵一深朝萧来道,“等我把秘籍整理好了,再帮你……”
他的话一顿,盯着萧来的视线跟电灯泡接触不良似的忽然闪了一下。
萧来感受到一股强烈气息,名为:心-生-诡-计。
“二师妹,我一个人整理工作量太大,恐怕通宵也整理不完。”赵一深咧嘴笑道,“不如,你帮我一下?”
萧来挑眉:“不是不能看吗?”
“你可以看。”赵一飞正色道,“咱们都是师尊的亲传弟子,这个功法等我练成了之后,迟早要传给你的。”
迟舟兴奋道:“那我也……”
赵一飞:“你不能,你年龄太小,还未到可以修行的时间。”
迟舟受打击了,萧来却精神了。
只有亲传弟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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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修炼的,法力无边的秘密功法,如果练成了肯定能增加【强】值,这是个机会,她要乘机多瞄几眼。
萧来:“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吗?”
赵一深看了眼天色:“日头要下山了,你们先去吃晚饭吧。二师妹,你吃完了再过来。”
又是夜。
点星峰某院的草丛里,钻出三个熟悉的脑袋,头顶茂盛绿草,视线紧盯亮着灯的屋子。
李四:“三哥,想不到这女人进了太初峰,还能安然无事地出来。”
王五:“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个可怕的女人。我去调查过了,曾有人亲眼目睹她霸凌师弟。”
张三:“霸凌?这种事还会在无极宗发生吗?”
王五:“千真万确,她领着她的小团伙,对她的小师弟进行辱骂和殴打,还骂得很难听,说什么‘魔物之子,让人恶心’之类的话。”
李四:“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种族歧视呐,半魔怎么了?她师弟我有印象,自入门以来就乖得很,从没惹过事。”
王五:“哥,咱们还要去讨那一千灵石吗?”
张三咬牙:“去。怕什么,她也只敢倚强凌弱——哎她出来了。”
李四:“大晚上,她要去哪啊?”
王五:“那间屋子,好像是她大师兄赵一深的卧房?”
张三:“走走走,跟上。”
赵一深开了门,依旧鬼鬼祟祟地探出一个脑袋:“二师妹,你来了啊。”
萧来双手抱胸,抬抬下颚:“开门啊。”
赵一深竖起食指:“先说好啊二师妹,这里面的东西,你看了绝对不能说出去啊。”
萧来不耐烦地皱眉:“秘籍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心里有数。”
“这个……”赵一深嘿嘿笑道,“其实不是秘籍……”
萧来扭头就走。
“哎二师妹你别走啊!”赵一深脚背勾到门槛,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萧来的小腿,“师妹!秘籍是骗你的,但要整理东西不假,你不帮我我来不及的!明天整个师门要卫生大检查,这些东西不能就这样放着,被其他人发现我就惨了啊!”
“我靠。”
李四肥硕的脸在草丛中若影若现:“什么情况?情感纠纷吗?”
王五目不转睛地吃瓜:“啧啧,赵一深都跪下了,那女人竟然无动于衷。”
张三:“真无情啊,花师姐就不会这样。”
“师妹!我帮你把剑炼成最强的!”赵一深情急之下喊了一句,萧来的脚步终于顿住。
“等等,他刚说了什么?我犯贱……你用强……”
王五话落,张三和李四双双瞳孔地震。
我靠,信息量爆炸啊。
点星峰不好好修炼,成天在搞这种不健康的关系吗?
萧来扭头问:“哦?如何保证?”
赵一深竖起三指:“我发誓,你的剑我一定尽心尽力,不炼成高级货我就表演真的菊花含剑!”
“大师兄。”萧来叹气,“那晚在街上,在你让我协助表演的那一刻起,我对你的信赖就崩塌了。这件事,我爱莫能助,除非……”
萧来也竖起三根手指:“免费炼剑外加三百灵石。”
原来是给的太少啊喂!
不就是把裤腰带勒得更紧些吗,赵一深咬咬牙:“好,成交!”
门吱嘎关上。
草丛中的三颗脑袋躁动起来。
李四:“他们这是和好了?”
王五:“可能,我看见他们竖起三指,互相立誓了。”
张三:“轻浮!誓言哪是能随随便便立的!”
萧来进了屋,才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全是散落的纸,只是灯火昏暗,她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赵一深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就……就是这些,一张风符全吹散了,收拾起来其实不难,关键是要按顺序排好前后页,这个实在耗费精力,今夜要辛苦师妹帮我了。”
看来他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萧来随手捡起一张,她猜测这虽然不是秘密的功法秘籍,但也是不好就这样损坏的东西,许是师尊或者其他人交给赵一深保管的书籍,所以他才会如此紧张。
目测不超过万张,两个人熬个通宵应该可以整理完。一晚上赚三百灵石,这桩生意还是值的。
萧来拿着纸凑近油灯,烛火摇曳,照亮纸面。
——上面画了两个人,虽然是极其简单的简笔画,但不难看出:一男一女,一上一下,通体○裸,臀腿○缠,○液横流。
萧来:“………………”
纸被用力捏入掌心,赵一深的尖叫传来:“啊!二师妹!要破了要破了!请你温柔点对它!”
萧来扭头,晃了晃手中皱巴巴的纸张,面无表情道:“你说要整理东西,按前后页排序,就是这些吗?”
“是的。”赵一深面含春光,语气炫耀,“小黄漫共计一百九十九本,一万零三十八页,可以塞满一个书柜,是我二十八年搜寻积累下来的珍藏之物。”
刺啦。
萧来手中的纸张彻底撕碎。
“啊啊啊啊啊——不——!!!”
草丛三人正蹑手蹑脚地往门的方向贴进,听到这凄厉的尖叫声,瞬间跟点了穴一样,不敢动了。
李四瑟瑟发抖:“好……好像是赵一深的惨叫?”
王五:“他刚刚还在喊‘轻点,要破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那一晚的场景又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那把剑,那个屁股,那个女人。
张三再一次咬牙:“撤撤撤!先撤!!!”
10. 第 10 章
第10章
屋内,油灯逐渐燃尽,昏暗的灯火照在铺满整间屋子的纸上。
萧来蹲在角落,分门别类了几十来张后,只觉眼冒金星,腰背酸痛。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句家喻户晓的比喻叫“畅游在书籍的海洋中”,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要在春宫图的浪潮中溺亡了。
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两人商议先按大类分,再在大类里精细划分,最后按照顺序前后页整理好。
“错了吧。”
萧来看见赵一深捡了一张“三人行”的图,放在了“二人欢”那一堆纸里,“人数错了。”
“没弄错。”赵一深拿着手里的图看,“这本我很有印象,一开始是两个人,后来又加入了一个,所以这张就是该放这里的。”
萧来:“…………”
“二师妹你还说我,你自己倒是放错了。”赵一深指向萧来手里的图。
“没错啊,三个人,两女一男,放这里没……”萧来低头,声音戛然而止。
画上那张头发披散,香肩毕露,眼尾嫣红的那女人,仔细一看,两腿之间好像有……
“这个人其实是男的。”手里的图画被赵一深抽走,放在另外一边,“所以应该放这,‘三人行,两男一女组’——师妹啊,你要看仔细点,不要囫囵吞枣扫一眼,这样很容易放错,增加我们后续的工作量啊。”
萧来:“……”
她忍很久了,一定得问了:“你看这么多……身体不会吃不消吗?”
“吃不消啊。”赵一深眯着眼睛在烛火下看,“但是为了工作,没办法。这一行必须得会看,得多学习别人的技巧。”
萧来:“!”
这一行?
这一行是哪一行?
哪一行要看这些学习啊喂!
赵一深说完,发现萧来半天没声了,也没有整理图纸的动作,他回头,只见萧来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十分复杂,神情十分遗憾。
“你想错了!”赵一深反应过来,连忙道,“我是说画画!我的工作是画画!”
萧来松了口气,她对这种事不熟练——如果真遇上因为贫穷而堕落的鸭,一时还不知道是劝两句还是鼓励两句。
赵一深:“我跟你说了我穿之前是画手吧,所以我现在也在靠画图赚点灵石,不然以我的修为水平,哪里存得下三百灵石?”
萧来盯着图纸上的小人看:“这东西能赚到钱?”
“食色性也,还没成仙,那就是人,是人就喜欢这些。”赵一深一边整理,一边和萧来八卦,“你别看这修仙的个个清风道骨,这玩意销路一直有,算是灰色产业。明令上虽然禁止,但很多时候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摆到明面上来就行。”
萧来:“你懂得真多。”
赵一深:“我过来人了,你再适应一段时间,也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萧来:“三百灵石要少了。”
赵一深:“……”
第二日清晨。
迟舟擦着汗走回点星峰小院。
昨天听了萧来的话,今日天还未亮,就出去打坐了。只是运行了几遍灵力,整个人就神清气爽了不少,也没有感受到魔气波动。
二师姐说的有道理,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门吱嘎一声开了,萧来和赵一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一夜没睡,萧来的脚步有些浮虚。赵一深则眼底青黑,眼睛里皆是红血丝。
整理的过程十分耗费脑细胞,一万多页的图纸,两个人都快看吐了,不仅视线模糊,脑子也嗡嗡作响,仿佛被吸干了阳气。
“大师兄!二师姐!”
迟舟跑了过去,惊讶道:“你们怎么了?不是在整理秘籍吗?整理完了吗?”
赵一深虚弱地扶住门框:“……整理完了,这功法实在厉害。”
迟舟面露激动,问萧来:“师姐你也练了吗?”
“没练。”
“没练为何如此疲惫?”
“因为……”萧来闭了闭眼,她脑子里是一条条没有上半身的大腿,白花花的,一条接着一条地,在跨栏,停也停不下来,“因为这本功法太厉害了,你大师兄说得没错,确实是修真界的无上至宝,一般人都吃不消看,别说练了。”
这么厉害!迟舟好奇更甚:“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你想知道?”萧来睁眼看他。
迟舟“啊”了一声,音量顿时小了下去:“差点忘记这是秘密功法了,师姐当我没问。”
小师弟是个虚心好学的乖宝宝,此刻他的眼睛像小鹿一眼亮闪闪的,满是求知的欲望。
萧来看了赵一深一眼。
“鸳鸯秘谱。”
赵一深束起一根手指立在唇畔,高深莫测道:“别说出去哦,包括我们连夜整理的事。”
鸳鸯秘谱……迟舟眼里亮起向往的光:“我不说!对了大师兄,那我什么时候能修行这本秘法?”
赵一深目光放远,看向璀璨的朝霞:“等你到十八岁吧。”
-
萧来吃了早饭,在床上躺了一个上午,企图恢复精神。
但闭眼就是漫天飞舞的大腿,还有赵一深那张怎么看都觉得贱兮兮的脸。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二师妹,是我。”
“二师妹,你休息够了吗?”
“快起来,把你的剑带上,我们去炼剑呀。”
魔音穿耳,萧来睁眼,缓缓呼出一口气,翻身下床。
打开门,一张露出八颗牙的灿烂笑容映入眼帘,萧来与其对视数秒。
赵一深眨眨眼。
萧来移开目光:小助手。
小助手:怎么了?
萧来:能给他的脸打上马赛克吗?我觉得他不堪入目。
小助手:……
*
“我们需要去借个炼器炉。”
赵一深带路走在前面,“无极宗没有专门的炼器师,要么就是请外面的师傅,要么就是自己倒腾一下。无妄峰那有几台炼器炉,我之前也借过,还蛮好用的。”
他似乎没少串门,轻车熟路地拐过正门,从后门溜了进去,回头对萧来道:“师妹,你以后来无妄峰,也记得绕过前面的正殿。三师叔……你那天也看到过的,就是长得很严肃的那个人。”
萧来:“他怎么了?”
“三师叔他嫌弃我们点星峰不务正业,被他看见就会被逮住说教一顿。”赵一深压低声音,“其实啊,是他和我们师尊关系不好,所以总找我们的茬。”
萧来:“他们有矛盾?”
“我听说是因为女人,他们年轻的时候看上了同一个姑娘,然后彼此就看不顺眼了。”赵一深幸灾乐祸地笑道,“但是那姑娘谁都没看上哈哈。”
萧来故不作声地点头,终止了这个话题。
三师叔徐游九担任的大概就是一所学校里严厉的教导主任角色,既然不是她的目标人物,也就没必要多加关注。
“你们啊,都少跟点星峰的人来往,特别是那个长得好看,但是眼神很凶的女人。”
“谁啊?点星峰有这号人吗?”
“就是那个萧来啊。”
赵一深带着萧来一走进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交谈声,还点到了萧来的名字,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走近。
“她怎么了吗?”
“我以前也不认识她,但是最近因为一桩私事,不小心发现了她的恶行。啧啧,她的所作所为,简直不能称作是人!”
“她到底做什么了?”
“她啊……她不仅打师弟,她还……”男人的声音忽然有点抖,“她还搞师兄啊。”
屋内传来阵阵抽气声。
赵一深眉头一皱,一把推开门:“胡说八道!”
十几个无妄峰弟子聚在屋内吃瓜谈天,而张三坐在上座,正在大肆宣传这两日的所见所闻,他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不免一怔。
有眼尖的人指着赵一深身后的人喊道:“你们看,那个‘长得好看,但是眼神很凶的女人’不会就是她吧?”
一句话打破沉默,顿时满座哗然。
“她的眼神真的蛮凶,不会是想打我吧?”
“不一定,按照三哥说的,弄不好是想搞你哦。”
赵一深听不下去了,他大步跨过门槛走进去:“简直是胡说八道,张三,你立马给我道歉。”
张三站了起来:“我要道什么歉?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一深气极,连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度:“分明是造谣!”
萧来意外地看了赵一深一眼,想不到马赛克还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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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有义气的人,居然会为了她挺身而出,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
但她对这种一听就很夸张很假的传言无所谓,清者自清。
“大师兄,别吵了,办正事要紧……”萧来去拉赵一深。
赵一深甩开萧来的手,指着张三,气冲冲道:“师妹搞了谁我不知道,但绝对没搞我!你这样说,有损我的清誉,我以后还怎么找道侣?立刻,马上,给我道歉!”
萧来:“……
搞半天你是要把自己撇清啊!
张三插着腰,本来和赵一深面对面僵持不下,一听这话,立马就熄了声。随后嘴唇动了两下,心虚地移开目光:“对……对不起啊,我忘记了,你其实是受害者,不该那么说你的。”
张三态度一软,赵一深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啊,我也该和你道歉,刚才冲你吼,是我不对。”
萧来:“…………”
这么简单就能和解了吗!
赵一深吵完架,也没忘记正经事,向无妄峰的弟子问起炼器炉。
平日里看管炼器炉的是一位胖嘟嘟的小师弟,本来都要去取了,听说是要给萧来炼剑用的,立马犹豫了,眼神飘忽地扫了几眼萧来,似乎不大愿意。
得了,这夸张的谣言还真有人相信。
萧来迈开大长腿走了过去,那小胖墩只到她胸口的高度,猝不及防被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吓得双下巴直抖。
萧来面无表情地垂眼,漆黑的瞳孔里泛过渗人的光:“想被打还是想被搞?”
小胖墩差点一屁股坐下。
“哎哟别吓唬小孩。”
赵一深拉开萧来,笑眯眯地安慰了小胖墩几句,小胖墩把巴掌大小的炉子交到赵一深手上,小声道:“赵师兄,用完了能不能洗一下再还给我。”
赵一深:“?”
小胖墩严肃脸:“她好可怕,会不会在炉子里下毒?”
赵一深:“……”
萧来恐吓路人成功,心满意足地将炼器炉装进储物袋,她和赵一深正准备走,又被人喊住了。
张三带着他的两个兄弟,李四和王五,三人排成一排拦住了路。
赵一深无奈道:“张三啊,你又怎么了?”
“这回不关你的事。”
张三盯着萧来,“东西你可以借走,但是要把一千灵石还我先。”
赵一深侧头看萧来:“你借他钱了?”
萧来看回去:“没有,我第一次见他,他叫什么?”
张三额头青筋暴起:“不是借!是骗,骗我一千灵石。还有,我叫张三,赵一深已经喊了很多遍了,你没听见吗?”
萧来:“对不起啊,你的名字太常见了。”
张三:“……”
李四看三哥屡屡受挫,上前帮腔道:“废话少说,快点还钱。”
萧来微笑:“我不记得这回事。”
妈的坏女人!张三无能暴怒:“你不要狡辩!就是那一天!”
“哪一天啊?”
“就是你们点星峰出去卖的那一天!”
“喂!你讲话放尊重点!”赵一深横插进来,“什么叫出去卖啊?卖什么了我们?”
张三咬牙纠正:“卖艺。”
“那也不能叫卖啊。”赵一深陡然拔高声音,“‘卖’字多难听啊,我们行为艺术家的事,那能叫卖吗?”
“你给我让开。”张三懒得和赵一深扯,一把推开他,逼问萧来,“整整一千灵石,就换了一只草编小兔,也只有你心黑至此,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本来散了的无妄峰弟子又开始聚集起来,搬过板凳,手捧瓜子,咔嚓咔嚓。
萧来冷嗤一声,一个眼神都没给张三,绕开欲走。
“你给我站住!”张三情急之下,一把按住萧来的肩,把人钳制在原地。
赵一深皱眉,手探向袖间,他还未摸到毛笔,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张三成一道弧线飞了出去,摔在十米远的空地上。
“三哥!”
李四等人连忙跑过去,把人扶起一看,方才还很神气的张三,此刻口鼻流血,一只眼睛还青成了熊猫眼。
赵一深惊奇地转回目光:“……师妹,你做什么了?”
萧来看着自己的手,也是一头雾水,她不过是甩了下手臂,怎么能把人甩这么远?
11. 第 11 章
第11章
“你真的骗了张三一千灵石?”
晴空中,一只巨大毛笔慢悠悠地飞过,萧来打完人就跑,正盘腿坐在毛笔上,捣腾手里小小的炼器炉,面对赵一深的提问,她漫不经心地应了句:“也不算骗吧。”
赵一深立在笔头处,闻言回头:“什么?你真骗了?”
“那个张三很抠的,他肯定要想尽办法要回这笔钱。”赵一深斜眼看她,“你没留下证据吧?”
萧来回想了一下,能证明张三所言的只有那个卖草编兔子的老人家,凡间的人,不大可能接到仙山上来对质。
“没。”
“没有就好,那我们就咬死了不承认。”赵一深松了口气,又担忧道,“但是张三那家伙,竟然敢乱传谣言。虽然不知道‘搞师兄’怎么传出来的,但‘打师弟’这件事,肯定是有人看到我们排演话本后误会了,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不用麻烦了。”萧来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没关系。”
赵一深皱眉,他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你知道原主去哪了吗?”
这话题怎么突然拐了大弯,萧来抬眼看他。
“我们是因为在现世死了,才穿到这具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的身体里。那合理推测,原主也应该是死了,或许是穿到我们现世的身体里,又或许,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萧来:“所以呢?”
“萧师妹……也就是你身体的原主。”赵一深抬指点点萧来肩膀,难得正经,“她入门时间不长,和迟小舟一样,也是被师尊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她的身体不太好,应该是受过伤,平日里也不太和我们来往,几乎足不出户……你想,一个独居的,不和他人接触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萧来单手托腮:“可能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赵一深:“她修为低,练功出错导致死亡的概率很低,而且据我观察,她也没有花心思在修行上。”
“她如何死的和我们没关系吧。”萧来不想探究这个,这又不是悬疑剧本,而且她是来走反派线的,只要完成任务就行,真相什么的无所谓。
“我就是担心,万一她是自杀……”
赵一深垂着眸,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那师尊会很难过的。”
萧来微怔,心道这NPC设计得还挺有人情味。
“唉!”赵一深突然伸展了下手臂,继续抱回在胸前,朗声道,“所以二师妹,你无须顾忌!我们点星峰素来好说话,但也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如今师尊闭关,就有大师兄我来给你主持公道,他们要是再敢这样胡言乱语,我就上告严律堂,禁言他个十天半个月的!”
萧来跟不上他的情绪节奏,干脆不理他,随手打开脑内数值面板。
【惨】:+5
【恶】:+5
因为初来乍到就被误会造谣,受到赵一深同情,惨值增加,又因为传言说点星峰有个恶毒的坏女人,路人观感变差,恶值也增加了。
“……”
她要如何和赵一深解释,她没关系的,真的。
反而想谢谢这些造谣的路人。
阿里嘎多米娜桑。
-
两人回了点星峰就开始鼓捣炼化武器之事。
巴掌大的炼器炉化作一人高,立在屋子正中央,赵一深往里面扔了一张火符,然后盖上盖子。
“先把炉子烧热。”
他在椅子上坐下,捧着萧来刚买的剑上下检查。
萧来凑过去:“怎么样?老板说是黑玄铁做的。”
“的确是黑玄铁。”赵一深细细摸过粗糙的剑身,“而且是上等的黑玄铁,黑玄铁储存和运输灵力的速度在所有炼器材质中是数一数二的。等到炼器成功,这绝对是一把神兵利器。”
萧来:“什么时候能炼好?”
“不好说,快则一两天,晚则十天半个月。只是黑玄铁的炼化极其复杂,我也是第一次。”赵一深把剑扔进炼器炉,拍掉手上的玄铁残渣,“先烤烤看。”
萧来:“……”
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他,她也真是胆大。
虽然赵一深看着不靠谱,但还算认真,一边查书,一边根据书上所说的调整炼器炉火候。萧来在一旁喝茶监工。
就这样一个黑夜过去,萧来支着额头,在椅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被咚咚咚的脚步声吵醒。
睁开眼睛,迟舟推门而入:“大师兄!二师姐!你们怎么还在睡觉啊?”
赵一深抱着炉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怎么就不能睡觉了?这才日上三竿……”
迟舟:“师尊出关了!”
-
无极宗某山峰。
夏日午后的阳光跟电焊机似的,能烫掉人一层皮。
萧来站在树荫下,抹了一把后颈的汗,视线落在对面的洞穴口,树藤垂下一缕,被太阳烤得冒烟。
他们的师尊何远晏,道号晏安真人,也是点星峰的峰主。
萧来估计这位师尊也不是一般人,毕竟能带领点星峰的一群废物点心在无极宗屹立不倒,定有他的过人之处,然而角色简介里只有一句话:爱好喝酒。
嗯,仙侠文师尊角色常见的,平平无奇的爱好。
既然不是四个反派任务的目标人物,她也没什么兴趣,站在洞外等得百无聊赖。
赵一深打了个哈欠:“这都多久了,确定是今天吗?”
“师尊大前天给我传的消息,说让我们今天去接他。”迟舟晃了晃手里的通讯玉牌。
“什么?大前天就出关了?那今天让我们来……”似乎想到什么,赵一深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萧来不明所以:“怎么了?”
赵一深捂住额头:“闭关三个月,一滴酒都没沾,就跟开了荤的处男的一样,他肯定喝了三天三夜。”
萧来:“……”
什么诡异又精准的比喻。
忽然,拖拉的脚步声从洞穴口传来,刺啦刺啦的,仿佛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一只颤巍巍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向着烈日,抖成帕金森的样子;披散着长发,像拖把一样的脑袋缓慢地从洞口探出,被砂纸摩过的嗓音紧接着响起——
“我的好徒儿们……”
这场景,如果不是知道里面是闭关的师尊,差点要以为是丧尸出笼。
赵一深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退到萧来身后。
萧来皱了下鼻子,人还没从洞穴走出来,她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
“呜哇,果然喝大了。”赵一深捂着鼻子连连后撤,“二师妹,快……快把鼻子捂上!”
萧来斜了他一眼。
好歹是长辈,喝多了让我们来接,也没必要这么嫌弃吧?
“呃。”
披头散发的何远晏扶住石壁,打了个酒嗝。
准备给长辈留个好印象萧来正准备迎上去:“师……”
赵一深:“二师妹别过去!”
“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仿佛水闸打开,模糊不清的呕吐物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涌出,汇聚成巴掌宽的小溪,蜿蜒着流向萧来他们所站的方向。
他们所在的地方刚好是下坡。
萧来:“………………”
赵一深一边尖叫一边原地高抬腿:“啊啊啊啊啊过来了过来了怎么办!”
迟舟很淡定,仿佛已经见惯了,他在储物袋里掏了掏:“大师兄莫慌,这次我带了鞋套,每人一双,穿上就可以走过去了。”
“哦哦,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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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深停下人类返祖似的嚎叫,接过布制的鞋套,“真是帮了大忙……不对!谁要穿这种东西走过去啊喂!”
鞋套被猛地砸在地上,他厉声怒骂:“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师尊他已经在呕吐的海洋里畅游了!看见了吗?已经没救了啊,已经和呕吐融为一体了啊!”
“啊!死老头到底喝了多少!”赵一深已经崩溃了,抱着树开始砸脑袋。
萧来面无表情,转身的动作很利索。
那团脏兮兮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作是人了,是被呕吐物覆盖的垃圾,是流动的,是扭曲的,是有杀伤力的。
在她的视觉,嗅觉,听觉还没被破坏前,她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二——师——妹——”
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肩膀,萧来扭头,赵一深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合,拖长声音道:“你——要——去——哪——啊——”
萧来:“……”
逃不掉了。
既然难逃一劫,萧来敲小助手:急急急!快帮我加个特效。
小助手:玩家需要什么效果?要帮您师尊的呕吐物打上马赛克吗?
萧来:不,马赛克在视觉观感上也很难接受。请把我师尊的呕吐物变成五彩斑斓的彩虹,这样我会好受点,谢谢。
小助手:…………
*
无妄峰。
“师尊!师尊!”
张三带着他的两兄弟李四和王五,脚步匆匆走进无妄峰。为要回那一千灵石,三人商议了一晚上,决定找徐游九求助。
徐游九正在屋子里看书品茶,猝不及防就看见一只熊猫眼走了进来,他皱眉:“你的眼睛怎么了?”
张三哭诉着一张脸把事情的原委告知,先是说了萧来怎么讹钱,讹了钱还不承认,还要打他。他凑上乌青的左眼:“师尊你看,她打的,师兄弟们都看见了。”
身后的李四和王五连忙帮腔道:“师尊,点星峰的那个萧来实在太可恶了,根本没把我们无妄峰放在眼里,师尊你一定要帮我们出这口恶气啊。”
徐游九收回视线,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你打她了吗?”
张三摇头:“没有!”
“哦?真没有?”
在徐游九老辣的视线下,张三垂下脑袋:“……我就碰了她肩膀一下。”
徐游九放下茶杯:“人家是女孩子,被碰一下受到惊吓,回你一拳很正常。至于那一千灵石,你自己要不回来,就去找你大师兄帮忙。”
他并不想管这件事,同门之间小打小闹很正常,何况这只是张三的一面之词,真实度还有待考证。
张三:“大师兄还要等下月才回来呢……”
“等几天又怎么了?”徐游九摆手赶人,“年轻人要有耐心,何况一千灵石又不多,能买得起什么?就当捐款了吧。”
张三:“可是二师伯今天出关了……”
徐游九摩挲杯沿的手指一顿。
张三顾自道:“二师伯出了名的护短,就算是大师兄去,也未必能要得回来……”
看着徐游九陷入沉默,张三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和李四、王五默默对视了一眼,心里都知道希望渺茫。
师尊这摆明了就是懒得管。
三人正打算告退,却见徐游九将手中的茶杯往桌案一放,然后从座椅上起身,整了整衣袖,仰起一张严肃的脸,义正言辞道。
“走吧,为师替你主持公道。”
三人:“?”
师尊!你刚刚还一副不想插手的样子!
“张三,你放心。”徐游九拍了拍张三的肩,“若你所言不假,为师定要让何远晏那老道加倍奉还!”
不是啊师尊!师伯只是出关了而已师伯并没有做什么啊!
12. 第 12 章
第12章
无极宗某山峰。
“不行,我腰不行了,先放下先放下。”
赵一深两手插过自家师尊的腋下,越抬腰越弯,最后嚷嚷着直接放了手。
何远晏几乎是被砸地上的,咣当一声,后脑勺就着地了。抬着他左脚的萧来见头已经落地了,也干脆利落地把手里的脏东西往地上一丢。只有迟舟,还记得这位是他师尊,轻拿轻放地把何远晏的右腿在地上放好。
谁能想象,现在这个醉得不省人事,一头乱发遮住正脸,浑身上下沾了不少呕吐物的人形不明物体,是无极宗的峰主之一。
萧来摘下套在手上的脚套,抬小臂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样抬不行,拿根绳子绑起来再运回去。”
“绳子我有准备。”迟舟说着便拿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对赵一深说,“大师兄,要不把师尊绑你身上?我们御剑回去?”
赵一深头摇成拨浪鼓,光是靠近何远晏就要捏着鼻子了,还要把人背在他身上?
开什么玩笑,他人都会烂掉的。
“要不这样吧。”萧来提议,“既然我们谁也不想多碰,那就把他绑在剑上,吊起来带回去。”
赵一深竖起大拇指:“妙啊。”
迟舟犹豫了一下:“这样会不会不太尊重师尊?”
三人的视线统一落在地上——何远晏睡得香,吧唧嘴翻了个身,还用爪子挠了挠发痒的屁股。他每动那么一下下,酒臭味就沿着空气的震动传播过来,让人呼吸一紧。
好吧,他貌似已经不需要尊重了。
迟舟把绳子的一端绕过何远晏的腰,打了个结:“这样可以吗?”
萧来摇头:“这样重心不稳,我们御剑飞行的速度本就快,师尊很可能从高空坠落。”
“我来。”
赵一深鼻子里塞了两团布,蹲下解开绳子,在何远晏的身体上又缠又绕,一阵鼓捣后,踩着他师尊的背打了个结实的结:“我从书上看的,要吊起来的话,这样绑最合适,不仅结实,重心也稳。”
萧来好奇地凑过去一看。
——何远晏趴在地上,两只手被束缚在背后,两条腿也往后抬起,脚掌贴近屁股的方向,双手双脚被绳子束缚在一起,整个人反向扭成了虾条的形状。
萧来:“…………”
萧来面无表情地转头:“你从哪本书上看的?”
赵一深:“唔,好像是《鞭打、捆绑和蜡烛的艺术》,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个屁!不要把S/M的捆绑姿势随便拿出来用啊!
萧来蹲下,再次将麻绳解开:“你这个绑法绝对不行。”要是点星峰峰主以这种姿势吊着,被人看到的话,就要上社会头条了。
她先是在何远晏的腰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固定后,又绕过他的肩膀,从胯/下绕出,再绕过他另一侧肩膀,又从胯/下绕出,最终绑出了一个“十”字的形状。
萧来满意地扯了扯绳子,起身长舒一口气:“这样就牢固了。”
赵一深垂眸,盯着一左一右勒住何远晏胯/下的两条粗糙麻绳沉默了片刻,只觉自己的胯/下也一紧:“是牢固了没错……但这样绝对会磨到○!会磨平的!”
萧来:“……”
最终还是选择绑在腰上,为了防止掉落,缠了足足五六圈。
三人分工,萧来和赵一深同乘一剑,萧来负责御剑,而赵一深负责拉住绳子,迟舟则在前方探路。
之所以要探路,是怕撞见人。
喝得烂醉,还被吊着运回点星峰,实在不适合大肆宣传,何远晏毕竟是一代峰主,作为徒弟,面子还是要帮他守住的。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再小的东西,哪怕是一只麻雀,在蓝天下飞过,也明显得很,何况被吊着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这样也太引人注目了吧,一抬头就能看见啊。”
赵一深扯着绳子,紧张地东张西望:“要是被徐师叔看见了,轻则罚抄门规一百遍,重则严律堂领板子。”
萧来低头——吊在他们约十米下方的何远晏,因为只有腰部被绑住,整个人折成一个倒“V”的形状,四肢无力地垂下,随着绳子一起微微晃动;散乱的长发盖住整个脑袋,风很大,然而无论怎么吹,也无法从那乱蓬蓬的头发里吹出正脸的形状。
这已经不是人了,说是尸体更加恰当,而且还是灵异恐怖片里的尸体。
“大师兄。”萧来盯着前方的密林,“你把师尊放低一点,我们从林子上空飞过去,刚好可以借林子遮挡。迟小舟,你去下面探路。”
迟舟应了一声,立马降落钻进树林。
赵一深一点一点地放下绳子,直到何远晏的身体完全消失在密林中。他看着底下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可是这样我们也看不见底下的情况了。”
“没事,小师弟在下面看着呢。”萧来说着,放缓飞行速度,林中道路复杂,要是把师尊撞得鼻青脸肿就不好交代了。
迟舟脚踩长剑,在森林中低速穿梭。这地方偏僻,他飞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幸好绕了远路,才能如此顺利,等穿过这片深林,离点星峰就很近了。
“门规第三章第十六条规定,不可低空御剑。”
一道声音凌空响起。
迟舟浑身一僵,往声音的方向,缓慢且机械般地扭头。
左边的羊肠小道,缓步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无妄峰那位素以严厉著称的徐师叔,他上下扫了眼迟舟,面色严肃地呵斥道:“说你呢,还不赶紧下来。”
“师、师叔好。”迟舟连忙收了剑,低下头乖乖站好。
徐游九:“你把第三章第十六条规定抄一百遍,明天交给我。”
“……哦。”
此刻,迟舟的心里像有无数个水桶在摇晃,又慌又紧张。
徐师叔怎么会出现在这偏僻的林子里?他后面跟着的三个人好像是无妄峰的弟子,而且他们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好,这里不能过来,得赶紧通知师姐他们!
迟舟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在传信玉简上写字。
——快、点、离、开。
“对了,你师尊今天出关了?”
啪嗒。
迟舟本来就紧张,突然听到徐游九问起师尊,慌得玉简滑出手心。更糟糕的是,他字都没写完,才写了“快点”两个字,信息就发送了出去。
师姐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吧?
别在腰后的玉简震了一下,萧来取下一看,对着接受到的信息皱起眉头。
赵一深见状,问:“怎么了?”
“小师弟发了信息给我,叫我们‘快点’。”萧来把玉简递给赵一深看,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叫我们快点?快点什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一深扫了一眼:“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叫我们快点飞过去啊。”
萧来按住指节思索:“那他为什么不选择通话,而要用传简讯的方式。”
“你想那么多干吗?”赵一深催促道,“快点走吧,我拎了一路绳子,手已经酸得要坚持不住了。”
“行,那你站稳了。”
萧来收好玉简,驱动脚下的剑,“嗖”地窜了出去。
“我看你急匆匆的,是要回点星峰吧。”徐游九对迟舟道,“正好,我找你们师尊有点事。”
“这……”迟舟额头冒汗,“师尊他现在有点事,恐怕不太方便。”
徐游九皱眉:“刚出关,能有什么要紧事,况且我这边的事也很紧急——你们点星峰的萧来,骗了我无妄峰弟子一千灵石,此番过来,我就是要跟何远晏把这笔账算算清楚。”
迟舟抬眼,看见站在徐游九背后的张三等人。
完了,师姐还是被认出来了,讨债都讨上门了。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师尊现在那副鬼样子,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罢了,我自己去找他吧。”
徐游九大袖一甩,就要往点星峰的方向去。迟舟连忙挡到他的面前:“三师叔且慢!”
“我师尊他……”迟舟一咬牙,撒谎道,“他现在不在点星峰!”
徐游九:“哦?”
迟舟顶着那锐利的目光带来的压力,努力编谎道:“他一出关,就去了四师叔那。”
“孟静?”
“是。”迟舟点头,“他说找四师叔有点事。”
徐游九捻着袖边陷入沉思,似乎在思考是直接去孟静的元一峰找何远晏,还是去点星峰守株待兔?
“那个……”张三凑上来小声提醒,“师尊,骗我钱的是萧来,不是二师伯。”
你这个重点不要搞错……
“嗯。”徐游九明白了,又大袖一甩,“去元一峰。”
都说了不是二师伯!
迟舟顿时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暂时蒙混过去了。
一行人正要离开,落在最后的李四突然发出叫喊,面露惊恐地看着远处:“那、那那那是什么?”
“怎么了?别磨蹭……”张三和王五闻声扭头,“——我、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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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脸色大变,仿佛看到什么骇人的景象。迟舟一脸茫然,随着他们的视线往密林深处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这眼珠子直接蹦出十米远!
那个身体从腰部折成两半,前胸贴后腿,正高速自转着往这边靠近的不明生物——
不是师尊还能是谁!
张三惊恐交加地后退,嘴中喃喃:“怪、怪物……”
那头蓬松乱发,因为高速旋转,甩成了长毛边的陀螺,那若影若现的五官,因为地心引力的牵扯,全部歪到了一边,比歪嘴斜眼更恐怖的是——五官残缺啊!
李四抱着王五,尖叫声像哨子一样:“啊啊啊他过来了他过来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王五闭眼:“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
喂!已经有人吓得开始念静心经了!
徐游九已经走出一小段路了,听见身后一众人又是尖叫又是哭喊的,他忍无可忍,皱眉回头:“吵什么吵——”
“咣。”
那颗毛球脑袋精准无比地砸中徐游九的额头,那一瞬间,犹如钟杵敲上厚重的钟壁,犹如陨石撞上蔚蓝的星球。
巨大的气浪围绕着两颗脑袋爆发,狂风大作,树叶纷飞间,地面都裂开了道道大口。
“咣当。”
两人各自往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一人口吐白沫,一人眼冒金星。
“师、师师……”
迟舟:“师尊啊!!!”
张三:“师尊啊!!!”
绳上突然传来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赵一深惊呼一声,随即就松了手,绳子像逃脱的泥鳅一样,瞬间溜得没影。
萧来连忙御剑追了下去:“你干吗松手?”
“嘶——”赵一深甩了甩吃痛的手,“刚才绳子震了一下,痛死我了。”
萧来觉得底下肯定出事了,快速收剑落地,迟舟就站在不远处,她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小师弟,发生什么……”
“事情”两个字被堵在喉咙里,狼藉的案发现场映入眼帘,萧来用十个肺倒抽一口冷气。
何远晏宛如一块被拧坏的抹布,四肢扭曲地摔在地上。
而徐游九倒在几步开外,额头上肿了巨大的一个包,张三等人围着他,焦急地晃他:“师尊!师尊!你醒醒啊!”
完蛋,何远晏撞到人了!
受害者还是三师叔!
赵一深在萧来身后扯她袖子,小声问:“怎么办?”
萧来面色沉静地转身:“走。”肇事逃逸她也认了,反正现在得赶紧溜。
她冲迟舟使眼神,对方立刻心神领会,小跑过来,三人七手八脚,一起扶起瘫在地上的何远晏。
“站住!”
张三站起,厉声道:“你们撞了人还想跑?”他的视线又落在那“怪物”身上,气势瞬间少了一大半:“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未等到回答,他脑中电光火石一闪,震惊地看向迟舟:“你刚刚……喊他师尊了对吧?他……他难道是——”
“不是,你听错了。”赵一深打断道,“这是我们点星峰专用的陪练人偶,叫‘屎孙’。”
屎孙是什么鬼啊喂!你现编的吧,你绝对现编的吧!
“我没听错。”张三坚持道,“这位分明就是二师——”
“不是!!!”
赵一深发出气沉丹田的一声吼,咬牙抬腿,将何远晏一脚踢飞。
喂!二师伯飞了啊!被你踹飞了!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劲,何远晏在空中咕噜咕噜转了好几圈,折断不少树枝,震落不少树叶。最后,他挂在树杈高处,随风摇摇晃晃,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像拖把一样的长发上。
剧烈的撞击让他恢复了意识,他抬起一只手,声音颤巍。
“啊……我的好徒……”
“咚!”
赵一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直接击中脑袋。
何远晏的声音戛然而止,抬起的手咣当垂下,当场咽气,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吊-死-鬼。
做完这一切,赵一深呼出一口气,一把抹掉额头的汗,回头谈笑:“都说了是‘屎孙’啦,一块石头就能砸死的东西,怎么会是我师尊呢。”
张三:“……………………”
“我们走吧。”
张三面无表情地转身。
那不是二师伯。
就算是,为了无极宗的颜面,他也不会承认。
13. 第 13 章
第13章
无妄峰的人把徐游九抬走之后,萧来等人就连忙上树把何远晏放了下来,然后三人一路鬼鬼祟祟,又火急火燎地把人运回了点星峰。
萧来第一时间就回屋子洗了澡,至于那烂醉如泥的师尊,有赵一深和迟舟照顾着,用不着她操心。
她应该早点想到的,有什么样的徒弟,就会有什么样的师父。
能教出赵一深这样的人形马赛克,也只有人形呕吐物才难做到!
夜稍深的时候,赵一深敲门拜访。
他也是洗漱完了再过来的,头发还沾着水气,从下午忙活到晚上,脸上显露疲色,坐下来的时候就叹了口气。
萧来给他倒了杯水,又上了一盘瓜子:“师尊呢?”
“睡下了。”赵一深揉眉骨,“谢天谢地,终于不吐了,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水漫金山般的呕吐物……”
萧来回忆起什么,皱了下鼻子。
赵一深目光忽然放远:“要说这无极宗四位峰主,我觉得还是我们师尊最好,从来不管我们,给了我们足够的自由。”
萧来剥着瓜子:“所以点星峰卖艺团就在自由中诞生了吗?”
“但我现在觉得太过自由也不是好事。人生需要约束与自律,所以……”赵一深转回的目光里含着某种坚定的信念,“是时候让师尊戒酒了。”
“……”萧来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何远晏的角色简介就一句:爱好喝酒。真要戒了何远晏的人设就毫无记忆点了,仅仅只是一个师尊而已。
“放弃吧。”她轻描淡写,道出残酷真相,“戒不掉的。”
赵一深抱着头大喊:“可我再也不想经历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萧来斜眼看他:“你大半夜来我这,就是要抱怨这些?”
“不是。”赵一深神情恢复如初,喝了口水润喉,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
萧来听着。
“一是关于我踢和砸师尊的事,我们得串好口供,说他是踩到呕吐物之后滑倒,摔下了山坡,才造成身上的那些淤青。”
萧来:“淤青?你下手真黑啊。”
“这不是为了我们点星峰最后的颜面,不得已而为之嘛。”赵一深收回两根手指,神情忽然严肃,“第二件事,迟舟跟我说,三师叔他们一行人之所以出现在那个林子里,是为了找你。”
萧来剥瓜子的动作一顿:“找我?”
赵一深:“好像是为了你骗张三一千灵石的事。”
萧来觉得没趣:“那个张三怎么还惦记着那点钱。”
赵一深:“我跟你说过他很小气的。”
萧来垂眸,手心里已经拨了不少瓜子肉了,她拢起掌心:“你明天早上有没有空?下山帮我办件事。”
赵一深眨眼:“有空是有空,什么事——不对,我们不是在讲张三吗?”
“本来不想搭理他的,既然他非要纠缠。”萧来仰头将手心的瓜子全部倒入嘴巴,利齿碾碎果肉,发出咔嚓咔嚓的恐怖声音。
“那就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了。”
-
次日中午,萧来用完午膳,正和迟舟聊着天往住处走,不速之客就登门拜访了。
这回不见徐游九,来得也不是张三等人,而是五个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往院子里一站,阳光都被挡掉大半。
一彪形大汉目光锁定萧来:“你就是萧来罢?跟我们走一趟吧。”
萧来:“?”
迟舟挡在萧来面前,眉心紧皱:“敢问各位师兄,我师姐犯什么事了?要劳驾严律堂出手逮人?”
彪形大汉沉声道:“有人举报,点星峰萧来坑骗同门钱财,霸凌同门师弟,乱搞男女关系。”
萧来:“……”
涉嫌诈骗搞黄以及故意伤害,听着像是牢饭管饱的样子。
她在脑海里敲了小助手:这什么人。
小助手:是严律堂,无极宗门中弟子触犯门规,为显公正,一律由严律堂判决处置。遇到各峰弟子纷争,也可寻求严律堂帮助解决。
哦,她明白了。
看来是张三狗急跳墙,把她告了。
迟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五大壮汉道:“是不是弄错了?我师姐没犯这么多事啊。”顶多就一件坑骗同门钱财啊。
“张三也在吗?”萧来问。
为首的彪形大汉微微一愣,一般戒律堂亲自来抓人,都是证据确凿,就差认罪这一步了。这女人居然能如此淡定?
“在的。”壮汉回道,“按照流程,需要你们当面对质后,才能判决定罪。”
“行。”萧来点头,“那走吧。”
壮汉觉得稀奇,忍不住多看了萧来一眼。毫无疑问,这女人是漂亮的,虽然他也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或明艳,或清丽,或娇俏,但没有哪个女人的气质和她一样,眼神里一半自信一半狠厉,还有洋溢在周身的从容。
小助手:叮咚。
小助手:【美】+5
萧来挑了下眉,嗯?进个局子也能加?
“师姐!”迟舟喊住她,“师姐你等等,我去叫师尊!”
大师兄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了,师尊再不靠谱,也好过萧来单枪匹马面对整个严律堂。
“不用,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吧。”萧来头也没回,只是背朝着他挥了挥手。
迟舟扭头就冲向何远晏的院子。
五个黑衣的彪形大汉实在太显眼,一路上免不了引人注目。修士们的生活都无聊之至,好不容易来个犯事的,一个个都精神抖擞,手捧西瓜。
“严律堂带走的人是谁啊?”
“我认得她,点星峰的萧来,前两天还在无妄峰闹过事,听说差点和张三打起来。”
“我也听说过,她不就是那个‘打师弟,搞师兄’的恶毒师姐吗?”
“啧啧,你说是不是女人越坏,长得越好看啊?”
萧来刷了一路的【恶】值和【美】值,嘴角都差点压不下来,等到她到达严律堂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不少闻风而动的吃瓜群众,好在严律堂主殿够宽敞,塞得下几十号人。
高阶之上的首座,胡子花白的李长老手持浮尘,目光严肃,他的左手边坐着悠哉喝茶的徐游九,徐游九身后是一众无妄峰弟子,包括张三。
“弟子萧来,见过李长老,三师叔。”
萧来站在正中央,很有礼貌地行了一礼。
“萧来。”李长老苍老的声音拖得老长,像是开了0.5倍数,“现有张三举报,说你诈骗,霸凌,涉/淫。你可认罪?”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冷气。
“我靠,犯了这么多事啊。”
“如果是真的,够她关禁闭十年了吧。”
“我看得直接逐出师门了,无极宗虽然门风开放,但也容不下这等人渣啊。”
张三听到议论声,得意地弯起嘴角。
萧来微笑:“我没做。”
李长老也猜到她不会承认:“关于你霸凌之事,搜集到不少人证。”他招了下手,就有四五位弟子出列。
人证1号:“我路过点星峰的时候看见了,她对她的师弟进行言语上的辱骂。说他是魔物之子,让人恶心。”
人证2号:“我也看到了,她还推了她师弟。”
人证3号:“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李长老:“萧来,你怎么说?”
萧来面不改色:“所见不一定为真,我没有辱骂殴打师弟,那只是在排演话本,不信你们找迟舟过来,一问便知。”
张三冷笑一声:“谁知道你师弟是不是被你威胁,不敢说出真话呢?”
萧来:“那你们可以找我大师兄问,他能证明,当时的确是在排演话本。”
李四接着冷笑:“你大师兄本来就和你有一腿,当然会帮着你撒谎。”
萧来深吸一口气,忍住想骂傻逼的冲动:“当时在场还有其他点星峰弟子,他们中任何一人都能证明,我们的确是在排练。”
王五跟着冷笑:“谁知道当时在场的人,是不是都在欺负那位小师弟?你们同恶相救,说的话谁敢信啊?”
萧来忍无可忍:“你们三个傻逼有完没——”
“那我说的话,总可以相信了吧?”
一道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众人看向正门,只见一身着石青色长袍的高大男人缓步走了进来。男人手背在身后,走姿散漫却气场十足,腰间一个小酒壶随着优游自若的步伐晃动。
萧来正在疑惑这个人是谁,忽然听到无妄峰弟子中有人小声喊了句“二师伯”,惊得她立马将视线聚集在男人脸上。
五官英俊,眉眼上翘,稍显狭长,是一双自带醉意的桃花眼。
等等!
帅哥你谁?
何远晏路过萧来,冲她眨了下眼:“放心,有师尊在,没人能欺负你。”
萧来不仅没觉得感动,只觉当场被雷劈了一道。
——作孽啊,人形呕吐物竟然长了一张帅逼脸!
“师姐。”迟舟站到萧来身边,扯她袖子,咬耳朵提醒,“师尊来了,无论是严律堂还是无妄峰,谁都动不了你。”
何远晏在空位上落座,与对面坐得笔直的徐游九形成鲜明对比,他的骨头就跟被抽掉似的,翘起二郎腿,大咧咧斜靠在椅背上。
有道童过来上茶,他抬手拒绝,解下腰间酒壶,对着道童颇为自豪地晃了晃:“我不喝茶,只喝酒。”
萧来嘴角抽搐,凑向迟舟耳边:“你确定他可以?”
迟舟:“师尊没喝多的时候,还是靠谱的。”
萧来:“他今天应该没喝吧?”
迟舟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师尊喝多和清醒的状态转换得毫无征兆……不过他一天九成时间都在喝酒。”
萧来:“……”
只求他别在这里吐出来。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徐游九看了眼对面的何远晏,嫌弃得要死,“难怪教出来的徒弟也不怎么样。”
一句话,骂了在场两个人。
“三师叔,这都是误会,我师姐不是那样的人。”迟舟帮萧来说话,“上次小师叔出事,三师叔你也看到了,我师姐奋不顾身地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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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这是两码子事。”徐游九说,“如果都可以这样将功补过,那杀人者,只要再救个人,就可以不用定罪了吗?”
迟舟噎住,他年纪小,社会阅历不足,说不过在位多年的老油条。
“哟,师弟,怎么额头红了一块?”
何远晏晃着二郎腿,突然开口。
徐游九忍住摸额头的冲动,冷哼道:“干你何事。”
据张三所说,自己是在昨天去点星峰的路上,被一只飞兽撞的。他反复询问张三是什么飞兽,如此横冲直撞,一定要抓来好好教育一番,结果张三支支吾吾,说飞得太快没看清。
他总不能如实说自己被一只飞兽给撞晕了吧?也太丢脸了。
“怎么?”何远晏笑得很贱,“是给谁磕头了吗?”
徐游九腾地站起:“你——”
李长老拍桌子:“两位,严律堂不是吵架的地方。”
徐游九压着怒火坐了回去。
萧来瞥了眼正在抖腿的何远晏,心道不愧是你,一鸣惊人,她要是徐游九,这可坐不回去啊,得打,抓着头发使劲薅的那种。
“言归正传啊,我徒弟们的确是在排演话本。”
何远晏从衣襟内掏出一本书,轻轻一扔,书就飞上李长老的桌子,“就是这本《偏执剑尊的小心肝》,萧来只是扮演了话本中的恶毒师姐,你们说的殴打辱骂都是里面的情节。”
李长老打开书,粗略翻了翻,狗血的情节铺面砸来,于是一张老脸完美地还原了地铁老人看手机。
李长老啪地合上书。
噫,点星峰的人,成日都在干些什么。
轻咳一声:“既然有何峰主作人证,又有话本做物证,这霸凌的罪名就不成立。”
围观人群里传来小声议论,耳尖的张三听到了几句骂他的。
“这个张三,怎么不调查清楚就把人举报了。”
“他们无妄峰自诩精英,还不是做事不过大脑。”
张三站不住了,跨出去,与萧来对质:“那你涉/淫之事如何说?我宗虽未禁止同门交往自由,但修士以修行为重,不可浸/淫于色/欲,这可是门规里白纸黑字写着的。”
“而你,与你大师兄赵一深,竟……”张三顿了一下,似乎羞于开口,咬咬牙道,“竟玩男女逆位的姿势,简直不知羞耻!”
人群顿时哗然,修士虽然不比普通百姓保守,但是床笫之事,向来以神交双修为主,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更别说男女逆位了,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
萧来抱胸而立:“请问张三兄,这等隐秘之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某日碰巧路过。”张三脸颊微微泛红,“听、听见了赵一深的惨叫声……你们当时的污言秽语我说不出口,但我兄弟们可以作证,你们就是在干那荒唐事。”
李四:“没错,我听见了。”
王五:“我也是。”
萧来长呼一口气,用关怀傻子的目光看向三人:“我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大半夜听人墙脚,但那晚大师兄之所以惨叫连连,是因为他前两天卖艺受了伤,我在替他上药。”
她当然不可能说他们当晚是在整理小黄漫,一百九十九本春宫图,赵一深这才是真正的涉/淫罪,够关一阵子禁闭了。
张三冷哼:“你当然可以这么编咯。”
萧来偏头对迟舟道:“我可以揍他吗?在严律堂可以揍人吗?”
迟舟:“师姐冷静!”
李长老捻过白胡:“这件事双方各执一词,到底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若没有更多的证据,恐怕不好判定。”
“我可以证明。”
又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正门响起,围观人群纷纷让开,一位后领插着毛笔,双手揣在袖口的青年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迟舟惊喜回头:“大师兄!”
赵一深与萧来并排站定,目视台阶之上:“李长老,我可以证明萧来的清白。”
“笑死。”张三嗤道,“你作为当事人,说的话不能作为证词。”
李长老倒是被他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哦?你打算如何证明?”
赵一深低下头,长叹一息:“李长老,有一件事我不太想说,说出来肯定会伤害到我的自尊,但为了师妹,我愿意将之公诸于世。”
萧来的表情顿时扭曲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这矫揉做作的开场白,这故作深沉的语调,这老哥又要开始他的骚操作了。
“诸位。”赵一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我,赵一深,北陆灵川镇人,乃点星峰晏安真人座下亲传大弟子。”
“年方二八,容貌俊秀,身体健康,为人乐观。”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被他铿锵有力的吐字、略带悲愤的眼神给深深地吸引了注意力。
李长老甚至微微前倾身体,问:“然后呢?”
“你们能想象吗?这般健全的芳龄男子,居然……居然……”赵一深咬牙,别开脸,愤愤不平地砸下几个字。
“还是童子之身!”
14. 第 14 章
第14章
“童子之身!”
“之身……”
“身身身……”
“………………”
沉默在回声中蔓延,像海浪一样,将所有人都拍倒。
没有人说话,赵一深搓了搓脸,平静地补了句:“不相信的话,可以找医馆的杜长老验一验。”
修真界开放,散修们更是恋爱自由,多得是没结成道侣就双修的,提升修为的同时还能增进感情,何乐而不为。一般不是长得太歪瓜裂枣的,总会在漫漫修仙途中遇上那么一二三四个知心人,或真情或假意。
即便是张三,在还没入无极宗前,就被不知哪个门派的师姐吃干抹净了,虽然当时年纪轻轻,有点被骗钱骗色的意思,但这不是重点——
张三难以置信地瞪向赵一深:“你你你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那你这么多年都没谈——”
“张三!”赵一深呵住他,语气疲惫地磨出三个字,“别说了……”
张三张了张嘴,最后尴尬地合上了。同是男人,其间苦楚,他也懂。
又是一片沉寂。
李长老清清嗓子,艰难开口:“呃……这个……呃,赵一深,你很勇敢。呃,这个……既然还是……这个……这个处子……咳咳,就足以证明,你和萧来之间是清白的。”
明明没风,李长老却觉得风中凌乱,一段话磕磕绊绊讲完,内心无比煎熬。
萧来叹了口气,拍赵一深的肩以示安慰:“多谢了。”
赵一深三十度仰头望天:“不客气,也是我自己没本事。”
李长老又看向张三,语气略带责备:“年轻人要多思考啊,不要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以为发生了什么。”
“是,长老教训得是。”张三心中生怨,仍然不服,“但是李长老,萧来她的确骗了我一千灵石,真金白银从我手中溜出,此事绝不可能有误会。”
迟舟心里咯噔,若说前两个罪名是子虚乌有,但这个“骗财”是的的确确发生了的。
“那日我看中一只草编兔子,询问价格,一只三文钱。但是我并没有民间银钱,恰好萧来路过,说她有银子,可以与我换灵石。”
“我问她怎么换,她说我猎半个时辰妖兽可以赚一千灵石,卖草编制品的阿婆半个时辰可以做一只兔子,所以三文钱就可以换一千灵石。”
众人听到此处,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咦,好像很有道理耶。”
“笨蛋,编草编兔子和猎杀妖兽都不是一件事,怎么能拿来作比较。”
“对哦,这么说,她的确是骗了张三的钱。”
何远晏摩挲着酒壶,视线扫向迟舟,他来的时候,并未听小徒儿提起过这一千灵石之事。
迟舟接收到师尊询问的目光,只能无奈摇头。
何远晏心下了然,再一瞥,徐游九神情悠哉地喝着茶,相撞的视线里捎着似有若无的挑衅。
这是有备而来啊。
何远晏又看向萧来,他这二徒弟脊背笔直,目光平静,丝毫不慌。
看来这边也有对策。
何远晏顿时心宽,调整坐姿,往椅背松松懒懒地一靠,准备看戏。
议论声此起彼伏,舆论一边倒向张三,都认为是萧来坑了张三一笔。
迟舟不知道师姐是正在想招,还是没了法子才迟迟不开口,他抿了下唇,率先开口反驳:“张师兄,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词,一千灵石换一只草编兔子,一般人不会答应吧。”
李四道:“小屁孩你懂什么,这草编兔子是我三哥打算送给花师姐的,就算是两千灵石他也会买。”
“两千灵石?”迟舟有些惊讶,“这不是傻子吗……”
李四瞪大眼睛:“……你!”
萧来意外地看了眼迟舟,这孩子果然是何远晏带大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早就料到,你们定打死不认。”张三给李四使了个眼色,李四点头,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块。
“所以我连夜下山,找到那位卖草编制品的阿婆,录下了她的证词。”
张三说完,李四双指并拢,点亮眼石,眼石朝半空中投射影像,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出现在影像中。
张三的声音在画框之外响起:“阿婆,你还记不记得,六月初五那天,我想向你买一只草编兔子,但是没带钱,后来过来一位姑娘,与我做了一笔交易,你记得交换了什么吗?”
老人露出回忆的表情:“好像是……用一千什么石换我一只兔子。”
张三大喜,忙问:“那你记不记得那个姑娘长什么样?”
“记得记得。”老人说,“穿得一身黑,个子挺高,皮肤白,长得可标志咯,就是眼神有点凶……不过她心肠好,给了我一两银子呢!”
迟舟肉眼可见地慌了:“这……”
这描述,虽然不算精准,但眼神凶这一点,整个无极宗也就萧来符合。
想不到他们还下山去找老人录了证据。
张三缓步走出,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道:“现在你们不能说我针对她了吧?萧来骗我一千灵石是事实,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只要她还我钱,然后给我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李长老听罢,捻着胡子点头,转向萧来:“张三的要求已经很清楚了,鉴于你只是耍了点小聪明,骗财的金额也不大,所以严律堂不对你进行惩处,只要你还钱并道歉即可。”
围观群众探头探脑。
“这就结束了吗?感觉意犹未尽啊。”
“别急,搞不好又有反转呢?你看那位萧师姐如此沉静。”
“这还能反转?张三还能威胁那个老人说假话不成?”
看对面似乎已哑口无言,张三嘴角弯起,对萧来道:“我知道你们点星峰很穷,你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用这种方法骗我的钱,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筹钱,今天只要道完歉,你就可以走了。”
“呵。”
萧来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迟舟担忧她当场发作,赶紧扯她袖子:“师姐,无论如何,不要动——”手
“我为什么要向这种垃圾败类道歉?”
萧来扭头问迟舟,话落,全场都怔了一下。没想到她如此狂妄,居然当众辱骂被害者。
这回,就连只是过来凑热闹,想看何远晏吃瘪的徐游九都忍不住多看了萧来一眼。
张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骂“垃圾”两字,顿时气结:“你说什么?”
“说你是垃圾。”
萧来直视张三,眉峰轻挑:“因为想要送心仪的师姐礼物,被恶毒的同门惨骗一千灵石,在这个故事中,你还真是把自己美化了啊张三。”
张三皱眉:“你什么意思?”
萧来:“要不然我替你问问那位阿婆,当时我要是不来帮你换钱,你又打算怎么做?”
张三:“!”
他这明显紧张的样子引起众人的注意。
“怎么了怎么了反转了吗?”
“不知道啊萧师姐还在卖关子,急死我了哎哟,话能不能一次性讲完。”
“李长老,敢问我们无极宗戒律第三条是什么?”
萧来突然开口,问得李长老怔了一下,随即捻胡回答:“无极宗戒律第三条:虽入仙途,不可忘根。”
“想必大家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来负手,转身面对围观群众,稍稍提高音量,“无极宗不同于四大修仙世家,大多是凡妇所生,机缘巧合之下,入道门做散修,但纵使出身世家,追根溯源,其祖上的祖上,总有一辈是凡人。”
张三捏紧拳头,他已经意识到萧来准备说什么了,额上不禁冒出薄汗。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不承认,他们有三人,没有一个人会承认。
“第三戒律要求我们……”萧来有意无意地瞥了张三一眼,“虽为修士,有神通法力,但要谨记众生平等,不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平民百姓,更别说恃强凌弱了。对吧,张三?”
徐游九越听越不对,眉头轻微皱起:“张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三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师尊,我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也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萧来抬手,朝后一招,赵一深收到信号,在袖子里掏出眼石,微笑着大步上前:“张兄连夜赶下山录了像,我也起了个大早,去找了那位阿婆呢。”
张三神色一震:“难道你……”
一段影像从赵一深的眼石中射出,还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赵一深问那老者:“阿婆,你还记得买你草编兔子的一行三人,一开始因为没带钱,对你说了什么吗?”
老妇人点头:“他说他没有钱,让我把兔子送他得了。唉,我知道在各位仙长大人眼里,这小玩意不值钱,可我就靠这几个铜板吃饭哩。要不是那位姑娘及时出现,他们恐怕要动手抢了。”
张三:“我没——”
“你闭嘴。”徐游九扣上茶盖。
影像里,赵一深又问:“还记得他说的话吗?”
“记得。”老妇人回道,“他说‘你还能摆摊卖东西,过这样安稳的日子,是谁的功劳?我们降妖除魔,保护苍生,我们收费了吗?’”
“你们造假!”
张三脸色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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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道:“她年纪这么大了,这么多天前发生的事,怎么还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一定你教她说的!”
赵一深无辜摊手。
这的确是头天晚上,萧来复述给赵一深,让他教阿婆这样讲的。
但……
“张三。”萧来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你又没说过,怎么知道一字不差?”
张三瞳孔地震。
糟糕,踩陷阱了。
包括徐游九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剑围绕着指向他的脖子。
“我……我……”张三额头冒汗,眼珠乱飘,仍努力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她年纪这么大了,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所以,所以一定是你们指使的!”
萧来没有说话,只抬抬下颚,让赵一深继续播放暂时被中断的影像。
影像中的赵一深拿出三张画像,分别是张三、李四还有王五,他问老妇人:“阿婆,你还记得当初和你说‘我们降妖除魔,保护苍生,我们收费了吗?’的人,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吗?”
“记得。”阿婆颤巍巍的手指向张三的画像,“就是这个人说的。”
“放屁!这句话明明是李四说的!”
张三吼完,全场忽然寂静,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两秒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完、完蛋了。
徐游九的脸色异常难看,他起身甩袖,连个眼神也没给张三,就大步离去。
张三:“师尊……师尊!”
徐游九哪会回头,张三也知道师尊这回是真动怒了,别说帮了,罚自己都来不及。他心如死灰,沉下膝盖跪在地上。
一同羞愧难安的还有李四和王五两人,他们本该是斩妖除魔,造福百姓的修士,却因不断膨胀的优越感,一时飘了,恃强凌弱一介老妇人,实在是没脸抬头。
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师门上下又会如何看他们?
李长老的脸上同样不好看,他从鼻子里哼出气:“张三,老夫还是要走流程问一句,这一千灵石,你还要讨回来吗?”
这意思是,你还有脸去讨吗?
张三恍惚摇头:“不……不要了。”
“张三,李四,王五三人,违反戒律——利用修士身份欺凌凡人,罚你们三人关禁闭,断水断食十天。”李长老沉声说完,也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全场只留下看热闹看得心潮澎湃为正义欢呼鼓掌的吃瓜群众,还有大获全胜的点星峰师徒。
何远晏拎起酒壶起身,冲萧来眨了下眼:“不愧是我的徒弟,干得漂亮。”
“二师妹,我的出场是不是很帅——呃哇师尊!”
赵一深厚着脸皮想要邀功,被何远晏勾住脖子往外拖,“来,宝贝大徒弟,今日开心,陪为师喝酒去!哈哈哈哈哈……”
闹腾的人终于走了,迟舟也终于松了口气,略带埋怨的眼神瞥向萧来:“师姐,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怎么不早说,我紧张得后背都是汗。”
萧来没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张三。
张三被那视线看得如芒在背:“你还不走?”看他笑话还没看够?
“你有道号吗?”萧来忽然问。
张三莫名:“什么?”
“我记得你曾大放厥词,说民间的律法管不了你。”萧来站在张三身后,“当时我就想到一个很适合你的道号,希望你能用它,并以此为鉴,不再犯错。”
张三尴尬不已,咬牙道:“你别又坑我。”
萧来抬手,在空中快速写下几个字,金字融合在一起,化成一个小球。
她弹指将金球送过去。
张三盯着滚落在跟前的金球,他没动,因为不知道萧来又在耍什么招数。
“掠夺弱者,是最肤浅的恶。厉害的坏人,都是和强者厮杀,从背后咬住对手的脖子,看准时机,咔嚓。”
仿佛利齿落下,近在耳畔的声音震得张三心神一颤,他猛地抬头。
萧来已经走远了,背对着他迈出大门,阳光把她本就修长的影子拉得更长,是张三无法触及的高度。
张三跪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在犹豫和纠结中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捡起金球,颤着手捏散。
事到如今,骂他他也认了,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辱了无极宗之名。
有人能给他指点一条正确的路,他认错,也愿意改。
金球散成四个大字,闪闪发光,排列有序地映入眼帘——
法、外、狂、徒。
张三:“………………”
谁他妈要成为这样的人啊!!!
15. 第 15 章
第15章
萧来打开【美强惨反派】分值面板。
【美】:10
【强】:0
【惨】:5
【恶】:75
其他分值在她这几日的努力下,多多少少增了一点,就是这个【强】值,一直保持鸭蛋的水平,不动如山。
她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抬眼看向跪在炼器炉前忙碌的赵一深,他的上半身几乎全伸进了炉子里,只露出个屁股,东摇西晃的。
说是炼剑,但不知道以为是在修炉,而且他已经这样修了三天了。
萧来捏了捏眉心:“师傅,你到底行不行啊。”
赵一深从炉子里爬出,手里捏着那柄黑玄铁剑。漆黑的剑身粗糙无比,跟当初放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他用食指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不愧是黑玄铁,比我想象中要难了那么一点点——等等等等!先别动手,也别骂人,我有办法!”
……
虽然还未到盛夏,但六月的太阳烤在身上,也烫得浑身冒汗,特别是萧来还穿了一身黑,简直要起火。
聒噪的蝉鸣充斥着幽静的山谷,越往里走,水声潺潺入耳,带来一丝清凉。
萧来环顾四周:“这里凉快,用来避暑挺好。”
“可惜这座峰已经有主人了。”
赵一深停下脚步,朝前方抬了抬下颚,萧来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径入口处,立了一块大石碑,上面端端正正刻了三个字——元一峰。
“我们来找谁?”萧来转头问。
赵一深得意地挑了下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我兄弟。”
山谷深处藏了一座两层楼高的竹屋,清澈的溪水从门前涓涓流淌而过,两人宽的竹桥搭在上面,踩上去吱嘎作响。
赵一深似乎与这竹屋的主人很熟,不打招呼直接推门进去:“初玄啊!”
门开到最大,屋子里坐着喝茶的两人扭头看了过来。赵一深怔了一下:“咦,周师兄,你回来了啊。”
萧来刚踏进屋,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小助手:【叮咚,目标人物出现!】
萧来心中一动,立马打开角色简介,对比屋子里坐着的两人——那个穿着月牙白袍,面容俊逸,正在煮茶的青年是元一峰大弟子叶初玄,而坐在他对面那位,穿着藏青武袍,五官锋利,左眉上有三道断痕的正是无妄峰大弟子,周烈。
居然两个都是目标人物!
“一深。”
叶初玄起身迎上,笑道:“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赵一深摸了摸鼻子,瞥了眼周烈:“呃,你们在忙?”
“只是在喝茶闲聊。”
“那好。”赵一深是来找叶初玄帮忙炼剑的,看见周烈在,他也丝毫没客气,直接寻了空位坐下,向萧来招手:“来,二师妹,过来坐。”
在原本的设定中,萧来因为不爱出门,性格孤僻,所以和叶初玄,周烈等人都不太熟,但叶初玄是个爱好交友的亲和性格,见萧来落座,便笑着找了话题:“我听说,萧师妹前几日在严律堂大展身手,狠狠整顿了一番门中不好的风气。”
萧来谦虚:“没那么夸张。”
“都说那张三行事嚣张,也是时候给他一个教训了。”叶初玄看向周烈,“对吧,周师兄。”
周烈双手抱臂,神情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萧来不由多看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虽然一冷一热,但都是正常人的性格。他们的所言所行,平平无奇,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萧来聊着聊着,居然有一丝丝感动涌上心间。
不是人形马赛克,也不是人形呕吐物。
她居然在《踏仙途》里看到了如此正常的人!
这真是太太太太难得了!
机不可失,得抓紧看看任务,碰上正常人,任务的完成率肯定也会提高不少。
萧来:小助!任务!快告诉我关于他俩的任务是什么!
小助手:【收到。】
【任务一:拆散叶初玄的CP,使其孤独终老。】
【任务二:拆掉周烈的蛋蛋,使其孤独终老。】
拆掉周烈的蛋蛋是什么鬼啊喂!
救命啊!人虽然正常但是任务不正常啊!
萧来喝着茶,视线飘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周烈——肤色算不上白皙,五官虽然有棱有角,但细长眼,窄直鼻,淡薄唇,细看还挺精致。只是块头高大,加之武袍修身,明显锻炼过的胸肌和肱二头肌蓬勃欲出。
这和萧来印象中的男主不同,即使是男频文,主角也很少设定成铁血硬汉的类型。对比之下,边上的赵一深多多少少有点小白脸的意思了。
周烈很敏锐,萧来才扫了两眼,他就察觉到了,抬眼看过来。
萧来的视线和他对个正着。
萧来:“……”
机智如她,立刻将目光落在周烈的断眉上,好奇道:“周师兄的眉角甚有个性,是刻意做的造型吗?”
周烈左边眉毛的后半段空了窄窄的三截,断口干净整齐,也没有伤疤的痕迹。但恰好是这断眉,将五官里那点为数不多的秀气抹去,化为刀尖舔血的野性。
周烈没说话,倒是赵一深接上了:“二师妹你不知道吗?”
萧来看他:我该知道什么?
“这断眉的由来啊,那都是一段传奇了。”赵一深朝周烈的方向竖大拇指,“虽然我们周师兄,全身上下就没有一道伤不能称之为传奇的。”
“这道疤的故事我也听过。”叶初玄说。
原来是伤疤啊,萧来心道,还以为是造型呢。
赵一深清清喉咙:“传闻周师兄十六岁那年,为单挑狼王,只身闯入天狼谷。都说狼族残暴好斗,进天狼谷者无一生还,周老庄主那叫一个心急如焚,集结门下长老执事数十人,皆是元婴以上修为,在天狼谷入口处,两帮人马狠话还没放完,周师兄就自己出来了。”
“还以为会缺胳膊少腿,谁知周师兄不仅手脚齐全,还毫发无伤,唯有——”赵一深点点自己的眉峰,“左眉断成四截。”
“从那时起,就有人称周师兄为‘断眉刀客’,时隔十余年,俨然成为令邪魔歪道闻风丧胆的道号了。”
周烈全程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算是默认。
“我一直挺好奇。”叶初玄问,“当日狼王没有追出来,是被你重创,还是你们其实根本没起冲突?”
周烈放下茶杯:“起了。”
三个人,六只眼睛,等着当事人讲点没有流传出来的细节真相。
周烈:“当年我先下的约战书,他虽应战,却没重视,约战当日还在和族中女狼颠鸾倒凤。”
赵一深皱眉:“这是完全没把周师兄你放在眼里啊。”
“所以那日我把他下面废了。”周烈道,“让他无法再耽于美色而误了修炼。”
赵一深沉默了:“…………”
叶初玄一拍折扇,恍然大悟:“难怪此战过去十年,不仅无人知晓来龙去脉,就连好战的狼王也鲜少露面,竟是有这等辛秘在。”
从这个惊世大瓜中,萧来大概了解周烈的性格了。
总而言之。
是个狠人。
萧来没有犹豫,选择暂时pass卸蛋任务,转而将目光转向周烈身边那位——这不还坐着一个任务对象吗?叶初玄这人看着就比周烈好说话,先探探他的口风。
“其实我们今天来呢。”东拉西扯了这么久,赵一深没忘记办正事,“主要是为了……”
“叶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萧来突然横插了一句,话落,气氛就凝固了。
叶初玄诧异眨眼,就连周烈,都忍不住又看了眼萧来。
赵一深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扭头,对着萧来挤眼睛。
——喂,你怎么回事?你和你叶师兄三年来没说过话,四舍五入就是初次见面,初次见面怎么能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呢!
萧来在桌下狠狠踩了赵一深一脚,继续对叶初玄微笑道:“叶师兄喜欢身材高挑的,还是小巧的?性格方面是喜欢温柔的,还是活泼的?”
一下子这么多问题,叶初玄有些招架不住:“呃,这个……”
“二师妹!”赵一深的表情因为疼痛更狰狞了:你看上我兄弟也先跟我打声招呼啊,我帮你——“呃啊!”
萧来脚上用力,继续和叶初玄道:“师兄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我点星峰有不少妙龄女修,让我给她们介绍对象呢。我看以师兄的条件,肯定很抢手。”
赵一深:媒婆吗!你是媒婆吗!
“萧师妹有心了。”
叶初玄笑得温和:“但我目前还没有找道侣的打算。”
萧来盯着他看:“那喜欢的类型总有的吧,无极宗内,师兄有比较喜欢的吗?”
无论如何,先得把叶初玄的CP确认下来。
“这个……没有特定的类型,一切都要看缘分。”
他笑得从容,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难道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不对呀,既然任务里说了要拆CP,那肯定就是有CP的。
到底是谁,她挖也要挖出来。
赵一深搓着脚背,埋怨地看向萧来:“二师妹你既然有这么多的资源,怎么不先给我介绍?”
萧来:“闭嘴吧,处男。”
赵一深:“……”
言归正传。
赵一深拿出黑玄铁剑,说明来意:“我记得你也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炼器,快帮我看看,我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叶初玄:“炼剑的步骤不难,想来你也不会出错,但黑玄铁因为材质原因,需要更多的灵力才能炼化,应该是你的灵力不够。”
赵一深:“需要多少灵力?”
叶初玄垂眸看剑:“粗略估计,至少一个金丹。”
赵一深沉默了一会:“我,筑基。”
萧来指了指自己:“我,也筑基。”
毕竟点星峰全员筑基不是假的。
叶初玄与周烈对视了一眼:“不如……我们俩上?”
“可。”周烈依旧冷着脸,话少得可怜。
看着就非常不好相处的样子。萧来暗暗观察,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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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仙途》男主记下印象笔记。
叶初玄起身:“但是需要炼器炉——”
“我带了。”赵一深反手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大炉子,咚地放在地上。
叶初玄:“……”
看来今天不炼成就不用吃晚饭了。
-
无极峰主殿。
这座仙殿下砌白玉砖,上盖琉璃瓦,四角屋檐宛如龙爪,翘向云端,门前的十来根石柱上雕刻着姿态各异的神兽,低垂眼眸,无声地凝视着芸芸众生。
此处是无极宗议事的地方,诞生了无数严格的戒律清规,是无极宗最庄严最肃穆的圣地,未经许久都不可擅自入内,寻常弟子甚至会在路过时,以走路代替飞行,以示敬意。
在这样的神圣之地……
空旷殿内,响起木牌碰撞之声。
“碰。”
孟静美滋滋地碰了掌门冲虚子打出的牌,伸出的手指甲红艳艳的,是刚做的最新款:“二师兄出关了就是好啊,终于不用三缺一了。”
徐游九皱眉道:“不要把我算进去,分明是你们三缺一非要叫我来。”
“哎碰!”孟静又吃了一张,心情愉悦道,“今天手气怎么这么好呢。”
冲虚子哀怨地扫了眼坐在他对面的徐游九:“我要换座位!小九的脸煞气太重,对着他我的牌运都不好了!”
被拉来充人数,全程拧着眉心打牌的徐游九:“……”
“他能不苦着一张脸吗,李长老动怒,张三都关禁闭了。”孟静手上摸牌,嘴里也不停,“对吧,二师兄。”
对面的何远晏嘴角弯起,和她一唱一和:“是啊,四师妹。某人只重视培养能力,不重视素质教育,徒弟的心理才会变态的呀。不像我,徒弟们虽然修为不高,但心地善良为人淳朴,现在的修真界缺的就是这样的良善之人啊。”
徐游九冷笑:“要说心机,没人比得过你的二徒弟,这件事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在严律堂上捅出来,搞得人尽皆知。”
何远晏:“我二徒弟那叫聪明。”
“你们别争了,要说徒弟,还是我家初玄最好了。”孟静说,“我现在让他给我们送酒,他一定马上过来,你们的徒弟能做到吗?”
“……”何远晏沉默,送酒不可能,他的徒弟们巴不得他戒酒。
“……”徐游九也沉默,要是送酒,岂不是暴露了他没在主殿议事,而是在喝酒搓麻将的事实?威严不保啊。
冲虚子眼巴巴道:“真好啊,你们都有徒弟。我要是传简讯让五师弟给我送酒,他是会骂我滚呢还是骂我滚呢还是骂我滚呢……”
孟静哈哈大笑,脸上十分得意:“你们都看好了啊,看看我的徒弟有多孝顺。”
她红艳艳的手指弹了下躺在桌角的通讯玉简。
“初玄啊——”
【呃~】
通讯玉简的音量开到最大,男人压抑的喘息声敲击着四位长者的耳膜,清晰地回荡在宽阔的主殿内。
啪。
孟静火速盖住玉简:“呵呵,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我们再来一遍。”
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油条了,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声音代表了什么?其他三人也不戳破,就静静看着孟静把手从通讯玉简上移开。
【可、可以了,放进来吧……】
孟静:“………………”
——救命啊!放进来是什么鬼啊!放什么啊喂!
孟静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额头瞬间布满薄汗。
虽然有点伤人面子,但何远晏还是忍不住大笑:“四师妹啊,都怪你平日里只顾打麻将和涂指甲,都没关注你徒弟的性取向。不过现在这个修真界,搞个断袖也很正常,但男人嘛,无论如何也要当上面那个,就比如我的大徒弟赵一深,他虽然还是童子——”
【一深,快点放进来。】
何远晏的声音戛然而止。
——破、破破破了啊!一深居然以这种方式破了童贞啊喂!
孟静想不到能在此刻扳回一局,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和何远晏半斤八两,不分上下,但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尴尬了。
“呵,恭喜二师兄。”孟静看向同样满头大汗的何远晏,讥讽道,“你的好徒儿没有辜负你的期待,做了上面那个呢。”
“!”何远晏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他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孟静!你竟然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能和二师兄共赴黄泉,静儿也算死得值了。”孟静戏也很多。
在这次“我的徒弟天下第一好”争霸赛中,隔岸观火的徐游九或成为最大赢家,他抱胸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两位一直拿张三说事,说我教导无方,殊不知,张三并不是我的亲传弟子。”
他眼中闪过精光,嘴角弯起高深的弧度:“我费尽心血,尽心尽力培养的大徒弟,乃无极宗三代弟子中排行第一,赢得修真界大大小小无数比赛奖项,被称为新生代最强的那位!没错,他就是周——”
【周师兄,别收着力啊。】
周烈:【嗯。】
徐游九:“……………………”
16. 第 16 章
第16章
竹屋内,一人高的炼器炉顶端蒸汽弥漫,将整个房间都烤热了不少。
叶初玄和周烈一左一右站在炼器炉的两边,双手结印,往炉子输送灵力。充沛的灵力发出浅蓝色的光芒,围绕着炉子盘旋上升。
萧来不懂炼器,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远处不添麻烦。但她看两人眉头紧锁,额头沁出薄汗,心想两个金丹都这么辛苦,难怪赵一深不行。
片刻后,灵力收回,叶初玄有些疲惫地长舒了一口气。
萧来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帕子:“叶师兄,辛苦。”
叶初玄道了声谢,接过擦汗:“先打开看看罢。”
赵一深半个身体钻了进去,在黑漆漆的炉子里摸索了一会,发出惊喜的叫声。
“哇塞!”
长剑被拿出,似乎被削薄了一半,通体黑色,光滑无比,锋利的剑尖划过刺眼的弧光。
“可以呀初玄。”赵一深是个识货的人,一眼就出这黑玄铁炼出了一把极品。
叶初玄双指并拢虚划过剑身,错综复杂的红色线条交叉浮现,如同大树之根,深扎于这奢华的黑色中。
他确认完毕,收回手,对萧来微笑道:“可以了。”
小助手:叮咚。
小助手:【强】+15
得到神兵利器,萧来由衷地感谢出力的叶初玄和周烈,于是很郑重地抱拳答谢:“多谢两位师兄,帮了我的大忙,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的,尽管使唤。”
“这么严肃做什么,都是同门,应该的。对吧,周师兄。”叶初玄笑道,周烈表情冷淡地颔首。
萧来是真的感激。
你们帮我,未来我还要拆你们的CP和蛋蛋。就现在,让我感谢且愧疚一会吧,等出了这个门,我就又是无情的反派了。
叶初玄说:“不取个名字吗?修士的武器一般都会有名字,若你与此剑相配,能生出器灵,就更需要一个名字唤他了。”
萧来垂眸看向手里的剑。
她既然决定做一个剑修,那剑就是她的老婆,是会陪伴她一生的,极其重要的东西。
知道她在思考,三人都静静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
“就叫……”萧来掷地有声,“旺财吧。”
赵一深:“……”
叶初玄:“……”
周烈:“……”
-
告别两人,出了元一峰,赵一深眼神嫌弃,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取名叫旺财?”
萧来语气很淡:“贱命好养活。”顿了顿又道,“小时候家里养过一条狗,黑色土狗,很忠诚,也很会咬人,就叫旺财。”
“……”赵一深欲言又止,“我能理解,剑和狗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
斗法出招的时候,大喝一声“旺财!”,这不是很影响气氛吗!
萧来没有接他的话。
赵一深见劝不动,干脆闭上了嘴,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问:“哎,你是真的要给初玄做媒吗?”
萧来问:“你知道叶师兄喜欢什么类型吗?”
赵一深:“没听他说过。”
萧来思索片刻,又问:“无极宗内,有没有那种……长得漂亮,修为又高,很受欢迎的女弟子?”
既然叶初玄是主要男配,那么他的CP肯定就是主要女配。而《踏仙途》的定位是男频爽文,男频里的主要女配,漂亮是基础配置。
反正不可能是个炮灰角色,往亮眼上靠准没错。
赵一深几乎没有思考:“有啊。”
萧来:“谁?”
赵一深摊手:“还能有谁,无妄峰的花师姐啊。张三买草编兔子就是为了送给她,追她的人从无极宗东山脉排到了西山脉呢。”
花师姐……
萧来打开人物简介。
花清婉,无妄峰二弟子,无极宗众多弟子的女神,长年稳居最想结成道侣的女修排行第一名。
萧来摸着下巴,在脑海里敲了助手:【她是叶初玄的CP吗?】
还未等小助手回答,萧来紧接着又道:【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小助手停顿了一下:【……抱歉,请玩家再说一遍,小助我听不明白呢。】
萧来嘴角微微一扬,笃定道:【别装人工智障了,你刚才犹豫了,那就是了。】
小助手:【……】
即便小助只是个高级AI,但其行为模式也是参照人类的——如果她问出的是错误答案,小助根本不会紧张,甚至能立刻回答不是,而那一瞬间的停顿,就足以说明萧来问的答案是正确的。
叶初玄的CP,就近在眼前。
只是目前知道的信息太少,看来有空得会会这位花师姐,只有摸清俩人现在的感情阶段,才好见缝插针使那挑拨离间的手段。
-
回到点星峰,天色刚刚黑下来。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们点星峰三姐妹都是一起吃饭的,但是今天迟舟满头大汗地赶回来,叼了个馒头,又匆匆赶去修炼了。
点星峰因为卖艺挣钱,伙食一向很丰盛,赵一深啃着鸡腿道:“迟小舟怎么回事啊,突然就开始修炼了,还这么卖力。”
萧来望着那跑进夜色的背影,目光微动。
到了深夜,萧来洗漱完毕,坐在床头挑灯看剑,欣赏了半天,直到月亮爬得老高,也没听到隔壁有动静。
她开门走出去,立在长廊上等,脚尖无规律地点地,心里盘算着等会怎么用话术继续PUA迟小舟。
就在萧来抖腿抖到第506下时,一个竖着高马尾的少年出现在院门口。她刚想出声,就发现迟舟低着脑袋,手里拿着一张纸,正紧皱眉头读着上面的内容。
迟舟一路埋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纸,都没发现前面站了一人,直到差点撞上萧来。
“师姐?”
萧来的视线往他手上移:“看什么呢?”
迟舟把手往背后一藏,支吾道:“没什么。”
“拿出来。”萧来感觉自己像个严厉的老母亲,“别让我说第二遍啊。”
迟舟犹豫再三,只好将纸递给萧来。
萧来借着月光读出上面的内容:“关于进入蓬莱秘境资格评选的通知……”
下文罗列了七/八九条规则,萧来匆匆一览,从纸面上抬头:“蓬莱秘境,你想去吗?”
迟舟:“没有。”
这低头看脚尖的委屈样子,让萧来想到了一个奇怪的比喻——仿佛贫困家庭中的小孩想要参加学校的春游活动,但是不忍心让父母出钱一样。
迟小舟,真是懂事得不像何远晏带大的。
“犹豫什么,想去就去呗。”萧来说。
迟舟苦笑:“师姐,你一向不爱参加这些集体活动,所以不知道。我们点星峰从来就没抢到过秘境资格,一是因为大家都是混日子的,不争不抢,对宝物兴趣不大,二是实力本来就低,去了也抢不过人家。而且这次的蓬莱秘境,是十大秘境之一,里面的宝物数不胜数,想去的人肯定很多,我们拿不到秘境名额的。”
萧来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少年低着头,整一个就是想去的状态,连头发丝上都刻满了“想去”两个字。
“迟舟,你最近突然发愤图强,是因为上次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迟舟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嗯,我想要变强。这些日子,我很努力地去修炼了,但是修为一点都没有变化。我问了师尊,他说压制我魔气的同时,把我灵脉也压制了。”
“我想去蓬莱秘境,听说那里有可以扼制住魔气的天心雪莲,这样我就可以打开灵脉了。”
迟舟说完,在萧来笔直的目光下,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干笑道:“我还是想太多了,我们点星峰怎么可能……”
“这个什么时候报名?”
萧来晃了晃纸:“我陪你去。”
“好、好像是后天……”迟舟愣住了,他望进萧来漆黑的眼珠,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好像闪过一颗亮晶晶的流星。
“顺便拉上赵一深,他空得很。”萧来将纸塞回迟舟手里,打着哈欠转身回房,“凡事都要试一试,万一我们踩狗屎运了呢。”
迟舟久怔的脸上逐渐荡起笑容,他挥着纸在原地蹦跳,大喊道:“师姐!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的!”
“吵死啦!让不让人睡了!”紧闭的房门里传来赵一深迷迷糊糊的怒吼。
萧来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门缝中漏进的月光将她的脸一割为二,在昏暗的屋子里,她的皮肤泛着淡青色的光,一侧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迟舟小少年还是太天真了。
灵脉开了,魔脉也有可能开啊。
小助手:叮咚,【恶】+0.001
艹!
她都努力笑得这么瘆人了!为什么只加0.001分?
这个评分规则是什么,她要投诉——!!!
-
翌日。
在拉赵一深去报名参加秘境资格比赛之前,萧来先和他去了一趟无妄峰。
说是去还炼器炉,实际是想见一见花清婉。
为了避免碰上徐游九,两人走的还是无妄峰的后门。
“你们问花师姐?”那看管修炼器材的小胖墩抬眼道,“她不在,好像去思过崖看望张三了。”
赵一深皱眉:“看望张三?”
“花师姐心肠好呀。”
小胖墩说:“虽然张三是自作自受,但思过崖的禁闭室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还要不吃不喝关上十天呢,师姐定是生了恻隐之心。哎,师姐人真好,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如此善良美丽的女子了。”
萧来和赵一深在小胖墩的感叹声中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转身就走,马不停蹄地赶往思过崖。
“师兄,你说花师姐是无极宗最想结成道侣排行第一。那么你呢?也想和她结成道侣吗?”
“我不想,我有自知之明。”思过崖荒凉又陡峭,还禁止御剑飞行,崎岖的山路十分不好走,赵一深走得又累又喘,“何况,女神是用来仰望的,离得太近总会幻灭的。”
萧来觉得这话在理,赵一深看似不着五六,想不到思想上还挺通透。
“你看这么不好走的路,她也要来给张三送吃的。”赵一深露出丑陋的嫉妒嘴脸,“这不得感动死?我是张三,我肯定感动死啊!”
萧来:“……”
“就这么迷人?”萧来很好奇。
赵一深摇头:“不能用‘迷人’来形容。二师妹,你没见过花师姐,花师姐的神奇之处在于,尽管她修为不低,但她就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就光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你就觉得她‘弱小,可怜,又无助’。”
“嘘。”
萧来拉着絮絮叨叨的赵一深在草丛里蹲下,前方岔路,走出来一个穿着浅粉裙装的少女。
少女梳了一个双丫髻,一手捻起裙摆,一手拎着方正食盒,认认真真地走着山路,垂下的粉色发带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可爱吧。”赵一深带着炫耀的语气。
萧来透过杂草缝暗中观察。
花清婉个子不高,又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只有十三四岁。老实说,这和萧来最初的设想不太一样,她以为,花清婉会是娇柔美艳的类型,没想到是可爱萝莉。
不过,性感在可爱面前不值一提,她也终于理解赵一深所说的“保护欲”,在看见花清婉的第一秒,萧来脑子里就冒出一种形象——一只蹦跶的小兔子。
两人与花清婉保持了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前面的山洞就是张三他们关禁闭的地方。”赵一深提醒了一句,然后和萧来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一上一下探出脑袋。
说是山洞,但根本没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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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被封死了,只有最底端有一个能容人匍匐前进的洞,铁栏杆融进石壁,隔开大概二十厘米左右的空隙。
萧来想这大概是用来排水的吧,不然为什么要铸在最下面,“铁窗泪”的铁窗,一般不都是在上面……
一个脑袋忽然从铁栏杆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萧来:“……”
张三显然是十分惊喜,眼里的喜悦都要溢了出来,同时他又十分紧张,他意识到自己这个趴下身撅起屁股,从夹缝里钻出脑袋的姿势不太雅观。
于是他扭来扭去地调整脖子的角度,硬是把自己从身体健全的人扭成了一级残障。
“花、花师姐,你怎么过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对花清婉露出讨好的笑容。
只可惜张三的颜值本就乏善可陈,此刻脸贴着地,又是仰头又是扭脖,眼睛还斜着,看得赵一深只想给他来一脚,还是往脸上踩的那种。
但花清婉丝毫没有被影响到,雪白的脸颊上挂着菩萨般温柔的笑容。她蹲身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摆了出来:“听说师弟你要关十天,我们宗门没有辟谷的习惯,你肯定饿了吧,我来给你送吃的。”
“哇靠,二师妹你看见没——那家伙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而且不是对着饭菜流的,是对着花师姐!”
赵一深不知是酸的还是气的,手指都抠进了树皮里,“张三这种渣渣,为什么还要去给他送吃的!为什么我们点星峰就没有这样温柔可爱的师姐——嘶。”
萧来踩住赵一深的脚尖:“小点声。”
她没想到花师姐是这种类型的角色,嗯,怎么形容呢?圣母玛利亚?
是萧来不喜欢且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圣母最容易产生同情,一旦叶初玄展开追势,搞不好他俩很快就能成。
难道她还是得从叶初玄下手?让他移情别恋爱上自己?不不不,她和圣母玛利亚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而且她煽情不了一点,感情戏走得稀烂。
萧来躲在树后思索,而山洞的那一边,面对这些飘着香气的菜肴,张三的眼泪夺眶而出,流成了两条小河。
花清婉轻笑了一声,声音仍是轻轻柔柔的:“哭什么呀,快吃吧。”
张三哽咽着点头。
他被关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人来看过他,师尊看他的眼神,都恨不得他被关上一两个月。
只有花师姐……
师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他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守护好师姐!
张三从兜里摸出那只草编兔子。这么多天了,他没机会送,也不敢送,现在正是时候。
“花师姐。”
他从栏杆里伸出手,掌心里躺了一只草编兔子,因为他总是拿出来看,被摸得起了毛边:“我听说师姐养的兔子丢了一只,一直都没找到。师姐不要难过,你看,它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你身边。”
金色的阳光洒在绿意盎然的林间,落在少女粉色的发带上,给她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光。她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垂眸看着地上卑微的男人,眼神无比柔软。
“张三,原来就是因为这只兔子,你才……”
张三亦眼神动容:“师姐,其实我对你……”
赵一深开始咬袖子了:“凭什么!这种心动的场景张三他不配——呜呜呜!”
萧来嫌他聒噪,直接捂上他的嘴。
看来张三是想借机表白了,花清婉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来送饭菜了。或许她可以另辟蹊径,把花清婉和张三凑成一对,这样也算完成任——
“砰!”
张三表白到一半,头顶突然被一只小巧白皙的手按住,直接把他的脸砸进了眼前的菜盘里。
萧来:“…………”
——喂!张三的头被砸下去了!被花师姐砸下去了!
“蠢猪。”
花清婉弯下腰,她单手按着张三的头,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只是弯成月牙的眼睛缝里是看牲畜般的冷漠。从神情与语气,都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张三想要抬头:“师——”
“砰!!!”
刚抬起的脑袋又被猛地砸下,连盘子都碎成了八瓣。五根白葱般的手指像钩子一样扣住张三的后脑勺,使他的脸在油腻的碎瓷里回来摩擦。
萧来:“…………”
赵一深:“…………”
——救命啊!那个被称为全无极宗最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在做什么啊???
——在笑眯眯地把张三按在地上无情摩擦啊喂!!!
“就是因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害得我也被人议论。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了,再送一次……”花清婉扯着张三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她的声音依旧是轻软的,像是棉花糖里裹了毒药。
“杀了你哦。”
张三浑身一个激灵,他鼻子里插了一根青菜,眼泪差点流下来:“……不、不送了不送了再也不送了……”
花清婉微笑着松了手,把盘子里的菜都尽数倒在了地上,刚好是张三伸头就可以够到的距离。她将倒干净的盘子一个一个收回食盒,柔声叮嘱道:“这些菜记得吃干净哦,特地为你准备的,不准浪费。”
萧来:“……”
这还怎么吃啊!都倒在地上了喂!
祭祖吗?你这是在祭祖吗?
花清婉拎着空荡荡的食盒,迈着愉悦的步伐走了,两条人畜无害的粉色发带依旧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半晌后,萧来和赵一深恍恍惚惚地从树后钻了出来,两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又青又白。
“你不是跟我说。”
萧来一字一顿,语气狰狞:“她温柔、可爱、善良,是无极宗最想结成道侣的排名第一吗?”
赵一深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哽咽道:“……梦碎,房塌。”
——这哪是什么圣母玛利亚啊,这根本就是恶魔撒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