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眼镜与草莓塔》
1. 第一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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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野町的商店街只有一家书店。
这家店很小书却很全,因此产生的缺点是,每面书架都满满当当地通向高处,这对身材矮小的人来说当然非常不方便。
想要将书取下来的少女膝盖搭在书架的边缘,脚尖抵着地面,手指搭上书架的部分用力到发抖。
川岛一花,乌野高中一年级生。
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她正在暗恋喜欢吃草莓蛋糕的某个人。
梦想将对方品尝自己做的蛋糕作为表白的契机,目前的进度:0%。
没错!也就是完全不会!
因此,正打算用食谱来学习。
她挑来挑去,最后在卖草莓蛋糕的老板那里要到了推荐食谱,又在书店找到了它。
《恋爱食谱:心动不止的魔法草莓》!
烫金色的字体闪亮得像是在发光,像是喜欢亮晶晶物品的某种鸟类一样,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排标题。
心中满是欣喜,完全没注意到因为书架太拥挤,有另一册书和这本食谱一起被抽出来,现在正挂在书架的边缘,没几秒就落了下来,直直劈在她的头顶。
米色的封面、平直的棕色黑体字构成了这本书的封面,与另一本食谱相比,它简直就像是医院的产品手册,勾不起一点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就连它的名字对女高中生来说也稍显啰嗦:《一学就会!安全、营养、健康——百万妈妈都在用的家庭食谱》。
且不说少子化的日本是否有百万个幼儿妈妈,看起来这样普通的她才不会想买呢……
一花撇了撇嘴,抬手就要将这本食谱塞回柜子上。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东西落地发出的闷响。一部手机落在地上,因为落地的撞击,它的后盖掉了下来,就连电池也从背仓里脱落。
掉了手机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有些狼狈地弯腰捡着屏幕和电池。而后盖的部分刚巧落在一花脚边,她弯下腰去捡,脖子就被衬衫后领突然的拉力给勒住了。
“别捡垃圾。”
听到这个声音,她下意识回头去看。
她一回头,目光相对的一刻,对方触电般收回了手,并且抗拒她接近一般地抱起双臂。
和她同校的立领制服,身后这人个子高挑、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看起来面目清秀,一头金发十分有光泽。
她非常熟悉,包括脸上的表情也是。
月岛同学脸上除了无表情以外,最常有的就是这种看起来有人惹他不高兴的表情了。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一花直觉他的眼神有一些古怪。
但她无法仅凭这点就懂得对方的意思。虽然她很在意对方,但实际上交往不深,一花还在为成为他的朋友而努力着。
两人的关系,被她概括为同桌、即将成为朋友的人。
“你好呀。”一花笑眯眯一合掌,对他打招呼说,“月岛同学,好巧呀,在这里遇到你!”
月岛萤盯着她挑了下眉毛,似乎打算将这个算作对她问好的回答。
意识到“自己被敷衍”了这点,一花有些不高兴,“月岛同学,我在——”
“那边的大叔,你打算一走了之吗?”
月岛萤自顾自将视线投向那个即将消失在他视野里的中年男人,那个人此时夹着公文包,正沿着书架隔出来的狭缝走到拐角。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录下来了,没关系吗?”
月岛萤晃晃自己手里那只白色的手机,说话的语气带着讥讽,听起来个性相当恶劣,“大叔不想看,但我想应该会有别的人想要看吧?”
回头看向他们的那个人此时涨红了脸,被高中生威胁了,他垂头时的眼神显出怨毒的意味。
“怎么样,还是删掉什么再走比较好吧?”
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一花一头雾水,不过比起面色非常平静,仿佛在讨论明天早饭的月岛,她觉得那边那位大概才是了解整起事件的突破口。
“那个,请问……”
对方越走越近,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一旁,一花留意到了,因此在他抄起展示台上的硬质厚书时,她也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对于攻击意图的观察太过敏锐,她瞬时抓住那人的手臂,进而用右肩抵上,狠狠将人摔了出去。
堆满了书册的展示台被人砸中,展品扫落满地,那本被他抄起来的“武器”此时也脱手滑落。
书掉落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店员,月岛萤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在她质问对方的时候向店员提供了他将手机伸向少女裙底的录像。
“他刚才没有对你做别的事吧?”一花问。
见月岛萤指了指自己,一花眨眨眼,用力点头,“当然是说你。”
月岛萤的表情十足困惑。
他的视线在刚刚被偷拍的人和刚刚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人之间来回,最后落回川岛一花身上,又确认了一遍,“你搞清楚状况了吗?”
一花用力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差点成为凶器的精装书,托在手里示意了一下。
那本书不仅非常厚重,而且四角还是金属包裹的,光是托在手里都能感觉到冰凉坚硬的危险触感。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说:“月岛同学你差点被袭击了,被这个打到的话可真是不得了,会头破血流的啊,去医院之后大概还要进行手术吧。”
她掰着手指越说越夸张,月岛萤在她过分关切的目光中后退了半步。
“幸好没事!”一花笑着结语,掸了掸书面的灰尘,将它重新放回了几乎空无一物的展示台上。
看起来情况不太妙的中年男子已经被店员拉了起来,准备带去押在员工休息室。
月岛萤则捡起躲避袭击时掉在地上的草莓蛋糕,它原本也被放在展示台上,现在已经因为撞击模糊一片。
一花从他身体侧面探出来,遗憾地感叹了一句,“对不起,我赔给你吧。”
“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那个人偷拍的是我”一花显得十分惊讶。
月岛萤愕然,显然对她现在才想起这点十分无语,“……原来你知道。”
“当然知道! 谢谢你替我出头!”
话题在她这里轻轻擦过,就又回到了月岛萤身上。
“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我。”
“换成别人……也一样。”
“是吗?”一花那双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真诚地说:“月岛同学,原来你这么好。”
“……”并不觉得自己算是好人的月岛萤没有肯定她。
她期待的看着对方,“那蛋糕还吃吗?”
“不吃。”
一花还想说些什么,他立刻接上一句:“这款早就卖完了。”
“嗯嗯。”一花有些惊讶,“虽然是这样,不过我这里就有一份现成的,而且没有摔坏哦。”
她将够书时一直放在旁边的那份蛋糕拿起来,和月岛萤手上的一样,都是草莓味的。
不过还是被拒绝了,对方一副懒得多费口舌的表情。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两人还被带着十足歉意深深鞠躬的店长告知今天的消费免单。于是,一花顺带收下了那本没来得及放回书架上、但她并不需要的食谱。
《一学就会!安全、营养、健康——百万妈妈都在用的家庭食谱》……名字还真长,她默读过去,又在心里吐槽了一次。
与店长一边道谢一边道歉,互相对拜了几轮之后,才发现月岛萤已经走远了,她的歉意还没有消散,于是飞快与店长道别,跟在他之后走出了书店。
从商店街蜿蜒而去的小路,是沿着北上川流过乌野町的支流铺建的,靠近河岸的地方用木桩和铁丝网拦起,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回到家。
——本该是这样。
然而,月岛萤身侧那道始终无法忽视的火热视线,那促使他摘下耳机转过头去,“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这条小路人迹罕至,但川岛一花却追了上来,她抬了抬手里的蛋糕,“月岛同学还请收下吧。其实我是为了讨好店长要到食谱才买的。”
月岛萤当然听懂她的言下之意,现在已经没用了,所以他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因为这种小事被跟了一路,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从刚刚开始就很在意的问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比起被人偷拍,蛋糕碰一下有什么要紧?”
“啊……没关系的,你先别露出那种同情的表情嘛。虽然有点困扰,但并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不是吗?”
“这么说是我多管闲事。”
一花忙说:“没有没有!不过月岛同学很在意吗?”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也不在意哦。”
月岛萤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一花觉得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栗色眼睛此时微微弯起,她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事,继续有关蛋糕的提议:“比起我的事,吃摔坏的东西,会因为影响心情而破坏原有的风味哦?”
蛋
2. 第二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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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吗?你们那个时候关系很好呢,青梅竹马的女孩子,长大以后可不会再有咯。”
“那不叫青梅竹马。”
“对了,还说要结婚。”
为了阻止他嘴里的话进一步变得奇怪,月岛萤不高兴地反驳道,“别说了,这样很大叔啊。”
“很大叔吗……”
因为读大学的关系,月岛家的兄弟很少有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机会,明光只有偶尔回家时才会和弟弟闲聊几句。
生长期的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所以,他现在也不太知道和月岛萤说话的分寸。明明才刚刚大学毕业,却被高中生的弟弟说很像大叔,明光有点受打击。
“从幼稚园就认识,当然是青梅竹马咯!不过那孩子变了很多呢。”
“是吗?”
“对了,萤那时候还小所以不知道吧?”明光神神秘秘地说,“川岛家发生了一些事。”
月岛萤提醒他:“哥那时候也才上小学。”
“嘛,也是啦。不过大家都知道的。”
明光在那一年上小学四年级,月岛萤则是幼稚园刚刚毕业。大家都知道,只有月岛萤对他口中的“川岛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其实明光说的也不算错,过去两家人住在一片街区相邻的两条街,母亲之间是相熟的大学同学,正常交往下去的话的确会成为青梅竹马。
但现实不是这种情况,两人在幼稚园后就分开了,直到高中开学日才再度遇见,他这么说就不太准确了。
只是同桌吧。目前的状况,只够月岛萤给两人的关系下这样的定义。不过,和明光说得不同,他倒是并没发觉对方改变了多少。
月岛萤站起来,椅脚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放在那里就行了,难得回家一次,今天我来收拾。”
“嗯。”
明光正在看电视,略一回头,见到了桌上残留一半的草莓蛋糕,“欸,不吃了?真少见……是味道不对劲吗?”
“今天很饱。”
“是吗?”
明光觉得自己该忧心一下弟弟的食量。
月岛萤和川岛一花,时隔多年的再次相遇是在高中开学典礼当日。
学生代表发言、教导主任讲话过后,人群不住地喧闹起来,就连月岛萤也忍不住在这个间隙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合唱校歌,请大家起立。”
他的困倦引起了站在身旁的山口忠注意,笑着挑明了他没说出口的牢骚,“真久……”
今年新入学的学生已经在礼堂靠左侧的位置集中,初入学的年轻少年少女们,正是畅想新校园生活的年纪,自然完全无法将注意力专注在枯燥的讲话上。
月岛萤敢说,现在一定有人同他一样期待现场发生点非日常的事情。他的思绪第三次开小差时,礼堂的门真的发出了一声出人意料的巨响。
推门的少女一手还维持着手搭在门上的动作,一手支着膝盖喘气。身上倒是好端端地穿着乌野高中的女式制服。
在看到那一头被风吹得每一根都各有想法的栗色短发的时候,月岛萤首先想到的是婆罗门参。
《田野大百科》上介绍的一种外形酷似蒲公英,但是要比蒲公英大几倍的植物,但它的花不容被风吹掉。
全校在场的近三百人都在对那个人行注目礼的时候,原本倚靠在她身侧的行李箱便滑稽地滑倒在地,拉杆拍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就像按下开关,细碎的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其中不乏嬉笑。
在开学典礼迟到的情况不少见,但是在这种场合下提着行李箱出现——台上的教导主任对着话筒清清嗓子,才将众人的视线再度拉回。
在场的人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唯有月岛萤,意外从对方好奇到左顾右盼的脸上察觉出一丝熟悉的痕迹。
行李箱被暂时安置在教师办公室,班主任老师对她今天的举动进行了一番告诫。一花忙不迭答应着退出办公室,刚走进一年4组的教室就有人向她搭讪。
那个人突然将浑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一花发出鸭子一样的怪叫。
“居然在那时候闯进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开学典礼又没什么意思,能逃了当然最好啊。”
“一点也不好。”错过开学典礼的人很遗憾,不过交上新朋友的第一步,要先同对方打招呼,“川岛一花。我是刚从长野市转来的。”
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滨崎桃。
“桃的名字是‘桃子’。”
“一花的名字也是‘草莓’啊,不过长野很远吧?一下子转来这么远的地方,没关系吗?”
“因为爸爸说想回老家生活啦。”
当桃问起她拖着行李箱理由时,她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如实回答。刚说完,身侧就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月岛萤在她说出名字的时候就立刻想起来了。
“因为舍不得国中的朋友,所以买了开学早晨的机票来上学,知道自己开学典礼也是当天时,已经买不到更合适班次”这种事,也只有她这种任性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他本人也已经经历过那种情况。
幼稚园毕业那天,一花穿了和服,在众目睽睽之下扯住他西服的衣角。
今日的幼稚园门口本就非常热闹,家人们会一同前来参与孩子们的结业典礼,她哭闹的动静顿时引得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身上的人像章鱼一样手脚并用,月岛萤没法凭一己之力将她扒拉下来。最后是几个人大人连哄带骗才将两人分开,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忘记悲伤。
等到典礼结束,园长用欢快的语气恭喜大家升入小学的时候,现场再度响起了一花撕心裂肺的哭声,到了这个时候,其他孩子也此起彼伏地响应了起来。
只是升个学而已,有必要伤心成这样吗?
笨蛋的想法月岛萤表示完全不明白。
之后就是暑假。
第一天,她没有来拉他一起去公园堆沙子玩;第二天,没有非要一起去游泳俱乐部避暑;第三天……过去每一天都要和他见面的人,一整个暑假都再没出现。
他没有问大人们,只是幼稚园毕业的夏天前所未有地漫长,直到开学的时候,他才终于知道她伤心到那种地步的理由。
川岛一花没有和他升入同一所小学,不仅如此,没在宫城县内的任何一所学校就读。明光告诉他,对方去了长野市。
长野是月岛萤从未听过的地名。
在小学地理教室的地图上找到了距离宫城三百多公里的长野之后,他突然有一点理解了对方在分别时的心情。
或许的确对没有好好告别这件事有些介怀,不过还是不会为这种事掉眼泪。
他又不是川岛一花,没办法和她表现得一样夸张。
之所以只说表现,是因为——
“我是川岛一花。”
一只手支在桌上,从座位探出身子靠向他这一边,背着的手从身后探出,直直伸过来。
明明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和异性相处的时候却毫不在意接触的距离,月岛萤慢吞吞向后缩了下身子。
“今后我们就是同桌啦,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你叫做——”没等他回答,一花盯着桌角的名字自己念起来,“月岛同学,你的名字是念萤(Hotaru)吗?”
她的脸好像时时刻刻、不论对着谁都在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自然给人很好的初印象。
不过现在不是初印象时间。
伸出去的手被完全无视,月岛萤只对她的问题做了最简单的回应,点了点头。
从来就没想过会和新同学交恶这种可能。月岛同学有点害羞——最开始,她只是这么觉得。
“你的名字和你长得还真像诶!你看,中间的方框是眼镜,下面的是生气的嘴……”
“……”
“不、呃我是说……你的名字很好听。”
“……”
这下搞砸了。
月岛萤已经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月岛同学你刚刚在笑什么啊?”一花在他旁边坐下,拼劲全力地想,试图找到找补的话,最后觉得还是直接转移话题就好。
月岛萤完全不吃这套,一句“和你有关吗”,一花吓得肩膀瑟缩。
好难相处,攻略难度五颗星。
不过脸长这样的人果然就算冷冷的也很有味道呢,一花在心里感叹,随即反应过来,她把新同桌形容得像是食物一样。
不能这样。
不过午餐要吃什么好呢……配合侧面的余光里有些卷的金发,与此有关的遐想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厚蛋烧?
厚蛋烧的旁边浮现出了月岛萤的脸,冷若冰霜的那
3. 第三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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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食谱上的草莓蛋糕,就如同仁花说得一样非常难做。
所有人都闻到了烤箱打开时那股奇怪的焦糊味。
原本一脸期待等着蛋糕烤好的两人,在从烤箱里取出蛋糕之后就变了脸色。
“哇,冒着烟……外面焦掉了,但是里面好像还没有。”
从旁边的烤箱取出饼干,山口忠不过是老实描述蛋糕状态的话音刚落,就对上两个女孩怨念的眼神。
“呃我的意思是……不嫌弃的话尝尝我的。”
“哇,谢谢。”
仁花仔细检查了食谱和操作步骤,发现可能是在预热烤箱时太着急,导致温度设置过高,使得蛋糕的表面过早烤焦。
“没办法呀,我们都是第一次用学校的这种烤箱。”一花走到仁花身边,从她低头时落下的金色碎发往上看。
嗯,还好,她没有哭。
一花自下而上地托住她的脸,“下次再试试看?”
“可是……”她刚张开嘴,一花就趁机将山口给她、而她一直捏在手指间的曲奇塞进仁花嘴里。
仁花对上笑脸一脸阳光的人,咀嚼着饼干说话有些含糊:“不是要送人吗?”
“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怎么不急!”
仁花默默掰了掰手指,光是一年5组想要给月岛萤递情书的人,就有一、二……不过,看月岛同学的样子,她们不是没有出手,就是尚未成功吧?
月岛同学个子高学习又好,今天把握不住的机会,也许明天就没有了。
“一花同学,你必须要加油才行。”
“嗯?好的。”一花茫然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月岛等她咽下最后一口饼干就立刻说:“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开始打扫。”
“是月岛同学你值日吗?需不需要帮忙?”
“我要谢谢你吗?”
“唔?不用那么客气啦。”
“川岛同学。”山口指了指黑板上的值日表,上面并排写着川岛、月岛两个人的名字。
一花恍然大悟:“啊,原来是我。”
山口忠本想留下来,仁花眉头一皱,将并不多的课本塞到山口忠怀里,“山口同学,我们一起去送还课本好吗?”
“哎?但是,这边只用两个人,没问题吗?”
一花显然没懂仁花对她眨眼包含的意思,对山口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当然可以喽,包在我身上!绝对会打扫干净!”
送走两人,她又转身回到桌前。
在收拾桌面之前,她慢吞吞地蹲下来,把下巴搁到了桌面上,戳了戳已经做坏了的蛋糕,虽然焦臭的味道已经散尽,但蛋糕坯肯定没法再使用了。
为了不让仁花更加伤心,她表现出不那么在乎的样子,但实际上,第二次做还是失败了,就算是她也会觉得有点失落。
不过她也没有放任自己太久,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脸颊振作精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盯着被设为手机桌面的照片看了一会。
那上面是一个穿着紫色运动外套的高大背影,因为是从关于比赛报道里截下来的,所以很模糊。
明明有对方的正脸,却依旧选了这张。一花看着它,一切与与记忆里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背影重合。
那是在开学典礼当日见到的背影。那天一花拉着行李箱行色匆匆,因此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人,对方却很好心地扶起箱子,为赶去参加开学典礼的她指了路。
对方说话的样子彬彬有礼,很有教养!
和她所崇拜的空手道高手——人称蹴击贵公子的京极真选手一模一样!被撞坏了蛋糕也没有生气,性格简直不要太温柔!
穿着运动服和跑鞋,她依稀记得那天对方脸上还有些未干的汗水,看起来大概是在训练的途中。
也太帅气了吧……
擅长运动简直魅力翻倍!
这就是一见钟情喽?
这是青梅竹马鸣宫凑的评价。
虽然他草率的发言收到了竹早静弥的不满,不过,一花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对啊,她就是在还不知道对方名字的情况下,第一次对一位同龄的男生有了不寻常的感觉。
可惜的是,对方大概是市里的学生,两人自那之后就再无交集。一花将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打开,往上翻着。
就在前几天,竹早静弥只凭她的只言片语就找到了这段初遇中的另一个主角,将白鸟泽学园有关他的报道发了过来。
一花:(惊喜.jpg)
静弥:(叹气.jpg)
她发过去的是自家伯恩山的表情包,而静弥回过来的表情是另一只相似的伯恩山犬。与凑一样,两人是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就连家里养的小狗也是同一窝生的。
静弥:不要全凭想象去认识对方,知道吗?
一花:现在正在了解呀,我知道!
静弥:……你真的知道吗?
进度条在白鸟泽学园的下方加载完成,映入眼帘的就是对方的名字。
牛岛若利。
就连名字也是,不管是谁看到他的名字,都会想起那位从小出现在绘本上勇敢果断、聪慧机智的牛若丸吧。
她从小的时候起,就最喜欢英雄武士的故事,比方说佐佐木小次郎、武田信玄、宫本武藏……他们的故事伴随了她无数个入睡前的夜晚。
报道上说,三年级的牛岛若利是宫城县白鸟泽学园排球部的主攻手,是超高校级的王牌。
爸爸计划搬回宫城县的时候,她已经错过了白鸟泽学园的招生时间。不过一切皆有命运安排,对方不在乌野町念书,她便刚好在那天路过车站。
这果然是命运在指引他们相遇!
不过静弥的话她也没有完全忘记。不能通过想象,而是要实实在在地了解对方。仔细回想,那天他提着的那个被撞坏的盒子,装的是「ICHIGO ICHIE」的招牌特产。
应该是喜欢吃的吧?哪怕搭电车也要来买,而且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
于是当天放学,她就去店里打探、认识了老板,之后在商店街的书店里找到推荐的食谱、生平第一次尝试自己做蛋糕。
结果就和今天差不多……区别是蛋糕里外都焦了个彻彻底底。
眼前残局让一花刚刚扬起一些的心情,又和她的眉眼一起垂了下去。
这么说喜欢一个人也太麻烦了吧!
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一种说法:大家都会被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最后又和跟自己有所相似的人共度一生。
最初她对这句话不以为意,等到自己怀着少女心思的时候,这些曾经被她忽视的话倒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只是吸引的话才不够,跳过吸引的部分,直接快进到共度余生如何?
出于自认为谨慎的态度,她决定先验证一下这个说法。
月岛萤洗过拖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川岛一花蹲在桌面,两只手握着手机放在桌上,仰着头看的画面。
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一会皱紧一会松开,嘴角一会上扬一会下落。
“哦,这就是你说的‘包在你身上’?”
少女肩背惊恐地一耸,险些将手机抛出去,“我马上就打扫!”她蹦起来的时候有些冒失,没留意这个动作会撞到
4. 第四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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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春天一同到来的,还有乌野高中的社团招新日,当天下午一点,就有吆喝声在校园内此起彼伏。
“一花,和我们一起去社团呀?”
“桃要加入什么社团呢?”
“我的话果然还是吹奏部?而且我所在的中学有很多前辈升入乌野,果然还是和大家一起演奏好了!”
演奏的事一花一窍不通,吹奏是大家一起要是贸然加入的话肯定会给吹奏部添麻烦的,虽然有些遗憾,她还是扬起笑脸摆摆手。
“我就算啦,桃玩得开心。”
“没问题吗?我们就先走咯。”
教室很快只留下她,大家都去参加社团招新了,这样还没问题才怪!
不加入社团的话每天都会变成这样,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回家。哇哦,听起来和噩梦没什么区别。
也许,看过就会知道更喜欢什么?总比留在教室,什么都不干来的要好。
“请来看看我们手工艺社。”
“……”
一花下意识接下递到面前的招新地图,不过想起中学时参加手工艺课被钩针戳破手、一周都不能拉弓的经历,虽然已经不拉弓了,但她还是打消了前去一看的念头。
“同学你好,我们是文学部。”
“花艺社了解一下!”
还真让人吃惊啊,一花没想到这个学校内她连想也没想过的社团竟然有如此之多。
不过,不管是吹奏、花艺还是手工……这些都是需要静下心来的活动,最重要的是不能动!一想到静坐两个字,她就觉得屁股发痒、浑身不自在。
果然还是要能活动身体的社团吗?
就在她被不断递来的宣传单弄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几个二年级的学生路过了她的眼前。
用来捆绑细长背包的扎带和祈福的御守在风里摇曳。
箭筒……
终于看到熟悉的事物,一花兴奋地跟上了她们。
在乌野高中的弓道场里,已经落座了十余位前来了解弓道部的新人。
介绍会才刚刚开始,她在道场最角落的地方落座,虽然早已对射法基础烂熟于心,她还是认真听完了教练的讲述。
好久没有做这样的跪姿……还真有点不习惯,腿都要麻了。
“在座的有经验者吗?”教练老师看向一年级的新人,“如果有的话可以上来做一个演示,也有助于彼此了解。”
“这里!”一花顿时抖擞精神,刚抬高手,膝盖已经迫不及待离开地面。
为了避免被弓弦挂到,拉弓时需要束起头发,脱去带扣子的外套,一花只穿了毛衣和内搭的衬衣。
此时已是开春,倒并不觉得寒冷。弓道部的前辈借给她弓具,弓的磅数和箭的长度都刚好合适。只是弽这种私人物品,临时起意用其他人的,果然还是非常不习惯。
和静弥、凑分开之后,她有三个月没有拉弓了,收起玩闹的心思,谨慎地将弓举起、拉开,会神、射靶。
这一套动作被她反复练习,本就无需多加思考,一时忘记自己。
箭离弦时,化作风中弦音。
世上有人纤弱,有人武勇。拉弓射箭就像是以身体搭配弓与弦的演奏,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弦音。
一花的弦音,正如同小小雏菊绽放的一瞬。
与她一同站在道场上的,还有弓道部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们,他们正在进行自由练习,听到这也忍不住从隔壁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开口的是弓道部的副部长,她中学时也练习弓道,参加过县大会,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女生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长野的桐先中学。”
一花不由得坐直了些,想起桐先的伙伴,她带上了骄傲的语气,话音刚落,在场的前辈们俱是一惊。
就算远在三百里外的宫城县,桐先这所几乎每年都会出线全国大会的强校,在喜爱弓道、以全国大会优胜为目标的学生们当中也颇有威名。
“是那个‘王者桐先’来的……”
“应该只有那个了吧,可是桐先的高中部不也很有名?她为什么要到我们这样的地方来?”
“你想不想和我竞射一轮?”一位二年级的男生站起来,“大家想必也想再见识一下。”
随着对方气势汹汹的言语,一花如同被当头一棒,从迷梦中醒来一般睁大眼睛。
“你要加入弓道部的吧?就算你在桐先是正选,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承认你,不如就当做你是否够格加入正选的考验。”
说话的人其实有些虚张声势,但一花完全没有在意到那些,满脑子围着“竞射”“正选”两个字打转。
早知道就不来了,一时兴起来了,一时冲动拉弓,可是竞射的话果然还是不要。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花注意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
“那个、还有点事,所以我先——”
攥紧制服下摆,一花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蹿到了门口。
不可否认她喜欢弓道,但不是那种祈祷着“射中吧、射中吧”的人,而是那种无欲无求,只要顺其自然将箭射出去就好的人。和朋友一起开开心心地参加社团,然后一起结伴地回家去才是她最大的愿望,到现在也依旧没有改变。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想参加什么社团,不过平心而论,弓道不会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月岛萤和山口忠去排球部交完申请,就在发现操场上的人正朝同一个方向涌去。
“听说了吗?弓道部被人踢馆了,现在那人又去剑道部了。”
“好嚣张啊!是一年级的?”
“对,现在正要和剑道部的部长一较高下呢!”
山口忠听了他们的话,不由得有些好奇,月岛萤也没有特别想参观的社团,于是两个人决定一同前往剑道部看热闹。
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剑道部室外围满了人,只能从窗口窥见里头的景象。
比赛已进行到中途,目前是两人各得一分。第三局,碰过剑尖以示礼貌,过后一齐后退。
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个那人率先攻向右侧。
小个子的人挥剑挡住,顺势朝对方左脸攻去。
木刀激烈交锋,互不相让。不过两人初次交手,都在防守上颇为谨慎,也都没能在对方身上找到破绽,一时间僵持不下。
短暂的分离过后,高个的人再
5. 第五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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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见的话,需要我复述一次吗’什么的……”
“哈哈哈,你学得好像喔。”
“没完没了了?”月岛萤托着下巴听她重复模仿了三遍,而山口也开始跟着她闹,一脸不爽地制止。
一花立即从嬉笑中收声,她的小心翼翼又让月岛萤想起那天下午对方的脸,有些别扭地将视线落在手中的冰糕,也不再出声了。
担心开学时被同桌冷落的情况再度上演,可是一花又不甘寂寞,挪了挪坐到两人对面。
和月岛同学说话容易犯错,那和山口同学说总可以吧?
求你了,和我说话吧山口同学,好无聊!
——她双手合十,用眼神向山口传达着这样的请求。
被盯得发毛的山口忠终于接收到了她的信号,“那样也难怪会被当做闹事啊。”
原本只是作为体验学习的对象被邀请上场,结果一连斩下两位剑道部主力,最后又将三年未在大赛尝到败绩的剑道部主将击败。
在弓道部也是,只射了一箭就自说自话地跑掉。想想都觉得头好痛。
“你真的很厉害呢,川岛同学。”山口说,“我听说那个剑道部的部长从去年秋天起就没有输过。”
一花眨眨眼,然后笑了一下,“大概因为我老爸是剑道老师吧?我接触剑道的时间很早……”
“剑道部里的监督老师吗?”
“不是,是私人的道馆。”
“好厉害……”
对上山口的眼神,一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看来我还是搞糟了好多事。”
中午的日光正盛,树影摇曳。从剑道部出逃之后,为了感谢两人,将他们邀请来小卖铺吃冰……要说强拉硬拽也是可以,总之三个人都还在场。
“所以要多谢你们两位。”一花像是要啃掉郁闷一样一口啃掉冰棍,“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所以一开始就不上去比的话……”
“一开始前辈只说是帮忙演示教学,谁知道他后来又说‘试试对我用这招’……”
不知如何接话的山口讪笑。
“故意输掉不就得了,对你来说装作新手很难吗?”月岛冷不丁出声。
一花“噌”地一下站起来,光是这样两个人的距离便靠近了不少,“怎么可以!”
月岛萤闭目,侧了侧震得发痛的耳朵。
山口忠发现月岛萤虽然转开了脸、语气也很冷,但是他躲开面前人的靠近时是慢悠悠的,似乎比对其他人要多一点耐心。
“吵死了!这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呵呵,阿月嘴上还是不会饶人就是了。
“还不是月岛同学说得太过了!举起剑的时候想的是怎么输,那样我还算是个剑士吗?”
“川岛同学,你练习剑道多久了?”山口有些好奇。
“记事的时候就……一年级?中学之后就去参加弓道部了,不过武术课上还是有练。”
“那你记事真够晚的。”月岛萤唐突地插话。
“……嗯?”
月岛萤没再接话,山口适时接道,“能练习这么久,川岛同学你是喜欢剑道的吧?那为什么还要拒绝那个人的邀请呢?”
“这个嘛……因为只要认真比,不管自己还是对方都会痛啊!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前辈们也不是真的坏人嘛。”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都已经练了那么久了吗?”换句话说,你现在才察觉到有人会受伤是不是太晚了点。
“一开始没有想过。后来一起练习剑道的好朋友对我说了因为不想要别人痛所以可能不会再练习剑道,我才好好地考虑了。”
“啊……是被人影响。”山口发出感叹,“我理解你的意思,排球因为没有直接的身体对抗就很好。网这一边的大家都是同伴,会觉得很安心,说起来,或许川岛同学你有没有考虑成为经理人那样的角……”
“等下……山口。”月岛萤出于下意识般地想要阻止山口继续说下去,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冰棍融化到了手指上。
“真的吗!”
一花已经在如此反问,山口的介绍令她眼前一亮,“刚才的话都是真的吗?”
不好。正是因为知道她是那种容易受人影响的个性,月岛萤才想阻止山口的介绍,但显然为时已晚。
“如果经理的人选还没有定下的话——我可以申请吗?!”
“可以啊。”
“不行!”
他们两个同时说。
“为什么!”
“你有看过一场排球比赛吗?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会学。”
“当经理人很辛苦。”
“这更没关系!”
月岛萤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较劲,而对方也把他的话当回事来认真回答。笨蛋的传染力真是不得了。
一花带着固执的表情,皱眉瞪着他。
“……随便你。”他说。
当日,乌野高中1年4组的最后一节是书法课。
寻常的下午上课时间,高桥老师眯起双眼,挂着和蔼的微笑在教室里巡视。
就在他经过月岛萤和川岛一花所在的这一排座位后不久,川岛一花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撞到桌兜发出“哐当”的声响。
这一声吸引来了教室里其他人的视线,教室里顿时嘈杂起来,也引得高桥老师疑问的视线。
高桥老师上了年纪,他不看纸张的时候会让视线从老旧的圆眼镜后面探出来,此刻,他就是这样盯着川岛一花。
“我写好了!”
毕竟虽然说不上是“座右铭”那么了不得,但是她的确一直遵循着这个道理在生活,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思考就随笔写下。
高桥老师扶了扶滑落的眼镜,仔细认读她过分直爽的笔迹,最后还是摇摇头:“初学写字还是要以能够辨识为宜,川岛。”
“是……”
高桥老师走远一些,便有人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些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
“川岛,你写的那是什么啊!”
一花朝对方做了个鬼脸:“要你管!”
虽然有些不假思索,课上要写的字已经完成了。
一花坐回位置上,等不了一时片刻,从制服包里摸出入部申请书,就着手上的毛笔开始填写。
月岛萤支着下巴,从三楼的教室放眼望去,入眼是一片春日渐去后昂扬的绿意。
“月岛君,关于座右铭,你没有想写的内容吗?”
月岛闻言端起笔,然而高桥老师走后,他又把笔放了下来。
手肘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戳了戳,他本打算就此忽视对方,没想到遭到了变本加厉的对待。
一花收回了在他手肘上作乱的毛笔尾端。都这么明显了还没注意到,怎么看都是故意无视她的。
“喂喂,月岛同学——”
在她不算小声的呼唤下,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月岛萤看过去,发现自己手边不远处散落着对方写好之后不知何时丢到他桌边的纸。勉勉强强能够认出那几个字。
「一生悬命」
尽最大的力量做好现在要做的事情,武士们常常借此来表达自己拼死的决心。
不过,意义不明地……纸上还有个标点符号,也就是“一生悬命!”,用在书法里是很奇怪的。
注意到这点,他有些忍俊不禁。
“在笑我吗?”
“怎么会。”月岛萤的嘴唇再度变回一条直线,“多了不起,字如其人。”
一花撇撇嘴,趴在桌子上朝他那边探过身子,“……白纸?怎么,月岛同学你都不会写嘛?”
月岛萤虽然不遮掩,还是板起面孔,“我有同意你可以看吗?”
“不、不可以吗?”一花瞬间收声:“你不也看了我的。”
“不是你自己举起来给所有人看的吗?写完还丢到我桌上,我都没有说什么。”
“那是——”
“那张是什么?”
月岛萤适时制止在不想继续聊的地方。一花立刻被分走了注意力,“入部申请书。我不知道应该给谁比较好……你看!”
她把申请表怼到对方眼前,距离太近了,月岛萤飞快向后躲,
6. 第六颗草莓
《[排球]眼镜与草莓塔》全本免费阅读
菅原学长是个很宽容的前辈,也可能是他看过太多怪人的原因,所以并没有过问太多,只不过一花留在排球部的决定带来了新的烦恼。
“一花同学,你不回去吗?”
排球部即将结束训练的傍晚,仁花将大家的水壶又添满了一遍,在打算离开之前和一花打了个招呼。
得到一花短短的肯定的回答,仁花摆了摆手,“那……”
站在网侧记录的一花呼呼笑了,“辛苦啦,明天见!”
很快三年级的清水前辈也同她道别,不过一花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菅原前辈之前提醒过她,经理人可以不必同他们练习到结束,今年有三个人,分摊下来的工作并不很多,所以其实没有留到最后的必要,她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才留下的。
排球部的训练时间很长,练到结束的时候,早已经没有其他人在学校了。
这样她就不得不面临一个人回家的局面。
本来因为某天日向突然带着仁花出现,说是想要让她也成为经理,她还以为这下终于有了可以一起的伙伴,结果失望地发现,仁花住在仙台市内。
仁花停在车站和她道别时,她如同天堂直坠地狱。
太难过了,真的。
升上高中前的每一天,都是和青梅竹马的凑和静弥一起回家的,三个人的家住在同一条街道上,父母的关系又都很好,因为都在弓道部,下训的时间也完全一致。
除了上课的时间都可以和朋友在一起,没有比这更轻松的生活了。
结果现在,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只能通过手机分享给朋友们。她说给班上的朋友听,她们虽然认同,不过理由大多是:“因为一个人会有点尴尬嘛。”
“尴尬好像也不会。是会觉得寂寞吧?”
“是啦,一花你真的很容易觉得寂寞呢。”
和他人的情感联系是她生活的必需品啊,可是现实的情况是,她的确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和朋友待在一起。
要是狗狗可以接送放学就好了。
她今天也等到,直到所有人都练习完了,球馆的又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川岛,今天也到最后了啊。”
“东峰前辈!今天辛苦了。”
“你们才是……”
菅原在最后锁好门,“月岛,要好好把人送到家哦。”
排球部里的前辈们都很好相处,而且也很为她着想,听说她和月岛同学是邻居之后,前辈们就会特意对和她同路的人嘱咐一句。
每到这时,月岛萤就会脸面无表情地应一声。
虽然很感谢前辈为她考虑,不想让她孤身一人,但是她也知道,月岛同学他只是对前辈们很有礼貌,实际上并不想接到这样的任务。
她从第一天就感觉到了,月岛同学并不想和她闲聊那些她感兴趣的话题,所以一开始她只和山口聊,月岛他很少表达什么意见。
这样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山口同学和岛田超市的前辈约好的话,就只会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向老天许愿想和伙伴们亲切热络地一路玩闹着回家,只不过老天可能错听了她的愿望,只帮她实现了一半。
掐掉中间,只留头尾,
有伙伴,有回家,不过是相距三五米的那种。
就像今天这样,不过她是不会放弃的,她要和月岛同学成为能够在放学路上开心聊天的关系……想象了一下,她有些绝望地闭目。
太难了……
不过至少可以成为能普通聊天的关系就好!
山口走后,她的心里涌起莫名的紧张。月岛今天也走在她前面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的脚程比自己要快,所以明明从学校出发的时候一前一后,现在已经是说话需要大声的距离。然后再过十分钟,等到他走进家门的时候,就会变成路灯下的一个小点。
像萤火虫一样的,毕竟月岛同学有一头金发嘛。这么想着,小跑着赶上了对方。
她走在月岛萤身侧,盯着他走进路灯下就会发亮一瞬的头发看,月岛萤忍无可忍,“……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啊?”
镜片后的眼睛又变成了有些无语的平直线,“我不喜欢被人盯着。”
月岛萤微微皱眉。半晌,没有得到又别扭地补上一句:
“只是跟着的话,随便你……”
他好不容易退了一步,这句话却无人回应。月岛萤回头过去,然而身后谁也不在。
“好好吃!”
“对吧!”
一花并没有听到月岛的话,是因为她看向隔壁巷子的时候见到了日向那头耀眼的橙发,待她靠近,才发现还有影山。
他的发色和衣服的颜色,完全融在了黑夜里面。
听说两人的目的地是坂下商店之后,哪怕一会他俩不会和自己同路,一花还是毫不犹豫地跟来了,不仅因为这边有两个人,人数上较月岛那边更为热闹,主要是因为……
咖喱包的香味绝赞!!
“咖喱包万岁!”
目的地到达,一花挥舞手臂。
日向欢快地应和她,“万岁!”
“万岁……”这是不知两人为什么要进行神秘仪式的影山。
坂下商店的大门被唰地拉开,吓了三人一跳。
“你们三个!别在外面嚷嚷!”
超晚的放学时间之后,能吃上一份热腾腾的咖喱包实在是太幸福了!咬一口,浓郁带着奶香味的咖喱在嘴里爆炸。
吃上了咖喱包的一花发出“咯咯咯”的愉悦笑声,“咖喱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再来一份!”
影山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要是每天都可以和日向还有影山同学一起回家就好了。”
“那我们就一起啊!”日向爽朗地说。
“可是我们不同路的。”
影山率先替她说了,“川岛她和麻烦岛一路。”
川岛和月岛的在最后的发音完全一样,影山说出口时,自己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好像在说同一个人一样。
“影山你竟然知道!”
“菅原前辈他有说过。”
“嘛……就是这样啦。”
门被“唰”地拉开,坂下商店的开关门声可真大啊,三个人再度被吓得耸起了肩膀。
月岛萤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在门口随手拿了瓶运动饮料,经过一花时丢下一句,“觉得麻烦的话,明天起搬去其他座位也没关系啊。”
喂!刚刚那句不是她说的。
至少要冤有头债有主吧……
而且她认同的明明是两人住得很近这件事!
好吧,她的确觉得,月岛同学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麻烦,一点点的不好相处。
“月岛同学,你为什么会来商店呢?”
月岛萤不轻不重将手上的运动饮料放在收银台上,“我又不是野人,运动过后当然要补充。”
说谎。一花心想,过去练得再累的时候,月岛同学也没有在快走到家门口时再折返回便利店买运动饮料过。
怎么想都不是真的。
虽然这么想有点自大,但她觉得月岛萤或许是因为她才回来的……
不,准确的说是因为菅原前辈之前嘱咐过他。所以月岛同学至少是个面对前辈的嘱托,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吧。
至于她这个事件中造成麻烦的人物,自然应该要向他……
一花谨慎地望过去,对上月岛萤冷冰冰的眼神时飞快地缩了回来。
救命……根本不敢道歉。
不然土下座好了,就是五体投地地对他道歉!
这样就看不见他的脸了……简直是绝妙好计!
她朝日向和影山投去求助的眼神,两人都不约而同朝月岛的方向瞥去,他们什么都没说,不过一花心里早已有了决断,因此他们的反应被她理所当然地理解成……追、上、去!
月岛跨出坂下商店的时候,一花也飞快地和其他人道别。结果,“唰”的一声,纸拉门在她身前无情合上。
月岛连土下座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这下完蛋了。
川岛一花的今日搜索词条:
TOP 1 切腹但是不会死的方法。
TOP 2 惹怒朋友要切腹谢罪吗?
TOP 3 不切腹谢罪可不可以……
7. 第七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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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大家集合听我说。”
身后传来排球被丢回球筐的声音,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大概是大家都在朝声源的方向移动。
一花还没说完,但也没办法在一片嘈杂声忽然响起来的情况下保持原本的音量,她深吸一口气。
“好了,闲聊结束。”
月岛萤没给对方说出口的机会,他双手合掌,在少女面前一拍,果断终结了话题。
“等等、还没说完!”
月岛萤无语,用运动水壶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但随即被扒住的手臂就算是他也很难挣开。月岛萤小声嘀咕:“你这家伙真就属章鱼的啊?”
一花身后,一个运动水壶落在了她的头顶。是西谷前辈单手提着运动水壶碰了碰她,提醒他们——主要是川岛:
“集合集合,集合咯。”
月岛也露出“你看吧”的表情。
“那我先说,不想调座位!”
她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比方说虽然她的确觉得月岛萤有点麻烦,但并不讨厌被他麻烦,也不讨厌被排球部的任何人麻烦。
之前有人和她说过觉得经理的工作又麻烦又无聊,一花真心不这样觉得。
能够帮到很好相处的大家,简直太好了。虽然月岛同学并不是很好相处,但也算是个好人……她不想被误会成讨厌他。
这些话太多了,没办法一下子说出来,所以只能先提最要紧的。
月岛萤已经背过身去往前走,“随便你。”
一花立刻放心似得放松了表情,在她看来这样说就是原谅。
要求大家集合的是排球部的监督武田老师,在他的努力下,邀请到了东京的排球强校前来宫城打练习赛。
连同一花在内的大家都很兴奋。
还在长野读小学的时候,因为剑道大赛去过一次东京,林立的高楼只给她留下恐怖的印象,还有……快餐店很好吃?
那时候没有好好体会东京,结果读中学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了反而有些惦念。所以好期待东京来的客人!
“在那之前——”
“练习、就算是在合宿中练到吐,也要给我把球接起来。”
一花的脑袋自动跳过了练习,将在意的关键词放得巨大。可以和大家住在一起的、合宿时间!
不像她原本要升入的桐先高中部,乌野没有宿舍,大家基本都住在町内,一花并没有过上期待中的宿舍生活,所以社团合宿很好的弥补了她心中的遗憾。
黄金周的前一天,乌野高中部的一行人入住了活动集训用宿舍。
有些人已经冒出星星眼了,也有人根本不为所动。
“……和一般的人家根本没什么不同好吗?”
月岛说着,山口则干笑着点了点头。
不仅没有学校宿舍的形制,合宿用的宿舍又小又破旧,从外观上完全弥漫着都市传说的气息,但不管是这些,还是月岛吐槽的话语,都完全拦不住兴致昂扬的单细胞们。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集训!”
日向走在最前面,一花拖着仁花在屋子各个房间内窜来窜去。
一花同样对房间的布局装饰都很感兴趣,尤其是和室。
山口和月岛从门口经过,一花招呼他们,“山口同学还有月岛同学,快看这里有榻榻米!我的家里都没有和室……只有外出旅行才有机会住的房间,和大家住在一起简直像修学旅行一样!”
“这算哪门子旅行啊……”
“总觉得,这样的地方会有什么突然出现。”山口有些困扰地打量走廊里一看就年代久远的房梁,“川岛同学还是小心一点吧。”
一花蹦起来,冲到门口,手牢牢扒住和室的拉门,再从纸拉门滑到同伴这边。
“真的吗?”
她惊恐的脸太过滑稽,月岛萤勾起唇角,视线投向她的身后,“没错,你身后……”
一花怪叫着缩成一团,捂住耳朵不敢往后看,“什么啊?”
“你也看到了吧,山口?”月岛萤装作仔细看了看。
山口忠:“额呵呵……”
月岛的捉弄其实很容易看穿,毕竟就算他表演出再夸张的语气,那拙劣演绎的表情实在太让人出戏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有轻易上当的人存在,毕竟她现在连抬头看一眼自己拉住的人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难怪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脖子好重!”
别是真信了吧。月岛萤抽了抽嘴角,小学生都不会相信的怪谈,然而面前这人不仅信了,还大有一副不解决就不会放他们两个走的表情。
“我要走了。”
“不行!”一花紧闭双眼,信誓旦旦保证道,“我和月岛同学保持一样的频率走总可以了吧?这样你就感觉不到我拉着你了。”
月岛轻笑一声,“认真的吗?”
之后,他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一花在光滑的地板上被拖行一般地往前移动,而且如果松手的话,一定会失去支撑立刻摔在地板上。
“等一下等一下啊啊啊!”
“你不知道吧,抱歉啊。”月岛对此充耳不闻,“腿长的话就是走得这么快。”
虽然停下来了,但一花仍然没有回头。吞吞吐吐好一会,才马上下定决心似得说:“……那个妖怪还在吗?”
“哈!嗯,好像是不在了。”
他敷衍地说:“今晚你可要小心咯。”
满意地见到对方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他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整个人流畅地从单肩包里脱了出来,一花则拉着他的包滑落地面。
“很痛啊!”
“喂,你们在吵什么!”
泽村前辈的出现让两个人乖乖地站直,耳边传来月岛萤俯身不怀好意的言语,大意是嘲讽她即将挨骂。一花朝他吐了吐舌头,“月岛同学才应该挨骂。”
“怎么,是川岛啊。不要跑来跑去的,邻居会很困扰。”
“是。”
泽村见是她,语气立刻变得宽容起来,完全不像对待小伙子们那样严厉,“虽然之后还有些训练,不过经理人吃过饭之后早点休息好了。”
“是!”一花故意露出无敌的笑容,在泽村前辈离开后转向月岛,一脸获胜者的姿态。
“嘁。”月岛有些不爽,小声嫌弃,“前辈对女生还真宽容。”
“月岛同学你嫉妒咯——不仅有前辈的关照,晚上我还可以和洁子学姐住在一起呢!”
“啊,关于那个……”月岛萤露出“我才是胜利者”的笑容,“你还不知道啊。”
*
“哎?!说洁子学姐不住在这里,是真的吗?”
一花愣住了,勺子掉进了饭碗里面。
“是哟,因为清水她的家离这里很近,一会就要回去了。”菅原前辈笑着说,“所以,要不你先从清水身上下来。”
“啊?前辈你说什么?”一花挂在清水身上双手交握,“是说洁子学姐家很近所以一会可以拿洗漱用品住进来?”
突然从头顶传来了清脆的笑声,“很想我住在这里吗?”
一花被那惊人的美貌迷惑了,下意识便点头。
猛地回过神来,她察觉到这是前辈松口的迹象,立刻抓住机会,“当然,我超级想和学姐住在一起!”
“所以前辈可以留下来吗?”仁花
8. 第八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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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我还以为你有哪里不舒服呢。”
仁花跪坐在一花旁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事就好。”
“对不起啦,顺口就这样说出来了。”一花挪了挪身体,滚了一圈到仁花膝盖边,用滑稽的姿势将头转向她。
“刚才楼下吵吵嚷嚷的,好像听到了‘有鬼’之类的话,吓死我了。”
“是日向同学没有认出换了发型的西谷前辈啦,然后被泽村前辈教训了喔?”
“还以为真的是鬼宅。”
仁花笑出声音,“对了,刚才月岛同学来做什么?”
“这个嘛……”
对了,月岛同学说的是,“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月岛同学所说的,不该说的话,究竟是什么呢?
虽然不了解,不过出现的时机那么特别,也许那是神明大人的告诫。总之,只要谨慎小心地说话就没关系了吧?
因此,在和前辈聊起女子组话题的时候,她特别注意在嘴巴边上放上了看门小人。
神託の使徒——!
不对太中二了。
虽然有点奇怪,那个看守她嘴巴的小人是月岛同学的造型……无所谓了,反正的确是对方前来告诫她的。
她们平日里忙着打理排球部上下的杂事,在料理课之后的半个月里就再也没有聊起过相关的话题。
不过,她之前是有告诉过仁花的。因此,当她们聊到恋爱相关话题的时候,仁花不可避免地将火力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至于清水,她很多时候只是默默听着。
“一花同学至少应该透露一下对方的情报吧?”
在她想要直接说出对方名字的时候,把门小人怒气冲冲地把叉子扎在她的嘴唇上。
痛痛痛……
月岛同学就算变成了看门小人也好凶。
说起来,白鸟泽学园是县内的排球强校,而牛岛前辈他也是大家的对手吧?
幸好被月岛同学提醒了,否则要是被当作刺探情报的人怎么办?影响到大家训练怎么办?
她是无所谓,可是如果大家想赢的话,她当然要全力支持!所以,就暂时……隐瞒一下具体的细节吧?然后,她的第一句话就让仁花愣在原地。
“他……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人。”
这个……确定是月岛同学吗?
仁花觉得很困惑。
“是、是吗?”
仁花想,要是真的话,一花的喜好还真特别。
“个子很高,还会运动所以很帅气……”一花在心里默默地盘算还有什么能说的,谨慎地开口。
这样说又像是月岛同学了。
“但是我除了他喜欢吃草莓蛋糕以外并不了解他什么。对了……对方的名字和我很接近噢!怎么想都很有缘分对吧?”
“啊……嗯。”
可以确认了。仁花在心里摇了摇粉红色的小旗子,将一花和月岛的头像拉起了连线。
到这里,女子卧谈会差不多到了尾声,过了半晌,一花已经开始有困意的时候,听见了仁花的声音。
“要说缘分,其实是川岛同学真的很努力呢。”
“欸……有吗?”一花迷迷糊糊地答道,“但是进度还是0%呢……”
“嗯?”仁花并没有听懂,转而追问道,“什么?”
她没在等到回答,便也沉沉睡去。良夜的风声缓缓路过她们的窗前,带走少女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吹动隔壁未紧闭的另一扇纸窗。
窗外透进来的一抹冷白的月色。
月岛萤盯着那处,又回想起方才听到的话。有一瞬间对方眼里闪烁的认真神情,竟然令他忘记了对方说话很少过脑的事。
要把这件事当作常识牢牢铭记。
什么喜欢啊。会把她随口说出来的话放心上的人才是傻瓜呢。
月岛萤悄悄闭上了眼睛。
那才不是随口说出来的话!!
如果一花能够听到月岛萤的心声,大概一定会做这样的反驳。
只不过有时候,就算说出来的话是真心实意,事情也未必会朝着向往的方向发展,不能得偿所愿也是常态。
比如现在。
月岛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风波。
刚才他只是出来买瓶饮料,结果刚要伸手去取,就被鬼鬼祟祟从走廊里窜出来的人进机器侧面的阴影。
月岛萤的坏心情刚要发作,对方就用力捂住他的嘴巴,“嘘——”
他不满地蹙眉,听到了身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勉强自己点了点头。
按在他嘴上的手掌这才松了力气,月岛萤发现,川岛一花正在试图,在不被外面的人发现的情况下,想要将头伸出去看看。
喂——
目睹她即将暴露的场景,月岛萤朝她的头侧伸出了手,将她的头朝里侧推。
——已经这样了就好好躲!
——我就看一眼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两个人的角力。
他们两人站立的空间并不大,月岛萤抬起手臂后的阴影和贩卖机的阴影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一个将一花完全笼罩。
“教练……”
就在他们差点就要无声地闹架的时候,通往内室的走廊里的两个人开始了交谈。
——笨蛋,躲进去。
两个人缩成一团,挤在狭小的角落里不敢出声。
待到听清他们的对话,月岛才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快点经过他们走掉。
他们在讨论首发二传的事。
这麻烦的事本来和他没有关系。
菅原前辈也好,国王大人也好。有关队里二传手的选择究竟如何,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在乎。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知道更多的秘密,何况是偷听的。
想到这里,月岛萤突然想起什么——
看到单独对话的教练和菅原前辈,特意躲起来的这家伙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直到菅原提起“如果影山能给球队更多帮助,那么就应该毫不犹豫的选择他的时候”,旁边的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动了下肩膀。
喔,握住拳头了。
看来她更偏向的是菅原前辈。
直到交谈的乌养教练和菅原前辈都离开了,也没见她抬起头来。
暴风雨前的宁静?怎样,要哭还是要闹?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对方很久都没有出声。
该不会已经在掉眼泪了吧。
在这种地方,搞得像他在欺负人一样。
月岛萤不动声色地从饮料机里捡出放在落在里面的饮料,轻轻咳了下引起对方的注意。
“国王大人在,更有可能会赢吧?”
一花注视着他一阵,反倒是眼角下垂,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堪称乖巧的微笑。
怎么看都不像是欣喜。
不赞同就不赞同,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陌生得不同寻常,就连月岛萤也愣了一下。
他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习惯对方柔软又粘人的样子,像一团追到人就会用浑身的脚扒上去一样。
他的意思是,对方待人接物总是很热情。
也因此她的身边常常围满了想要和她说话的人,月岛萤从未想过会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寂寞的笑容。
月岛萤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她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川
9. 第九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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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并不是一定会化为现实的东西。新生代们初次踏上仙台市立体育馆的比赛,输了。
对上白鸟泽之前,半决赛负于青叶城西高中。
五月像是流沙一般匆匆从指尖划过,初夏的脚步悄然而至。六月的第一个周一,预选赛刚刚结束,今天排球部没有晨训——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
一花到教室的时间不算早,到时教室里已经快坐满人了,当然月岛萤也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月岛……”
一花的招呼很是随意,还没说完就放下背包,打了个一个大大的哈欠。
毫不顾忌地张大嘴巴,直到伸完懒腰,才眼角带泪地向同桌的方向看去,“……同学,早上好啊。”
“早。”月岛萤的视线回到书页上,因为她半途中断的问安,他不得不看完了她打哈欠的整个过程。
“……好困。”一花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将笔记摊开没多久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从早自习睡到了第一节课,月岛萤自认为没有提醒她上课和下课的义务,于是闭口不言。
在升学班这么做是很突兀的,不过她本人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第一节的下课铃一响,突然从教室的前门传来了兴致高涨的声音。
打开门进来的是一位起来热情洋溢的少女,黑色的长刘海从中间分开,她那亮粉色的眼镜很容易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月岛萤记得她,是那位在开学典礼上讲话的三年级学生代表。
不过,刚下课就能从三年级的教室突然出现在一年级的教室,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吧……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同班同学的讨论。
“那位是谁?”
“我想想,开学典礼上那个……名字是中森?”
“啊、她走进来了……果然是来找川岛的啊。”
“同学,麻烦帮我带句话。”
中森学姐笑眯眯地用手掌支在月岛萤的桌前,这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令人不爽的行为,在冰冷眼神的扫射下,有求于人的前辈默默把手掌缩了回去。
“给她。”她曲起另一边手指,指了指已然趴在桌上睡成一团的人。
“‘市民弓道大会在这周末的仙台运动公园’——你就这么说。”
“……”月岛萤忍着没有在前辈面前表现出麻烦,“知道了。”
一花悠悠转醒的时候,一抬头,迷糊间发现月岛也朝她这边看过来。
她低下头去,打量了一下自己。
并没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值得特意看的地方,倒是发现自己手底下压着的是战术图谱,于是抽出来递给他,“……要看这个吗……?”
月岛在拒绝时扫了眼,一眼就认出那疑似沾了口水的纸张上是影山的笔迹。
他把中森的话带给对方,谁知一向最喜欢集体活动的人先是惊喜了一下,随即怏怏道,“算了,我不去……我没时间。”
“你是不是睡得有点太过了。”月岛萤翻了一页书,见她还在盯着自己,半是讽刺地说,“你觉得我要帮你传话?大小姐?”
一花有些不好意思,“是哦。”
“……”
明明是自己舍弃了去观摩弓道大会的活动,却像是被舍弃了一样露出失落的表情。
和无事喜欢一个人待着的月岛萤相比,川岛一花几乎不会拒绝任何一次能和其他人一起出行的机会,但这次她却拒绝了弓道部前辈的邀请……这事就足够反常了。
月岛萤大概能猜到理由。
她们关系并不差,甚至说得上和对方是朋友,不止一次在走廊上相谈甚欢,在排球部的训练日益忙碌之前,她还想过要去观摩弓道部的日常训练。
原因只有一个……
在输给青叶城西之后就默默不语,就连他开玩笑说你不要一副要揍扁那边主将的表情,吓到他们会报警的,川岛一花的反应都十分平淡。
往常她会抓住他话里完全不是重点的事情大谈特谈,不过这次,她只是以过于僵硬的表情点了点头,明显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不过那天他的心情也没有很好就是了,虽然没有像几个笨蛋一样哭着吃饭,但打输了球谁会欢天喜地地庆祝吗?
过了好一会,月岛萤手上的书也没有翻动几次,发现这一点,他又暗自骂了句笨蛋。
什么啊,只不过就是……输了球而已。
隔壁那家伙身上挤出来的忧郁气息太过浓稠,连带他的心情都变差了。原本只是粘人也就算了,现在还到处泼洒墨汁……
唉,真麻烦。
他内心的想法,一花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趴在桌上眯着眼睛打盹,不过她的五感一向很敏锐,就连半打瞌睡时旁边传来极轻的叹息声也可以察觉。
“你就那么在乎输赢吗?”月岛萤的声音轻得恍若自语。不像问她,倒更像是问自己。
“我?还不是大家都想赢。”一花从手臂里探出来的眼睛圆而清秀,她好像真的很困惑,睁大了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月岛萤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这周六又没有训练。”
一花不太明白他特意这样说的理由,愣了一下,“是没有啊……”
说罢,她拿出随身的手册看了一遍。
周六的确什么事都没有,她打算要看一整天的赛事录像带,但月岛同学为什么会问这种事呢?虽然月岛萤没有再说话,不过她会自己追问到底。
“有哪里不对吗?”
难道……
因为输了比赛觉得失落,听说周六的活动之后,想要周六去运动公园散心,可是没有找到人和他一起吗?
一个人……觉得寂寞吗?!
在……约她吗!
这种发生既然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什么也不做、放任朋友孤身一人呢!
“月岛同学!”
双手都撑在月岛萤的桌面上,整个人朝他倾斜过去。
一花兴奋极了,自窗外射入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脸,眼睛像是传达强烈意志一般发亮,清晰地显出其中琥珀色的纹路。
月岛萤看到她说:
“周六,一起去市民弓道大会吧!”
星期六的早晨。
没有训练的,星期六的早晨。
月岛萤根本没有明确地答应她,自然也不觉得自己非要在一个美好的清晨出现在什么仙台运动公园。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川岛一花会放弃就是了,过去还是现在,都没见过她放弃什么。
大清早她就站在了月岛家的门口,不费什么力气——川岛宅和月岛宅之间的距离,还不够过一次斑马线来得多,甚至在她按门铃的时候,家门口的伯恩山犬就一直盯着她的方向,时刻准备和主人的朋友打个招呼。
前来开门的人是明光,不是预料中经常给一花开门的人,但伯恩山犬见了他反而更加兴奋地叫了两声又转了个圈。
显然明光和狗狗的关系更好,而且他觉得以这两个人的熟悉程度不需要自己搅和。他现在一心只想去和大熊打个招呼,于是放任一花自己进门了。
虽然前来多次,不过每次都是在门口匆匆告别,一花还是第一次走进月岛萤的家。
都已经走进了玄关,她才想起来要打招呼,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失——礼——”
“你鬼鬼祟祟的,在我家里做什么?”
后方突然传来声音,她吓得回头一看,就见月岛萤从厨房的隔间里走出来,正站在自己身后。
“月岛同学,早啊!”
“早。”月岛萤懒洋洋地抬了下眼
10. 第十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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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市民弓道大会就像往年一样在仙台市立运动公园举行,除了弓道场以外,这里还有许多露天场地,浑身滚满了尘土的孩子们互相追着跑,在滑梯上爬上爬下。看起来不是因为大会,而是往日里就是这样热闹。
一花在读小学之前就搬离了宫城县,家里虽然有一些陈旧的老照片,爸爸也说过他们住在这里的回忆,但她本人早已对那些事早已没有了印象。此刻,她正满眼新奇地盯着入口处荷塘里的清澈透明的池水,和在水生植物间穿梭的鲤鱼。
本以为她会好好带路,但看她一副对哪里感兴趣就去哪里,月岛萤终于沉不住气。等一花茫然乱转到要往戏水区的方向走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月岛萤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走这边。”
“来……唔!”
应了声的一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可是为时已晚,她唉声叹气道,“来了……”
刚刚还在想,因为被戏弄了,所以不打算理会月岛同学。
但月岛和她搭了话,她就根本没办法忍不住不回答,下了台阶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但是已经说了的话就没办法。
一旦破戒,就一发不可收拾……话说,她好像已经不为刚才的事觉得生气了。
“你完全不认得路吗?”
“嗯,是啊。”一花老实说,“我和月岛同学说过,我是从长野那边转学来的吧?”
月岛萤说:“哦。”
早在开学日的时候,他就已经确认过了,不过,再听一遍还是有些失望。已经被同年的玩伴忘得一干二净、但自己却记得很清楚,这还真让人有点微妙的不爽。
“不过我想月岛同学肯定认得所以没关系,你在这里长大的吧?”一花抬头撞上他的视线,慢吞吞地接着说,“市民公园真好玩呀,因为下过雨……所以今天的天气很好呢!一点也不觉得热了。”
“嗯。”
“好像都能听到弓弦的声音!”
“不是‘好像’,是现实。”
因为她不满的时间太过短暂,闹起别扭来也完全不强硬,以至于月岛萤根本没发现对方生过气,反而为她突然多话觉得有些不解。
不过,大概是在为接近弓道场觉得兴奋而。很好,月岛希望她就这样一鼓作气好起来,别再冲他散发黑气就好了。
两人转过人群已经变得非常密集的拐角,就见到几排座椅前方——仙台市立弓道场。
约莫可以容纳十五个人共同使用的弓道场,给弓箭手们站的射位与射靶之间的场地很是宽阔,有些私人道场会在这个位置种上鲜花,当然也有的因为修缮不及遍布杂草。
而这里是一花最喜欢的那种,铺满大片阳光的低矮草坪,一些草叶上还挂着昨天夜里下过未干的雨水。
她毫不掩饰自己兴奋的心情,朝月岛萤看去,不过,他的目光落在别的地方。
此时周围聚集起了前来参会的学生,他们大多穿着袴服,因为大会对年龄完全没有设限,既有刚刚学习弓道不久的小孩子,也有穿着制式衣裙,像是弓道部学生一样的人来参加比赛。
“月岛同学在看什么啊?啊啊我知道了……是袴服对吧?我听说有很多人因为想要穿上袴服才练习弓道的呢……”
“你也是?”
“我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们很喜欢弓道的关系。”
月岛萤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淡淡“嗯”了一声,“是看到了国中时候的制服。”
他只说到这里,就已经极大程度地勾起了一花的好奇心,“喔!哪里哪里?我也要看。”
可是她的个子太小,垫起脚尖也只会被川流不息的人墙阻挡。
“……女生是那边戴绿色领花的那种吗?”
“不,女生是水手服。”
雨丸中学的人已经快要走到室内去了,月岛萤的视线追着他们,然而他一低头,川岛一花还在眺望原先的地方。
视线都到不了那个地方,找得再卖力有什么用……
“指给我指给我,我想看月岛同学的中学制服。”
被摇晃不停的月岛萤不耐烦地抿了抿唇,伸手托了下对方的手掌,让她借力得以在更高地方往远处看。
“看见没——蓝色道旗底下那些。”月岛萤飞快地描述,“快点,他们要走掉了。”
“看到了!”没等他说完,一花表现出兴奋的神色,脸颊上因为兴奋略微泛出红晕,“男生是西式制服啊,看起来更适合月岛同学的样子,啊啊啊……国中时期看起来一定很可爱吧!”
“你国中时会用‘可爱’形容1米80的人么?”
提起身高的话题,一花不太高兴地鼓起脸,不过很快变成了向往的表情,“因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西式制服,水手服什么的我也好想穿一次!”
月岛萤没有说话,收回了手上的力气。一花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地攀在对方手臂上,两人的手掌交叠在一起。
一花有些尴尬地后退了半步:“那个、是因为制服……因为很可爱所以看得入迷,你知道吧?”
“现在理解了。”月岛萤挑了挑眉毛。
大概是早上的事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一花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后还极轻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饶是她这样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的人都不禁脱口而出:“变态……”
在数种可能遭到进一步误解的解释中,月岛萤无语地选择了老实交代——
“你的手上有茧。”
一花摊开手掌,摸了摸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以及大拇指下方的掌心,“那时候还很小,磨破也没什么印象了。”
月岛萤瞥了一眼,那些发力的位置不必多说,就连其他接触竹刀的其他位置也磨出了一层茧,一花转动了一下手掌,从不同的角度能感觉到那层茧的厚度。
难怪仅仅掌心相触就会感觉又硬又粗糙。月岛萤心想,刚刚覆在他手掌的手,有一种不属于她的陌生感。
“也不知道……中森前辈他们来了没有。”
“我就在这里看。”月岛萤在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了她探头探脑的动作却不为所动,大有一副不打算再挪窝的样子。
“我又没有叫你去……”
本已经迈出了脚步,一花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坐在他的旁边。很伤脑筋地让脸颊包在掌心里,大大地叹息,“还是不去了。”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肯定想提前看前辈穿袴服的样子……”一花抬起脸,对月岛萤笑了下,“我可是为了陪月岛同学才来的,所以还是留在这里吧,”
月岛萤冷笑一声,“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比你更容易丢?”
“那不一样!”
一花无所谓地笑笑,比了个“嘘”的手势,用大会即将开始的理由阻止他说下去,显然不同意他那个说法。
大会很快开始了,安静的道场内,只有放箭矢时弓弦的声音。
赛程到了最后,出场的基本上都是附近高校弓道部的学生,应援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一般来说,在射中靶心或是五射五中的时候,观众席会为选手叫好,不过因为今天有大量一般市民的加入,中靶时多是只有掌声。
显得某些猛猛叫好的人非常突兀。
“一花!”弓道大会结束之后,带着玫红色粗框眼镜的中森学姐找了过来,“那个没中箭时就在喊的人,是你没有错吧?”
一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学姐的那一箭很专注,我看了觉得很好!真不好意思……我没有影响到你的状态吧?”
“不会啦。但不管怎么说,没有中的也喊的话,可能会被当做挑衅喔?”中森学姐半开玩笑地说着,才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月岛萤,“……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人来的,这不是上次帮我带话的那位吗?可惜我就只带了一个纪念品欸。”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月岛萤,后者于是也很识趣,“我就不用了。”
于是一花的手中被塞入了一节小小的、箭矢形状的东西,木质的部分缠绕着弓弦,顶部用挂绳穿着,箭羽则垂在下方。
中森学姐解释说,“那上面缠的是断弦,因为断掉就没有用了,所以缠起来做成挂件,据说有转为为安的意思,原本射不中的箭也会中喔,送给你了。”
“自己做的吗?”一花的眼睛亮晶晶的,将挂件翻
11. 第十一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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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无言地向前走,一口气走到儿童公园,直到公园的沙地前才停下脚步。
明明运动公园的很多地方都反复修缮,这里却显得很破旧,攀爬架的网有几处断裂,滑梯的金属部分也已经掉漆了。
“好旧。”
“嗯,是啊。”月岛萤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儿童公园已经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大概快要改建成其他设施了吧。”
听到他的声音,一花才想起对方一直还在,起初被吓了一跳。转头对上挑了挑眉、好像在说“你还记得我啊”——那种疑似质问的脸。
“月岛同学,明明是弓道初体验但是真抱歉。我可以射得更精彩的,下次……真的!”
“谁管你射得好不好,毕竟我又看不懂。”月岛萤用无所谓的声音说着,“而且我暂时只打排球就好了。”
“射没射中总看得……”她本想说看得懂,瞟了眼他的黑框眼镜,难得严谨地正色道,“总看得清吧?”
月岛萤气结。虽然头痛,不过他也不是解决不了当下的状况。他知道说些什么能够扭转话题,让一切好起来:“我记得你说还有件事要做。”
一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过多少打起了精神。
月岛萤不相信有人会彻底忘记前天刚定下的计划,眯起眼睛等待了一会。一花逐渐睁大眼睛,掩起嘴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她从长椅上蹦起来,双手抓住肩上的背带,足跟点着地面,像春游日早晨兴奋的小学生,一副十分期待出发的样子。
“我们……?”
“对啊,你。”一花的脸上满含期待之色,指了指月岛萤又指了指自己,“还有我,一起。”
*
自IH预选赛半决赛的失利过后,有关前辈们是否会因为升学考试退出社团的担忧令排球部里的氛围一度跌到了谷底。
幸好他们决定继续打下去,武田老师又宣布了计划去东京合训的事。这些无疑是很好的消息,黄金周时和音驹打了一下午练习赛的收获有目共睹,这次又是东京校的联合训练,大家因此重新振奋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要紧的事情要解决一下。
每个学生都躲不过期末考试,不过运动社团里总一些毕生信仰里只有运动项目的笨蛋,年年都要在这个坎上绊倒一回。
日向同学平日就说自己学习不行——这就算了,就连长着学霸脸的影山同学也是这样!
宣布集训后的那天,一花和仁花收拾好东西走出体育馆,就遇上了等在门口的武田老师。
他抱着平常就一直拿在手里的文件,见到她们时脸上的愁容才转变成有些勉强的微笑。
武田老师把给日向和影山补习的重任拜托给了她们两个。因为期末考还有合训的事,他似乎在各个方面承担了不小的压力。
一花本来就很少拒绝别人的委托,何况对方是小武老师,她和一花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答应了下来。
她有一个不仅聪明,还对自己很严格的青梅竹马,是称得上学生代表级别的人物。至于她,毕业于私立的名门桐先,虽然随遇而安地度日,但静弥和凑学习,她便只能一起学,久而久之,成绩也算看得过去。
虽然只是升学班的中游,不过,一花自己觉得给不及格的考生补习还是绰绰有余,何况还有仁花和她一起,她一度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绝对不可能辜负武田老师的委托。
直到影山拿出了26分的考卷。
幸好是在部活室而非其他地方,否则其他人一定会觉得发出痛苦哀嚎的她脑袋不太正常。而在这里,她遭受的只有月岛萤一人的嗤笑。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花一面又抽出一本参考用书,一面偷偷观察闲在不远处读厚重原版小说的月岛萤。
月岛同学……学习很好吧?
虽然就算是升学班也不会公开成绩,她也没有主动打听过,但就老师们对他的态度,那种令她无比熟悉……对待静弥那样的人才会有的态度来看,月岛的学习应该是非常好的。
有他帮忙,成功率应该会更高。
在她出神的时候,月岛萤已经走了过来,嘴唇一张一合,等她回到现实,所有的话都已经错过了。
“嗯……是的!”总之先点头就对了。
“是什么啊,你没在听吧。”
月岛萤将手里的书搭上她的额头,想起什么又尴尬地收回,“咳、还以为你看着我的意思是结束了,不是的话……到底要买多少?先说好,我可没说帮你提。”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一花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参考书还有练习册,认真地算了下价格,“而且存的钱也还有多。”
月岛萤被她噎住了,这人努力起来未免也太一头热、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吧?而且谁会把存的零用钱全拿来给别人补习啊?
“你觉得那两个……”月岛萤扫了一眼那一叠练习册和参考书,抿了抿唇掩饰情绪,他本想说笨蛋,又觉得在异性面前多少应该文明一些,“能在三周内把这些都做完?”
“可以?”
“可以才有鬼了!”月岛萤毫不客气地说。
一花很快意识到他话里的提示所在,垂下眼睛,把话本想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她很清楚地知道,月岛说的很有道理。他很聪明做事又有条理,但她不能强迫对方把时间花在不愿意的事情上。
一花伸出手,想要在请求时握住对方的双手以示诚意,又想起早上令人羞恼的、两人双手交叠的时刻。
片刻的犹豫,已经伸出去的手转而抓住了月岛萤敞开的衬衫领子。
这下连月岛萤也呆住了,他被拽得俯下身来,耳机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你在做什么?”
什么情况下需要做这样的动作?
要用自己的额头攻击对方额头的时候吗?还是说她漫长的武道生涯里也学过相扑或是摔角?
在这间书店里发生过的事情,他到现在也还记忆犹新……货架深处、在那里,川岛一花曾经用过肩摔狠狠摔出过一个成年男子。
“月岛同学!”
“我在听……但你要说的话最好只有这种姿势才能说。”
一花想了片刻,觉得这样显得比较真诚,“是只有这样才能说。请问,可以一起帮影山和日向同学补习吗?”
虽然是她思
12.第十二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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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暑热难耐。
长野和宫城之间的通信里,“好热”这个词的出现频率日渐上升。
幸好假期将近。只不过放假之前还要进行一次期末考试,进入了准备应考的时期,社团活动会停止,这么做自然是希望大家可以在学期的最后时间早点回家读书。
部里不管是一年级或是二年级的前辈们都花了比往常多得多的时间。临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天,日向和影山在仁花家里接受补习。
不过一花不在,假期前来武馆报名的学生非常多,她前去帮忙。这两处一个在仙台西,一个在仙台东,再怎么说也赶不到一块去。
本以为只用为没能参与补习活动而遗憾,而那天实际上错过了多少,她也是期末成绩发表的那天晚上才知道的——
“碰到了白鸟泽学园的牛岛前辈!这……这是真的吗?!”
一花原本倒坐着趴在椅背上,此时噌的一下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她只是将仁花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上次在乌野町的车站里遇见对方时就没有说上话,这次更是连原本能见到的面都错过了。
“补习结束之后,在街上遇到了……影山和日向同学说要去白鸟泽侦查一番,不过我就没有跟去了。”
一花觉得,如果是她在的话,无论如何都要一起追上去的,“太可惜了!那可是……”
“啧。”
月岛和山口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有人在大呼小叫,山口不会说什么,月岛可不会容忍,“吵死了,你是在补全那两个家伙不在时的音量吗?”
“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一花着急忙慌地对他比划,“是、是和牛岛前辈有关的。”
月岛挑了挑眉,“哦,那又如何呢?”
仁花也有些不解,“难道他是一花同学你认识的人吗?”
“那倒也不是……听说他在高中生排球界很有名,所以问问而已!”
一花一下子噤了声,蹿到仁花旁边的座位坐下,神神秘秘地问:“牛岛前辈……我是说白鸟泽学园,离仁花的家很近吗?”
仁花点点头,在心里估算了下白鸟泽到自己家的距离,“你不知道吗?上次你来的时候,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就没特意说……只有大概两站路,所以影山和日向同学当时都是跑着去的。”
一花两只手握着手机,心有不甘。
此刻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会显示出来的背影。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她小心一点、稍微问一点点,应该并不会暴露吧?
她凑到仁花旁边,低声问,“你觉得牛岛前辈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想了解一下对手。”虽然她这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不过仁花倒也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仁花想起那天面对对方时的紧张,遥望着远方说:“感觉他有点……可怕?有点自我中心?”
“欸——”
“日向和影山同学那天和他聊得并不愉快。”
一花的脸有些白了,她一下不再出声。
是啊,白鸟泽学园……想出线全国,不和他们遇上是不可能的。
幸好在这时,影山和日向就推开了门,才没让仁花发现她陡然变得凝重的表情。
她们两个给影山还有日向补习了大半个月,把课前课后的时间都花在上面,甚至征用了月岛和山口的座位,时常引得他们两位——主要是月岛同学的大为不满。
今天,成败在此一举!
一花双手交握支在身前,脸笼罩在阴影里,像是对暗号的特工一般说,“影山和日向同学没有被老师留堂,那个意思就是说——”
“啊,是的。”影山和日向语气沉沉地回复,“及格了……”
一花兴奋地看向月岛萤,眼神里的意味是:那时我说的没有错吧!
谁知日向又紧跟着补充道:“大部分科目。”
部室里非常安静,十分突兀地,角落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两个女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心情随着他们破碎的断句上下起伏,一花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差点要跳出来,“大部分科目……说的是什么意思?”
四人面面相觑。
这种时候,只要把试卷摊开来看一看就再清楚不过了。
21分的英语,28分的国文?!
这算哪门子及格?距离及格的40分还差老远呢!
两个人都没有过关,就意味着东京……去不了了吧?
一花和仁花垂头丧气,谁料日向的话还未说完,“但是!老师说只要我们通过早上的补习,还是可以去东京哦!”
这次没有急着高兴,一花神情复杂:“你这次是说完了的吧?应该没有要补充了吧?”
“哎?”
月岛补充道,“她是怕你突然加上一句,补习要进行大概两周的时间,到七月才会结束。”
这下山口也笑了起来。
“上午之后我们就会赶到了,骑车!不对……坐电车也要赶去!”
“唔你看,月岛同学,这样还是算成功了吧!”
“那地方哪有直达电车?你等他们赶到东京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出发去东京那天,一花早早坐在了大巴上,第一次远游合宿,她自然十分兴奋,不过目前车辆还未出发,在宫城县内,她姑且还能控制住自己激动无比的心情。
“东之武士——!田中前辈,你竟然穿了这件T恤啊啊!”
“简直太帅了!”一花见到田中迈进校门,从车窗里伸出头去,远远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又将自己的衣服抻直拉平,凑到窗前给他看,“当然我也带了!”
“喔!”田中大老远对她嚷嚷,“川岛,你穿那件也很不错啊!”
上一次和朋友们这样出行,还是国中三年级第二个学期的修学旅行。
她在发往长野的邮件中附上了大家穿这件T恤的照片,里面有像她一样喜欢穿的人,和月岛那样很嫌弃所以只是拿在手里的人。她对凑和静弥说这里的大家都很好,请他们不要担心。
月岛上车时扫了一眼一花那件引人注目的明黄色T恤,在心里想,幸好日向和影山不在,否则先天会捧场的这群人,一旦社交起来不知道热闹得多可怕。
……如果没记错的话,所谓的印字T恤,应该不是排球部的制服吧。
实际上一花也的确没为和月岛以外的人交上朋友发过愁,并且现在面对月岛也并不觉得紧张了。
大巴很快到了东京——东京的远郊,这里是枭谷高中的地界。
乌野是最后到的,虽说大家都是来打排球的,但其他人见到他们从车上下来时,每个人关注的重点都一样。
“……一个、两个、三个女生?!”
“什么?!小小乌野排球部竟然有三个经理人?!”
虽然之前已经在宫城见过面,当时就嫉妒到咬牙切齿的音驹高中的一些成员,现在也没有缓过劲来。
明明之前打练习赛的时候,不都见过嘛……
一花对此有些不解,“这个数量很重要吗?”
“猛虎前辈他特别在意这件啦!”一个个子高高,脸蛋看起来却有些稚嫩的男生出现在一花旁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与那高个子不相称,他的动作非常迅速。
一花有些担心,“那么现在他还好吧?”
“只不过赌输了而已,因为有三个,所以是三倍份的输吧?”他挂着非常阳光点笑容,竖起三根手指说,“你好啊,川岛同学!”
“犬冈同学!”
犬冈是之前的练习赛里和一花最合得来的人,总让她想起一位小学时的同伴,两个人都是阳光积极的个性……就连长相都有些许相似。
“连我们都只
13.第十三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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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月岛萤回忆里的川岛一花是长发,而她现在是短发一样,他对一花的认知很全面,不过也稍微有一些时间带来的改变。
希望身边的人都相亲相爱这种愿望在月岛萤看来是如此不切实际,但在她身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愿望似乎比过去更为强烈。
一开始闹得并不愉快,不过和小的时候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之后再也没有一起玩耍的男孩不同,一花和灰羽不仅没有打起来,最后还是解释清楚、并且解除了误会。
一花很快认识到自己对不了解情况的人太过严苛,幸好灰羽也不是那种喜欢斤斤计较的人。
她长大之后,变成了更加善于包容的人吗?
还有,就连在他的事情上也是。
就连山口偶尔都会问,“阿月不打算多练一些什么吗”之类的话,她却没有一次问过,只是在他做完计划内的练习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分出注意力来,挥挥手道别:
“月岛同学你很容易觉得累啊……训练真是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什么的。
她似乎每次是这样说的,不假思索地,圆圆的脸上,圆圆的眼睛笑起来会变成弯月的形状。
那时候看起来,就好像别人要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可以笑着接受一样。
明明就很想赢,还表现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说的是好好休息,听起来却比其他人想要他再多做点什么的眼神还要让人觉得烦躁。
月岛萤闭了闭眼睛,不再去想让自己困扰的事情,川岛一花这个人就是天生感染力比较强而已。他这么说服自己,然后不带喜恶地,将观察人类之所得分门别类地放好。
-
在枭谷学园,为期两天集训很快就结束了,森然、生川的学生都已经先行乘大巴离开,热闹非凡的钟楼底下,聚集了还未离开,正在陆续上车的乌野、音驹和身为东道主的枭谷高中。
上大巴时,一花依依不舍地和闹了别扭、又很快解除误会,因此关系变得很好的列夫道别。
“灰羽同学,再见……”
“哦哦!川岛,你要记得通过我的LINE……呜哇哇哇,你这是什么表情?”灰羽张大嘴巴,“怎么像再也没机会见了一样!”
一花觉得不太愉快。
犬冈说:“过两周你们也会去琦玉吧!到时候见咯,一花同学!”
“你们两个,已经好到可以直呼名字了吗?!”
“据一花同学说,我和她过去的好朋友很像哦!说是长相、性格之类的……”犬冈笑着指了指自己,这种一般人听起来有些冒犯的话,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
“对方是这么叫她的,所以我也就这么叫了。”
“欸——可是,这完全不合理啊!”
一花彻底受不了了,捧着脸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悲鸣。
“哇,什么啊什么啊,要哭了吗?”灰羽做了个鬼脸,“川岛那么大人了,也不觉得羞羞哦!”
灰羽做鬼脸的时候完全不在意自己帅气的脸蛋,把形象破坏得一塌糊涂,正因为他有这份决心,看到鬼脸的人又很快破涕为笑。
不过也可以说,除了灰羽和犬冈以外,一花和每个人道别时都是那样,和谁都是差一点就要哭哭啼啼了。
枭谷的经理人雀田是个很爽朗的女生,走下来抱了她一下,然后不由分说地推着她的背将人往车上塞,“好了好了,早去早回。”
落座时她的手机刚好亮起来。
是道别时交换了练习方式的他校经理们发来的好友申请。吸了吸憋回眼泪后酸溜溜的鼻子,一花的余光注意到有人在上车时在她旁边停住,愣愣地抬头看了眼——
月岛萤握着单肩包的背带,眯着眼睛看向她,脸上还挂着明晃晃嫌弃的表情。
而且,他的手已经向口袋里伸去了。
一花连忙坐直了,“这、这不是在吸鼻涕!!”
“……”
对方脸上的表情越发精彩,最后冷脸丢过来一包未开封的纸巾。
“我都说不是了啊!”
怎么还是那副表情!
但是她想了想,说是鼻涕很脏,说是眼泪又很丢脸,她顿了顿,不满地鼓起脸颊。
“月岛怎么了?”身后传来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菅原从月岛身侧探出一颗灰色的脑袋,“怎么不往前走啦?”
一花从座位上蹿起来,“菅原前辈!我跟你说啊——”
“好了。”菅原走近见是他俩,拍拍月岛萤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你们两个不要堵住其他人,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月岛萤就这样被前辈指挥着,菅原顺便还帮他把背包塞到了上方的行李架上。
“……”
一个上午都在打练习赛,身体已经疲惫不堪,月岛只好就在这个位置放松下来,反正他打算坐下就睡觉,在哪里也就无所谓了。
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窗帘全部都被拉上,光线很昏暗,也正因为如此,有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才格外引人注目。
见他从口袋里取出眼罩,又将脖子上挂着的耳机戴到头顶,一花从分神出来,小声说:“月岛同学,你要休息了?”
她说这话时,半张脸都缩在手机屏幕后面,尚未收起的笑眼弯弯,就在月岛萤要回答的时候,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显然是无暇顾及他的回答,又把注意力尽数转走了。
“……”
月岛萤拉下眼罩,眼前立刻从昏暗变成了漆黑一片,他把耳机的降噪开到最大,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不过,过了很久都没有睡着,明明身体很疲惫,大脑却不在平常休息的时间,躁动不安,像里面藏着一只飞速旋转的时钟。
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眼罩,刚露出眼罩的眼睛就因为隔壁座强光的刺激眯了起来。
吵死了,他想。
抬头向上,看了眼大巴最前方的时钟上模糊的数字——距离出发时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而旁边的人还在敲击着手机键盘,看起来非常高兴的样子。
犬冈也就罢了,因为有当时在乌野合宿时的交情在,和雀田明明是刚刚认识吧,真不知道刚认识两天的人有什么话题可以聊那么久,更何况其中还有和她闹过不愉快的人——反正他是做不到。
自己乐此不疲也就算了,把光线弄得那么刺眼,吵得他无法睡觉。
心里升起没来由的烦躁,月岛偏了偏头,扫了眼那方手机屏幕。因为是近视的关系,加上车厢还是有些摇晃,他只看见了LINE聊天界面里有着在意、主动出击类似的词。
一瞬间就后悔想要转头提醒她的举动,更后悔因此不慎读到了对方的聊天内容,没有看得非常清楚,不过也的确不需要了。
对她的了解、目前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呼吸短暂停滞片刻后,月岛萤胸膛极轻地起伏了一下。
他缓缓将手抬高,打算趁对方不注意拉下眼罩,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然而,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她的视线在这时缓缓转了过来。
-
结束了和竹早静弥还有鸣宫凑的交谈,在摇晃的车厢里呆久了,一花也有些犯困,大脑放空,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他们本来正讨论那天在仙台东错过了和牛岛学长见上一面的事,随着她手指的动作,记录在眼前交替出现。
一花:就这样错过的感觉太憋屈了,好在意。
凑:那是要主动出击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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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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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目光相撞,月岛萤本不打算说太决绝的话,但是又觉得在他的立场不应该给对方任何希望,于是他直视那双眼睛,斩钉截铁地问:
“我说不可以,你会停下来吗?”
不必仔细言说那份有些微妙的、反对的立场,一花能够听懂。她脸上一瞬间退去羞涩,脸色因为他的否定变得灰白。
“可以了吧。”月岛萤有些烦躁,手指勾住眼罩的边缘。
“等一下等一下。”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是个秘密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必须要再多争取一下。
于是她握住对方的手腕,用几乎称得上是恳求的声音说,“我并不是有意隐瞒这件事的,但是在大赛结束之前可以请你替我保密吗?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做个了断。”
月岛同学会同意她的请求吗?会相信她在爱慕牛岛学长的同时也是全心全意想要帮助大家的吗?
如果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月岛萤的沉默又持续了片刻,一花几乎有了绝望的感觉。
加入排球部时无比甜蜜的感觉,如今变成了像是回旋镖一般的利刃,她几乎觉得一时冲动地想要加入排球部的决定是一个错误了。
“月岛同学……你怎么不说话?”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月岛萤的手指悄悄握在一起,他的语气也不像平时那样平稳,“随便你,但结果我可不能保证。”
如果大家觉得自己曾经欺骗过他们的话,那她也做好了主动离开的准备。一花攥紧了手机,屏幕始终锁着,因为她碰到了侧边的按键不断亮起熄灭,出现的始终只有她视若珍宝的两只伯恩山犬。
她需要很多的爱,即便没有也不想被人憎恨。
“……那样我也做好了准备。”
月岛听了觉得没法好好休息了,那张脸在他视线的下方,看起来很显幼态的杏眼满是不安,眼眶发着红,任谁看了都没法说出难听的话来。
月岛萤也是,他自认无法违心地对她说出喜欢,但要他完全枉顾对方的心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眉梢稍落,他无奈地翻找那包被对方丢回来的纸巾,“别在这哭啊,我可没欺负你。”
“我没有要哭!”
虽然特意提醒,她的音量还是令月岛萤心惊胆战。回程的路还很长,菅原学长和泽村学长就坐在他们两个后面。她的声音再大一些,被吵醒的其他人必定会追问下去,事情就会变得异常棘手。
她还在忧郁地望着他。月岛萤更加觉得,人果然还是知道的秘密越少越幸福。
“我知道了。在……那之前、你想怎样就怎样,这总可以了吧?”
他觉得自己这么说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
原本他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就是了,但面对那颗低垂的头颅,他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掌在对方头顶碰了碰,只是刚接触到那头蓬松的发顶,手指就像触电一般缩拢。
这短暂的接触就像他为数不多的其他几次主动靠近那样,不过,一花还是敏锐察觉到了头顶落下过的重量。
“月岛同学,你在安慰我吗?”
“算是吧。”
重新出现在那张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勉强,还是令月岛萤产生了一种类似上了当的感觉。
不过……就这么着吧。重新躺会座椅上,迟来的困意逐渐蔓延上来,最后他这么想道。
-
从东京回到宫城的周末,暑假还未正式开始,不过期末考试已经结束,接下来大概没有多少人会继续把学习放在心上了。
这两天的天空一直都阴沉沉的,非必要不在即将下雨的天气出门大概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一花在窗外呼呼的风声中猛然惊醒,她梦到了一些久远的事情。
刘海被汗打湿,她在卫生间里洗漱一番。英雄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坐起来了,此时正围绕着她脚边打转。
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有些憔悴的脸颊,顿时恢复了一些精神——不可以为早已经过去的事情过分伤神。
因为经营着武馆,爸爸宏人每一天都很忙,今天也是,天刚亮他就出发去仙台了。一花下了楼,顺手将脏衣篓里的常服丢进洗衣机,掀开厨房里扣在一起的碗,发现了早晨宏人留下来的凉面,这算是多年来一个两个人之间无言的默契。
一花扫了眼灶台,随便找了点眼熟的酱料往里一倒,早午饭就算吃完了。
又在庭院里热了热身,不过阴天有些冷,最后身体也没有觉得温暖起来。
“应该不会下雨吧……”
虽然今天没有约,但是还打算要出门的。有件昨天计划好要做的事情,制作草莓蛋糕的材料被一件件翻出来,才发现草莓已经完全没有了,所以她计划今天出门去采购。
搬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一个人出门去距离家更远的超市还是第一次,在他们刚刚搬来的时候,宏人开车待她出门采购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有了。
一花稍微调查了一下路线,在门口穿好鞋子。
身侧的柜子上摆放着照片,里面的女人非常年轻,正温和的微笑着。
两人的长相有七分相似,就连那一头不及肩膀的短发都一样呈现出外翻的弧度。见到她,一花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忽然觉得洗漱时镜中的自己头发有些长了。
“今天也很爱你,妈妈!”
虽然没有人会回答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双手合十,元气十足地对照片里的人说:“我出门去超市了哦!”
在车还未到达弓具店的之前,她竟然看到了一家弓具店,于是临时决定:购物的事先暂停一下。
弓具店很小,靠近门口的一排挂钩吊着箭羽形状的钥匙扣。
今天的风真的很大,吹进来将它们摇得哗哗作响。除了展示架,墙面上交叠悬挂着各种长度的竹弓和碳素弓,也令人忧心他们是否同样摇摇欲坠。
一花曾经去过好几家弓具店,但像那么小而拥挤的,还是第一次,她侧着身往里走。
“小姑娘,要看些什么?我们这边,箭的任何部位都可以定制哦。你是第一次选弓的新手吗?”
从中学起用到现在的箭羽早已经有些损伤,一花原本的确想换的,又想到自己已经不拉弓了。
就这样走掉又不舍得,她一步步往柜台挪去,“我已经不做射手了,但是……嗯,想参观看看。”
“那就看一看吧。”
一花走近了注意到她手上正编着的小只箭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举起手机,那里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挂着断弦做的钥匙扣——她突然想起来,那之后她并没有真的吧中森前辈送的钥匙扣当做手机挂件来使用。
她有些尴尬地垂下手,“之前也有前辈送给了我这样子的护身符!”
“是这样啊。”柜台后面的女人托了托眼镜,用她非常熟悉的笑容发出了“哈哈”的声音,“你是美佳的朋友啊。”
“果然是中森学姐的妈妈吧?”不知不觉整个人趴到了柜台上面,她看起来对老板制作挂件的过程非常感兴趣。
“美佳总是拿弓道部用坏的弦给我来做,说是要送给她的朋友们。”老板笑眯眯的,“那孩子很喜欢弓道的,对吧?”
“对!虽然我其实并不是弓道部的啦……”
磨磨蹭蹭地不想走,直到那个挂件做完,两个人不知不觉聊了许多有关射箭的事。
以及,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购入了全新的弓卷,就这样,到超市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一花提着购物篮,排在围着货斗一周的阿姨们身后,一点点往前挪,等她走到的时候,面前已经只剩下唯一的一盒了。
就算一盒有三十颗那么多,也还是先买下来吧。
她犹豫的手刚伸出去,身后就传来一声小小的叹息。回过头,发现出声的是排在她身后,栗色头
15.第十五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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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可以到处乱跑,趁现在尽快回家,知道了吗?”
“是——”
中午之前,整个宫城县都发布了台风警报,突然拐道而来的台风即将登陆,刚刚下课,匆匆赶来的宫园老师向大家宣布了接下来停课的消息。
风已经很大了,因此大家都在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一花趴在窗前,朝着远处幽暗的天空望去。
台风还未来到,地平线的上方积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她还没来得及将被风吹散的头发从脸颊上拨开,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开始下了,并且很快连点成线,噼啪的雨声打在屋外的雨水管道上,人声混杂着凌乱的脚步,突如其来的雨令教室里一下变得闹哄哄的。
一花在此时突然想起了,早晨她把前一天和幸枝一起烤的蛋糕带来学校,打算在今天下午的烹饪课上继续制作后面的部分,所以将它放在烹饪教室了。
那么,现在……
她顿时大惊失色,匆匆赶往烹饪教室的方向,等她感到的时候最后使用烹饪教室的学生正在给门落锁,一花边向管理员道歉边将蛋糕取了出来。
幸好,蛋糕完好无损。
虽然并不是用那本恋爱食谱做出来的,在因为在幸枝的提议下,她将入门的参考书换成了那本对她来说像是赠品一般的食谱。
《一学就会!安全、营养、健康——百万妈妈都在用的家庭食谱》,这本食谱她看不上,幸枝倒是很中意。
“先学会简单的,然后再去做华丽的款式比较好喔。”她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就做成了一个这样的草莓蛋糕……的胚。
只差在奶油上方挤出装饰、摆上草莓就完工了,所以她才不能轻易丢掉。
从烹饪教室出来后,一花独自一个人往教室走,却发现门已经被最后离开的同学锁上了,她的制服包、雨伞、钥匙及所有本应随身携带的物品全部被锁在了抽屉内。
她推了两下,但那扇门纹丝未动。
遍寻勤务老师无果,一花才刚刚走到屋檐外,雨势就变得愈发倾盆。
一花这下才觉得,真的糟糕了。
“……你为什么那么慢?”
站在教学楼底的屋檐下,一个声音自一花背后响起,不管是声音还是刻薄的语气都令她觉得无比熟悉,回头果然见到了月岛,他讥讽似的问:“很喜欢上学,舍不得停学是吗?”
在此处干等许久,月岛萤当然多少有些不耐烦。
“月岛同学?在这里做什么?”一花茫然地看着她,“总不会是等我吧?”
“……你以为我想?是我妈的要求。”
一花一下交握双手,“啊、幸枝阿姨。”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才知道,幸枝的全名叫做月岛幸枝,更为巧合的是,她的家就住在距离一花家斜对面不到十米的地方。
她口中所说的到了大学毕业年纪的大儿子,也就是明光,爱吃草莓的小儿子则是月岛萤。
要说她们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大概是因为只有单身汉带着女儿的川岛家自从搬家之后就疏于邻里往来,而月岛幸枝的美容院营业时间又刚巧避开了学生上下学时间的关系。
不过,起于莫名其妙的缘分,一花和幸枝一起做过蛋糕之后,发现彼此意外地聊得来,竟然成为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台风将至,宫城县拉响台风警报,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手机都会收到提醒。
收到警报后不久,月岛也收到了来自妈妈的慰问短信。大致内容是回家路上要小心,要同一花一起、不能让女孩子独孤身一人。
……嘁,2/3都在说那家伙。
因为幸枝的要求,所以月岛萤不得不留了下来。
一花问:“刮台风了,幸枝阿姨她还好吗?”
“不知道,大概要留在店里。”
“……大人好辛苦啊。”
“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说?”月岛萤觉得自己也挺辛苦的。
望着除了一个在大雨天毫无用处的草莓蛋糕底座以外什么都没提的空空双手,他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书包呢?”
“被锁在教室里面了,而且勤务老师也不在钥匙间,大概已经走了。”
“连伞也没有,难道要我分一半给你?”
一花如实说:“伞在书包里。”
“真厉害呢。”月岛萤挑了挑眉,由衷地感叹。
他这份明晃晃的嫌弃令一花不太高兴,往日她绝不要一个人的,今天却不想麻烦对方了,“我自己可以。”
“是吗?那最好。”面对一花强硬的态度,月岛萤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什么,他往下走了两步,在屋檐上落下的水珠刚好能飞溅到对方身上时停住。
一花的反应很快,连忙后退,不过还是被雨水打湿了鞋面。
始作俑者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那类似关怀备至的神情好像在问:真的不来么?你看雨很大哦?
一花懊恼地抬起鞋面看了看,“月岛同学,你非要站在那里吗?水都溅到我的鞋子上面了!”
“有什么办法,就算我不站这,风那么大,雨肯定会斜着下来啊。”
一花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动了下肩膀,一鼓作气,向月岛萤的方向迈出去几步。
地面上已经聚积起雨水,被她用力的脚步踩得四处飞溅。月岛萤想躲开,然而就连伞下都会被风雨波及,更别提这一方伞外了。
“你做什么!疯了吗?”
“有什么办法,毕竟雨会斜着下来啊。”一花学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
刚要开始闹架,校门口的保安就远远呼唤他们,于是两个人又只好扭扭捏捏地挤在一把伞下在雨中行走。
之前的身体检查,月岛萤的身高是一米九,川岛一花则是一米五二。
“……月岛同学,雨又刮到我脸上了。”
“哦,所以呢?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有连伞、包、家门钥匙统统都可以不管的笨蛋在场。”
“我那是——”
一花没想到反驳的理由,如果不是她进不去教室,大概他们也不会遇上雨势最大的时候。老老实实地说,“……好吧,没有拿上伞是我的错,对不起。”
“算了,反正这种天也没差。”
“但是月岛同学本来就可以不用等我的嘛。”
“哦,你的意思是?”
月岛萤假笑的脸往往预示着糟糕的心情,而且,他的好脾气是每日……不,至少是每周限量的。
“我的意思是你真是个好人……”一花的声音很快像街边的微尘一样被雨幕拍下。
不断落下的雨滴洗涮着视野内的全部,因为布满雨水的镜片能见度与他原本的视力也差不了太多,月岛萤摘掉了眼镜。
他动了动身体,察觉到自己的衣服几乎湿透,撇撇嘴将伞往对方那里偏了偏。
实际上到家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没有什么干燥的地方了,反倒是从仙台大老远回来的明光不至于那么狼狈,还张罗着给一花找能穿的衣物,他随口问:“你们两个怎么淋成这样?”
“因为风很大。”月岛萤的声音依旧平淡。
一花则显得底气不足,面对明光时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多带上一些敬语:“嗯,实在是打扰了,请多原谅。”
-
忽然降下的风雨搅动了整个街道,现在终于告一段落。到了傍晚,雨势渐歇。
台风似乎只是短暂地从宫城县附近路过,天空已经隐隐有了放晴的态势,只有混合着青草味道的雨水气味弥漫在周围,昭示着前不久恶劣的状况。
月岛萤提着东西站在暮色底下,按下了川岛家的门铃。
川岛一花在临走时匆匆忙忙,落下书包在学校之后,又将那些东西换来的草莓蛋糕底座落在了月岛家。
原本他们还想着对方应该会来取,但直到雨停预想中的人都没有出现,结合她刚刚匆匆离开的那种情况,明光提出让他将蛋糕送过来看看情况……
月岛低头看了看,那蛋糕和他在开学时川岛拿着的那本浮夸的食谱上看过的不同,看起来倒有了几分能食用的样子。
这么想着,他按下门铃。但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都没有人来应门,月岛萤逐渐失去了耐心。虽然雨势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猛烈,但细雨仍旧未停,要他一直在这里等着简直就是荒谬。
于是他试着推了推
16.第十六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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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到达教室的最开始,一花旁边的座位就是空的。
因为台风刚刚结束,操场的很多地方都亟待整修,为避免发生安全事故,学校暂停了今天早上所有运动社团的练习,所以她今天到得比往常要晚上许多。
就算是有训练的日子,月岛萤收拾东西也很快,能比她更早来到。
等她到座位上的时候,至少能见到桌上整齐摆放的早餐牛奶和笔记本,偶尔还会放好下节课要用的课本。然后最多不过五分钟,他本人也会带着打好水的杯子出现。
今天的非日常感在于,不仅仅是“座位上没有人”,而是连桌面也空空如也。
一花在教室里环视一圈,有路过的人上前来关心她。
“川岛,你在找什么吗?有东西弄丢了?”
“不是的……”
没有丢东西,但确实有人不见了。
就连往日里总是形影不离的山口旁边也找不到月岛同学的踪影。
山口也是一脸烦恼的表情,撇了撇嘴,低声沉吟。在他举起来的手机上面,早晨发给月岛萤的短信此时依旧是未读的状态。
两人对视一眼,两脸担忧又没有办法的表情。
缺了那么大一个同桌,留下空荡荡的座位令人怎么都无法不去在意。
首先,可以确定月岛同学没有失踪,否则不知情的宫园老师一定会问‘月岛同学今天不在吗——’之类的话,可是却没有,说明月岛同学是请了假,并且得到老师默许的。
因为已经考过试,而且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所以心安理得地请假不来上学?虽然月岛同学学习很好,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比方说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她也在前一天晚上想好要请假,结果被生物钟叫醒更改了前一天的计划。
但是、但是……还有事情吧?
比方说训练啊!月岛同学他真的可以抛下之后的练习不管吗?
虽然总是表现不出太多的热情,大家进行自主练习的时候,他通常就会早点下训离开或是跑到一旁休息。
仅仅将任务完成就好了——在大多数部员的印象里,月岛同学给人的感觉就类似这样吧?
但从她的角度,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对方是一个消极懒散的人,他准时出席每一次的练习,看起来很不情愿,但被人挑衅的时候带着不爽的表情上场。
还有,一起回家的事……
虽然月岛萤有说过她言辞浮夸,与她相比说是口不对心也好、不够坦率也罢……通常他说着“不要”,也会不情不愿地去做一般人说了“要”才会做的事,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那么今天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会连练习都请假吧!
月岛同学……应该没有被……
一花缓缓捂住嘴唇,在宫园老师的注视下,露出了大事不妙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惊恐神情。
“怎么会,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毒死啦……哈哈。”菅原听了她的分析,和在课堂上脱口而出的话,爽朗地笑出了声音,“是你在课堂上说了那种话吗?难怪今天上午到处都是那种传言——”
“为什么就连前辈也要笑我啊?”
一花显得忧心忡忡,“不过还好,只要月岛同学还没有死就都好了。”
“我认为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喔。”菅原将笑容隐藏到手里的计分板之后,指了指旁边的泽村,“因为他早晨还同大地请假来着。”
泽村应了声,“大概只是身体不太好,按你说的那样……说不准只是食物中毒一类的。”
“中毒吗!!”一花悬着的心又被吊了起来,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了站在她旁边的泽村一跳。
“不如川岛你就代我们去探望一下他好了……马上就要到合宿的日子了,这样我们也很担心,有需要的话,就通知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菅原这么说者,泽村也默不作声地点头。
于是,在排球部还没有结束练习的时间点,一花就来到了月岛家的门口,在好友的远程提议下,她甚至去车站买了一个草莓蛋糕打算给对方赔罪。
前来开门的人并不是月岛萤。明明大部分时候他都一个人在家,今天却连在上班时间的幸枝阿姨都在,这更加深了一花的担忧。
月岛同学他果然病得很重啊!
一花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同样吃了她制作草莓蛋糕的其他人……宏人包括她自己都吃了,但只有月岛萤一个人食物中毒倒下。
“月——!”
被幸枝阿姨邀请进门以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一花推开门才发现里面的光线很暗,惊觉自己险些打扰到对方,连忙捂住嘴进行物理隔音,然后就着一个古怪的姿势观察着屋内。
半合起来的百叶窗透着不算强烈的阳光,正对门的地方放着一个落地桌板,她身侧是靠墙的书桌,墙上摆着对方喜欢的排球和恐龙摆件,似乎被移动过,和上次并不在一样的位置。
因为不知道对方此时是否醒着,一花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身体略微向前倾,身材瘦小的她体型纤细,只开了小小一条缝就足够将半个身子挤进去,望向印象中床的位置。
一花的视力很好,在昏暗的光线下也不例外,浅色的被单有一方不小的隆起,看起来是有人在安稳地睡着。
为了不打扰他,一花蹑手蹑脚地按照原路后退,房间内地板上的光线也不断缩小,就在她即将把门带上的时候,房间里想起了她并不熟悉的、带着鼻音的呢喃。
“……是谁?”
“是、是我……吵到你了。”
“本来就醒着。”
一花又默默将快要关上的门打开,从门外探进来一颗脑袋,“月岛同学,你好点了吗?”
大概因为对对方有所亏欠的原因,一花左顾右盼,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余光瞥见模糊的人形坐起身来。
紧接着,床头上的台灯被打开了。
“你确定是在问我吗?还是房间里别的什么人?”月岛萤揉了揉眉心,语调比平常还要长而慵懒,“病毒都被你吓跑了。”
她抬头看去,见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袖T恤,他原本就很瘦,台灯照亮的侧光和坐在床上产生的堆叠衣褶显得衣服更是松垮。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一花想。
“……要开灯吗!”
“不用了。”月岛萤咳嗽了两声,“这样就行。”
他的声音也变了,注意到这点,一花心里的愧疚更甚,“喔。”
一花垂下手,站在门口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听到月岛萤说,“进来吧,一直站在门口,我妈会以为我在欺负你。”
“嗯……”
“说吧,特意跑过来有什么事?”
一花小心翼翼地在
17.第十七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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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开始后的第一天深夜,乌野高中排球部的一干人等就在校内集中,准备出发前往森然高中。
东京远征的练习赛,实际上是轮流使用几所东京高校的场地,而这次暑期的练习则是在森然高校。
毕竟是半夜出发,出发前一花拿出手机给爸爸发短信报平安,让对方可以安心休息,然后在传来“叮”的送达音效后就将它收了起来。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出行包括影山还有日向在内,排球部的人一个也不少。
原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一天。一花抬起头来,见到正好从她身侧路过的月岛萤,亮起灯的车厢内,她清楚地看到对方也朝自己这边望了一眼,下意识地心头一紧。
被看一眼又怎么样,不要和他搭话……她不断催眠自己,一点都不想和月岛同学说话……
他那张清秀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瞥过一眼,就像是确认这个座位是否已经有人一样,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什么嘛。
一花略有些不甘地看向车窗外漆黑的夜色。
那天过后,山口到达月岛家不久,他们就因为月岛实际上是“感冒”,却欺骗她自己是“食物中毒”这件事不欢而散。
而且,他竟然露出笑容,说:“我从来没有那样说过啊。”
他的确没有说过。话是这么说,但从她误会开始就可以解释了吧……
既然不说,岂不就是故意耍她玩么?还惬意地支着下巴,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任由别人担心他……
那天之后,一花便没有再和他搭话,由此发现两人之间由月岛发起的话题寥寥无几,因此只要她不说,两个可以连续几天都没有交流。
只要月岛同学的脑袋不是特别笨的话,肯定会发现她正在生气吧?
结果两天了都没有发现,月岛同学果然是一个笨蛋。
就算把月岛同学想成很笨的人,她也不想承认对方是根本不在乎。
不过,那天她似乎也说了什么有点过分的话。
但是现在也想不起一怒之下到底是说了“糟糕”还是“最讨厌”……
实在忍耐不住,用椅背遮住自己向后望去,月岛萤坐在了最后一排,已经戴上了耳机还有口罩,因此根本就没法看见她。
反而是坐在他旁边的山口,在注意到她脸上的不快时朝她宽慰似的微笑了一下。
这件事只有一花、月岛还有山口三个人知道,他们显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告诉其他人。
事件发生后的两天,虽然有练习,不过一直在和町内会还有伊达工业打练习赛,比赛结束之后大家都累得不行,根本没有机会和往常一样在训练的间隙互相交流。
虽然月岛同学也不一定会参与大家的话题就是了。不过因为没有说话的机会,所以大家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摩擦。
其实,像当天那种冲上大脑的愤怒早已经淡忘消失,仔细想想,也可以说她现在已经没有生气了……
说到底,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在乎,同样也收获对方的在乎。
不过遗憾的是,他似乎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就像他们根本不是朋友一样。
这才是最让人不甘心的地方。
“川岛,你这样跪在椅子上很危险喔?”
“旭前辈!”
走上车的东峰温和地微笑着,一花明明见他上车放了一次行李,但手上却提着不少东西,鞋子还有没打包起来的毛巾……看起来并不是他的,身后还跟着有些狼狈的田中学长。
“让我来帮忙!前辈!”
一花见状,忙站起来接住田中手上的运动背包。
“啊、川岛,这个我自己拿就行了,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帮我提!”田中表情呆滞,咋咋呼呼地抢回自己的背包。
“没关系呀!”一花的手空出来后,比了个握拳的手势示意自己没问题,“我的力气很大哟。”
“就算这样也不行。”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双手环抱的运动背包里探出头,“不然你和谷地把前面的座位让给我们怎么样?这样我们就可以少移动一些距离了。”
“喔,这样啊!”
一花认同了这个说法,仁花也说当然没问题。
两个女生缓慢地向后移动,泽村提醒她们,“快点坐下来。”
“是——呃。”一花往后走了几步,影山、缘下……一排排往后走过去,才发现几乎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
才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一长条的座位,而仁花已经坐进了靠窗的里侧。
“怎么了,川岛。”身侧的菅原歪了歪头,对她突然停下的脚步有些不解,“车要开了哦。”
“嗯……”
她之所以踌躇,还不是因为——
缓缓向左转头,最后一排最里侧那个抱着胳膊的人,不是这些日子和她互相避之不及的月岛同学还有谁?
月岛萤的黑色眼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加上他靠在车窗上,微微歪着头的动作,从一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此时他呼吸平稳,似乎已经陷入了睡梦当中,
可恶啊,在她为难不已的时候,竟然还能睡得这么香!明明上车前还说“单细胞才能随时随地睡着”,自己这不是也很行的吗!
菅原还在询问她:“不喜欢坐最后的话,要交换吗?”
就在菅原学长问出口的一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不!还是不用麻烦前辈了,我就要坐在这里!”
“呵呵,那就这样……”菅原笑眯眯地关掉了上方的灯带,“已经很晚了,睡个好觉吧。”
凭什么嘛!月岛同学都完全不在乎她的事,她又为什么要畏惧和他坐在一排!
于是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在山口旁边的位置坐下来。
虽然位置变了,但同上次出发时一样,仁花坐在她的旁边。这次的司机是乌养教练的朋友,町内会的成员泷之上先生,他已经发动了汽车。
一花轻轻锁着眉头,漫无边际地思考着过去两天发生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肩膀上搭上了不轻的分量。
零点已过,仁花睡着了,车厢外路灯的光线不断从她脸上掠过,本就到了睡觉的时间点,她也开始有些犯困。
烦躁地呼了一口气,一花闭上眼睛,也将头靠向仁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进了森然高校,马上就要到停车场了。
月岛萤在那之前就已经醒了过来,抱着胳膊沉默地坐着。
“阿月,你醒的好早……”山口的眼睛从眼罩底下露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在望着他。
“嗯……”月岛萤随意地应了一声。
晨起的血压有点低,加上在车上将就了一晚的关系,他的神志并没有非常清醒,因此也并不想说话。
不过车厢里不缺他的声音也闹哄哄的,比方说和山口隔着一个座位的那家伙就吵得很。
他清楚地听到对方在说,“仁花也落枕了吗?我来给你捏捏看……这样呢?”
两个人小声的交流持续了不久,就变成了川岛这一方低声的憋笑和求饶,川岛在挠谷地的痒,但没想到谷地不怕,反倒她自己被反击得笑倒在座椅上。
月岛无语地闭上眼睛,又听到山口说,“啊……也对,因为你昨天休息得比较早嘛。”
其实昨晚睡得并不好,不过也没有特意说的必要。车辆一直在运行,陌生的环境加上和其他人同处一车,本就容易心烦意乱。
“阿月,到咯。”山口提醒他。
月岛今天除了“嗯”和打哈欠以外就没发出过别的声音。
田中的行李从架子上取下来时和昨天一样是散乱的,月岛从后排走过去时正遇到他们在装卸行李,路过时抬手抵了一下他的背包。
“哦,谢啦——咦!”田中回过头来,见到是月岛被吓了一跳。
一个短宿五天的运动背包就如同他想象中一样并不沉重,月岛萤现在可以确认两位前辈在前一天的举动是刻意所为,大概是发现两人之间的龃龉因此特意撮合。
那种事明明他自己也能处理好,一直没做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而已……
月岛萤小声嘟哝着,说着“请让一下”,从两位前辈中间的缝隙中挤了过去。
虽然他没办法把前辈的所作所为说成“多管闲事”,不过他们贸然插手的举动还是让人有点不爽。月岛萤顺理成章地把心中烦闷的感觉归咎于此。
东京的好天气显然让除他以外的一些人恢复了好心情。
一花原以为就像之前的枭谷中学一样,越是接近东京,林立的灰色高楼就越多。但森然高中显然不同,如果名字所带有的含义一样,那份
18.第十八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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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岛萤冲过澡,在离开第三体育馆之后清清爽爽地回到了用于住宿的教学楼。
周围有点安静,似乎还没有其他人回来。
也对,他想。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涌进第三体育馆的那些音驹的队员,一副还有余力练习的样子,想来其他人也是一样。
室内应急灯的微弱光线时明时暗,此时忽然亮起。石阶上映出人影,隐约能看到穿着全黑外套,个子很小,只是他不能确定对方是川岛还是谷地。
毕竟他离开之后还在第三体育馆拦了三十分钟的网,所以说不好……
好吧。
心中隐隐泛起的紧张情绪,似乎意味着他心中多少有些答案。毕竟今天晚上的练习场少了某个人的声音,显得格外安静。
反正也是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了,不如现在就将话说开比较好。
“川岛。我之前……”
那个人影抬起头来,有些凉的风似乎弱了下来。
就在月岛临时开始措辞打算表达自己多少有那么点的歉意的时候,对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月岛同学,怎么办?我把事情办砸了。”
-
森然高中分给排球部的教学楼除了二楼三楼分别用作男女生的住宿以外,剩下的一楼教室还空着,也就是一花和月岛萤目前待着的地方。
因为不知道在哪的一楼电闸被关上了,所以他们只能打着应急灯待在这里。
除此之外,重归于好的氛围还算不错。
一花之前看起来要哭了,不过被他硬邦邦的关心给吓得憋了回去。月岛萤将她磕磕巴巴的句子归纳总结成一句:“你把计分表丢进了洗衣机。”
就算不说,小心翼翼摊开在桌上的碎片也已经能说明一切了。那些纸片已经风干再度变硬,目前是皱巴巴的、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他开始为两人因为这种小事举着手机找了十几分钟电闸有些不快——刚刚洗过澡,但打着手机灯光找电闸的过程让他又有种闷热的感觉。
不过……
他瞥了对方,发现她脸上挂着清晰可见的汗珠,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徘徊了更久的时间。
是在等人帮忙?
只不过他本人没有那么想帮而已。
“算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大用处。”
他的话刚出口,一花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我记录的时候,乌养教练对我说‘合宿结束的时候用得上’。”
说是这么说,但在今天看来对数据影响很大的一局比赛,打完五天之后,就算差这一局二十五分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干嘛那么沮丧。
总有人在为他搞不明白的一些事情伤神费力,眼前这个人费得尤其多。
“总不能一分分回想起来吧……”
他是这么想的,也便直接脱口而出,但这也不是一支笔一张纸就能搞定的事情,谁知对方竟然对他的“提议”当了真,眼皮一抬希冀地望着他,“可以吗?”
“不可以。”他飞快地转开头,“怎么可能想得起来啊……”
月岛萤对她的指望有点意见,不过想起两人前几天玩弄了对方的心情以至于心里多少有那么点愧疚。
虽然嘴上说着“怎么可能想得起”,最终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我要休息了,只给你十分钟。”
“嗯!”一花一瞬间恢复了原来的微笑,不知道从哪个口袋摸出两张草稿纸铺在桌上,“发球的是影山同学,这样开局拿下了一分。因为他的发球很厉害所以总是站一号位,月岛同学则是旁边的六号。”
“没必要特意说明规则……”
月岛萤心想,不就给了你十分钟吗?
只是这么着,怎么看也不可能在十分钟内把事情做完,他将纸转过来,快速后面的几分补上了。
枭谷的那群人就像枭类动物一样,很擅长在一般人完全没想到位置、完全没想到的时机突然出手。
就像那些成为猫头鹰食物的动物们一样,往往在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时候,就已经失去逃掉的机会了。
因为必须时时警惕那些隐藏起来的进攻意图,他将几次连续的攻防记得非常清楚,很流畅地将两方的得分补了回去。被水浸透的纸张上墨迹已经非常模糊,但偶有一两个能对上的,令月岛萤不自觉抬了抬嘴角。
只要能对的上,就说明此前的记忆也没有出错,这样他也就更有自信了。
写到15:9的时候,月岛萤的笔顿住,他停了停也没有想起来。
一花握拳抵着他握着笔的手往下挪了挪,提醒道,“接下来是山口同学发球了呀……”
是的。因为是发球的时间,有时候他会在那些得以喘息的八秒间隙让自己的头脑休息一下。
“嘿嘿,那个时候月岛同学你走神了吧……”
月岛萤投去不满的一瞥。
见他继续写下去,一花将抵住他手背关节的拳头缩回去,重新托住自己的下巴。
她的记性时好时坏,似乎总在关心一些实际上并不重要的事,比如,“影山同学在这一球上似乎有些焦躁,所以托得高了一些。”
“虽然他总是在配合大家,但偶尔也会有那种时候吧?好像在提要求一样。”
“精彩啊。”月岛萤对此不无讥讽,“你是国王肚子里的蛔虫吗?”
“影山同学……”
“还有五分。”月岛萤无情打断她有关“蛔虫”的提问,然后那双茫然的眼睛在说什么他完全了解——下一球她又不记得了。
接下来几分月岛也迅速地自己写上,毕竟全部都由枭谷的王牌木兔得点,分是从他手上丢的,想起来格外令人不爽。
而面前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他情绪又往上升了一级。
那副好像分就在面前丢掉一样的表情。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只是觉得月岛同学你对上木兔前辈,好像没什么办法呀?”一花指了指连续失掉的几分,看起来她已经借此回忆起了赛场上的状况。
收紧手指的力道令笔尖再度落到纸面,落下一团小小的墨迹,月岛萤已无留意,索性将剩下的一口气补完。
最后一球……
他回想起那强而有力的扣球,和难以捕捉的小斜线球路,月岛萤呼了口气。作出过分刻意的受不了的表情,他甚至抬了抬嘴角:“那当然了,木兔前辈他是仅次于全国前三的王牌嘛。”
“所以才不行吗?”川岛一花再次眨眨眼睛,“月岛同学,你防不住木兔学长啊?”
虽然是实话,但这时候不管说“是”和“不是”都十分憋屈,月岛萤有种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毕竟“不行”这种事,只有自己说自己,谁会喜欢被人说啊。
偏偏这家伙看起来还是真心的,就像在他不加训独自离开时说“月岛同学今天也辛苦了,晚安快去睡个好觉”一样真心。
那些期待着他多努力一点的人里从来都没有这家伙,还说这种就像他没什么用一样的话,感觉更在意了。
月岛独自憋着气的时候,一花还在继续说下去——
“那么对上牛岛学长的话,是不是更加不行呢?毕竟木兔前辈也要排在他之后……”
月岛萤挑了挑眉毛,将笔在手心里转了个圈,整个握到手里,像握着一把凶器,“谁知道呢?你先看看写得对不对吧。”
“一定是对的啦……谢谢你。”
右手指尖传来纸张摩擦的触感,一花将那张纸抽了出去,仔细端详。
“全部都补回来了!好耶!”
月岛萤轻哼了一声,“明明这局都输惨了吧,不懂你为什么还要费力
19.第十九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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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合宿活动即将结束之时,乌野输了最后一局。
东京联盟的成员,譬如枭谷、音驹都是常年能够打进全国大赛的强校,面对他们,乌野的战况可以说非常凄惨。所受到的失败惩罚也是最多的,有时候因为练习鱼跃的次数太多,腰腹酸软到使不上劲。
所谓人外有人。一花也是第一次参加全国比赛的时候,才发现厉害的人原来有那么多。
仁花轻轻挽住她的手。体育馆外的绿色坡道依旧是乌野一干人等奋力奔跑的身影。
前一天夜里还和薰还有白福在这里找独角仙,一花后知后觉担心起它们的安危。
跑在最前面的日向和影山摒弃前嫌,又重新打闹在了一起,不过那样才没关系,他们是越打闹就关系越好的类型。
视线追着那些同伴们的背影,一花发现这一次、少见地,月岛同学没有跑在最后。
好歹解决了和他的矛盾,大家的实力也有了很大的飞跃。然而,映入眼帘的对方的背影令她有些在意,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令人在意。
那时候、月岛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好像困难已经迎刃而解……
一花托着下巴,不自觉抬了抬嘴角。
“看来你们已经和好了吧?”
一花这才如梦初醒地将视线转移到仁花的身上。
没等她回答,仁花已经了然地露出笑容,掰着指头数,“太好了,大家的困扰都解决了,影山同学和日向同学的、一花同学和月岛同学的……”
一花咧嘴一笑,“嗯,是啊!”
接下来是教练和监督老师们请大家烤肉的时间,一花被仁花抓住,硬是要盘问两人和解的细节。
“没什么特别的……”
“就算不特别也说说嘛。”
一旦那个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原因被问起,她突然就卡壳了。
“非要说得话,月岛同学他和我搭话了吧?”
这下轮到仁花傻眼了,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再争吵之后买麩果子回来的妈妈,和只要妈妈招呼一声就会别扭地走过去的自己。
这两个人之间,竟然是这种只要递个台阶就能下的展开吗?仁花的眼神逐渐诡异起来。
“就这样?”
“嗯,还有什么吗?”
自己从长野县转学来到这里,离开了过去的朋友、同学,却没有因为搬到完全陌生的地方觉得不适应,其中还真有身为同桌、邻居的月岛同学的功劳。
那样的话,自己也想帮到他,所以才会那样问——月岛同学有什么想做的事?
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对方提出了自己完全帮不上忙的愿望。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是愿望仙子就好了。
这样无论是什么事,她只要挥挥魔杖,愿望在星星抖落的时刻都能实现。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说。
话说……就算到了八月,气温也完全没有下降啊。一花觉得,不管是东京还是宫城,感觉上好像比纬度更低的长野还要热上不少。
“对了,仁花,集训结束之后是不是有几天休假?”
“是……”
一花的呼吸有些急促,“那,要不要一起去泳池玩?!”
“诶?”突如其来的提问令仁花感到惊讶。
“再不去的话——”
“噢!是我先跑到了!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两人的别扭时隔数日,影山再度暴躁地按住日向的头顶,“哈?!是我先跑到的吧?!”
“夏天就要结束了啊!再说大家一起放松下没有什么不好吧!”
“听见没,明明只是小小乌野,竟然有三个经理还能开泳池派对!”山本猛虎听见了乌野小经理的对话,十分期待地看向研磨,不过他大概是找错人了,只得到后者淡淡的一瞥。
“……不是别人有什么我们就要有。”孤爪研磨如此回应,球被手臂的重量压在身前,他完全不使力气,就连声音也淡淡的。
“暑假之后也招募经理吧!”
黑尾摸着下巴,“那种事,已经做过了啊……可是没有用。”
“啊啊啊啊!”山本破罐子破摔道,“不然,干脆去乌野抢好了!”
“那种事你试试。”黑尾幸灾乐祸地鼓动他,不过山本最后还是没能那么做——他的念头被田中掐死腹中了。
总之,乌野的大家迅速约好了在暑假结束之前在泳池聚会。
某天夜里,突然收到了仁花的邮件。
仁花:一花同学,我没有合适的泳装……明天,能否请你陪我一下呢?
一花的心怦怦直跳,心想别说陪一下,就算从早上5点开始陪都没问题!
各个社团合宿的时间都不一样,没有人约,最后几天假期在家长草的她,已经恭候这样的短信多时了!
一花:真的假的?!我来帮你挑,明天就去买!我也想换成新的,你觉得成对的可以吗?
仁花抱着手机,因为她惊人的执行力呆了片刻。
然后,她后知后觉的短信发过来——
一花:啊,不过还是要看仁花你的安排啦!
一花:英雄摇尾巴.gif
这样根本没办法等到后天了呀。
仁花笑了笑,之后将时间和见面的地点发了过去。
因为是夏天,泳装的专卖区算是商场里最热卖的区域,一花兴冲冲地穿过人群往前走,她的运动神经一直都好得出奇,仁花不得不紧紧拉住她的手。
“那个、一花同学……”
一花从货架上摘下一件件她觉得可爱的装扮,蓝色、粉色、波点或是星星的……在仁花身上比划,但始终没有把关注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仁花不由得问,“我们不是说要选成对的泳衣吗?”
“是啊。”她举着同款花色,但形制不同的泳装,显然兴致满满,捧着脸满足地说道,“这些全都是成对的款式,只要给仁花选了合适的,然后我再拿另外一件就行了,你看,你喜欢分体式的话我就要这种连体式的。”
“……诶?”
但这与仁花心中挑选泳衣的方式不同,对方委屈自己求全,却说是挑选两个人的泳衣,让她有些不高兴起来。
仁花转而拉住一花的手臂,“那样我就不挑了——如果你委屈自己的话。”
“诶诶诶——?怎么会,我没有呀。”
一花原本并不在意自己这边,现在也只好如她所愿,仔细考虑两个人的发色还有适合的风格。换好最喜欢的那一套,打量彼此镜前的身材,不约而同地同时想到了那位美艳的前辈。
——她一定不会是可爱的风格啊!
“好羡慕……”
“等到三年级的时候可以成为清水学姐那样的前辈吗?”
因为同时出声,才意识到对方在和自己想同一件事,于是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一花
20.第二十颗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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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夏天的回忆,不管是哪一年都不会少掉泳池或是水上乐园。
一花从幼稚园起就活跃在夏季的游泳俱乐部,小学时因为住的街区是露天泳池,几乎每个暑假都晒得皮肤黝黑,
原本只是一花邀请仁花的出行,但日向拖着影山想要凑这个热闹,大家凑在一起,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几乎整个排球部浩浩荡荡地来了水上乐园。
仁花今天将头发盘在了头顶,现在已经泡进水里,双臂挂在巨大的救生圈两侧。泳池的深度是一米五,她本就需要垫着脚才能够到底部,受不得一丁点意外的发生。
但有男高中生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意外。
影山和日向用手捏住鼻子,从岸上往下跳,使得水面产生了像是浪潮翻涌一样的效果。
仁花晕头转向地被扑了一脸水,刚刚站稳,就见身旁的水面浮现出一黑一橙两个影子,日向面对她冒了出来,吓得仁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仁花半闭着眼睛防止水流进眼里,双手用力拨动来到岸边,她挣扎着想要往上爬,“太恐怖了,我要去和一花同学呆在一起……”
与此同时,认识到自己鲁莽的日向抹干净脸上的水珠,用力扒拉住仁花的游泳圈,“对不起对不起,谷地桑!我之后会小心的,拜托了留下来吧!”
“和我呆在一起的话就不能尽情享受泳池了哦!”
仁花对将将能够够到池底的泳池感到恐惧,“我需要你呜呜。”
一花会游泳,但仁花不太会。
现在她们的位置却正相反,不会水的在泳池里扑腾,会水的在岸上围观。
一花与仁花面对面,握住她的手蹲下来,聚会的快乐令她神色飞扬。虽然刚刚的水花也波及到了她,但与呆在泳池里,浑身都湿漉漉的仁花相比,她就连发尾都还保持着相对蓬松的卷翘。
她们两个按照说好的那样穿了相同花纹的明黄色泳装,但一花今天并没有将新买的可爱泳装袒露出来,反而应谷地的要求在外面套了一件长长的防晒服。
“我也好想下水,真的好羡慕啊!”一花十分困扰,“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啊——我的生理期。”
一花的卫生知识完全来自课堂,就算说到生理期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反倒是岸上的异性前辈们手忙脚乱起来。
“生、生理期……”
“那一会是不是不能吃冰淇淋啊?”成田语毕,脑门上立刻挨了缘下一手刀。
“笨蛋!想也知道当然不行!”面对一花的时候缘下又斟酌措辞,小心翼翼地问,“话说,这种事告诉我们真的可以么?”
“嗯?可以哟。”一花手里还拉着仁花,理所当然地仰着脸,“以前也是直接说出来的,前辈很介意听我说这些?”
“不是不是……倒是不会。”缘下和成田都还是第一次经历有女孩子在他面前说出自己正在生理期中的场面,关心起人来也很笨拙,“只是川岛你没有不舒服吗?”
一花摸了摸小腹,那里的确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绞痛感,不过完全没有她的朋友们形容地那么夸张,只要稍微忍耐一下就会过去。
“虽然是稍微有点……不过我觉得,我好像很耐痛?”
此话一出,简直要吓死谷地了。
谁知道那“稍微有点”究竟是多少!作为每个月都要经历渡劫般难熬生理期的女生,她听了这话真是肝颤不已。
于是用力将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竭力催促她去池边的座椅底下休息。
“欸——不要嘛,其实我连外套也不需要的!”一花大大咧咧掀开那件仁花借给她的防晒外套,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腹,仁花看了心惊胆战,飞快地将她的衣襟合上,一下将拉链几乎拉到最顶。
“但是,一个人待在那边也太孤单了啦。”一花小声嘟囔着,在仁花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往后退,“好吧……那我好一些了再回来。”
洁子就是在此时出现的,一花在后退离开时撞到了对方。
束起的头发在日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浅蓝色的泳装很适合皮肤白皙的清水,一花觉得,有些人只是站着,就犹如一件艺术品。
“学姐——你好漂亮!”一花看得眼睛都直了,像八爪鱼似的缠住对方的手臂。
洁子伸出一根手指,将她的额头推离了自己,用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美妙声音,又轻又慢地说:“好好休息。”
哈哈,这里是天堂吗?
一花觉得自己的四肢自动活动起来,向休息区走去,到达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不忘托着腮欣赏美人美景,“嘿嘿……”
“你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一花回过头去,只见月岛萤穿着一件浅色的条纹衬衫和及膝的休闲裤站在旁边,看穿着是完全没有下水的打算。
他手上拎着一罐宝矿力——大概是冰的,罐身的水珠正在不断低落。
都不能去玩了,看看美女难道犯法吗?
一花在心里腹诽,山口从月岛的背后冒了出来,将怀里抱着一塑料袋冰棒递到他面前供他挑选。
“倒是都可以,不过我比较喜欢茉莉的气味。”一花和英雄在街道上漫步的时候,偶然遇上了栽满茉莉花的庭院,被那种清淡甜美的香气吸引。
“是有茉莉味道的哦。”山口给她挑出来一根,一花本原本已经伸出手去,想了想还是缩了回来。
“哦、不,今天还是算了!”
“是吗?那我拿过去给大家咯?”再度得到一花肯定的答复,山口合上袋子,往泳池那边走去。
月岛在一花附近的椅子上坐下来,两人头上巨大的遮阳伞和郁郁葱葱的树木打碎了阳光,只有零星的斑驳光点落在膝盖和小腿上。
因为都额外穿了外套,让两人看起来不太像来泳池游泳,倒像是在沙滩边晒太阳的年轻情侣。
这里除了沙滩什么都有,不过,夏天的太阳并不是那么好晒。
烈日灼灼,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觉得口渴到不行的一花带上钱包,头重脚轻地站了起来。
好渴……要喝水……
又过了十分钟,她从贩卖机边回来,手里却空无一物——大夏天、泳池边的饮料贩卖机,竟然一款未经冰镇的饮料都没有!
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大概是因为生理期的人大多选择待在家里休息,而不是像她一样勇闯天涯吧。
“唉——唉!”
一花一屁股坐下来,察觉到她的萎靡不振,月岛萤的视线从手机上调转过来。
“你干嘛?”
“没有常温的饮料了,好渴哦。”
月岛萤挑了挑眉毛,心下已经了然。
她裹着拉链拉到顶部的外套出现起他就觉得奇怪,明明昨天还迫不及待地……要给他展示新泳装,今天却要藏起来了。
这是怪事一。
紧接着,对方还拒绝了山口递过去的冰棒——这家伙分
21.第二十一颗草莓
仅仅两天的时间,宫城县已经选拔出了前十六名的球队。排球部依旧在紧锣密鼓地训练,毕竟进入十六强不过是一个开始。
“很热吧。”
“是的呢——”
正说着,有滚烫的汗从脸侧滑落,一花用袖子蹭了蹭。她的手上抬着装满障碍桩的纸箱,两罐撒隆巴斯、一卷运动绷带,还有她角落里扒拉出来的训练服,最上面压着仁花写的一本本记录册——实在腾不开手擦汗。
托着几乎要没过她头顶的物件,一花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站在她上方阶梯的是田径部的某位前辈。
一花艰难地弯了下腰:“吉见学长……您好!”
“一花,从假期之后好久不见呢。”吉见托着下巴,倚在楼梯上向下望,笑眯眯地说:“觉得重吗?可以拜托前辈我帮忙哦。”
一花颠了颠手里的箱子,摇摇头,“不用了,还不算很重。”
“就算是这样,只是撒撒娇而已岂不是更轻松么?”一花说的是实话,身为前辈的吉见却露出了坏笑,他十分熟练地拿走了最上面的一本训练册,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看,变轻了很多吧?”
正要再次拒绝的一花忽然觉得手里一轻,还以为是东西掉下来了,发出一声惊呼。
纸箱稳稳地被托在她身前,除了脱离了她的手掌以外,什么也没有弄掉。
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面部清秀,带着不满表情的脸。
“啊哦,月岛同学。”
低头注视着她的正是月岛。她低头看了看,对方正踩在她下一阶台阶,尽管如此依旧俯视着她,手上的箱子也被抬到了更高一些的位置。
月岛同学真高啊、不对!
她问道:“不是要打练习赛么……怎么会到外面来?”
“还不是你慢死了。”
月岛低头扫一眼手里的纸箱,却没在里面找到他嘱咐对方要拿的东西,初次之外,还多了两件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放哪里了?……运动绷带。”
“在训练册下面……太轻了会掉出来呀。”
“好可惜,本来是我想帮忙的。”和他们隔着扶手栏杆的前辈俯下身来,将训练册放回了月岛的箱子上,“让你抢先咯,学弟。”
“那不是很奇怪吗?”
一花翻找运动绷带的时候,月岛萤看过去,朝他露出了微笑,“听说前辈是田径部的,动作总应当比我这等平庸之辈快点才是。”
运动绷带被从下层扒拉出来,月岛萤转过身往回走,一边不满道,“重死了,你还站那么久是锻炼臂力吗?”
“才不是!”她回过身说,“吉见学长,再见。”
“啊哦、好吧……”
月岛萤走在她前面,身量瘦长得像是一段易折的枝节,一花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快走几步追上去,“那我来帮你——”
“你拿那个就行,走快点就是帮大忙了……”月岛萤抬高手臂,避开了少女的突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往前走,只在体育馆外呆了一会,就有汗珠从头上滚落。一天中太阳在最高位置的时候,真的好热好热。
下训之后,一花做了件特别的事。
最近的节气是大暑,在这样难熬的天气下训后却不直接回家,山口同学为了将近的比赛整天泡在嶋田便利店,月岛同学也总在出了校门后就不知去向。
夕阳西下,离开学校的路上,怀着好奇心与窥视他人的羞愧,她跟踪了月岛萤。
站在町民体育馆前,看着夜深人静的四周和传来球鞋摩擦声的场馆,一花屏住了呼吸,踮起脚望进窗台。
体育馆的内外有不小的高度差,她必须得扒着窗台才能看到的里面的情况。
“川岛?”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她肩膀一缩,跳了起来,更加捏紧手中的咖喱包的纸袋。
看清来人脸上温厚度笑意,一花也露出笑容和他打招呼,“明光哥!好久不见!”
语毕,她才想起之前对方已经同她说过不必用那么多敬语的事,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和萤一起来的吗?怎么不进去?”
“这个嘛……”一花有些不安,最终,她还是说出了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理由——
“跟踪阿萤?!”明光有些呆滞,“为什么?”
“嗯嗯……因为我想知道月岛同学最近在做什么。”一花低头致歉。
“川岛叔叔知道你没有回家的事吗?”
“知道……吧?”
“说谎。”明光抱起胳膊,自觉摆出严肃的哥哥架势,其实他很少又机会对实际上是弟弟的萤那么做,并不是太熟练,“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哦。”
一花叹息着哼哼两声,“爸爸很忙,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才更不应该乱跑吧。”明光有些汗颜,急着留下对方,“就连我都会觉得很担心,一会还是和萤一起回去吧。”
“一起”是个让人无比幸福的词,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孤身一人的一花听到后勾起软绵绵的微笑,欣然应下,“嗯!”
“萤最近都打到九点多……你等得及吧?否则我现在送你回去也可以。”
“不、不……”一花慌忙阻止他,“我不着急的。”
“她才没关系。”
一花猛地抬头,距离她很近的地方,月岛萤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正在上方笑着。体育馆里的光线在他周身打出细细的轮廓,他一副悠哉的模样:
“敢对她下手的人不被揍个半死就好了。”
“不会随便动手的,我又不是暴力狂!”一花冲他龇牙咧嘴。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么一花便没有什么可踟蹰的,与人初次交往这种事向来不能构成她的困扰,大大咧咧地走进体育馆坐下来。
也是经明光介绍她才知道,最近月岛萤是在和Wilddog的球员打球,那是由在仙台本地活动的社会人组成的球队,其中很大一部分和明光一样是仙大的毕业生,年龄参差不齐,有的三十多岁,有的则像明光一样刚刚毕业,还在实习期。
不过,他们并不是每个都像明光一样温厚。
“扣得好!”
“哇哦,阿刚!干得漂亮……”
主攻手赤井泽刚是其中年龄最大的选手,他说话就和打穿这边防守一样毫不客气。
在他说出那句“弱不禁风的高中生”时,月岛还只来得及在心里不爽,已经有人更快一步想要替他出头了。
“在说什么啊!大叔!”一花气鼓鼓地走到那位身高有1米82的主攻手面前。
“豆丁,你是这小子的女朋友啊?”
“不是……”受到了双重挑衅的一花体内的血液瞬间沸腾,一时间怒火中烧,她自动忽略了赤井泽的提问:“月岛同学他还在长身体的年龄呢,我也是!请不要看不起人好不好!”
说着这样的话却带着敬语,脸颊还保留着柔软的弧度。月岛明光在队里已经是后辈,在Wilddog的成员们看来她是比明光还要小些的孩子,不管怎么闹腾根本不会被认真对待,最多只会觉得小年轻真有活力罢了。
球队的自由人是和明光关系最好的田岛,他弯下腰隔着网笑道,“好吧,小妹妹……这次就算了好吗?还有你也是阿刚!下一球下一球!”
“……”就这样被敷衍过去,一花鼓起脸颊,默默握拳。
这晚的球赛打到九点多,几乎要赶不上电车。要不是暑假,明光绝不会允许他们待到那么晚。
“拜拜咯。”明光遥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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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哥晚安!”
“哼,晚安?大人们是要去喝一杯了。”赤井泽拍拍一花的头顶,爽朗地大笑,“记得监督你的小男朋友好好吃饭哦。”
“请不要开玩笑——!”
“好好。”她说的话再次被和田岛一样的成员敷衍过去。
在一花像个小学生一样很有礼貌地和每个人道别的时候,月岛萤已经卸下运动绷带,整理好背包走到门口了。
一花追上他时已经走到街道的混凝土路上,他一直皱着眉,所以周身的气场看起来也有些焦躁。
高中生打不过社会人球队的选手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被那样说,应该没有人会觉得开心吧。她最开始练习剑道的时候,也有记不得名字的小胖子说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回家去玩洋娃娃……
所以现在也觉得以身量来否定他人的可能真让人不爽!
町民体育馆距离电车站并不远,两个人走了十分钟,一花在站台的长椅上坐下,白天热到像要把人都融化一样,到了这时候已经吹起了一阵阵凉风。
仙台的电车站不像乌野町的很袖珍,又大又空旷。此时已接近深夜,四下满是寂静,望着月岛几乎融入夜色当中的背影,一花不由得有种想要给他打气的冲动。
“月岛同学!那个……你饿不饿?”
一花扯了扯月岛,为了够上他高出自己一个头还多的身高,她将手上的咖喱包举起来,“给你,是坂之下商店的!”
月岛露出茫然的表情,在注视了她片刻之后将视线滑向她托在手中的咖喱包。
想起赤井泽的话,月岛萤将视线转向了一边,“不饿。”
怎么可能……
一花从出了乌野校门跟到这里,期间根本没见对方吃过什么东西,现在已经九点多,就连她都饿了,更别提月岛萤还经历了高强度运动。
与此同时,像是要映证她的推理一般,月岛萤的肚子发出了响声。
“噗。”
明明就饿啊。
一花起初只是憋不住出气,最后干脆大声笑起来,惹得月岛投来懊恼的视线。
“说了不要可就没有咯!天底下没有后悔药。”
一花扭过头,说罢十分得意地扬起脸,打算把剩下那一个也吃掉,她发出了“啊——唔——”这样的,小孩子故意引起注意的声音。
“……”
偷瞄一眼月岛萤,她不怀好意地问:“真的不要吗?”
月岛萤看向她,抬了抬眉毛,“……啧,烦死。”
手上的纸袋被一股力道抬起,一花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因为脸颊上传来的瘙痒感觉令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周遭的声音几乎完全静止,紧接着手上一轻。
一只手伸进她托着纸袋的两手之间,整个纸袋都被托着向上抬升,月岛萤俯下身将那个她已经挤到袋子边缘的咖喱包稳稳叼在嘴里。
他只咬了一小口,看到她呆滞的脸,更是十分恶劣地将手里剩下的举高,“哈,多谢款待。”
一花伸手去够,她的手一抬高,白色星星T恤尽在眼前,那双自下而上注视着她的双眼盛满了笑意。
就像穿越长长的隧道,在最后一秒豁然开朗一样。她用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视角看到了月岛萤,由此产生的心脏剧烈的动摇使她眼眶一热。
站台的广播里响起电车即将进站的提示音,月岛萤将包子三两口吃完,双手插在兜里,脚步轻快地一脚跨过站台迈进车厢。
一花低头看一眼手里的袋子,里面空空的,只有曾经盛放过咖喱包留下的气味。
骗人的吧……她没说过要他那样吃的。
列车在浓重的夜色中再次启动。那抹银色的弯月高悬在两人头顶,就像是夜空的莞尔一笑。
22.第二十二颗草莓
开学了。
天气迅速转凉。
在过去的假期中,一花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滨崎桃和吹奏部里的某个男生正式开始交往了。
那个人一花也知道,他的名字是仓田大和。虽然名字听起来像哪个运动社团的主将,不过仓田其实是个瘦瘦高高,相当安静文弱的男生。
虽然桃之前并没提过有关这个人的事,一花和他也并不熟悉,不过,一花还是很为桃觉得高兴。
她在返校后才将这件事告诉一花,引得后者捂住她那颗本年度才开始生长的、名为“少女心”的器官,有些激动又克制地小声说:“原来仓田同学和桃是青梅竹马……好好哦。”
“嗯。”桃的脸上染上了羞涩的绯红。
“那我也要介绍我的青梅竹马给桃!”一花从手机里翻出合照来给桃看。
竹早静弥、鸣宫凑和川岛一花,这三个人的确是一起长大的,一花手机里有关他们的合照简直有一大堆。有些是翻拍,有些是直接用手机的数码相机拍摄。
幼年时期的拍摄者大多是静弥身为外科医生和摄影爱好者的爸爸,因为爱好抓拍,留下了很多类似《一花从桥上掉入小溪的瞬间》的相片。成年之后则是三人的自拍和社团的合影居多。
“你看,这是静弥,这个是凑……凑他很喜欢拉弓,我们都是因为凑才开始练习弓道的。”
“不过,为什么你们的衣服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嗯,因为那是参加大会的其他学校,我们读的是桐先。”
在桐先,弓道部一直是人数最多的社团,因为实力很强,就算是初中部也早已落下了王者的威名。
特别设计的袴服出现在比赛的道场内,就更添一分王道的气势。提起桐先的事,一花好像有介绍不完的话。
“桃和仓田同学也是一直都在一个学校吗?”
“没错,社团也是一直都在中音萨克斯声部。”
“好甜蜜!”一花夸张地表现出兴奋不已的表情,“能和喜欢的人在一个社团,因为可以一起上下学好幸福哦。”
桃托着下巴,垂下眼睛轻轻地说,“我和阿和小时候的关系并不好来着,他从小就是个木头,就算拍照片也不会笑,就好像不愿意和我合照一样,很让人生气吧!”
“还有这种事?”
“我和大和,之前不想被大家知道是青梅竹马,所以连一花也没有说过。”
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她是个热情又大方的人,这样的动作很少在她身上出现。
“诶?为什么啊?”一花对她的做法很是不解,“如果是我的话,就会想让大家都知道。呐,月岛同学……”
她本想问坐在旁边的月岛萤的意见,但转头发现他在看书。从一花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半边回避意味十足的侧脸,她看过去时月岛萤刚好动了动手指,这一下子,看见的部分就更少。
这样的侧脸,忽然就让他想起前不久的某个夜晚,月岛萤手指挂在电车吊环上露出的平静秀气的侧脸。一花一下子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一花?”
“嗯?嗯嗯……”
“不过现在好了,幸好主动追了阿和。”桃自顾自笑了起来,那甜蜜的笑容,似乎是意味着恋爱中的表情。
一花茫然地看着她,她觉得,恋爱中的桃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桃的描述中,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将许多许多的关注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当然,也会希望对方同样如此。
但一花觉得,这对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有的时候,甚至会无法顾及牛岛学长的事。
大概是因为她和暗恋的人实在有着很远的距离,所以已经习惯了。这种事,要找到解释也很简单。
在那个已经冷却的咖喱包被空中落下的乌鸦叼走之前,一花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心意。
当然!她现在也不是要推翻结论!
牛岛学长可是从未遇到过的……她这么多年来想象中、梦中所见到的完美的人选。
只是她有一个不太明白的问题——为什么,总有不属于牛岛前辈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呢?
……
“一花,你想看电视剧还是刚才的表演?”
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一花发现本以为安静的环境中原来还有电视机的声音。
她又在走神了,在月岛萤的家里,和幸枝看电视的时候神游天外。一花匆匆地表示抱歉,“哇啊、真的抱歉!我刚才在想别的事。”
“看来是好事呀?”月岛幸枝宽容地笑了笑。
一花抿了抿唇,她总不能说,她最近真的很在意月岛同学吃了她一个包子的事吧?那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难道要强调对方未经允许,吃掉了握在她手上的包子吗?
像是要救她于水火似的,在两人的身后,响起门铃的声音,门铃只响了一声就没再继续,一花小跑着过去开门。
门厅柔和的黄色光线投进院子。门外果然是月岛萤,他身上已经换下了打球用的训练服,穿着制服衬衫站在门口,一花越过他的脸望去,发现今晚的月亮圆的像面前人瞳仁。
她因为这胡乱的想法慌乱了一瞬,“欢迎回来!”她说完后便跳到了一旁,离月岛萤远远的。
不懂她在兴奋什么。月岛萤常在町民体育馆加训的这段日子,他家母亲大人邀请川岛一花来家里做客的次数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
最开始他还会为拉开门见到的不是家人而是隔壁邻居倒退回去确认这是自己家的房子,而不是自己训练到神经出了问题分不清左右了,到现在已经完全见怪不怪。
“这里可是我家。”月岛萤在晚上的声音比白天更加有气无力。
“也是哦……”听到他的声音,一花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对月岛说话的时候看着地面,进屋拿上自己的东西,语速很快地和幸枝道别,“幸枝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
“咦?才来就要走?”
“嗯,我看时间差不多。今天就先回去了。”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一花倒退着走,差点与在门厅与换拖鞋的月岛萤撞个正着。
“低着头还不看路?你已经是高中生了。”
明明两个人都不是算不上体型庞大的人,但站在门厅时却显得现场好像有多拥挤似的。一花被他搭上肩膀时立刻就退到了贴着柜子的位置,三步并做两步,快速从月岛萤身侧挪了出去。
她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哪怕一瞬的紧张,因此对上他的视线就立刻将门关好。
门就在月岛萤面前关上,连同他没说出口的,习惯用于对方“晚安”之后的“再见”一并拍灭。
月岛萤的眉毛纠结在一块,虽然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但他自始至终都感觉到了那种与往日不同的态度。
真是奇怪,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碰一下就会灼伤她的皮肤一样。
确认没有惹到过她,月岛萤实在想不通会有什么事那么着急,让她连句明天见都来不及说。
他不会打开门追出去确认的,只是这么想想而已。鬼使神差地低头嗅了嗅手臂上的衬衫衣料。
更烦了,根本就没有味道啊。是这家伙又闹什么情况啊?
“萤,你要吃点……诶?”
幸枝刚关掉电视,就看到自家小儿子进入浴室的背影。
-
十月。
春高代表选拔赛如期举行,赛事如火如荼,两天之内完成了与包括青叶城西在内的强校对决之后,此时已是第二日入夜时分。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乌野高校对白鸟泽学园。
选手忙,经理人也没闲下来。直到刚才,一花还和仁花还有学姐一起清点第二天运往比赛场地的物料。
但在有关滨崎桃的事件的影响下,一花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为和牛岛前辈有关的计划做一下最后的努力,所以,在决赛的前夜,她将那两本已经快积灰的食谱翻了出来。
《幼儿食谱》已经在幸枝的指导下学会了七成,《恋爱食谱》应该、也许……也能很快做成吧?
心中的动摇令她不可避免地有些羞愧,在这件事上,她根本就没有尽力,简直有愧于自己一直以来的信条。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与之相对应的结果是,一花站在厨房中央看着烤箱里的蛋糕模具。模具里的面糊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膨胀,反而有些坍塌,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形状,而是干巴掉了,缩成一团……
简直比仁花在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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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还要糟糕。
小心地打开烤箱门,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气味并不那么诱人,有些焦苦的味道夹杂其中。
有点尴尬。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对着牛岛学长,拿出一个歪歪扭扭、十分好笑的草莓蛋糕的情形,当然,如果那会让他吃坏肚子就更糟糕了。
虽然食物中毒的事是月岛同学戏弄她的,不过,再这样下去就离现实不远……
乌野高中的经理意图毒杀对手白鸟泽高校王牌牛岛若利——她并不是很想让这种事登上宫城县的新闻头版。
一花的心情郁闷,不怎么愉快地趴在料理台上。此时为了散出烤箱内的焦糊气味,窗户大开着,能听见临近街道的电线杆上乌鸦的叫声,越是入夜,街道上小动物的声音就越是明显。
她家的厨房在屋子的西面,这么趴着,能直接越过街道,从料理台前的窗户看到对面月岛家的二楼的一扇窗户。
那间屋子是月岛萤的,在光线的投射下,能看到简单的窗台上什么也没有摆,屋子里的陈设她也能记起来一二。整洁并且简约,月岛萤的房间就和他本人的气质一样。
此刻百叶窗的帘子没有完全合上,暖色的光线从窗户里透出来,
月岛同学,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会担心明天的比赛吗?
会因此紧张得睡不着觉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房间的灯熄灭了。
像是回答她的疑问一样,一花好像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有什么可担心的。”对了,差点忘记要配上冷淡的表情才像月岛同学,他大概还会说,“笨蛋。”
不知为何,焦虑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暂时的平静,一花深吸一口气,将附着着异常情绪的空气吐了出去。
“在笑什么?”宏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今天有点太晚了哦,一花。”
一花摸了摸脸,她没注意到自己在笑。和宏人四目相对之后看向了客厅墙上的钟。
原来,已经十一点了,月岛同学他十一点睡觉啊,难怪每天早上都到得很早。
发现自己的行为就像在偷窥对方的生活一样,一花一下子回过神来。
“睡不着吗?”
“没有啦。”视线落在手上的蛋糕,一花说,“只是有一点点紧张明天……一点点而已。”
她想说,今天她有点担心山口同学的发球,也有点担心泽村前辈的伤势。当然与比赛的胜负无关的,她担心的是自己的朋友身心是否健康。
宏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她的头顶,一花等待着他的话。
“我想想,举个一花信任的人——凑怎么样?”宏人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一点也不像一个体型魁梧的武术教练会发出的声音,“因为知道他的努力,在他大赛之前,一花总是很相信很期待他的对不对?”
一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告诉宏人凑在初中三年的最后一次大赛中爆冷失利,并且还在之后患上了早气病的事。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通信,她知道凑在渐渐好起来,但无法在此刻赞同宏人的话。
而且,别说是凑……就算是大人们眼中无所不能的静弥,一花知道他也有软弱的一面。
这也不能怪宏人。
他们父女之间只有鲜少鲜少的交流,宏人又不擅长开解感情方面的事,久而久之,一花便不怎么向他倾诉了。
而且宏人的道馆里只有他一个人,市中心的租金和水电、两人的生活成本……一花不愿意再多令他分神。
早已习惯一个人承受茫然的时刻,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不会有“如果妈妈还在就好了”的天真想法了。
何况,她的事根本就不重要。
将双手扣在身前,一花像小猫一样软绵绵地笑起来,“谢谢你,爸爸。”
“去睡觉吧,厨房我来收拾就好了。”宏人无奈地笑了下,“这么晚,是要做给队友们吗?”
“不是不是。”一花歪头想想,觉得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所以毫无羞怯之意地说,“宫城县的代表决定之后,我打算用这个和喜欢的人表白!”
宏人下意识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是,是吗?”
一花点点头,三两步上了楼,留下了今晚或许很难睡个好觉的宏人。
23.第二十三颗草莓
决赛当日的早晨,月岛萤正在前去学校集合的路上。
今天的乌野町的上方是一望无际的晴空。
眼前这段路是轻微向下的缓坡,整条路从早晨起就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只是被挤压在两侧的一户建之间,因此只有正前方的视野相对开阔。
今天便是久违的,与白鸟泽打决赛的日子。
即便没有人从他冷淡的脸上听到他鼓动的心跳,但月岛萤自己知道,他的心情不可避免地有些烦躁。
不是因为输赢,而是因为最近一直有一件事在困扰着他。
反正距离集合的时间还早,怀着有些想要散心的心情,月岛萤放慢脚步往绿荫更多的地方走,顺带将耳机的声音调大了一些。
“让一让啊啊啊——”
因为带着耳机的关系,等到他听到的时候,那辆自行车的车胎尖叫着,堪堪从他的身侧擦过。
月岛萤微微一惊,川岛一花在他前面不远处用撞上别人家围墙的方式停了下来,虽然当时的速度已经不快,但屋主人还是冲了出来。
一花不住地朝屋主道歉,月岛萤则在路过时目不斜视。
“月岛同学,早上好呀。”
经历了昨天一夜,一花已经说服自己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比赛排第一,牛岛学长排第二,至于月岛同学的事嘛,应该说那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吧。
趁着此时决心坚定,便推着自行车一路小跑着追上来。
“早上好。”与少女元气十足的声音相比,月岛萤的声音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冷冷淡淡。
“月岛同学!你知道吗?最近车站边新开了一家章鱼烧店哦。”一花笑眯眯地对他说自己今天早上的见闻,“爸爸说之前我们住的地方就有一家,不过现在镇上已经和当时完全不同了,就连他都不知道那家店现在……”
他小声嘀咕那是同类相食,而后又觉得这种想法十足可笑。
“诶?”一花困惑地望向他,丝毫不理解为什么对方的视线会落在自己向外卷翘的发梢上,但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险些让她的脸颊再度升温,于是尴尬地转移话题。
“话、话说回来,月岛同学你也太不注意安全了,我刚刚明明有大声喊‘小心’,可是你完全都没有听到呢。”
“骑车撞墙的人没资格这么说。”
月岛萤冷冷地挖苦。或许因为心中还有其他在意的事,这次他全然没留意到对方的别扭感觉,过了一会,反而主动提起早上在想的事:
“你喜欢排球吗?”
一花不假思索地回道,“喜欢啊。”
爱上排球的路不止一条。这是月岛萤最近才开始尝试接受的新观点。
木兔前辈的回答是“爱上排球的瞬间”。
但是,即便是对上青叶城西这样的对手,他所说的也始终没有出现。
过了一会,月岛萤也没有得到她眯起眼睛的笑容和这个简短的回答意外的东西,皱眉催促了一声,“理由呢?”
“大家喜欢打排球,所以我也喜欢,因为我喜欢大家嘛。”
她软绵绵的声音传过来,在月岛萤分出“胜利”和“因为排球打得好觉得无比畅快”之间分出了有些离奇的第三条路。
作为转学生,只要不翻开手掌的话,她明明是那种可以让人觉得毫不费力的天才。
现在,却在说因为同伴喜欢而喜欢,虽然他同样无法理解这种理由,不过表示尊重。
“月岛同学你这么问,难道是觉得紧张吗?”
“不。”要说比赛的结果,的确没什么好担忧的。
不觉得一定会输,但也没有去想象会赢的可能。反正再过几个小时也会知道结果,不是吗?
明光将他的这种想法评价为活在当下。或许有爱护弟弟的兄长的滤镜成分,但偏差也不太大,他或许确实能通过眼前的状况推测未来的可能,但大部分时候没有必要。
月岛萤的视线落在他之前未曾注意过的,对方的车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骑自行车去学校。
见自己的车被打量,一花心领神会,自觉地开始解释,“我去了一趟车站!有点急事,想着骑车的话应该会快一些……呵呵。”
一花便下意识伸手挡了挡车斗的部分,不过很显然,对方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嘲弄的笑意,意味着他已经看到了她隐藏的东西。
也是啊,月岛同学的个子那么高,相比整辆车在他眼里都一览无余。
他不必再问买的什么了,一花自暴自弃地承认:“是去车站那边买蛋糕了。”她不必说出下半句,月岛萤已经知晓。
在自行车的前车斗里,放着一个草莓蛋糕,看包装是ICHIGO- ICHIE的。蛋糕没有碰坏的痕迹,看来刚刚的撞击的确并不激烈。
“哈,做不出来了?”
“嗯……”
月岛萤冷笑了一下。心想,还真是心安理得。
“月岛同学!”
“干嘛突然大声啊?”
“你觉得把买来的蛋糕,重新……重新装饰的话……能算吗?”一花前言不搭后语,但对方是已经知道她情况的月岛同学,所以她完全觉得有什么问题。
当然不算。
怎么想都不算吧。
要告白用的怎么可能那么草率啊。
不过,这次情况不太一样。不出意外的话,告白和被告白的人,现在应该都在这条街上,在对方的面前。
她在这件事上投入越少的心思对他来说就越好,否则,他也要为伤害了对方觉得不快。
于是他再没多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违心的话:“算吧。”
别的事,他不会确信地说每个人的状况都等同,但这件事还不是接受的人说了算么?
“是吗!”一花听了便两眼放光,激动地望向他,语气里有一丝飘飘然的期待,“是吗?真的?我买的草莓很甜哦!”
不甜的话就更好了。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月岛萤立刻对自己脑内的念头嗤之以鼻。因为那简直就像在说,他打算品尝这个蛋糕的味道一样。
他的心因此觉得困惑不已。
……为什么啊?
话说回来,一直以来觉得为难的那个不是他吗,为什么他总在考虑这个麻烦家伙的心情?
-
“你们来了啊。”
“关系真好呢~”
到达体育馆的时候,因为在中途和山口汇合,所以到达的一年级有三个人,站在门前的三年级的前辈们同样是三位,此时正远远地朝他们打招呼。
今天是周六,所以去往仙台市里体育馆的车没有停在停车场,而是直接停放在了学校门口。
“别说多余的话了,前辈。”虽然已经被菅原打趣了许多次,不过月岛还是每一次都会反驳他,虽然最近有些懒得这么做了。和总是笑吟吟的人对着干也是白搭。
“我说,你们三个昨晚睡得好吗?”旭的状况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一花不明所以,“挺好的呀?”
“我有点紧张所以睡得比较晚。”山口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月岛萤也说“还可以”。
一花看着旭那一脸快呕吐的灰败脸色,不禁有些担忧,“前辈你还好吧?这是提前晕车吗?”
“没问题,没问题……”旭的声音有些虚弱,“谢谢你为我操心。”
“结果!”西谷响亮的声音从前方被车挡住的地方传来,这么远的距离听起来依旧很是明朗,“反倒是旭前辈你紧张过头了啊!”
“别在后辈面前示弱啦,旭!”
“但是,这可是决赛啊……”
仙台市立体育馆。
最终的决赛如约而至。
体育馆内外人山人海。乌野小伙子们在换比赛服,一花和仁花坐在准备间外的走廊,清水则是作为经理人被叫去提交首发的位置表了。
“来了吗?”
“来了来了。”
“是白鸟泽!”
人群中传来这样的声音,人潮涌动起来。一花朝声源的方向望去。
她并不能看到牛岛若利,毕竟对方一入场就会被记者和球迷包围。从她的角度看去,唯有队伍末尾跟着的两个穿着紫色外套的身影勉强能辨认出那的确是白鸟泽学园的队伍。
昨天直到胜负已分,他们都没见到来观看乌野和青叶城西比赛的白鸟泽学园。听说白鸟泽的比赛就结束在之前不久,一花心想,看来就算连白鸟泽也没有想过今天的对手会有变数。
现在他们应该要正视乌野才是他们大赛的对手这回事,令一花的心中翻涌着难以用三言两语说明白的骄傲情绪。
身后更衣室的门被拉开,已经在外套里换上队服的月岛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同样见到了因为记者采访停留在不远处的白鸟泽的正选成员。
于是他们两个同时看到,有个瘦高个、将头发剪成齐齐整整的妹妹头模样的男生,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了一颗头,正努力朝着这边挥手。
“喂!”
“噢——”
一花认出他来,捂住嘴发出惊喜的声音,对方显然是见到她了想特意打个招呼,努力地从人群里挤出来,紧接着快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一花!”
“阿工!”
一花想也不想,如此利落地称呼他。她的话音刚落,身旁就传来了乌野一干人等的惊呼。
如此亲密的称呼,就连仁花也非常惊讶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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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对此,一花的解释是:“这位是我家道馆房东家的儿子。”
“不过……”一花有些困惑地转向面前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五色扬起脸,露出一个故作矜持的笑容,然而,得意之色还是从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满溢出来,“今天有白鸟泽的比赛。”
她调查了白鸟泽全部的参赛成员,对五色在其中这件事全然没有印象,加上他现在穿的是属于自己的黑色卫衣,只有下身是部内制式的长裤,因此到现在,一花也完全没有朝对方是正选队员那个方面去想。
面对他的脸上流露出无限期待她继续询问的神情,一花自以为很配合,真诚地问:“啊!是来应援白鸟泽比赛的吗?”
五色的呼吸噎在喉咙,“不是啦!”
已经有人认出了五色,提醒道,“川岛,他是……”
“我是正选的成员!”五色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一花你要看好了,我以后会是很厉害的王牌!”
“诶?抱歉!”一花下意识先道歉,目前的信息量让她有些无法处理,“稍等我下。”
因为二楼就是道馆房东自己的家,所以她去帮忙时常常会遇到五色,但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和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人还有这样一层联系。
她低头翻开自己的笔记,相比起仁花那册偏向部内数据的笔记,她这一册记录了县内其他高校的情况。
盯着仔细看了一会,这才发现上面那个头发乱翘、备注名字为“五色”的人。
她的视线在五色和五色的照片之间来回,神情越来越不可思议——认真看的话,还真有几分相似。
为什么,虽然证件照片常有意外,但她真的没见过拍得那么不像本人的啊!
而且……
“阿工你完全没同我说过……”
“有什么好说的!等将来我成为牛岛前辈那样的王牌也不迟!”五色摸了摸鼻子,不高兴地嘟囔着,“而且,要怪就怪这张入学照片拍得不行吧……先说好,我可不是特意隐瞒你的!”
一花又低头看了一眼,“说的是呢,这个是你因为入学特意做的造型吗?”
“……”
在开学日当天睡得有点过头了这种丢脸的事情,五色绝对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他硬着头皮道:“没、没错啊!哎……总之先给我!”
他有些懊恼地直接伸手。一花察觉道危险,将笔记贴近自己,“咦!留给我不行吗?”
“不行!”五色硬是将那本笔记面向自己,一花也用力拉住笔记的另一头。
“嗯……”
“留给我啦……”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五色先放弃了,“如果非贴不可的话……之后我给你新的就是了,一定要重新换上去知道了吗?”
“噢。”一花笑了笑 ,“谢谢你阿工!”
“那,回见了!”五色后退两步,拉远了和她的距离,又朝她伸出手来,“先说好,就算我和一花很熟,可没要放水的打算!”
五色的话毫不客气,此言一出,就不再只是两个一年级好友的交谈,周围的其他人也都投来了不算亲切的目光,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一花回头,看见泽村前辈正在眯眼微笑。
“才不需要。”输人不输阵,何况他们人也不输!一花深呼吸了一下,立即振作精神,回握住他的手指,“我的同伴超级厉害,阿工才是要看好了!”
五色露出有些激动的表情,下一秒手上感觉到的握力让他脸色一变,险些喊出痛来,旋即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五色,该去准备了。”一个身着白鸟泽队服的人走过来,一花一眼便认出他是大平狮音,他说着“我就先带走了”,不由分说地从身后提住五色,强行将人带离了现场。
一花还在回味刚刚那人的脸:哇,他完全就是武藏坊弁庆仙台分庆!现实中真的有人可以那么像传奇中描述的人物!感觉比照片帅一万倍!
一花晕晕乎乎,满眼冒星。
“喂,人都已经走远了。”
月岛的声音近在耳边,闷闷的声响像是给耳膜挠痒痒一般,透露着声音主人不算愉快的心情。
见月岛萤直蹙眉,一花眨巴着眼睛,摊开手掌说:“啊哦,别误会。我刚才那么说,不是要带来压力的意思……月岛同学只要用自己的方式享受比赛就好!”
她这么坦率,月岛便不知道在不愉快个什么劲了,意识到自己语气,他反而不自在起来。
“咳嗯、我没那样想……安全起见更衣室可能会锁起来,你现在要进去放东西吧?”他的眼神意有所指。
在他的提示下,一花终于想起被遗忘在走廊座位上的蛋糕,留给月岛一个匆忙离去的背影。
24.最后一颗草莓
准备时间即将结束,一花进了场地却找不见人,于是抬高音量呼唤了一下仁花。
“嘘,小点声啦!川岛……你们的人在那边。”一花看过去,见到不远处朝她笑着的道宫结还有熊野绘美学姐,她与两人打了招呼,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到看仁花。
仁花和她身边的人已经回过身来看着她,从观众席的入口匆匆跑下来的一花才发现,看台上已经占了好几个她的熟面孔了。
“多谢两位前辈。”一花和道宫她们告别。
冴子姐、山口同学的师傅、泷之上先生……咦?
一花在人群中发现了特别的熟人而眼前一亮,“明光哥!太好了,月岛同学一定很希望你来的。”
“不过……”一花打量了一下明光的穿着,他带着厚厚的棒球帽还有口罩,语气有些担忧,“明光哥,你感冒了吗?”
“不是啦——”明光将一根手指竖在脸的正前方,整个人弯下腰来,“萤不知道我过来的事,一花你也要保密哦。”
一花不太明白,但是点点头,“我会的!”
“不,那小子这不是完全知道嘛。”余光瞥见下方正在热身的月岛萤的回眸,一旁的泷之上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真亏你们两个还能认得出来他啊。”田中冴子也打量了一番他那副穿着,“刚才我还以为他是白鸟泽的间谍来着。”
“当然!我受明光哥很多照顾嘛。”一花断然说道。
“是我们家萤受你很对关照才对吧……”
明光在心里想,一花真是一个不需要操心的孩子呢,性格那么开朗,看起来和谁都能好好相处什么的真好啊。
一花扬起视线,就见月岛萤正抱着双臂,他表情僵硬,正十分不爽地盯着这里,在他的注视下,明光又躲进看台里面去了。
不知从何处响起来一声惊叫,紧接着,白鸟泽那边的门被推开了。
以牛岛若利的为首的白鸟泽的队员也入场了,一花果然在队伍中看到了五色,对方神情严肃,视线一直追着牛岛若利,满是憧憬。
“这气势还真了不得了。”
“觉得紧张吗?对方可是很受期待的强校喔。”
几位前辈们转头看向一年级的两个小经理,一花和仁花对视一眼,一起缓缓摇头。
仙台体育馆的中心球场两侧围满了观众,大多数是白鸟泽学园安排应援的啦啦队。不过,就算是一般观众,大概也没有多少相信乌野能够战胜白鸟泽。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
那些练习到很晚、踩着路灯的光线回家的日子,被取了奇怪名字、但层出不穷的新招式,大家流过的每一滴汗她们都有亲眼见证。想到这些,她的心就狂跳不止。
到了这个时候,再说任何怀疑的话都不合适。她来到这里,是要见证不断奔跑的他们振翅高飞。
已经约定过了,绝对不会说丧气的话。
虽然仁花总说垂头丧气的那个是她,不过一花觉得她才应该要小心一点,按照月岛同学的说法,她是很容易受人影响的人,是很容易动摇的人。
比如,那个时候。
在这场比赛中,县内最厉害的攻手牛岛若利的扣球被实打实的拦回白鸟泽的场地内,这甚至有可能成为他高中生涯唯一一次被完全防死的记录。
那响彻场地的畅快的吼声——她从来没有听过月岛萤发出那么响亮的声音,相比不止是她,这一球会在在场所有人眼中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
那一球防得很漂亮,是所谓以一抵百的一分。
但、但对她来说这不是重点……
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第五局。
她向周围看,因为白鸟泽扣球出界,其他人都在震惊或是惊喜中欢呼,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特别的状况。
那是多年以后仍然能够回想起来的惊悚景象。
仰赖于绝佳的动态视力,一花先其他人一步看到,为了拦下那球扣杀,此时的月岛萤,紧握的手指之间正溢出鲜血。她的瞳孔因此剧烈地的动摇。
两天前出现在泽村受伤时被压抑下去的负面情绪汹涌而来,不……比那时更甚。一花感觉到浑身的毛孔像海浪一样翻涌着冷意,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骨折、还是……撕裂伤?
撕裂伤多严重会到流那么多血的地步?
为什么大家总要被伤病困扰呢?妈妈是这样、鸣宫阿姨是这样,就连凑也因为意外留下了那么长的疤痕……
明晃晃的血迹已经滴落在球场上,这下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立刻有人提着医疗箱上场。一花下意识挪动脚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对方被团团围住,她只能看到顺着对方手腕滴落在地面上的几滴血迹。
“一花,你的表情不太好哦。”
明光拍了拍一花的肩膀,他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妙,只是多一些成年人的冷静,“现在情况还不清楚,要和我们去楼下看看吗?”
月岛萤觉得,这种时候受伤简直倒霉透了。
不过,对上那种怪力的对手,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和明光打过招呼,在他的陪同下走进了赛场内配置的医疗室。
医生的面色并不凝重,索性只是脱臼和撕裂伤,其实月岛萤也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激烈的赛况造成的肾上腺素飙升似乎掩盖了一部分十指连心的痛感,还能上场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
心思几乎全被赛场上的情况占据,他满脑子都是回到赛场后可能遇到的情况,不过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杂念。
从刚刚见到明光起,就连谷地都有询问过她的情况,有些话很多的人却始终一言不发,这多让人觉得奇怪啊。
那嘴唇紧抿,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的脸浮现在眼前。平日里明明很怕痛的月岛萤撇了撇嘴,视线朝紧闭的门口滑动了些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川岛一花已经默默溜了进来,靠在明光身侧的墙边。
只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因为这个就不上场的话能成什么事?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是有多脆弱。
难道是因为……因为对喜欢的人就会这样吗?
这叫做过度保护?
想到这里,月岛萤就觉得羞耻不已,忍不住一阵发寒。他竟然试图站在川岛一花的角度上想问题,简直不可理喻。
想要上场,伤口就要做应急处理。虽然撕裂的伤痛不至于无法忍受,但脱臼的小拇指被接回原位的痛楚还是令他险些溢出闷哼,接着狠狠咬住了齿根。
他闭目忍痛想着,快点弄好吧。
得快点回到场上。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过。
“好了,还好伤到的是小指,这样暂时是安全的……”
医生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倒是月岛萤先说,“谢谢医生,我会小心。”
一花在月岛刚坐下时就进来了,他们所说的话,她十有九成都没有错过。
要说心里话,她其实希望对方不要打下去了。
想到这里,一花的脊背处掠过一阵战栗。她连忙警告自己,这是绝对不能说的话,严重红线!
低头看着自己紧扣在一起的双手,鼻腔深处却一阵发闷。这和泽村那种情况不同,那时他有脑震荡的风险,所以才有不能继续上场的考量……
月岛萤椅子上站起来,她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缩在明光身边不发一语。
“没关系?”明光问。
“嗯。之后会再去诊所。”月岛萤此时的状态十分冷静。
明光也没有劝阻,点了点头,“要小心。”
一花想抬眼偷看他的手伤,可是月岛萤将右手藏在身后,没留给一花窥探的余地。
不成想下一秒撞上对方满脸认真的神情,一花慌忙想拾起方才准备过又不打算说出口的另一套发言,想要抬起嘴角却没有力气。
她一向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情,这种时候当然尤其是。
“……走了哦。”
就像每一次普通的道别一样,月岛萤拉开门匆匆离去。
至于那句本该说出的“别担心”不会出口,这世上有些人不擅长用言语表达,能用行动代替已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他出门之前,一花感到头顶被什么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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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
月岛萤那只完好的手搭在她的发顶。收回之前犹豫停顿片刻,与上次的接触不同,虽然只是一触即分,这次他将整只手放了下来,落下了令人安心的分量。
最后一局的比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紧张又煎熬。最终,乌野在第五局战胜了白鸟泽,爆冷拿下宫城县的代表名额。
站在仙台体育馆的入口大厅里,一花探头探脑地想看月岛萤的右手,后者却将它藏在背后。
一花的眼睛此时还红红的,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都在比赛落幕的那一刻不可抑制地流下了眼泪。当然月岛也不会没眼力见到在这种时候出言嘲笑她哭鼻子,眼睛一闭权当做没看见了。
“真的没事了?”一花问,“那之后没有再加重吧?”
以牛岛前辈的力气,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月岛同学却带着伤面对他,做完了最后一局的拦防……想想都让人心惊胆战。
“真的。”月岛萤伸出右手,“不信你自己看——”
一花不想看那道伤口。很奇怪,她自己也受过大大小小很多伤,因为能感觉到实际的疼痛所以不觉得有多严重,但伤口出现在别人身上的伤口,看起来总是格外血腥。
虽然说着“不看”,但她还是小心翼翼转过去一点,两只手挡在眼前——实际上又什么都没遮住。只见月岛萤举着手在她面前,拆了绷带之后轻轻握着拳,并没露出受伤的小指。
一花觉得想看又不敢,没看到又失落。
那副表情令月岛萤抬了抬嘴角,在她眼前猛地将右手张开。一花受到惊吓后退一步的反应让他恶劣地笑出了声。
张开的无名指和指缝指尖有一道轻微渗血的痕迹,并不像明光描述得那么严重,一花看过后,终于放心了一些。
“都说诊所不用去了。”
“那不行!明光哥已经拜托过我了!”此事一花执意坚持,明光因为有工作提前离开,将去诊所的事拜托给她,她自然要让对方安心。
一花一只手提着草莓蛋糕,一只手提着月岛萤的运动背包。月岛萤朝她伸手,“给我好了,用这只手。”
一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件东西:
给月岛同学比较轻的蛋糕呢,还是给他重一些的他自己的运动背包呢?
月岛萤的脸颊一下子涌上绯色,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是说我的包!”
一花颔首,将包递给他,发现他的视线似乎在绕着手上的小蛋糕打转。
对哦,月岛同学似乎是很喜欢吃草莓蛋糕的,这也是他喜欢的店,比赛结束之后,当然会想要吃东西补充能量吧?
几分钟前,白鸟泽的队伍就已经乘校车离开了,她本有机会追上,只不过收到了明光哥发来的短信,两相权衡之下还是没追过去,到现在,白鸟泽只留有吹奏部的成员还在退场。
一花想了想,觉得把蛋糕给月岛也无所谓,反正今天都已经错过了。只要月岛他不介意这是给牛岛前辈表白的蛋糕就好了。
虽然月岛同学之前就知道她喜欢牛岛前辈的事,但之后再和他说明一下这点吧?
“走吧。”月岛萤打了个哈欠,视线从一花的右手扫过,“快点检查完,还能赶上去居酒屋聚餐。”
在车站的站台里等车的间隙,月岛萤始终在意着那个草莓蛋糕。
趁着音乐旋律还没响起,车辆还没有进站,他斜眼留意着正朝这边开过来的班车,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询问才是最佳时机。
“那个,月岛同学……”
“那个(蛋糕)……”
“你果然是想要这个啊。”
“什么叫我想要?”
“明明就一直在看嘛,给月岛同学我是没关系啦。”一花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坦然地说,“毕竟今天肯定碰不上白鸟泽的人了,所以送不出去了啊。牛岛前辈肯定已经跟车回去了吧……啊、车来了。”
车站的声音嘈杂起来,一花提高声音说,“走吧,蛋糕我先帮你提。”
月岛萤聪明的头脑一时锈住。不断上下车的客流中,向前走的一花的背影变得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