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 1. 第 1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洛川市,三水胡同。 冲天的火苗在姜向北眼前窜起时,她正张大着嘴傻乎乎地瞧着。 记忆还停留于昨夜独自在店里加班的感觉,上一秒鼻端还满是可可粉香气,下一秒眼前只剩下滚烫热意扑面而来。 “着火啦!着火啦!”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很尖锐的叫声,姜向北身体忽然朝一侧歪了过去。 她好像被一个人拽着不停往前跑,直到确认离得远远的,那人才又提起木桶冲了回去。 这是哪?我是谁? 姜向北呆呆地望着,潜意识却迅速就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她是姜向北,洛川市三水胡同姜家姜半的二姑娘,今年十四岁。 那些属于姜向北的记忆如此真实,就好像前世那几十年的记忆才不是真实的。 恍惚间,柴火垛子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堆灰黑,全是干草的垛子,只要着起火来几乎很难浇灭。 赶来救火的大人们只能阻止火势蔓延到其他柴火堆上。 好在今天没什么风,火烧完这些玉米杆之后火势渐小,两瓢水浇下就灭了最后一点火苗。 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让大人们都舒了口气。 接下来当然是气冲冲扭了自家孩子的耳朵回家去收拾,赔偿的事得等家长们都下班才能商量。 “还不回家去!” 一件蓝色汗衫,灰褐色长裤裤脚高高挽起,肩头上挂着个军绿色挎包。 放在七五年最最平常的打扮,没想到穿在姜向南身上,松松垮垮的汗衫都变得有了几分青春洋溢的味道。 亲哥姜向南五官长得极好,剑眉星目却不凌厉,就是短得刺手的头发拉低了点颜值。 难怪能成为女主的白月光。 “……” 女主?白月光? 姜向北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会突然飘过这个念头。 “吓到了吧,哥不该跟你说重话。” 看姜向北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姜向南眉心紧皱,赶忙软了音调抬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 虽然只比姜向北大了两岁,姜向南比妹妹心智要成熟得多。 姜向北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姜家在三水胡同的最里那家大院,房子是土改时分给各家的屋子,因爷爷姜爱国是个因伤退役的军人,分房子时给她家多分了一间杂物间。 二号大院共住了四家人。 姜家的房子是大院正房的三间,杂物间在进门右手边,正对着水井。 正房无疑是大院里最宽敞的屋子,每间屋子都有三十来平,屋子后离着院墙还有个二十来平的过道。 因为后墙是隔壁人家光线来源,后院这二十来平没法搭房子,只能用来种点葱姜蒜。 比起胡同里的其他家,姜家住得算是阔绰。 当然这一切都得归功于爷爷姜爱国。 “爷。” 姜向南牵着蔫头耷脑的妹妹走到正房第一间,敲了敲窗子。 屋里没人应,姜向北潜意识里很奇怪地知道爷爷这会儿应该是去了家具厂捡废料。 爷爷没参军前在老家是木工,退役之后闲着无聊,就又捡起了小时候学的手艺。 难道我真的是这个“姜向北”? 姜向北陷入自我怀疑中。 姜向南老气横秋地叹着气,取下脖颈上挂着的钥匙,打开了第三间屋子。 “你先去做作业,要是妈知道你没做作业就跑出去玩……” 回家不做作业,领着群皮猴子在胡同里上蹿下跳,哪怕草垛子不是妹妹点的火,那也难逃一顿打。 况且唯一能救她的爷爷也没在家。 姜向北满脑子都是事,很是乖巧地低头走进屋里。 如此听话懂事,让姜向南再一次确认妹妹肯定是被刚才的火给吓到了。 房间左右各一张床,中间用帘子隔开,窗前就摆了一张书桌两个凳子。 姜向北下意识走向右边那张凳子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知道那张凳子属于自己。 书桌用玻璃压着,低头就能看到几张照片压在里面。 姜向北思绪混乱地趴到桌上,开始梳理那些异常却又相当合理的思绪。 作为重度网文爱好者,姜向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先搞明白了一点。 她穿越了…… 前世那个姜向北是她,这个十四岁的姜向北也是她。 一九七五年的洛川市。 爷爷姜爱国,因伤退役,右眼失明,性格火爆,有砂锅那么大的拳头。 而她老爸呢……是一点都没遗传到爷爷的阳刚正直。 姜半,人称姜半瓶,因其半瓶水响叮当而得名,而且圆滑似泥鳅,胡同里谁家他都认识。 在姜家,姜半充当的是和事佬角色,必要时刻会帮着孩子们遮掩闯下的祸。 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姜向北的“光辉战绩” 至于为什么遮掩,当然是为了他们家真正的老大司文兰。 司文兰放在前世那就是个妥妥女强人,在家里除了姜爱国其他人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老妈中专毕业入钢铁厂,自学会计进了财务部,后又坐上人事主任的位置,其中的艰辛姜向北光是想想都觉得敬佩。 同时也有些好奇。 老妈那么强……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爸的。 说老爸,自行车铃就在窗外叮铃叮铃响起,伴随着姜半乐呵呵叫“闺女”的声音。 “姜半老弟回来了啊!” 不等姜向北回应,院里就抢先有人接了话头过去。 那人是住西厢房三间屋子的冯家,冯钢的婆娘沈琴。 “沈琴妹子今个儿没出门买鱼?供销社有大鲤鱼卖,去晚可就没了! ” 看似很热情地把好消息告诉沈琴,说着还示意了下挂在车把上的大鲤鱼。 大院里就那么四家人,谁都清楚谁家底细。 冯家大大小小六口人,全指着冯钢那点工资过活,别说是买鱼,每年厂子里发得肉票都得找人换成粮票才够吃的。 “我家可吃不起鱼。”沈琴翻了个白眼,又是撇嘴:“姜向北今天又闯祸了,我看今天这条大鲤鱼你也不一定能吃到嘴里。” 只要一想到姜家赔钱的样子,沈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姜半架好车子,取下活蹦乱跳的鲤鱼,似笑非笑地转头:“进胡同我就听说了,又不是我姑娘点的火,凭什么 2. 第 2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姜向北在文中就是个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路人甲。 不过那些对姜向北来说都不重要。 眼下,她明确知道自己有两件事一定要完成。 首先要坚决避免老哥姜向南在十九岁时出车祸,其次她现在就是个十四岁的初一学生。 虽然昨天学校刚放寒假,但两个月后姜向北是要回学校读书的。 上一世姜向北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考了个三流大学。 毕业之后就业困难,爸妈又不知从哪听说烘焙行业缺人,又托人给她找了份蛋糕店学徒的活儿。 机缘巧合下,她就这么寻到了热爱的行业。 那个蛋糕店别看年代感十足,店主兼厨师却是个真正深藏不露的人。 师父不仅精通西点和各类中式糕点,所有跟面粉有关的姜向北都从师父那学了个七七八八。 后来师父和父母相继去世,姜向北就守着糕点店生活。 当天店里卖什么糕点全由姜向北心情决定,有时候甚至会蒸几笼包子卖。 至于这一世,姜向北立刻咸鱼附体。 到时候再说呗…… “向北呀!” 脑子刚清明没多久,院里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是爷爷姜爱国的声音。 姜向北眼前一亮,跳起来刷地拉开窗帘,看不太清又折身打开了屋门。 姜家最宠爱姜向北的肯定非姜爱国莫属。 要不是物资匮乏,一定是掏空退休工资有求必应那种爷爷。 “爷。” 姜爱国很高大,一身褪色老式军装,戴了副黑框眼镜,失明那边用布挡住了。 他光着脚,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取出用叶子包裹着的野果子递过来:“山泡子,快尝尝。” 红彤彤的野果子泛着酸甜气味,这一小捧果子能叫胡同里的娃娃们全都流着口水喊姜向北老大。 姜向北接过就包了起来。 冯钢和姜家关系不咋的,可冯家有个比姜向北小两岁的冯亮,谁手里的东西都能伸手要来吃。 “爷。” 姜向北扭扭捏捏地摸摸后脑,刚才忙着消化穿越的事,一时间都没注意到头发被火烧了。 “又闯祸了?” 见状,姜爱国哪还不知道,推着姜向北往后转了个身。 “被烧成这样你怎么都没说?” 抢先叫起来的是刚刚端盆出来的姜向南,几步跑到姜向北身后,盯着那块被火燎出了个坑的后脑勺想笑又不敢笑。 刚才太紧张,别说是他,就是姜向北自己都没有发现被火燎到了头发。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被烧着了?” 姜爱国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姜向北检查,姜向南就在一边把下午的事说了说。 “是不是你放的火?” 检查完没啥事,姜爱国才很严肃地问姜向北。 放火那可是大事,要是成年人,这会儿估摸着都被公安带走了。 土改之后,这三水胡同里搬来了好多人。 每家每户都很不得把所有空地利用起来,私搭乱建非常严重。 到处都是木头,一个火星子燃起来能烧掉整片胡同。 今天这个草垛子还好没挨着哪家墙壁,要不各家可真不是赔点钱就能了事的。 “不是我。”姜向北连连摆手,她当时非常清楚看到是谁点的火:“是张瘤子偷他老头的烟……” 十一二岁的男娃娃们相当好奇大人们抽的烟是啥味。 张瘤子从家里偷出来抽了两口觉着不好吃,随手就想在草垛子上杵熄。 当时大家伙都瞧见张瘤子那么干了,他就是想赖都赖不脱。 “不是你放的就好。”姜爱国放下心来,同时对孙女这赖子头犯了难。 去年家里的理发票换成了肉票,谁知道刚换没多久孙女就被燎了头。 “爷,一会儿妈要打我你可得救我。” 头发被燎了还能再长,藤条抽到身上疼得可是现在。 记忆里有次姜向北给老师包里放□□,司文兰回家来抽了两藤条,疼得她几天睡觉都只能趴着。 老妈祖上传下来的藤条,抽人都比新鲜的痛。 姜爱国瞧着孙女坐立难安地左右转圈圈,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揍肯定是要挨揍,不过你今天运气好,算是遇到了好事。” 姜向北双眸大亮,紧紧跟在爷爷身后,跟屁虫似地走来走去。 姜爱国先把竹篓子拿到水井前,打水洗去脚上的泥巴。 姜向南非常有眼力见地去厨房拿了桶出来。 他们家厨房门口正对水井,打水用水都很方便。 姜爱国往竹篓子里冲了好几瓢水,露出原本的灰褐色竹条,这才笑着开口。 “你妈呀……帮厂子里解决了个大困难,厂子给她奖励了。”姜爱国张开手掌,压低了声音继续笑道:“这么多奖金。” 五十块,相当于一级钳工姜半两个月的工资。 那可真算是笔巨款。 “只要这火不是你放的,你妈妈都不会下狠手。” 挨打是肯定了,只要别被藤条抽,姜向北心里就狠狠松了口气。 “泥鳅!”姜向南刚惊喜地叫出声,下一瞬就立刻被姜爱国捂住了嘴低呵:“小点声。” 几条活蹦乱跳的泥鳅,要是被沈琴瞧见,不知道还要说什么酸话。 虽说这几年好多政策松动,没那么容易被扣上帽子,老百姓们活得还是相当小心。 “我拿回屋里。” 距离上回吃肉已经七八天,家里终于算是见着点荤腥了。 “你爸呢?” 姜爱国洗完手脚,抬眼就又看见姜向北凹进去块的后脑勺,忍着笑意问起。 “爸和夏叔叔一起回厂里了。”姜向南的声音从厨房远远传来。 姜半和院里另一家的夏伟同在盛泰塑料厂里上班,厂子里有时候会处理一些瑕疵塑料制品,厂里工人们可以先选几件带回家。 “那我这就做饭,做熟了给你妹妹先藏半碗。” 这不,父子俩不约而同地就想到一处去了。 不过泥鳅最后姜爱国没做,先把姜半买回来的大鲤鱼红烧,做好后挑了小半碗放到橱柜里。 姜向北一直忐忑地看着,根本没闻到来自这具身体本能发出的饥饿感。 司文兰下班回家了。 同 3. 第 3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脸型像姜半,就是少了些棱角,眉眼长得像司文兰,不笑的时候有些冷漠。 脸上最好看的一定是这双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仿佛承载了星星,左右转动眼珠子时灵动无比,一看就知道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姜向北给长相打十二分,多余两分来自灵活的五官。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做出如此大幅度的喜怒哀乐。 看女儿对镜子挤眉弄眼半天,司文兰收敛笑意,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作业写了多少?” “一个字……一个字没写。”姜向北结结巴巴地回道。 就问这世界上哪有放寒暑假的孩子会在放假第一天就开始写作业的。 好吧……姜家就有一个。 司文兰问完姜向南,老哥点了下头:“下午在学校就写了一半。” 才放假第一天,寒假作业竟然就完成了一半……难道这就是白月光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 姜向南冲姜向北眨了眨眼。 所以姜向北没有因为烧柴火垛子的事挨揍,但因为没写寒假作业还是被罚不准吃晚饭。 姜半和姜爱国都没想到留的菜兜兜转转还是用上了。 姜向北这会儿是真能感觉到肚子响起的抗议声,可有司文兰命令在前,祖孙三人只能对姜向北投来抱歉的眼神。 三间房子里司文兰和姜半的卧室最大,隔了半边出来当做客厅。 十来平米客厅摆放着家里最值钱的所有家当。 一台几个月都舍不得打开一回的黑白电视,一台收音机和角落里的缝纫机。 姜向北坐在硬邦邦的木头沙发上,边听广播里播放的新闻边听爸妈说事。 广播里说粉碎什么帮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还有汽车厂邀请外国专家指导等等。 收音机眼下是百姓们最快了解国家大事的唯一途径,全家人都很专心地听完才开始聊天。 接下来的一些本土新闻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 “我和姜半合计了合计,这回的奖金再添点钱,给爸买一台能带身上的小收音机。” 姜向北竖起耳朵听。 姜爱国想都没想就摆手拒绝:“买啥收音机,有钱还不如换点肉给两个长身体的娃吃。” 厂子里发的肉票一个职工一个月就半斤,家里人口多得凑几个月才去买一回解馋。 像布票肥皂票一些没那么容易消耗的反而会剩下来。 而私底下有小买卖的人家就不一样了,院里冯钢老娘吴婆子平时就是帮人洗衣服赚点钱粮。 姜向北就经常见她用其他票换肥皂票。 需求不同就会出现私底下换票的行为,黑市也因此应运而生。 黑市里不仅可以以票换票,还有些农村悄悄养的家禽拿来卖。 姜向北记忆里还没去过,不过黑市在洛川人心里那是心照不宣的地儿,几乎每家都有人悄悄去过。 “肉的事爸你就别担心了。” 姜半非常得意地冲姜爱国挑了挑眉,接着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记得栓子不?” 姜半幼年是在农村里长大的,直到后来姜爱国退役被分配到城里,他们一家才进了城。 这个栓子和他们一个村,是姜半幼年时的玩伴之一。 “他咋了?”姜爱国问。 “他最近找着个路子,不知从哪搞了猪来卖,以后要吃肉就找他买去。” “投机倒把?”姜爱国一听当即就沉下了脸:“投机倒把是犯法的事你知不知道!” “爸,没那么严重。” 姜半张着嘴解释不清,只能用胳膊肘撞了撞司文兰。 司文兰气定神闲地咽下嘴里的菜,放下筷子,这才开口:“我们厂子最近订购了一批国外的炼钢设备,还邀请外国专家来厂子里指导。” 这是个信号,国家开放的信号。 司文兰继续解释。 要是在两三年前,姜爱国抓的泥鳅都应该属于国家属于集体,带回家那是要挨批斗的。 但现在上山下河摸鱼抓虾的人多了去了,被看见最多说上几句闲话,谁还真有那闲心告发去。 “栓子买的猪肉我看就是屠宰场卖的,要不下次你见着人自个儿问问。” 一番话说得姜爱国连连点头,姜半则是因为司文兰拿起筷子翻鱼的动作一下子忘记了要问的话。 另一面鱼身上大块鱼肉不翼而飞,像是被谁掏了个大洞。 司文兰没瞧见似地夹了筷子鱼尾上的肉送进嘴里:“要我说,再过几年栓子还能名正言顺地去屠宰场买猪来卖。” 全然没看到饭桌上发生一切的姜向北此刻正满心满眼都是对老妈的佩服。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历程,改革开放可不就近在咫尺。 再一次感慨,老妈如此气势强大又高瞻远瞩,是怎么和老爸结婚的呢! 记忆中,姜向北只知道司文兰中专毕业就进了钢铁厂,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外家那边的事。 小时候问起,爷爷老是说外公外婆都去世了。 姜向北用现在活了几十年的灵魂来看,家里大人们肯定有事瞒着他们。 “咳咳——” 姜半掩饰尴尬似地干咳两声,接着又把话题转回了收音机上。 “你们看着买就成。” 既然是儿子儿媳的孝心,姜爱国就没再拒绝,摆手让司文兰自己看着办。 吃完饭,姜半主动提出要去洗碗。 别家什么情况姜向北不知道,但在姜家,父母谁先下班谁做饭,偶尔爷爷也会做。 一个人做饭那另一个人就会洗碗,都是他们家约定俗成的事了。 今天的饭是姜爱国掌勺,姜半能如此主动去洗碗,小心思就差摆在明面上了。 司文兰也不戳破,就似笑非笑地望着几爷子在那打眉眼官司。 姜向北收到姜半示意,跳起来说了句“去睡觉”就往自己屋里冲,姜向南也跟着跑。 风一般逃窜的女儿背后,司文兰笑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跟她爸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房子不怎么隔音,司文兰在台灯下学习,耳朵里还能清晰听到父女几人在屋里说的大部分话。 “小心点刺。” 姜半把锅里一直温着的鱼端到书桌上。 “爸给你留的全是好地方,鱼眼睛你哥一个你一个。” 姜半奉行吃哪补哪,专门把鱼眼睛也抠出来留给姜向北。 饭是白米里掺了玉米碎,姜向北刚挑起筷子米饭就瞧见底下还卧了个鸡蛋。 4. 第 4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至于夏家,因为夏伟跟姜半在一个塑料厂上班,两家关系比较亲近。 夏伟的媳妇儿刘春芳在供销社上班,两口子工资都不低,就是养活一大家人还是很吃力。 夏的大儿子夏国华初中毕业没两年就自己谈了个对象,让夏伟夫妻早早就当上了爷爷奶奶。 大儿子在国营饭店里当临时工,养活自己刚够,哪养得活妻儿。 二姑娘夏彩霞比姜向北大一岁,两人经常凑一起玩,还有个刚满十岁的小儿子夏继强。 相比较其他两家,姜家日子算是最宽裕的。 司文兰每个月有四十五块工资,姜半二十五元,姜爱国每个月也有部队发的生活补助,三份工资就养活他们兄妹俩。 就这姜家平时过日子还得精打细算,其他两家可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 这不,爆发争吵的地方来自冯家,吵架双方自然是沈琴和她婆婆冯老婆子。 这对婆媳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听得多了大家都没什么稀奇。 之所以让姜家人齐齐看过去,那是因为吵架内容里赫然提到了老妈司文兰。 “一天天在家就知道吃吃吃,浪费我家粮食。”吴老婆子万变不离其宗的开场。 “什么你家的,这是我男人挣的,跟你有屁关系。”沈琴不甘示弱。 “你瞧瞧人家姜半媳妇儿,每个月拿那么高的工资回家,哪像你半毛不挣光知道花。” 姜半听到这儿得意挑眉,还吊儿郎当地看了眼下姜爱国:“爸,你看!还是儿子有眼光吧。” 姜爱国充耳不闻,只是默默砸吧着旱烟杆子。 “现在知道眼红人家能挣钱啦,当年不知道是谁还看不起她生了个姑娘呢!”沈琴反唇相讥。 “就算生姑娘,那人家也当上了主任!你倒是生了三个儿子,咋就没混个主任来当当。” 姜半听着,还能抽空转身跟兄妹俩回忆回忆以前的事。 “最初分房子,吴老婆子还上改委会去闹过,说为啥她家只分到两间厢房,我家是两间正房……” 吴老婆子还用旧社会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整条人尽皆知。 殊不知就是这一闹,原本给她家的一间正房也调给了姜家。 那时候司文兰还是个后勤工,姜家的日子过得艰难,吴婆子没少说风凉话。 姜家这日子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越过越好,吴老婆子嫉妒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肝也无济于事。 姜半说得洋洋得意:“她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冯钢这三个儿子,老大不敢管,老二管不住,就剩下个老三,还成天被姑娘欺负得嗷嗷叫唤。 姜半经常用冯家三兄弟当反面教材教育兄妹俩。 “当初不知道是谁说人家司文兰屁股小一辈子生不出儿子,这会儿倒是说人家好了,你有本事让你儿子跟我离婚娶她去啊!” “我家钢子娶到你可真倒了八辈子霉。” 要不说恶人还得恶人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吴婆子再难缠,那也在儿媳妇的威力下洗衣服贴补家用,平时也没见沈琴去帮忙。 这婆媳俩的争吵倒是引得姜向北把心里一直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 “爸,妈为啥会看上你啊!” “这叫什么话!”姜半故意板脸,随即又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还不是你爸长得子弟,那时候来我家提亲的媒婆可不少。” 姜爱国忍不住斜眼瞅了姜半一眼。 “别听你爸瞎说!当年你爸给你妈送了几个月热水,要不你妈能正眼瞧他?” “爸,哪有你这么说亲儿子的。” “我都不稀得说你当时那没皮没脸的样儿,你妈晚上愁得都睡不着。” “那我不也把文兰娶回了家。” “就这点你还成,给咱姜家娶到了文兰,又生下两个乖孙子。” 通过姜爱国和姜半的交谈,姜向北逐渐拼凑出一出丑小鸭爱上白天鹅的戏码。 司文兰虽然父母早逝,但摸样长得俊,工作好人也勤快,当时可是有不少媒人上门打探。 姜半年轻时就爱跟朋友满城溜达,无意间在染布坊瞧见了司文兰,顿时一见钟情。 这不,天天骑车跑好几里路给“女神”送洗澡水,几个月后终于俘获美人芳心。 至于长辈是们所说真真假假姜向北无从证实。 但瞧爷爷在这事上都没说老爸吹牛,看来百分之八十应该是真事。 冯家争吵持续升级,屋子里开始发出摔东西的声响。 “吃完饭没事早点洗脸睡觉,晚上不准偷摸看小人书。” 姜爱国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黑乎乎的门口冲了进来,径直朝冯家屋子而去。 砰—— 屋门被一脚踹开,瘦小男人冲进屋里。 “吵吵吵,我让你这个憨婆娘再吵!老子在巷子里都听见你在叫,叫魂啊!” 屋里继续哐当作响。 姜半皱了下眉头,嘴里嘟囔着“咋动不动就动手”就想往冯家走,刚走两步就被姜爱国拉住了胳膊。 “听着就成,你去劝架不是招他们说闲话。” 冯钢不是第一次动手打沈琴,更确切的说是对打,只不过女人的力气哪有男人大,通常是败多胜少。 姜半好心想去劝,姜爱国却很了解这家子为人。 狗咬吕洞兵——形容得正是沈琴和吴婆子这种人。 姜爱国把碗筷收走,又监督姐弟俩洗脸洗脚,等他们全上了床铺,这才关门关灯离开。 “妹!” 前脚爷爷和爸刚进自己屋子,姜向南就冲帘子后叫了声。 姜向北身体那几乎是自动弹起,好像早已习惯死似的下地穿上拖鞋就往外边走。 虽然已经一月份,但洛川市白天的气温仍然有二十三四度,晚上也有十七八度的样子。 姜向南已经趴在书桌上,姜向北也凑了个脑袋过去。 兄妹俩在屋里摸黑看冯家那边吵架。 “不仅我们在看,你看夏国华两口子也在偷摸着瞧。”姜向南低声说道。 姜向北往左边一瞧,第三间屋子可不是亮着灯,夏国华两口子就站门口那听热闹呢。 至于她的玩伴夏彩霞和夏季强,今天刚放暑假就被送去了爷爷家,不知道要玩几天才能回来。 “哥!你的寒假作业真做完了一半?”姜向北则还对刚才作业的事耿耿于怀。 “就语文和数学两个作业本,一小时顶够写完数学了。”姜向南说。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寒假作业本,就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数学语文题。 姜向南抄写题目时顺便就把答案写了,他都没说一小时里还有 5. 第 5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几天时间,姜向北好像逐渐熟悉了自己十四岁的生活。 家里不富裕,但家人疼爱,能吃饱穿暖,生活过得也算无忧无虑,比起许多早早当家的孩子,姜向北觉得她算极其幸运的。 眼看临近过年,家家户户就更勒紧了裤腰带,省下些钱票等着过年花。 司文兰厂子为了完成年终目标,年前这段时间都在加班加点地赶工,加班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姜家置办年货的工作多半是姜爱国和姜半父子来完成。 一大早,姜半出去上班,姜向北就听到屋子后头乒乒乓乓地发出不小动静。 好奇是人类天性,姜向北也逃不过。 在床上连续翻滚两圈,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还是磨磨唧唧地爬了起来。 掀开帘子往窗口一看,姜向南果然在埋头写作业,刷刷刷地没有半点停顿。 “起来了?” 听到脚步声,姜向南头都没抬,继续说:“米粉在锅里热着,你自己去端。” 姜向北回了句“哦” “爷一大早忙什么呢!” 因为以前发生过隔壁院小子趴墙上用竹竿子桶窗户,姜爱国把靠近姜向北床的窗子用木条订死,除了采光根本打不开。 姜向北瞧不见爷爷在忙啥,转而只能来问早起的姜向南。 “爷说过几天要下雨,得趁这几天把蜂窝煤做出来。” “做蜂窝煤?” 姜向北记忆里有不少做蜂窝煤的画面。 煤社里有做好的蜂窝煤卖,算下来比自己买煤渣贵上大半,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选择自己做。 讲究点的买个筒子自己做蜂窝煤,舍不得买筒子的那就做煤球。 只不过前者更好控制火力大小也更节省煤渣。 姜向北往窗口外边看了又看,奇怪地是:“天气这么好,爷怎么说要下雨了?” “爷哪回没说准?” 洛川这个地方四季不分明,一年到头都是温暖潮湿的夏季,冬天温度最差也在七八度 下雨也不讲究什么雨季,一年四季这雨说下就下,根本没个准头。 “这倒是,爷是最厉害的。”姜向北同意。 老爸姜半什么都会,但什么都只会一点点,姜半瓶这个外号取得相得益彰。 而爷爷姜爱国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懂。 大到木工活儿,小到缝补,姜向北就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为难住爷爷的。 “我去帮爷做蜂窝煤,你去洗漱吧。” “我也去。”姜向北赶忙扣上衬衣扣子急吼吼地跟着出了门。 不过最后她也只能端着米粉儿在边上边吃边看。 姜爱国不准她来掺和。 把煤灰和泥巴混合在一起时要用手,弄完后手指甲里的黑灰个把月都洗不掉。 “姑娘家家的,手一伸出去别人都要数落你不爱干净。” 虽然姜爱国知道孙女的力气说不定比孙子要大,还是坚决脏活儿让小伙子来。 “叔,做蜂窝煤呢?” 后院种满了葱姜蒜,做蜂窝煤只能放到前院来做。 刚掺水活了稀泥,就见夏伟的媳妇儿刘春芳两手提着东西路过,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姜爱国直起腰笑着回道:“不是瞧着快过年了吗,怕到时候忙不过来早点弄好了事,今天咋这么早回来了?”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供销社里的年货都卖断货了,没东西可卖只能早点回家。” 供销社售货员这个工作可是个香馍馍,要赶上逢年过节,没点关系根本买不着好东西。 刘春芳跟姜家关系好,自然愿意在这事上多帮着点。 “叔你跟文兰妹子说说,明天供销社有面粉和奶糖到,要是想买我给你们留着点。” “不用问文兰,你给我们家留两斤糖,十斤面粉,”姜爱国立刻回,笑着看了眼姜向北:“我孙女爱吃奶糖,全留奶糖。” 吃粉吃得正起劲儿的姜向北心里一暖,端碗往嘴里又灌了口汤。 她爷没参军前不是木匠应该是厨师才对吧?一碗素粉做得都那么好吃。 刘春芳往姜向北这儿看过来,顿时乐了:“我以为谁家小子呢,原来是向北啊!” 一头利落短发,加上半张脸都埋在碗里,刘春芳还以为是姜家来的亲戚小子。 “刘婶子。”姜向北乖巧喊人。 “咋没出去玩儿?竟然这么听话的待在家里,不像你啊!” 连邻居都知道姜向北是一刻不得停的主儿,连带着她二闺女天天也像个假小子似地在外瞎跑。 “婶子,我以后不去外边跑了,就待在家里。”姜向北赶紧表态。 总不能让她一个芯子三十几岁的大人跟群十来岁小孩儿到处瞎跑吧。 “前几天才燎了头发,且得安静几天。”姜爱国笑。 不仅刘春芳对姜向北说的话一点都没听进去,就是姜爱国也对此表示不信。 刘春芳笑。 “趁今天休息,我也来凑个热闹,正好我家国华在家。” “等做完我家的,我们爷俩也来帮手。” “成,那今天准能全部做完。” 邻里之间只要没大矛盾,互帮互助才是常态。 刘春花连忙回屋,换了件旧衣服后去敲夏国华两口子的屋。 夏国华媳妇翠喜姓什么没多少人知道,不过懒是整个院里人都有的相同想法。 翠喜性格挺好,对人也和气,就是懒。 饭等刘春芳下班做,衣服等夏国华下班洗,她唯一的工作是带娃。 夏国华的儿子夏宝华两岁多,平时最喜欢追在夏彩霞身后跑,姜向北她们经常会带着一起玩。 每当这个时候,翠喜就在家看连环画。 刘春芳敲了好一会儿,屋里才终于有回应。 等煤灰都铲到了院里,房门打开,夏国华打着哈欠走出来,一件红色汗衫穿得……很奇怪。 仔细看的话才发现,原来是右手臂和头穿到同一个地方去了。 “你看看人家向南,一大早就知道起来帮着做蜂窝煤,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等着老娘喊。” 姜向南可以说是院里所有大小孩子的噩梦,典型别人家孩子。 懂事、学习好、人也勤快。 就算夏国华已为人父也难逃被比较的命运。 夏国华对此早习以为常,懒洋洋地点点头,又慢吞吞地重新穿衣服。 < 6. 第 6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你可真是烂土豆不禁夸啊!” 司文兰听完事情经过,对自己姑娘的傻气又再次有了重新认识。 姜向北欲哭无泪。 她前世学习糕点,第一步就学得揉面团,练就了两条精钢铁壁臂。 今天被夸得上头,根本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就是个十四岁小姑娘。 疼痛袭来,两条胳膊酸痛得都举不起来,更别说拿筷子。 姜半忍着笑:“爸喂你吃,不会饿着我姑娘。” “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没那么矫情。”司文兰拿起筷子吃饭,对姜向北苦兮兮的脸视而不见。 最后姜向北是在老爸和哥哥的投喂下勉强吃完了晚饭。 晚饭后,姜向北没心情继续闲逛,早早就洗完脸上床睡去了。 两条胳膊撕裂般的疼痛让她根本睡不着,干脆就闭上眼睛在那天马行空地乱想。 什么又再次穿越啊,什么会不会有金手指啊…… 门打开的第一瞬间,她就立刻听到了动静。 “妈。”姜向南低声道。 随后几道脚步声轻轻走到了床边。 姜向北能感觉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到她脸上,可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没睁开眼睛。 “这孩子也是实诚,让她帮忙真就帮夏国华怼了几十个蜂窝煤。”是爷爷姜爱国的声音。 “他们家国华都是孩子爸,让一个小姑娘使大头,他也真看得下去。”姜半说。 下午姜向北做得起劲儿,要不是姜爱国阻止,这会儿估计手可不止疼那么简单。 一股冰凉触感在手臂蔓延开来。 司文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装睡,妈都瞧见你眼珠子转得快飞起来了。” 姜向北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两声。 “痛也忍着。” 别看司文兰是坐办公室的,手劲儿也不小。 药酒在她手下被推开,一同被揉开的还有姜向北酸痛的肌肉和疼得合不上的嘴巴。 真是场酸爽无比的体验。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逞能,非要逞英雄。” 姜向北像条脱水的鱼一样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嘴倒还是有力气回答。 “不敢了,以后谁家做煤球我都躲得远远的。” “要是有你哥一半聪明就好了。”姜半自以为小声地感叹,后脑勺立刻遭到姜爱国一烟杆子。 “向北可比你懂事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下班在厂子里吹牛不回家?” 姜半的眼神立刻飘向别处。 姜向北哈欠连天,忍着睡意说了几句连自己都没听清的话。 小孩子的身体有自己生物钟,到点儿天塌下来都能睡着。 但睡前她默默把穿越到其他世界的想法给去掉了,光开个金手指就成。 司文兰打来热水,给姜向北擦干净脑门上的汗,又给她盖好被子,收拾完才走出房间。 “今天你二叔给我打电话。” 几人走到门口,姜爱国突然开口,司文兰和姜半都停下来等着他继续说。 姜爱国还有个弟弟姜爱军在村里,日子过得苦,姜家每年都要送些钱粮回去。 去年上头政策提出改革,红莲公社被选为政策实验地,村里开始实行大包干。 田地各家承包,姜爱军家承包了十多亩地,今年第一季粮食成熟,还托人给姜家送了几十斤来。 “你二叔说二季稻子晒好了,过几天让成军送点来,刚好他们学校放假,在城里玩个把月再回去。” 村里进城得介绍信,以前嫌麻烦大家都是托人带,姜爱国估摸着姜爱军这回是想让大孙子来城里长长见识。 他们老一辈的农村人,好多大半辈子都没出过县城,见识就局限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上。 “向北跟我们睡,让成军跟向南睡那屋就成。”司文兰想了想就说。 “让成军跟我睡就成。”姜爱国摆手,嘱咐姜半:“后天你去接你侄子,文兰去多买点肉回来。” “明天我休息,明天就去买。” “带上向北,这孩子上供销社谁都挤不过她。”姜爱国笑,砸吧了口没有点燃的旱烟转身要走。 可这回是司文兰喊住了他。 “爸。” 姜爱国转身一看,发现司文兰表情很严肃,动了动嘴唇并没有接着说,于是朝自己屋里抬抬下巴。 房门关上,姜半小心地掀开窗帘,朝外边看去。 司文兰要说的果真是大事,而且是关乎姜向南兄妹的人生大事。 “我今天代表厂子里负责接待了一位大领导……” 事情的起因源于钢铁厂最近在政府牵头下签下了好几笔国际订单。 南川钢铁厂厂长鲁南是个眼光非常很长远的人,早在别厂还在写大字报时他已经着手开拓厂子新经营方式。 所以他们是最早一批接到国际订单的厂子。 今天这位大领导是代表洛川市政府到厂子来对领导班子进行表扬。 在这期间,大领导无意间询问起在座几位有没有孩子在读初中,而后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要是一般人,那听过也就当成了耳旁风。 可鲁南不一样,等领导走后,他告诉听到领导话的大家,高考……可能快要恢复了。 问的是初中,那说明最长五年,最短两三年,这个政策就会落实下来。 而相对于那些早已离开学校多年的,在读高中生更占优势。 不过现在大部分家长在孩子初中毕业后多会选择让孩子读中专,这样出来好找工作。 只有成绩不好的学生,老师才会推荐去读两年制高中混日子。 “你想让向南向北去读高中?”姜爱国问。 司文兰重重点头。 一个决定关乎到孩子的未来,司文兰就算心里信了十之八九也不能独自一人下决定。 “那就去读。”姜爱国干脆道。 确切说是姜爱国相信儿媳的眼光,当年选房子就是听她意见没有选筒子楼。 那些选了筒子楼的老邻居,每天一到做饭的点儿整栋楼都乌烟瘴气,每回见面都听大家伙诉苦。 “眼瞧着上头这政策越变越好,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姜爱国叹。 现在的日子跟五几年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还有……还有件事。” 姜半诧异 :“为啥你一件都没跟我提前通气?” 司文兰抬眼,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7. 第 7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姜向北人不高,灵活得就跟泥鳅似的往人堆里钻,不仅动作灵活,关键力气还大。 司文兰只觉得自己的脸不停地在别人后背摩擦,再一晃眼,人已经站在了柜台前。 “刘婶。” “文兰。” 忙活中的刘春芳忙中抽空抬头瞅了眼,立刻转身帮刚才要货的大娘称白糖。 姜向北颇为好奇地开始打量起供销社的样子。 除了大门,三面墙都摆着到顶的褐色货柜,货柜前是柜台,三个售货员就站在货柜跟柜台之间走动着称重收钱。 姜向北承受着来自后背一阵阵推搡的力量,好不容易身体才没趴到柜台上。 忙活完那人,刘春芳步子一移来到司文兰面前。 “妹子要买啥?” 等了好半晌的后来人不嚷嚷开来,嚷嚷着等了好半天。 刘春芳狠狠翻了个白眼,反手在玻璃柜台上重敲两下:“明明是人家这位女同志先来,不想买就走!” 姜向北汗。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男人并没有因此发火,而是放低声音嘟囔两句,再然后灰溜溜地挤到另一边去了。 厂子里发的票要到规定几个供销社去买东西,要是得罪了售货员,谁晓得买到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现在可没有退货这种说法。 司文兰淡淡一笑,拿出早握在手心的票递过去:“二十斤面粉,五斤奶糖……” 厚厚一沓子票让刘春芳微微挑眉,诧异一闪而过后才笑着开始数票。 她一直以为姜家日子只是稍微比他家好那么些,看看人家手上这些票,那好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司文兰静静站着,仿佛周遭一切都好像跟她没关似的。 一大堆东西很快秤好包好,司文兰清点,姜向北就负责把各种纸包全塞进布袋子里。 母女俩分工合作,很快装好。 “那你忙着,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慢点。” 刘春花忙去接待下一位顾客,母女俩不用再挤,人潮自然把她们排挤到了外头。 姜向北放下蛇皮口袋,先抖了抖衣领扫去一身热汗。 过年买东西真是门力气活儿。 再看老妈司文兰,优雅地解开辫子,掏出手帕擦汗。 刚把汗水擦袖口上的姜向北:自惭形愧! “走吧,去商场给你爷买收音机。” 车子载着姜向北,她抱着年货,穿过街巷,经过买年货的人流,来到了国营商场门口。 就在姜向北以为自己有机会一睹繁华商场真容时,司文兰指指车。 “你在这看车,一会儿妈出来给你买糖糕。” 姜向北:“……” 为省几分钱停车费,姜向北光荣得成为了一个被丢在商场门口的可怜娃娃。 “……” 事实是她一点都不可怜,旁边就是个卖烤红薯的小摊。 五分钱一个比脸都大的红薯,姜向北撇开,还很有孝心地给老妈留了半。 不知是不是洛川多雨水的原因,红薯没有想象中那么香糯,反而有些水,有明显一丝丝的纹理。 红薯不咋好吃,不过摊主和人聊天的内容倒是很精彩。 “洛川这天热,不管冬夏烤红薯都不好卖。” 旁边卖叮叮糖的大爷砸吧了口旱烟,边吐着烟雾边感叹。 红薯大爷拍掌赞同:“可不是,早知道我学那边的老刘卖汽水多好,一年四季都有人买。” “汽水得不少本钱,咱们哪出得起。” “哎 ……”红薯大爷叹气:“说起来倒是,我这锅红薯还是前天烤的,烤红薯就这点好,坏得慢!” 姜向北:“……” 看来刚才错怪洛川的气候了,感情是老大爷卖的隔两夜红薯,不水就怪了…… 姜向北舔舔嘴唇,默默吃完了最后一口。 红薯大爷继续说话:“你儿子最近不是在贩鱼,咋还出来做买卖?” 贩鱼? 姜向北立刻竖起耳朵,默默往大爷的方向挪动了几寸。 说起儿子,叮叮糖大爷那是相当骄傲,也半点不怕人家听了去,故意高声说了起来。 洛川市是个内陆城市,平时吃的鱼大部分都是淡水鱼,而且能在菜站买到的机会也很少。 一斤肉票才换能换一斤鱼,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划算。 由此,黑市上出现了鱼贩子,去临县一些县镇买鱼回城里再卖给黑市鱼店。 赚中间差价的就叫鱼贩子。 前几年鱼贩子还叫投机倒把,不过这两年政策开始松动后,有人大着胆子开始尝试。 叮叮糖大爷的儿子就是那第一批尝螃蟹的人。 “我儿子说苏家塘那边偷偷养鱼的可多,那鱼……便宜的很。” 要不说现在百姓淳朴,聊着聊着连在哪买的鱼都说了出来,罢了还顺道提了嘴接头暗语 。 红薯大爷乐呵呵地点着头,至于听没听进去不知道。 姜向北就差拿小本子出来记下。 大爷们聊得起劲儿,姜向北听得专注,连司文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偷听什么呢这么专心?” 司文兰特意把布包转了个方向挎在胸前,然后拿出钥匙打开车子。 姜向北抹了把嘴站起来。 “妈,吃红薯。” “都是隔夜红薯,吃了不跑肚算我输。” 只是略微一扫纸袋子,司文兰就凉飕飕地说了句,而后还是接过放到自行车框里:“带回去给你爸吃,你爸肠胃铁。” 姜向北:“……” 肚子没什么反应,应该不会跑肚子吧? 幸运始终没能降临,司文兰的自行车才刚骑到家门口,姜向北就嗖地跳下,把袋子往门口抱鼓石上一放。 “妈,帮我拿点纸。” 说完转身就往不远处的公厕冲去。 *** 洛川市火车站。 “爸,你是不是看错时间了,怎么还没出来啊?” 姜向北恹恹地趴在出站口栏杆上,又抬头看墙壁上的时钟。 姜半踮起脚尖,也着急地往口子里看。 明明说是十一点到的火车,这都十一点半了都没影子。 姜向南帮妹妹扶正歪掉的军绿色帽子,又递了水壶过去:“让你别来,非跟着来。” 一个隔了几夜的烤红薯让姜向北跑了两天肚,病好之后精气神还没全恢复。 身体不舒服,却决不允许错过能出门玩的机会。 “在家哪也不能去,还不如出来走走。”姜向北低声嘟囔。 “你们看那个是不是你们堂哥?” 姜半来城里十几年都没机会回老家,这么些年家里人啥样全靠记忆,要不是去年老家寄了张姜成军的照片,面对面估摸着都认不出。 姜半拿着照片对了又对,终于确认迎面走来的少年就是姜成军。 “成军,成军!” “叔。” 青年皮肤晒得黝黑,个头不高,但两条手臂上全是肌肉,而且……牙好白。 姜向北目光里,就剩那口大白牙在那晃啊晃。 “你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姜半疾步绕过栏杆,伸手去接姜成军手里的蛇皮口袋。 “叔……还是我来吧。” 嘭—— 伴随着沉闷落地的袋子,姜半身形跟着趔趄几步,有些不敢相信似地用上了两只手。 口袋依然纹丝未动。 “叔,袋子里都是稻子,有点沉。” 姜成军笑得质朴,把另一个袋子递过来,单手提起米袋子。 另一个袋子不用看就知道装得是活鸡,袋子剪了两个口子让鸡头伸出来。 姜半也就乐呵呵地提上鸡袋子,招呼着姜成军往车站外走。 “这是叔的两个孩子,向南向北。” 姜成军十七岁,姜向南十六,两人站一起个头差不多,就是相比之下两人气质千差万别。 这个大堂哥非常符合姜向北关于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民形象,而且看上去性格也很忠厚老实。 “这是向南吧?”姜成军笑着冲姜向南点了下头,然后有些奇怪:“我记得爷说向北是个女娃娃,怎么会是个男娃?” 姜向北:“……” 也不怪姜成军没认出她是女生,这一路上估计没几个看出来的。 蓝色条纹海魂衫,裤脚卷起一高一低,绿色军帽挡了大半张脸,加上走路大大咧咧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向北是个女娃。”姜半忍笑:“这不是天热吗!前几天刚剪了头发。” 好歹还是给姜向北留了点面子,没有说被火烧头发的事。 “成军哥。”姜向北不得不出声。 清脆悦耳的声音确实是个女娃娃。 “是哥对不住你,哥眼神不好。”姜成军连忙道歉,姜向北不在意地摆手:“都是小事。” 让人哈哈一笑的小插曲后,辗转两趟公共汽车,一行人才好不容易回到了家。 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姜向北累得到家就往床上躺,好生后悔非要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什么热闹都没看着不说,一路颠簸的差点吐了。 “哥给你打点热水洗洗脸。” 长辈们沉浸在见到亲人的高兴中,只有姜向南注意到妹妹脸色有些苍白。 姜向北摇摇头:“哥,我想喝水。” “那我给你泡点白糖水去。” 望着姜向南忙活的背影,姜向北突然想到个问题。 按照时间线,女主顾思若会在今年过年前来送东西。 由于所送礼物有点贵重,姜向南拒绝了,由此在顾思若心里留下了更高洁的形象。 那件没送出去的礼物后来还会成为男女主吵架的导火索。 “哥。”姜向北来了精神,从床上翻身坐起。 姜向南“嗯”了声就没再说,应该是等着姜向北继续问。 喊了人,姜向北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哥,你喜不喜欢顾思若? 哥,顾思若喜欢你,你最好不要跟她扯上关系。 哥……要不你收了顾思若的礼物? 要不你就跟她好? 姜向北犯难,书里的姜向南早早去世,所有的文字都是女主自己回忆。 不过从女主记忆中能感觉出来……他们应该是两情相悦。 “难道你又闯祸了?” 姜向南把糖开水递给姜向北,又坐回书桌,翻开书。 “哥。”姜向北端上糖水,也跟着坐过去,搅动了几下勺子后,才开口:“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顾思若的女同学?” “谁?” 让姜向北很意外的是,姜向南好像根本不认识这号人。 思索了好半晌,才终于从记忆里找出相应的人物对上,然后又很奇怪地问:“她应该不是我们班的,好像是二班还是三班,你问她干什么?” “你跟她关系好不好?” 姜向南轻笑,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姜向北脑门。 “我都不认识她,哪来的关系好不好?” “啊?”姜向北瞬间呆若木鸡,然后说了句很傻气的话:“你不喜欢她吗?” “说什么鬼话!” 看姜向北表情,姜向南确信肯定是有人和妹妹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这胡同里的孩子大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有人听风就是雨,乱说乱传些什么也是常事。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关心的也无非是男女那点事儿。 姜向南放下笔,拍拍姜向北的脸:“难道我妹妹有喜欢的男同学了?” “没有!”姜向北瞪眼。 “那你又是从哪听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姜向北埋头喝水,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姜向南。 前世的姜向北就不会说谎,这一世更是有双说谎就会乱转的眼珠子,藏都藏不住。 “是刘长胜他们传的吧!” 好在姜向南也没往匪夷所思的地方去想,随便就说了个可能性最大的人物。 刘长胜是胡同里有名的大嘴巴,什么事经过他嘴都能变味儿。 姜向北点头:“我路过,听到他们说顾思若喜欢你,还说这几天要来给你送礼物表白。” “嗯?”姜向南皱眉。 要说前半句他可以说是刘长胜胡说八道,但这后半句送礼物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是顾思若在国营商店买礼物被他看见了,买的手表。”姜向北赶忙找补了两句。 姜向南眉头皱得更深。 既然说的有鼻子有眼,姜向南不得不开始怀疑起真假来。 “我对顾思若同学没有其他心思,哥现在只想好好读书,多赚点钱。” “一点儿都没有?” “我连顾同学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能有什么心思。” 那书里那些凄美回忆都是女主的自作多情……自作多情? 姜向北沉默中。 头顶忽然落下只手,指尖轻轻拍了几下:“哥不想一辈子当个工人,更不想让爷和爸妈还有你一辈子窝在这片胡同里。” 兄妹俩也许是这十几年来头一次谈起关于人生的话题。 姜向南说这些话时, 8. 第 8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你说啥了,怎么把人气跑了?” “你们不是在偷听吗?”姜向南笑。 “光听鸡扑腾翅膀了。”姜向北展开手臂一阵扑腾,又跟着好奇追问:“你倒是说啊?” “告诉她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没事儿回家多看看书。” 果然是学霸思维,连拒绝人都用学习当借口。 姜半挑起大拇指,相当赞同:“等你考上大学再处对象,到那时就算你不处对象我和你妈都得催。” “爸,你说什么?” 对象不对象的姜向南没兴趣,反而一下子就抓住了姜半话里的大学两个字。 姜半先拍了下嘴,而后左右瞧瞧,冲两人招手。 “这事我先跟你们说,但是咱都得先保密……” 司文兰原本准备中考前再跟姜向南说,以防他要提前知道懒散下来,没有学习的动力。 因为现在高中根本就不用考,老师推荐就能上。 听姜半说是司文兰提出。姜向北对老妈的敬仰之情又由此上升了两个台阶。 高瞻远瞩啊…… “你们都装不晓得知不知道?”姜半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声音越说越小:“要不你妈肯定批评我,你们也知道你妈那人……” 两人点头。 姜向南整个人仿佛还沉浸在刚得到的好消息中,顿了顿随即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来这个寒假我可以花点心思到其他事情上。” 姜半着急:“你要干啥?你不会想跟刚才那个小姑娘处对象吧!” “跟人家有啥关系。”姜向北无奈。 “那你要干啥去!”姜半又追问。 姜向南想了想,吐出两个字:“赚钱。” 姜向北点头:“赚钱。” 兄妹俩对这个寒假达成共识……赚钱。 “我们小时候放假就在地里忙活,那时候最想的就是和朋友上哪玩会儿去,你们倒好,尽想着瞎忙活。” 姜半非常不理解一双儿女的想法。 姜向南和姜向北同时陷入沉思,两人从来没有交流过,脑中却不约而同琢磨起赚钱的法子来。 几人返回院里,正巧就听到姜成军跟姜爱国说想找个临时活计干上个把月。 家里就这么点大,一下午足以消磨完全部新奇。 做惯农活的姜成军根本闲不下来。 “来这就是歇着,开春有得你忙。”姜爱国随口打发,说着把提起钉锤敲起木板来:“实在闲不住就跟向南学读书写字。” 姜半当然也没把兄妹俩说的话放心上。 一回到院里,就跟夏伟吹起塑料厂里的八卦。 姜向北悄悄撞了下姜向南,朝有些低落的姜成军示意,两人同时提起椅子往旁边挪。 司文兰看在眼里,装作却瞧见继续低头打毛线。 “成军哥,你也想赚钱?”姜向北压低声音,姜成军点头:“我想赚点钱给我爷买套好衣裳。” 大包干开始,他们家的日子总算有点起色,勉强能让家里每个人都吃饱。 但要说其他那就差得太远了。 姜成军进城带这两身是家里最好的衣服,他穿走弟弟们就只能穿补吧衣服。 特别是爷穿的裤子,上头都打了十几个补吧还在穿。 他也想让爷爷穿得跟城里人一样,冬天至少能暖和些。 穷不是啥丢人的事,眼下大家都穷,他们村里比老姜家过得差的多了去了。 姜成军很详细地跟姜向北两人描述起姜爱军穿得那条补吧裤子。 姜向北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眼老妈几人,往兄妹房间门口示意了下。 “妈,我们先回屋看书去了。” 姜向北先起身,姜向南跟着站起来,走了两步一看姜成军还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又折回来。 “哥,我教你写字吧!” 这句话就像是说给谁听一样的,姜向南还故意提高了声音。 三人还以为自己装的挺像呢,才刚进屋司文兰就轻笑出声。 “不知道又要想出些什么鬼点子。” “赚钱呐!”姜半回:“刚才向北和向南就在那琢磨着赚钱,这不又多了个成军。” “要是他们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们就当没发现,能帮就帮点。”姜爱国笑。 既然有那么个积极性,家里长辈们都相当支持。 屋里,姜向北刚把鱼贩子的事跟两个哥哥说完。 虽然是道听途说,但有鼻子有眼,连接头暗号都清清楚楚,让人不得不相信。 “帮别人干脏活累活,一个月赚的钱根本买不起一套衣服,何况谁要孩子干活。”姜向北说。 年纪小,光是这点就能劝退百分之九十,满大街都有人找活,很难能轮到他们。 做小生意没有手艺没有工具,更是想都别想。 “贩鱼是可行,但我们哪来本钱?”姜向南指指姜向北,再指指姜成军:“我们仨,谁像是有钱的样子。” 姜向北说:“咱们不用一来就想着做大买卖,先从小的做起,有了本钱再慢慢做大。” 姜成军点头。 姜向北又继续说道:“我们先去黑市找找鱼店,只要找到人收鱼,那咱们还愁什么本钱啊!” “你说得对。”姜向南赞同。 姜成军不懂,在两人看向他时笑了笑:“你们说咋干我就咋干,其他我也不懂。” 三人很快达成共识。 接下来姜向北主动把自己“小金库”贡献了出来。 这个“姜向北”性格大大咧咧,但在花钱问题上意外节俭。 有进无出形容她最合适不过。 小到两分,大到一块,整整齐齐地被扎成一小捆,拿出来让姜向南都小小吃了一惊。 “这是我爷给我的防身钱。” 穷家富路。姜成军在出门前,家里长辈们凑出十块钱带身上,零零散散也是一大把。 跟两人相比较,姜向南倒是最少的一个。 姜成军十元,姜向北十二元,姜向南只有四块。 “这样吧!我们每人先出六块当本钱,要是不够咱再想办法。” 姜向北从两人手里拿过钱,只拿了四块回兜里,显然是打算帮哥哥出两块钱。 “我明天就帮你写作业。” 感动之下,姜向南承诺道。 第二天一大早,等爸妈还没起来,兄妹三人就已经摸黑出了门。 按照姜向南从刘长胜那打听来的位置,几人一路问着找到了所谓的“黑市” 王家桥。 其实就是条片卖农家菜的胡同,放眼望过去一水儿全是扁担箩筐排成条,赶早买新鲜菜的人不少。 几人站在胡同口面面相觑。 “这要怎么找鱼店?” 农户给菜上浇水保湿,自行车碾过流下来的水,然后带得整条街都是稀泥。 先不说稀泥能没过脚背,这人来人往的,几人要上哪找穿黑围裙的接头人。 “咱们分头找。” 胡同里四通八达,每个路口都好像有人转过去。 姜向北选了三条路最宽的,让三人分开往不同方向找。 最中间那条路最宽,往里走的人最多,姜向北觉着这条路能遇到鱼店的可能性最小。 好歹是黑市买卖,总不能选择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方吧。 想着,姜向北随意往边上一户开着大门的院子瞧去,目光中黑色一闪而过。 停下步子往后退了几步。 果然就见一个年轻小伙儿坐在门廊下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抽着烟。 许是无聊至极,他仰头小心翼翼地吐出烟圈,嘴高高嘟起,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就在这时,有人走到他面前说:“大黑河。” 那人背着背篓,还能看到盖着破布的背篓边露出条银色鱼尾巴。 就是这了…… 围裙青年放下脚,站起来掀开破布,冲他挑起大拇指朝后一指:“后院第三间。” 背篓男人走进去,青年继续坐下吐烟圈。 姜向北折返回胡同口,在那等了十来分钟,姜向南和姜成军纷纷摇了摇头。 “我找到了!” 最热闹一条胡同,最显眼的出现在那。 姜向北几人到门口时,年青人还在专注地吐着烟圈,噘着嘴不时弹一下脸颊。 他们硬是等到青年成功了一次,这才开口。 “大黑河。” 冷不丁的,吓得年青人被一口烟呛得狂咳不止。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中,青年眼泪汪汪地抹了好几把脸,还是没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三人其实就是半大孩子。 反正三人空手而来又不是卖鱼的,所以随便往后一指。 “后院第二间。” 三人默不作声就走。 青年人扯起衣摆擦眼泪,又连喝几口水,才终于喘平了气。 再往后看,哪还看得到姜向北三人的身影。 院子很小,只有两间正房,到处都堆满了杂物,只留下个堪堪能让一人通过的路。 青年所说的后院,其实就是正房背后,用木板子搭建起来的几间棚子。 第一间是灶房,第二间用木板子遮挡住大半,只开了扇小门,而门外此时正站着个人在那等待。 明显的鱼腥味飘来…… “四斤半,一块一毛二分,算你一块一。” 姜向南看了眼姜向北,两人默契地排到男人背后。 “哥你看那里。” 很快,姜向北就注意到刚才进来的背篓男人正从第三间棚子出来。 男人小心翼翼地用手抚平掌心皱巴巴的钞票,随即小心把钱塞到衣服内兜里。 “那边。”姜向北说。 细碎的轰鸣声从第三间屋里传出,姜向北刚探头进去,里面忙着记录的人脑袋都没抬就下意识问。 “有多少鱼?” 姜向南清了清嗓子,走进屋里。 “同志你好,我想打听一下,在你这儿卖鱼多少钱一斤?” “死鱼一毛三,活鱼一毛八。” 一个个占据半间棚子的水泥鱼池,边上还有个打氧机突突响着。 活鱼在鱼池里游动,死鱼就摆在鱼池边。 “随时都能送鱼来吗?”姜向南又问。 “最好早上,下午天热,死鱼的话臭得太快,臭了我们这就不收了。” 男人这才注意到来问的竟然是几个半大孩子,于是补充了几句:“一条鱼也收,叔叔这儿保证够秤。” 显然来卖鱼的孩子不是一个两个,男人很有耐心地回答几人。 “多少你们这都收?” “就是五百斤我们这也收,只要你们送来。” 男人当然不会相信半大孩子能搞来几百斤鱼,他这经常有学生钓点鱼来换零花。 他哪想过姜向北他们根本没打算自己钓鱼。 几人得到想要的咨询,满意归家。 回到家,司文兰和姜半才刚洗漱完在吃早饭。 见三人行色匆匆地回到家又二话没说地进屋,司文兰摇头轻笑:“看来干劲儿十足啊!” “只要是正当事就成。”姜爱国说。 大家都乐意几个孩子瞎折腾,只要不搞歪门邪道,他们都不会多问。 姜向北拿出纸笔,又把三人的十八块本钱放到桌上。 “我们带上钱,明天一早就去苏家塘。” 姜向北干劲儿十足埋头就想干,姜向南细心许多,指出了好几样眼下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 苏家塘怎么去? 要用什么东西装鱼回来。 “如果苏家塘很远需要坐车,那车费是不是要花不少,还有咱们得买背篓……” 姜向北:“……” 姜爱国吃完早饭,又坐到院里的李子树下打磨家具。 姜向北眼前立刻一亮,扒拉姜向南:“咱们去求爷,爷会做背篓。” 姜爱国会做的可不止背篓,在孙子孙女抱着胳膊连连撒娇下,起身就要去砍胡同后边的竹子。 洛川遍地竹子,三水胡同后边的小山坡上就有大片竹林。 “你妈说得对,政府 9. 第 9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洛川市,苏家塘水电站。 第一次赚的钱成功到手,兄妹三没忙着分钱,又让这二十来块成了下一次的本钱。 有了动力,他们比家里长辈们上班还忙。 早上四点半出门,忙活到中午,有时候还会帮鱼店老板到街上拉客户。 越是临近大年三十,来黑市买鱼的人就越多,他们这个鱼贩子生意眼看着越做越大。 大年三十这天,几人比往常还要早出门半小时。 姜成军骑着三轮车,车后边还拉着辆四轮手推车。 “哥,一会儿箩筐算账你盯着点儿,苏站长的二儿子不老实!” 姜向南缩在箩筐后头,脸被寒风吹得生疼,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起来。 前几天还热得穿褂子,一场冬雨之后早晨的风都冷得像是带了刀子。 姜向北跟回收站站长两口子也算慢慢相熟起来,多少也对他们几人的性格有点了解。 站长老口子是实诚人,对谁都和和气气。 就是站长二儿子苏明,抠搜小气不说,或许是看姜向北他们年纪轻,算账时会故意多报重量。 前几天兄妹俩忙着去鱼塘里挑鱼,就剩姜成军一个人称重。 结果到鱼店那一称,发现足足少了四斤,心不可谓不黑。 他就是算准姜向北几人只能在苏家塘这买鱼,就算吃亏也只能继续去。 “爷的箩筐我会看着,你没事去水库后头转转。”姜向南眸光闪烁。 “难道附近还有卖鱼的?” “站长媳妇儿买这么多箩筐,我不信全是她一家人用。” 姜向北瞬间明白,老哥前几天劝大家吞下这口气,不是想就这么算了,而是就等着爷的最后一批箩筐交货。 站长媳妇先前订购的二十个箩筐交货后,陆陆续续又追加好几十个。 姜向南这几天一直在默默观察,发现装鱼的箩筐转来转去就那几个,数量并不见增加。 由此可见,大娘肯定是转手把箩筐卖给了其他人。 能用得上这些箩筐,很大可能是附近同样卖鱼的人家。 姜向南只是简单分析,姜向北听得那叫一个赞叹不已。 要放权谋文里,老哥百分百能成为朝堂上能搅风搅雨的谋士大臣。 见微知著啊…… 姜向北默默记下老哥的安排,车子临到苏家塘回收站前路口,提前跳下了车。 借着朦胧的晨光,往另一条路跑去。 姜向北绕着水库边继续走,猛然抬头间,看到不远的地方好像有火光跳跃。 看似不远,但绕过草丛,跳过好几条沟渠,十来分钟后眼前才终于豁然开朗起来。 比回收站鱼塘要大上几倍的七八个鱼塘出现在眼前。 两串火把插在鱼塘边的屋子墙壁上,十来个人聚集在鱼塘边拉网。 鱼群挣扎而溅起的水花发出很大声响,光看阵仗就比回收站鱼塘大了几倍。 姜向北眼睛一亮,从两个鱼塘中间走过去。 “小同志哪来的?” 背手立在屋子前的老头敲了下烟杆子,慢吞吞地走向姜向北。 齐刷刷十几道视线落到她身上。 姜向北心里嘀咕,两种说法迅速在脑中轮过,随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我哥在前边苏家塘回收站那买鱼,我出来逛逛,无意间走到这了。” “老苏他们两口子那?”老头吐出口烟,表情松快了些,随即就抬手挥挥:“那你往这边快回去吧。” 明显想要赶姜向北走。 “我刚跟苏老二吵完架,一会再回去。” “为啥吵架?” “明明秤上是那么多,他非要多说几斤,就是骗我哥好说话。”姜向北气呼呼地叉腰,余光一直注意着老头。 老头眉心紧蹙,隐隐透着股不悦。 这股子不悦是对苏老二一家而不是姜向北,因为下一秒旁边拉鱼的人群里就有人冷哼一声:“那个苏老二就是败坏我们村的民声。” 其他人跟着义愤填膺,纷纷出声指责,显然苏老二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 姜向北心思一转,跟着继续倒苦水。 “你说我们要是买得少也就算了,我们每天可是要买两三百斤他都坑。” “多少?”老头问,从嘴里取出烟杆子,又问了遍:“小同志刚才说多少斤来着?” “三百斤。”姜向北一字一句地回道。 看老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跟着又开口道:“我哥说了,就在苏站长那买这一回,以后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小同志不打算在他家买了?” “换就换呗,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姜向北说,跟着才像是看到渔网,眼前一亮往前几步:“叔你们这的鱼卖不卖?” “卖啊!咋不卖!” 平头中年男人一身腱子肉,嗓门洪亮,回答完姜向北之后就把网子交给了后边的男人。 “爹,你就别管苏站长那边啥想法了。” 男人几步走到老头面前,表情愤慨:“他这几年抢了咱们村不少买卖,还故意将前边的路堵死不让其他人进咱们村。” “村长,虎子说得对。” “他先不仁义骗人在先,就别怪咱抢他的生意。” 其他人纷纷响应中年男人的话,老头为难的表情也在慢慢瓦解中。 姜向北趁机添了把火:“刚我从那边来,田埂边还被人挖了好几条沟,是不是他们拦着不想人过来?” “沟?” 中年人大惊,其他人也跟着丢下渔网,几个人就往姜向北指的方向跑去。 老头的表情阴沉下来。 “爹!王八羔子挖了好几条沟,我就说咋今年天这么旱,田里都没水,感情是他们把沟渠水挖断了。” “妈的!” 老头顿时气得额头青筋暴起,领着剩下的村民们跑去查看。 没一会儿,大家风风火火回来了。 “你们几个去拿锄头把田埂拢上,其他人拿上家伙什咱们去找苏老二算账。” 这会儿老头哪还顾得上什么抢人生意不厚道的事,气得竟是要直接去找人算账。 姜向北舔了舔嘴唇,想问价格来着,又觉着时机不对。 好在村民们离去,鱼塘边还是留下了两个人收尾。 方脸中年男人赫然就在其中。 姜向北赶忙凑上去:“同志,我……” “我们村养的鱼无论大小一律一元,不仅有鱼还有河虾……”中年男人兴高采烈地介绍起来,看样子非常乐意两边干仗似的。 10.第 10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司文兰和姜半都在厂子里开年终表彰大会,要中午才回来。 有了上次卖箩筐给回收站大娘赚钱的事,姜爱国开始主动产生赚钱想法,这些日子都在忙活着些木头玩意儿去街上卖。 刚才发生的事他目睹全部,不仅没出声阻止,反倒像是定海神针般坐在那正镇着。 吴婆子骂骂咧咧地嚷嚷了几句,连声音都不敢大了。 “我看你们还带了鱼回来?” “那可是水库里的野生大花鲢。”姜向北眨眨眼,靠近姜爱国小声道:“哥说让妈给厂长送两条去。” 其实这事是姜向北出的主意。 毕竟不是真小孩,人情事故方面还有那么点眼力见,想得自然远些。 花鲢鱼,洛川人也叫它大头鱼。 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生长周期慢,胜在数量少,平时供销社里只卖鲤鱼和鲫鱼,就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着。 “你们比爷想得周道。” 姜爱国正在做一个很小巧的老式梳妆台。 每扇抽屉上都雕刻了花纹,桌边用磨砂纸细细打磨,每一步都很耗时耗力。 “你们三个休息会儿,把晚上年夜饭的菜洗出来,我给你妈送东西去。” 要送礼,那最好是越鲜活越值钱,姜爱国站起来拍打干净裤子上的灰,又回屋里提了个袋子出来。 姜向北目送爷爷大步流星走出院子,也没忘了把散落一地的工具都收起来。 刚收拾完坐下来,院门口突然咋咋呼呼响起来的叫声由远及近。 欢快高亢的嗓音魔音贯耳,好像重重地给姜向北太阳穴上来了一拳头。 “姜向北!” “死丫头片子,叫什么叫,叫魂呢!” 水井边的吴婆子被吓得够呛,肥皂哧溜一下滑入水沟里。 姜向北揉揉眼睛,下一瞬间,花色身影已经飞到跟前,两条扎了大粉花的辫子一翘一翘很是活泼。 “彩霞?” 上身花花绿绿的衬衣,下身灰裤子兜上也有彩花,连头发上都扎了粉色绒花。 就是活脱脱一朵行走的“大牡丹” 夏彩霞是姜向北最好的玩伴,两人年纪差不多,性格也都是大大咧咧。 两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对于美的追求,一个处于花花世界,一个身穿破烂都毫不在意。 夏彩霞喜欢各种颜色艳丽的东西,还好现在没有人染头发,要不姜向北怀疑她肯定会把头发也染成七彩。 “你怎么回来了?” “送你的。” 透明罐头瓶里,密密麻麻的蚂蚱煽动着翅膀,更多的已经死掉,瓶子壁上到处都是蚂蚱翅膀和腿。 姜向北:“……” “你不是想吃烧蚂蚱吗!咱们明天就去竹林里烧。” 看姜向北没说话,夏彩霞不解地撞了下姜向北胳膊:“又不想吃了?我抓了两天才抓到这么点!” 就因为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夏彩霞记了好久,回老家一件事就是张罗着抓蚂蚱。 “你忙着回来就因为蚂蚱?” 姜向北好不容易憋出句话来,虽然感谢好友的惦记,那瓶子蚂蚱还是顺手放到一边了。 “去玩几天就得了,哪还能真在我叔过年,人家粮食也不宽裕。”夏彩霞说。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穷,懂礼的走亲戚都得自己带粮食,就是怕给别人添麻烦。 “宝华怎么没回来?” 夏国华两岁多的儿子夏宝华是夏彩霞小跟班,无论上哪姑侄俩都在一处。 “和我妈在后头呢!” “向北……” 姜向南端着筲箕从厨房走出来。 先是被夏彩霞的五彩斑斓吓了一跳,随即才恢复成一惯冷淡摸样,浅笑着打了声招呼:“彩霞。” “向南哥。”夏彩霞撑着脑袋,目光落到姜向南端着的筲箕里:“大过年的还吃空心菜?” 空心菜,在洛川人最爱蔬菜中永远排第一名。 下面条,拌粉,涮火锅,煮汤,清炒,加之水中地里都能种,反正哪哪都有其踪影。 “添个素菜。”姜向南说。 姜家小小的后院里,姜爱国在围墙边种了一圈,最近姜家天天都吃。 姜向北接过筲箕,夏彩霞主动拿了把帮忙摘。 “你是不是又惹着老太婆了?” 从夏彩霞进大院起,吴婆子不怀好意的视线想忽略都很难。 那双三角眼跟毒蛇似地黏在身上,快速蠕动的嘴唇百分百又在无声骂着什么难听话。 姜向北耸肩,手指用力,空心菜杆子发生清脆声响,随即被压得裂成两半。 “你想想,一天洗几十件衣服,害得洗家里几十件,是你……你高兴啊!” 夏彩霞张大了嘴,非常夸张且大声地“哦”了声。 “两个黄毛丫头,要是放以前,生下来就得按尿壶里淹死。” 姜向北没说是谁,不过几十件衣服立即就让吴婆子对号入座了,老太婆尖叫着把衣服往地上重重一扔。 “说谁黄毛丫头呢。”慢了好多步的刘春芳牵着孙子姗姗来迟,面带嘲讽笑意从水井边路过,然后又问了遍:“说要把谁按在尿壶里淹死?” 沈琴可从没把吴婆子当成自家人,此刻就像是个外人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你管天管地还能管我说什么啊!” 吴婆子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差点指到了刘春芳鼻尖。 院里这四家人,吴婆子只怕姜爱国和司文兰。 一个会真动手,一个嘴皮子利索得紧,吴婆子在他们手下吃过几回败仗,那之后就不敢再主动找姜家人的事。 刘春芳一把挥开吴婆子的手。 “我当然不能管你说什么,你开口闭口都是把丫头淹死,信不信我告到居委会去,让你挂牌游街。” 吴婆子一僵。 “我们学校都教了,侮辱妇女同志要送去劳改。”姜向南说,摘葱的动作都不带有半点停顿。 姜向北跟着老哥继续说道:“我可以作证,她不止一次侮辱妇女儿童。” “我也能作证。”夏彩霞立刻跟上。 “你们胡说,我什么时候侮辱妇女同志了,有本事拿出证据来,不然我就告你们污蔑!” 无凭无据这套玩得挺溜。 不过刘春芳本来就没打算真上纲上线,这么说就是敲打敲打老婆子那张臭嘴而已。 “你说你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了,怎么嘴巴一点都不留德,天天用着姜叔挖的井赚钱,转过头来还 11.第 11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利民钢铁厂生活区。 “哎哟!这不是咱们厂的劳动模范司同志吗!今天怎么上我家来了?” 利民钢铁厂厂长爱人孟红英刚提着桶去院里打水,余光中瞧见有人走进自家大门,抬头一瞧立刻认出来人。 前脚江志国才回家,后脚最近厂子里的名人就来了家里。 孟红英心里嘀咕着莫不是来送礼走人情? “嫂子。” 司文兰笑盈盈的,人还没走到两手就先抬了起来:“我家孩子刚得了两条花鲢,厂长和嫂子尝尝鲜。” 孟红英眼前一亮,目光不自觉就黏到那两条鱼上。 她是蜀西人,小时候过年家里的年夜饭桌上总会有道酸菜鱼,鱼一定得花鲢,其他鱼都煮不出那味儿来。 后来所有河塘都归公社,家里就再也没了这道菜上桌。 在洛川市扎根多年,更是鲜少有机会见着花鲢的影子,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两条。 就算知道“来者不善”,那也架不住心里的渴望猛然窜出而控制不住表情。 司文兰那是多聪明的人,只是随意一瞟就立刻猜出了她的心思。 “嫂子放心,是我家孩子花钱买的,保证没任何问题。” 孟红英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笑得牙不见眼,两步上前接过草绳:“我先找个盆养着,正好晚上煮就着缸里的腌菜煮鱼吃。” “红英和谁说话呢?” 屋外两人已经成功换手,屋里的江志国才从昏睡中惊醒。 “是司文兰同志,给咱送鱼来了。”孟红英语带笑意。 江志国眉头紧皱,满脸不悦地站起来就往屋外走。 平时跟爱人说了不止一遍不能收人东西,要是被谁告发全家都得完蛋。 而且他也没想到司文兰上午刚接受全厂表扬,后脚跟就干出贿赂的事来,简直糟蹋了先进职工的这个称号。 嘎吱—— “嫂子我没别的意思,其实这鱼是我家两个娃娃为了感谢厂长特意自己攒零用钱买的。” 江志国步子一停,压下怒火静静听司文兰继续说。 “我家向南今年不是要中考了吗,他心里一直悄悄琢磨着上高中呢!要是放几个月前我这个当妈的肯定不同意……” 司文兰把两条鱼当成谢礼,谢得就是江志国前段时间的提点。 孩子们发自内心的感谢怎么跟贿赂都扯不上关系。 江志国表情这才舒缓下来,慢慢踱步到司文兰面前,笑着开口:“这不是赶巧了吗!” “可不就是,我刚出厂子就叫我爸拦住,非要来送了再回家。” 司文兰一脸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回去转告姜向南姜向北小同志好好读书,未来有大好前程等着他们。”江志国背着手,一脸和煦笑意。 司文兰笑笑。 “这是我爸晒的干菌子,煮鸡好吃。” 收了鱼,孟红英再收干菌子就再没半句客气,还笑眯眯地撑开袋子瞧了眼。 “不少好东西,煮鸡鸡都没菌子香。” “嫂子喜欢就成。”司文兰冲江志国点点头,特意强调:“孩子们的心意送到那我就走了,回家还得做年夜饭。” “留下来吃完中午饭再回。”孟红英客气留饭。 司文兰连连摆手就转身打算想走:“我爸还在外边等着呢,厂长嫂子你们先忙。” “我记得司文兰同志是中专毕业?” 冷不丁的,江志国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从吃饭直接跳到学历上。 司文兰老老实实地点头:“中专一毕业就进咱们厂干后勤。” “那说明你还是有一定学习功底,不妨也试着学学高中课程,以后要是有机会……” 后半句话化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结束得无声无息。 司文兰一怔,几秒钟后脑子迅速就转了过来。 江志国点头,这才笑着摆手:“赶快回家去做饭吧,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可是大事。” 司文兰讷讷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身后的院里,孟红英这才疑惑地问起江志国。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天啊……要变了!如果只靠埋头苦干,厂子原地踏步没有进步迟早要被淘汰……” “怎么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说了你也不懂,听得懂的人自有思量,不用多说。” “好你个江志国,嫌老娘没文化了是吧……” 两人的拌嘴声越来越远。 孟红英没听懂,司文兰却听得激动不已,身体都连带着微微颤栗起来。 跟姜爱国汇合后,她第一时间就把厂长的话复述了一遍。 姜爱国一脸正色,只说了句:“我们回家慢慢说。” 两人各怀心思地往家里赶。 *** 炮仗声此起彼伏,狭窄胡同中升起的烟雾仿佛要将整片胡同所淹没。 漆黑的天幕倒映着万家灯火,孩童们的笑闹声成了除夕夜里最美的背影音。 姜家的年夜饭炮仗已经放完,一家子围坐在桌前。 姜向北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黑白电视机上。 这是穿越过来之后电视机第一次被打开,虽然时而闪烁雪花的屏幕根本看不清放得是什么节目。 “吃饭就好好吃饭,不准看电视。” 频频偷看电视机的动作还是引起了司文兰呵斥,姜半伸手把姜向北脑袋扭过来,示意看对面。 低头,刨饭,夹菜,非常娴熟地开始装乖巧。 “这些天看你们瞎忙活我一直没问,你作业做完了吗?” 这个你当然指的是姜向北,因为姜向南的作业早在放假第二天就已经全部写完。 后头几天还顺带着帮姜向北写完了数学作业,至于语文吗……一个字都还没写。 “数学写完了!”姜向北回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好在司文兰念及大过年的没细问,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倒是姜爱国笑着问起姜成军:“你们忙活这么些天,赚多少钱了?” 姜成军憨厚地笑笑,然后看向姜向北:“钱向北管着,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兄妹三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姜成军负责拉车送货,姜向南负责算账,姜向北就负责点鱼装管钱。 “有多少?”姜向南也跟着好奇问了起来。 姜向北只知道个大概数,具 12.第 12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读高中,你让我也跟着学习高中知识?” 姜半双眼空洞无光,失神一般重复问了两遍。 就算司文兰连续回答两遍“对”,还是一脸迷茫地转头看向姜爱国:“爸,你也知道?” 姜爱国点头。 “我们全家都要进步,你作为一家之主,当然要以身作则给孩子们当好榜样。” 姜半怔愣当场。 他什么时候成为一家之主了,上至姜爱国下到院里邻居,谁不知道他姜半就是个耙耳朵。 平时买个包子都得问司文兰拿钱票,还一家之主? 骗小孩儿呢! 再看两个偷笑的孩子……连孩子都不信。 “好!”姜半重重放下筷子一脸慷慨就义,说着挥了下拳头:“既然全家都要进步,那爸是咱们家的领头羊,他也应该起带头作用。” 姜向北笑喷。 一家之主,领头羊,那司文兰就是姜家的幕后领导。 “老子都七老八十了,还读什么书。”姜爱国被唬了一跳,说着就板起脸来。 早些年部队扫盲,他就是认识基本字就费了老鼻子劲,现在说什么高中,那还不如再回部队当个新兵。 这时,姜半跟着凝重地点了下头:“当年要不是爸在战场立功,我哪有资格当上工人。” 姜爱国无言以对。 国家刚成立前后,大多数人穷得只能吃野菜喝粥果腹,就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谁还会有闲钱送孩子去读书。 村里组织老师给孩子们扫盲,也就是认点字,学习基本算术,不至于成文盲。 姜半来洛川已经十几岁,在初中勉强混两年日子就进了厂。 “我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姜半一条一条列举,最后总结:“我像我爸。” 有人努努力可以勉强不掉队,可姜半属于努努力还是不行的那类。 姜向北分外赞同 她也想吼一嗓子,说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料。 可……她不是姜半,说完这句话之后一顿打是跑不掉的,关键是打完这书该读还得读。 “读书这方面,姜半遗传了我,确实……”姜爱国摆摆手,不得不承认:“确实不行。” 姜半挑眉嘿嘿笑了两声,随即话锋一转。 “作为一家之主,我读书没法起到带头作用,但保证做好后勤工作,让你们专心读书。” 司文兰没说话。 姜半就讨好地夹了筷子鱼到她碗里,继续劝:“咱们都去读书,娃娃们谁管?爸年纪那么大了,以后还得人伺候……” 为劝说司文兰,姜爱国硬生生从走路虎虎生威变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躺下的老头子。 不知道是不是思考到这些,司文兰还真软了态度。 “行吧!我也不勉强你。” “不是勉强,是我自己没本事。”姜半赶忙表态。 姜向北算是知道厉害的老妈为啥最后会选择跟老爸结婚。 姜半情绪稳定,非常尊重司文兰的每一个决定,并且没有半点大男子主义。 要不强势的妈碰上个强势的爸,家里多半要三天一大吵两条一小吵。 “书可以不读,外语一定要学。”司文兰又补充:“书我已经借到了,过完年咱们就开始。” 姜半:“……” 苦哈哈地耸了耸肩,一脸就知道在劫难逃的表情。 司文兰被逗笑,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饭碗:“吃你的饭,做什么怪样子。” 说起饭菜,姜向北这才注意到桌子边上还有盘包子。 就是这盘包子光从外形上就能看得出……此人不会做包子。 原本该雪白蓬松的包子皮没有发好,表皮皱巴巴毫无弹性,而且馅里的油也全部沁到了皮外 。 今晚的年夜饭是姜爱国掌勺,包子肯定也是出自他手。 姜向北夹了一个包子到碗里,先大大咬上一口嚼吧嚼吧,面竟然有点黏嘴。 “爷,包子……” “其实咱们家祖上是北方人,早些年逃难逃到立丰坝,再然后我才被分配到了洛川……” 从北方迁徙到最南方,几代人的生活习性跟着逐渐变成了南方人。 姜家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做回包子馒头,吃得最多的是各种米粉和米线等。 不是不想吃,就是纯粹不会做,买……又舍不得。 以上姜爱国讲述的姜家迁徙,最后总结为一句话:“面粉袋子不小心沾了水,不吃怕长虫。” “下回面粉票咱们还是换成粮票吧,咱们家就没人会做面食。” 跟着咬了口包子的姜半赶忙喝汤,冲淡满嘴黏糊糊的感觉。 “下回我来做!” 面食可是姜向北强项,兴冲冲地就举手想要表现自己。 可惜被几位家长不约而同地忽视,像是没听到的自顾自开始聊起其他事来。 姜向北也不气馁,心里暗下决心要让大人们好好看看。 *** 二月二十三,天气雨。 初春刚至,空气里就已经隐隐带上了丝丝热意,恼人的细雨也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泥泞不堪的鱼塘边,虎子叔把刚称上来的鱼倒入篓子。 “明天真不来了?” 今天是姜向北三兄妹最后一天来苏家塘贩鱼,和几人打了个把月的虎子叔还挺喜欢几个小娃娃。 别看他们年轻,做事比好多大人都利索。 姜向北嘴巴甜,天天爷爷叔叔地叫着,还帮着带了不少鱼贩子进村来买鱼。、 有时候遇上复杂的账,还得请姜向南帮忙。 “过几天要开学了。”姜向南笑回。 “学生是该好好读书,以后有得是机会挣钱。”虎子叔笑。 上头的政策一天一个样,他们村里如今卖鱼给个人都成了明面上允许的事。 村里的大学生干部说,不久将来啊……说不定家家户户都能进城做生意。 “主要是我妈打人可疼。”姜向北缩肩膀:“我们不敢不听话。” 虎子叔哈哈大笑。 恐怕这才是真话吧! “那赚了钱你们打算咋花?”虎子叔又问。 几个娃娃肯定是赚下些钱,换做他自家的几个臭小子,恐怕早就上街换成了衣服零食。 姜向北他们沉得住气,下轮买的鱼一定比上轮多,算都能算得出来几人上次又赚了多少钱。 到今天结束,几个 13.第 13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这些暗号都是什么意思?”姜向南追上姜向北奇怪地询问。 “我跟着鱼店老板来过一回。”姜向北回头压低声音:“他每个月要换不少票。” 鱼店老板告诉姜向北,街上就这个叫张武的青年换票最公道。 做裤子的意思是钱换票,衣裳是票换钱,全套就是票换票。 数量一代表一张大团结,几条裤子就是要换几张大团结的票。 这些暗号都是口口相传,而青年只做熟人生意。 所以他不像其他人那样眼巴巴地等着,就懒洋洋地躺在家门口等着生意上门。 姜向南拍了下姜向北后脑勺。 “难怪你天天跟在老板后头打转,感情是偷偷打探情报。” 姜向北傻乐。 这是一座只有两三间屋子的小院子,十几平米院子两边也是另外一家的院墙。 张武把几人带到第二间屋子。 “要换什么票?” “衣服,鞋子,书,面粉和肉,如果有剪头发的票我也要。” 姜向北摸摸自己的脑袋,姜成军凑到耳边又赶忙加上句:“布票也要。” 不用姜向北再重复一遍,张武已经听到转身去另一间屋子拿票了。 “我还想给我爷爷带两盒膏药贴回去,我爷腰杆不好,还有……”姜成军手舞足蹈地激动比划。 “除了给二爷买衣裳和布,其他的钱你都别动。” 姜向南倒像是大哥,在姜成军络绎不绝点着要买的东西时,立即站出来泼了盆冷水。 “钱你留点防身就成,其他都交给二爷。让二爷看家里需要添置什么再买。” 膏药再好,对姜爱军来说都不重要,长辈们最先考虑的肯定是家里需要什么。 姜向南不清楚二爷爷家具体需要什么,或是一把锄头,亦或是口炒菜锅,但绝不可能是贴缓解酸痛的膏药。 姜成军瞬间惊出身冷汗。 要不是姜向南拦着,他今天说不定会一冲动之下全花完。 “钱我先保管,等你回家前再给你。”姜向北连忙说。 果然人一乍富之后就觉得钱不是钱了…… 姜成军抹去额头的汗,连连点头。 “你们要的票都在这了,自己选吧,选好我算钱。” 没一会儿,张武端着饼干盒返回屋子,直接把盒子递给了姜向南。 各种颜色,各种面值,各个商店和供销社的票应有尽有。 “面粉一毛八一斤,我这儿是按两毛卖,一套成衣,我这多收五毛……” 换票就是依靠从中赚取差价来赚钱,换得越多赚得就越多。 按比例算,利息高得吓人。 不过对许多人而言,就算利息再高也得换。 像书本和成衣在黑市花钱都买不着,去国营商店都得有相应的票才能花钱买。 姜向北心里暗暗咂舌。 可……还是只能把手里的二十块都换成了票。 *** 洛川市人民商店一。 两层灰色小楼,黑瓦白墙,门两边写着两排红色标语。 左边发展经济,右边保障供给。 刚过完年,大多数人都还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阶段,商店并没有多少人进出。 门口站的两三个售货员聊得正欢,说得无非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 对于三个半大孩子的到来,头发上扎着朵大红花的女人斜眼瞅了两眼,根本就没把几人当回事。 商店里很大,分为好多个柜台。 三人一进来就直奔一楼最正中的成衣柜台,那片柜台上被四块花里胡哨的广告牌所包围,最是显眼。 “怎么没人?” 柜台里空着,只有挂在墙壁上的几套花裙子在那随风飘荡。 “李莉,你柜台前来人了。” 三人在柜台前站好一阵,旁边卖糕点的收货员看不过去,才帮忙冲门口的人堆吼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 有人拍着裤子走进门口,随着女人动作,一阵阵的灰被拍得飞扬而起。 肿眼泡,眼睛小得只剩下条缝,无论再怎么看,都看不出她神色如何。 看不到眼睛,女人往下狠狠撇下去的嘴却能看出她此刻很不爽。 “你们几个要买衣服?”小眼睛上下打量几人,面上嫌弃的神色更甚:“最便宜的一件的确良衬衣都要两块,你们几个买得起吗!” “先看看款式。”姜向北好脾气的笑笑。 “不买看什么看。”女人抱着手臂,人就站在柜台外不肯往里走了。 现在的国营商店售货员,脾气一个比一个臭,就是瞅准了你再不高兴都得在这买。 “不看怎么买。”姜向北皱眉。 “你……”女人掀起嘴皮还要说,旁边忽然伸出只手来:“许姐,你休息会儿,我来。” 年轻女同志齐耳短发,有两个很深的酒窝,笑起来又大又双的眼睛弯成月牙,看着性格非常温柔。 不过短发女同志的好心并没有让收货员脸色好看多少,冷哼一声甩着手走到隔壁柜台前。 这声冷哼是把短发女售货员也一并连带了进去。 “来,小同志想看什么我给你们拿。” 短发女售货员像是没看见,笑盈盈地走进柜台,拿起叉衣服的竹竿。 三人中,只有姜向南懂衣服,他主动承担了挑选衣服的任务,姜成军就负责在旁边参谋。 而无事可做的姜向北耳朵不由就竖了起来, 旁边小眼睛售货员和另一个售货员的聊天内容统统传入了耳中。 这不偷听不打紧,一听还真听出了点让人吃惊的内容。 “你真打定注意嫁过去了?”黑瘦的女售货员问。 小眼睛售后员砸吧眨巴嘴唇:“不嫁怎么办!我嫂子生怕我嫁不出去,天天想着法子地找媒人。” “我不是听说那个冯什么的没工作?你好歹是个售货员,咋看上他了啊!” “冯强盛。” 姜向北眼皮一抽,趴在柜台上的身体不由往那边倾了些。 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这个冯强盛不一定就是冯钢游手好闲那个大儿子。 “不管叫啥,反正你再好好想想,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 “就他还凑合。”小眼睛售货员说得支支吾吾:“其他人条件差得我又看不上。” 长得就是副尖酸刻薄相,个头又矮,如果不是售货员这个工作在前边顶着,姜向北估计更难说对象。 媒人介绍对象,那也得“ 14.第 14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王姐身上有很好闻的香皂味,头发也香喷喷的。 两人一边捆棉袄一边有搭没搭地闲聊着。 姜向北有些好奇:“卖出去一件衣服姐能赚多少钱?” 工人是依级别发相应工资,年终奖金会根据厂子效益分小组发放。 售货员听说是基本工资加提成,要是遇上过年赚得比三级工人工资都高。 王姐依然笑呵呵的:“售货员也分,你看那边卖粮食和布的工资就高,卖衣服瞧着光鲜,工资只有年前那阵好些。” 吃穿住行,穿在这个年代其实应该放到第三位,吃饱有闲钱才会考虑,第一顺位布肯定是排在成衣前头。 王姐抬头往门口瞧了眼,继续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们,要不然这个月我还没开张呢!” 成衣柜台两个售货员,王姐和徐凤珍算起来应该属于竞争关系。 “我怎么瞧那个售货员和姐不对付?”姜向北小声道。 “说起这事来还真丢人,姐也不怕跟妹子说……” 丢人不丢人姜向北不知道,不过世界的巧合今天好像都被姜向北遇到了。 王姐全名叫王雨,去年刚调到国营商店一来上班,开始跟徐凤珍关系也还算不错。 然后……就出事了。 商店里有个热心肠大姐给两人介绍对象,介绍得还是同一个。 徐凤珍看上男方,可那个男同志却看上了王雨。 徐凤珍自此处处针对王雨,无形中就把她当成了情敌。 “姐,你说那人……不会是三水胡同的冯强盛吧?” “……” “你咋晓得?” “刚偷听来的。”姜向北随意回道,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就住三水胡同!冯强盛就和我家住一个大杂院。” “这么巧?” 王雨显然还没意识到姜向北会这么说的严重性,还心情颇好的笑着点点头。 “姐真打算跟冯盛强处对象?” 王雨愣了愣,有些犹豫地轻轻摇头:“没想好,我情况有点特殊,好多事也没个商量的人。” “这事不用商量。”姜向北抬起右手朝下压了压,示意王雨把头伸过来:“姐,我跟你说……”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姜向北今天偏要做这个“恶人”,总不能知道前边是火坑还眼睁睁看王雨往里跳。 她把自己知道的冯家情况一五一十跟王雨说了说。 王雨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有些不敢相信,又重新说了遍冯强盛情况,确认和姜向北所说的就是同一个。 “沈丽同志为什么要害我?” 沈丽就是把冯强盛介绍给王雨的媒人,徐凤珍偷听到两人谈话,之后又私下找沈丽介绍。 姜向北和她萍水相逢,应该不会故意说冯强盛的坏话。 那只能是张丽说了谎…… “姐,你指给我看谁是沈丽?”姜向北拽着王雨站起来:“不用指,就告诉我沈丽是卖什么的。” “表。” 姜向北先从左边起,转动着目光渐渐往右转去、 最右边的钟表柜台里,白衬衣的长发中年女人趴在柜台正看着她们,眉心上一颗芝麻大小的让姜向北眉心跟着一跳。 只这个特征,姜向北就立刻认出了此人是谁。 “姐,蹲下。” 姜向北抹了把脸,看姜向南那边挑选得正起劲儿,嗖一下又蹲了下去。 “你认识?” “她是冯强盛二姨。” 王雨:“……” 身份一出,所有事立刻明了。 姜向北就见沈丽来过一回大杂院,而且来就跟沈琴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那时候她才六岁,对两人吵架的凶狠表情印象深刻到晚上做梦还被痦子追杀。 “妹子不瞒你说,我父母去世多年……” 她所说的情况特殊,是指父母因病双双去世,一个年轻姑娘孤苦无依,婚姻大事上根本没人帮忙把关。 王雨接过手母亲工作,手里还有父亲留下的一个工位。 听完姜向北所说的冯强盛情况,她就已经猜到对方多半是为了父亲工位而来。 现在又加上个二姨……莫不是打着吃绝户的主意才介绍了自己外甥。 商店里其他人不知道王雨情况,可跟总经理关系颇好的沈丽清清楚楚。 以前处处关照,她还真把沈丽当成了亲大姐相处。 “姐,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姜向北重重捏了下王雨手腕。 王雨笑,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妹子放心,姐不是傻子。” 父母相继去世后,亲戚没少打主意,沈丽这点上不得台面的算计不算什么。 “那就好。” 姜向北放下心来,两人加快速度把棉袄捆好。 这边刚忙活完,姜向南和姜成军也扛着布回到了成衣柜台前。 他们身后,徐凤珍一双小眼睛此刻差点瞪出条缝来,离得近的姜向南甚至能听得牙齿嘎吱作响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抢我工作!” 这句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似的,带着明显怨恨。 王雨权当没听见,帮几人把东西背上,走出柜台来,甚至把人送到了商店门口。 “等姐忙完手头上的事,一定请妹子去国营饭店好好搓顿。” 姜向北挥手。 “我过几天来找姐玩。” 姜向北个头最矮,两个哥哥把重的衣物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她就提着盒饼干,在前头蹦蹦跳跳地开路。 姜向北要的面粉和肉买了,成军哥哥要的衣裳也用划算价格买到。 姜向南没买书,而是给姜爱国重新买了个烟嘴。 纯银打造,正好替换以前那个早黑乎乎的铁皮烟嘴。 回到家,中午饭时间已过,三人这才意识到买东西高兴到忘记了吃午饭的事。 姜爱国坐在家门口编簸箕,细长竹条在不停动作的手下 渐渐有了形状。 “姜向北!” 先迎接姜向北的是叉腰堵在门口的夏彩霞,以及犹如鹦鹉学舌那样只知道重复二姑话的夏宝华。 “你早上走怎么不喊我,害得我又被我妈骂了,说我懒死鬼投胎!” “懒死鬼投胎。”夏宝华两只小短手叉腰,学得惟妙惟肖。 姜向北笑:“我叫你了,你没听见。” “你没叫!” 拼命眨动的眼睛就快 15.第 15 章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沈琴发了狠,拽得儿子往后连退好几步,崭新白色衬衣领一下子朝边上歪去。 这一下子,怒火直接从转移到了目标,冯强盛阴沉着脸,一下子甩开沈琴,怒吼:“放开你的脏手,弄脏老子新衣服了。” 冯强盛不仅没院里女孩没好脸色,就是自己亲妈也照样是想骂就骂。 吴婆子从小灌输的重男轻女思想,早已在他心里落地生根。 沈琴讪讪地松开手,小声嘟囔着:“老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他们刚搬到三水胡同来那阵,到处都是地皮流氓来找事,严重到有人夜里跳进来抢钱 。 后来姜爱国一家搬来,连着揍了几回找事的痞子,打得那些人再也不敢来三水胡同。 杀红眼的姜爱国第一次让沈琴见识军人血性是什么。 一拳头过去,两颗牙齿和着血飞出来。 他们家强盛哪是对手,上去那就是送死。 冯强盛不懂,不屑地嗤了声。 姜向北撇嘴,摸摸夏宝华脑袋:“上我家,姑给你吃饼干。” 自己养的祖宗,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饼干!”夏宝华跳起来一把抱住姜向北的腿,小嘴吧嗒吧嗒地下一秒就要流出口水。 今年过年两家人都没见过饼干的影子。 就在姜向北拖着“小包袱”往自家门口走时,冯强盛已将皱巴巴的衬衣抚平。 “今天不回来吃饭了,给我十块钱。” 个头比沈琴都要高半个头的成年人,要起钱来比两岁的夏宝华还要顺口。 “找你奶要去,我上哪来十块钱给你。” 提起钱,沈琴那可就硬气了,说没有就没有。 直到冯强盛捏着嗓子吼了句:“不给钱还想娶儿媳妇,我怎么和人处对象!” 姜向北竖起耳朵,赶忙往那边看去。 沈琴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一跺脚,转身回屋里拿出张大团结,闭眼侧头才忍住不舍塞到冯强盛手里。 “今年一定要让我吃上儿媳妇做的饭菜,你奶抠搜的连油都舍不得放点。” “妈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目送冯强盛吹着口哨走出门,沈琴轻轻挑眉,得意的情绪好似急需找一个发泄口。 “我们家强盛对象是城里人,长得好看不说,人家还是售货员,说是一结婚就让他接岳父工作,还听说姑娘在兴北有房子……” 姜爱国继续编簸箕,刘春芳给夏宝华擦口水。 姜向南几人忙着放东西打水洗脸,除了姜向北应该没人对沈琴吹嘘的儿媳妇感兴趣。 “你们就是嫉妒了!” 显摆完无人搭理,这让沈琴心里觉得很没面子,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句。 见其他人还是爱答不理,一甩手摇头晃脑地往隔壁走去。 姜向北从铁盒子里拿出一排饼干放盖子上,邀请夏翠霞姑侄来吃。 盒子上写着钙奶饼干,姜向北一瞧就知是应该是奶粉饼干,有几块火候没掌握好,边都焦糊了。 夏彩霞拿了块就往嘴里塞。 “我一吃就知道……是光明牌的饼干……” 阳光下,饼干渣从夏彩霞牙缝悉数喷出,洋洋洒洒飞落一片。 “要吃就好好吃,到处喷沫子浪费。”刘春芳一把捂住夏彩霞的嘴。 姜向北拿了块给姜爱国:“爷,你尝尝,明天早上咱们用饼干泡开水。” “赚的那点钱全花了?” 姜爱国大掌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才小心接过饼干,又招呼刘春芳:“春芳妹子也吃。” 刘春芳舍不得,姜向北觉得又干又硬的饼干在她眼里那已经属于稀罕货。 一盒就要一元两毛,换成米一家人都吃好几天。 人家大方,她当长辈的哪能真吃,家里两个馋鬼吃点就得了。 就在这时,隔壁院里沈琴高亢尖细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又换了个地方显摆。 内容和刚才说的一般无二,这回是直接带了人女同志的名字——王雨。 “冯强盛真能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姑娘?” 说完,刘春芳自己就先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 只要父母有眼睛的都不会让女儿嫁到这种火坑里来受罪,更何况还是条件这么好的人家。 “他们不是找媒人骗人家女同志吧?” 姜向北下意识点头,还真让刘春花说中了。 “你一个小孩子掺和什么!”刘春花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姜向北后脑勺:“知道婶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妈!向北又不是傻子。”夏彩霞喷着饼干渣叫。 “上辈子饿死鬼投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家没给你们吃饱饭。”刘春花笑骂。 “我怎么不懂。”夏彩霞不服气:“肯定是他们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嫁进来的新媳妇只能吃哑巴亏。” “这孩子……不知道上哪学的。” “本来就是。”夏彩霞不服气叫道:“咱们三水胡同里张瘤子家的二儿媳不就是这门进的门。” 刘春花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十四岁的女孩子,年纪说大也不大,可早的再过几年就该结婚了。 刘春芳觉着多跟她们说点家长里短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不能结了婚之后再现学现用。 “我跟你们说,我们看不上冯强盛并不是因为他没工作,更不是因为他们家里穷……” 刘春芳幽幽讲起往事。 冯强盛十六岁那年,跟一个在国营饭店上班的农村姑娘悄悄好上。 等姑娘发现自己怀孕,想要谈婚论嫁时才知道冯强盛还是个中专生。 那个时候,上医院打胎要结婚证,姑娘眼看肚子越来越大快要瞒不住,只能上冯家来要个说法。 结果姑娘不仅连冯强盛都没见着,还被吴婆子和沈琴联合起来一通羞辱。 两人又吵又闹,引来不少胡同里的邻居来围观。 最后要不是司文兰看不过去,拦着沈琴婆媳让姑娘快走,当时人说不定就被革委会抓了 。 过几天公安局来人,说是那姑娘上班期间被顾客推倒送去医院,途中流产了。 冯家坚决不承认冯强盛跟姑娘有关系,还反过来诬陷人女同志是破鞋,跟不知多少人都躺过被窝。 未婚先孕又处于特殊时期,姑娘丢掉工作不说, 第 16 章 裴玄出场(三更合...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十来平的厨房呈细长型,右边墙壁上开了两扇窗子。 窗子外是夏家房子的墙壁,两面墙之间就离着几十公分。 所以窗子虽然大,厨房里的采光却并不好,白天做饭一定要开着门才行。 左边墙边是柴火灶,右边靠窗摆了张桌子和两口蜂窝煤灶。 姜向北看肉沫剁得差不多,右手拿刀把菜板边上的姜末赶过来混合到肉里。 两只手两把刀,继续咔咔地剁着肉。 “彩霞,帮我拿下葱。” 夏彩霞站旁边一动不动,只是转头朝灶台前傻乎乎愣着的姜成军说:“成军哥,拿葱。” 为什么不使唤就在碗柜边的姜向南,问……就是不敢。 “妹!你啥时候学的做包子?” 碗柜上陶盆里有一团正在发酵的面团。 两把菜刀上下翻飞,一整块刚换回来的后腿肉眨眼间变成了肉沫。 要不是亲眼看着姜向北一步步做下去,姜向南甚至怀疑有别人代劳完成。 “我们学校外边不是有家包子铺吗!” 姜向南想了好久才终于想起,姜向北说得那间包子铺其实是家国营饭店,里边大肉包两毛一个。 “里边的包子师傅是北方人,我偷摸在窗子外边学了好久。” 姜向南惊。 国营饭店的后厨靠着条巷子,为了光线所以全部修建成玻璃窗。 看是能看到,就是那边上是饭店的排水沟,天气一热学生们往巷子外边经过都得捂鼻子。 姜向北就蹲在臭水沟上学会了做包子? 姜向南怎么想都觉得震惊,凡事三分钟热度的妹妹还能这么持之以恒? 可眼前的一切又不得不让人相信。 姜向北把所有切好的材料全放盆里,放调料的动作一点都不像新手。 盐少许,酱油适量,第一次变得如此具象。 姜向北搅动肉馅时眼睛和脑子也没停,往厨房里看了一圈,发现没有蒸笼。 “哥,你问问爷咱家蒸笼呢?” 姜向南应着,转身去找蒸笼。 姜向北继续环顾,想了想又吩咐:“彩霞,洗洗菜板,一会儿没地方揉面,” 这回没人可使唤的夏彩霞只能自己动 手。 “向北姑,肉包子最好吃了。” 能使唤的都被姜向北支走,屋里就剩一个娃娃流着口水继续加油打气。 肉馅搅好,姜向北踮起脚尖把面盆端下来,用手扯了团查看发酵情况。 恍惚中,竟然有了种很陌生的感觉。 在她看来很是生疏的动作已经足够家人朋友们震惊。 蒸笼找到,与之一起进厨房的还有姜爱国和姜半。 “我姑娘真会做包子?” 菜板撒上干面粉,发酵好的面团在姜向北手下变成各种形状,光滑洁白的没有一点面疙瘩。 姜爱国砸吧口旱烟,点头。 “向北不仅会做,而且做得很好。” 会做饭的人光是用眼睛瞧就能看出姜向北到底会不会……不仅会,而且相当熟练。 “她从小就没进过灶房,上哪学的做包子?”姜半觉得不可思议。 瞧这熟练的样,不说几十年,几年估摸着肯定没跑。 姜半问,姜向南就把刚才妹妹说的又重复了遍。 “累着我姑娘了。”姜半作势抹泪,说着很是夸张地长长叹气:“要是她妈看到还不晓得要多高兴。” “少在这胡说八道,要是没事就去烧蜂窝炉!” 自小姜半这张嘴就喜欢乱说,刚才那话叫外人听去还以为儿媳妇死了呢。 姜爱国硬是忍着用烟杆子抽他的冲动,把人使唤去帮忙。 一个个圆咕隆咚的包子摆在蒸笼里,每个大小差不多,包子褶随便数数也都一样。 夏彩霞一个从小在洛川长大的南方人,就没见包子的制作过程。 “向北,你上辈子是北方人吧。” “我上辈子也是南方人。”姜向北笑。 上一世的姜向北出生于西南,生长于西南,因为喜欢才求师父教西点之外又教了中式面点。 第一堂课,师父教她做馒头。 一遍遍揉面,一遍遍寻找手感,那样枯燥的日子却让人觉得无比有成就感。 最开心的,莫过于品尝的人说好吃,吃过一个又会去拿第二个。 思及此,姜向北心里忽然一动,揪了团白面放到边上。 第一屉包子上蒸锅,姜向北又特意做了笼馒头 合在一起蒸。 发面馒头蒸熟的过程中,会有淡淡面香气飘出,混合葱香,随着雾气飘散开来。 香味四溢…… *** 三水胡同,十七号院。 不大院子中全部被各家围的栅栏所占据,原本好好的青石板路全被撬开种上了瓜果蔬菜。 不知道是谁家刚上了肥,满院子都是大粪味。 留出来的路勉强只能容得下两个人侧身而过,几个女同志就坐在自家菜地边,忙着手头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着。 他们院不像隔壁,有个说话顶用的姜爱国镇着,院里干干净净的没人敢围。 十七号院一家也不服一家,有人带头大家都生怕自己吃了亏。 围起来的菜园子其实就巴掌大小,平日里吃菜大都也是上菜站买。 有心想恢复院子,可又怕吃亏。 一日复一日的,这院子里臭味就没没断过,不是这家浇粪水就是那家烧草木灰埋肥。 “今晚当家的回来,咱们几家开个会。” 肤色黝黑的中年妇女绣完最后一针,低头从箩筐里拿出线团。 “秀娥姐说得对,院里这么下去不行。”短发妇女捏着针,指向院门口:“只要一下雨咱们院门口这稀泥就没干过。” 红褐色的泥水溅得一裤腿都是,胶鞋就没哪天能干干净净走回家。 大家都不想做带头人怕吃亏,眼下崔秀娥提议,剩下几家人连忙应和起来。 只要各家婆娘点头,男人们更是巴不得连夜还原。 “还原了也好,过不久我们家老二要相亲,总不能让人女同志来家闻着大粪味吃饭吧。” 短发妇女拍拍裤子站起来。 猛地,一阵微带着点酸的面香夹杂着臭钻入了鼻子。 “秀娥姐,你闻是不是发面馒头的味儿?” 短发妇女叫张贵英,和崔秀娥一家以前是同屯邻居,后来又一同跟随丈夫调来洛川。 这一来就是十几年,都不知道多少年没闻过发面酸味了。 崔秀娥拿着鞋底子就站起来,仰头细细闻了闻:“是馒头味儿。” 循着气味往院墙边走过去几步,那淡淡的酸香味就更浓了些。 “是隔壁院的谁家。 ”崔秀娥肯定道。 “咱们去看看?” “走!” 崔秀娥立刻放下鞋垫子,拍拍身上的线头,兴高采烈地就和张贵英一起往外走。 “至于吗!几个馒头就兴奋成这样,哪来的土老帽。” 剩下一家人门前,显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的沈琴沉下脸,瞪着两人背影走远。 这两人平时瞧着清高得很,除了院里的人跟谁都不来往,沈琴没少在背后说她们坏话。 忙着绣鞋底的卷发中年妇女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沈琴。 “我劝你以后在她们面前说话可小心点。” 女人其实也不想跟沈琴多来往,可谁叫两家人沾亲带故,想断也没法子断。 “小心什么!”沈琴不屑:“难不成她们还是王母娘娘下凡,一指头就能让我少十年寿命不成。” 卷发女人侧过脸,轻蔑地笑了笑。 既然想找死,又何必拦着。 匆匆走出院子的崔秀娥两人有说有笑走进了隔壁院子。 此时挤满人的厨房里,姜向北在万众期待下打开蒸笼,端开了第一层馒头。 “香。” 第一层的馒头个个有拳头大小,洁白蓬松,看得人食欲大开。 随着水蒸气渐渐散开,第二层肉包子出现在眼前。 夏彩霞离得最近,那股子香味冲出来时,她很不得把味道全吸进自己鼻子里。 “都来尝尝。” 包子皮薄馅大,热气带着香味扑面而来,姜向北用手拿时甚至都能看到松软包子皮凹陷下去个坑。 夏彩霞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第一个包子当然是给姜爱国,长辈们都拿到后才轮到两个哥哥。 夏宝华着急得抓耳挠腮,哈喇子流了一下巴,最后白白胖胖的包子终于到了他手里。 嗷呜一大口咬下…… 滚烫的油汁溅起,鲜美滋润在口腔中翻滚。 姜半想不到确切的形容词来说明有多好吃,但他吃过洛川市好几家国营饭店的包子。 ……都比不上闺女做的大肉包子。 嚼吧嚼吧,满口生香。 “向北,你去考国营饭店的大厨吧!”夏彩霞嘴角流油,吃得摇头晃脑。 “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姜成军说。 姜向南默默吃着,眼底的震惊越发浓重。 姜爱国用手抹了下嘴角流下的汁水,乐呵地直点头:“向北是聪明,光是看看就能做这么好吃,不愧是我姜爱国的孙女。” “我姑娘是天才。”姜半更是直接表示。 一大群老老少少都被姜向北的手艺所征服。 以至于自行车铃声都被大家不约而同忽略了过去,直到司文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崔大姐,你们这是找谁?” “没找谁,就是闻到馒头香,顺着味儿来瞧个热闹。” “馒头?那你看看是不是夏大姐家,我家没人会做馒头。” 姜爱国做的黏嘴包子历历在目,司文兰是怎么想都不会联想到自家头上。 “这是谁家灶房?” “我家的。” “就是这飘出来的香味。” 姜向北听到司文兰疑惑地“啊”了声,然后就是架自行车的咔哒声。 “不可能啊……我家……” 后半句没人会做饭化成微微张开的嘴,司文兰环顾了一圈厨房,最后落到姜半身上。 “咱闺女做的包子,你快尝尝。” 下一瞬,姜半吃掉半个的包子就被塞进了司文兰嘴里。 司文兰:“……” 姜向北觉得要不是烫,老妈这会儿肯定已经开口骂人。 “就是这个味儿!” 随后几步进来的崔秀娥使劲吸了口空气,满脸笑容地看向姜向北。 姜半刚才的话她也听见了。 “崔婶子,张婶子。” 这两人姜向北只知道姓氏,前几个月因为隔壁浇粪水臭味飘过来,姜爱国去隔壁跟他们商量把浇水时间移到早上大家伙都上班后。 商量过程很顺利,自此之后隔壁都是十点以后才肥地。 所以她们给姜向北的印象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人,听司文兰提过,两人好像都是退役军人家属。 “多能干的孩子啊!” 笑眯眯的目光逐渐从姜向北的脸移到了蒸笼里。 崔秀娥倒吸口凉气,接连拍了好几下手掌,激动异常:“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 “ 妹子,你家包子卖不卖?要钱要票都成。” 张贵英看老友激动成这样,抢先问起价格。 在自家厨房做饭做得好好的,闯进来个大婶问价格,而且看架势不卖的话估摸着还不走。 姜向北奇怪,其他人同样也满脸疑惑。 司文兰拿出手帕擦干净嘴角的油,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孩子过家家呢,哪能当正儿八经的吃食卖。” 都是街里街坊,要是花钱买了转头又说不好吃,反倒是伤了和气。 虽然……司文兰觉着包子比国营饭店卖得都好吃。 “妹子你别急着拒绝,先听大姐说两句。” 崔秀娥一步上前抓住司文兰双手,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先长吁短叹了一番。 姜向北发现,这一世她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哪有稀奇就一定要凑上去看个究竟。 这不……司文兰和崔秀娥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张脸。 “我家和贵英两口子都是正儿八经北方人……” 崔秀娥说的其实总结起来也简单。 两人跟着丈夫到洛川安家,早些年在部队家属院吃食堂,没机会做饭。 等分了自己的房子,十几年没做饭根本就不会做了。 特别是崔秀娥,没出嫁前做饭就是糊弄,包子馒头那都是个把月上国营饭店吃一回解解馋。 关键饭店的包子皮是死面,嚼得都费劲儿,吃完总有种白花钱的感觉。 “要是妹子不放心,我先拿钱。”崔秀娥又赶忙表态,一脸期盼都望着司文兰。 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心里强大如司文兰也不由败下阵来,侧头看向傻乐的姜向北。 姜向北:“……” “还有没有包子馒头?卖点给你崔婶子。” “我也要买,我家老头也喜欢。”张贵英赶忙跟着道:“现做我也等得。” 送上门的生意不赚白不赚,姜向北立马点头:“有有有,婶子要多少有多少!” “一天天净说瞎话,国营饭店的大厨都没你能吹。” 丈夫不靠谱,生了个女儿就是缩小版的姜半,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生生又挨了一巴掌的姜向北眼睛都不眨地立刻改口:“馒头还剩一笼屉,包 第 17 章 蹲点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姜向北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五好青年,初初听到裴玄说要玩阴的还有点抵抗情绪在。 可自己又一细想,觉着也是无奈之举。 “要怎么干?”姜向北问。 裴玄先转头看向姜爱国:“姜爷爷,您说咋干?” “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们几个自己想办法解决。” 几个半大孩子一本正经地坐下来商量,看得姜爱国喜笑颜开。 这件事既是考验几人胆量,也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姜爱国跟裴军私下商量过,两人意见相同,这件事就先让娃娃们自己先忙活。 至于结果,反正有他们几个老的在后边兜着,不行再出手就是。 “那我就说了。”裴玄搓手,一脸跃跃欲试:“我这些天也没闲着,找了几个关系好的铁子帮忙……” 他为什么晓得冯强盛害怕得躲起来,那还不是偷摸着调查了一番。 冯强盛躲在一个叫坎子的狐朋狗友家,每天都由坎子出门打探消息。 那人就去公安局附近打听消息,只要问到有关最近入室殴打女性的案件时就立刻回去禀报。 跟了几天,发现坎子还去过几次长途车站,但因为没有介绍信在手,回回都空手而归。 就在沈丽被抓前几天,坎子去了一条老胡同。 后来经过打听,里面是黑车司机聚集的地方。这些人专门带犯事或是想要偷渡的人往边境上跑。 沈丽被抓前一天,冯强盛应该是出了趟门,不过大半夜去了哪没人知道。 裴玄他们是第二天一大早发现冯强盛回去,这才猜头天晚上人出去过。 “还能去哪,肯定是去沈丽家威胁她了。”姜向北撇嘴,双拳相碰很是肯定:“要不沈丽能一口认下这么大罪,那可是要劳改的!” “我妹妹真聪明。”姜向南哄小孩一样拍拍姜向北后脑勺:“先听裴玄说完!” “哦。” 姜向北抿嘴,转头继续专心听讲。 在裴玄眼里,姜向北此举就是抢风头,狠狠瞪了眼死对头,觉着对方应该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这才继续开口说。 殊不知姜向北根本没注意到他,视线左右飘忽,一会儿看看裴建,一会儿又看看王雨。 小半个月时间,王雨脸上青紫消得差不多,露出了原本清秀好看的脸。 裴建的眼神时不时就往旁边溜,那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再然后姜向北又看了坐门口填烟丝的爷爷。 老神在在,像是定海神针,只是坐在那就能让人奇迹般地安稳下来。 反正连自家墙壁上爸妈的黑白结婚照都看了遍,就是没注意到裴玄的“威慑”。 “我们观察这么些天,几乎能确定跟冯强盛要好的就那么几个,大多还都进了公安局,就剩下个坎子。” 在裴玄看来,冯强盛那伙人充其量就是青皮,连地痞都算不上。 听了半天,姜向北收回注意力发现裴玄还没说到重点。 “不管冯强盛是不是混子都不重要,你倒是快说看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这回裴玄瞪眼姜向北总算看见了。 不过她没有半点放在心上,反而还继续催促裴玄快点往下讲。 “你……” 裴玄气呼呼地抿了抿唇,没好气地把头撇向另一边。 “那就要看姜爷爷帮不帮我们。” “我爷爷?” 几人齐齐把目光转向姜爱国,不晓得绕来绕去咋又跑那去了。 “法子说给爷爷听听,要是值当就帮,要是混蛋主意,那爷爷就当没听着。” 烟丝塞满,姜爱国小心擦拭干净烟斗边,火柴擦起火花的一瞬给了回应。 “姜爷爷有不少战友,都是上过战场的老英雄,只要往冯强盛那一站,保准吓得他尿裤子。” 裴玄对自己这个主意很是得意,说着说着还激动地站起来挥舞了几下拳头。 “你让姜爷爷出面,不是坏了姜家和冯家的关系吗!”裴建抢先给自己乱说话的弟弟脑袋上一掌。 姜向北也觉得裴玄极其不靠谱,出的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让我爷去,还不如让你铁子出面呢!” 裴玄:“……” “你懂什么。”裴玄叫。 “我不懂,但我晓得不能让我爷去干这事。” “你……” “别吵了。” 姜向南大手一伸,捂住妹妹的嘴,然后示意她去看不慌不忙抽着烟斗的姜爱国:“先听 听爷爷怎么说。” 烟雾袅袅,被经过门外的风一吹,丝丝缕缕飘向半空。 姜爱国笑着,而且是那种一切尽在把握的笑容。 “裴玄这法子虽说上不得台面,但对付坏人就不能总想着光明正大,我举双手赞同。” 姜向北:“……” “打起仗来谁还管你用的是刀还是枪,只要能打倒敌人那就是好武器,收拾个六亲不认的东西,你们还打算跟他讲道理?” 姜向北连连点头,晓得自己是被前世凡事讲道理的习惯给禁锢住了。 “爷说得对,咱们就该这么做!” “不晓得是谁刚才还说不能干呢,变脸比变天还快……” 裴玄阴阳怪气地做鬼脸,针对对象明显是姜向北。 本以为即将又要迎来一场针锋相对,没想到……姜向北立即双手握拳,朝他朗声道:“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 一下子给裴玄整不会了。 “……” 众多双眼睛注视下,肉眼可见的红迅速蔓延到耳根,直接跟他哥哥来了个不相上下。 “算了!” 扭捏半天才干巴巴挤出句来。 姜爱国等孩子们自己和好之后,才吐出嘴里的烟继续讲道。 “接下来交给我,你们想看的就跟着看看,不感兴趣就去做自己事。” 姜向北立刻踊跃举手 “我要看!” 裴玄和夏彩霞跟着举手。 姜向南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去。 王雨虽然害怕,但说到底这是她的事,作为当事人不参与说不过去。 所以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说也要一起去。 “我也要去。” 至于积极举手的夏宝华,不出意外地被大家忽视了。 除了要上班没空的裴建,参与会议的一群半大孩子组成了个——拯救先遣队。 名字……是裴玄一定要坚持的仪式感。 *** 先遣队分为两队,裴玄和那群素未谋面的铁子早上蹲守冯强盛行踪。 下午就换成姜向南兄妹和夏彩霞。 晚上两队人汇合,确认冯强盛在坎子家之后就通知姜爱国。 第二天一大早,姜爱国穿 上了别满勋章的旧军装。 司文兰和姜半好奇姜爱国今天这么正式要去哪,得知是去见战友后就没再多管。 姜向北早上在家被按着做寒假作业。 还有六天开学,姜向北的作业放假时是什么进度,寒假快结束了还是什么进度。 中午随便吃完饭之后,三人雄赳赳地挎上包出发。 洛川市,开兰楼。 开兰楼是百年前一个姓开的富商所修建,原本是个七进大宅院。 后来被分到各家后,院墙拆的拆,改道的改道,只要是无主的空地都盖了新砖房。 一座雄伟大宅最后沦落成了片脏乱差的胡同。 这里居住的人大多是临近农村搬迁而来。 他们原本的村子被武器厂征用,政府给他们补偿了城里身份以及新房屋。 换了地方生活,大多人的观念却没跟着转变。 姜向北几人才刚从公共汽车上下来,隔着上百米甚至都能闻到冲天的尿骚气冲入鼻腔。 “我总算知道售票员为啥用那样的眼光看我们了。”夏彩霞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上车买票一说地点,女售票员鄙夷的都不带半点迟疑。 路两边随处可见的鸡鸭鹅,路上鸡屎覆盖得甚至不止一层,就算刻意想避开都无从下脚。 几人用衣服掩住口鼻,继续往胡同里走。 随着越走越深,姜向北总算知道这股子尿骚味是从何而来了。 旱厕…… 胡同路边赫然是一排茅草搭建的旱厕。 一点都不夸张,几乎每扇门旁边都有个旱厕,放眼看去那真就是一大排。 肥水不流外人田在此刻如此具象化地展现在眼前。 这个年代,农村家家户户都是旱厕,那是因为要用粪水肥地。 加上地广人稀少,就算每家每户都有旱厕味道也不重。 可在城里建造如此密集的旱厕,姜向北疑惑大家要把这些大粪都用在什么地方。 “在这!” 忽然,路边窜出来个脑袋上裹着条彩色丝巾的人。 他朝姜向北几人连连招手,随后忍不住先自己干呕了几声。 没人敢张嘴讲话,捂着口鼻快速跟上裴玄的步子往小巷子 里跑去。 好一阵之后,裴玄停下步子,着急忙慌地扯下丝巾,大口喘气。 奇怪的是,到了这之后,臭味消失了大半。 “每周都有人来这收大粪,所以家家户户都攒下来卖钱。” 气一喘平,裴玄就像是猜到了姜向北的想法,解释了下旱厕存在的原因。 “你能在这里蹲半个月……”两只手挑起两个大拇指,这是姜向北第一次由衷地表示佩服:“真是英雄。” “先找地方躲起来再说。” 裴玄领着大家又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里面全是弯弯绕绕的小路,别说是人,就是狗来了都得迷路。 看外形,面前两间屋子以前应该是正房的耳房,屋子细长而且窗户极小。 不过这家人围的院子很大,院墙几乎是挨着隔壁窗子修建。 裴玄指着这家人院门歪了歪脑袋,示意几人到隔壁……土地庙后边。 姜向北确认没看错,这就是个土地庙。 土地庙背后跟旁边人家的院墙有个缝,躲在缝里透过土地公石像能清楚看到对面情况。 “早上冯强盛和坎子出去吃早点之后就没出过门。” 裴玄说着,朝缝里勾了勾手。 窸窸窣窣中,三四个同样头戴花丝巾的人从墙壁里爬了出来。 其中一人冲几人挥挥手。 “我们就先回了,得先把我姐丝巾洗干净,要不她那狗鼻子一定能闻到臭味。” 其他两人出来就忙着告辞。 伸张正义之前,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以后请你们喝汽水!” 裴玄和几人一一击掌告别。 几个铁子从头到尾都没解开丝巾,就这么一溜烟地钻进了小胡同里。 裴玄带头钻入墙缝。 墙缝之间摆放了小板凳,几人坐下还有点点空挡,倒没想象的那么逼仄。 “我们……”裴玄回头想说话,一看身后竟然是姜向北,立刻叫道:“你怎么挨着我。” “为什么不能挨着你坐?” 姜向北故作不知,笑嘻嘻地反问。 逗裴玄其实还挺有意思,就喜欢看他哑巴吃黄连的哭样子。 “没什么!” 只要姜向北笑,裴玄总是没法子继续杠下去。 闷闷不乐地坐下,只能在心里暗骂自己窝囊,怎么一遇上姜向北嘴巴就变笨了。 “坎子家住了几个人?” 姜向南坐下就往对面看,右手在军挎包里摸索一阵,收回手时多了个包子。 “就一个老娘……你们竟然还带了包子来?”裴玄叫。 闻了一早上臭味,直到来收粪水的推车走,中午才稍微轻松点。 现在一轻松立刻就感觉到了肚子饿。 “我就一个,中午没吃完剩的。”姜向南歉意地伸手,掌心只有可怜巴巴的小半个包子。 他上哪知道开兰楼臭得人根本吃不下饭。 “吃这个吧。” 就在这时,旁边伸出只白皙修长的手,把一团东西赛到了裴玄手中。 裴玄捧着吃食,视线下意识又从姜向北的手划过。 假小子的手……还挺好看。 “水也给你。”姜向北干脆把包里的水壶拿出来递给裴玄:“不准对嘴喝。” 裴玄嗤了声,用膝盖夹住水壶,迫不及待打开手帕。 别说,他对姜向北的手艺还挺期待。 前次他们家买的包子,拳头那么大,他一个人就吃了六个。 要不是妈拦着,裴玄觉着自己还能多吃两个。 过了这么久,他还惦记着那口滋味呢! 帕子展开,几块黄橙橙的糕点躺在手心,甜滋滋的味道引得人口水疯狂分泌。 “是什么好东西?” “绿豆糕。”姜向北说。 “你在哪买的绿豆糕,那可是稀罕玩意儿。” 供销社都没有卖,想要买到绿豆糕,那得先拿到糕点票,再等过年去国营商店……抢。 只有手快的说不定过年能抢到一两盒,就是送人那都是倍儿有面子的好东西。 裴玄刚想说姜向北舍得,就听旁边传来笑声。 “那是向北自己做的。” 夏彩霞也捧着几块绿豆糕,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块,剩下的又包回去。 “向北?” 姜向北笑,又拿出个铝饭盒来:“哥,你尝尝。” 姜向南接过来:“今天大早上你跟彩霞在他们家灶房 里忙活一早上就是忙这个?” “嗯。”姜向北笑得狡黠:“要是让妈看到,少不得挨一顿揍,干脆就不让她看见。” “又是跟国营饭店大厨学的?” 姜向北摇头:“跟书学的,没想到还真做成了。” 有了第一回包子馒头打底,姜向南对这个说辞没有丝毫怀疑的相信了。 小心拿出一块碎了的绿豆糕咬下小口。 细润紧密,一股子淡淡清香从口腔钻入鼻腔。 “向北 第 18 章 一班的哥哥二班的...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余辉渐渐退却,繁星缀在夜幕之中,空气逐渐带上了丝凉气。 缝隙之中的温度起码比外边又低了几度。 姜向北冷得不住搓手,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来,无比期盼着路上快点出现爷爷和哥哥的身影。 “来了!” 当那片绿色渐渐出现在远处时,姜向北立刻就看到了。 队伍中王雨赫然在列,就跟在姜爱国身侧。 七八个人,不急不缓,有说有笑,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朝坎子家压了过来。 不知怎的,姜向北觉得就好像一片乌云飘了过来。 “爷。” 姜向北挥舞着手臂迎了上去。 “是我家向北来了!”姜爱国乐呵呵地跟战友介绍着冲过来的姜向北,语气相当自豪:“性格和我年轻一模一样。” “和你一样倔吗!” “就是,当年打仗在团里大家都叫你倔子,死不回头的犟驴。” 统一身穿洗得发白的军装,胸前或多或少都有勋章加身,说笑声如洪钟。 虽都已是花甲之年,但各个军人气质犹存,就像是藏在剑鞘之下的利刃,一剑出就能立刻击毙敌人。 “爷爷们好。” 姜向北跑上前,乖巧地依偎在姜爱国身边。 “下回跟你爷爷到俺家来玩,爷爷家有糖还有小狗。” “爷爷家还养了条大肥猫。” “来俄家,俄家有电视机。” 来自天南海北的一群老军人,退役之后因为子女都留在了洛川,这么些年口音还是没怎么变。 面对战友后辈,他们又和胡同里那些慈祥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大家热情寒暄了阵,一致觉得先把事情解决之后再好好喝一顿酒。 “王雨?” “爷爷。”王雨走到姜爱国身边,抬手扶住他胳膊:“我准备好了!” 姜向北疑惑。 看这架势,白天爷俩肯定聊过天,一下午不见王雨就像是变了个人。 姜爱国点着头,大家走到坎子家门前敲响了大门。 姜向南趁机挪动到姜向北几人身边,顺道就小声帮着解了疑惑。 “爷打算收王雨姐当干孙女,以后咱们都得叫姐!” 只要有亲人撑腰,王雨在这世上就不再是孤苦一人,而姜爱国则是主动将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 姜向北又忽然想起爷爷说的那句话。 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叩叩叩—— “谁啊!” 随着苍老女声落下,大门缓缓打开。 姜爱国几人堵在门前,宛如乌云压顶,只是一个照面就让老婆子吓得面上血色尽失。 “坎……坎子没在家。” 姜爱国还没开口问,老婆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摆手否认。 想来被人上门找麻烦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们今天不仅要找坎子,还有冯强盛那个兔崽子。”姜爱国说,随后提高音量往院子里吼了一嗓子:“冯强盛,你给我滚出来。” 洪亮而带着怒气的嗓音不仅让屋里两人同时一个激灵,也将附近几家正在吃饭的邻居都引了过来。 有人爬墙头看,有人干脆端着饭碗凑到坎子家门口。 一看是群穿军装的老爷子,各个表情都变得幸灾乐祸起来,人群中甚至有人小声议论着是不是要来把坎子那个流氓抓走了。 “要是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回三水胡同跟你爸冯钢说这事。” 姜向北那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在老爷子们身后看不过瘾,非从人缝中钻到了最前面。 “姜……姜爷爷。” 第一排果真看得清楚,冯强盛走出来时表情就跟见鬼了似的。 姜爱国对三水胡同众多青年来说,那就是铺天盖地的阴影,名字一出都能止小儿夜啼。 “看清这个人是谁了吗?”姜爱国微微转了转头。 冯强盛转头看向一旁身躯娇小,用尽全力冷冷凝视的年轻姑娘。 “王雨?”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冯强盛竟是下意识地打了个摆子。 怎么也没想到,王雨竟然认识姜爱国。 要是两个月前,冯强盛没听说过姜爱国曾经那些往事,那还会嗤之以鼻心里暗骂一声老不死。 可现在,他生怕被姜爱国一个不高兴揍得半死不活还拖去游街。 孩子们大多从父母那听说过姜爱国一个打六个的光辉事迹,可他还从其他人打听到更多内幕。 比如西四 军区里能排得上号的大领导,好几位都是姜爱国曾经的部下。 比如姜爱国拒绝退役之后进入市政府,反而是回到家当了个领生活补助的伤残老兵。 反正关于姜爱国的各种传说,三水胡同里的人不知……可他偏偏却知道了! 其实姜爱国的过往,不止邻居们没听说,就连姜家人都不晓得。 姜半只当老父亲是个大头兵,姜向南兄妹更是对此毫不知情。 “王雨父亲是我们几个的子侄,你欺负了她想这么揭过去?”姜爱国冷笑。 “要不是俺们偶然去看孩子,她被欺负了我们都不知道。” “敢阴我们的孙女,你小子看来是活腻了。” “要是在战场上老子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这种打妇女同志的小王八蛋。” “信不信俄们今天让你走不出这个门去。” “凭我们几个的身份,打残个流氓混子,也就是两句话的事儿,我看谁敢多说一句!” 随着老爷子门充满敌意地往大门围拢,姜向北……一下子被推挤到了人堆后。 裴玄和夏彩霞垫着脚尖,想通过缝隙瞧瞧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里面咋样了?” 夏彩霞焦急地追问。 姜向北摇头,最精彩的地方一点没看到。 她就感觉胳膊好像被谁拽着往后扯,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再回神人已经来到了后面。 “每到这个时候,小孩儿就只能看大人后背。”裴玄颇有经验地走来走去,然后很快放弃。 随着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 几人能听见得只有最外围那些人声讨坎子过往恶劣行径。 以往都是坎子欺负邻里,今天总算遇到个硬茬子,多得是人想看看他的下场。 姜向北更想看冯强盛的下场,为此,在附近到处搜寻,终于找到了一棵大榕树。 “姜向北……快下来。” 一个人抱不过来的大榕树姜向北三两分钟就爬了上去,两层楼的高度急得裴玄在树下团团转。 见劝没用,又哼哧哼哧地跟着爬了上去。 “你上来干什么。” 树杈不宽,一个人坐刚刚好,裴玄一上来就显得捉襟见肘了些。 姜向北抱住树干想再往上爬点,后衣领直接被裴玄拽住,怎么都不让继续往上。 “就在这看。”裴玄眼神坚定不容商量。 姜向北没辙,抱紧树干,努力伸长脑袋,就想看看院子里什么情况。 越过人群头顶,勉强能透过大门院墙看到……冯强盛跪在地上。 确切的说是冯强盛和坎子都跪在地上,老婆子着急地在旁边叫了几句。 而后一抬腿,竟直接躺到地上又哭又叫地疯狂蹬腿。 “可恶!听不见。” 洛川这地方冬天跟其他城市春天差不多,就算是冬季蚊虫也依旧随处可见。 他们趴在树上看得是远,可耳边全是嗡嗡声,就听见蚊虫奋力煽动翅膀的声音了。 “姜爷爷说……要是这老太婆再哭闹,就立即让他们进公安局闹去。”裴玄忽然说道。 姜向北正疑惑裴玄怎么就能听到,下一秒就见坎子跳起来给了自己老娘一大脚。 那句“再哭老子打死你!”特别响亮,姜向北听见了。 “我能看懂唇语。”裴玄抱头靠坐在树干上,短短几个字里炫耀意味十足。 “好厉害。” 为了接下来能继续听到“实况转播”,姜向北非常卖力地拍起了马屁。 树下的夏彩霞急得绕树,急吼吼让姜向北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接下来…… 就是裴玄读唇语转述,姜向北又说给夏彩霞听。 恐吓的作用非常明显,冯强盛哭哭啼啼地对着王雨连磕几个响头。 当然入室打人这件事还是全部推到了沈丽头上。 后来对天发誓以后见着就绕道走,并且赔偿两百元,由姜爱国亲手转交给王雨。 反正两家人住同一个院子,要收拾冯强盛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冯强盛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怂货,这点还真让裴玄看准了。 姜爱国往那一站,都用不上其他老爷子出场,已经足够吓得他屁滚尿流。 “孬货!就这样还当地皮流氓,真不嫌丢人的。”裴玄满脸轻蔑。 今晚这件事,姜向北他们摆了很大阵仗,到现在瞧着……算是虎头蛇尾了。 姜爱国只要亲自出面,就不可能真把冯 强盛送去劳改,毕竟两家人就住一个院里。 那么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无非就是赔偿和吓破冯强盛的胆。 说来说去,还是裴玄说得好……冯强盛就是个怂货! “我们下去?” 姜向北觉着没什么看头,转头对裴玄说。 天彻底黑透了,树上伸手不见五指,姜向北连裴玄的脸都看不清,对方当然也看不清她的。 上树简单下树难。 姜向南抱着树干,像一只蠕动的毛毛虫,慢慢溜下了树。 中途感觉腿上好像有些火辣辣的疼,不过紧张在前,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好久没爬树,都有点不习惯了。” 最后半米用自以为很飒爽的动作跳了下去,只听刷一声,屁股瞬间有阵凉意钻了进来。 “向北!” 夏彩霞尖叫着冲上来用双手捂住姜向北屁股。 那个动作,欲盖弥彰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本就薄的涤纶裤子经过几年风吹日晒,在今晚彻底宣告“阵亡” 裴玄身手比姜向北灵活得多,抓着树干晃悠一圈后轻松跳下树。 刚稳当落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 余光只是往那一瞟,整张脸迅速憋的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被人捂着屁股只是其一,最重要是姜向北两个膝盖处全磨破了,脸上……还全是蚊子叮的大包。 姜向北虽然行为像个男娃娃,可本身很白,脸上那一个个大红包显得特别扎眼。 “笑什么笑,还不快帮忙。”姜向北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裴玄一边脱衬衣一边笑,胸膛随着笑意不停起伏。 好一阵,衬衣才递到姜向北手里。 “我爷他们出来了。” 好在裴玄个头不矮,衬衣往腰上一系就像是穿了条裙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姜爱国看到姜向北跑来,先是奇怪地望了眼她腰上的衬衣。 “裤子破了?” 姜向北不好意思地点头:“下树的时候不小心。” “像是我们家向北会干出的事。”姜爱国摇头失笑。 要是能安生在门口等他们出来才不像是姜向北的性格,总要搞点什 么事出来才让人不意外。 回去路上,姜爱国又说了件意料之中的事。 姜爱国要在家里办一场认亲宴,不大摆宴席,只是叫上亲朋好友们吃上一顿。 说要护着王雨,就该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对此,姜向南和姜向北都没什么意见。 唯一需要商量的对象——是司文兰和姜半。 作为姜爱国的干孙女,按辈分那就是姜半和司文兰的干女儿。 突然间多了个女儿,怎么不得先通知爹妈一声啊! 于是……这晚回到家,姜家的客厅里大人们神情严肃地开起了家庭会议。 在开兰楼姜向北只能远观,回家了她还是只能当个旁观者。 桌上两个碟子上盖着的碗没人取,早凉透的包谷饭也没人动一筷子。 姜向北连回屋换裤子的时间都没有,进屋就被司文兰叫到客厅如坐针毡。 她缩在沙发里,记忆中前十三年加上辈子的三十多年加起来都从没这么斯文过。 双腿交叠,只堪堪坐着沙发前半截,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 只要手抬起来那么一寸,两个被磨破了的膝盖就再也藏不住。 “收干女儿我同意,但那姑娘的人品怎么样,我们是不是该找人打听打听?” 多门亲戚司文兰本身没什么意见。 早些年打仗留下许多失去父母的孤儿,国家还提倡城里各家收养孩子。 但亲戚是个什么样的人特别重要。 要是攀上个搅家精,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我早上就托老李打听过,这姑娘人品好,值当我们帮忙。” 王雨就在一墙之隔的屋里,姜爱国也不怕她听见。 找人调查背景是真,因为看她可怜才动了收干女儿的心思,更因为人品好才真正下了决心。 “这姑娘看着倒是老实。”姜半自诩看人很准,对王雨的印象倒是颇好。 “王雨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对外王雨都是说父母双双去世。 其实只有王父因保护公家财产而牺牲,王母在办完丧事后跟着个国外回来的商人……去了国外! 说好听点是跟初恋情人私奔,说难听点就是丢下女儿和人跑了。 彼时王爷爷还在世,担心影响王雨日后工作结婚,对外就宣称王母想 第 19 章 霍老师的生日礼物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洛川市,三水胡同。 “……” 两个小时前,厂长江志国刚跟提起全国钢铁厂演讲比赛司文兰榜上有名,要到北市去参加决赛。 就两个小时,这种喜悦到家片刻就已经荡然无存。 司文兰对门坐着,往右边桌子上看看又看向门口。 就隔着道门。 大儿子做作业,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又主动给自己写题。 而院子里的姜向北,顶着张被蚊蚊叮得满脸的包,还在那兴高采烈地跟姜爱国展示战利品。 祖孙俩中间有一大堆竹笋,有大有小,瞧着品种还不一样。 脸刚消下去没几天,又糟蹋成不能见人的模样。 别人都说七八岁狗都嫌,怎么二女儿到了十四还是那么淘气,胆子甚至比以前还要大。 竹笋边上,还有一大堆新鲜得带着浮萍的茭瓜。 竹林在东边山脚,茭瓜得去她所在钢铁厂后边的河边。 一东一北,光是走路都得四五十分钟,这股子毅力让许多大人都自愧不如。 想着想着,司文兰忽然一个激灵。 她本应该严肃批评姜向北擅自下泥塘摸茭瓜才对,怎么想着想着偏得没边了。 努力压下嘴角笑意正想拍桌,就瞧见姜半笑眯眯地走进屋来,双手捧着两个铁皮盒子。 花花绿绿的盒子上阳光牌牛奶粉几个大字让司文兰忍不住皱眉。 这会儿是真有些怒气跳上了眼底。 “你买奶粉干什么?还一买买两罐。” 奶粉票是稀罕玩意儿,光是找人换估摸着都得好几块,加上奶粉钱,这两罐子奶粉没个十几块根本买不回家。 “可不是我买的。” 姜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一手托着罐子奶粉举过肩膀,下巴抬起,摆足了架势。 “这是我们家向北孝敬她爷爷和最亲爱的爸妈,你看看我们姑娘多有孝心。” “向北是不是乱花卖鱼的钱了?” 姜向南悄悄瞄了眼老妈,心想妹妹的私房钱……危险。 谁料下一瞬,姜半笑得那更是一脸不值钱的摇头晃脑。 “这可是今天向北用茭瓜换来的奶粉,你就说吧……我家向北怎么会那么聪明… …” 在姜半一连串不停歇的夸奖中,脸皮厚如姜向北也有些羞涩起来。 今天能换到两罐子稀罕货纯粹是运气好。 下午她想着掰点竹笋回家做笋丁包子,谁想在竹林里听到人家说钢铁厂背后的泥塘里有好多茭瓜。 可惜那里的围墙太密,大人们钻不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茭瓜越长越老。 大人进不去姜向北觉着自己跟竹条子似的身板肯定能钻进去。 笋挖到一半,两人就赶忙往那边赶。 别说,她还真能轻轻松松钻过去,发育比她早些的夏彩霞都只能被拦在了外边。 至于脸上这些包,那都是钻茭瓜从时被咬的。 姜向北不仅能钻过围栏,人小力气却不容小觑, 没有工具,那就连叶一起拔起来,到泥塘边再剥开外壳。 她拔得起劲儿,围栏外不知什么时来了几个年轻男同志,蹲在那看了得有十来分钟。 看姜向北动作麻溜,几人忽然喊住了她。 他们提供镰刀,姜向北要是愿意帮忙割完这片泥地里所有茭瓜,几人愿意用钱票来换。 起先姜向北不愿,这片泥潭少说有一亩多,割完得费老鼻子劲儿。 然后几人亮出了罐子底有内供两个字的奶粉,姜向北当时眼睛就一亮。 奶粉……还是特供。 这应该是部队里专门给年迈军干部补充营养的东西,就是有票都买不着。 这锤子买卖……姜向北干了! 有动力在前,镰刀都被姜向北挥舞出火星子来,四十分钟就割完了整片泥塘的茭瓜。 茭瓜又不用剥壳,交给几人后姜向北拿到了奶粉。 后来通过交谈才得知,几人是军干部家属院的子弟。 他们弄这些茭瓜回去,整个大院的人都分分,其实每家人也分不到多少。 不过对他们而言,一年只能尝个鲜的茭瓜显然比天天能喝的奶粉珍贵得多。 就此,双方都非常满意此次交换。 姜向北抱着奶粉,顶着满头包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家。 奶粉原本打算给爷爷一罐爸妈一罐,可姜爱国说自己身子骨很硬朗说什么不要。 然后就变成了姜半刚才的 那出显摆。 看司文兰没什么反应,姜半又笑着问了遍:“咱们今晚是不是该好好夸夸咱们姑娘。” 司文兰:“……” 刹那间火气就仿佛被一盆温水泼得熄灭,心口还有点暖呼呼的余温。 “不做作业一天天……” 心里感动,但理智知道姜向北逃学这件事应该被批评,只是刚开了个头,下半句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性格。 “我知道你的想法。” 姜半忽然压低了声音,抱着奶粉塞到司文兰手中,这才坐下。 “你想让孩子好好学习,将来能长成个优秀的人。” 司文兰点头。 “这世界上就没有相同的两个人。”姜半握住司文兰的手,手掌微微收紧:“向南像你,向北像我,可能天生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子。” 司文兰哭笑不得:“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 姜半学个外语单词,早上教的下午就忘,就算念了百遍下回见着还是跟第一次见面那样生疏。 “不过咱们向北在其他方面相当出色,你想想,要是你我光是看看就能学会做包子馒头?” 别说是只用眼睛看,两人祖上都是吃面食长大的人,到了他们,不也是连包子跟馅饼的面团硬度有差别都不知道。 司文兰不得不再度点头。 “向北在做饭方面确实有天赋。” “所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去考什么大学,更不应该规定她就一定穿裙子留辫子,只要孩子活得高兴,路走得正确,咱们就应该高兴不是。” 司文兰缓缓低垂下头,呼吸在一次又一次的压抑中逐渐变得浓重起来。 活得高兴…… 对他们这一辈以及上上辈的许多人来说,生活的记忆大都是苦大于甜。 特别是她,从六岁起,记忆中就再也没了笑脸,生活中更是只有苦没有一丝甜。 要是有机会选择,谁不愿开心生活,谁不愿…… 姜半拍拍司文兰的手,叹道:“老一辈的人常说养孩防老,要我说为什么不能是父母努力让孩子过上好日子,我们当爸妈的应该以身作则,让孩子活得轻松,活得高兴。” 姜向北:“……” 老爸的思想觉悟相当超前啊…… “别看你爸平时总是嬉皮笑脸,其实你妈可听你爸的话,信不信等会儿你妈还要哭。” 锋利的刀刃轻轻插入笋壳,随着撕拉一声,不深不浅正好划出条能撬动壳的口子来。 姜爱国三两下剥去外壳,笑着跟姜向北说。 “为啥哭?”姜向北不解。 姜爱国笑而不语,只是朝屋里抬抬下巴。 司文兰竟然真的……哭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而下,又哭又笑地抽出手使劲拍了好几下姜半。 “你就是不想再学外语,所以拿这套歪门邪道来糊弄我吧……” 姜半嘿嘿笑着,任由拳头落到肩膀上,连躲都不带躲开的。 “既然说要给孩子们当榜样,外语你必须得学会。”司文兰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些软软的撒娇意味。 “学学学,明天天不亮我就来学。”姜半还是傻笑。 “还当榜样,难道想让孩子们学你一样死皮赖脸!” “学你,你是咱们全家人的榜样。”姜半笑。 说得好好的,怎么就打情骂俏起来了。 姜向北耸了下肩膀,赶忙低头老老实实继续剥笋壳。 几秒钟后……姜向南面无表情走出门口加入了剥笋壳的行列中。 *** 八条中学,初三一班。 “今天的课就到这,下课!” 随着老师合上书本,学生们集体起立敬礼,早上的课程全部结束。 老师夹着课本走远,教室里却安静得和上课时没什么两样。 像是要掀翻学校的声音一点都没能影响班里的学习氛围。 他们是八条中学初三尖子班中的尖子班。 姜向南则是这群尖子生中的佼佼者,常年霸占班级第一名的位置。 突然,一道惊呼声突兀打断了班里的安静。 “姜班长,你要读高中?” 女生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下课前老师刚把班级的报考登记册交给她登记。 全班一大半都选择了对口中专或者是职业学校。 高中那一栏,就两个名字。 女生喊完这个名字,又接连叫出另一个名字:“温雪兰,你怎 么也报高中?” 姜向南往同桌温雪兰看去,对方也正在看他。 两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诧异,接着又默契地转过头去。 班级第一姜向南,第二名温雪兰。 两个尖子中的尖子同时放弃中考,选择直升八条中学形同虚设的高中。 姜向南笑了笑,笔尖在书上落下最后一笔:“我们家穷,只能上高中。” 整个教室哗然一片,到处都是议论声。 谁会这么轻轻松松就说出自己家穷这种事,就算真没钱,那也肯定找其他借口带过去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都好面子,谁想被人在后背嚼舌根。 合上书,铅笔放进铁皮蛋卷盒里,姜向南往教室门口扫过,果然就见妹妹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乌溜溜的眼珠子跟做贼一样到处瞟,一股子机灵气扑面而来。 老哥眼里的机灵,其实是姜向北被铝饭盒烫出来的。 “哥。” 本来想再等等,奈何没有铁砂掌加持,姜向北只能先开口叫人了。 “进来。”姜向南招手,说着把桌上所有东西都收拾到抽屉里。 平时兄妹俩都是一同来上学,就今早姜向南独自先走,姜向北神神秘秘地说要准备中午饭盒。 拿出的铝饭盒熟得不等再熟,他用这个饭盒带了七八年的午饭。 大多数时候是爷爷早上做好,兄妹俩带到学校,中午就食堂蒸一蒸。 要是哪天爷爷忙不过来,那他们就带生米,中午放点水直接蒸熟,配点咸菜就能凑活一顿。 姜向南历来对中午饭没什么特别期待,能吃饱就成。 可今天姜向北捧着饭盒的样子太过郑重,让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开始期待起来。 姜向北在前边走,后边夏彩霞抱着个用丝巾包裹着的东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老妈司文兰都舍不得戴的丝巾。 “你带啥好吃的了?” 姜向南站起来,走上前去接过饭盒。 饭菜香味从缝隙中飘了出来,姜向南耸动着鼻尖,心里的期待更加重了些。 同班同学陆陆续续拿着饭盒起来,教室里很快走得只剩下七八个人。 他 们和姜向南一样,要么是有长辈送饭来,要么就是等着兄弟姐妹帮忙热好饭端来。 大家聊着最近特别流行的一本连环画。 姜向南转身看温雪兰还坐在位置上,于是领着妹妹们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哥,你们教室真干净。” 姜向北还没坐下,视线立刻被写满诗词的黑板报所吸引,还煞有其事地跟着念了两句。 初一二班的教室,地板上全是瓜子皮和粉笔画满的各种“鬼画符” 就十几张课桌,下课铃一响,课桌拖到墙边,教室就变成了跳格子打洋画的场地。 “下午你们有什么课?” 教室最后一排常年空着,桌面上有层薄薄的灰,姜向南一把拽住要坐下的姜向北,折回去拿了块毛巾来仔细擦拭。 夏彩霞欲言又止,眼神不住溜向裤子上全是粉笔灰的姜向北。 终于……还是没说出桌子更干净的话来。 跳格子的人员中,姜向北是拿了最高分那个。 “下午化学,不过老师说咱们学校没有条件上化学课,所以又让我们抄黑板。” 换言之,也就是下午没课的意思。 姜向南笑,又换了个方向继续问:“下午准备去哪玩?” “嘿嘿。” 提到这,那姜向北有不少话想说,像是怕被别人偷听了去,还故意压低声音小声道:“跟爷一起上山采菌子。” 前天洛川刚下过一场大雨,姜爱国说这两天菌子冒得差不多,该上山一趟了。 姜向北不知道那也就罢了,一听爷说要去捡菌子,那说什么都得跟着去。 死缠烂打一晚上,才终于同意下午带姜向北一起上山。 那地方是他的秘密基地,就算去晚点也没人捷足先登抢了先。 “那我下午也跟你们一起去。”姜向南说。 姜向北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赶忙摆手拒绝:“要是妈知道你逃学,挨揍的可是我。” 在姜半劝说下,司文兰虽然想通了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而且只针对姜向北。 要是贪玩带坏了前途无量的老哥,她都不敢想象老妈会发多大火。 “下个月要中考,该学的都学完了,要是最后一个月才努力,那我以前的学 习不都白费了!” 姜向南总是那样沉稳,不论做什么事都好像有他自己的道理。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姜向北被说服了。 “那你跟爷说是你自己想去,不能说是我说的!” “知道了。” 姜向北这才放心大胆地乐呵起来,夏彩霞把饭盒一拿出来,注意力立 第 20 章 平子爷爷的书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俯瞰着校园里奔跑着的学生们,霍刚心里不由感慨。 “你跟老师如实说说,上高中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愿还是真因为家里穷。” “我……想考大学。” 面对最尊敬的老师,姜向南一改刚才对同学们的说辞,如实地说道。 霍刚虽然不是班主任,对姜向南却一直关爱有加。 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多年师生情谊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能概括的。 “有志气!”霍刚抬起手忽然拍了下姜向南的肩膀:“虽然我不确信什么时候能恢复高考,但那一天肯定不远了!” 他无比坚信那一天就在最近几年,所以知晓姜向南选择后才只是默默旁观着。 而且恢复高考不止他相信,学校里大部分老师们都对此很乐观。 “我也相信。”姜向南坚定地道。 “好,好!” 霍刚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偏头看到姜向南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又将所有感叹都转换成了摇头叹息。 “去吃饭吧。” 姜向南离开后,霍刚突然有种多年来堵在胸口的郁气一下子通了的感觉。 或许是发现身边还有坚持前行的年轻人能完成那些未完成的梦想。 亦或又是办公桌上那一盒子糕点温暖了早已干涸的心口。 霍刚取下断了个腿的眼镜,仰头望着模糊得像是一团火的太阳。 “这些孩子们才是未来啊!” 不论是打闹孩童,还是心有目标的少年,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就在霍老师缓缓从已经退休而产生的落寞中逐渐走出时,姜向北他们跟着姜爱国正在去往袄子山的路途中。 家里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姜爱国带了三个孩子。 前杠姜向南缩着肩膀,因为坐直就肯定挡了爷爷视线,一路上就没敢抬起头过。 后座的姜向北也没好到哪去。 她被挤得脑袋都不敢转,往左边是距离鼻腔两公分的旱烟袋,往右是随时能磨破脸皮的竹筐子。 “向北,过两天我小弟回来了,咱们去河尾沟抓蚂蚱烤咋样?” 坐姜向北身后的夏彩霞在几人中最舒服宽敞,路途中还有心思提起马上要 从外婆家回来的小弟夏继强。 前年夏宝华出生,刘春芳要上班还要带孙子,就干脆把小儿子夏继强送到了娘家住两年。 现在小侄子能跑能走,小的那个也应该接回来排队上初中了。 “好。”姜向北艰难回应。 她话音刚落,突然颠簸起来。 “下回你有什么赚钱的好点子一定要叫上我。” 夏彩霞对前次姜向北他们赚了好多钱还耿耿于怀,愣是半句都不提自己装睡不起的事。 姜向北根本顾不上回,只感觉自己屁股墩儿都好像颠成了四半。 “到了。” 种种折磨后,姜爱国终于放下腿,宣告目的地到了。 新鲜空气涌入胸腔,姜向北使劲呼吸了好几口,终于从难受中缓过神来。 “回去我们还是走路吧。” 姜向南看过来的一瞬间,姜向北连忙提议。 兄妹俩默契点头。 小时候爷爷带着他们兄妹去其他镇上赶集,那时候从没觉得如此难受。 记忆里的欢乐时光在两人逐渐长高之后再不复从前。 “平子,在家不?” 袄子山由几座不高的山坡连绵而成,中间山谷里就一座孤零零的院子建在那。 姜向北四处观察过,方圆几百米开外都没有任何村落存在。 而且姜向北回望刚才他们所经过的路时,差点没惊出一层冷汗来。 路宽度堪堪够一辆自行车过,右边是玉米地,左边是一眼看不到底的山坳。 姜向北又看向自家老哥,姜向南抹着额头的汗,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看来不是热……纯粹是吓的。 “爱国老哥?” 姜爱国连喊几声平子,泥瓦房的正屋里终于有了动静。 随着老旧木门嘎吱一声被拉开,屋里走出个驼背的老头子,背着手走得极慢。 大夏天里,老爷爷还披着袄子,走了两步就停下来哼哧哼哧地喘气,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才走到院门前。 “我以为你又进山了?” “前几天淋了雨有点感冒,好几日都没上山,也不知道山里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老人很瘦,拿下门栓的手骨瘦如柴,手背 上长满了老人斑。 “那还真赶巧,我这带了药。” 原来一直威胁姜向北脸的箩筐里满满都是药材,其中还有两个小纸包是退烧药和医院配的感冒药。 姜爱国展开其中报纸包着的小纸包,里面花花绿绿一大把药。 “你先吃这个,吃完晚上就好了。” “多亏老哥挂念着,要不我一个老头子咋死的都没人知道。” 平子爷爷是个很慈祥的老人,接过药后赶忙招呼几个孩子进去。 “你吃完药先睡一觉,我领着孩子们进山去捡点菌子,等回来帮你把院里的篱笆修修。” 姜爱国先环顾了一圈院子,目光落到右边被雨水冲垮的篱笆。 “篱笆不用修,你们摘完就赶快回家,天黑了路不好走。”平子爷爷笑说。 姜爱国没继续劝,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到院子里,赶紧领着几人往小路上了山。 山上很安静,要是不主动说话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平子是护林员,前几年我在袄子山迷路走到了这里,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个人经过。” 平子爷爷相当于住在袄子山背后,很少有人会翻山越岭发现这山坳里还有座房子。 后背这面几乎没进来过人,所以菌子野果遍地都是。 进山还没半小时,几人的背篓已经装满,姜向北还用衣裳兜了一大包红灯笼。 红灯笼学名红醋栗,长得很像迷你版樱桃。 红彤彤的不仅颜色很好看,还能用来做成面包馅料,代替蔓越莓酱。 “这果子酸,你摘那么多干什么?”姜爱国哭笑不得。 看孙女架势,要不是没工具带走,一定要全薅走才罢休。 自己的小背篓装满,夏彩霞也帮忙兜了一大堆,两人衣裳都被沁染成了鲜红色。 “我要做成灯笼果糖水,放点开水这么一冲,甜滋滋的多好喝。”姜向北舔嘴唇。 想做面包,想做蛋糕,奈何没有烤箱,只能化成水当饮料喝了。 “你一说我也想喝。”夏彩霞跟着舔嘴唇。 “我总算晓得你们为啥能玩到一起……两人都嘴馋。”姜爱国笑。 别人家的娃成天琢磨着多要点钱买零嘴吃,姜向北倒好, 干脆跨过那一步琢磨怎么做。 “爷,咱们明天再来呗。” “着什么急,八九月份山里还有好些果子,灯笼果你平子爷爷家背后就有,一会儿你们去那摘。” “爷,你有多久没回老家了?”姜向北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起来。 姜爱国竟然也能迅速跟上孙女跳跃的思维,还真在心里算了起来。 “大概……二十多年了吧。” “我在学校图书馆看到本书,书上说北方有种饼子要用炉子,你见过那种饼子吗?” 姜爱国笑:“绕了个大圈,还是想问吃的。” “就是好奇吗!”姜向北傻乎乎地笑。 饼子当然有那么点兴趣,其实是想引出炉子继而看看能不能求姜爱国给搭个烤炉什么的。 当然这都得一步步的继续下去,现在就是先起个头而已。 “一会儿到了平子爷爷家,自个儿去后院看。” 一路说说笑笑,几人满载而归。 进了平子爷爷的家,姜向北放下果子直冲后院而去。 一眼扫过去,瞬间因眼前景象惊得张大了嘴。 就在堆放柴火的棚子边上,有个造型奇特的东西。 圆弧形,外部水泥,里面红砖,左边矗立着根高高的烟囱。 这不正是姜向北一直苦苦寻找的烤窑,而且还是相当讲究的那种级别。 前世为了练习手感与掌握烘烤温度,师父让姜向北从最基本的原始面包窑练习起。 那种面包窑和眼前这个外形上大差不差,特别是保温方式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个啥玩意儿?” 看姜向北在圆圆的东西上摸来摸去,夏彩霞也跟着上来凑热闹一般摩挲了几下。 粗糙的手感划得掌心生疼,不知道有什么好摸的。 “我看书上说,这个叫面包烤炉。”姜向北用最简单的名词介绍。 “难道国营商店的奶油面包都是用这种烤炉做出来的?” 姜向南也跟着好奇起来,左右看看没看出个名堂,干脆把脑袋伸入了烤炉中。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好像还真从里面闻到了面包的香气。 嘎吱—— 房子后窗突然被推开,平子爷爷和姜 爱国纷纷探出半个身子来。 “小向北同志还知道面包烤炉,真厉害!” “平子爷爷会烤面包?” “你平子爷爷不仅会这些洋人的玩意儿,还会说外国话,还能写外国字儿……”姜爱国说。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平子爷爷就是个特别好的例子。 平子爷爷原名平江,年轻时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毕业之后又去国外留学。 多年学成归来进入国家科研单位从事武器研究。 可惜这样的生活因为某些特殊事件戛然而止,平子爷爷因为留学经历立刻被打成了反动通敌份子。 在劳改农场改造七年,好不容易才因老领导多方奔走而平反,是洛川市第一位平反的知识分子。 但这七年中,妻子不堪激进分子凌辱,留下刚结婚的儿子一家投河自尽。 之后两年,儿子儿媳也相继因为各种专门的针对折辱而抑郁离世,平子爷爷因此家破人亡。 这些痛苦过往外人无法体会,却让这位半身都献身科学研究的老人再也直不起腰。 他没选择回单位继续工作,而是成了袄子山的护林员。 一个人,守着这么片大山孤独地生活着。 直到姜爱国无意间闯进了进来,老爷子第一次开始期盼起老友到来。 这个面包窑,正是他指挥姜爱国一个砖头一个砖头建造起来。 至于姜向南闻到的什么面包香,那只是心里作用。 因为自从空烧过一次之后,面包窑还从来没烤过任何面包。 “都是在书上看的。”姜向北被夸了还有点不好意思。 “刚才你爷爷可跟我说你学什么都很快,到平子爷爷这儿怎么还谦虚起来了。” 平子爷爷笑呵呵地招招手,示意姜向北走到窗前。 书是姜爱国递出来的,厚厚一摞,看封皮上一排外文字。 烘焙书? 姜向北外语不好,但关于烘焙方面的相关单词都认识。 “你平子爷爷送你的书,拿回去好好看。”姜爱国笑,故意眨了眨眼:“要想看懂,还得先学会外文。” 姜向北接过书,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然后朝平子爷爷说:“谢谢” 纵使曲折坎坷,平子 爷爷都随身带着书,可想而知这些书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然而……就这么送给了第一次见面的她。 姜向北心里酸酸的,嘴唇抿了又抿,心里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是想感谢爷爷……”平子爷爷像是看穿了姜向北想法,指指那块缺失的篱笆:“下回来帮爷爷把篱笆补好。” “我们现在就补。”姜向南站出来说。 “今天太晚,山路不好走,你们早些回家去,以后再来爷爷家吃饭!”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头之上,最多还有个把小时天就要完全黑透。 平子爷爷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始催促起他们回家。 夕阳之下,平子爷爷微微有些驼背的身形越来越远。 姜向北努力回头看向山路尽头, 直至……再也看不见。 *** 洛川市,三水胡同。 姜向南把带回来的书全部摆到书桌上,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书页有些发黄,书上插图都是黑白的,也许是因为长期处于潮湿环境,好多字体都有些模糊了。 第一页是介绍面包起源…… 姜向北看着看着,思绪不知不觉地飘得没了边儿。 一会儿是平子爷爷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一会儿是他得知家人去世后而悲痛欲绝。 各种平子爷爷的样子在眼前转来转去。 一窗之隔,姜半和姜爱国站在院子里,小声地嘀咕着。 姜半说:“向北能看得懂吗?”而后往窗子前走了两步,低头,恍然大悟:“原来是看图画。” 刚吸进喉咙的烟只是顿了顿,立刻呛得姜爱国捂嘴狂咳起来。 “文兰,给爸倒杯水出来。” 罪魁祸首姜半回头交代了声,又继续转回头趴到窗子上看姜向北读书。 不管看不看得懂,姑娘能老老实实坐到书桌前,那已经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翻第二页了,哎哟!我姑娘看来是真的在看书。” 司文兰端着杯子走出来,余光就瞧见姜半撅着屁股趴在窗台上,透过没拉严实的一条缝在偷看什么。 而窗子边上,门大大开着。 抬起脚,轻轻 朝姜半腿弯上踢了一脚:“看什么呢?” 踢完才把水杯递给姜爱国。 “爸,喝水。 第 21 章 油泼面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你先过了妈那关再说。” 通过前回贩鱼姜向南就看明了,妹妹好像天生有洞悉赚钱法子的能力。 不管是旁人闲聊几句,还是书上突然扫过的内容。 星星之火在她手上就可以燎原! 妹妹古灵精怪的脑子那么一转,总能提出个叫他没法否定的主意来。 就说这个什么面包吧…… 食品经营部永远锁在玻璃柜台里的抢手货。 要是哪天有货了,往门口黑板一写,当天柜台里保准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姜向南有限记忆里就吃过两种。 一种好像叫果子面包,松软得跟云彩一样。 另一种葡萄干面包,咬到葡萄干的那一块特别甜,放嘴里都要多嚼几下才舍得咽下去。 不过吃上两回姜向南就发现,葡萄干面包就是果子面包加了点葡萄干。 一个吃不饱,两个够换半斤米,姜向南读初中之后就很少再吃。 卖面包能挣钱是必然的,但得让老妈先点头同意才行。 姜向北深以为意地点头。 老爸和爷爷不用想都是无条件支持,关键还得他们家真正的老大点头才行。 要不老妈一声令下,爷爷和老爸立马就要反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姜向南坐到姜向北身边,顺手拿过一本书翻开来瞟了两眼。 虽说从没有懈怠外语学习,可书上的外语字他竟然一个词都看不懂。 姜向南连翻几页,逐行寻找,还是没能找到一个认识的。 “这么难?” 姜向北往书上一看,顿时无语。 法语……不认识不是很正常? “这……”姜向北刚张了张嘴,就见姜向南猛地合上书,满面凝重:“看来还是不够努力。” 好吧!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就在此。 学渣当时第一反应是看不懂就换本。 学霸从自身出发,想得是还要多加努力。 姜向北望着老哥拿出书开始学习,默默翻开了一百零八种面包的制作方法。 看食谱应该也算……努力! *** 一进入六月,洛川市就立刻迈入了盛夏模式,天热得蜻蜓都只敢贴 着树荫下飞。 烈日当空下,三水胡同二号此刻正在热火朝天地干着活。 一早上已经来了几拨人看,胡同里谁家只要有点动静,不出半天准能传遍。 姜向北坐在自家门口,搬了个小板凳假模假样地装着做作业。 家里盖厨房请的泥瓦匠,面包窑由姜爱国自己亲手弄。 透过刚盖到小腿那么高的砖墙,姜向北卡看到爷爷正在往台子上抹黄泥,姜半在边上和稀泥。 “第二题的答案是多少?” 假么假事的还有个夏彩霞,一会儿逗夏宝华,一会儿又踩蚂蚁,忙活完就来拿姜向北作业本抄写。 反正是姜向北写一题,她就跟着抄一题。 “怎么还没写。” 两人在这坐了一个多小时,十五道数学题,才写到第三道。 姜向北干脆把板凳往边上一推,站起来。 下一秒,屋里司文兰故意压低的声音从门里就飘了出来。 只是喊了句:“姜向北” 就像自带神奇力量,姜向北腿弯一软,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学校放假,厂子里也放假…… “你妈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夏彩霞透过窗子,看到司文兰明明是背对着她们正在看书学习。 怎么前脚姜向北刚站起来,那边就发现了! 姜向北撇嘴,指指凳子。 肯定是拖凳子发出的声响。 心已经飞走,继续做作业不可能了,心里掐着时间,二十秒后姜向北偷摸着又站了起来。 夏彩霞瞪着眼睛,眼珠子左转右转一脸惊恐。 姜向北得意,第一次推开凳子就肯定会被老妈听见,所以第二次坐下来后就没搬凳子。 “聪明吧!” 夏彩霞挤眉弄眼,嘴使劲往左边歪了又歪。 “向北姑姑,司奶奶正看着你呢!” 最后是夏宝华咯咯笑着提醒神气活现的姜向北。 姜向北:“……” 司文兰站在门口,目光落到女儿做贼一样蜷缩的身体,啼笑皆非得都骂不出口了。 正在这么个关键时刻,门口突然走进来了几个人。 有老有少,看样子是一家人。 这家子 穿得好像是同块布料做出的衣裳,不管男女老少都是墨兰色裤子,白色衬衣。 司文兰把目光移到门边的同时,姜向北狠狠松了口气。 “大娘找谁家?” 领头的老奶奶走进院里,东张西望地到处看,眉眼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我们找姜爱国同志,居委会张主任让我们来找他。” 老奶奶有着浓重川省口音,一开口说话自然地带上了股爽利感。 司文兰让几人稍等,然后去厨房后边把姜爱国叫了出来。 “谁啊?” 姜爱国走出来,放眼扫过去并没有熟悉面孔,一时也有些奇怪。 “这是介绍信,前几日我儿子刚买了崔红同志家的房子。” 提到房子,姜爱国就立刻明白了来人是谁。 “大姐等我先洗个手,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房子。” 两间空置房屋的小夫妻女同志就叫崔红,听说前不久刚把房子卖给了一户回城的知青。 居委会提前知会过姜爱国,一并把钥匙先交给了他保管。 “大妹子是这家的?” 老奶奶是个自来熟,等姜爱国洗手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立即转头就跟司文兰聊上了。 司文兰笑着点头。 两人都是善谈的人,一来一回就各自把双方的家人介绍了番。 奶奶姓胡,一米五的个头,头发利落挽在脑后,应该是个喜欢笑的人,眼角皱纹都微微往上扬着。 而且姜向北还发现了个既新奇又震惊的地方。 胡奶奶竟然是个小脚,裤脚下只露出个尖尖的鞋尖,鞋头上还绣着花。 “奶奶受封建社会习俗坑害,从小就裹脚,不过奶奶可不吃封建社会那套!” 看姜向北不住地往她脚下瞟,胡奶奶提起裤脚,大方地让几个孩子看个够。 “小孩子不懂事,大娘你别见怪。”司文兰赶忙道歉,顺手把姜向北搂过来捂住了嘴。 生怕一不小心又秃噜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 胡奶奶哈哈一笑,爽快地表示“这有啥!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接着,胡奶奶把他们一家子人大概介绍了遍,毕竟以后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总得有个称呼。 胡奶奶家共有七口人。 除了胡奶奶和老头齐爷爷之外,女儿齐桃花和女婿曹建设共育有一子两女。 外孙曹龙是大哥,今年十九岁,二外孙女十七岁曹彩英,小孙女十四岁曹彩凤。 开始姜向北还以为曹建设是上门女婿,要不怎么会带着爱人的父母一起生活。 胡奶奶好像也不想邻居们误会,不等大家胡乱猜想,自己先说了起来。 曹建设原本就是洛川市人,早几年响应号召下放到胡奶奶他们村当知青。 后来跟齐桃花相亲结婚,还一连生了三个孩子。 前几年回城潮兴起,同村知青丢下媳妇丈夫独自回城的多不胜数。 曹建设也在回城的行列中,不过刚稳定之后立即就回村里把一大家子就接进了城里。 “我女婿是个好人,连我们老两口都一起带来了城里。”齐爷爷感慨。 接走妻子儿女无可厚非,但还把岳父岳母一起接进城里,这就没多少人可以做到了。 姜爱国听罢,也忍不住跟着称赞了几声曹建设仁义。 姜向北跟着爷爷一起去看了曹家刚买的房子。 房子是曹建设托单位同事帮忙牵线,只是在外边随意看看就交了钱。 接家属进城,没有房子就没法开介绍信。 当时曹建设看得匆忙,胡奶奶他们也是进了城才晓得屋子在哪。 铜锁老旧,还是非常老旧的挂锁,姜爱国扭了好几下锁头才终于咔哒一声。 “……” 锁是响了,锁还是没有打开的迹象。 “反正都要换锁。”胡奶奶一手拽住锁扣,用力一扯:“坏了就坏了吧。” 锁扣掉落,曹龙两只大掌用力一推。 咔嚓——啪——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老旧雕花木门应声倒地,砸到地上掀起漫天灰尘。 胡奶奶仍旧乐呵呵地:“大门正好也重新修一修。” “外婆,房梁也该修了。”正处于变声期的曹彩英声音跟鸭子一样,说着指向挂满蜘蛛网的房梁。 “都修都修!”胡奶奶还是笑呵呵。 也许是源于胡奶奶乐观,曹家上下都呈现出一种看啥啥都好的感觉。 两间加起 来就五十平不到的屋子。 瓦片破漏,房梁腐朽,墙皮脱落。 在姜向北看来全是毛病的屋子,他们一家子人看得喜气洋洋,言语间全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 大外孙曹龙说能上街找活儿干,曹彩英撒娇要靠窗的地方睡觉。 “老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离开屋子前,姜爱国热心地提出帮忙,顺便还找来工具帮曹家把屋子门给修好了。 *** 经过几天烈日暴晒,两周后面包窑终于迎来第一次热窑。 与此同时曹家人那边屋子也收拾妥当添了点家具,一家人也正式搬了进来。 刚修建好的厨房彻底来了个大变样。 从细条形变成正方形,屋里两扇门正对,三扇窗,院墙上姜爱国也打了个高高的小窗子通风。 这样一来,白天基本不用开灯做饭。 面包窑安排到靠厨房左边的位置,右边水井方便夏家人进出。 洛川地下水资源丰富,这口水井两天就挖到了水,而且根据老师傅推断,极大可能还是口暗泉。 水泵就抽了几个小时,水已经清澈见底。 姜爱国去袄子山的溪流中找回不少石头,回来活着水泥砌了个圆,又在上面立个竹盖。 这样不仅可以防止落叶泥水掉落,姜向北打水时也安全得多。 “你在家待着,我去接你哥。” 刚清洗完水井边上,姜爱国随身携带的收音机提示已经十一点整。 今天是姜向南中考的日子,考场设在二三三厂子弟学校里,离三水胡同还有些远。 “爷!等等。”姜向北赶忙从兜里掏出张面粉票和五块钱:“帮我带点面粉回来呗。” 面包窑建好,接下来肯定会有一段摸索温度的时间。 买点面粉先从最简单的品种做起,等掌握了烤窑“脾性”再进行下一步。 “要是能找着牛奶也买点,要是买不着那就偷偷用前回换的奶粉。” 司文兰哪舍得喝奶粉,留了罐子打算过节送人情,剩下那罐子就每天早上给兄妹俩和姜爱国各冲一碗。 “爷知道有人养牛,到时候去买点。”姜爱国倒没有拒绝姜向北的钱票,接过来叠好放进上衣口 袋:“等做出面包来,咱们给平子爷爷也送几个去。” 姜向北说“好” 目送姜爱国走出厨房,立刻就开始忙活起来。 “向北,你要做什么好吃的?” 夏家客厅里开的门大大敞开着,相当方便夏彩霞观察姜家厨房。 姜向北刚提着火桶到门口,一道大红色身影立刻就从小门中窜出,三两步冲了过来。 “灯笼果酱。”姜向北头都没抬,继续跟柴火作斗争。 平时都是姜向南生火,没想到光是点燃柴火都这么难。 一阵黑烟窜出,宣告她再一次的失败。 姜向北:“……” “用油柴点,要不这么大根柴火怎么点得着!” 看姜向北准备划亮火柴再一次伸入搭起的柴快下,夏彩霞终于伸手按住。 姜向北疑惑的“啊?”了声,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你在说什么几个大字。 什么是油柴? “你一边去,我来烧。” 夏彩霞挤过来,一屁股把姜向北挤到边上,转身在门口箩筐里翻翻找找。 一小节褐色的柴被塞到柴块下,夏彩霞这才划下火柴塞了进去。 火势瞬间暴涨,手指粗的柴块开始熊熊燃烧。 这时候夏彩霞才用火钳夹着蜂窝煤放到了灶桶里,等柴全部燃烧完,蜂窝煤底下也开始散发出红色。 “真厉害!” 干脆利落,一次成功。 “是你们家人不让你干活儿,你出咱们大院去看看,别家十几岁的姑娘都得当大人使唤。” 夏家算疼闺女,重活累活都很少让夏彩霞干。 可跟姜家一比,人家过得那才叫好日子,直到今年过年以前,她都没瞧见姜向北进过厨房。 她爸夏伟只要回到家,那就是大老爷们,就是连杯水都得送到嘴边。 哪像是人家姜爷爷和姜向北爸爸,洗衣做饭什么都干。 “咱们换换,你当老夏家的闺女,我来当姜彩霞咋样?” 夏彩霞翻白眼,手下动作却没停,转身又夹了个蜂窝煤放上去。 姜向北不接话,只是傻笑。 穿越是不是好事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能穿到姜家是百分百的正确。 “你到底要弄啥?” “灯笼果酱啊!”姜向北说。 “上回带回来的灯笼果不是全进那些臭小子的嘴了吗!”夏彩霞说。 就晚起了一 第 22 章 大雨突来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洛川市,三水胡同。 哐当当—— 下午还烈阳当空,刚到要煮晚饭的时间,天就突然阴沉下来,乌云聚拢,眼看就要大雨将至。 “彩英,把蜂窝煤提出去点燃,要不一会儿下雨没法做饭。” 胡奶奶刚交代完,门窗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剧响。 突然卷来的大风将刚装上没两天的玻璃吹得整块掉落,好在掉落在曹彩凤床上,这才没有碎裂。 不过接连而至的风让窗框也没能坚持多久,摇晃了几下后整个散落到屋外。 风灌进了屋里,伴随着闪电划破天空,大雨落下,纷纷而至。 曹彩凤尖叫着扑向床上可怜的一床薄被子,要是打湿了,她们姐妹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快去叫你爸来。” 眼看着大雨被风全部吹进屋里,胡奶奶也着急了起来。 曹彩英连忙冲到隔壁屋里找曹建设,哪知过去一看才发现爸妈屋里的窗子也被吹掉了扇。 曹建设弯着腰,任由雨水扑打到脸上,模糊了眼前视线。 可他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窗前,除了伸手扶住玻璃,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桃花一遇事就容易六神无主,此时躲在角落流眼泪没有半点主意。 “你回屋去找块布先挡一挡,等雨停我去找人来修。” 一家之主的曹建设只好先跟女儿交代,一张嘴雨水就顺着风吹到了嘴里。 曹彩英回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一咬牙冲进雨幕中。 姜家的屋子没亮灯,倒是厨房里有说笑声。 曹彩英抹了把脸上雨水,调转步子冲向院门边。 “姜爷爷。” 不过十几步距离,曹彩英浑身上下已经湿透。 她看到姜家的厨房里好多人,大家围坐在小桌子前,坐得正是外公外婆做的草墩子。 “彩英,出啥事了?” 姜爱国赶忙放下筷子,司文兰已经把人拽进了屋里。 小姑娘浑身湿透,单薄的褂子不停往下滴水,脚上穿上的草鞋被水一泡竟然全部散开了。 “我家的窗子……窗子掉了。” 明明下午还热得穿不住衬衣,雨落下来,气温好像瞬间下降十几度, 身上一下下子冷得起鸡皮疙瘩。 姜爱国赶忙站起来:“我去拿钉锤,你先去灶膛前烤会儿火,别感冒了。” 洛川市这天,一下雨就是冬。 不适应此地气候的人最容易一冷一热感冒发烧,只要生病就得花大钱看病。 姜爱国披上蓑衣,拿上钉锤就进了曹家。 没多会儿,又站到门口让姜半去帮忙,再带点钉子和窗框过去。 “我去拿窗框!” 爷爷最近正打算趁雨季来临前给家里所有屋子都换新窗子。 两家人的窗子应该差不多大,有现成的就能用上。 “拿上伞。” 姜向北冲出去前,司文兰连忙高声交代。 几步路的距离,姜向北抱着窗框冲进屋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齐桃花。 屋里其他人都在收拾,递东西帮忙,就她一个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姜向北很奇怪。 这……有什么好哭的。 “要哭滚一边哭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也许是姜向北的眼神太过奇怪,胡奶奶冷着脸转身就是一顿骂。 可接下来更奇怪的是……齐桃花停止了哭泣,改为默默低头抽噎。 “爷,我拿了小的窗框,合不合得上?” 姜向北没空管齐桃花为什么哭,连忙把带来的窗框递过去。 “木头被白蚁蛀过,还好有这场雨,要不以后你们家可要遭大麻烦。” 姜爱国只是看了眼掉落在地的窗框,立刻就判断出了问题所在。 这窗框中间空了一小部分,铁扣的地方钉了个空,被风一吹可不就得掉下去。 “丧良心的东西,窗框可是前几天才买的。”胡奶奶气愤道。 那木匠多半看是她们几个女人去买,故意欺负人。 姜爱国三两下把窗框钉好,又拿起还完好的玻璃装上去。 “把窗框拿屋外边去,别放家里。”姜爱国又说。 曹龙赶忙把窗子全搬出去扔到天井里。 姜向北还是第一次进邻居家,忙完正事不由好奇打量起别人家来。 “……” 好吧……没啥好看的。 屋里就两张 床,中间挂了个草帘子,两张桌子都是前几天姜爱国帮忙做的。 门边放碗筷的桌子是两块旧门板搭在两个草墩子上。 说是家徒四壁都不夸张。 “你们在哪买的窗框,改明儿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家木匠这么没有德性。” 姜爱国抹干净脸上的雨水,说完又继续去了隔壁。 “姐,我好饿啊……” 不知是不是姜家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味,曹彩凤砸吧嘴唇,可怜兮兮地不停往外张望。 要不是胡奶奶自己介绍,姜向北怎么都猜不到曹彩凤竟然和自己同龄。 曹彩凤个头才到姜向北肩膀,身形非常单薄,看着最多十岁的样子。 “向北,带彩英上咱家吃饭去。” 不大不小的一声嘟囔,让来送钉子的姜半正好听见,赶紧探头进说了句。 “不用,我们一会儿就弄饭。”胡奶奶面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大人可以饿,娃娃们长身体可饿不得。”姜半笑。 姜向北也赶忙跟着劝:“彩凤,你去我家吃饭吧,我妈今天从厂子食堂带了大肉回来。” 大肉其实就是前世烧麦的说法,不过因地区不同,洛川的大肉要放红糖,所以味道偏甜。 “大肉!”一想到大肉软糯肥滋滋的摸样,曹彩凤就顾不上看奶奶神色,一把抓住姜向北手摇晃起来:“我想吃肉。” 姜向北大手一挥说:“走” 两个年纪相同,个头却差了一大截的小姑娘撑着伞走进了雨中。 姜家厨房里。 司文兰拉着曹彩英去屋里给她换了件汗衫,胸口上还印着钢铁厂的名字。 起先曹彩英说什么都不要,后来听姜向南说向北嫌弃衣裳难看,汗衫放屋里好久没人穿,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 姜向北表示:见都没见过,怎么什么屎盆子都爱往她脑袋上扣。 “妈,给彩凤添碗饭。” 姜向北收起伞,头也没回地跟司文兰说。 这个年代,谁家煮饭都是宁少不宁多,姜家做饭是用木头甑子,五口人半甑子,每个人就差不多就一碗。 司文兰二话没说,把甑子里的饭全刮出来平分到两碗中。 曹彩英见 状,忐忑地扭着衣角,赶忙说自己不饿。 才说完呢,不懂事的妹妹立刻很奇怪地看向姐姐:“可我们中午都没吃,姐你不饿吗?” 曹彩英脸一下子红了,一时局促地不知该怎么说好。 “你们尽管吃,我们屋里还有面条。”姜向南给两人摆上筷子,示意姐妹俩坐下来:“吃完这碗,再尝尝我妹做的面条。” 姜向北知道老哥说的是什么。 前几天的油泼面让姜向南念叨了好几回,姜向北忙着热窑一直没搭理。 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下雨天没法烧,做饭前姜向北特意提前揉了面掉在水井里,打算明天做手拉面。 “面还没发好,面条做不成。”姜向北想了想,又看向司文兰:“妈,我刚做刀削面,要不咱们做刀削面?” 司文兰奇怪:“要做就做,看我干什么!”随后又想到个问题:“国外也吃刀削面?” 姜向北这些天看的可全是外国书。 “咱们学校图书馆。”姜向北打着哈哈,一说谎眼珠子乱转的毛病跟着就钻了出来,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司文兰。 好一会儿,才像是找到了方向,眼睛一亮赶忙说道:“刀削面,刀削面要鸡蛋。” “自己去拿。”司文兰笑骂。 从小就不会说谎,心里半点都藏不住事。 藏了个大秘密的姜向北赶忙溜走,跑回去数了五个鸡蛋回来,面团已经放在了桌上。 曹彩英姐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动作很斯文,大的甚至只是往嘴里挑白米饭吃。 “菜你们都吃了,我们一会儿吃面条。” 司文兰看劝不动,干脆端起盘子直接把菜倒进两人碗里。 “……” 母子三人同时停下动作,不解地望着低头啜泣的曹彩英,大颗大颗眼泪砸进了饭菜里。 难道被饭菜难吃哭了? 姜向北一想,不应该呀!连她个吃货都觉着好吃的程度,怎么可能难吃。 再稍微一联想,又想到刚才一片慌乱中只晓得抹眼泪的齐桃花。 女儿像妈……好像也不无道理。 “姐,你别在婶子家哭!”曹彩凤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有些不满地推了下曹彩英:“咱们家日子会越过越好,你别着急 。” 曹彩英点头,很快收了眼泪,压低的嗓门更像是公鸭一样嘶哑。 “婶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到家里的情况心里苦。” “婶子知道!婶子也是那么苦过来的,在你们那个年纪,婶子从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司文兰笑,眼神里满满都是无法言喻的苦涩。 回忆当年的苦当然不是目的,司文兰只是一语带过后,话锋一转安慰起姐妹俩。 “好日子在后头,你们看婶子现在不也吃得饱穿得暖。” “就是!外婆说咱们以后就是城里人,咱们再也不会被人卖,以后还能读书工作呢!” 与姐姐的悲观完全相反,曹彩凤对未来相当乐观。 揉面的动作一顿,姜向北立刻抓住了曹彩凤话里那句:“被人卖,谁卖你们?” “我大伯呀……”曹彩凤满脸嫌恶,好像提起这个名字就觉得不高兴。 自从曹建设回城之后,村里人都说他们孤儿寡母被抛弃了。 齐桃花的大哥心思不正,前脚曹建设刚走后脚就把主意打到齐桃花母女几人身上。 他放出话去,要替两个外甥女相看,两百元彩礼就能把人带走,就连亲妹妹齐桃花打算一并嫁出去。 要不是外公外婆和大哥曹龙护着,她们恐怕早就被卖了。 为此,外公外婆得罪了大伯一家,不仅长期打骂两位老人,还克扣队里发给他们的粮食。 那几年里,一家老小活得提心吊胆,两个姑娘甚至两年都没出过家门。 好在后来,曹建设回村去了。 带走妻儿前,邻居让曹建设把二老也一起带走,否则留下只会被大伯一家磋磨死。 齐桃花没嫁错人,就算再困难,曹建设还是把老两口一起带来了城里。 “以后咱们也能跟婶子家一样,天天吃肉。”曹彩凤双眼亮晶晶的。 少年就是少年,就算经历过苦难,也永远对未来充满希望。 姜向北很喜欢曹彩凤的性格。 大锅里的水在大火之下很快开始沸腾,袅袅雾气升腾而起,很快厨房里就变得雾气腾腾。 姜向北先用菜刀在碗边磨了几下,随后拿起面团开始削皮。 片片面片飞入锅里随着沸 水翻滚,随之变得微微有些透明起来。 蜂窝煤灶的盖子已经打开,番茄炒鸡蛋加点汤,最简单的做法味道却绝不简单。 姜向北做菜舍得放油,鸡蛋一下油锅,那香味就腾地窜了出来。 嘴里大肉再好吃都比不上锅里金黄色的煎鸡蛋香,曹彩凤都记不清多久没吃过炒鸡蛋了。 城里真好! 就是村长家生活都没有姜家开得好…… 曹彩凤使劲嗅着空气里的香味,往嘴里大口大口刨饭,心里不由想着。 屋外,雨越下越大。 姜爱国抖落身上雨水,身后姜半搀扶着胡奶奶,几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人还没完全走进屋里,胡奶奶就连声说着:“厚脸皮”之类的话。 “大姐放心,你看我孙女在煮面条呢,有得吃。” 姜向北一回头,立刻看向司文兰。 “我去拿鸡蛋。”司文兰哭笑不得,女儿那眼神就像是看地主老财一样,生怕她抠搜不舍得拿鸡蛋出来。 面团现成,开水现成,只要炒点番茄鸡蛋当码子就可以开吃。 不过姜向北还是低估了曹龙的饭量,一大碗刀削面下肚,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向北妹妹做得面条太好吃了。”曹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说着把碗往灶台上一放:“我还没吃饱。” “曹龙。”胡奶奶羞愧得连名带姓地喊道。 姜爱国笑着连连摆手:“再煮点面条。既然来我家吃饭,怎么能让人饿肚子。” 曹龙憨直,心里想啥就说啥,反倒是让姜爱国觉得憨厚。 姜向北应着,又往锅里继续丢面条。 “是我们家曹龙太能吃,上老哥家丢人来了。”胡奶奶摇头。 “大姐和齐老哥哪年生人?” 大半个月相处,姜爱国一直称呼老哥大姐,对方又叫他姜老哥。 各叫各的称呼,细细一捋才发现都乱了。 齐爷爷牙口不好,姜向北从以前就注意到他好像没多少牙。 特意煮得软软的刀削面让老爷子吃得眉开眼笑,用仅剩没几颗的牙随便一囫囵就能吞下。 胡奶奶跟姜爱国讨论年纪时,老爷子的嘴不停蠕动,根本就没注意姜爱国说了些什么。 “那以后我应该叫齐大哥和嫂子才成,你们直接叫我爱国。 第 23 章 自作孽不可活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匆匆跑回家把全部家当塞到铁皮饼干盒里,司文兰那边才和刘春芳汇合。 “继强明天的火车,这么大雨咱们可怎么去接人啊?” 二号院里除了没人在的冯家,几乎全部出动,就是平时总不见人影的翠喜也抱着夏宝华在房门口张望。 夏彩霞本没打算出来,一看姜向北穿上蓑衣在后边跟着,一溜烟地钻了进来。 一件大人穿的蓑衣,两个小姑娘挤一挤也还成。 “你说咱们明天还能期末考试吗?” 下不下雨?下多大的雨?对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来说还不如考试重要。 夏彩霞这句话其实不是询问,而是期盼。 期盼明天这考试考不成,更希望明天干脆不用去学校,老师直接宣布放暑假更好。 姜向北抹去脸上雨水,有些心不在焉地胡乱“嗯”了两声。 不久前经过的石桥,河水变得浑浊无比,说明附近肯定有其他支流的水倒灌入热这条河里。 涨水速度肉眼可见,要是今晚这雨再不停,天不亮就得漫出来流向三水胡同。 “向北,要不然暑假你跟我一起去我外公家玩,村里可……” 夏彩霞的无忧无虑跟刘春芳的担心形成鲜明对比。 大人们一看水都快到河堤,心就跟被石头砸重那般不停往下坠。 “一会儿忙活完这头,咱们回家得把家里收收。” “我家不少干东西,要是沾水,那几年功夫可就白费了。”司文兰也说。 光辉服装厂规模不大,所以管理方面也相当松懈。 门房大爷鼾声如雷,雨声都没他动静大。 几人径直穿过厂子大门,在司文兰带路下轻车熟路地朝澡堂子而去。 月亮被乌云全部遮挡,一路上全靠厂子里的几盏路灯照亮。 可刚进厂子没多远,路灯啪一声黑了下去,四周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停电了。”司文兰打开手电筒,赶忙转身:“上来走我们前头。” 这个时代用电本就紧张,晚上除了电影院等少数地方有灯光,其他片区天一黑就黑灯瞎火的。 不过大家早已习惯了走夜路,仅依靠着一个手电筒,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很快, 前方传来的争吵声传入了姜向北耳朵。 “没有厂子领导批条就是不准动。” 这道声音大声吼叫着,语气中带着令人不悦的高高在上。 而另一边,明显是姜爱国的声音,仍旧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今天这石头我搬定了,有本事你去上头告我,我姜爱国在家等你。” “你们再敢动,我就叫厂子保卫科来了。” 年轻声音继续叫嚷。 姜向北透过大雨看到姜爱国已经转身,并且招呼着二号院的男人汇聚到石头边。 那块石头呈椭圆形,整整好好压在一条排水沟的转角处。 不知道那么多的空地,为什么非要立在排水沟上。 姜向北把蓑衣脱给夏彩霞,只戴着斗笠在司文兰的阻止声中冲了过去。 雨声太大,专注的大人们根本没发现姜向北也凑到了石头边。 “我告诉你们,这块石头是咱们洛川市政府的徐主任所写,位置也是他选的,要是你们敢动,出了事你们自己负责……” 极力想阻止却不敢往前走半步的是个眼镜男,手里电筒一会儿划过去一会儿划过来,脚就跟黏在了原地似的。 “叔你看,沟里的水已经漫到花园里了。” 这块由领导特别选定的“宝地”后背,积水已经堵到脚踝那么高。 大家伙用电筒仔细照过,发现那块石头不仅仅是压在排水沟上,低端突起的一个角将沟堵了三分之二。 而出水的上沟水早就漫延出来,往旁边小花园流去。 姜爱国转头,几步走到年轻干事身前……揪着他衣领硬生生把人拖到了沟前。 青年吓得大叫,几下甩飞了手里的电筒,却还是不敢回手。 “你自己来看看,堵成这样,水一旦流到花园里,你们厂子这墙能让水泡几天?墙倒压着百姓,你们领导要怎么陪!” 青年干事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纵使眼镜上全是水珠,也不妨碍他看到那尖尖突起一块。 瞬间……哑口无言! 为什么要把石头立在排水沟上的原因总算解开,这么大个疙瘩,平地上根本立不稳。 厂子后勤部选的石头,出了纰漏不敢让厂长和政治部主任晓得,所以故意 选了这么个转弯口才能立稳。 再看不停往他裤腿冲刷而下的雨水,青年干事狠狠握了下拳头。 “我去给厂长打电话,出了什么情况你们自己跟他报告。” 说完挣脱开,一下子冲入了雨中。 “叔,咱们要不等等?”夏伟担心惹事。 其他人都不说话,就等着姜爱国拿主意。 “你们先回去,把家里重要东西尽量收到离围墙远的屋子。”姜爱国顿了顿,继续说:“屋里的人都躲到我家去。” 姜家厨房和夏家就在围墙边上,只要围墙一渗水,先遭殃的就是他们。 而姜家的三间正屋离围墙和水沟最远。 女人们神情严肃地转身回家,夏彩霞也被刘春芳拉走,姜向北躲连人影都找不见了。 姜向北在哪…… 姜向北蹲在石头背后,脑袋贴在水沟上,手电筒一通乱照之后又伸手进去到处摸。 很快,肩膀用力,嘴角抿起来,使劲拽出了……块黑乎乎的东西。 姜向南拿过手电筒一照,奇怪道:“水泥?” 赫然是块指尖那么厚的水泥块,姜向北“啊”了声,抓着姜向南手将迅速电筒对准水沟。 水面打着旋,往姜向北抠出来的洞里流去。 “这里还有条暗沟被人堵了。”姜向北说。 只要仔细看,其实能发现暗沟上的水泥板跟水泥板之间有缝隙,但因为天太黑了,大部分的人不会注意。 趁大人们聚拢到澡堂子门前商量事情,姜向北在水里摸索暗沟经流的方向。 “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兄妹俩头顶,突然加入了一道手电筒,曹龙沉闷的声音响起。 “这里有条暗沟被堵起来了。” 光辉厂为什么要堵沟不知道,但要是这条沟还能用,挖开分流,水不至于会淹了小花园。 姜向南都懂得的道理,长辈们肯定知道。 “曹龙哥,你帮向北照亮,我去跟爷说。” 曹龙点头,举起电筒跟着姜向北走。 石头边上有层浅浅积水,可越往前,几乎就没了水的影子,能透过电筒光轻松看到暗沟的排水缝。 姜向北就顺着那些排列整齐的沟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远,面前出现了个演讲台,最后一个排水缝就在水泥台子边上。 她绕着台子四处走了一圈,再没有发现暗沟的影子。 姜向北直起身子,往左右一看,瞬间明白了。 讲台东北侧,修建了个新仓库,而仓库背后就是刚才进厂的那条河。 光辉服装厂为扩建仓库,把这条建厂子时就修好的暗沟给堵了,又在另一边挖了条明沟。 水全往三水胡同排,至于胡同会不会淹水厂子领导才不在乎。 “我们去跟爷爷说。” 姜向北立刻决定。 姜爱国听她这么说,也顺着走了一遭,最后停在了姜向北所指的仓库面前。 “他们怕下雨水淹了仓库,就不管一墙之隔别人的生死了。”姜爱国冷笑。 “他们这么欺负人,那咱们怎么办。” 刚才姜向北找水沟源头期间,三水胡同又来了不少人。 住得时间长点的街坊邻里都经历过那年水灾,眼看雨越下越大大家都坐不住了。 “说不定那年的水就是他们堵沟干的!” 有人气急,直接把当年的那场洪水也怪到了光辉服装厂身上。 姜爱国沉吟片刻,挥手:“咱们把水泥掰了,要是他们肯挪大石头,那两条水沟排水哪都淹不着。” 两条沟排水,光辉服装厂只需要在仓库门口放几个沙包,再在旁边院墙上开个洞,水就能全流河里。 要是不肯挪石头,那淹水淹到什么程度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姜爱国把主动权全交给光辉服装厂自己做决定。 “我听爱国叔的,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这个时候,大家需要的就是个领头人,姜爱国一发话,大家就像是瞬间有了主心骨。 “向北,你好聪明。” 曹龙都顾不上擦脸上的雨水,胡乱把斗笠往上移了移,很是崇拜地说道。 姜向北笑。 “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发现还有条暗沟?”姜向南也觉得吃惊。 “其实很简单。”姜向北指向石头背后:“你们看那是什么?” “沟!”曹龙老实道,除了水沟还是水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我刚 才发现这条水沟转了个弯,正常不应该是直着修吗!而且那边还有条河。” 石头正好立在一个转角处,九十度的转角越看越突兀,姜向北按照直线在水下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至于姜向北是怎么在水泥板上扣了个洞。 她只能说……大力出奇迹。 哗啦啦——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而那些水泥板在几人轮番上阵后全被扣成了小块。 “水泥块大家都装兜里带走。”姜爱国说。 不能留下毁坏水泥板的“罪证”,避免以后找麻烦的可能。 沟里的水像是忽然通畅了一样,胡啦啦地朝着沟里流去。 “就在那!那伙人就在那!” 跑走的青年干事来得还真是时候,大家伙刚把石块藏到蓑衣下,他就带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那些人拿出长棍,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众人。 “刘主任,就是他们要搬我们厂子的荣誉石。” 青年对身边的矮胖中年人告状,矛头特意指向领头的姜爱国:“就是他带头闹事。” 刘主任朝后抬了抬下巴,立刻有人举起手电筒,直接照向姜爱国的脸。 “就是你要动我们厂子的荣誉石?” 荣誉石? 一块领导题词的石头能代表光辉服装厂的荣誉? 姜向北心里腹诽。 这不就是典型的拍马屁吗! “我不管你们厂子什么荣誉石,刚才这位干事也看见了情况,我就问你要是水淹了我们三水胡同要怎么办。” 姜爱国直接反问。 “刚才我听小黄说了,你们不就是怕墙倒吗!” 刘主任背着手,身后撑伞的人身体已经湿了半边,而他领导架子十足不慌不忙说着。 “我们是怕墙倒。”姜爱国如实说。 “那找人在墙上挖两个洞不就好了。” “水流那么大,咱们胡同一定会被淹,那又该怎么办。”姜爱国又问。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刘主任突然升高音调:“这是天灾,又不是我泼的水,要怪你们就去怪老天。” “……” 三水胡同这边没人再说话,要不是天黑加大雨,几 十道愤恨眼神说不定能将刘主任烧出个洞来。 “解决方案我已经说了,要是你们再不走,就别怪我叫厂子保卫科请你们出去。” 姜向北默默砸唇。 人有时候是自己非要作死,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此时此刻,姜爱国估计也和姜向北是一样想法,叹了口气后重重地一摆手:“我们走!” “那就不送了。” 刘主任带着胜利的口吻带头笑起来。 随着越走越远,姜向北还能听到他斥责厂子的保卫科吃干饭。 他们跟着三水胡同的一众人直到大门,刘主任揪出门房大爷又是好一通训斥。 滂沱大雨中,大铁门缓缓合上。 门那边,刘主任邀请今晚报告有功的青年干事上家里喝一杯,门卫大爷浑身湿淋淋地咒骂着三水胡同众人。 门这边,姜爱国收回目光。 “走。” 众人沉默着往来的路走去,石桥下,奔腾地河水奔腾向下游。 看水流速度,明显比刚才姜向北观察时快得要多。 “今晚的事要是传出去,那整条三水胡同的人都要完蛋。” 不知是谁在中间突然说了句。 姜爱国紧跟着说:“今晚每家最好都留个人看着,要是见势不对尽快走。” 众人沉重地点头。 轰隆隆—— 惊雷突然而至,像是故意应和着众人的担心。 姜向北个子小,步子迈得没大人们大,没走多远就落后了几步。 “你慢点,桥上滑。” 大人们已经过桥,姜向北才刚到桥那头,姜向南和曹龙停下步子等在桥上。 桥上满是多年青苔,姜向北的塑料凉鞋有防滑鞋底,上桥之后并没有影响到速度。 姜向南见状,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桥面忽然发出接连几声细碎的响动。 除了曹龙,姜向北耳边此时已经完全被雨点砸到斗笠上的脆响所充斥。 “快跑!” 曹龙大叫一声,拽住姜向北手腕就往桥边冲。 姜向北反应不急,没想到被这么一扯,竟然滑倒了。 “桥塌了!” 曹龙朝大人们大吼,伴随着块块青砖碎裂掉落,姜向北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 第 24 章 冒雨寻人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忙着在刘主任家喝酒打牌的保卫科众人醉得东倒西歪,睡到大天亮才发现新仓库已经淹了一半。 水不停从暗沟里涌出,又没处流出去。 而让人觉得颇有意思的是,直到光辉厂厂长赶到厂子里,刘主任那伙人都还在各自家里睡大觉。 举报人是厂子门卫,听说半夜就发现淹水,到处找保卫科值班的人都没找着。 至于为什么大半夜都没有去厂子生活区找厂长,这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昨晚垮塌的一座小小石桥对进出厂子并没有任何影响。 厂子专门成立了事故调查组,开始排查事故原因。 姜爱国回来把情况和家人通了个气之后又拿出蓑衣上三水胡同挨家挨户交代去了。 至于交代的啥,无非都是告诉大家从扣水泥板起的那段记忆就当没有过。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如实说就行,也不要避讳他们想推开石头的想法。 姜爱国交代完没多久,光辉服装厂果然浩浩荡荡来了一堆人。 姜向北很遗憾地没机会现场见证两边如何对峙,雨下得再大……考试该考还是得考。 *** 不得不说年轻这身体就是好。 经过一晚上休息,姜向北又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就是想缺席考试自己良心上都过不去。 期末考试就考语文数学两门。 早上一考完,班主任就进班级来宣布寒假正式从今天开始。 由于连续几天大雨,学校后背出现了山体滑坡迹象,为了学生安全,学校开会决定提前两天放假。 这也意味着期末考试的成绩要等下学期开学才公布。 学生们欢呼着涌出教室,姜向北飞快收拾好文具盒,胡乱将老师发的作业本塞入军挎包里。 “向北,我妈让我去车站接我弟,你和我一起去吧。” 倾盆大雨淹的可不止三水胡同,今天姜半和夏伟早早就去冒雨去了厂子,听说好多厂子都有不同程度淹水。 刘春芳的供销社也没好哪去,早点都没吃完就火急火燎地赶公共汽车去了。 “我嫂子又靠不上,要不是水淹进家里,她都离不开那张床。”夏彩霞撇嘴。 “咱们怎么去?” 姜向北记得前次去接姜成军转了两趟公用汽车,颠簸一个半小时才到。 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万一公共汽车不开,走路不知道要走多久。 “不晓得!”夏彩霞烦躁地挠脸颊:“我小弟中午一点就到,就是不去他可咋办?” 说着希冀地望着姜向北,眼神分明等是她拿主意。 “先去看看车还能不能走,没车咱们只能走路。”姜向北自认还是非常讲义气的,一手搂过夏彩霞肩膀:“实在不行咱们划船去。” 事实证明洛川市的公共汽车非常厉害,一路从深深浅浅的水洼中飞驰而过。 火车站出站口稀稀拉拉地来了几个人接站,大堂的水泥地全被稀泥覆盖,和着一些说不上来的难闻气味,让姜向北两人等得渐渐烦躁起来。 偏偏广播就在这时播报从姚丘到洛川的火车要晚点达到。 两人无语对望,姜向北提议:“我去外边买个大饼咱俩吃。” 一路颠簸到车站,两人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你去吧,我在这看看着,万一早到了呢!” 广播没说晚点时间,那极有可能十分钟后就到达,又或者三个小时才能见着踪影。 火车站外,姜向北找了一圈,才终于在站外看到家还在营业的国营饭店。 饭店门口垒了几袋沙包,看店里深一块浅一块的水渍,昨晚估计也被水淹了。 “同志你好。” 姜向北披着蓑衣,又戴了个斗笠,从外形上看根本看不出年纪男女来。 “同志进来坐,今个儿咱们店里照常营业。” 靠在厨房门口的大厨正在听收音机,听到声音立刻转身热情迎接。 “我想……” 姜向北跨过沙包,原本不想再往里走,怕满脚的泥弄脏地面。 刚抬眸往大厨身上看过去,立时表情一僵,把斗笠往上掀了掀仔细看。 确实……是沈琴和冯强盛。 “同志你好,我今天是专门从西陵区来车站接人,等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接着人,我买几个包子的话能不能在店里躲会儿雨。” 话锋一转,姜向北可怜兮兮地对大厨说道。 “哎哟!原来是个小同志,快进来快进来,就是不买包子都没事。 ” 大厨是个典型热心肠,丝毫不介意弄脏饭店的地面,还从柜台上扯了张草纸给姜向北擦脸。 “我就坐那吧!要不挡路了不好。” “都行都行,小同志想坐哪都行,叔给你倒杯开水去。” 姜向北穿着蓑衣走到桌边,背对着旁边桌子才慢吞吞地解开取下。 两张桌子中间隔了个木头屏风,靠墙壁那边是所谓的包间。 姜向北一坐下,小小的个子完全被屏风所遮挡。 “大姐敞开吃,招待所我家盛子都开好了,都是一家人可千万别客气!” 语调高亢,语气里的高兴藏都藏不住,沈琴说完没一会儿冯强盛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凤珍同志你也吃。” 姜向北身体往后仰了过去。 随着娇滴滴的女声传开,她确定这个凤珍就是和王雨一个单位的徐凤珍。 难道沈丽被抓,王雨被打这事在国营商店里根本没传开? 王雨后来换到地方供销社上班,偶尔来姜家吃饭时就再也没听她提起过工作上的事。 看样子……被商店经理遮得严实,连里边的同事都不晓得内幕。 姜向北凑过去继续听几人边吃边聊。 原来今天沈琴母子是来火车站接徐凤珍的母亲来参加两人婚礼。 沈琴说他们把三水胡同的房子卖了,准备拿钱在徐凤珍单位的附近胡同买几间大屋子。 因为买房卖房,摆酒就暂时不摆,等新房子下来再邀请亲朋好友来吃个饭。 同样的道理,因为买房,结婚的三大件买了也没地方放,所以……暂时不买了。 听到这,徐母表现得很不高兴。 “三大件不买,那彩礼上你们就得多给两百元,我们这边也就不陪嫁什么东西了。” 徐母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 宗旨就是三大件买不买不重要,陪嫁也甭想,但彩礼是要多给的。 反正听来听去,姜向北发现徐母也是个卖姑娘的。 而徐凤珍显然知道自己老娘是什么德行,话里行间都已经向着冯家这边了。 姜向北听了会觉着没什么意思,冯家卖房子的事整片胡同都晓得。 又看两个女人为了彩礼明枪暗箭,绕过去 绕过来的都是车轱辘话。 站起来重新穿好蓑衣,戴上斗笠,付完票拿上包子就走。 刚倒了热水回来的大厨还在店里到处找人…… “向北姐。” “你咋黑成这样了?” 两年没见,小跟班夏继强程光瓦亮的光头上满头小包,一张小脸上也全是红红肿肿。 亲姐夏彩霞往他身后看了又看,有点不敢相信:“你一个人回来的?” “舅舅没开上介绍信,外婆送我上的火车。” 夏继强腼腆地笑了笑,见着两个姐姐好像还变得害羞起来。 不过,很快这种初见的拘谨被两个包子所打败,激动得连喊姜向北几声:“亲姐” 三人一路颠簸,好不容易赶上了回三水胡同的最后一班车。 按售票员的说法,收到通知跑完这一趟就回总车站检修车子,明天的情况未定。 来时车子披荆斩棘,回去时司机开得那叫一个万分小心。 车子又没个固定车道,看见水洼深了就往旁边拐。 半个小时的车程扭来扭去,硬是让从不晕车的姜向北也体验了把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好在,吐出来的前一秒,到站了。 姜向北冲下车,顾不上到脚踝的积水,扶着电线杆连连干呕。 就在这时。 几个人怒气冲冲地从巷子里疾步出来,领头那人气愤得接连踢了几脚积水。 和着泥的水花飞溅,周遭几人齐齐遭了殃。 几个人顶着满脸泥点子,没一个人敢吭声,反而因为前面这人的怒气而往后缩了缩。 “肯定就是他们干的!” “厂长那边……” “厂长!厂长就是铆足了劲想弄我,他就是故意把事情推到我头上。” “刘主任您消消气,咱们慢慢想办法。” “消,消屁的气!昨晚上要不是你来告状,老子今天用得着栽那么大的跟头吗!” 对话的两人赫然就是光辉服装厂的刘主任和那名青年干事。 青年干事被甩了一脸泥点子,这会儿又让人骂得跟孙子,一时语气也有些硬了起来。 “暗沟这事上头还要查,咱们想办法处理那边,要是被查出来了……咱们都 得完。” “要你说!”刘主任没好气道。 青年干事不说话了,姜向北瞧见他举着的伞也逐渐往自己那边倾斜而去。 刘主任冷哼一声,一把夺过雨伞,怒气冲冲地上了辆小轿车。 “干事。” 车子刚一启动,身后人立刻追了上去。 青年干事静静看着,突然……朝开远的影子啐了口。 “我就知道这个小人肯定要把所有事都推我们头上,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青年干事拿下眼镜,胡乱在衣裳上擦了擦。 “咱们去厂长办公室!” “干事你再想想,刘主任背后可是副厂长。”那人犹豫,接着回头看了眼三水胡同:“要不……要不我们好好收拾一顿那个姜爱国给刘主任出出气,说不定他就……”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青年干事大吼,激动地手指头都差点戳到那人脸上:“没瞧见厂长对姜爱国是什么态度?你还想弄人家……先自己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姜向北好奇地往前连走两步,八卦技能自动开启,胃也不难受了。 也就是因为靠得太近,青年干事几人看到了有人来,立即收了话头。 “先回厂子再合计。” 青年干事没心情继续站那让人看热闹,自顾自地就往前面走去。 “怎么办!”夏彩霞担心地问:“他们不会找姜爷爷麻烦吧?” “不会!” 姜向北肯定,看夏继强抱着蛇皮袋子走得艰难,两步走过去提起袋子往腋下一夹。 “为啥?” “没听见我爷跟厂长都说上话了吗!要是出事咱们第一个就上光辉服装厂闹去。” 说上话是其次,什么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次,姜向北对爷爷就是个退役老兵而产生了怀疑,老兵是老兵,恐怕不是一般的老兵。 “向北姐,你咋像是变了个人?” 冷不丁的,一直悄悄观察的夏继强抬头,两步跑到姜向北面前,想抬头看看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以前的姜向北在胡同里一呼百应,往东家尿壶里塞青蛙,往西家茅厕里丢马屎。 胆子大,可……不太聪明。 那些损招是被别人怂恿, 到最后挨骂挨打的都是姜向北。 那时候夏继强喜欢跟着到处跑,纯粹就是想看着两个姐姐少做傻事。 可才两年没见,向北姐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两句话就找到了重点,而且力气变得那么大,一口袋老家的柚子说抱就单手抱了起来。 姜向北笑。 没想到小破孩看着憨厚,这观察力可了不得! 短短几个小时就看出她变了个人。 不过……聪明的弟弟上一定有个大咧咧的姐姐。 夏彩霞听罢,反手就给了夏继强脑袋上一拳头:“你懂什么,我和向北现在都是大人了,大人当然得有大人的样!” “说得也是。”夏继强揉着脑袋,一想二姐说得也对。 姜向北耸肩……她自有她的发言人。 *** 三水胡同二号院。 院里的积水已经没过脚面,虽说还没有淹进屋里,姜爱国还是提前找了块木板钉在门框上。 门框外边,蛇皮口袋装点沟里的淤泥,既能清理干净水沟,又防止水沁入木板。 就是……有点臭。 特别是几家人都学姜爱国这么干,姜向北一走进院里,差点被臭得退出了后院。 多年老淤泥,威力不同凡响。 “妈!” 夏彩霞姐弟进院里就喊着妈到处找人,就算下一眼就看见夏伟在门口铲水,下一句还是:“爸,我妈呢?” 而姜向北不同,第一时间窜到姜爱国身后。 “爷,你和光辉服装厂的厂长说啥了?” “你妈还担心你,中午专门去学校接你。”姜爱国笑盈盈的,下巴往亮着灯的屋里示意了下:“你先想好要跟你妈说什么吧。” 姜向北:“……” “我妈怎么那么早就下班了。”姜向北声音越说越小。 “你妈厂子今明两天停工,要是明天雨不停,后天还得停工。” 钢铁厂不怕淹水,可好多车间地势低,大部分都泡在了水里。 使电的机器,工人在水里操作不安全,厂子里开会决定让工人们暂停作业,全部等厂区门口告示通知。 “爷,你说这雨什么时候才停啊!”姜向北一想到要被老妈盯得不能动弹 < 第 25 章 大雨后的狗血事件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按照现在联系全靠信地速度,平子爷爷要是被埋在泥石流里,恐怕十天半个月都没人会发现。 姜爱国说什么都要让平子爷爷住下来。 独身一人,又没个家人,那山坳里的屋子就是平子爷爷所剩不多的东西。 这下子全部……没有了! 姜半和司文兰轮番上阵跟着劝,好说歹说终于让平子爷爷答应在这住几天。 大雨第五天,流进三水胡同的水全都变成了泥浆水。 姜爱国组织胡同里的男人们轮番清理淤泥,确保泥浆不会堵在胡同里。 整片胡同几乎都出了人……除了冯家。 大家团结一致,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外边铲淤泥,所有人专心守护自己家园,其实都不知道外边的情况。 直到第六天,屋里的灯一阵滋滋作响,突然黑下去之后再没亮起来。 停电了…… 大雨第九天,老天爷好像终于哭够,雨在半夜悄悄停下,第二天直接又表演了个艳阳高照。 大人们还是没休息。 “趁泥没干先冲走,干了只能铲。” 在姜爱国带领下,全胡同男女老少都齐齐出动。 女人孩子们清洗自家院里,打扫屋子,清洗晾晒家里受潮的东西。 男人们就负责清扫胡同里的路边和排水沟。 好在有前头几天不懈的清扫,只用井水冲洗地面和水沟就可以。 忙活大半天,家里收拾妥当,大家这才陆陆续续往外走。 有人想担心亲戚情况,有人好奇外边究竟成了什么样,也有像姜向北这些憋坏的孩子们。 胡同外边情况还算好,就是地上一层到脚淤泥,其中还有些树枝和被淹死的家禽。 可越往外走,城里的情况越是触目惊心。 被冲垮的门市玻璃,横七竖大倒下的大树,还有随处可见的垃圾嵌在淤泥中。 这场大雨,让城里变成了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 “要不是爱国叔,咱们胡同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有人不由感慨道,刚艰难从淤泥中拔出自己的脚,不远处一具裹满淤泥的死牛横在大马路上。 走到这,姜半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提溜起姜向北。 “向 北领着彩霞他们先回家去。” 姜向北这回很爽快的就点了头,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可能有远视眼。 离得几十米远,她都瞧见了被卡在一棵大树树杈中的尸体。 那人头上没淤泥,可已经被泡得面无全非,不知道在水里都泡了几天。 姜半应该是看到前面有死人,所以才让孩子们折返回家,不想用就知道地势更低的地界会是何种惨状。 大人们见状,也纷纷打发自家孩子先回去。 裴玄也算在了孩子队伍中,回去时特意凑到姜向北身边。 “我看到死人了!” 原来不止姜向北一个人眼神好,裴玄龇牙咧嘴地描述着看到的情况。 一群跟着的半大孩子吓得脸色惨白,夏彩霞紧紧搂着姜向北胳膊,曹彩凤抓紧另一只。 两个彩就跟秤砣一样,拽得姜向北走路都一步一个坑。 看唯独没吓到姜向北,裴玄又凑到一边张牙舞爪地说起恐怖景象,还故意提及民间鬼怪传说。 姜向北一个大人芯子,又经历了穿越这种再神奇不过的事,小孩子把戏又怎么吓得到她。 抬腿一脚踢到裴玄小腿上,笑骂:“走开,再敢说来吓唬人,我就跟裴叔告你的状。” “假小子胆儿还挺大啊!”裴玄乐,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傻乎乎地高兴个什么劲儿。 “姜向北,求你个事儿呗。” “说来听听。” 看在他帮王雨姐姐出了不少力,小事的话姜向北倒是愿意帮上一把。 要是……借钱的话就当没说。 “我就想问问你到底会不会做那什么面包?” 胡同里的小子们都在传姜向北是天才,光是看书都能学会做供销社里能卖钱的那什么面包。 “没做过,还不知道到底算会不会。”姜向北如实说。 面包窑从建好到烧好,没还正式派上用场。 不知道这接近十天的雨泡着,到底还能不能用,姜向北忙得都没空去看看窑里情况。 “下个月不是我老哥生日吗!我听同学说过他们家生日要买蛋糕吹蜡烛,我就想问问面包和蛋糕是一种东西吗?” 裴玄专门跑食品经营部去问过,蛋糕不要票,但要六块钱一个。 六块钱对他来说那就是个天文数字,把自己当了估摸着都换不着个蛋糕。 “你说那种蛋糕啊……” 这会儿还没有奶油蛋糕,经营部里卖的蛋糕看似奶油,其实是琼脂加白糖打发而成。 这种蛋糕摆几天都不容易坏,而且好定型颜色雪白。 姜向北曾经在一本国内烘焙发展史上看到过这种蛋糕的制作方法。 之后改革开放植物奶油蛋糕进入国内,因为味道细腻更加香甜,渐渐取代了琼脂蛋糕。 至于动物奶油,姜向北记得那都是不愁吃穿之后才渐渐出现的高级玩意儿。 “你会?”裴玄眼睛一亮,伸出右手手掌竖起两根手指:“我就有两块钱,能不能做一个?” “我就是眼睛会,得先练练才知道手会不会。”姜向北不敢轻易放话出去。 原始烤窑又不是烤箱,温度一扭就能掌控。 烤蛋糕胚子得低温,温度没掌控好,一拿出来就塌给你看。 “你烤面包的时候叫我,我来帮忙。”裴玄连忙说。 前几天光辉服装厂那事他爸都说姜向北聪明又心细,十几个大人都没注意的一个转弯硬是被个孩子观察出异样来了。 裴玄就要看看姜向北究竟有多聪明。 “你一个男的凑什么热闹,我和向北早说好了我们一起。” 夏彩霞不满自己站旁边的位置被抢,气呼呼地出言警告道。 裴玄没放心上,只是继续自顾自地傻乐。 “向北,我……以后我能和你一起玩吗?” 听几人说了半天,曹彩凤终于鼓足勇气,小心地询问。 姜向北立即点头:“以后我们干啥都能带你,不过我有个条件。”竖起的手指着重指出:“你不能遇上点事就哭。” “我也讨厌动不动就掉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人了。”夏彩霞配合。 “我才不喜欢哭呢。”曹彩凤嘟嘴,然后用压低的声音嘟囔道:“我又不是我二姐。” 姜向北在心里默默点头。 曹家有两位“泪美人”,齐桃花是遇事先掉几颗泪珠子当开场白,曹彩英则是说上两句就要感慨自己以前日子苦并顺便抹两把眼泪。 开始大家还好心 地安慰,可后来发现每回都说每回都哭,就是性格最好的刘春芳见着曹彩英都往家里躲。 这年头谁不苦,父辈都是从战争年代过来,那会儿别说日子苦,小命都得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这个条件确实是比照曹彩英而点出,姜向北不想每天干点什么事都得哄着供着。 ……累得慌! “你们以后也别老想着到处疯跑,等向北的面包烤出来,咱们想想咋赚钱。” 自觉已经是青年的姜向南原本不屑跟群小孩子们吹牛。 但听着听着心里就起了点念头……这个暑假不能平白就这么玩过了。 姜向北冲老哥眨眼:“还是我哥有远见。” “我不管,要是暑假你们还去贩鱼,那说什么也得带上我一起去,就是累死也爬着去。”夏彩霞表决心。 后悔呀…… 寒假睡了几天懒觉,后来整整后悔了两个多月。 特别是每回出去姜向北随随便便就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来时,那种后悔就达到了顶点。 “先看情况。” 贩鱼虽说是条老路子,可现在有了面包窑,姜向北想试试继续老本行。 “那我也要去。”裴玄赶忙道,就算姜向北赶人,也坚决要掺和一脚:“我讲义气。” “我也想去。”曹彩凤跟上。 “要是条件允许,咱们都去。”姜向北大手一挥:“只要你们听指挥,保准我哥肯定愿意带上大家一起赚钱。” 姜向南:“……” 扯大旗是姜向北扯的,到举旗的时候就换手了。 “向南哥。” “向南哥。” “姜向南哥哥。” 几人放开姜向北,立即对姜向南一拥而上。 说说笑笑中,几人前后脚地进了自家院子。 姜向北右脚刚跨过门槛,一团黑黢黢的东西忽然擦着墙壁飞了过来 “小心!” 裴玄眼疾手快,侧身抓住姜向北的胳膊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把。 避开那团东西的同时,两人撞了个满怀。 “谁呀!”夏彩霞叫:“没长眼睛就乱丢东西。” 对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说,这个拥抱没有半点旖旎,只有撞得生疼的下巴和 鼻子。 裴玄捂着下巴闷很一声,姜向北眼泪瞬间飙出。 下一秒,姜向北就跟齐桃花齐婶子一样……未语先泪了。 没人回答夏彩霞的话,因为罪魁祸首冯家和另几个不认识的人正吵得激烈。 “你们从房子里滚出去。” 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脸型细长,人中靠右上有颗黑痣,眼皮耷拉在三角眼上,让眼神看起来变得更凶狠了些。 她揪着吴婆子后脑勺发髻,直接把人拖到了院里。 这地本就没干,加上砖缝里还留有些泥水,吴婆子下半身所过之处直接划出了条泥痕。 姜向北捂着脸,酸痛过去后揉了揉鼻子就往自家窜。 老妈司文兰靠在自家门框上看得正起劲儿,那个位置绝对是观赏最佳位置。 姜向南笑。 裴玄下巴红了一大块,目光追随着姜向北跟鸟儿似的跑远。 “她鼻子是铁打的吧?” “疼肯定是疼,不过更想看热闹。” 相当了解妹妹的姜向南指出,说罢笑着走到了司文兰面前。 好位置被占,姜向北只能挪到更靠近冯家的地方去看。 “妈,这是怎么了?” “房子卖了,不肯搬,人家打上门来了。” 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眼下的全部情况,花钱买房子的人要住进来,卖房的沈琴后悔不卖。 于是两边就开始扯皮,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姜向北凑得近,站冯家屋子的转角那听短发中年妇女边咒骂边囫囵着把缘由说了出来。 这场大雨前,冯家坚定地想卖房子,并且还跟短发中年妇女家商议好了换房子的时间。 三间换三间,还说好要补两百块给沈琴。 谁料一场大雨突然来袭,短发妇女住的胡同淹水严重,各家自扫门前雪,都忙活着把水往别人家引。 老胡同的排水沟纵横交错,怎么可能一家独善其身。 最后胡同里每家都遭了殃,短发中年妇女家家具全糊上了泥。 要是三水胡同也遭难,那大家都一样,女人可能也不会心里不平衡。 是的……姜向北觉得短发妇女确实是因为心里不平衡。 原本大雨前两家 就该互换房子,要是当时住进三水胡同,也就不会让家里损失那么大。 两个胡同不同的处理情况高下立判。 一来看情况又发现沈琴反悔不卖,短发女人一家可不就气急攻心,直接上手赶人了。 “房产证明还在我这,你凭啥说房子是你的,而且我根本没收你那两百块。”沈琴叫。 司文兰啧啧两声:“看来今天这房子卖不成了。” 现如今还没有房产证,每家手上就一张土地房产所有证。 薄薄一张纸就是证据,到谁手上房子就是谁的。 “我不管!咱们已经说好了买卖,凭啥你说不卖就不卖。” 姜向北摇头。 心里替沈琴补上了后半句:就凭我这张嘴,我说没卖就没卖。 “有本事你上公安局告我,我倒要看看究竟谁要被抓去劳改。” 冯家人咬死没发生过这种事,就是对方说破嘴皮子都无济于事。 就在姜向北觉得结局肯定就这样时,屋里突然爆发出一整短促的尖叫声。 众人齐齐往屋里看去。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不知是短发中年妇女儿媳还是女儿的姑娘被冯强盛压在身下。 “流氓,有人耍流氓了!” 女人挥舞着手臂,挣扎期间狠狠挠了冯强盛脸几下。 姜向北看得清楚,女人在这期间还抽空撕开了自己衣领,又伸手抓着冯强盛不让起身。 耍流氓可是重罪。 一旦被抓,游街受万人唾沫,下放农场劳改那都是必然。 而且只要进了公安局,大多宁杀错不放过,几乎没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一听到女人喊流氓,冯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冯强盛风评不好,一旦引来胡同其他邻居,这事就麻烦了。 冯强盛也深知这点,一怒之下曲起手肘朝女人腹部重重一击。 人是顺利翻身站了起来,可……女人这回是真了出事。 姜向北脸色一变,赶忙收回脑袋就往自家跑。 “妈,出事了。” “什么事?”司文兰没姜向北站得近,屋里情况只看了个大概。 “那个女同志抱着肚子叫唤,而且……而且好像她裤子上有血。” 女人发出的惨叫声 第 26 章 一碗面条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前几天的大雨仿佛是一场梦,烈阳炙烤着大地,空气里满手各种腐败发臭的气味。 “居委会号召城里所有成年人上街打扫街道。” 广播里不停号召着全城百姓参与到洛川市自救中,先从清扫城里淤泥开始。 道路通畅后,救援屋子的车辆才能开进城里。 一场历时九天的大雨,让洛川市陷入瘫痪中,就连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没法满足。 姜半和司文兰早在雨停第二天就回厂子里打扫去了,整个院里就剩下些半大孩子和老人。 姜向北传达完,姜爱国主动站起来拍打干净裤子上的烟灰。 “我和向南去,向北在家做饭。” 至于平子爷爷,走路都都颤颤巍巍的,去了也只是帮倒忙。 姜爱国一站出来,除了又不知去哪的冯家没人,其他各家身体算硬朗的老人和男娃都相继站了出来。 就连夏国华的媳妇翠喜也不得不代表夏家抗上了铁锹。 听广播里播报此次受灾城市只有包括洛川市在内的两个地市级城市,其他地方已迈入秋收准备阶段。 这让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松快了些。 要是全国受灾,那四几年那场□□说不定又要发生一回。 姜爱国松弛下来,脸上也跟着有了点笑摸样。 “平子爷爷,中午你想吃啥?” 大人们一走,院里就剩下几个做后勤工作的小姑娘,姜向北牢记爷爷交代,准备生火做中午饭。 “爷爷什么都吃。”平子爷爷笑了笑。 天气一热起来,又是热得只能穿没有袖子的麻衣和大短裤,饶是如此姜向北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可平子爷爷坐在躺椅上还搭了条薄毯子,可见前几天的感冒还没好全。 “那我给爷爷擀面条吃。” 蔬菜就别想了,姜家屋后那块小菜地姜半搭的竹棚子勉强保住一点耐涝的葱和空心菜。 好在前段时间准备阶段买了不少面粉,能让姜家撑很长一段时间。 “好呀,我和你爷都是吃面食长大的孩子,面条包子都喜欢。”平子爷爷笑。 姜向北得意:“看我给您好好露一手。” 平子爷爷来了兴致,掀开毯子缓缓站起来: “我给你烧火。” 姜向北假装没看到平子爷爷颤抖的双腿,笑着转身先往厨房走:“那我去倒面粉。” 爷爷说平子爷爷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平时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提出,不能让老爷子觉着自己活得没意思。 简言之就是……要找点事给平子爷爷忙活。 前脚姜向北进了厨房,后脚院门口突然走进来个女同志,在院里环顾一圈后径直跟进了厨房。 “你……” 女人两手提满东西,一张鹅蛋脸上全是汗珠子,就连眼镜片上都是汗。 “请问司文兰同志是你妈妈吗?” 女人嗓音温软,应该是江南姑娘,自带绵言细语。 “是,女同志找我妈妈有事?”姜向北问。 “没找错就好。”眼镜女同志笑了起来,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到姜向北手里:“我是代表我妈和我妹妹来感谢你们。” 姜向北听得满头雾水。 而后在女同志充满感激的讲述中才弄明白,原来她的妈妈和妹妹就是前几天在冯家生下孩子的那对母女。 短发中年妇女羞愧得满脸通红,最后是司文兰剪了两件姜向北的汗衫包住孩子,才得以让她们能体体面面离开。 “我妈没脸来三水胡同,要不她应该亲自来感谢你们才对。” 女同志一口气说完,这才得空闲拿出手绢擦汗。 至于妹妹未婚生子,看女同志表情,好像不仅没觉得丢人,倒还隐隐有丝高兴。 姜向北迟疑片刻,还是问起了姑娘的情况。 “我妹明天结婚,今个儿正好来给你们送喜糖。” 女同志一脸笑意,说完走到厨房门口招了招手:“山子,喜糖提进来。” “好。” 一个身形高大的憨厚男人提了两个大网兜,除了有糖之外还有罐头,全是稀奇东西。 “这份儿送司文兰婶子,另一份送刘婶子。” “恭喜恭喜啊!” 姜向北是真替那姑娘高兴,匆忙是匆忙了点,那也总比被有心人举报搞破鞋强上百倍。 “说起来我又得感谢你妈妈和刘婶子……” 女同志叫张美雪,妹妹叫张美丽,父亲前些年因为煤矿垮塌事故 去世,矿上就赔了母女几人几间屋子。 平阳胡同住的人杂,看她们孤儿寡妇,地皮流氓经常上门欺负人。 母女三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泼辣蛮横。 去年胡同有一家死赖皮看上了张美丽,张母换房子就是为了躲避那家人。 也是因为张母泼辣的性子,张美丽处了对象也不敢跟家里人说。 瞒到后头娃娃出生了张美丽才晓得自己怀孕。 孩子的爸一听说这个消息就赶忙带着父母上门来提亲,商议好等水灾过去就立刻摆酒。 “你说我妹不知咋想的,处对象也不跟我们说,要不咋会闹出这么丢人的事。” 张美丽的对象张美雪用条件还行匆匆带过,姜向北也没细问。 光看她带来的这些东西,估计还行就不止是还行,应该是好到张家母女几人转身就把丢脸的事说成了喜事。 不过……跟姜向北没多大关系就是了。 “我妹夫晓得这些天你们肯定缺粮,所以我带了点粮食来,凑合着挨到赈灾粮进来应该没问题。” 张美雪和姜向北说话期间,憨厚男人又搬了一大堆东西进来。 姜向北都来不及阻止,两人留下东西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姜向北追出去一看,发现两人上了辆军用吉普车。 “啧啧啧——”平子爷爷摇头:“你妈这是救了个军干部家属啊!” 有专车接送的级别,不是某某首长之子,那肯定就是某某司令家的小辈。 “平子爷爷,中午咱们能吃豆角焖面?” 那一堆东西里,姜向北看到了火腿罐头和鸡蛋番茄洋芋等一大堆蔬果。 “先别动,等你爷回来问问再吃。” “那中午还是手擀面,要是爷说能动,那咱们晚上再吃顿好的。” 平子爷爷被姜向北手舞足蹈的样子逗笑,大手拍了拍小姑娘脑袋:“看把我们向北馋的。” “平子爷爷,你会剪头发吗?” 大手按下头发,头皮立刻感受到一阵滚烫的感觉。 几个月不管,头发就跟野草似的疯长,发尖戳到后脖颈,又痒又热。 “平子爷爷不会剪头,不过我会扎小辫子,爷爷女儿……” 忽然的一个停 顿,叹了口气才继续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曾经的回忆太过沉重,历经多年岁月还是无法继续提起,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平静开口。 姜向北知道:至少不是现在。 “那我去拿梳子,爷爷快救救我的头。” 平子爷爷手很巧,参差不齐的短发在他手里变成了两条垂在耳朵边还微微往上翘起的小辫子。 姜向北好动,走路也不停蹦蹦跳跳。 小辫子随着每个动作一晃一晃,霎时让她更加的俏皮可爱。 一碗缺少配料的手擀面,面条在其中尤为重要。 大大的面团在姜向北手下从粗糙变得光滑,几次醒发后面团又在擀面杖下成了大面饼。 “平子爷爷,可以烧火了。” 一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姜向北就知道爷爷和老哥回来了。 一大坨猪油下锅,油烟将将升起时,放入葱头和姜蒜爆香,家里人喜欢吃辣,再放一勺子辣椒面。 香味窜起来后,加水。 “妹,中午弄啥好吃的?” 姜向南站在水井边脱去上衣,弯腰清洗掉腿上手上的泥点子。 “手擀面。”姜向北回。 “又是新鲜吃食,哥拭目以待!” 红褐色的淤泥腥臭异常,得先用井水冲干净再打遍肥皂才能洗去手上的臭味。 姜向南连洗好几遍,趁天热又干脆洗了个头,清清爽爽后才走进厨房一探究竟。 白月光的基本素质:一定得爱干净。 “谁送来那么多东西?” 走进屋里,姜爱国就看见角落里小山一样的东西,浓郁的腊肉香味争先恐后钻入鼻孔。 “就是前几天在咱们院里生娃娃的那个女同志……” 边擀面边把刚才张美雪来的事说了说了,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送来的礼能不能吃。 “把彩霞家那份送她家去,咱家的留着等你妈妈回来安排。”姜爱国说。 “下午还去吗?” 姜向北动作太麻利,就算聊天说话擀面的动作也丝毫没停。 转眼间面团已经擀成了大块面片,而后撒上干面粉折成三折,切成粗细差不多的面条。 “去,估摸着还得去几天。” 姜爱国把烟袋子拿出来却没点燃,只是拿在手里,眸光里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慈祥。 “爷,张美雪给咱们送喜糖,那咱家是不是也得去参加酒席?” 前世的姜向北很少参加人情往来,再活一世这些礼尚往来也得重新学起。 而姜爱国好像也正打算趁这次机会,跟姜向南兄妹讲一讲什么叫话里有话。 “这喜糖送来是告诉你们,张美丽同志没有伤风败俗,而这些东西是谢礼,同时也提醒咱们不要出去说闲话,还有你们看到的军车……” 不明说又漏出点男方身份,就是故意点姜家人,不要出去乱说,否则……后果自负。 放在这个家家户户都要饿肚子的节骨眼上送来如此厚礼,说是单纯感谢就有点过了些。 而姜爱国猜,张美雪其实知道姜家就剩下娃娃在家。 满城广播都在号召百姓出力,三水胡同口密密麻麻全是人,不可能看不到。 为什么要故意选这个时机呢? 大人们会衡量利弊会分析好坏,孩子单纯,瞧见那一兜子糖怕连眼睛都睁不开。 “爷是教你们用最坏的心思去看人,”看两个孩子表情从恍然大悟到厌恶,最后双双严肃点头,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这世上肯定还是好人多。” 人活一世,几十年里会遇到的人多了去了。 学会看人是成为大人的第一课。 “水开了。” 姜向北收回心神,忙抓起案板上面条放进锅里。 至于那一堆东西里的弯弯绕绕,她一向的应对方法是以不变应万变。 半指宽的面条在油汤里上下沉浮,面条颜色变得浅淡之时抓把空心菜扔进去继续煮。 汤色渐浓,香味四溢。 起锅之前,最后撒上葱花,一碗红红绿绿的手擀面出锅。 “向北,以后咱家的饭你来做吧!” 面条劲道,裹着微微有些浓稠的汤汁,一口下去又香又辣。 在大夏天里吃上这么碗热面条,不仅不觉得燥热,出了一身汗之后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 姜向南罕见不顾形象,头发被汗水打湿全贴在头皮上,喝汤时发出吸溜吸溜的声响。 姜向北傲娇抬头,干脆拒绝:“不 行!做饭太好吃了浪费粮食。” “哈哈,这孩子。”平子爷爷笑。 “我倒觉得我们家向北说得对,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向南今天中午吃的面条都赶上我和他爸加起来那么多。”姜爱国笑得开怀。 兄妹俩只要拌嘴,姜爱国总是无条件站在姜向北这边。 “别说向南,我都吃撑了!” 平子爷爷也是满身大汗,消瘦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连说话好像也更加气足。 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 有人吃得胃口大开,有人吃得郁气尽消。 *** 七月盛夏。 夜幕渐沉,晚霞的余辉漂浮在半空,格外绚丽。 连日恼人的大雨过后又迎来了窒息般的炎热,就算已经是傍晚,还是没有丝毫凉意。 姜向北抬头呆呆看着院里生机勃勃的枣树。 植物的生命力远比人要顽强。 院里被水泡得连根拔起的枣树重新埋入土里,才小半个月就又重现枝繁叶茂的样子。 “向北,你不去看电影?” 夏彩霞收拾妥当,穿上认为最最漂亮的花衣裳,兴冲冲地来喊小伙伴。 却看到姜向北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晚上蚊子多,我才不想去!” 姜向北动了动腿,一手枕着脑袋,继续扇蒲扇。 虽说风也是热乎乎的,总好比去大马路边喂蚊子好。 前世电影院已经发展到4D电影,退步几十年再看露天电影,姜向北提不起多少兴趣。 “你不去我也不去。”夏彩霞很讲义气地赶忙表态。 姜向北上下看看她的花裙子,笑道:“你还是去吧,我一会儿要烧窑,也没空玩儿。” “好吧,那我去看看就回来找你。” 义气已经讲了,既然姜向北让她去,夏彩霞立即欢欢喜喜地转身就走。 生活看似已经渐渐恢复正常,政府还专门派了放映队放电影慰问。 今天轮到三水胡同片区。 放映地点就在胡同口空地,昨天开始就挨家挨户地宣传过。 所以今天姜家晚饭吃得特别早,一吃完大家就提着板凳去抢位置,就剩个不想去的 第 27 章 一个场地两种场景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我今天就要好好瞧瞧冯强盛那瘪犊子还怎么癞!” 听完,裴玄跃跃欲试地挥动了几下拳头,姜向北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个纸包。 “你不是来送零嘴的吧?” 姜向北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还真说中了,裴玄直接把纸包塞过来,而后猛地加速跑到了前头。 “……” 虽说很好奇是什么,不过此刻显然不是看的时机,姜向北忙跟着加快了速度。 两人常年在胡同里到处窜,哪里有近路比谁都清楚。 很快,他们直接从八卦亭边上冲了出来。 不远处就是露天电影场在的地方。 电影音效声震耳欲聋,听动静播放的应该是部枪战片,冲锋号伴随着呐喊声环绕在整片场地之上。 姜向北宛如荧幕上正在穿破火力线的战士,在各种“枪林弹雨”中搜寻着家里几位长辈。 说实话,此刻找人比一路奔跑要难得多,大家穿得都差不多,发型和身材也几乎相差无几。 好在姜向北特别了解自家人特性,一注意到人堆里有个特别兴奋的保准就是老爸姜半。 “好!” 看到精彩处,坐在第三排中间的姜半直接激动地站起来拍起了手掌。 周遭人在他带领下,竟全都跟着激烈鼓起了掌,大家站起来,大声鼓励着电影里“战士”前进。 而这个空档正好给了姜向北从人群中钻进去,顺利在其中抓住了姜爱国的胳膊。 “爷,出大事了!” “……” “怎么了?”姜爱国急问。 “有人想往咱们院里的水井倒粪水。”姜向大喊大叫,瞬间把周边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姜向北继续喊:“就是冯强盛,他打算先在咱们院里倒完粪水就去嚯嚯胡同里的大水井。” “什么!”有人没听清楚。 “冯强盛!冯钢大儿子,他为啥要给水井倒入粪水?”旁人解释,顺便疑惑地问。 “向北你可别乱说,冯强盛跟咱们无冤无仇,为啥要害大家。” “是娃娃们吵架了吧。” 在这个民风还相对比较淳朴的年代,除非是闹到不死不休,否则没人会拿水井报复。 大 部分人都不相信,嘻嘻哈哈议论上两句就继续被电影内容所吸引。 不过这之中总有人半信半疑,更有人坚信不疑。 首先牵连到的二号院众人神色都很严肃,他们能猜出冯强盛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次是从其他渠道听说冯强盛和王雨那事的知情者。 “回家。”姜爱国站起就走:“文兰提板凳回来。” 一伙人风风火火地往家赶,为了抄近路,裴玄带领着大家钻过不少小路。 不仅大大加快了回家速度,穿出小巷时正好看到冯强盛端着痰盂进院子的背影。 “你们敢倒试试,公安来了把你们全部都抓去劳改。” “两个死丫头片子,敢威胁老娘,今天我就替你未来婆婆好好收拾收拾你们。” 姜向北和裴玄听到曹彩凤的声音,立刻带头冲进院里。 下一秒,吴婆子端着水盆用力一泼,肥皂水连带着几件衣服飞出,全部洒在了水井边上。 夏彩霞和曹彩凤都被淋了满头满脸,脚下不停打滑。 不知道姜向他们进来前两边人吵了多久,但看吴婆子已经气得失去理智,把盆重重一丢就扑了上去。 三人摇摇晃晃地扭打在一起。 就在这时,吴婆子挣脱开夏彩霞,双手用力推了曹彩凤一把。 彩霞凤往后滑倒,吴婆子也往前哧溜着扑了过去。 两人前面不远处就是水井,平时没打水时盖了个木板子。 可刚才吴婆子洗衣服掀了开来,几口就在两人身侧。 姜向北大叫“小心”身体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抓住了曹彩凤。 “奶。” 冯强盛的动作没慢多少,丢掉痰盂扑过去抓住吴婆子脚踝,顺道把旁吓傻的夏彩霞撞倒在地。 一时间,好多声音同时响起。 曹彩凤整个人倒吊在井里,姜向北扑在井边抓着她脚踝,双腿不停蹬着湿滑地面,眼看也要跟着滑进去。 裴玄飞扑过来,抱住姜向北的腰。 吴婆子被冯强盛这么拽了下,直接扑倒在地面,牙齿重重磕在了水井边上——鲜血横流。 而被抛出去的痰盂掉落到夏家门口,臭味瞬间四散开来。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院里的这口水井直径就五六十公分,而且上宽下窄,要是娃娃们真摔了进去,想拉起来那得受不少罪。 好在院里这会儿人多,大人们很快就把姜向北和曹彩凤拉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大人们集体骂人时间。 “你没事吧?” “没事。”曹彩凤嘿嘿笑了两声,揉着有些充血的脸小声道:“我刚才偷摸着掐了吴婆子好几下,她都快气死了。” “……” 吴婆子失去理智的原因好像找到了。 曹彩凤没事,姜向北胳膊肘和肚子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刚才在粗糙的井边磨出了血印子。 “向北,这是什么?” 听见两个伙伴没事,夏彩霞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跪坐到姜向北面前时忽然看到腿边有个纸包。 “裴玄的东西,你问他。”姜向北掀开衣摆,想看看肚子上的伤势。 “向北。”衣摆忽然被只手按了下去,耳边传来姜向南低低的声音:“钱,哭!” 简简单单两个字。 两秒钟后,向北躺下,伸手拽了把曹彩凤,立即放声嚎啕大哭。 “爷,我肚子好痛,骨头好像断了!” 一边哭一边捂着肚子,还不忘跟夏彩霞眨了眨眼。 “向北,你的手流血了,怎么办!” 不愧是多年玩伴,一个眼神夏彩霞就立刻明白过来,捧着姜向北手又哭又叫。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虽然说哭声有点假,可姜向北受伤是真,姜爱国瞳孔猛然紧缩,眼底蛰伏着的野兽仿佛随时都要破笼而出。 姜爱国真正发火是什么样的—— 不是怒火中烧直接动手,也不是大吵大闹口不择言。 他说完这句话后,步子往门口方向移了两步,肃杀之气覆盖全身。 他就站在那……就看谁今天能走出这个门口。 “向北,你哪疼?” 姜爱国能听出姜向北哭声故意,姜半却被担心冲昏了头,火急火燎地往井边跑来。 而后……被肥皂水滑得哐当一声,也加入了躺地的行列。 “爸,你没事吧?” 这回,轮到姜向北反过来关心老爸。 姜半摔得龇牙咧嘴,手按在腰上,看样子摔得不轻。 “腰,腰扭了!” 不少人眼神都看向了那一地散发着恶臭的污秽。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冯强盛走进院子,红色痰盂的花纹在月光下多么刺眼。 这一地的肥皂水加上恶臭,无不印证了方才姜向北说的话。 “看着人,别让他 第 28 章 司文兰有文化又有...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司文兰有文化又有魄力,走上去只轻飘飘地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们打算往水井里倒粪水这么多人瞧着,想癞可没那么容易。” 第二句:“刚才那么多人看见吴婆子和冯强盛要把曹彩凤推进井里,想要杀人灭口?” 两句话两个罪名,牢牢地扣到冯家人头上。 而后又简单地总结:“不管哪一条,都够你们劳改十年的!” “再加上一条。” 忽地,恶臭来源的冯家窗子忽然开了,翠喜惨白着张脸出现:“冯强盛差点卖了我家宝华,大家都可以回去问问自家孩子,冯强盛有没有说要带他们去国营饭店吃大席。” 姜向北和夏彩霞同时抬起脑袋。 这段记忆来自于原身,而且其中裴玄也在。 一堆男娃一堆女娃,为了争夺能躲猫猫的草垛子吵得不可开交,而就在那时,他们瞧见冯强盛抱着刚会走路的夏宝华从旁边巷子经过。 吵归吵,但两拨人都一致讨厌冯强盛,看到他就呼啦啦地涌了过去。 冯强盛说看到夏宝华往胡同外边走,正打算带他回去。 那时候是真单纯,从没想过两人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回院子,只是抢过孩子就跑了。 这之后,他们只要看见冯强盛接近巷子里的娃娃就围上去叽叽喳喳地叫嚷。 原身对这段记忆并没有特殊感觉,所以姜向北接受记忆后也没当回事。 听翠喜如此一说,才觉得有问题。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老子撕烂你那张臭嘴!”沈琴指着翠喜破口大骂。 “我可没乱说,整条胡同的孩子都可以作证!”翠喜加大了声音,说着又直接抛出来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那个人……专门卖小孩儿的。” 刷—— 整齐到几乎能发出声响的转头动作,翠喜手指的是……坎子。 坎子身体一震,在众多道视线中,大声咒骂:“臭婆娘再乱说,小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嘴骂得难听,腿却很自然地提起往院门口冲,绕过冯家母子几人眨眼就到了水井前。 “翠喜敢肯定这人是人贩子?”姜爱国问。 “敢肯定,我有证据!”翠喜叫,常年不晒太阳的脸在月光下 似乎更惨白了些。 “好!” 姜爱国大掌伸出,左手抓住衣领,右拳头顺势给了坎子右脸一拳头。 姜向北觉得,用三下五除二打倒来形容好像都有些不符合。 因为就一拳,坎子身体朝左歪去……懵了! 翠喜这才从屋里走出,冷笑连连:“你们回家问问自家孩子平日里有没有人看到冯强盛抱孩子就知道我说得是真还是假,至于那个人贩子……我已经托人找到他的上家,只要公安局顺着查,肯定能抓到那伙人贩子。” “这还是我嫂子吗!” 夏彩霞震惊,姜向北也不遑多让,翠喜不声不响地竟然连上家都找到了。 隐忍不发,难道一直就在等这个机会,好把这两人都一网打尽。 想着想着,姜向北不由一个激灵。 翠喜是从屋里走出来,也就是说刚才她一直在场,冯家几人干的事看得也一清二楚。 “你大嫂刚才……”姜向北欲言又止,夏彩霞替好友说完了后半句:“好冷的心。” 就算看到小姑子和吴婆子婆媳吵架说不定要挨打,仍然能无动于衷地看下去。 翠喜是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人。 有了偷娃娃这条罪在前头,姜爱国动起手来再没了任何负担。 “别让人跑了。” 把倒地的坎子交给邻居们后,又大步流星朝冯强盛走去。 这回不是拳头,而是巴掌,冯强盛左右脸各挨了几巴掌,好不容易趔趄着想要还手,整个人猛地又往前扑去。 着急之下忘记满地的肥皂水,最后报应全回到了他身上。 “让开让开。”姜半吼。 冯强盛这一摔,就在姜向北旁边,搞不好再往前点就要撞到其他人。 姜半带头,众人纷纷往边上挪了点位置。 “……” 像是四条蠕动着身躯的蚯蚓,努力往边上让出了位置。 姜向北找到个舒服位置,噗一下吐出山楂核,嘴巴里酸酸甜甜,心里不知怎么竟然升起种莫名其妙的惬意。 耳边,接着又传来姜向南的提醒。 “躺好,公安来了!” 话音刚落,在曹龙带领下,一群公安冲进院子,裴建赫然走在在队伍最 后。 “……” “我的腰断了,公安同志,救命啊……” “公安叔叔,有人打我。” “吴婆子把我推井里了。” 公安们一到,就轮到了姜向北他们的告状时间,邻里们七嘴八舌地帮腔,纷纷把罪魁祸首指向冯强盛和吴婆子。 了解完事情始末后,为首的队长沉下脸开口。 “事件恶劣,来个同志把受伤群众送去医院,剩余的把这几个犯罪分子带回公安局。” 因涉及到片区饮水安全和拐卖人口,坎子和冯强盛被当场铐上手铐。 吴婆子涉嫌故意伤人,沈琴属于从犯,一起带回公安局调查。 冯钢这回没能再次完美隐身,作为嫌疑人一并带回了公安局。 还有翠喜和姜爱国等十几个作为主要证人,同样需要去公安局协助调查。 一圈下来,二号院的人基本走完,就剩下几个躺在地上的等着被送去医院检查。 裴建自告奋勇,成为送几人去医院检查的公安同志。 *** 洛川市,东城区人民医院。 大夫给几人检查完身体,给其中伤得“最重”的姜向北手臂和肚皮消毒。 至于曹彩凤和姜半他们,再晚点送来估摸着小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两天别沾水,不用回来换药。” 大夫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不用回来,就算戴着口罩姜向北也能看到她狠狠撇了下嘴。 谁家一点小擦小碰就往医院跑,那医生就光给人抹紫药水算了。 “一会儿收费单子记得收好,到时候全部算在民事赔偿里。”裴建说。 司文兰点头,叮嘱姜向北去走廊先坐一会儿,自己去收费处缴钱。 进医院就给腰上贴了张膏药,姜半早早“治疗”完成,这会儿生龙活虎地东摸西摸。 他活了几十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进医院。 听裴建提起赔偿,双眸顿时一亮。 “什么是民事赔偿?” “就是除了判刑,你们还可以向冯家提起赔偿,赔偿可以是钱也可是相同价值的物品,这就看冯家赔偿能力如何来决定。” “他们家我还不知道?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那几间屋子, 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姜半不看好那什么民事赔偿,就连自家交的医药费都不晓得能不能要回来。 “那……”裴建环顾了一圈就他们几人在的输液室:“叔不妨试试提出协商减刑,就用三水胡同那几间屋子作为条件。” 姜半刷地回头。 裴建和姜家除了王雨的事之外平时根本没多少来往。 作为办案公安竟然给一方出主意,原则上已经违反了公安守则。 关键是两家人关系并没好到能让他冒险提点的程度。 “我哥哪是帮你们,他是帮王雨姐呢!” “……” 裴玄那句自以为声音很小的嘟囔,顷刻间就 第 29 章 卖面包吧(三更合... 《胡同里的老姜一家[年代]》全本免费阅读 烤窑口还没打开,姜向北只通过随之飘出来的香味就判断出这锅面包绝对能成功。 相同的时间,减小火力,空气中终于没再夹杂着糊味。 姜向北打开烤窑门,瞬间因扑面而来的热浪呼吸一滞,脸热辣辣地开始疼痛,刺痛感都有些熟悉了! 不过,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止她看向烤窑中间那盘子表皮微黄的面包。 “成功了!” 用火钳夹着铁盘边缘拖到窑口,最终确认这锅无黄油的面包相当成功。 用指头轻轻一按,表皮上的坑缓缓回弹,松软度相当足。 前世在烘焙行业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习惯了各种精确到克的配方,从来没试过全部依靠直觉。 穿过来后一直以为信手拈来的手艺,没想到还是得从头摸索起。 高兴完,姜向北赶忙用竹夹子把面包都夹到筲箕里晾凉。 提着牛奶走进厨房,把牛奶倒入小锅子里煮沸,立马开始准备第三轮的准备工作。 “向北?” 一听到脚步声,姜向南连忙从板凳上跳起来,扒着门框往里探头。 平时虽然老说妹妹调皮,可等认真起来做一件事,又觉得有些扭捏。 姜向北脸上绽开的笑容太过明媚,配合着满脸汗水,仿佛一朵烈阳下开得正艳的花朵。 “成了。”姜向北说。 “成了!”姜向南立刻转头向身后的家人传达好消息。 姜爱国和平子爷爷放下烟杆子,几乎同时呼出口气来。 自从开始烤那劳什子面包,姜向北就像是着了迷,每天天不亮就进厨房,到天黑看不见才肯出来。 每次失败,每次遗憾,都让两位老爷子揪心不已。 姜半拍着胸口,双手合十朝天空拜了拜:“总算成功了!” 洛川市内就两家牛场,姜半说好要给家人做后勤,买东西当然是他的活儿。 这些天下班要么就跑黑市,要么牛场,死皮赖脸地非要厂长卖点牛奶,蹲得身上都带了牛屎味。 高兴完立刻就跑进屋里跟司文兰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嗯!”司文兰手下没停,低头继续默写着今天的学习内容,唇角却在姜半转身后渐渐往上翘了起来。 “快 拿出来给我们尝尝。” 裴玄拍着大手,把夏彩霞的话抢先说了。 “哥,你拿出去让爷和平子爷爷尝一尝。” 姜向北自然是没空亲自端上面包给大家品尝,跟姜向南说了声就又回到烤炉前。 趁烤窑温度还没下降前,第二盘面包正好进行烤制。 “别忘记喝水。” 把凉白开特意放到案板边上,端起筲箕的同时姜向南又忍不住吩咐起来。 “知道了,一会就喝。” 回答和前几天听到的一模一样。 姜向南端着面包走出厨房,裴玄和夏彩霞同时围过来。 “这是什么面包?” 每个就小孩儿手那么大点,中间圆滚两头尖尖,表皮还有一丝一丝的纹路。 “忘记了问。”姜向南又连忙转回去朝厨房高声问道:“妹,这叫什么面包?” “牛角包。”姜向北回。 “牛……” “都听到了,谁还要你重复!” 裴玄比姜向南小了半岁,平时看在年纪上都会叫一声向南哥,可自从经常往姜家跑之后称呼逐渐变成了——姜向南——向南。 不等姜向南继续说,打断他的话后就非常自来熟地伸手进筲箕里拿面包。 “没你的份儿!” “向北能成功,其中也有我不少功劳吧。”裴玄不服。 “向北说了先给爷爷和爸妈,然后是我和彩霞她们,就没提起你。” 刚才兄妹俩对话蹲门口的裴玄可听得清清楚楚。 听姜向南睁眼说瞎话,憋了许久的劲儿立马转换成大嗓门,冲进厨房就找姜向北评理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姜向南就把面包端到两位爷爷面前。 “爷,向北说第一个面包要让你和平子爷爷尝。” “真的是牛角面包。”平子爷爷笑呵呵地点头,目光只是在面包上扫过,立刻又满意地加上了句:“而且是做得非常成功。” “和你在国外吃的那劳什子面包一样?”姜爱国忙问。 “要说一样肯定不一样……我觉得我们应该会更喜欢这个面包。” 国外的牛角面包要放黄油,气味上奶香味更加浓郁。 姜向北的这款面包是 用大豆油,香味清淡些,但面揉得好,蓬松度更胜一筹。 而且姜向北特意把牛奶煮沸晾凉之后才加入面团里,多的这道工序能很大程度上减少大家肠胃不适。 平子爷爷留学那会儿喝牛奶拉肚子,适应了大半年才逐渐好转。 “那我家向北做的到底算不算好?”姜爱国没听懂,干脆问明白了。 “姜半说得对,向北是个天才。” 那些烘焙书就算详细写了配方克数,可平子爷爷自己实验过,成功几率微乎其微。 因为……缺少工具。 外国人把烘焙做成精细东西,姜向北又把面包还原成了手感。 这不就相当于做菜时大厨们老说的盐巴少许,酱油适量。 千滋百味不正是因各种细微差距而来的? 闻不到的奶香味在咬下后争先恐后地钻进鼻孔,柔韧绵密,甜度适宜,回香更是浓郁。 “好吃!” 光靠眼睛分辨不出好赖来,可嘴巴味觉不会骗人。 姜爱国不爱吃甜食,这个牛角包却能两口一个,吃了个就让姜向南端进去给司文兰尝尝。 “我姑娘真的是天才!”姜半感慨,用手小条小条地撕着慢慢品尝:“食品经营部里的果子面包都没这个好吃。” “那以后让你去买牛奶还去不去了!”姜爱国笑。 “去!怎么不去。”姜半挺胸抬头,满脸骄傲:“我姑娘以后肯定能赚大钱给她爸买辆小汽车,到时候我能一车拉几百瓶牛奶。” 一语成谶! “天天光知道做梦,有那闲工夫,还不快去给你闺女多买点面粉。” 第一盘既已经成功,姜爱国相信今天姜家这面包香味得飘整天。 “……” 爷爷还真了解孙女性格。 第一次成功后,姜向北就跟打通了“奇经八脉”。 一直不停忙活到家里要煮晚饭,这才熄了火。 不仅姜半想着第二天得去买面粉,姜爱国晚上睡觉前都筹划着早上趁凉快些去周边农村多买点柴火和自烧煤炭。 *** 三水胡同,十七号院。 日头西坠,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热气似乎也被挡到云层背后,风里的空气终于带上了丝凉。 休息在家,大家早早吃完晚饭,在院里聊了好半晌的天。 自从院里各家商量把菜园子刨了恢复成地砖,院里清爽,大人孩子们也都愿意在外乘凉。 就是凑到一起,自然就会聊起东家长西家短。 不说别人,那就只能说自己。 张贵英先问邻居冯强盛一家的事,想着那家人是冯家远亲,好歹能知道些后续。 可人家巴不得能不沾就不沾,三两句就把话头转到了裴家身上。 “你家裴建今年应该能办酒了吧?” “那得看裴建和人家女同志咋想,咱们当父母的不能没事老盯着催。”崔秀娥笑。 “那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可跟咱们那时候不同,讲究自由恋爱自由结婚。” 张贵英叹,既是叹崔秀娥,也是叹自己的不容易。 她大儿子今年二十六,比裴建还整整大了几岁,别说结婚,就是对象都不想找。 “说起来,婚事你们是不是要跟姜叔他们家商量啊!” 卷发中年妇女姓柳,胡同里的人都叫她柳五姐,跟沈琴他们家属于八竿子勉强能打得着的远房亲戚。 不过这人除了有点喜欢打听别人家八卦,在胡同里人缘倒是不错。 崔秀娥笑:“这我上哪知道,我家裴建什么都没说。” “说起姜家,你们家裴玄最近是不是老往姜家跑?” 喜欢打听,那就意味着胡同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了解,就是小孩子谁跟谁关系好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我听姜半瓶说,他二姑娘最近在捣鼓什么面包还是饼,反正忙活着呢!”张贵英多少也听到了点消息。 “孩子小打小闹,做正经事比天天瞎跑强。” 崔秀娥晓得柳五姐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调侃裴玄往跑人家是有目的,所以干脆不接茬,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在做正经事。 至于什么正经事,崔秀娥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啥正经事?”柳五姐不放弃地追问。 “面包啊!” 兴冲冲走进院里的裴玄高声替老妈回了别人打探。 裴建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提了公文包跟在身后,嘴里特别忙碌地嚼啊嚼。 再看裴玄,捧 着个小筲箕,眉开眼笑地不知道高兴些什么。 “你们兄弟俩咋一起回来了,吃饭了吗?”崔秀娥放下鞋底,打算起来去给两人热饭。 裴建嘴巴没有空闲,用点头代替。 “吃了,今晚在姜向北家吃的面片汤。”裴玄说。 “你端的什么?” “面包,向北让我端回来给你们尝尝。” 出钱又出力地跑了十来天腿,今天这筲箕面包就是姜向北给的回报。 “妈,向北做的面包真不错。” 刚吞下最后一口面包的裴建立刻帮弟弟证明,说着把帽子往腋下一夹,又准备伸手去拿。 “你不是吃过饭吗。” “又饿了不行啊!” 晚饭明明在单位吃了,刚那一个酸酸甜甜的面包吃下又感觉肚里空空。 目光在筲箕里挑挑拣拣,最后拿起个皮上点缀着红果子的面包。 “哥,那是我准备明天的早点。”裴玄抬手去抢,裴建侧身麻溜躲开:“小气。” 兄弟俩打打闹闹,长辈们就当看个热闹。 “那么好吃怎么就不想着给爸妈也来个?”裴军笑呵呵地也跟着插话进来凑热闹。 “你那份被哥吃了。”裴玄护紧筲箕,赶忙小跑着离开。 要不是看在帮忙不少的份上,姜向北才舍不得给他带几个回家。 这些可都是金贵东西,是明天要大赚一笔的本钱。 “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稀罕东西?” 起先裴军只是逗兄弟俩,瞧裴玄紧张兮兮的样,还真有点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面包他就吃过一种,面包里夹的白色玩意儿齁甜还黏上牙膛,吃完老觉得有股怪味。 在那之后再也没花过冤枉钱买什么面包。 裴玄抱着筲箕跑回自家门前,不管老爸说什么,先到崔秀娥面前:“妈,你吃哪种?” 崔秀娥往里一瞧,顿时乐了。 二儿子刚才就是逗大儿子玩,这筲箕里少说还有四五个,足够家里每人再吃一个。 面包有种特殊的香气在刚从烤箱里拿出来时特别浓郁。 而这几个面包最边上圆溜溜的金黄面包冒着热气,其中还隐隐夹杂着点果子的酸甜味。 “给你张婶子和柳婶子都分点尝尝。” 崔秀娥刚想伸手去拿那个,话音还没落,裴玄就往旁让了下,笑道:“那我给婶子们分。” “那……你分。”崔秀娥笑。 那个热面包肯定是里面最好吃的,家里臭小子舍不得呢! 裴玄把筲箕交给崔秀娥,果然从中拿了底下两头尖尖的面包分成两半。 好东西,每个人尝尝鲜也就足够。 可就是这么个空挡,裴军忽然走了出来,径直就拿起那个热乎面包一分为二。 随着松软的面包掰开,粘稠的红色果酱流出,酸甜直冲鼻腔。 裴军没想到里面跟包子似的还有馅,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接。 “别浪费了。” 眼看馅还在流,崔秀娥忙不迭拿起面包就往嘴里送。 外皮酥脆,内里松软。 一口下去又香又甜,随着牙齿咀嚼酸甜占据整个口腔,不时还能吃到软糯的果子。 裴军一个不爱吃甜食的大男人都觉得好吃。 三两口就把一半吃完,低头在筲箕里找还有没有相同的面包。 等裴玄回来,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点点灯笼果酱的气味。 裴玄:“……” 等了一下午,最期待的面包他竟然连口皮都没吃到。 “你说,姜半瓶咋生出个这么能干的姑娘!” 别是说做面包的手艺,现在就是国营饭店大厨那都得收徒弟才能学到拿手菜。 可人家小姑娘就用一双眼睛瞧完就琢磨出来了。 不仅能琢磨出一样的,还能创新更上一层楼。 有这手艺,以后还愁啥工作,就等着国营大酒店来特招吧! 裴军想得远,崔秀娥没那么多想法,小心翼翼地把滴落在手背上的果酱舔干净了之后才问裴玄:“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 裴玄点头。 “妈赞助你三十块钱,你跟向北他们一起好好干。” “……” 裴玄吞了口口水,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遍:“多少?” “三十。”崔秀娥小声再说了遍。 “好好干,别辜负咱妈对你的期望。” 经过的裴建伸手拍了拍裴玄肩膀,然后放下手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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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向北说的情况早在第一个国营商店上班时就亲身经历过,当时要不是经理大姐帮忙转了店,她现在说不定早嫁人了。 “那怎么办?”夏彩霞听着都替王雨姐着急。 “处对象能给你搅黄,但要是结婚了他肯定不会让别人离婚吧!” “你的意思是……” “让裴建哥和王雨姐直接省略订婚领证结婚。”姜向北说。 “……” 顿了顿姜向北又说:“不过在此之前,王雨姐最好还是跟裴建哥商量商量。” 虽说无条件支持王雨姐,但也得问问裴建哥的意思。 万一结婚后得知自己错过公安局长岳父,反过来怪王雨姐,那姜向北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与其如此,直接说穿,让裴建自己做选择。 “好。”王雨拧着眉心点头:“让裴同志自己做选择。” 她也要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裴建究竟是个什么 样的人。 “……” 突然出了这事,几人买衣服的兴致直接跌落到底。 收拾好先前选的衣服,很快起身离开。 *** 三水胡同,姜家。 姜家客厅里,所有人目光都盯着正在换灯泡的姜半,摇摇晃晃的背影看得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姜爱国站起来,把没点燃的烟杆子放到茶几上:“我来吧。” “爸,还是我来吧。”姜向南也说。 “不用!”姜半信心满满地抬头看向灯座,右手拿起灯泡对准。 “……” 下一秒,姜向北以防万一掀起的衣服上掉落了个圆滚滚的灯泡。 “哥,还是你来吧。” 司文兰举着台灯照亮的手酸得都不知道换了几次,听姜向北说也忍不住呵斥道:“你给我下来。” 就算想支持爱人表现,姜半瓶这个外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姜半从桌子上下来,姜向南站上去,三两下扭好,姜向北拉下灯绳。 客厅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这是一不小心,下回肯定能成功。”姜半还颇不服气,拿着抹布一通使劲擦脚印。 姜家上下都没空理他,就平子爷爷笑呵呵地附和了两声。 姜向北把买来的衣服堆到桌子上,姜向南也去自己屋里拿下午买的东西。 “王雨是去裴建家了?”姜爱国抽空问。 姜向北点头:“他们去河边散步。” “出什么事了?”司文兰书不离手,等这么一会儿又翻开了外语书:“晚饭她都没吃多少。” “公安局局长的姑娘看上裴建哥了。” “……” 抽空烟杆子的也放了下来,看书的也不看了,姜半更是直接坐到桌子面前。 听姜向北说完。 姜爱国首先发话:“我赞同向北的主意,让裴建自己选。” “那倒是,要是裴建想攀高枝那谁都阻止不了,趁没嫁过去之前早点断了才好。”姜半说。 平子爷爷只是点头。 司文兰叹气:“一会儿王雨回来咱们问结果就成,其他的就别多说。” 众人点头。 接下来就到了兄妹俩展示孝心的 时候。 姜向南给司文兰买了些高中复习资料,姜半的是条皮带。 姜向南示意:“要是爸背单词偷懒,妈你就皮带揍我爸。” 姜半笑骂:“臭小子。” 剩下两个爷爷的都是薄底布鞋,正适合这热烘烘的天气穿。 “向北,哥给你买的裙子好看不?” 新裙子,一条荷叶领的绿色碎花布拉吉,款式比王雨姐姐那条还要好看。 “好看!”姜向北拿在身上比划,高兴得直转圈圈。 裙子好看,但丝毫没有磨灭姜向北介绍自己成果的兴致,把新裙子放一边就开始分衣服。 姜半对姑娘买回来的衣服表现出了相当大热情。 当场套上给司文兰的半身裙,还在屋里捏着嗓子模仿厂子妇女主任说话。 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 欢笑声持续了好久。 最后,长辈们都很好奇这一个月姜兄妹俩究竟赚了多少钱。 “人没来齐,还没算账呢。”姜向南笑。 为什么人没来齐? 那是因为夏彩霞和裴玄被姜向北撺掇着去偷听王雨姐谈话去了。 “不管多少钱,要是我发现你敢乱花钱,就一分都别想留!” 这句话里只说了一个你字,指得当然是姜向北。 姜向北不情不愿的“哦”了声,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就把饼干盒子换个地方藏。 说说笑笑中,王雨和裴建都回来了。 两人笑意吟吟,满面羞红。 只看样子就知道聊得相当成功不说,关系肯定还有了进一步发展。 然后,兄妹俩就被大人们打发回了自己房间。 他们要直接越过订婚商谈结婚。 结婚事宜就没两人插嘴的地方了。 *** “向北,黑灯瞎火的在外边干什么呢?” 房间里面包事业四人组都已到齐,就姜向北一个人蹲在水井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我马上就来。” 肥皂抹一遍衣领搓揉几下,而后清洗干净挂起来。 老哥买的新裙子,明天开学第一天姜向北准备穿着去上学。 裙子挂好,姜向北才进了自己屋子。 第 32 章 凉粉换消息 咯咯咯—— “谁家大公鸡?这么早就打鸣。” 姜向南迷迷糊糊拉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缭绕在半空中的晨雾都还没散去,天分明都还没亮。 帘子那边姜向北已经窸窸窣窣地有了动静。 “今天九点学校才报道,起那么早干什么?” “睡不着。” 姜向北无奈,公鸡打鸣前她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晌。 再不起来,眼珠子就能转得飞出眼眶了。 “哦……” 半梦半醒的姜向南翻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姜向北推开门,放轻动作关上,往旁边窗台瞟了眼,提示时间刚五点。 昨天忙活完都忘记把钟拿进屋里,钟表壳上沾了层露珠。 天际刚露出一抹鱼肚白,院子里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姜向北站院子里四处张望,最后还是认命地钻进了厨房。 “……” 六点多,院子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了响动,胡奶奶家的屋子门最先打开。 她走出来,伸手收下晾衣绳上挂着的新衣服。 嗅觉先于视觉发现异样,接着看向了亮着灯的姜家厨房,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姜向北在里边。 只要哪天特别香,一准是老姜家二孙女在捣鼓什么。 “三凤,起床吧,向北都起来了!” “好。” 曹彩凤迷迷糊糊地伸手来拿新衣服。 没想到……床铺里忽然横空有只手把衣服先拿了过去。 “这件衬衣好看,我穿吧!” 衬衣白底兰花,衣服上还有肥皂香气,曹彩英翻身坐起,立即把衣裳拿到身上比划起来。 胡奶奶沉下脸。 “那是三凤上学的衣裳,你快还给她。” “我用奶做的那件白衬衣跟她换。” 躲开胡奶奶的手,曹彩英扭着身体就想把衬衣往身上套。 “想穿新衣服自己买!” 曹彩凤忽然大吼,好像鼓足所有勇气,一把抢过衬衣狠狠瞪向二姐。 “你……” “你什么你!”曹彩凤套上衬衣,干脆利落跳下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翻了我书包。” 姜向北说得对……人善被人欺,遇上她二姐只能来硬的,就别想着讲什么道理了。 “外婆,你看三凤,她污蔑我。” 忽然强硬起来的曹彩凤让曹彩英有点慌乱,连忙就转头跟胡奶奶告状。 咚咚—— 屋子门口,齐爷爷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墙壁:“二凤快点起来洗脸,洗完脸来跟我们一起编草墩。” “外婆……”曹彩英这回是真慌了。 “要是不想搓麻绳,那你就跟你哥一样,去帮人拉车!”胡奶奶说。 屋里几人无论说了些什么,角落里曹龙依旧鼾声如雷,白天拉一天车,晚上累得到家倒头就睡。 “那凭什么三凤能去读书,我就不能。” 一想到曹彩凤穿着新衣裳还能去学校“享福”,曹彩英就嫉妒得牙痒痒。 胡奶奶冷冷瞥了她一眼:“是我们没让你去吗……” “……” 姐妹俩同时去八条中学参加入学考试,十七岁的曹彩英语文数学加起来就考了十七分。 老师直接说这底子要从小学一年级学起,初中不能收。 老师说得含蓄,其实就差把文盲两个字写脸上了。 自己偷懒不好好读书只能在家吃苦,又怪得了谁。 曹彩凤心情舒畅地拿着牙刷缸子走出去,边刷牙边往姜家厨房里探头。 “向北,又在弄什么好吃的?” 厨房里雾气缭绕,好几种香味弥漫,一眼就看到后院里的烤窑火亮着。 “你又烤面包了?” “不是面包,我烤了点炉果带去学校。”姜向北说。 曹彩凤不知道炉果是什么,也并不着急问,反正到时候姜向北肯定会分给她吃。 反而是锅子里熬的白色米糊更让人好奇。 “早饭吃米糊?” “凉粉,我和我哥的中午饭。” 洛川今年这天反常得很,秋天本该气温渐降,可除了夜里白天还是又热又潮。 天一热中午就想吃点凉爽的吃食。 今早在橱柜里忽然看到袋不知哪年司文兰厂子里发的豌豆粉,姜向北想起了前世最喜欢的抓抓凉粉。 说话间,熬煮好的凉粉倒入抹了油的搪瓷盆里,不多 不少刚好一盆。 曹彩凤去水井边继续刷牙,姜向北把盆放到大木盆里凉着。 等姜爱国卷着袖子走进厨房准备做早饭,姜向北正往竹片上钉钉子。 “干嘛呢?” “爷,你来得正好。”大救星出现,姜向北忙不迭把竹片子交给姜爱国:“打几个洞用来刮粉。” “什么粉?” 姜向北说的姜爱国听都没听过,老家那边吃米条子,洛川吃米线和米粉,就是没听说过什么凉粉。 “以前听别人随口说过来着,我就想试试,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倒出来还是盆子形状的凉粉微微有些透明,用手一戳能感觉到十足弹性。 刚把香菜和葱切好,烤窑那边又传来阵阵香气。 姜向北忙又放下这边,打开了烤窑。 姜爱国拿着竹片,心里一时间把五味杂陈。 小小一团的奶娃娃如今已经长大到能分担大部分家务事。 少女亭亭玉立,笑起来双眼似是一弯新月,生机勃勃地让人移不开眼。 可姜爱国并没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心里反而无端升起股淡淡失落。 孩子越长越大,也意味着她结婚生子有自己小家庭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那时的小孙女也会有自己孩子,或许以后也会成为奶奶和外婆。 而那时候的自己又在哪里呢…… “真是老了!” 想到这,姜爱国笑着轻轻拍了下脑袋。 *** 洛川市,腾飞塑料厂。 中午下工铃刚响。 厂房里迅速涌出些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人,三三两两说笑着往食堂走去。 众多讨论家庭琐事的工人中,有那么个表情凝重的中年人,说得完全不同内容。 国字脸中年男人有双很大的眼睛,因为眼睛大,眼底的担忧都好像比别人清楚了些。 “姜半,你说咱们厂子不会倒闭吧?” 姜半笑眯眯的,却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要是继续亏本,熬不了几年。” “那你笑个什么劲儿。” 中年人叫张卫党,典型西北汉子性子,别看个头不高,出了名的讲义气。 姜半提起网兜 ,得意地笑着眨眼:“我姑娘上学前做的凉粉,换你,你不高兴?” “有姑娘惦记是该高兴。” 张卫党自己三个娃,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初中毕业就开始上班挣钱了,不过唯一的姑娘忙活着给对象送鞋垫子,哪顾得上他这个爸。 姜半更是得意。 “不仅有凉粉,还有炉果,一会儿让你开开眼界。” “成,一会我也见识见识你能干姑娘的手艺。”张卫党笑,心头压着的阴霾总算被打散了些。 “我晓得你担心什么。”姜半这才开始说正事,抬起大手拍拍张卫党肩膀:“担心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啥埋来着……” 张卫党表示听都没听过这句俗语。 “不管什么意思,反正天塌下来了有高个顶着,咱们还能饿死?” “你说得对,我们担心有啥用,反正饿不死。” 姜半挑眉,悄悄往不远处走着的孙主任抬了抬下巴。 “你看人家孙主任都没吭气,咱们瞎担心什么。” 孙主任是厂长亲儿子——将来厂长最有力的竞争者。不也忙活着对厂花献殷勤,哪有空担心厂子将来的发展问题。 张卫党撇嘴。 “要真倒闭了就去做个什么小买卖,说不定比咱们工资还高。” 换做去年,姜半的忧心肯定不比张卫党少,甚至能愁得整夜整夜没法睡觉。 今年两个娃娃的面包生意给了他很大启发。 俗话说东边不亮西边亮,不干工人那就卖面包,给自家姑娘打下手不也是活儿。 “到时再说吧。”张卫党烦躁地摆手。 两人还没走进食堂,就抢先听到了工友们不满的抗议声。 “怎么又是白菜和萝卜,上周吃了三天,今天又是。” “咱们食堂都有好几天没吃肉了吧?” “你们看饭!包谷渣子比大米都多。” 姜半跟张卫党互看一眼,纷纷站到队伍最后边,没有掺和工友们的抗议。 “想吃肉自己花钱买,现在全市都因为水灾处于困难时期,你们搞什么资本主义作风!” 果不其然,下一秒孙主任跳了出来。 把大家臭骂一通后,摆手让大厨端出了一盘子炒肉丝。 他自己作为代表,假模假样地用两张饭票兑了一份肉。 不是没有肉,只是以后要吃食堂的肉菜,得自己花饭票买。 厂子里发的饭票每个月就固定那么些张,买肉吃完了剩下日子还怎么过。 这就是变相逼迫职工吃不下去的话就自己带饭。 “真阴险啊!” 忽然,姜半听到有人走过时嘟囔了句,而后越过众位工友径直去打了白菜萝卜。 “走吧。” 姜半也跟着那人打好饭菜赶快离开。 他敢肯定今天食堂的事没那么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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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几口没滋没味的白菜下肚,那凉粉就跟勾了魂一样没法移开视线。 最终,筷子伸入饭盒。 “你姑娘这手艺真了不得。”张卫党连吃几口,直接抬起饭盒倒了些汤到饭里:“吃两口心里都凉快了。” “是好吃。”赵伟明也说。 “不是我姜半吹牛,我敢说咱们厂子里没谁家姑娘有我家向北厉害,去年寒假她和她哥推车走十几里路去……” 用脑子毅力赚钱,姜半虽然没说赚了 多少可对两个半大孩子来说确实足够拿出来炫耀一番。 赵伟明听着听着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道讽刺道:“连孩子都晓得动脑筋找法子赚钱就我们厂子想着怎么从职工身上扒下层皮来。” 两人继续听他说。 “以后你们能自己带饭还是自己带饭吧……” 赵伟明在后勤部十几年厂子没转变经营方向前就在这干了。 可自从孙主任提出整改厂子经营大方针后厂子眼看着越来越完蛋。 不想着怎么好好搞销售倒从内部开始先下刀。 食堂还只是第一步知道内情的赵伟明跟两人明说 赵伟明叹气在两人震惊的表情中从饭盒倒了不少凉粉出来。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就再跟你说点秘密……” 放下筷子冲姜半两人招手压手声音缓缓说了起来。 “工人福利一动厂子里就要以效益不好为由劝退一些工人……要是有机会能走就早走吧!” 姜半拧眉无意识挑起筷子难吃的米饭送入嘴里。 见他好像没想明白周遭又没有其他工人赵伟明干脆把话挑明了。 厂子会劝退一批自愿下岗的工人节省开支。 可赵伟明并不看好厂子这些莫名其妙的恶臭法子。 厂子……迟早要完蛋。 开头离开的可能还会有补偿要是到后来厂子倒闭下岗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就回去好好谢谢你姑娘吧。”赵伟明笑端起饭盒把凉粉汤汁又倒了些进白菜里:“第一批劝退名单里就有你。” 姜半一怔。 劝退中那个劝字很重要要是谈话之后不同意下岗那还可以继续留在厂子上班可工资待遇等都会受到影响。 劝退不是强制性可各种措施却是逼着人不得不走。 “要是相信我那你就走要是不相信那就留下来继续看看。”赵伟明说。 对于赵伟明透露的情报姜半没有半点怀疑。 “你也要走?”张卫党心里不大愿意相信追问:“你现在可是三级工。” “名单里没我。”赵伟明笑:“不过已经托人把我安排上了第一批名单不信就等着瞧呗!” 张卫党不吭声了。 孙主任有厂长老爹赵伟明有个厂政治部主任的爸。 “国家政策一直向好的地方走早些出去闯闯世界未尝不是坏事。” 两人犹自消化着这让人震惊的内幕消息赵伟明已经端起饭盒站了起来。 再看桌上一盒子凉粉吃得干干净净。 谁能想到…… 一盒子凉粉竟然换了个如此重要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7-1421:23:17~2024-07-1521:1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贤30瓶;yrzz16瓶;无敌熊猫、猫头鹰、居居10瓶;南征、Yyuan5瓶;huayaoy、喵喵、薄荷奶绿少冰三分糖、北桥楠木、花酸菜、西瓜、二锅头、27250820、42865347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3 章 订婚酒(1) 深秋已至。 华国大部分地方都已是一片五彩缤纷,唯独洛川等几座城市依旧郁郁葱葱。 好在炙热终于散去,空气里逐渐多了丝凉意。 大人们开始穿上薄外套,身体跟火炉似的娃娃们依旧每天短袖短裤 姜向北特别喜欢老哥送的那条群子,就开学那天穿过之后就再也没舍得拿出来。 晚饭之后,姜向北特意把裙子又翻了出来。 “我家向北也是爱漂亮的大姑娘了。” 院里长辈们都坐一起闲聊,见姜向北拿裙子出来洗,姜爱国不由笑道。 “还不止呢。”夏彩霞蹦蹦跳跳经过,郑重地把牛奶香皂递给姜向北:“向北还要用香皂洗衣服。” “明天王雨姐订婚。”姜向北解释道,说着弯腰去打井水:“作为娘家人,总不能给姐丢脸。” 放箱子里才个把月拿出来就有股子淡霉味,这可是姜向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 “你少打点香皂,我洗脸都舍不得。” 说是这么说,夏彩霞还是很讲义气地把香皂给姜向北洗衣服了。 “王雨和裴建订婚不打算请客?”刘春芳随意地问道。 “订婚就两家人走个过场,等结婚再正式摆酒。” 王雨和裴建商议之后决定订婚还是要走个形式,免得日后裴家那边的亲戚说闲话。 三个月后举办婚礼再宴请亲朋好友。 “小两口结婚还是打算住三水胡同?”刘春芳又问。 “亲家那边的意思是在三水胡同再买两间房子,他们出钱。”姜爱国磕了磕烟杆子。 “裴军底子还真厚。”刘春芳心里咂舌。 房子说买就买,连个眼都不带眨,还一买就买两间。 “小两口说自己出钱,是他们想住三水胡同。” “裴建有本事,现在又娶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媳妇儿,以后这日子可得红火着呢!” 这人跟人吧……最不能比较。 自从有了孙子夏宝华后刘春芳两口子一直是有孙万事足,不管儿媳妇咋样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眼下有王雨那姑娘一比较,心里别提多不是味儿。 提到家里糟心事,那就不得不又看了眼二女儿。 因为水井那事,夏彩霞对翠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就跟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一样。 那天翠喜一直躲屋里瞧几人吵起来,也看到冯钢差点就冲出来打两个小姑娘。 可就是这样都没说站出来帮上两句。 夏伟私下也叹过翠喜心冷,将来要是老两口老得动不了,儿媳妇说不定也会冷眼瞧着他们等死。 虽说都是瞎想,但只要一开始,想法哪那么容易停下来。 所以夏彩霞对翠喜冷淡,他们也只当没发现,没法子说些什么。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姜爱国只是笑笑,目光继续落在小孙女忙活的背影上。 “向北,你哥咋送货怎么还没回来?” 吃完饭赶着给贾叔送两板临时订购的面包去,这都去了快两个小时。 “应该快回来了吧。”姜向北抬头看看天色。 每周六周天给王家桥那边送面包,每个月结一次账,按理来说应该送到就能走。 “我还是去王家桥看看。”姜爱国不放心地站起来。 平子爷爷拉住人,用烟杆子朝门口指了指:“这不是回来了。” 说姜向南,姜向南还真就抬着车走进院门。 “爷,我回来了。” “我刚和向北还念叨你,裴玄也来了啊!” 裴玄跟在姜向南背后,背着个很大的背篓,自行车两个把手也挂满了东西。 姜爱国一看就明白了。 “我们去张武哥家耽搁了点时间。”姜向南笑,余光注意到姜向北正在洗裙子,随手取下布袋子递过去:“把这两件也洗洗。” “可不能再用我的香皂!”夏彩霞立刻叫。 可怜巴巴的香皂她连洗脸都只舍得隔两天用一次香皂,这洗三件衣服都能抹去小半了。 布包很轻,姜向北捏了捏就知道是衣服。 “你也去董大姐那买衣服?”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条女款的裙子。 大些的白色衬衣领口上绣了两朵深蓝色小花,和那条深蓝色半身裙显然是一套。 而另一条粉色连衣裙白色翻领,扣子也是白色,裙边还打了白色边。 “妈一件你一件 。”姜向南笑。 两件衣服能明显看出粉红色那件是姜向北的。 “董大姐那竟然有这么好看的裙子。” 再一次,姜向北被老哥的审美给惊呆了,就算放前世这条裙子也绝对不土。 “张武哥刚从马天坝回来,带了不少沿海大城市里新出的款式,听说是外国厂子订的货。” 虽然还是瑕疵货,但大多都看不出来,只是不符合出口标准罢了。 “这两条裙子可不便宜,每条五元呢!”裴玄忍不住伸出五根手指比划。 “向南可真有孝心,赚钱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和妹妹买衣服,我看他自己都没舍得买件新的吧。” 蒲扇一下一下扇去空气里的湿闷,也一下下扇去了夏伟的笑意。 “真好看!”姜向北拿裙子在身上比划,高兴得像只鸟儿似的到处展示新裙子。 大人们都让司文兰快来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刘春芳更是打趣道:“快试快试,要是不合适那可就便宜了院里的几个婶子。” 司文兰抿着嘴笑,历来开口就习惯教育兄妹的人也难得地满脸骄傲之色。 夏彩霞羡慕得要命,嘟着嘴不满道:“我哥连块糖都没给我买过。” “姑,宝华长大了也给你买好看的裙子。”夏宝华赶忙安慰姑姑。 “还是我家宝华好。”夏彩霞搂紧小胖墩稀罕。 胡奶奶只是乐呵呵地看着,没有参与到玩笑话中来。 别人家当哥的晓得给家里人买衣裳,他们家倒好,当姐的就是见不得妹妹好。 为衣裳吵架,为吃食吵架,今天一早又为了新鞋子吵架。 也不想想曹彩凤能买新布鞋那都是自己靠双手挣来的,难道像她一样躺着就等天上掉钱呢! 胡奶奶想到都不由要摇头叹气。 那边,姜向北臭美完了,忙跑到水井边继续洗裙子。 “向南哥买的裙子,那你背的什么?” 夏彩霞看裴玄那筐东西不比姜向南买得少,好奇踮起脚尖就往里探头。 “裴玄也给你们买了东西。”姜向南笑。 别看裴玄嘴巴挺惹人烦,但还真仗义,有好事了第一个就能想到小伙伴们。 一想到两个青年佝偻着背趴 在人家台子上选半天女生玩意儿都觉得好笑。 估摸着老板很久很久都没法忘记他们两个人吧。 “还是我够哥们吧!” 裴玄得意挑眉,故意避开夏彩霞翻看的手,一溜烟窜到姜爱国身后。 “等姜向北洗完裙子咱们一起看,你去叫曹彩凤。”裴玄挥手赶苍蝇状。 刚才两人骑车回胡同,正好看到曹彩凤给曹龙送饭去。 姜向北继续专心洗裙子。 透干净水后直接搭到晾衣绳上,而后猛地转身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没移开过的视线来源。 火辣辣的视线差点没给她后背盯出洞来。 曹彩英? 趴在窗口上直勾勾看着的人不是曹彩英又是谁。 刷的一下,身影从窗后消失,快得连曹彩英什么表情都没能清楚。 “姜向北,快进来。” 那边,裴玄招呼着面包事业小组人员进了“秘密基地”——姜向北兄妹的屋子。 “来了。”姜向北朝曹家的屋子撇嘴,很快将这让人不舒服的视线抛到了脑后。 小孩们嘻嘻哈哈地在屋里笑闹着。 院里大人们转头又开始聊起了正经事,话题又寡言少语的曹建设开头。 “冯强盛提出的赔偿你们同意了吗?” 姜爱国吐出口烟雾,淡淡点头:“不同意能怎么办,居委会都出面了。” 姜爱国提出三百元赔偿,要是拿不出钱来,就用三水胡同一间屋子换。 愿意是打算把这间屋子要来给王雨当做嫁妆。 没想到居委会竟然代表冯家两个未成年孩子提出了不同意。 儿子和老娘都要去劳改,冯钢和沈琴作为从犯估摸着也要蹲上几年。 家里就剩两个娃娃,要是房子当做赔偿,以后两个小娃娃便没了活路。 说是协商,可既然居委会都出了面,要是姜爱国不点头,以后在三水胡同恐怕连头都抬不起来。 最后,冯家象征性的赔了五十元钱给姜家。 房子将由居委会出面卖出去,卖房子的钱除了赔几家,剩余会交给沈琴在乡下的老爹用做两个娃娃抚养费。 “一样。”曹建设摇头苦笑。 三水胡同如此有声望的姜爱 国都只能同意下来,他一个刚搬来的又怎么敢多说什么。 而且他们家彩凤被推井里,最后只得了三十元赔偿。 反正院里这三间屋子,过不了多久就应该会有新邻居搬进来。 两家摇头叹气,一分钱都没赔到的夏伟更是满脸讽刺。 “我可听人说,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大家都看过去。 夏伟看看姜半,见他不想凑这个热闹,才继续两句带了过去。 “到时候住进来的人是谁你们问问就知道了,反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少。” 夏伟和姜半近些日子听到些不少关于三水胡同的传言。 虽然不知真假……但总有人会当真。 *** 井子巷。 “姐,喝水的缸子带不带走?”姜向北问。 王雨直起身体看了看:“带,我这屋里的东西都带走。” 结婚之后,裴建小两口将暂时住在裴家,等胡同里有空房子再买新房。 至于二号院冯家那几间屋子,听说早已被居委会的某领导私人拿下,说是要给什么亲戚住。 夏伟所说的弯弯绕绕其实就是指得如此。 阻止别人要赔偿,其实就是自己看上了那几间屋子。 虽然今天订婚,一大早王雨还是领着姜向北来老房子里搬走些重要的东西。 这间房子对王雨来说有些许美好记忆,但更多的还是痛苦和不堪。 母亲跟人私奔,爷爷去世,她被冯强盛的人拖到院子里打,几十年的邻居冷眼旁观。 就算后头还是住在家里,那些人冷漠的样子却再也忘不掉。 收拾完重要的东西,她打算把这几间房子都卖掉。 “其他就不用收了,咱们走吧。” 收拾完父亲和爷爷的遗物,王雨毫不留恋地关上屋门,在邻居们打探的视线中走出了院门。 这一次,她义无反顾地奔向了新生活。 裴建兄弟各推着一辆自行等在门口。 “刚都没仔细瞧,向北今天可真好看。” 粉色裙子灵动俏皮,两条辫子还扎了粉色带绿色小碎花的头绳,走动间裙摆飘动,像是春天刚爬出来的嫩绿柳梢。 裴建站在哥哥的 角度上,笑盈盈地称赞起姜向北来。 姜向北叉腰转了个圈,非常得意地抬起下巴。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穿了裙子的假小子吗!” 裴玄不屑地撇过头去,耳根子在阳光下红得跟要滴血似的。 他没想到姜向北竟然扎了昨天刚送的头绳,好看得都不像那个打架踹人命根子的“假小子”了。 不适应…… “要你说好看。”姜向北不屑。 两个死对头见面不吵上两句,双方都不适应。 “裴建哥,我坐你车。” 来时裴玄自行车后座,被这么一怼,姜向北怕自己等会儿忍不住掐他后背。 说完抱着包先坐上了裴建的自行车后座。 “好好好,那裴玄就带姐。”王雨笑。 “……” 裴玄瞟了眼轻晃双腿一脸笑意的姜向北,无意识抿了抿唇。 是比学校里所有女同学都好看…… 没有邀请外人的订婚宴,就两亲家和几户邻居们摆上两桌乐呵乐呵。 饭菜就在院里用大锅整治,各家也都自觉出了人来帮忙。 同住一条胡同那么多年,姜向北就来过两回十七号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进了院子裴建领着几人直接正房后边。 “你们院这么大啊!” 姜家背后就是院墙,裴家的房子背后也是院墙,不过院墙后还另有天地。 院墙背后还有两间屋子,三面院墙一挡,自成了个独立小院子。 两间正房加一间东厢房,正房东侧盖了间不大的厨房。 这么一加起来裴家都有六间屋子了。 “都是我爷还在世时和人斗蛐蛐赢来的。” “啊?” 看裴玄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姜向北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斗蛐蛐…… “屋子确实是我爷和人斗蛐蛐赢来的,这其中好些事呢!”裴建笑。 裴爷爷在三水胡同那也是个老传奇。 裴家原本是北市人,一家子因工作调动来到洛川,裴爷爷跟这两间屋子原本主人成了好朋友。 那人是正儿八经的三水胡同人,从小就在这条胡同长大。 老人平时有个 斗蛐蛐的爱好,就算特殊时期,也要冒着随时被人告发批斗的风险找人斗蛐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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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屋子是暂住,可家具都是新买,买得还都是时下最时髦的组合家具。 进门口隔了个小客厅出来,组合电视柜和竹编沙发。 帘子那边组合衣柜和梳妆台,一般 结婚会准备的几大件屋里都有。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收拾东西。” 结婚前,王雨会一直住这个屋里,以后既是出嫁的屋子也是小两口的婚房。 “哥,你和嫂子以后就住这屋,以后我要是结婚了就住隔壁那屋。”裴玄还想劝两句哥嫂,说完下意识偷看了眼姜向北。 姜向北……被竹编的沙发迷住了。 家里的木头沙发硬得没法躺下,要是夏天坐久了,起来还能留下个汗印子。 哪像这个竹椅,坐上去弹力十足,就跟席子一样凉爽,怎么看怎么喜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万一咱们胡同一直没空屋子卖呢。” 裴建不再跟裴玄扯,转身帮王雨规整带来的东西。 “回去我得让我爷也做个。”姜向北干脆躺下来试试。 “喂!”裴玄用脚推了下姜向北膝盖:“你哥有没有跟你说我们班有人想买面包?” “说了。” 姜向北恋恋不舍地坐起来,用力又把裴玄的膝盖撞了回去。 一点都不服输。 “咱们接吗?”裴玄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想过了……” 姜向北奇怪地瞥了眼身边,也不知道这人动不动就傻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喘了口气刚想继续说,裴玄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想什么?” “咱们学校隔壁不是有个食品经营部吗?咱们下午放学上那卖去。”姜向北如是说。 “经营部……” 提起那个经营部,裴玄有好多牢骚想发,心里是百个不愿意沾上半点边。 落凤街食品经营部的所有售货员那可是出了名脾气臭嗓门大。 附近十几个胡同唯一的食品经营部,卖得糕点供销社里都没有,想要吃那就只能去那买。 八条中学就挨着经营部,下午学校放学要是有学生在门口停留,售货员没多会儿就要冲出来骂人。 裴玄在八条中学就两个多月,已经被骂了不止一回。 最冤枉的一次就在门口差点被踢毽子的售货员给撞了,还反过来被对方骂了一通。 不晓得整个学校有没有没挨过骂的学生…… 姜向北要去旁边卖面包,那不 是明摆着找骂吗? “你……”裴玄一怔,狐疑地看向姜向北笑眯眯的脸:“故意的?” 姜向北:“是也不是。” “……” “少故弄玄虚,说点能听懂的。” “你想!去食品经营部肯定是买糕点的人,要是咱们卖得便宜点而且更新鲜,换成你你愿意买我们的面包吗?” 裴玄不置可否。 “有对比才有生意。”姜向北笑:“当然……我有也点不高兴就是了!” 姜向北早晓得经营部那几个售货员不是善茬,平时回家都会特意多走几步从对面街道回家。 饶是这样小心,还是碍人家眼了。 起因还是因为姜向南给买的新裙子。 开学那天放学,正好在十字路口准备过对面街道,结果就听到经营部门边几个售货员在那阴阳怪气。 有人说姜向北学生没有学生样,穿得花枝招展,肯定是为了勾引学校男同学谈恋爱。 旁边几人附和着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这几个中年妇女浑身充满着被封建思想荼毒后留下的痕迹,只要看到穿着好看的女同志就要诋毁上几句。 好像以此才能彰显出她们纯洁无瑕似的。 “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你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 裴玄把脑袋凑到姜向北耳边,满脸笑意地又说又比划。 两人亲密的摸样引得裴建和王雨都笑意加深。 “你没觉着我这个弟弟在向北面前变得听话了不少,要是以往能安静地在椅子上坐十秒钟都不得了。”裴建笑。 王雨笑着点头。 有些话……不用明着说出来。 毕竟未来究竟会成什么样,那都得看个人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7-1521:11:52~2024-07-1620:3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之夭夭3920144瓶;水杉17瓶;kiss77、封言格信、骑着小毛驴10瓶;空、是阿楚啊、李晓莫、234581665瓶;惜惜、生如夏花、Yyuan、球球、薄荷奶绿少冰三分糖、多多多多多、42865347、Renhy、昵称123、huayaoy、二锅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4 章 学渣就是学渣 “都是自家人,也别客气,动筷动筷!” 裴军喜气洋洋地招呼大家。 两桌大人,一桌孩子。 每桌八道菜,就是今天王雨和裴建订婚的酒席菜色。 除了姜向南和姜向北,剩下五六个少年少女都是裴家邻居,还有个看着二十来岁的青年竟也坐到了小孩一桌。 裴玄相当有主家自觉,一会儿给姜向南夹菜,一会儿又大声给姜向北介绍。 “吃不吃扣肉?张婶子蒸的扣肉可是一绝。” 软糯咸香的扣肉是从古至今都非常受欢迎的一道菜,不是逢年过节谁家都舍不得做。 可偏偏姜向北不喜欢吃咸口扣肉,前世吃了几十年甜口,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没改过来。 咬了一口,微微皱眉就放到了碗边。 “不喜欢?”裴玄问,姜向北又并不好意思说不喜欢,只能笑笑说:“好东西要留着最后吃。” 裴玄啧啧两声,看似非常嫌弃,动作却似是很娴熟般夹起那块被咬过一口的扣肉就喂进自己嘴里:“我喜欢吃扣肉。” “……” “裴玄哥什么时候跟姜向北关系这么好了?” 方形八仙桌,姜向南兄妹作为客人坐正上方,姜向北另一边是裴玄。 说话的瓜子脸姑娘就坐在裴玄身边,声线软糯,似乎跟洛川的夏天一样潮乎乎而又黏腻得紧。 姑娘是张贵英的小女儿徐翠芳,按年纪比姜向北还要大一岁。 记忆里两人平时没有多少交集,十五六岁的姑娘都文静起来,不跟姜向北她们一样到处疯跑。 “要你知道!” “……” 裴玄的回应极其不耐烦,好似转头去才发现身边竟然坐得是徐翠芳。 毫不客气的尖锐,让桌上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几个年纪小的娃娃一会偷瞄裴玄,一会儿又看徐翠芳,筷子都不敢伸长去夹对面的菜。 “别老吃菜,多吃点肉。” 姜向南似乎全然看不到,低沉清冷的嗓音贴着耳朵灌入,霎时痒得姜向北突躲开轻笑起来。 姜向北怕痒,被人挠脚底板能笑抽过去那种程度。 “哈哈——” 笑声清脆连带着身体都跟着摇 晃起来,姜向南赶忙按住姜向北的脑袋以防人跌倒。 “看我被裴玄哥骂你很得意是不是?”徐翠芳气得咬牙切齿。 姜向北清了清嗓子,赶忙收敛起笑意认真道歉。 这么突兀的笑声,确实容易引起人误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的。” “穿新裙子了不起啊!” 要是姜向北反唇相讥,徐翠芳说不定立刻就要跳起来大发雷霆,但人真诚道歉,压在舌根下的重话还真说不出口了。 说到底,她又不讨厌姜向北。 “嘿嘿。”姜向北傻笑回应,看出徐翠芳其实就是被裴玄怼了面子上下不去,忙出声也恭维道:“你的确良裙子也很好看。” “真的吗?” “当然!我记得国营商店得卖五元一套吧?” “对对对,我大堂姐在国营商店上班,你都不知道这个样式有多抢手……” 徐翠芳语气激动,双眼亮晶晶的。 说了两句好像嫌弃裴玄在中间碍事,直接让边上的一个小孩儿跟姜向北换了位置。 “……” 两个女孩凑在一起聊着衣裳头绳,不时鄙视裴玄万年不变的穿着。 先前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怎么互相夸奖了几句衣裳这就好上了。 姜向南跟裴玄面面相觑……真是猜不透女孩儿们的心。 *** 八条中学,初二二班。 升入初二后,教室从二楼往上爬了一楼层,趴在窗口就能放眼看到附近几条街的布局。 “姜向北,看什么呢?” 第三节课程结束,曹彩凤抱着饭盒从尽头的初二四班教室出来,按照往常那样找两个小伙伴一起吃饭。 “我在看那片胡同。”姜向北回。 八条中学和经营部都处于十字路口的右下角,学校在经营部背后。 从教室窗子不仅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经营部,还能清晰看到两者中间的一条小巷子。 学校右边有片胡同,巷子专供胡同里的居民进出。 “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没咱们三水胡同一半大。”夏彩霞疑惑。 跟着看了两眼,很快收回视线,跑到后排课桌里拿出姜向北的饭盒。 一到中午,就数看姜向北又带了什么中午饭最让人兴奋。 饭盒很轻,打开果然是空的。 “你今天中午没带饭?” “带了!”姜向北收回视线,走过去拿过空饭盒“我去我哥教室吃。” “别想甩下我们。” 夏彩霞赶紧盖上曹彩凤已经舀了一勺子的饭,抓起自己饭盒就忙不迭追了上去。 被抢了饭的曹彩凤只能无奈跟上。 高中部在学校最深处,隐在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间,刚走入空气都好像变得清新了不少。 环境虽然优美,学习氛围却呈截然相反。 每回来这里,姜向北都要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走半天才能见着一两个学生。 大多学生第二节课后就结束了一天的课,没几个能坚持完整天。 穿过树林,一排青瓦平房出现。 平房前有块大约几十平的泥地,其他地方都被树林所包围。 而三间教室里,早已没了一个学生的影子,几人走走动间都能听到自己脚步声。 高中部荒凉得都不像是所正经城里学校。 “哥。” 远远的,姜向北就看见姜向南和裴玄躺在前面树林里,一人一本书盖着脸 一张草席,两个竹枕,安逸得很。 “面条在水井里吊着。”姜向南拿起书本说了句,复又盖上脸,嘀嘀咕咕应该是在默读课本。 这学习环境放姜向北前世不知要被多少高中生羡慕,散漫随意全靠自觉。 “还是高中这儿凉快。” 跟着姜向北,夏彩霞两人也来过不少次高中部。 把饭盒交给曹彩凤,跑到第一间教室门背后又取出床席子,轻车熟路地在大树下铺好。 没多会儿,姜向北已经从教室背后的水井里把竹篮子取了出来。 竹篮底浸在水里,一路提着走到树林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带什么好吃的了?夏彩霞又问。 “好吃的?”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裴玄一个激灵坐起,睡眼惺忪地却能准确看向竹篮子:“带什么好东西了。” 感情老实背书的就姜向南一个人…… 姜向北揭开谜底,笑着掀开饭盒的盖子:“ 冷面。” “冷面!” 又是一种新鲜吃食。 深褐色的一根根细长面条光从颜色上就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看色泽其实更接近于干米粉。 姜向北挑出小半面条,才打开了另外一个饭盒。 “爷昨天专门去王家桥买绿豆粉就是为了做这个面条?” 淡淡的醋酸和番茄酸味糅杂在一起,飘散开来能瞬间引得人胃口大开。 姜向北点头。 爷爷姜爱国就是姜向北最可靠的支持者,不管孙女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能满足得都一定会尽量满足。 她弄这些吃食,其实对许多普通人家来说有些繁琐和奢侈了。 不过家里几位长辈从来没打击过姜向北的积极性,姜半更是做到了最开始说得完美“后勤主任”。 家人们吃得高兴,姜向北就更来劲儿。 一顿被她弄出花来的冷面,最后放各放上个煮鸡蛋——大功告成。 “咱们换菜吃,我妈昨晚炖了大骨头。” 裴玄凑上来,自顾自夹了块肉放到饭盒盖上,而后挑面倒汤一气呵成。 “哥,你下午几点放学?” 任由几人抢吃面条,姜向北夹起大骨头啃了一口。 “……” 又柴又咸,一口下去满嘴都是生辣椒面味,好好的大排骨硬生生做得难以入口。 难怪裴玄老说他们家的盐巴都是论斤买,用盐拌饭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有事要办?”姜向南问。 “我想去隔壁胡同看看,里面好像有人在摆摊?” 刚才从教室窗口看到旁边胡同里有几个挑着箩筐的人蹲在墙边卖东西,人来人往停下来看的还不少。 “你真打算在旁边摆摊卖面包?” “我的面条!” 一时不留神,饭盒都被裴玄端了过去,反而是把自己那盒子灰突突的饭菜放到姜向南面前。 等老哥争回自己饭盒,姜向北才继续说:“不是我卖,是我们去说服贾叔上这来卖!” 八条中学出去的十字路口完全能算得上洛川市的市中心。 对面人民医院,还有两个生活区,几步之遥外又是市军区家属大院。 姜向北观察了好几天 ,进出食品经营部的大多是去医院看病人和家属大院子弟。 至于生活区里的人,平时厂子里发的票里很少有糕点票,自然没法经常买。 姜向北也就碍于自己还是个学生,要不肯定在隔壁胡同里租间屋子,中午推到路边卖。 不仅可以卖面包,还可以顺带着销售水果罐头等看病人的东西。 贾叔路子多,能弄到的肯定比姜向北想到的多。 “法子是好法子……”轻轻推开裴玄坚持不懈凑过来的头,姜向南还是那句话:“你先过了妈那关再说。” 开学答应得好好的不碰烤窑,这才两个月就变卦了。 更何况…… 姜向南又冷飕飕地补上了句:“这两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你自己敢把成绩给妈看吗?” “……” 同时沉默的足有四人。 在坐的除了姜向南,个个头顶上此刻都应该飘着朵乌云。 姜向北第一次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前世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生,在初中数学考试中以六十一分夺得班级十七名。 姜向北决定:回去只说排名不说分数。 而作为班级十八的夏彩霞,以五十七分跟好朋友姜向北成了前后排。 初中知识曹彩凤学得断断续续,考得差点也无可厚非。 姜向北当时是这么安慰的,然后……得知人家竟然考了七十三分。 曾经的大学生姜向北:“……” 果然,学渣不可能因为一场穿越就变成学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7-1620:39:28~2024-07-1720: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鹿、岭梅乡10瓶;啊~兔5瓶;Yyuan、aurora、江枫渔火、あ南笙离あ、tinkerbell、飞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如果喜欢本书请记得和好友讨论本书精彩情节,才有更多收获哦 ,进出食品经营部的大多是去医院看病人和家属大院子弟。 至于生活区里的人,平时厂子里发的票里很少有糕点票,自然没法经常买。 姜向北也就碍于自己还是个学生,要不肯定在隔壁胡同里租间屋子,中午推到路边卖。 不仅可以卖面包,还可以顺带着销售水果罐头等看病人的东西。 贾叔路子多,能弄到的肯定比姜向北想到的多。 “法子是好法子……”轻轻推开裴玄坚持不懈凑过来的头,姜向南还是那句话:“你先过了妈那关再说。” 开学答应得好好的不碰烤窑,这才两个月就变卦了。 更何况…… 姜向南又冷飕飕地补上了句:“这两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你自己敢把成绩给妈看吗?” “……” 同时沉默的足有四人。 在坐的除了姜向南,个个头顶上此刻都应该飘着朵乌云。 姜向北第一次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前世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生,在初中数学考试中以六十一分夺得班级十七名。 姜向北决定:回去只说排名不说分数。 而作为班级十八的夏彩霞,以五十七分跟好朋友姜向北成了前后排。 初中知识曹彩凤学得断断续续,考得差点也无可厚非。 姜向北当时是这么安慰的,然后……得知人家竟然考了七十三分。 曾经的大学生姜向北:“……” 果然,学渣不可能因为一场穿越就变成学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7-1620:39:28~2024-07-1720: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鹿、岭梅乡10瓶;啊~兔5瓶;Yyuan、aurora、江枫渔火、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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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生,在初中数学考试中以六十一分夺得班级十七名。 姜向北决定:回去只说排名不说分数。 而作为班级十八的夏彩霞,以五十七分跟好朋友姜向北成了前后排。 初中知识曹彩凤学得断断续续,考得差点也无可厚非。 姜向北当时是这么安慰的,然后……得知人家竟然考了七十三分。 曾经的大学生姜向北:“……” 果然,学渣不可能因为一场穿越就变成学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7-1620:39:28~2024-07-1720: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鹿、岭梅乡10瓶;啊~兔5瓶;Yyuan、aurora、江枫渔火、あ南笙离あ、tinkerbell、飞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恭喜你可以去给书友们剧透最新章节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进出食品经营部的大多是去医院看病人和家属大院子弟。 至于生活区里的人,平时厂子里发的票里很少有糕点票,自然没法经常买。 姜向北也就碍于自己还是个学生,要不肯定在隔壁胡同里租间屋子,中午推到路边卖。 不仅可以卖面包,还可以顺带着销售水果罐头等看病人的东西。 贾叔路子多,能弄到的肯定比姜向北想到的多。 “法子是好法子……”轻轻推开裴玄坚持不懈凑过来的头,姜向南还是那句话:“你先过了妈那关再说。” 开学答应得好好的不碰烤窑,这才两个月就变卦了。 更何况…… 姜向南又冷飕飕地补上了句:“这两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你自己敢把成绩给妈看吗?” “……” 同时沉默的足有四人。 在坐的除了姜向南,个个头顶上此刻都应该飘着朵乌云。 姜向北第一次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前世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生,在初中数学考试中以六十一分夺得班级十七名。 姜向北决定:回去只说排名不说分数。 而作为班级十八的夏彩霞,以五十七分跟好朋友姜向北成了前后排。 初中知识曹彩凤学得断断续续,考得差点也无可厚非。 姜向北当时是这么安慰的,然后……得知人家竟然考了七十三分。 曾经的大学生姜向北:“……” 果然,学渣不可能因为一场穿越就变成学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7-1620:39:28~2024-07-1720: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鹿、岭梅乡10瓶;啊~兔5瓶;Yyuan、aurora、江枫渔火、あ南笙离あ、tinkerbell、飞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进出食品经营部的大多是去医院看病人和家属大院子弟。 至于生活区里的人,平时厂子里发的票里很少有糕点票,自然没法经常买。 姜向北也就碍于自己还是个学生,要不肯定在隔壁胡同里租间屋子,中午推到路边卖。 不仅可以卖面包,还可以顺带着销售水果罐头等看病人的东西。 贾叔路子多,能弄到的肯定比姜向北想到的多。 “法子是好法子……”轻轻推开裴玄坚持不懈凑过来的头,姜向南还是那句话:“你先过了妈那关再说。” 开学答应得好好的不碰烤窑,这才两个月就变卦了。 更何况…… 姜向南又冷飕飕地补上了句:“这两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你自己敢把成绩给妈看吗?” “……” 同时沉默的足有四人。 在坐的除了姜向南,个个头顶上此刻都应该飘着朵乌云。 姜向北第一次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前世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生,在初中数学考试中以六十一分夺得班级十七名。 姜向北决定:回去只说排名不说分数。 而作为班级十八的夏彩霞,以五十七分跟好朋友姜向北成了前后排。 初中知识曹彩凤学得断断续续,考得差点也无可厚非。 姜向北当时是这么安慰的,然后……得知人家竟然考了七十三分。 曾经的大学生姜向北:“……” 果然,学渣不可能因为一场穿越就变成学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7-1620:39:28~2024-07-1720: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鹿、岭梅乡10瓶;啊~兔5瓶;Yyuan、aurora、江枫渔火、あ南笙离あ、tinkerbell、飞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如果喜欢本书请记得和好友讨论本书精彩情节,才有更多收获哦 第 35 章 老爸下岗了 熟悉剧情熟悉画风…… “饭底下是鸡蛋糕,慢着点吃。” 有了上次姜家饭桌上连鱼眼睛都没有的半条鱼,这回少了小半的鸡蛋糕好像也没什么稀奇。 姜半把温在锅里的饭菜端给姜向北,笑着弹了下翘起的小辫子。 六十一分好歹已经及格,要不是司文兰在前,姜半还想夸奖几句女儿来着。 姜爱国还是站在门口老位置,不时咂一口根本没点燃的旱烟袋子。 不过这回门口看姜向北吃饭的人里多了平子爷爷,手里一样是没点燃的烟杆子。 只要在家里时,姜向北发现两个爷爷都不会点燃烟斗,所以家里几乎没什么烟味。 “慢点吃,不够锅里还有。”姜爱国慈祥地笑着。 “爷,妈不会想着想着又把藤条拿出来吧?” 连菜带饭吃两口,姜向北就担心问了起来。 这穿过来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竟然就忘记了那根藏在衣柜里的老藤条。 姜半乐了:“你放心吧,爸早把藤条藏到别处去了,你妈找不着。” “真的?”姜向北眼睛大亮,为老爸的机智疯狂点赞:“爸天下最好。” “每年中期考试后你都要挨揍,所以今年我有了先见之明。”姜半得意。 平子爷爷噗嗤笑出声来。 在姜家住了几个月,越看这一家子越觉得有意思。 “这周六爷带你上袄子山打野核桃去。”姜爱国说。 “袄子山。”姜向北看向平子爷爷,有些不确信地又问:“袄子山不是被泥石流淹了吗?” “还有另外一条小路能进山。”平子爷爷说,忽然有些惆怅起来:“我也正好回去看看情况。” 几个月没回去,袄子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而且平子爷爷当时走的时候书房已被冲垮大半,爱人女儿留下的遗物都没能抢救出来。 这次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回点念想。 姜爱国拍拍老友的背:“咱们仔细点找,总能找着一两件。” “到时咱们全家出动,一定能找到,叔你就放心吧。” 姜向北两颊鼓鼓,嘴角还粘着米粒,也跟着忙不跌点头。 这边几人信誓旦旦地安慰 着平子爷爷,那边姜向南刚结束了跟老妈的单独聊天走出屋门。 “跟你妈说完话了?” 姜爱国让开身子,让姜向南进来。 “说完了,妈让我给向北送支铅笔来。”姜向南从抱着的一摞书里抽出支钢笔:“妈说让你以后算账用。” “……” 姜向北听不出来到底是话里有话还是真心话,眨巴眨巴眼睛,并不敢轻易接过来。 万一接过来后就跟着句抄写一百遍等字眼…… “人不大心眼还怪多。”姜向南笑着一位拍了下姜向北翘起来的辫子:“妈同意让我们做面包拿去学校卖了。” “什么!” 意想不到的惊喜就这样从天而降,砸得姜向北眼冒金星,根本不敢相信。 “妈是同意了,不过还有条件……” 说到这,姜向南看向姜半,示意老爸自己来说。 显然……屋里的大人们早就知道司文兰说的条件是什么。 姜半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异常开心的语调说道:“爸,下岗了!” “……” 第一批劝退名单里果然有姜半,前脚赵伟明刚出厂长办公室,他后脚就被喊了进去。 心里一番挣扎下,最终选择在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三年工资一次性发放,福利补贴也全部换成钱算入赔偿金中。 钱算下来足有一千多元,初初听到的都会觉得不少。 可要细算,这钱可一点都不禁花。 姜半有自家房子,就算离开厂子也有地方住。 而厂子里住生活区的屋子还得收回去,要是同意劝退第一件事就得买屋子。 一笔放在门面上的账,没人算不清楚。 姜半当时就明白了,厂子领导其实就是逼着工人们放弃福利,选择继续在厂子里干下去。 要是往更深处猜,说不定厂子的领导班子早就晓得厂子会倒闭……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搞什么改革。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就算是与不是对他来说已经没了意义。 拿钱——签字——走人。 脱下那身蓝色工装后,姜半彻底成为了“无业游民” “爸以后就靠我闺女了。”姜半笑得一身轻松。 “爸你要……摆摊?”姜向北乌溜溜的眼睛里星星点点,等姜半一点头,立刻跳起来高声欢呼起来。 “这孩子,你爸下岗你还高兴啥!” 说是这么说,姜爱国脸上那也不是明晃晃的笑容吗! 广播里天天宣传新政策,王家桥从黑市摇身一变成了集市,以前离开县城都得开介绍信到现在逐渐取消。 南川钢铁厂这种思维模式先进的厂子,已经逐渐开始降低发票比例。 种种迹象之下,无不给普通百姓们传递了人生许多种可能的新思想。 尤其姜向南兄妹赚钱在前,让姜半更多了几分对新生活的期盼。 “爸,咱们合伙吧!” “爸当跑腿,你给爸发工资就成。”姜半笑。 计划赶不上变化,下午还想着要怎么说服贾叔到落凤街摆个摊子什么的。 晚饭才吃完,赚钱的机会就落到了自家人头上。 “我不是说了有条件吗?” 望着父女俩傻乐,姜向南似是大喘气的说完剩下半句。 “……” 司文兰的绝技再次发威——笑容消失术。 “期末考试语文八十,数学六十五,要是做不到这个寒假就别想靠近烤窑一步。” 呼—— 一瞬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地,姜向北甚至觉着这个目标完全有实现的可能。 “你妈这是终于想通了?”姜爱国笑。 “妈说向北就不是读书的料,只能……”看着笑眯了眼的姜向北:“笨鸟先飞。” 先飞不是指刻苦努力,而是比别人早一步开始赚钱。 想起老妈的原话姜向南都想笑。 “等别人反应过来,你妹已将赚上钱了。” “就算不够大聪明,只要小聪明足够比别人先走一步,就不会被社会淘汰。” “再加上你妹做事一根筋,面包这事我看她能弄出些花样来。” 明明许多是夸奖妹妹的好话,从司文兰嘴里说出来,也都成了无奈之举。 其实,姜向南觉得自己的妹妹除了读书不行,优点真是一抓一大把。 姜向北哪管笨鸟背后都是些什么意思,搂着姜半的胳膊蹦蹦跳跳。 一会儿说让姜 半明天就去落凤街找位置,一会儿又说要研发新面包。 “先吃饭。姜半宠溺地看着闺女,一颗心就跟热水泡了似的软得一塌糊涂。 活力仿佛感染了姜家在场的每个人。 “那我一会就叫夏彩霞她们来商量…… 话没说话,曹家方向突然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 曹彩凤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但哭腔太重,姜向北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姜爱国背身过去,冲着天井的方向划下火柴,丝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1203|130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缕缕的烟雾在哭声中被风吹向了不同方向。 “我去问问。 曹彩凤的哭声越来越大,夏伟和刘春芳都被声音引了出来。 姜爱国吐出烟雾,背着手往曹家走去。 姜向北忙也跟在后头,这走得近了些,也终于听清了曹彩凤说的话。 “凭什么让我带她,我就不带,你硬要我带我就不去了! 叩叩叩—— 姜爱国敲响屋门,声音低沉:“娃娃哭得连外边都听到了。 “姜叔。是曹建设的声音。 门随着曹建设拉开,屋里的情况也逐渐明朗了起来。 曹彩凤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哭得眼睛红肿,而她手里拿出件勉强能看得出好像是衣服的一块布。 姜向北看出来这件衣服是赚了钱后几人在王家桥买的瑕疵货。 曹彩凤非常爱惜那件衣服,只有上学才舍得穿。 “咋闹得这么严重?刘春芳站在姜向北身后,被屋里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姜向北还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身后。 一向爱看热闹的夏彩霞竟然没有来,这比姜向南考试成为倒数还让人意外。 “姜叔,你来得正好。 曹建设把姜爱国迎进屋里。 屋里哭得不止曹彩凤,曹彩英其实也在哭,不过是埋着头小声啜泣。 齐爷爷靠坐在竹椅上,整个人都透着股无力感。 胡奶奶的表情更多也是无奈和心酸,侧着身体坐在床边,屋里来人也没抬起头来看上一眼。 “出啥事了?姜爱国又问。 “这不,就是因为什么面包,这两姐妹打起来了。曹建设无奈道。 姜向北眼神一 凛指着破布样的衣服叫道:“肯定是曹彩英剪烂了三凤的新衣服。” 言下之意曹彩凤就算打曹彩英那也肯定是因为先被欺负了。 众人视线齐齐看向地上的衣服。 姜向北趁空又赶忙叫道:“三凤你说是不是你姐先剪了你衣服你才生气的。” 说着越过姜爱国跑到曹彩凤身边一把抓住她胳膊。 “二姐偷偷剪了我的衣服我问还不承认……” 姜向北的出现无疑让曹彩凤很快找到了主心骨抹了把鼻涕眼泪后很快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起因还是因为几个娃娃们的面包事业。 曹彩英想加入不成又见妹妹兜里天天都有毛票给家里人买吃喝。 于是……开始翻书包偷钱。 曹彩凤知道钱被偷可想到二姐手里没半点零花钱几分一毛也的也就随她去了。 就是这种放纵让曹彩英变本加厉更加不满足于只能买点零嘴的几分钱。 曹彩凤没有 于是这钱偷着偷着就偷到了齐桃花头上。 齐桃花管钱每分钱花到哪都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少了钱不发现。 钱少了齐桃花肯定第一时间就把几个孩子叫来问一遍。 然后曹彩英就把偷钱的事赖到了曹彩凤头上。 齐桃花二话不说就先打了曹彩凤几巴掌。 于是一场姐妹间的大战……爆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实在忙明天开始尽量多更双更保底!感谢在2024-07-1720:22:15~2024-07-1820:4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君雅韵15瓶;柠檬有点甜11瓶;是阿楚啊、超爱谨言10瓶;一场春日宴5瓶;开心小彭、Yyuan、南征、江枫渔火、多多多多多、啊~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6 章 走吧!(三更合一... 不确定曹彩凤是不是受姜向北影响,边嚷嚷着二姐偷她钱边下了狠手。 动手的同时嘴上也一点也不没落下。 “爸上来就说是面包惹的祸。”曹彩凤委屈得要命,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就往下滚:“还说以前就不会吵架,怎么没吵,那是他不知道而已。” 曹彩英这套绿茶做派对熟悉的人来说没什么效果,可对几年没见的曹建设来说还挺管用。 二女儿文静懂事,三女儿性子野,一天不着家。 曹建设早出晚归,很少有机会和姐妹相处,这就是他印象中的两个女儿。 这不,一吵起来不自觉地就偏帮曹彩英,非要让曹彩凤道歉。 一个哭说被冤枉,一个不肯道歉。 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直到夜饭之后曹彩凤去收明天上学穿的衣服。 衣服没有,就剩几片破布。 “我说她,她还委屈上了!”曹彩凤抹干净眼泪。 姜向北以为她恨的人应该是曹彩英,没想到放下手后冷冷看向的方向是自己父母,特别是齐桃花。 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恨意在眼底打着圈圈,好像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 明眼人都能瞧出是曹彩英剪坏的衣服,偏曹建设跟瞎了一样,忽然又说了句:“都是做面包闹的。” 姜向北有些生气。 姜爱国也皱起眉头:“两个娃娃吵架你当父母的就应该了解清楚谁对谁错,上来就说是做面包闹的,自己赚钱难道还错了?” 孩子靠自己双手挣钱,到了曹建设这竟成了祸头子。 “要是不做那劳什子面包,两个娃娃又怎么会吵架!” 曹建设的眼神就写着我说我对四个打字,对于孩子们为什么吵架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关心。 反而觉得姜爱国就是被钱迷了眼。 “以后我家彩凤就不做面包了!等初中毕业就老老实实结婚生娃,可不比天天瞎跑来得踏实。” “你……”姜爱国张了张嘴,眉心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 十几年前的高中生,那含金量比前世大学生还要高,出门是要被人尊称一声知识分子的。 可曹建设的字字句句中,倒是比农村里大字不 识的文盲要思想封建。 话说到这,姜向北总算明白过来了。 曹建设其实根本不在乎两个姑娘为什么吵架,到底是谁偷的钱。 他只要整个家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哪怕是粉饰的太平也无所谓。 难怪第一次看见曹家人时会觉得这家子都很乐观……恐怕是大家都知道其他表现只会惹得曹建设不高兴。 “这么好的机会……”姜爱国还想劝劝。 曹建设推了推滑下的眼镜,声音冷了下去:“三凤这孩子就是天天在外头跑才把性子跑野了。” “……” “谢谢姜爷爷,以后我就不卖面包了。” 姜向北感觉到手好像被捏了捏,曹彩凤忽然冷静得像是变了个人,冲姜爱国先道了谢。 随后她竟然跟曹彩英道歉,又跟曹建设保证以后不会跟姐姐吵架。 姜向北担心地望着小伙伴。 “没事。”曹彩凤笑了笑,抹干净挂在下巴的眼泪:“我一会儿去还昨天跟你借的钱。” 昨天借的钱? 姜向北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借了钱给曹彩凤。 可眼下没机会问,曹彩凤松开手捡起了破衣服,一句话都不再说。 姜爱国见状,摇着头长叹声气。 “向北我们回家吧。” 姜向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曹家,侧耳去听,屋里争吵声依旧。 “好好的孩子非毁了才满足。”姜半摇头。 “三凤那孩子是记恨上爸妈了。”姜爱国也说,有些可惜地叹气:“多好的孩子,赚了钱就想着贴补家里人,可惜了……可惜了哟!” 姜向北在回想着曹彩凤说的还钱那事,进了屋子后就一直等着。 晚上九点半,窗子发出轻轻的敲击声。 姜向南翻身爬起,很快打开门,姜向北也披了件薄外衣下床穿鞋。 昏黄灯光下,脸上的鲜红巴掌印跟曹彩凤脸上的释然笑意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们打你了?” “我妈打的。”曹彩凤笑笑,浑不在意地摸了摸脸颊,立时疼得抽气:“我妈说我给我爸丢脸了。” “……” “你妈?”姜向北有些吃惊。 “看不出来吧!” 曹彩凤自嘲一笑,跟姜向南示意了下窗外,拉着姜向北走到帘子背后坐下。 姜向南立刻会意,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眼。 曹家窗帘后果然有身影晃动。 “我还是要跟着你们干!”曹彩凤说得开门见山:“我决定从你那进面包到王家桥去卖。” 听曹彩凤的口气,不是继续合伙,而是要单独赚钱。 原因只有一个…… “你这么急着赚钱,难道准备离家出走?” 曹彩凤决绝的不带一丝犹豫地点了下头:“等我攒够钱就走。” “是不是你妈逼你做什么了?”姜向北想起半晌前曹彩凤看向齐桃花那充满恨意的一眼:“要是有什么你可以跟我爷说,我们帮你。” “我妈要把我卖了!” “卖人是犯法的。”姜向南压低的声音都带有忍不住的怒气。 “当然不是直接称斤论两,而是嫁人换彩礼……”曹彩凤苦笑,说着叹了口气:“我外公外婆就是担心我妈乱来,所以才答应跟着进城来。” 曹建设面上对两个姑娘不闻不问,但良心还算不坏,要不就不会送曹彩凤去读书。 平时看着只知道嘤嘤哭泣的齐桃花却是个背地里心狠毒辣的主儿。 要不是曹建设突然回村接母女几人,曹彩英早被嫁给别人换彩礼了。 来到城里,人生地不熟加上曹彩英晓得讨曹建设欢心,加上有胡奶奶压着,嫁人这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可后来曹彩凤出去上学,开始自己赚钱,渐渐的主意大了起来。 齐桃花跟胡同里专门给人介绍对象的媒人送了礼,只说要给姑娘找对象。 媒人以为是给曹彩英找对象,虽说不满齐桃花提出的四佰元彩礼钱,但既然收了礼还是认真帮着搜罗起人选。 说全网首发无弹窗免费阅读qiexs.com⒛(请来企鹅小 说 看最新章节 完整章节) 直到……媒人发现被骗来的竟然是才十五岁的曹彩凤。 “那天我妈说让我去给我哥送饭,没想到竟然是带我相亲。”曹彩凤竖起三根手指,讪笑:“是个三十七岁的老光棍。” “难道是裴玄给咱们买发夹那天?”姜向北忙问。 曹彩凤点头。 大家都在开开心心地调侃着发夹丑,只有她心里就跟泡在苦水里一样有苦说不出。 说到底,曹彩凤不想让家里的不堪公之于众,怕外公外婆抬不起头来做人,怕大哥臭了名声以后娶不到媳妇。 她只能把这件事偷偷告诉外婆,外公气得骂了齐桃花顿,事情又这样被暂时搁置下来。 姐妹俩为了钱的事争吵一开始,齐桃花无意间提到句嫁出去后想怎么赚钱怎么赚钱。 曹彩凤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我那时起就多了个心眼,找机会上媒人家去打听了。 媒人这才说出齐桃花私下找她好几回都被拒绝。 也许是不忍心看好好的姑娘才刚满十五岁就嫁人,所以好心劝她赶快找个亲戚家躲几年。 她不干丧良心的事,可总有媒人会干。 要是真被嫁到山嘎达给老光棍当媳妇,一辈子可就毁了。 “就是回村里也难逃被卖的命运,我只能跑……一个人跑得远远的。 姜向北沉默了。 人和人之间的命运天差地别,江向北还在为了期中考试而担心被揍时,曹彩凤在为了改变命运而挣扎。 “以前就是想跑也没办法,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听人说沿海大城市有许多工厂招工人,我想去试试。 姜向北能找出许多劝她忍耐的话来,可现在一句都说不出。 “你……想清楚了吗? 曹彩凤重重点头:“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窝囊地活着。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也不愿。 “那就去!姜向北哽咽了几次,才终于说完了这句话。 要是她穿越到曹家成了曹彩凤,百分之百会做出相同决定,说不定还要更冲动些。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做好准备。 所说的准备除了钱也包括提前探路,不能冒冒失失就跑去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大城市。 “我爷认识的人多,我们跟我爷说,他肯定会帮你! “姜爷爷不会告诉我爸妈吧?曹彩凤不放心道。 “不会。姜向南坚定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 “好!那我就去求姜爷爷帮忙。 好朋友的支持仿佛让曹彩凤找到了方向,两手攥紧裤子,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先回了。 今晚只是 来跟姜向北说说心里话,不能呆得太久, 匆匆说完就赶忙回了曹家。 兄妹俩趴在窗台上听曹家那边的动静,果然听到齐桃花问刚才跟姜向北都说了些什么。 “……” 没人回应。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话果然不会骗人。”姜向南叹。 要不是住同个院子,谁又能知道曹彩凤过得是个什么日子。 姜向北赞同点头。 第二天。 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宁静,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曹家也安静得很,胡奶奶早早的就坐在门口开始搓麻绳。 姜向北心里藏不住事儿,早饭吃得磨磨叽叽,刚放下碗筷,竟然提出让姜爱国中午接她放学。 从学前班开始,娃娃们都是自己背着书包呼朋唤友地上下学校。 初二的学生让接,不是有事要说就是老师请家长进学校挨训。 姜爱国只是放下筷子,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八条中学门口。 姜爱国和平子爷爷坐在校门外的石台阶上,似是没事可做般正用手搓细烟丝。 一门之隔里,姜向北长长叹了口气。 “你不会生气了吧?”夏彩霞抱住姜向北胳膊,说着说着自己就要先哭起来。 姜向北摇头。 “昨晚没看见你我就知道不好。” 最爱凑热闹的人安静得跟没在院里一样,姜向北就知道夏家晚饭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没料到,前有曹彩凤被迫退出面包小组,后有夏彩霞也要退出。 至于原因……纯粹是夏彩霞自己造成的。 期中考试两人就差了几分,可及格跟不及格差别可就大了。 刘春芳一看到考卷成绩气就不打一处来。 每天看几个孩子们忙来忙去,结果刨去她送去的十块钱成本就换了块九毛香皂。 钱没赚着,成绩还倒退了。 虽说去年期末考试夏彩霞数学也就六十三分,可还是那句话……一个及格一个没及格。 刘春芳和夏伟一商量,勒令夏彩霞不准再做什么面包生意,老老实实读书。 所以说起来还真是夏彩霞自己找的。 她看三凤把大部分的钱都放姜向北那,自己也有样学样,每回刘春芳问都是赚了几毛一块,还都买零嘴吃了。 “我后头想说实话来着……但我不敢啊!” 要是让刘春芳知道夏彩霞竟然偷摸地攒了几百元在姜向北那,还要挨打。 “活该。”姜向北说。 “反正我也有好几百元私房钱,以后还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祝你好运。”姜向北哭笑不得。 她哪看不出来夏彩霞其实也早就动摇了,每天早出晚归的辛苦确实没多少人能坚持下来。 几百元巨款……足够夏彩霞花好几年了。 “虽然我以后不参加合伙,可你们去玩也不能忘了我。”夏彩霞赶忙说。 姜向北笑着点头。 “那我先回家带宝华去看电影,晚上跟你说电影内容。” 姜向北:“……” 刚不是才说要老实读书?怎么一眨眼下午就要逃课了…… “照她这么花下去,最多半年肯定就没钱了。”曹彩凤说出姜向北的心里话。 “我猜一年。”姜向北竖起食指:“别管她了,我们先去找我爷。” “我的事你没跟彩霞说吧?” “除了我爷,我连我爸妈都没说。” “彩霞那张嘴管不住事,我的事暂时别跟她说。” “知道了!” “姜爷爷在那。” 相比她们,夏彩霞过得才是真正十几岁少女的正常生活。 “爷带你们去吃顿好的,我有个老战友在附近国营饭店当大厨。” 姜爱国站起拍拍裤子上的灰,顺势拉了一把行动有些不便的平子爷爷。 此时正值饭点,国营饭店门前却门可罗雀。 饭店里稀稀拉拉坐了四五个人,跟以前吃饭还得排队的情况大相径庭。 几人推门进去,姜爱国在饭店里环顾了一圈,很快看向站厨房门口抽烟的中年厨师。 “老姜。” 大厨看着六十岁,光头锃亮得能反光,蓝色围裙蓝色袖套,露出的白色汗衫上全是小洞。 “刘小六。”姜爱国笑。 刘小六入部队时姜爱国已经是个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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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先前那个,后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姜爱国没说话。 手只是下意识拿起烟袋子摩挲,而后开口:“咱们国家法律虽然有明确规定结婚年纪为十八岁,但民间十五六岁结婚的比比皆是,爷爷就算在三水胡同说话还算有点分量,可也没法插手你的家事。”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公安局来也只能口头劝阻,姜爱国劝又有什么作用。 曹彩凤闷闷道:“我知道。” “要是三凤出去打工呢?”姜向北问。 “沿海城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只是听别人说,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姜爱国叹。 他理解两个孩子的心情,可对顾虑太多的成年人来说,帮忙……风险太大。 这不是口头上劝几句,不是出点钱帮忙。 要真是答应帮曹彩凤逃走,那也就意味着要负责这孩子的安全。 可以不管那对不关心孩子死活的父母,可一旦出了点什么事,姜爱国自己良心都过不去。 越是思考的多,越不能轻易答应下来。 姜向北神色恹恹地点了下头。 “谢谢姜爷爷。”曹彩凤表情倒是轻松得多,不仅没有因为姜爱国的婉拒而颓丧,反而更加充满了斗志:“我不害怕。” “不害怕就好。”姜爱国笑。 “我下午去找贾叔问问,他去了好多地方,肯定晓得那边什么情况。”姜向北还不想放弃。 因为她知道书里的内容,清楚沿海城市那将是充满机遇的地方。 现在要做得是找到一个领路人,哪怕能给出个能去的具体地方也行。 “向北也觉着三凤出去闯闯是好事?”姜爱国突然又问。 这回姜向北毫不犹豫地点头。 “呵呵。”姜爱国突然笑了,一改刚才的推诿疏离,笑声轰隆:“胆子还挺大。” “老姜逗孩子呢!” 一听到这震耳欲聋的笑声,刘小六就知道是姜爱国在逗娃娃。 以前在部队他也经常逗年纪小的自己,得逞后就会仰天哈哈大笑。 “现在的娃娃可比我 们那时候胆子大多了”姜爱国笑。 刘小六把两盘菜放到桌子中间用毛巾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挨着姜爱国坐下。 “今天专门跑我这儿来不是为了喝酒吧?”刘小六笑眯眯的目光扫过两个愁眉苦脸的小姑娘:“为了这俩孩子吧!” 姜向北:“……” “爷!”姜向北叫。 “你小六爷爷的姑娘可是所车用零件厂的厂长。”姜爱国语带笑意。 “我就说。”刘小六笑。 姜向北惊得张开嘴浑身冒着傻气地看看姜爱国又看看小六爷爷。 搞半天姜爱国早猜到了刚才就是逗她们玩呢! “正好你平子爷爷也来了咱们说正事。” 姜向南扶着平子爷爷走进饭店裴玄在后边挤眉弄眼一看就是来蹭饭的。 姜向北看曹彩凤见她点头这才没多说什么。 开始说还保证不跟别人透露秘密……转头这都一桌子人了。 几个爷爷说起正事来就没了姜向北几人插话的地方。 刘小六爷爷听完对曹彩凤倒是颇为欣赏。 “我参军那会儿也就十三岁十三岁能上战场为啥不能出去闯闯。” “现在的娃娃和我们那时可不一样 说全网首发无弹窗免费阅读qiexs?(请来企鹅小 说 看最新章节 完整章节)三凤毕竟是个小姑娘咱们当长辈的能帮忙当然要帮帮。”姜爱国夹了筷子茄子停了停继续说。 “你放心!”刘小六爷爷好像特别怕热没一会儿头皮上就又是层汗:“今晚回去就给我闺女打个电话让她帮忙。” “谢谢小六爷爷。”曹彩凤大喜连连道谢。 “只要我姜哥发话小六爷爷一定帮这个忙小闺女就放百个心啊!” “你现在就给侄女打电话去说说要是不行我就去找班长。”姜爱国又说。 “你还不相信我?”刘小六正色牛也不打算吹了把毛巾往头上一盖:“我这就去打电话。” “正饭点呢你走了客人怎么办!”姜爱国哭笑不得。 “反正没几个人。” 目送刘小六捣腾得飞快的腿姜爱国笑着摇头招呼大家继续吃菜。 而后在姜爱国断断续续讲述中众人才逐渐听说了小六爷爷这个非常传奇的女儿。 爹 第 37 章 奔向新生活 初冬的阳光加上了一缕缕薄纱,拂过人皮肤时终于不再只是感到灼热。 晨曦穿透层层叠叠的绿叶,投落满地斑驳光影。 姜家照例在七点多开始吃早饭,然后就会各自奔向不同目的地。 饭刚吃一半,曹建设推着新自行车停在了厨房门口。 “向北,三凤昨天拉肚子拉得厉害,今天考试怕是去不成了。” 男人推了推眼镜,崭新蓝色的确良衬衣笔挺修身,自行车崭新得反光。 “严重吗?”姜向北赶忙转头关切道:“我家有药,要不给三凤送点去!” “药她妈早上刚给孩子喂过,就是没什么力气得躺着。”曹建设笑笑。 然后不等姜向北再说什么,抬起自行车走上了石阶。 小心翼翼极其爱护的样子让司文兰轻轻“嗤”了声。 “刚卖完女儿,转身就来给自己添了新行头。” 搬进来时连像样家具都买不起几件,这才几个月就骑上了新自行车。 姜向北觉得曹建设还真是虚伪。 到头来连曹彩凤都认为他勉强还能算上个父亲,没有掺和到卖女儿的行列中来。 殊不知其中最大的受惠者就是他! “一会的事考完试再说,要是没考及格,寒假就别想跟着你爸到处跑。” 放下筷子整理好垂落下来的散发,司文兰用淡淡的声音警告道。 姜向北很乖巧地点头。 “一会儿你爸送你们去学校,做完考卷再出来。”司文兰又吩咐道。 姜向北点了点头,还是没什么精神。 司文兰叹了口气,也不再说。 姜半推出自行车,催促姜向南兄妹快出来,夏彩霞家那边夏伟也破天荒推出自行车打算送姑娘去上学。 姜向北挎上军用包,手下意识伸进包里,摸到信封心里才安定了下来。 再回头看向曹家,却意外地看到胡奶奶正出神地望着姜家厨房。 是啊…… 家里发出这么大的事,胡奶奶和齐爷爷怎么可能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要么是在女儿和外孙女之间选择了站在女儿那边。 要么是自己也无能为力。 姜向北收回视线……她更希望 是前者。 要是连胡奶奶和齐爷爷都参与进来,姜向北不敢想曹彩凤会有多伤心。 车铃叮铃。 姜半催促姜向北快上车。 硌屁股的自行车前杠今天都没能让姜向北发出一句抱怨,就这么沉默着离开了三水胡同。 九点考试铃响,九点四十姜向北成了初二二班第一个交考卷的学生。 看到姜向北交卷,夏彩霞也不管自己写没写完,跟着站起来交卷。 收拾好铅笔,背上军挎包走出校门。 没想到校门口那竟已经等了好几个人,连一向考完还得检查几遍的姜向南也在。 刘小六爷爷和姜爱国先后站起来。 看要送行的人应该已经到得差不多,于是招呼着大家一起去赶公共汽车。 “爷,三凤呢?” “你爸和夏伟叔应该已经送到火车站了,等你们到见上最后一面就上车。”姜爱国回。 “你们是怎么支开齐桃花和曹彩英?” 这母女俩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不是有大事很少见她们出门。 “我托媒人帮了个小忙……”姜爱国笑。 姜爱国找得就是第一个拒绝帮曹彩凤相看对象的媒人,提了几句曹的情况,对方就很爽快答应帮忙。 其实所利用的再简单不过。 齐桃花有两个女儿,卖了一个……不是还有一个吗! 只要说有条件相当好的男方要相亲,彩礼钱随便说个六七百,齐桃花立刻就会带出女儿出门去相亲。 对方选了个距离三水胡同两小时车程的厂区生活区,中午吃完饭返程,不到下午到不了家。 齐桃花是被支走了,那胡奶奶和齐爷爷呢? “齐桃花前脚刚走,你妈就去跟胡奶奶说话,他们老两口收拾收拾出门买菜去了。” 姜爱国又说。 他没细说怎么说服的胡奶奶他们,当然也没提老两口临走前故意冲家里说齐桃花把钱就藏在墙砖里的话。 “昨晚齐桃花又给三凤喂了药,虽然没吃进去多少,不晓得能不能承受得住两天两夜的火车。” 等曹家人一走,姜半去曹家才知道今早离开家前齐桃花又给曹彩凤灌了小半碗药。 虽然因为挣 扎没喝多少进去可坏旧坏在昨天已经虚弱得根本站不起来了。 众人都听得咬牙切齿。 “有这么当娘的吗……拉几天肚子不管那可是得拉死人的。” 小六爷爷还是第一回具体听说曹彩凤被亲妈这么对待要不是昨晚打了针还真有可能直接拉得脱水昏死过去。 “她会遭报应的!”平子爷爷悠悠地出吐出口烟雾。 这是住进三水胡同接近一年来姜向北听到平子爷爷所说最重的话。 “我爸安排的是列车员车厢里面有床铺有人照看咱们上车前给她买点药带着。”裴玄插只能如是说。 洛川市车站。 自从穿过来姜向北来了好多回车站不过每次都是接人还是头回来送人。 裴军对外说是老友女儿因为生病要前往望和市的大医院看病。 所以托这一谈跑望和的列车长帮忙照看一二。 列车长是个热心的中年叔叔直接把曹彩凤和姜半安排到列车员休息室等待。 姜向北几人到的时候曹彩凤躺在板车上 “出发前我让周大夫再给三凤打一针要不这一路上咋熬过去。” 姜爱国担心的姜半也有预料所以出发前特意去了胡同诊所一趟。 针水一打上夏伟骑着朋友借来的三轮车一路风驰电掣拉着两人出发车站。 没想到如此奇特的出场方式倒是从侧面印证了曹彩凤真生了大病。 列车长见状更是直接从调度室借了辆板车让曹彩凤躺着。 “一会儿上车我直接来叫人你们先说会儿话。”列车长笑。 裴军趁机给列车长发了根烟以表感谢。 姜向北看列车长笑容灿烂言语之间对裴军颇为尊敬期间好像叫了声“副部长”还是什么。 不过随着两人走远他们说的什么大家都听不见了。 刘小六爷爷趁机跟曹彩凤交代了下火车就有人来接之后的事等养好身体刘惠芬自会有安排。 交代清楚后大人们也相继离开了屋子。 姜向南看了眼曹彩凤回血的手背转身把挂吊瓶的衣架搬到椅子上。 “要说什么都快说吧!还有几分钟就要上火车了。 “谢谢。曹彩凤握住姜向北的手,努力翘起唇角笑了笑:“谢谢你们。 再多的话都只能用这短短两个字来表达。 曹彩凤的手冰凉,脸色苍白,双眼却亮得似是将一切阴霾都能驱散开来。 姜向北也由衷笑起来,轻轻回握一下之后把军挎包的信封拿了出来。 “你的钱。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曹彩风接过信封,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还是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怎么变厚那么多。 “我塞了点钱在里面,出门在外没有钱怎么行。 “你好好记着,等我回来一定十倍还你。曹彩凤痛快地将信封塞到衣兜里。 离开前姜半叔问要不要收拾点衣物,可她最后选择孑然一身离开这个再也不想回来的家。 姜向北见状,干脆把军挎包取下来。 “就算在列车员车厢休息也要小心点,包不能离身,要是饿了渴了就求人…… 军挎包里的书都倒出来,再把信封从曹彩凤兜里拿出来。 “这个加进去。 忽然,姜向南的手出现在姜向北面前,修长的指间夹了一小叠大团结,最少也有两百元左右。 “咱们都想一块去了。裴玄把攥手里的钞票放到包上。 夏彩霞嘟嘟囔囔地嚷着几人不讲义气,要不是昨晚突发奇想今天就她一个人两手空空。 十张大团结,已经是夏彩霞存款的一半。 “谢谢你们。曹彩凤除了说这句话之外再不知道说些什么。 忙活大半年的面包事业,到最后一半收益竟然全到了她兜里。 姜向北想了想,把崭新的作业本拿出来翻开,隔一页夹一张钱。 剩下的又塞到铁皮笔盒里,最后才把信封塞到夹层里。 “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这是姜向北两世为人所学到的重要知识。 挎包带子收短,然后再穿上外衣。 “记得给我们写信。姜向北又说。 “你以后过上好日子可不能忘记我们,最好是能风风光光回来!夏彩霞语带哭腔,这会儿才总算有了点即将要离别的伤感。 这一去,几人究竟还有没有机会相见谁也不知。 对十几岁的他们来说这个问题太过遥远,而眼下能做的只有……祝福。 祝福大家未来都一片光明。 没说几句话,列车长来休息室告诉他们上车时间已到。 姜爱国和小六爷爷抬着板车送彩凤到车厢安置,其他人只能站在入站口送了最后一程。 直到广播里播报开往望和的火车出发。 曹彩凤终于在许多人的帮助下奔向了新生活。 *** 洛川市,三水胡同。 早上结束题目比较简单的数学考试,姜向北和姜半先跑王家桥将赔偿得到的所有杂票都换成了面粉票。 又辗转去供销社买了两大袋子面粉,这才回家。 “说来也巧,小六叔在土台胡同正好有相熟的人,咱们要是租房子可以找他。” 正式成为无业有名的姜半成功接手家里自行车,成为父女俩以后的专属交通工具。 “等爷找到椰子,我就开始研究新品种。” 高中下午还有两场考试,姜向南和裴玄中午就在学校吃中午饭。 今天收到张武找到已经找到椰子的消息,姜爱国借了三轮车和平子爷爷一起去长途车站接货。 除了琼脂蛋糕,姜向北还知道好几种偏植物性奶油的制作方法,其中口味最好的一种要用到椰子油。 其他类似玉米淀粉之类的粉制植物奶油味道上会差点,腰果类的原材料寻找又太麻烦。 用牛奶做的动物奶油在口感上肯定最好。 但程序复杂而且不好储存。 想到这……姜向北又开始琢磨起买冰箱的事。 许多原材料以后都需要用到冰箱,翻过年天一热起来,就连鸡蛋都放不了几天。 “我们就是出趟门,回家来孩子就没在了!” 看热闹的人都已经站到了院门口,姜半在门前停好车,扛着面袋子走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这家人的姑娘丢了!”那人跟姜半还挺熟,看清来人立刻让开条路冲旁边人吆喝:“快让人姜半回家。” 虽说看得人多,但大多都曹家人不熟,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人堆里很快让出条路来,短短几步路的过程周边人七嘴八舌都把 情况说了个清楚。 期间还有人告诉姜半:“你家向北以后也要小心点,咱们胡同别不是进了人贩子吧。” 姜半只是凝重地点头,看着还真有些担心起来。 等父女俩挤到自己厨房一瞧,院里还真挺热闹。 除了两个公安外,院里的几家基本都有人在。 司文兰靠在自家门口,一手拿书,嘴里好像还含着糖,嘴唇不时动一动。 看到姜向北,立刻笑了开来,连音调都能听得出喜意来。 “向北快来,今天有人给咱们送喜糖,快来沾沾喜气。” 碰上难得温柔的司文兰,姜向北总有种下一秒藤条就要从衣柜里飞出来的错觉。 喊了声“妈”,异常乖巧地挪到家门口。 接着,嘴里就被塞进了颗剥除红色糖纸的奶糖……还真是喜糖。 “妈!谁结婚啊?”姜向北含糊不清地问起。 “说了你也不认识。”司文兰笑,说着把书递给姜半:“今晚你做饭,我再看会儿热闹。” 邻居家孩子丢了,司文兰却说成看热闹。 可大家又接着发现,来看热闹的人还真挺多,特别是知道些内幕消息的老邻居们。 齐桃花卖姑娘的传言早被媒人传播了出去。 公安同志仔仔细细记录着前天发生的时间线,人群里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不会是把人卖了吧。”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要不你们说十几岁的大姑娘好手好脚的怎么会被人贩子抓走,又不是娃娃。” “我倒觉得自己跑了的可能性最大。” “换成是你,你不跑啊!” “那是得跑。” 大家议论得热火朝天,所有内容一字不落地都落入了记录的公安同志耳朵中。 平头公安皱眉:“群众所说的卖姑娘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字都没提起。” “没有的事!”曹建设连忙保证:“要真是我卖的,怎么还可能报案。” 齐桃花缩在曹建设身后,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双眼红肿得只剩下条缝。 平头公安同志眼神一凛,看就知道并没有轻易相信曹建设的话。 “这件事我们自然会调查。 ” 说着跟同伴使了个眼神,等人站起来走到邻居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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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是,卖人的齐桃花竟哭得比谁都伤心。 那她……哭个什么劲儿。 “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曹建设沉下脸,瞪着姜向北。 姜向北的嘴巴就跟开了闸一样,吧吧嗒吧嗒地讲了不少。 “前天晚上我听屋里有哭声,就去她家窗口问了两句,可曹彩凤说她妈给她下了药,打算过两天就把人嫁过去。” “那你有听曹彩凤说要跑吗?”平头公安抬起手横在曹建设身前,声音温和甚至带了丝笑意看向姜向北:“别怕,叔叔会保护你。” 姜向北摇头。 “曹彩凤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没人说话我就回家了,因为第二天有考试,我得复习。” 姜向北皱着小脸,一脸纯真。 “那你第二天走的时候,曹彩凤还在家吗?” “不知道,我们走的时候胡奶奶还在家,我没看到曹彩凤。” “谢谢小同志协助我们调查。”平 头公安笑笑,曲起食指弹了下姜向北一直跳来跳去的小辫子:“要是想起什么随时都可以来跟叔叔说。” “是!” 姜向北抬手,似模似样地敬了个军礼,而后一把被司文兰抓了过去。 “姜向北肯定知道三凤去了哪,她们关系那么好,一定知道!” 曹家门口,曹彩英忽然大叫了一句。 平头公安只是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随后就像是没听到似的避开眼神。 究其原因吗…… 刚才公安同志进入曹家看现场时,听到曹彩英咒骂曹彩凤怎么不去死,竟然拉在了床上。 先前他还猜测是曹彩凤报复性的行为。 可结合姜向北所说喂泻药的事,曹彩凤很可能是只能拉在床上。 “齐桃花同志说说下药的事吧?” 平头公安同志觉得这件事不再是简单的离家出走,很可能涉及到强制妇女同志结婚等问题。 他刚当公安没多久,正处于斗志满满的阶段。 可同来的同事已经从事七八年公安工作,什么家庭案件都处理过,一听姜向北所说就立刻断定今天这案件要不了了之。 家务事…… 只要这三个字一出来,他们只能试着找人,关于嫁不嫁人嫁给谁公安可没法管。 “小徐。” 老公安出声。转身往小徐那边走时,胳膊忽然被人拉住,一道苍老的女声传来。 “我小外孙女是自己走的。” “……” “大娘你再详细说一遍。” “我外孙女是自己跑的,我在菜站门口看见她自己上了公共汽车。”胡奶奶又再次说。 “妈!那你昨天怎么没说。”曹建设几步窜过去追问。 “怕你们把人找回来!”胡奶奶说得慢吞吞的,低垂着的视线让人看不清此刻表情:“两天!足够她跑到一个你们再也没法祸害的地方。” “……” “大娘!” “公安同志,我闺女是自己走的,这个案我们不报了。”曹建设忙道。 要真是再继续问下来,那点家丑全给抖落出来了。 “怎么回事?”刘春芳小跑着到司文兰身边问道。 “良心过不去呗!” 司文兰抱臂冷笑。 胡奶奶放任女儿女婿祸害外孙女要不是邻居们开头救人说不定就放任孩子跳入深渊。 可就是这样曹彩凤离开时也没拿家里一分钱。 不仅没拿钱听姜半说临走前还把身上仅有的十元钱都塞到了胡奶奶枕头里。 老太太这是内疚了!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刘春芳同样不接这个好。 虽然胡奶奶一句话让院里其他人彻底跟曹彩凤离家的事彻底划清界限。 可说到底……救得不是胡奶奶的亲人吗! 还想继续调查的小徐被老公安拽走看热闹的邻居们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 公安同志离开热闹却好像更加精彩了起来。 他们都打算看曹家人打起来最好狗咬狗一嘴毛。 反正曹彩凤已经跑了剩下的曹家人谁出点事大家都乐意看。 但曹建设爱面子并没有继续质问胡奶奶而是假模假样地来到邻居们面前解释起来。 解释他们夫妻不是为三女儿相看而是二女儿肯定是小姑娘自己误会了。 然后又说相看的人也不是什么老光棍人家是有正经工作的三级工。 “三级工?那怎么参加工作也得十年了。” 不解释还只是议论这一解释立刻就让人抓住了话柄。 三级工按照工龄至少得九年往上 十二年加上原本工作的至少二十岁那不就是三十来岁的老光棍。 就算是曹彩英那也才十七岁。 十七岁的姑娘嫁三十多不是为了彩礼又是什么。 瞬间……大家看曹建设的眼神变得鄙视起来。 卖女儿这个标签算是彻底贴上了曹家人的面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7-1921:38:25~2024-07-2021: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inadoudou30瓶;宇宙第一帝企鹅幼崽20瓶;栗子糕、愛潛水的魚10瓶;油菜花与玫瑰6瓶;zhuo2瓶;natsuki、aurora、西瓜、Renhy、Yyuan、浮华spring、huayaoy、番茄炒鸡蛋、往事如烟、聪花、啊~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8 章 爷爷往事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1206|1309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洛川市,土台胡同。 站在教室往下看时还不觉得,可真进了胡同才发现这里的路真宽。 巷子两辆三轮车都能并排而过,哪像是三水胡同老远看到三轮车过来都得转个弯停下等人过去。 第 39 章 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