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软萌受嫁给暴躁总裁[重生]》 1、第 1 章 第1章 ——啪! 随着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只见宴会大厅的最中央,站着两个人,一人身上撒满了红酒,有点愣神似的瞧着他面前的另外一个人。 那人道:“哎呦哎呦真不好意思,你是江淮吧?我没看见你。” 被叫“江淮”的小男生依旧愣着。 他长了一张白净的脸,一双小鹿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能说话,整个人也因为这双眼睛,看上去十分的灵动。 只不过他的反应,不似他的眼睛那般机灵。 “哎,”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你们瞧,这不是江家那个傻子吗?” “对啊,他怎么在这里?” “江家最近攀上了陆家,他身为江家人,出席个活动很正常,只不过江家也是心大,放一个傻子自己出来,也没人照顾着。” “这些年江家把他给藏的严严实实的,江家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啊?明摆着早就放弃他了。” “要我说,江家还是二公子比较省心,江家又靠二公子和陆家联姻搭上了关系,现在怕是美死了。” “确实,要我说就不该放他出来,你瞧瞧,一出来就闯祸了。” 闯祸的江淮神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他有点犹豫地咬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泼他一身红酒的人,虽然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实际上姿态中毫无歉意,甚至还倒打一耙,“你说你也是,就这么绊上来了,下次要看着点路,知道了吗?” 江淮听见他这么说,松开了咬住的唇。 他洁白的贝齿,把嘴唇咬得艳红了几分,鼻尖耸动了几分,看上去乖巧当中,又带着点委屈。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整个人白得仿佛在发光。 见他这副样子,旁边看热闹的人也有点不自在,清咳一声,“这江家的小傻子,长得倒是挺好看。” “其实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傻子……” 话音未落,江淮张开了嘴巴,吐字清晰道:“可是,明明是你先撞的我。” 泼红酒的人呆了一下,“啊?” 江淮重复了一遍,“是你先撞的我。” 估计是没想到他条理能这么清晰。 不仅是泼红酒的人愣住了,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泼红酒的人顿时不自在起来,“你这个小孩,怎么还学会诬赖人了?算了算了,今天是你弟弟的订婚宴,这么大的场面闹起来也不好看,就这么着吧。” 他说的话太多,江淮又反应了一下。 他好像是一台不怎么时髦的智能手机,功能都挺完全,就是反应要慢别人半拍,需要比别人多一点的时间来处理信息。 但他只是反应迟钝,不是听不懂别人讲话。 泼红酒的人心虚的转过身,又听见江淮说:“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个成年人了。” “不是我,闹,是你不讲道理。” 旁边的人已经沸腾了。 原本只是过来看个热闹,没想到还有反转。 泼红酒的人意识到了不妙——这个订婚宴,可不止包含了江家,其中还有陆家呢! 这里到底云集了多少大佬,可能掰手指都数不清。 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丢人。 那人咽下一口气,憋屈道:“行行行,我怕了你了,我给你道歉,都是我不好。” 这个道歉,成功堵住了江淮还想说些什么的小嘴。 看见他消停了,那人松了口气,在江淮没反应过来之前,混入人群之中,直接溜之大吉。 江淮:“……” 他还有一句没说完的话是,这不是他弟弟和陆家的订婚宴。 是他和陆家的。 无戏可看之后,人群就散开了。 江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礼服。 他不是很在意这个订婚宴,但他身为这个宴席的主角,穿成这样参加…… 肯定会被骂的。 思及此,江淮神色有了点变化,开始左顾右盼——他可不想听那些絮叨。 一分钟后,原本在大厅中央站着的人没了踪迹,只有地上残留的红酒痕迹,表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闹剧。 与此同时,江家人在休息室里吵架。 在宴会上被人屡次提到的江二公子,不耐烦地撇着头,听江夫人絮絮叨叨。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让你哥哥单独出门,他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江毓没好气道:“他只是反应慢,又不是真的傻子,都是成年人了,掉不了。” 江夫人听见他这么说,连忙抚了抚胸口,深吸一口气,“平常怎么样我不管,今天这么大的场面!江毓,你真的是气死我算了!” 江毓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江夫人道:“我知道,你还在嫉妒你哥哥,嫉妒嫁给……嫁进陆家的是他不是你,但是你应该也知道,他体质特殊,我可以让他嫁给一个男人,而是你是个正常人,你必须要给江家延续香火,我和你爸爸,就是死也不允许你嫁给男人!” 江毓听这话都快听得耳朵起茧了。 江夫人没在休息室待太长时间。 她是主人,肯定要出去招待客人,临走之前,警告了江毓一声:“今天的订婚宴最好是顺利,出了什么差池,你就等着你爸找你算账吧。” 江毓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知道个屁。 等江夫人一走,他就拿出来手机,聊天界面停留在最新的一条消息。 [红酒已泼。] 江毓勾起嘴角,给那人转过去了几千块钱。 那人收钱的速度很快,收完钱后,可能心里还有点不安,问他:[咱这么做,没问题吧?你哥也算是陆家的人了,之后算不算来找咱算账……] 江毓看见这句话,脸色一沉,手指在键盘上如飞:[什么陆家的人,哪怕是陆家承认了,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承认,他俩说是订婚,到现在一面都没见过,等那个人看见他,嫌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搭理他。] 那人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他哥那样的蠢货? 对面的人有点犹豫:[可是他们都订婚了……] [还不是因为他能生孩子,不然怎么可能轮到他?!]江毓顿了一下。 江家能和陆家联姻,明显是江家高攀了。 而且联姻的还都是两个男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前段时间陆家放出来消息,说那个人喜欢男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令人惊讶的,一个是那人竟然是个gay,还有就是,陆家把这个消息放出来,明显是要给那个人物色对象了。 但是男人又不能生孩子,陆家有那么大的家业需要继承呢。 就这样,江淮以一骑绝尘的优势,脱颖而出。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许多人只知道江家的大少爷傻,却不知道他这个奇怪的体质。 他恨恨的把那一行字删了,没发出去。 对面见他不说话,知道他生气了,连忙道:[明白了,是我想太多。] 江毓轻哼一声,回复道:[你知道就好。]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去大厅了。 他关上手机,站了起来。 推开会客厅的大门,江夫人和江其民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江毓看见江其民,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爸。” 江其民没工夫搭理他,冲着江夫人撒气道:“人到底在哪里!赶紧去找啊!” 江夫人看见江毓,也对着他撒气,“我就说得出事,你非得让你哥一个人出门!” 江毓撇嘴,“找不到人就赖在我头上。”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江其民来回踱步,“陆家人已经到了,那个人马上就来,结果订婚的另一个主角找不到了,别人看热闹事小,得罪了那个人,麻烦可就大了!” “爸,人家有名字的,”江毓还在这时候添乱,“陆无祟……” 话音未落。 整个大厅都沸腾了起来。 他们是环状圆形宴会厅,下面是舞池,楼上是休息室,站在二楼,能够将一楼一览无遗。 大厅的门被打开了。 时间在刹那间仿佛被放慢,只剩下人们目光所及的地方,他们先是看见了一只迈进来的大长腿,脚上是锃亮发光的皮鞋,腿上是裁剪合身的西装裤。 紧接着,露出了陆无祟的全身。 他梳了个能令他看上去成熟稳重的背头,依旧掩盖不住他年轻的事实,整个人高挑挺拔,在场人大多是大腹便便的老板,只有他,像是明星走错了地方。 然而,在场的人,可不敢像对待明星一样对待他。 除非活的不耐烦了。 现场静止了几秒钟后,就有人凑到了陆无祟的面前去。 周围人都佩服这人的勇气,也特别想知道他们说什么,然而没人敢看陆无祟的热闹,只能假装不关心,实则耳朵都竖了起来。 让他们失望了,那人不过是个迎宾,对着陆无祟说的是:“欢迎欢迎。” 陆无祟面无表情道:“我自己的订婚宴,还用得着你欢迎?” 那人的笑容一僵,却也只能赔笑,“是是是。” 陆无祟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如今已经算是比较“和颜悦色”了。 他是江家的人,想起来江淮这会儿还没找到,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订婚也有仪式,对于两个大家族来说,订婚上的仪式甚至要比普通人家的婚礼更庄重。 随着几声试话筒的响动,司仪站在了二楼大厅最中央的位置,与此同时,陆无祟的身边也出现了引导他准备的服务生。 他刚想跟着走,另一边,江家的掌权人江其民,带着忐忑的笑意走了过来。 江其民歉意道:“陆总,能不能麻烦您,过一会儿上台的时间晚一点?” 好歹是自己未来的岳父。 陆无祟还算是礼貌,“为什么?” “这……”江其民擦了下头上的汗。 他身边跟着江毓,江毓在靠近陆无祟时,一双眼睛就黏在了陆无祟的身上,见状直接道:“因为我哥胆小,躲起来了,全家都找不到他。” 陆无祟眯了眯双眼。 江毓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心惊胆战地躲开他的视线,这时,他身边的江其民数落了他一句:“你说你这孩子!” 江毓低下头,小声道:“本来就是嘛……” 正在这时,大厅里又沸腾了起来。 随着众人的目光,二楼的楼梯口,缓缓走下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不怎么规整的西装的小男生。 江毓在看见江淮的穿着之后,都快笑死了,憋得脸有点扭曲。 他好歹还憋一憋,其他人则不,他们都以为今天的主角是陆无祟和江家二公子,对于这个傻子一样的大公子,就没几分友善了。 尽管这些人当中,连江家两个兄弟的名字都分不清楚。 伴着指指点点的声音,江淮看见了父亲……和他身边的陆无祟。 江其民狠狠松了一口气,直接上前,把江淮拽到了陆无祟的面前。 “你怎么回事?订婚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出这么多幺蛾子!” 周围人还没意识到不对劲,都发出了一声哄笑。 江淮水汪汪的眼睛无措地看着父亲。 陆无祟懒散地站着,目光瞥到他胸前挂着的一只熊,露出一个微妙的神情。 这个江大公子……真是个奇人。 司仪在台上已经快撑不住了。 陆无祟直起身,对着江淮道:“走吧。” 在万众瞩目下,江淮跟着他往台上走。 陆无祟站在台上,忽然抬起手,搭在了江淮的肩膀上。 然而,方才哄笑的那些人,已经鸦雀无声,瞠目结舌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的江淮。 ……参加个订婚宴,还能把新人搞错了。 这可太芭比q了。 2、第 2 章 之前得罪江淮的那个人,脸色已经惨白了。 江淮站到陆无祟的身边时,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袭来。 是来自陆无祟周身的气场。 气场太强,哪怕是江淮这样反应迟钝的人,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让他有一些想逃开的冲动。 陆无祟凑近话筒,“感谢诸位,能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陆某和……” 他用余光瞥了江淮一眼。 江淮没get到他的意思,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和我伴侣的订婚宴,”陆无祟镇定自若地换了个词,“陆家和江家一起,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菜品,大家不必拘束,吃好喝好。”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收回压在江淮肩膀上的手,直接下了台。 江淮立刻跟着他走。 司仪准备的台词,一句都没用上。 全场鸦雀无声,没人敢有异议。 毕竟他们之前还嘲笑了陆无祟的未婚夫……不找他们算账就是好的了,谁还敢出声? 江毓恶狠狠地盯着站在陆无祟身边的江淮。 陆无祟竟然会碰他!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淮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错觉吧。 他怎么觉得,江淮的眼神有点复杂? 江淮是个傻子,这怎么可能呢。 江毓压下心中的不忿。 他面前,江夫人也板着一张脸过来了,把江毓给拉到了角落里,低声呵斥,“你哥哥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给他准备了好看的礼服,是你干的?” 江毓使坏不成,也正郁闷着,见母亲也维护江淮,顿时不耐烦起来,“是又怎么样?” “江毓!”江夫人气得指着他,“你没救了你!” 江毓看见江夫人的背影,也气得咬牙。 而方才还觉得江淮礼服好笑的嘉宾们,在得知陆无祟的未婚夫就是他后,对着他也只剩下了恭维。 “恕我眼拙,牌子上都写了江大少的名字,实在是因为江少爷和令弟名字有些相似,我这才认错了人……” “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江公子穿的这一身,是今年维尔秀的高定吧?” “我说那么眼熟呢,确实确实,今年维尔秀的秀场上,有个模特就是穿的这个款式!” 江淮不是,江淮没有。 小熊是他自己挂上去的,只是为了遮挡红酒的痕迹而已。 为了固定小熊,他费了好大的力气。 他也听不懂维尔秀是什么东西。 江淮呆愣着,把求助的目光抛给了陆无祟。 陆无祟和他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面色淡定地把头扭去一边,喝了口香槟。 他没有帮忙的意思,然而那些人生怕他烦,见好就收,赔着笑退去了一边。 江淮松了口气。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无祟、江淮二米以内,根本没人敢凑近。 江淮也不敢说话。 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江淮见过陆无祟。 那个很久以前,或许能称为“前世”。 在前世,他见到陆无祟,不过已经是他结婚之后了,在一次宴会上,远远看过他一眼。 是的,他前世结了婚,不是和陆无祟。 那是段很糟糕的经历,嫁过去前,他倒是看了眼丈夫长什么样,但是等嫁过去之后,他和这个所谓的丈夫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导致他到现在,都不太能想起来前世的丈夫长什么样子。 原本他是有机会和陆无祟联姻的,但是他拒绝了,那时候他觉得,只要是他拒绝了,就不用再嫁了。 没想到江家还会把他送出去。 婚后两年,他就在那段不幸福的婚姻当中离开了人世。 其实江淮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每次都要把他给送出去。 重活一世,再次面对联姻的选择,他干脆选择了陆无祟。 思及此,江淮怯怯地看向陆无祟。 陆无祟早就感觉到他的打量了,只是懒得说话而已。 沉默片刻后,挤出来一句:“你挺时尚。” 这大概是江淮第一次被人给夸奖时尚。 其实方才那些人说的“维尔秀”,代表的就是时尚。 但是江淮没听懂,所以不算。 显然,他分不太清真心实意的夸奖和给面子的区别,水盈盈的眸子一亮,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谢谢。” 陆无祟:“……不客气。” 此时的江淮还不知道,这大概是陆无祟为数不多“温柔”的时候了。 因为被夸了,他就稍微有点飘飘然,亮晶晶的眼睛使劲往陆无祟的身上瞧。 他的选择果然没错! 多活一世,他果然聪明了不少呢。 而目前为止,陆无祟的感觉也还好。 他是想看看江淮还能怎么演。 到现在来看,江家这一家子,领头的江其民是个见风使舵的滑头,二公子是个颇有心机,但是情绪外露的小孩。 至于江淮,装傻装的出神入化,倒是需要忌惮。 而陆无祟为什么会觉得他装傻…… 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在递交相亲资料的时候,在资料上写着自己能生孩子? 当时陆无祟就被气笑了。 他联姻是利益所驱,和谁结婚关系不大,反正最后都是要离的。 在一众庸脂俗粉中,他索性挑了个最俗的。 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江淮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陆无祟掩下眸中的情绪。 他不可能像只猴子一样,在宴会中任人观赏。 因此,在站了没一会儿后,他就往休息室里走了。 江淮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陆无祟迈着大长腿,丝毫不等人。 进了休息室,外界的嘈杂便都被隔绝开了。 江淮小心翼翼道:“我们就这么上来,没关系吗?” 陆无祟坐下,扯开了些领带,声音没什么情绪,“这里又没什么人,别装了。” “啊?” “你不累我都累,你以为,你们家想干什么我不知道?”陆无祟眉目充斥着不屑,“警告你一句,我见过的手段,你比听说过的都多,这些小手段不要用在我的身上,听懂了吗?” 江淮宕机了。 他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变脸变这么快。 更不明白陆无祟话中的意思。 懂了吗?他当然没懂。 陆无祟皱眉看他,又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江淮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干脆另辟蹊径,“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陆无祟:“……什么?” “我弟弟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江淮绞尽脑汁,最终吐出来一句,“不要心情不好。” 陆无祟一时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装的。 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装的。 他气笑了,忽然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了。” 江淮看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他就像是只小动物,会本能的察觉到危险。 果不其然,陆无祟下一句话就是:“那么,你,闭嘴,能听懂吗?” 江淮连忙点头:“好好好。” 紧接着,他意识到不对,人家都让他闭嘴了,他怎么还说话呢? 他捂住了嘴,连忙点头。 陆无祟瞬间无言以对。 江淮冲着他举起手,又捂在了嘴巴上,示意自己已经闭上了嘴。 ……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演技逼真的陆无祟都快信了。 在这样的人身上,没必要浪费自己的精力。 陆无祟移开视线,闭目养神起来。 休息室的灯光没有打听里刺眼,他整张脸对着灯仰起,能清楚的看见他的五官。 ——这真的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江淮又开始走神了。 不是对着陆无祟,而是对着个盆栽。 就好像陆无祟那张令许多人都趋之若鹜的脸,还不如他面前的绿植吸引他。 江淮从小就是这副呆呆的模样。 那时候,家里还不觉得他智商有问题,只以为他比寻常的小孩更加沉默一点。 但是,等江淮过了五岁,还没学会开口说话的时候,江家人就慌了。 原本身体上就和别人不一样,要是智商也有问题,这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 江家夫妇选择了重新创建小号。 也就是生下了江毓。 好在,江淮的反应迟钝,对于旁人赠与他的爱意也好,恶意也罢,都没有太大的感触。 这放在普通人身上,是件不幸的事情,放在他的身上,倒是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被人给敲响了。 敲门的人很克制,也许是知道,陆无祟不喜欢人闹出太嘈杂的动静。 陆无祟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他就看见了江淮发呆的侧脸。 平心而论,江淮虽然在他面前装疯卖傻,这张脸却是真的好看,他有个小巧的下巴,还有挺翘的鼻尖,眼睫毛又长又翘,女孩都不及他隽秀。 他就这么坐着对一颗绿植发呆,看着也和一幅画似的。 外边又响起敲门声,陆无祟揉了揉眉心,“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进来三四个人。 陆无祟沉着脸,“什么事?” 这些人穿着都十分的光鲜亮丽,有男也有女,年龄平均在三四十岁。 一个女性站出来,挂着微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大姨和你二姨都过来看看你,这位就是江家的公子吧?长得可真标志。” 敢在陆无祟面前这么放肆的,除了他这些不知死活的亲戚,还真没人敢。 陆无祟冷笑一声:“替你们选的侄婿,当然是标志的。” 女人的面色一变,笑容变得有点勉强,“你这个孩子,一向是自在惯了,知道你不习惯两个人生活,但大姨当初让你找个对象,不也是为了你好?” 陆无祟修长的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沙发扶手。 江淮左看看,右看看,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妙,连忙往角落里一缩,开始装蘑菇。 陆无祟无意间一瞥,差点又没给气笑。 还说不是装的笨蛋?怎么躲起来比谁都机灵? 女人还在喋喋不休,有点示弱似的,“其实大姨也没有恶意,我前脚说说,你后脚就找人订了婚,大姨左思右想,觉得你这多少……有点草率了。” 何止是草率。 和所有爱管闲事的亲戚一样,她只不过是在家宴的时候,随口那么一催。 没想到,陆无祟竟然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直接把她给整懵逼了。 要知道,陆无祟在陆家的势力,已经令所有人的陆家人忌惮了,要是再联姻一个母族更加厉害的大小姐,对他们这些亲戚而言,岂不是雪上加霜? 回去之后,她的丈夫差点没把她给训哭。 现在倒是好办了,陆无祟没找大小姐,而是找了个男人,明显是为了气她。 她干脆过来找陆无祟,把这件事情,故意当着江淮的面说出来。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管男的女的,都是心高气傲惯了的。 挑拨离间谁不会啊? 可惜的是……江淮听不懂。 但就算他能听懂。 笑死,他们今天才第一天见面,陌生人之间说话都比他们自在,间都没有,怎么离啊?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江淮……又往沙发里缩了缩。 女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一瞬,决定主动出击,“小江啊,阿姨也不是说你们感情不好,毕竟咱们两家都订婚了,阿姨刚才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翻译一下就是:订婚就是两家联姻,陆无祟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还不赶紧和他闹? 江淮蜷缩更紧了。 他叫江淮,小江是谁? 陆无祟难得轻笑出声。 在女人难看的脸色中,陆无祟双腿交叠,好整以暇道:“大姨说得对。” “所以我决定,把结婚也提上日程了,好让小江有安全感。” 女人彻底愣住了。 在视线可及之处,她丈夫还扒拉了她一下。 女人失声道:“什么……” “过两天,小江就搬到我那里去吧,”陆无祟开口,又是一记暴击,“提前适应适应婚后的生活,进一步加深下感情。” 女人再次失声:“什……” 被她丈夫给掐了一下,终于学会了闭嘴。 这下可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得就是她。 3、第 3 章 第3章 “你确定还要跟着我?” 订婚宴已经接近尾声,陆无祟干脆从里面出来了。 陆无祟走了两步,见江淮锲而不舍,顿了一下,带了点警告意味道:“还跟?” 也差不多可以了。 宴会上,江家已经挣足了面子,哪怕是江淮穿着奇装异服来参加订婚宴,也没人敢笑话他。 再跟下去,难免有些得寸进尺之嫌。 江淮闻言,立刻顿住,反应了一会儿陆无祟的意思,才缓慢道:“我不跟着你……” 陆无祟冷笑道:“哦,不跟着我,那现在站在我身后的,难不成是别人?” 江淮一顿,道:“也不是别人。” “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自我介绍过,”陆无祟凑近他,“我这个人,脾气可不是很好。” 何止是脾气不好。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暴躁。 在人前,他好歹还伪装伪装,但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就懒得装了。 “不许再跟着我了,听见没有?”陆无祟直接了当道。 他甚至还不知道江淮叫什么名字。 在江淮还没反应过来时,陆无祟就大步走开,走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面前,打开车门弯腰进去。 江淮:“……” 他只是和陆无祟顺路。 在陆无祟的车子还没发动之前,江淮按照自己的步伐,走去了陆无祟车子前边不远的公交站牌。 正在车内和司机说话的陆无祟:“……” 他眯着眼打量了两遍,确认这位江家的公子,是在坐公交车。 什么情况? 他家里人不管他吗?打车的钱都不给他? 为了演戏,这人也是下了血本。 总不好太委屈了人家。 五分钟后,江淮的面前,停下来了一辆出租车。 江淮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出租车司机会在公交站拉客,往旁边挪了挪。 公交司机扬声道:“小兄弟,是你点的车吧?” 江淮低下头,假装听不见。 在面对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场面时,装傻是他的第一选项。 司机以为他没听清,把车又挪到江淮站着的位置,“小兄弟,上车啊。” 江淮又往前挪了挪。 不远处的车内,陆无祟给看笑了。 他缓声道:“真有意思。” 过不久的同居生活,应该会很有趣。 司机在前边坐着,因为摸不准他的意思,一直没敢动弹,直到陆无祟说了声:“走吧。” 车子应声启动起来,略过了公交站和司机僵持的江淮,飞速向前驶去。 * 江淮回到家中时,家里人都还没回来。 他最终没有坐上那辆出租车,基本上,他已经计划好的事情——比如说他要做公交车回来,就不太可能会改变。 那司机大哥见他一直没反应,干脆走人了。 家里还算是温暖,江家哪怕是没人,暖气也会一直开着。 其中有个佣人见他回来,有点心虚道:“大公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先生和夫人呢?” 江淮反应了一会儿,道:“他们,在后面。” 还在订婚宴上,收拾剩下的摊子。 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毕竟大厅的桌子不是他们亲自擦,地板不是他们亲自拖。回来的时候,还有他们家的司机专车接送。 略过这个佣人,江淮自己上了楼。 佣人也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最终一咬牙,撇过了头去。 江淮打开了自己卧室的灯。 他卧室里,似乎比起其他房间要稍微冷一些,是佣人们不怎么上心的缘故。 几乎是在打开灯的瞬间,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房间被人给动过。 他对于自己的地盘十分的敏感。 江淮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下楼,一字一顿道:“谁动了我的房间?” 正好这时,江家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江其民和江夫人首先踏进家门,江其民皱着眉,“你又在闹什么?今天晚上还嫌不够丢人吗?” 江淮直勾勾地看着他。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可是江淮的眼神,令江其民这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都觉得不自在。 江夫人上前,“恬恬啊,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恬恬是江淮的小名。 江淮重复了一遍,“有人动了我的房间。” 江夫人闻言,下意识往身后的江毓看了一眼。 江毓上前,不耐烦道:“你那个破房间,有谁愿意去吗?平时你连佣人打扫都不让,说不准里面乱成什么样子了。” 江淮肯定道:“是你。” 江毓面色一僵,脸上的神情在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道:“我今天和你一样参加订婚宴,我比你回来的还晚,你说是我?搞笑呢你?” 因为江淮看见了他床边的一道脚印。 江淮在绘画上很大的天赋,对于图画的记忆力,也比常人强。 江毓前不久刚抢到一双心爱的球鞋,当着他的面炫耀过。 江淮记得那双鞋的鞋底。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事情,江毓瞬间就像是只炸开花的刺猬,嘴里的话也不干净起来,“你当你是谁啊?爱因斯坦还是福尔摩斯?没准是你自己踩脏的呢?” 但要真的不是他,他也不是这个反应了。 见他这样,江家夫妇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江夫人顾念着他今天刚闯了祸,犹豫着没出声。 江其民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他沉声道:“行了!” 江毓还是怕他的,瞬间闭上了嘴。 江其民对江淮道:“你们是亲生兄弟,他进你的房间能怎么样呢?又没损坏你的什么东西。” 听见他这么说,江淮直挺挺地站着,没出声。 别人以为他是在伤心,实际上,他是在思考,该怎么让江毓得到应有的教训。 江淮道:“他弄坏了我的礼服。” “什么?”江其民一惊,连忙看向江毓,“你哥说的是真的?” “他放屁……他胡说!”江毓慌了一下,“你礼服明明是被人用红酒泼脏的!” 江淮道:“红酒,泼过,但本来就是坏的,破了口子。” 在场的人都理解了他说的话。 红酒是泼上去了,但是礼服上也有被人划的口子。 看这个样子,是江毓划的。 江其民转过身,在江毓惊慌失措的眼神中,直接给了他一脚! “混账东西!” 江毓从小到大,一直被娇惯着,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踉跄两步,还想对着江其民吼两声,然而,在看见江其民的神色之后,却畏缩了一下。 江夫人连忙上前扶住他,对着江其民谴责道:“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就是你给惯的,”江其民道,“连点轻重都拎不清,今天晚上这么大的场面,是他能随便闹的?宠孩子都宠傻了!” 就在这时,江其民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其民看见备注,连忙毕恭毕敬的接了起来,对着电话那边道:“喂,陆总啊,晚上好晚上好。”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江其民的脸色变了几变,又恭恭敬敬放下手机。 随后,他道:“恬恬,今天的事情,爸爸替江毓给你道歉。” 嘴里叫着的是小名。 但是他的态度又透露出来几分的疏远。 好在,江淮不在意这些,道歉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还差一点。 江淮道:“道歉,要他自己来。” 江其民毫不犹豫,把江毓从旁边拽了过来,摁着他的头说:“跟你哥哥道歉!” 江毓抗拒至极,但他惧怕父亲,还是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江淮道:“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语气像在哄一个小朋友。 他说这句话,也不是为了膈应江毓,而是他本来的说话方式就是这样的。 江毓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他咬着牙,恨恨地看着江淮。 江淮毫不在意,在得到道歉之后,直接转身上了楼。 江毓忍不住,几乎要上前去攻击他,却被江其民给拦了下来,江其民告诫道:“他现在身后,是一整个陆家,等将来和那个人结了婚,更不是谁都能招惹起的。” “大话说太早了吧!”江毓冷笑,“这婚能不能结成还不一定呢!” 江其民皱眉:“刚刚的电话,是那人打过来的。” 陆无祟说,要他们江家,好好照顾江淮,过段时间就把江淮接去他身边住。 “可是……可是明明,他们根本没见过面啊,”江毓如遭雷劈,“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原本陆无祟身旁的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 从前的时候,江毓总暗戳戳的欺负江淮。 如今风水轮流转,江淮竟然成了他碰不起的人了。 * 陆无祟的动作很快。 没过几天,就有人上门,过来接江淮走。 人在下边等着,江淮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正收拾着,他的门被人敲响了,传来了江夫人的声音:“妈妈能进来吗?” 江淮同意了。 江夫人进来后,看见他在收拾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手给他帮忙。 结果江淮避开了她的手,低声道:“谢谢妈妈。” 江夫人有点无奈。 江淮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前不久生了场病后,醒来就对他们很抗拒。 尤其是她这个母亲。 她坐在床上,说出了她的来意,“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的时间……” 其实不是,江淮重生过一次,那次他离开家了两年。 “去了陆家,不比在自己家里了,”江夫人叹了口气,“你要早点怀上那个人的孩子,才能在陆家站稳跟脚,知道了吗?” 她对江淮说的这些话,都是身为母亲的真心话。 江淮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也是疼江淮的。 江淮这段时间对她那么抗拒,是因为前世的那些记忆当中,江夫人陈旧的思想也给他过不小的压力。 但妈妈始终是妈妈。 等去了陆家,还不知道能见几次面。 江淮咬着唇,点了点头。 * 陆无祟把江淮给安排进了他常住的别墅,自己却没有过来。 江淮通过管家,知道陆无祟要工作到很晚才回来。 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在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之后,就一直乖乖地待着,晚上吃完晚饭,就在客厅里等着陆无祟回来。 管家好几次劝他上楼,江淮都没有上去。 他身为客人,肯定要和主人打声招呼的,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守则。 陆无祟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他进门之后,习惯性扯领带,随手放到了一边,然后被沙发上的人给吓了一跳。 “江淮?”他明显已经打听过江淮的名字,“你怎么在这里?” 好家伙。 看得出来他忙了。 自己请来的人,自己都忘了。 4、第 4 章 第4章; 江淮反应了一下,才道:“你找人接我过来的。” 陆无祟把外套脱了出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淡定道:“哦,我想起来了。” 他发现,江淮的反应真的是要比平常人慢上不少。 没关系,反正人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演一两天,但是能演上好几个月吗? 要是他真的能演好几个月,那算他厉害。 等过了几个月之后,两人结婚和离婚的手续应该都已经办完了,这人也烦不到他了。 哦,现在他也不打算让这个人烦到自己。 “管家跟你说,在这个家里住着,需要注意些什么了吗?”陆无祟面不改色道。 江淮愣了一下,管家也有点意外地看着陆无祟。 过了半晌,在陆无祟已经快不耐烦的时候,摇摇头。 “很简单,”陆无祟坐到沙发上,喝了口早就泡好的茶,“在这个家里,你不能进我的房间,不能动我的东西,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 江淮犹豫着点头。 既然他住进别人的家里了,肯定是要听主人的。 他在听陆无祟嘱咐完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忽然打断他:“那,我的房间,你也不能进。” 陆无祟一顿。 小东西,把戏真多。 他估计,在这个江淮来之前,他家里人已经给他上过课,说怎么样才能吸引到男人。 可惜的是,他不吃这一套。 陆无祟冷笑道:“你看我像是会对你的房间感兴趣的样子吗?” 江淮听到他这么说,没有任何的不开心,认真摇头道:“不像。” 陆无祟:“……” 他难得噎了一下,“你知道就好。” 江淮在确定他真的不会进自己的房间之后,逐渐开心了起来。 片刻后,他又道:“那,我和你商量件事情行不行?” 陆无祟听见他这么说,竟然莫名觉得他还挺有礼貌。 在看向江淮纯洁干净的眸子时,把口中刺人的话咽了回去,漫不经心道:“嗯,你说。” 最好是别给他耍小聪明。 比如说,提出一些别的勾引他的小把戏之类的。 “管家他们也不要进去好不好?”江淮得寸进尺,“我自己收拾房间,可以的。” 这一波反客为主,让陆无祟愣了一下。 他反复确认江淮不是在开玩笑后,拧着眉又观察了他片刻。 “随你。” 半晌,他淡淡道。 只要是别来烦他,一切都好说。 等以后日子长了,他最好是别露出马脚来让自己逮到。 * 晚上陆无祟吃饭的时候,江淮直接上楼了,一丁点在他身边陪他吃饭的意思都没有。 陆无祟莫名觉得,这饭都有点不香了。 总觉得这小傻子像是在憋什么大招。 管家在他的身边,对着今天工作上的失误向他检讨,“陆先生,实在对不起,因为家里从来没有住进来过别人,那些守则……” “条件我临时加的,你当然不会知道,”陆无祟放下筷子,“你把他的房间安排到哪里了?” 管家闻言,更加紧张了一点,“因为他是您的未婚夫……我把他安排到了您的西边次卧。” 陆无祟:“……” 在管家诚惶诚恐的表情中,陆无祟一顿,继续吃饭。 管家脸上的汗已经都滴下来了。 在他之前,已经有三个管家被陆无祟给辞退过,关乎于饭碗的事情,他能不紧张? 陆无祟却“嗯”一声,“就这样吧,你可以下班了。” 管家如释重负。 “等等,”陆无祟想起来什么,“记得明天准备好车,我要带着他回一趟陆家。” 陆家那些人此刻怕是一直记挂着江淮呢,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管家应了一声,悄声退下。 但同时,管家他也想起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陆无祟晚上的失眠,非常严重。 估计那位小少爷还不知道呢。 他晚上,可千万、千万别弄出什么动静来啊。 * 一无所知的江淮正在收拾自己的画板。 他比较庆幸,在那天江毓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没发现这些画画的用具,不然肯定是要再借机发挥一下的。 比如说,明明上的就是个二流艺术学院,装什么装之类的。 明明江毓自己都没把握能不能考上好大学,但是在面对江淮的时候,就是要刺上两句。 江淮通常也是这么回复他。 那时候,江毓的脸色就会像是涨起来的红色气球,戳一下就会爆炸的那种。 江淮从来没觉得艺术学校有什么不好,但是在江毓的眼中,他上了艺校,就好像不可救药一样。 估计是因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上名牌学校的和出国留学的满地都是,艺校看着不仅不稀罕,还十分的掉档次。 江淮的手机收到了条短信。 是他的好朋友,朱小艾给他发的。 [我靠!江淮!你的作品被木系画廊给选中了,看见消息赶紧去看看你的邮箱!] 江淮对文字的反应,比起对人说话声音的反应要快上不少。 他连忙打开了邮箱,在看见木系画廊的邀请后,喜上眉梢。 平时江淮是很少笑的。 只有在朋友面前时,他的情绪才会高涨一些。 江淮截了个屏,发给了朱小艾。 朱小艾替他高兴死了,给他发了好几个撒花的表情包,江淮也瞧着那几个表情傻乐。 他想起来什么,对着朱小艾说:[你先等等,我有几张新画的图导给你看。] 但是他的u盘找不到了。 新画的画都在里面。 江淮不会乱放东西,他在自己的书包侧兜里没发现,肯定就是不知道掉什么地方了。 印象中,他似乎在等待管家给他安排房间的时候,把书包给放下来过一次。 江淮站起来,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白天的时候不觉得,当晚上走廊里只剩下灯光时,就察觉出来这栋别墅里有多冷清了。 走廊的灯是暖黄色的,江淮在走廊里来回走,眼睛钉在了地板上。 u盘果然在这里。 江淮正想回去,就在这时,发现了走廊上摆着的一个花瓶。 白天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凑近了,上面的花纹立刻就吸引到了他。 江家也有不少的花瓶。 可是都没有这个花瓶的设计好看。 江淮伸出手,正想沿着花瓶的纹路感受一下——他身后的房间门忽然被打开了。 安静的环境中,忽然出现别的声音是很吓人的。 他立刻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身后因为靠着花瓶太近,直接把花瓶给剐蹭了下来! 随即,陆无祟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江淮后退半步,无辜地看着他。 5、第 5 章 第5章 在去陆家的车上,江淮蜷缩在后座位上,双眼无神地发呆,仿佛失去了他的灵魂。 陆无祟就坐在他的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气压也很低。 昨天的陆无祟,实在是有够可怕。 江淮想想就……心疼自己的钱包。 在他打碎了花瓶之后,陆无祟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江淮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喜欢这个花瓶吧。 正当他准备道歉的时候,陆无祟说:“花瓶是八二年的,年份不是太高。” 江淮知道自己闯了祸,垂下头去。 陆无祟继续道:“但是它是出自一位已逝大师之手,是孤品。” 所以,很贵。 “你给现金还是支付宝转账?” 住进陆家的第一天,江淮光荣负债几十万。 江淮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陆无祟在他面前暴躁地关上房门,他才惊觉…… 几十万? 这件事确实是江淮犯下的错,有心也好,无心也好,他倒是不准备逃避。 就该怎么还呢? 现在就算是把他手头上所有能卖的画都卖掉,估计也还不清。 江淮愁的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在面对陆无祟时,心里一直在心疼他的钱。 而陆无祟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要是平常,他肯定不会计较这些。 但是俗话说的好。 不要惹一个失眠的人。 尤其陆无祟还是一个重症失眠患者。 车子开的很稳,在还没感觉到什么时,就到达了陆家,江淮从位置上起来一点,脑袋对着司机道:“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他的脑袋对着司机,但是很明显,话是冲着陆无祟说的。 陆无祟压下脑门上的青筋,“你跟我说话,是不是该看着我?” 江淮还是不看他,对着前方道:“哦。” 陆无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是要被气笑了。 他之前觉得江淮是装傻。 经过昨天的一遭发现,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人不止傻,甚至毛手毛脚,甚至在闯祸之后,还要装傻。 本来就够傻了,这一装傻,更加的不聪明起来。 下了车之后,江淮左顾右盼,陆无祟忍无可忍,直接伸出手拽住了他的后领,像另一只猫一样把他给拎了起来。 江淮无辜地看着他。 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心都会柔软下来。 陆无祟除外。 陆无祟冷硬道:“我们来的是陆家,里面都是陆家的人,你跟紧我,知道了吗?点头把你给放下来。” 江淮点了点头。 他的双脚终于平稳着陆。 但是他还有疑问:“你家不是陆家吗?怎么还来陆家?” 而且这个陆家,看上去更加的大。 陆无祟看着眼前的陆家,似乎也有些感慨,“百年世家,你以为是白叫的呢?陆家的产业分布在全国各地,这里是本宅罢了。” 江淮其实还想问百年世家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有种直觉,要是他敢这么问了,陆无祟一定会变得非常的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昨天他摔花瓶。 现在陆无祟对他的态度,居然还和蔼了一点。 和蔼当中,是懒得再掩藏的暴躁。 江淮一定不是很想知道,陆无祟态度的转变,是因为确认了他是个傻子。 等进了陆家老宅的正厅时,里面的人都快站满了,不知道等了多久。 不过等再久,他们也不敢有怨言。 进去大厅之后,就有一个人笑着迎了上来,江淮认识她,之前订婚宴的休息室里,她自称是陆无祟大姨。 她端着挑不出错的笑容,跟陆无祟打了声招呼。 这次倒是学老实了,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陆无祟懒得搭理她,直接问:“奶奶呢?” 陆莎莎脸上的笑容一顿,但很快又重新挂起来笑容,“你奶奶啊,在楼上呢。” 陆无祟抓住江淮的手腕,直接把他往楼上带。 大厅中说话的人声一顿,刹那间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谁啊?那可是陆无祟! 陆无祟是谁呢?是现在陆家的少主人,也是陆家产业里,手持股份最多的人。 旁人对他嫉妒和惧怕参半的一个人。 从他展露锋芒时,就是独来独往。 独来独往久了,几乎没人能想象出来,他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如今那个人竟然出现了。 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带着几分的胆怯……和强势的陆无祟,竟然意外的搭配。 上了二楼,就是老夫人的房间。 虽然陆无祟叫她奶奶,但实际上,陆老夫人是陆无祟的外婆,也是陆无祟妈妈的妈妈。 陆无祟的爸爸是入赘的陆家……目前还活着。 今天陆无祟回陆家,倒是没看见他爸。 进去的时候,陆老夫人正在练字,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见两人进来,道:“记得随手关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淮能对她的话反应那么快,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陆无祟觉得,这小傻子挺知道该讨好谁的。 但明明别人都不敢惹自己,为什么这种讨好的技能不能放在他的身上? 一想那个花瓶,陆无祟的血压就有点起来了。 陆老夫人名叫陆如梅,年轻的时候是个风云人物,现在老了风采不减,依旧精神矍铄。 放下手中的笔,她对着江淮笑眯眯道:“这两天在小祟身边住着,感觉怎么样啊?” 江淮顿了一下,“还好。” 除了欠债不太好。 其实他都有点后悔和陆无祟住在一起了。 不过这事是他的错,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陆如梅点点头,又转向陆无祟,“他的反应会慢上一些,你多让着他点,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就是要互相包容的。” 明明不经常出门,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没逃脱她的眼睛。 陆无祟在面对陆如梅时,是比较恭敬的。 他点了点头。 “今天把你们两个叫过来,是想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陆老夫人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想法?” 结婚? 还能有什么想法。 ——反正早晚都是要结的。 “看来是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陆老夫人问。 陆无祟显然已经决定好了,“下个月就去领证。” 江淮懵懵懂懂,也跟着点头。 陆无祟没和他商量,是和江家商量的。 江家对于他们结婚,自然是乐见其成,哪怕是他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江家也会举双手同意。 陆如梅也点点头,“还有一件事。” “结婚日子定下来了,孩子的事情,你们两个也该抓点紧了。” 老人在某些观念上,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陆无祟以为陆老夫人说的是领养或者是代孕。 对于陆无祟来说,结婚可以,搞出个孩子来却是万万不能的。 毕竟以后还要离婚呢。 这件事被陆无祟给含糊了过去。 跟着陆无祟下楼时,江淮能明显感觉到陆无祟的心情比起才来时,要差上不少。 偏偏那些亲戚,就爱在这种时候凑上来送人头。 江淮正跟在陆无祟的身边,就有人道:“小陆啊,你爸爸好不容易出山一回,怎么不跟爸爸打声招呼呢?” 说话的人,是个生面孔。 江淮站在陆无祟的身边,看得就比较清楚,陆无祟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在陆家,陆无祟的爸爸,是一个忌讳。 只见远处,一个男人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冲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陆无祟扭头就走,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江淮还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陆无祟似乎是想起来了他,返身再次拎起他的后领,带着他往前走。 这么明显的怒气,旁边的亲戚再凑上来就是傻子了。 不出片刻,男人就追了上来,对着陆无祟道:“小祟!爸爸回来你不欢迎爸爸吗?” 陆无祟一顿,扯起嘴角,冷笑道:“欢迎不起。” 男人的面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产生任何的波动。 他脸皮还挺厚,见陆无祟不愿意搭理他,耸了耸肩,也不自讨没趣,对着旁边的亲戚笑道:“这孩子,打小就不怎么亲近别人。” 旁边的亲戚心知肚明他是什么人,却也跟着他笑。 他们这一顿,吃的是中午的饭。 等上菜的时候,一张长长的大桌子就摆在了前厅的中央,陆老夫人坐在最中央,江淮和陆无祟理所应当地被安排在了一起,他们在老夫人的对面。 身处中央,也自然自然成为了众人围攻的对象。 “小淮,别客气,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想吃什么让旁边的佣人夹就是了。”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婚礼打算在哪里办?” 陆无祟不打算回答,江淮反应慢,所以大部分时候,这些问题都是落在了地上,没人接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目前为止,江淮那份奇葩的相亲资料,应该只有陆无祟和帮他筛选的助理看过才对。 他们并不知道江淮能生孩子。 在不知道江淮能生孩子的前提下,对着两个结婚的男人问这种问题,委实有些可笑了点。 不过陆无祟还挺庆幸。 也幸亏他们不知道。 不然,江淮以及江家脑子有问题的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陆无祟想到这里,拍了拍江淮的小脑袋。 这么个傻子,希望能藏到他们离婚的时候吧。 陆无祟直起腰背,随意给江淮切了块牛排,淡淡道:“三舅说笑了,我们两个大男人,要什么孩子啊,不过倒是舅舅,这么多年了也没和舅妈要个孩子,是因为不想吗?” 被他点到名字的三舅闻言,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有弱精症,没要孩子当然不是因为不想! “婚礼的话,当然是要豪华一点,”陆无祟见江淮不吃,手中的动作一顿,干脆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不然就要和二姨当年一样,草草办了婚礼,至今想起来都是遗憾。” 二姨的脸色也绿了。 “大姨。”陆无祟一顿。 大姨顿时紧张起来。 她刚才已经收敛了,什么都没问呐! 陆无祟轻声一笑,“我就是叫叫你。” 他大姨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江淮,忽然道:“嗯嗯,我们结婚的事情,之后会自己看着办的,就不劳烦你们操心啦。” ……这反射弧。 大概只比2g网速慢一点吧。 这次,方才还神神叨叨的一群人,此刻都拉下了一张脸,倒是陆无祟,缓缓笑出声来。 谁让他不痛快了。 就等着自己也不痛快吧。 * 出去陆家时,陆无祟的助理正在车前等着他们。 他的手里拿了一大堆的工作等着陆无祟来处理。 两人上车之后,陆无祟就拿着助理带过来的文件看,江淮的目光在陆无祟的身上,跳落到他身旁的车玻璃上,看上去是在发呆。 陆无祟不动声色地看向他。 江淮见状,凑近了些,对着他小声道:“你现在是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啊。” 方才他听那些亲戚们对着陆无祟,说的就是这些内容。 陆无祟把文件给合上了,挑眉道:“是又怎么样?” 这小东西,断章取义还挺厉害。 他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孩子了?光凭那些人的一张嘴就能判断出来吗? “其实,你想要孩子的话,我可以帮你,”江淮悄声道,“我能给你生。” 陆无祟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本来都快相信这人是个傻的了。 现在非要在这种时候凑上来,对着他说这些话,就有些装疯卖傻的嫌疑了。 今天陆无祟的耐心已经快告罄。 “停车。”陆无祟沉着脸道。 司机立刻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车子给停靠了下来。 陆无祟又冷声道:“下去。” 江淮见他生气,下意识打开车门,想出去。 陆无祟脑门儿青筋抽了一下,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我不是说你。” 前边的司机和助理见状,连忙溜之大吉。 在车上,安静下来之后,江淮有点蜷缩逃避的冲动,更后悔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他其实是想跟陆无祟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他的花瓶欠债,多宽限两年。 一年也行。 “到底是谁给你灌输的……”陆无祟一顿,“男人也能生孩子的理念?” 江淮眨了眨眼,试探道:“可我能生啊。” 今天,第三次,陆无祟再次被他给气笑了。 “不要这样,好吗,”陆无祟放轻了声音,“不然你这个认真的态度,会让我怀疑傻的是我不是你。” 江淮认真问:“为什么啊?” “你不用管为什么,”陆无祟凑近他,与他的眼睛平视,“只需要记得,男人不能生孩子,而你是个男人。” 6、第 6 章 第6章 “而且,你最好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陆无祟的话比较委婉,“你能懂吗?” 有时候直接的话江淮都不一定能懂,更何况是这种话了。 他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道:“我不能生孩子?” 好家伙。 陆无祟发现,每次和江淮说话时,他们就像是存在着时间差。 往往说完这段话时,江淮还在反应着上一段话。 陆无祟道:“对,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的。” 江淮低下头,慢吞吞“哦”了一声。 陆无祟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不能生孩子而失落了。 江家也不知道给他灌输了什么样的观念,导致江淮一个男人,居然能够相信他身为一个男人,能生孩子。 方才他怒上心头,以为江淮装疯卖傻。 但细想一下,江淮明显是被江家给忽悠瘸了。 他不知道的是,江淮对于自己能不能生孩子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因为江淮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他对于这方面的认知,就像是一张白纸。 在他的观念中,只要是结婚,宝宝自然而然就有了。 那么当江夫人告诉他,他和一个男人结婚,他也会有一个小宝宝时,他也相信。 但是现在陆无祟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是个男人,所以不可能有小孩。 是这样吗? 江淮的观念受到了冲击。 至于他在陆无祟的身上投入了太多的精力这件事——要是他没摔碎陆无祟的花瓶,他也不可能主动和陆无祟说话。 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可以一两年都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 然而此时的陆无祟还不是特别的了解他。 说白了,两人还不熟。 陆无祟确认了他的思维方式和普通人确实不太一样,想当然把他往单纯、天真、好骗的方面靠拢。 然而其实,并没有。 这场车上的谈话,以江淮收获了“原来他不能生孩子”和陆无祟担忧“要是他在我的身上投入了感情该怎么办”而结束。 ……忧愁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车子要把陆无祟送往公司,把江淮顺路放回了陆家。 在下车时,陆无祟叫住江淮,“结婚的事情……你想好了没有?如果没想好,其实可以再等等。” 他意识到,江淮和江家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让江家做主他的人生大事的程度。 说白了,江淮就是枚棋子。 陆无祟还没有卑鄙到,需要利用一个小傻子的程度。 江淮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随意,“我都可以的。” 反正如果他不嫁给陆无祟,还要嫁给别人。 而且他欠了陆无祟那么多钱,如果找不到他,该怎么还给他呢? ……江淮大概是唯一一个欠债了还会担心找不到债主的人。 陆无祟愣了一下,才淡淡道:“嗯,那就这么定下了。” 就这样,车子在江淮的面前消失了。 江淮拿出手机,朱小艾在今天给他发了许许多多的消息。 [恬恬!今天赵教授来我们学校演讲,你来不来?] [还有那个木系画展,他们的画廊今天应该也开业,要不要提前去看一看?] 江淮一顿,看了看面前的陆家别墅,回消息道:[去。] 至于要不要给陆无祟说一声。 陆无祟应该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吧? * 赵教授是讲话比较喜欢的一位名师,他讲授的内容比较偏向于意识流。 许多人都吐槽这位教授的课晦涩难懂,偏偏江淮听起来十分的轻松。 朱小艾坐在江淮的身边,看着他自己的书。 他和江淮是好朋友,从高中开始就一起读书,然后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的那种好朋友。 在高中的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比较的纯洁。 等到了大学,就变了点味道。 艺校里,许多学生的性向都比较随意,男生当中出gay的几率更是大到离谱。 两个人的长相都十分的优越,又成天形影不离,别人一直默认他们是一对。 虽然他们确实是很纯粹的朋友。 偏偏这两个当事人丝毫没有自觉。 只要是谣言没有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他们就不会知道有这回事。 侧面来看,朱小艾也不愧是江淮的好朋友,反应神经如出一辙的迟钝。 不过,江淮对于自己性向的定位比较模糊,朱小艾却是一个实打实的gay。 以江淮的神经,他能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朱小艾主动告诉他的。 他告诉江淮时,江淮只惊讶了一下。 而朱小艾更加惊讶,“你居然不知道吗?” 江淮反问:“我该知道吗?” 朱小艾觉得很神奇,因为平时他也会做一些零里零气的动作,可是江淮居然完全没觉得不正常。 他只好扶额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但他对于江淮的迟钝,没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 这也是他能成为江淮朋友的原因之一。 终于下了课,朱小艾一拍手掌,“好啦,终于能去画展啦。” 他完完全全就是陪着江淮过来上课的。 去画展的路上,朱小艾和江淮交流这段时间的情报。 “你知道吗,其实你这次画的画,和他们的主题并不相符,不过听说他们这边的老板非常喜欢你的画,就说什么都留了下来,开不开心?” 江淮羞赧抿唇,点了点头,“嗯。” 木系画展是最近爆火的一个画展。 在这个画展上展出自己的画,无疑能得到非常大的曝光度。 朱小艾也替他高兴,“我一猜就是。” 他们边说边走,已经到了画展的门口。 “我听说这个老板,在看见你的画之后,一直赞不绝口,他的助理还找上了我,来要你的联系方式呢,”朱小艾想起来什么,“对了,昨天没跟你说完的话,就是想问问你加不加。” 江淮应了一声,拿出来手机,朱小艾把联系方式推给了他。 朱小艾道:“这个老板叫陶出南,你备注上……” 陶出南?怎么这么耳熟? 江淮添加备注的手一顿。 他皱着眉抬起头来,就在这时,朱小艾的背后,有一个人从低矮的轿车中走下来,缓缓向他们靠近。 江淮把手机合上——他想起来了。 陶出南,就是前世和他联姻两年的那个人。 7、第 7 章 第7章 眼见陶出南越靠越近,马上就要到他们身边,江淮有点急了。 他反手握住朱小艾的手腕,要把他往外拽。 朱小艾一脸问号。 就在这时,陶出南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他的目光在江淮和朱小艾的身上打量了一圈,紧接着就收了回去。 江淮看见他这个人时,整个人从骨头缝里都在冒出一种不舒适的感觉。 其实陶出南也没有伤害过他。 只不过是他们婚后的那段经历,对江淮来说有些不愉快。 在婚后的两年,陶出南是没出面过几次,但是他的管家常常出没在陶出南给江淮住的那栋房子里。 在江淮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还好。 但凡是管家或者其他什么人在家的时候,江淮不是这栋房子主人的这个事实,就会被无限凸显出来。 江淮觉得自己不被人给尊重。 哪怕是在江家的时候,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江家夫妇也会答应他。 但是在陶家,他的房间是可以随意被进出的。 哪怕他三令五申,表示自己不需要被打扫房间,陶家的人照进不误。 所以陆家和陶家相比,江淮还是更愿意搭在陆家一点。 朱小艾看江淮忽然这么抗拒进画展,最终还是跟着江淮出去了。 两人成功避开了陶出南,蹲在大街上的一个小角落里。 朱小艾刚想发点小脾气,正在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惊呼道:“天,木系画展的老板问我,今天是不是到这里来了,他怎么知道的?” 因为刚刚他们和老板擦肩而过了啊。 而且朱小艾酷爱在朋友圈发自拍,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他。 江淮左顾右盼,在发现危险解除后道:“我们走吧。” 朱小艾有点生气了,“什么走不走的?你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不说清楚,我一星期都不理你了。” 江淮一顿。 他不会说谎,更不想欺骗朋友,但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他缓缓道:“要不,我请你吃顿饭?” 朱小艾十分的了解他,看他的表情,觉察出来了他的为难,大方摆摆手,“好吧,原谅你了。” 两人这顿饭,吃到了晚上□□点。 本身他们出门的时间就不早,学校到画展再到吃饭的地方,一晃就是一两个小时。 所以,等江淮到陆家时,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他已经完完全全把陆无祟给抛之脑后。 进门时,朱小艾又给他发了条消息,是问他:[画展的陶老板找我是为了问你的。你还要不要加他的好友?] 江淮皱着眉,没有思考好要回什么。 就在他抬起头,想把客厅的灯给打开时,灯先他一步自己亮了起来。 江淮一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陆无祟的声音。 “还知道回来?” 江淮莫名生出来一种,小时候贪玩偷跑出家,玩太晚结果被家长给抓包的感觉。 “我听管家说,你今天下午根本没进家门,”陆无祟手中端着一杯温开水,缓缓坐到了沙发上,“没想到啊,你还有这本事呢?” 8、第 8 章 第8章 江淮其实没听懂陆无祟的意思。 他道:“我还好吧,没什么本事……” “江淮,”陆无祟无奈打断了他,“我没有在夸奖你。” 那是在干什么? 生气了? 江淮看着陆无祟的脸色,看不出来他到底生没生气。 陆无祟道:“去哪里了?” 他这么一问,更像家长逮着贪玩的小孩在盘问了,江淮确认他是有点生气的样子,连忙道:“上课。” “上课?”陆无祟顿了一下,“你还没毕业?” 他确实是没想到,原来他的联姻对象,至今还没从学校里毕业。 实际上,他对江淮知之甚少。 思至此,陆无祟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就算是上课的话,也不需要回来这么晚吧?” “不需要,”江淮反应了片刻才道,“所以我后来又和同学去吃饭了。” 陆无祟:“……” 他为什么一点错都没意识到的样子。 不仅如此,还相当的理直气壮。 “不管你是去干什么事情了,都应该和我打声招呼才对,”陆无祟道,“就算是不和我打招呼,也应该告诉管家一声。” 江淮有点不理解:“为什么?” “你说呢。”陆无祟晚上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闻言皮笑肉不笑道,“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谁来和你家里交代?” 江淮一顿,才道:“可是我不会出事,我在学校里已经上了两年的学,我很熟悉……” 眼见陆无祟的脸色越来越臭。 江淮终于有了点眼力见,缓缓闭上了嘴,并且以他生平仅见的速度,轻声道:“我错了。” 陆无祟面色冷硬,放下杯子,“怎么不继续了?我倒是还挺想知道你接下来要怎么说的。” 江淮抿唇,跃跃欲试。 陆无祟扶额:“闭嘴,上楼去睡觉。” 江淮闻言,立刻像是被猫给放开的耗子一样溜走了。 开溜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着陆无祟道:“嗯……陆先生晚安。” 陆无祟有点意外,想回些什么,江淮已经极快速的转过身,紧接着上了楼。 留下陆无祟一个人神色微妙。 这小傻子…… 让他不要往自己的身上放心思,是听不懂吗?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专门等他的吧? 其实不过是失眠,顺便等了等而已。可千万别因此对他产生什么想法。 而江淮上楼之后,贴在墙角里,先是给朱小艾回复了消息,让他不要给陶出南自己的联系方式。 接着,开始观察楼下的陆无祟。 他的债主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是不是需要做点什么,好让债主的心情好起来,顺便再把自己没提完的要求给提一下呢? * 第二天,陆无祟下楼时,看见餐桌上摆了不少平常没吃过的早餐。 他施施然坐下,头上是晨跑完之后洗澡留下来的水痕,“做饭的阿姨给换了口味?” 管家站在一旁,犹豫片刻,“嗯不……这是江少爷做的。” 陆无祟意外地看向他,“什么?” 管家还没开口,另一边,江淮就端着热好的牛奶走了过来,放在了陆无祟的面前。 江淮放好之后,挤出来一个练习好的笑容——他昨夜专门找朱小艾特训过。 然后说出了排练过好几次的台词,“看看这些饭合不合您的胃口呢?请慢用。” 陆无祟:“……” 好像是有点不妙。 昨天还担心的情况,今天就发生了? 9、第 9 章 第9章 陆无祟不动声色道:“家里有厨师,不需要你做。” 江淮道:“我做的,好吃。” 他做饭的手艺,是前世联姻的那两年练出来的。 本身他就挺喜欢做饭的,可惜江家不让他做,婚后倒是有了机会。 陆无祟却没有继续动了。 在江淮期待的眼神中,陆无祟把面前的盘子一推,沉声道:“我今天不想吃三明治,让阿姨重新做一份粥吧。” 江淮:“我也会做粥的。” “……”陆无祟一顿,“我忽然又不想喝粥了。” 江淮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闭上了嘴。 陆无祟见他的2g网络终于缓冲完成了,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换了吧。” 管家适时地站出来,把盘子给端了下去。 江淮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眼睁睁看着他做出来的饭离他远去。 陆无祟见状,皱了皱眉。 他做的太过分了? 就在这时,江淮道:“我还要吃呢……” 管家的背影一僵。 “就做了一份,我喜欢吃的,”江淮认真地对着他道,“拿给我吧。” 陆无祟闭了闭眼,咬牙道:“拿给他。” 管家火速把饭放在了江淮的面前,只见江淮拿起旁边的餐刀,小心翼翼将陆无祟咬过的地方切干净,自己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陆无祟:“……” 不是上赶着给他做饭吗?这会又嫌弃他了? 明明是他自己不要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江淮吃的十分惬意满足时,陆无祟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几分。 江淮比陆无祟吃完的早。 其实他没什么事情,但是看见陆无祟阴沉着的脸,直觉现在不是提他债务的好时机,便直接开溜上楼。 今天不行,那就明天再试试。 剩下陆无祟自己,吃这顿迟来的早餐——也幸亏他是老板,上班不用打卡。 等陆无祟走了之后,江淮从楼上探出头来,正好与客厅里的管家对视上。 江淮住进来后,和这栋别墅里的人交流就不是很多。 也就是在第一天来时,他和管家说过几句话。 和管家的目光一对视上,江淮就连忙缩回头。 他听见了管家上楼的脚步声,没过片刻,管家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陆先生一贯都是这样的,只喜欢吃范阿姨做的饭。” 范阿姨,就是给陆无祟做饭的厨子。 江淮咬着唇,神色带着试探地看着管家。 “不过陆先生其实没什么恶意,”管家道,“今早的事,你别往心里……” “那,陆先生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江淮问。 管家一顿。 似乎是没想到,江淮既然还越挫越勇了。 “他总是这样的话,我会很苦恼,”江淮皱起眉心,“该怎么才能让他宽限一下我还钱的时间呢?” 管家想劝解他的话,顿时僵在了喉咙里。 ……原来是为了还钱啊。 10、第 10 章 “陆先生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比较爱研究不同的咖啡,因为咖啡是能够保证他精神充沛的东西。” “所以,提神效果越好的咖啡,越能得陆先生的喜爱。” “除此之外,能够安神的东西,对于陆先生来说也很重要。” 江淮努力回忆着管家的话。 他觉得这个陆无祟是真的奇怪,竟然会喜欢两样完全相反的东西。 陆无祟对于睡眠很看重吗?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往这个方向靠拢了一下。 他时不常会去咖啡店里逛一逛,成功凭借出色的外貌,赢得了里面女店员的芳心和爱心。 在得知他希望了解咖啡之后,女店员给他讲解了一番。 于是,陆无祟每天吃早餐的桌子上,又多出来了一杯咖啡。 起先陆无祟没有在意,但是,一旦知道是江淮做的,他虽然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不给江淮面子,却也不会再碰了。 江淮觉得,这样的情形,估计他给陆无祟搜罗一些安眠的东西,陆无祟估计也不会用。 但是他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和这段时间接稿以后攒下来的稿费…… 距离几十万,不能说有差距,只能说是完全还不起。 江淮把这件事给朱小艾说了一下。 前几天晚上他要练习和陆无祟怎么说话时,就把自己订婚的事情告诉了朱小艾。 朱小艾对于他这么早订婚,起先还很惊讶。 不过江淮的情况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所以没有教训江淮为什么非得听家里的话,和一个陌生人订婚。 但是,在朱小艾搜索了陆无祟的资料,并且看见陆无祟的照片后,他对江淮就只剩下羡慕了。 羡慕归羡慕。 对于这种对着订婚对象,还斤斤计较的男人,他可消受不起,也就过过眼瘾。 朱小艾道:“之前不是已经讨好过了吗,为什么没开口给自己求情呢?” “是讨好了,”江淮一顿,“但是他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朱小艾问:“你说了为什么,为什么不高兴呢?” “我只是说饭是我做的,”江淮想了想,“然后他就不高兴了。” 朱小艾知道,江淮是不会说谎的。 他道:“你男人好难搞啊。” 两人对着电话,彼此叹了一口气。 “不然这样吧,”朱小艾道,“他不是还喜欢安眠的东西吗,你直接送给他一瓶安眠药,让他与世长辞,这样你的债务也不用还了。” 江淮:“……” 听上去是个好办法。 只是,陆无祟与世长辞之后,他是不是也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呢?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陆无祟告诉江淮,到了他们该领证的时候了。 朱小艾灵机一动,“大好的机会,这种时候不求什么时候求!” 江淮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这样吧,”朱小艾道,“你们不是要领证吗,你干脆买俩枕头,就当是你们新婚的礼物吧。” 明明是很庄严的结婚,到了他们这里,两人都没当一回事。 在领证的前一天,江淮提前拎着俩枕头回了家。 其实在此之前,江淮和陆无祟,已经有三四天没碰上面了。 江淮早晨给陆无祟做饭,他不喜欢,给他泡咖啡,他也还是不喜欢,江淮只能暂时放弃讨好他。 其实他并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饭。 陆无祟不吃他做的饭,他早晨做完之后,就端到自己的房间里吃。中午陆无祟通常在公司里吃,等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也早就过了江淮吃饭的点了。 这么几天下来,明明同居一个屋檐下,愣是一面都没见上。 要不是管家天天给陆无祟报告江淮的行踪。 ——陆无祟还真以为他负气离家出走了。 思来想去,先不说江淮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就算是一样,他也是一个比江淮大了六岁的大人。 他和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呢?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两人终于在走廊里,见上了这几天的唯一一面。 彼时江淮拎着两个枕头,正在排练见到陆无祟的措辞。 江淮把手给背过去,怯生生地看着陆无祟,试探道:“你今天心情好了吗?” 陆无祟有点尴尬。 他清咳一声,想说点什么,最终憋出来两个字:“还好。” 江淮攥紧了身后的枕头。 他有点犹豫,要不要送出去。 陆无祟见状道:“明天要去民政局了,你这是紧张了?” “为什么要紧张?”江淮有点不解。 陆无祟噎了一下,想了想他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总觉得他是在装。 和自己喜欢的人去领证,怎么会不紧张呢? 江淮这几天的表现,明显是在讨好他。 陆无祟如今就希望他能有点分寸,不要把他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给戳破。 不然,他们可能就没办法继续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了。 江淮见他的心情好像是好了不少,干脆一狠心,把两个枕头从身后拿了出来。 陆无祟:? 江淮想着朱小艾给他说的话,咬牙道:“新婚快乐。” 陆无祟:??? “我有一件事情,很想麻烦你,”江淮有点扭捏,“就是之前,我在你房间门口……” 陆无祟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 江淮都把枕头拿出来了,不会想要住进他的房间吧? 寻常的夫妻睡在同一张床上没什么,但是陆无祟以为,江淮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根本不可能像寻常的夫妻一样。 这就是一场到了时间就要解散的婚姻。 明天他们就要领证了,如果这种时候捅破窗户纸,他们之后还怎么相处? 就在陆无祟忍不住,想要开口打断江淮时。 江淮道:“之前我在你的房间门口,打碎了一个花瓶,那个钱,能不能晚一点时间还?” 陆无祟的话僵在了喉咙里。 半晌,他才挤出来一句:“……什么?” 江淮在江家的时候,虽然说不怎么被重视,但是从来没有过欠钱的经历。 开口之前万分的羞赧,说出口之后,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江淮道:“我知道,我这样不太好,不过,我短时间内,真的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钱。” 陆无祟整个人都僵住了。 半晌,才机械性地“哦”了一声。 江淮小心问道:“你是又不高兴了吗?” “我根本就没有……”陆无祟咬着牙,“根本就没有不高兴过。” “哦,”江淮松了口气,慢吞吞道,“我不是故意欠钱不还的。” 前几天对着陆无祟时,他好几次都想解释。 “等等,”陆无祟品出来了那么几分不对劲,“所以说,你这几天给我做饭,给我泡咖啡……” 不是因为喜欢他??? 11、第 1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新的章节新增了一千字左右,大家不要错过呦~ 第二天,江淮和陆无祟在去领证的路上,江淮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照顾”。 昨天晚上,在江淮说完那几句话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江淮的目光越无辜。 陆无祟就越沉默。 其实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花瓶的事情了,这个花瓶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也因此,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江淮这几天来讨好他。 ……只是为了个花瓶而已。 他的未婚夫,甚至穷到拿不出来几十万来赔一个花瓶。 在江淮问他可不可以宽限点时间之后。 陆无祟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说呢?” 虽然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恼羞成怒。 可是在之后,他给江淮找茬的行为上,很难看不出来这一点。 也就是江淮比较的天真,才觉得他不宽限自己很正常。 两人在出门前,江淮还在收拾小书包。 他觉得这个日子算是一个除了过年之外,比较重要的一个日子,因此特意准备了不少的东西。 陆无祟从要出门时,就在门口等着他。 他们两个,在生活上可以说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江淮做事情总是慢吞吞的,天大的事情到他的面前,他也能先把自己的衣服给整理好,再去办这件事情。 但陆无祟则相反。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极其的讲究效率,拿上次的订婚宴举例,如果是他被泼了一身的红酒,他第一时间就会让助理在旁边的商场买一身,而不是费尽心思去弄一个小熊挡住。 如果说没有助理,他会看这个场合值不值得他再继续待下去。 没有必要的话,他会直接转身走人。 陆无祟眼睁睁看着,江淮把一包小零食装了进去,接着是一个迷你的水杯,然后是一把黑色的遮阳伞。 他嘴角抽了一下。 在他以为江淮终于收拾完的时候。 江淮往书包里看了看,皱着眉头,又往楼上走。 大概过了几分钟,江淮“哒哒哒”下来,手上拿了只迷你的……小熊。 陆无祟忍无可忍,“你觉得,我们是去春游吗?” 江淮有点迷糊地看着他,“我们不是去领证吗?” “你居然知道?”陆无祟很惊讶的样子。 江淮还觉得他在夸自己,有点害羞,又有点骄傲道:“我肯定知道啊。” 陆无祟:“……” 阴阳怪气这一套,在江淮的身上,是永远被免疫的。 甚至有可能反伤自己。 在已经说开的情况下,江淮也明白了陆无祟不想宽限自己还钱的期限,对待陆无祟,就没有那么热情了。 甚至可以说,直接把陆无祟当成了透明人。 在江淮的认知中,他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尽的“努力”,并且结果已经出来了。 那么在结果出来之后,他再去努力都是枉然。 他已经跨过了“找陆无祟求情”这个阶段,变成了“想办法筹钱”。 陆无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是在报复自己。 但他又怀疑江淮有没有那个智商。 等进了民政局之后,江淮对着结婚的红本本,都比对着他有热情。 或许是前几天江淮表现的实在是太殷切。 在江淮把他亮晶晶的眼神转移到旁边的工作人员身上时,陆无祟罕见的出现了几秒不适应。 江淮对着照相的人好奇道:“你这个相机会不会把我拍好看点呢?” 他前世是见过结婚证的。 但是那个结婚证上,他和新郎都板着脸,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 也就导致,拍出来的照片不是很好看。 摄影师原本十分的不耐烦,但是在抬起头,看见是个漂亮少年之后,脸上的神情顿时一变,挂起笑容道:“你长这么好看,拍出来肯定也是好看的。” 江淮于是放心了下来。 等真的要拍照的时候,江淮又有点想把小熊给拿出来放在身上拍。 在得知规定不可以后,他才歇了这个心思。 期间,陆无祟就一直板着脸坐在板凳上,直到忍无可忍,才伸出手,一把搂住了江淮的腰,摁在他的身边。 江淮原本面向着前方的摄像头。 被碰到之后,表情一愣。 摄像机就在这时“咔擦”一声,将两人的状态给定了格。 * 出去民政局后,两人拿着鲜红的本子。 在他们身后,是神情各异的工作人员,估计他们也没见过,来领结婚证的情侣之间,比起离婚的夫妻还要生疏的情况。 江淮随意扔进了自己的小书包里,陆无祟则是揣进了西装口袋中。 陆无祟道:“我要回公司。” 江淮反应了一下,道:“哦,我要回学校。” 成为合法夫夫的第一天,两人没有丝毫的柔情,表面的平静下,是不怎么熟悉的生疏。 “对了,我明天要出差,”陆无祟一顿,“可能要去一星期,今天晚上也不回去吃饭了,你不用等。” 说完后,他才意识到。 江淮什么时候等过他吃饭? 陆无祟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产生了几分微妙的不悦。 ……都怪江淮这几天对他太殷勤。 12、第 12 章 陆无祟一走,家里就是江淮的天堂了。 家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感觉算不上多糟,但肯定没有一个人的时候自在。 而且在这个家中,给江淮威胁最多的,就是陆无祟。 解除了一个大威胁,剩下的人全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江淮的活动范围,从自己的卧室里,扩展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 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观察一些花花草草,如果有什么想画的植物,还会自己动手去种。 在江家有一个小角落,就有他自己开阔出来种花草的地方。 前世他在联姻之后,也想陶家弄一个。 但是陶家的人丝毫不给他隐私,他也只好作罢。 陆无祟一走,他的思绪就活络了起来。 起先,他只是在阳台上眺望,时不时拿着画架过去画画。 过了几天,他在网上买了两个花盆,种下了他这段时间非常想观察的两株湖草。 这种草,往往长在没人注意到的阴暗的角落,其实不太适合被种在阳台上。 但是江淮的房间不太适合花花草草的生长。 所以他只能每天都过来这个阳台上,勤快的给这两株湖草挪地方。 江淮不知道的是,在陆家的走廊中,是有监控的。 陆家的这个监控,只能陆无祟看到。 陆无祟的房间了放了太多重要文件,其实他的房间里有保险柜,行事也一直很谨慎。 但凡事就怕万一。 所以陆无祟在走廊上装了监控,正好对着他房间的门。 江淮的房间和陆无祟的相邻,在陆无祟打开监控时,也能看见江淮每天的进出。 第一天,陆无祟在看见江淮时,直接关闭了监控。 他暂时还不太想看见江淮。 接下来的两天,陆无祟的工作太忙,再次打开监控时,发现江淮的身影在监控中时隐时现,还常常去一个他之前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而且经常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手中端着两个像花盆一样的东西。 陆无祟皱着眉头,打开了另一侧的监控。 在那个监控中,他能透过走廊尽头阳台玻璃,看见江淮的身影。 他看见江淮的面前摆着画架,好像在画什么东西。 这个小傻子还会画画呢? 画出来的东西,不会是幼稚园小孩的那种涂鸦吧? 陆无祟放大了监控,但是监控的像素有限,哪怕是最高清的,也没办法看清楚几十米之外、还隔着一层玻璃的纸。 算了,只要是他别闯祸就行。 正当陆无祟这么想的时候,江淮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心底的声音,背对着监控的后背一震。 陆无祟关监控的手一顿,随后点击了放大。 放大一看,江淮又把东西给打了。 陆无祟:“……” 啧,笨死了。 * 江淮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监控之下。 当他把再次打碎的花瓶给藏起来之后,整个人长舒一口气。 他种的湖草已经长出来了嫩芽。 听说湖草差不多一周就能生长出来了,差不多就是陆无祟回来的那几天。 希望陆无祟回来之后,不要注意到这两株可怜的湖草,最好是不要往阳台上来。 因为这里不止有的他湖草,还有花瓶可怜的残骸。 * 在江淮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时。 江家夫妇知道了他和陆无祟领证的事情,坚决要过来见他一面。 在江淮看来,见与不见都无所谓。 但是电话中江夫人哭的很伤心,好像是在为了他从此不再是江家的人而难过。 既然他们想来,江淮也没有阻止。 这次来的不止是江家夫妇,江毓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江淮在看见江毓的瞬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往江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夫人避开了他的目光。 陆家和江家根本没有可比性,哪怕是住的房子差别也十分大。 江淮是因为不在意,所以在住进来后,根本没仔细的观察过这里。 但是,江家夫妇和江毓一进来,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管家给他们端上来了一杯茶。 江毓不甘心地打量着陆家的一切,忽然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陆先生呢?” 江淮一顿,“陆无祟出差了。” 只一句话,就让江毓变了脸色。 他们两个人,江毓只能称呼那个人尊称,而江淮却已经可以肆无忌惮的叫出陆无祟的名字。 其实他是有点多虑了。 在江淮的眼中,陆无祟是很可怕,但是还没可怕到令人名字都不敢叫出口的程度。 剩下的时间,江毓就没再说话了。 都是江家的夫妇在问江淮一些问题,江其民比较“关心”江淮和陆无祟的感情,而江夫人则是问一些江淮生活上的问题。 比如说,问他在这边习不习惯。 但终归是聊胜于无。 毕竟,就算是江淮真的住不习惯,她也不可能把江淮给接回家去了。 在这期间,江毓似乎是听烦了,打断道:“我能去厕所吗?” 不等在场人反应,他自己就走了。 一家人不尴不尬地聊了一会儿之后,江其民终于提出来要离开。 江淮只是反应慢,还是能猜出他来这一趟的目的的。 估计是想看看他和陆无祟相处的怎么样。 但是没想到赶上陆无祟出差的时候,想看的看不成,和他这个儿子又实在是没什么好聊的,自然要走了。 江淮站起来,想送他们走的时候,江其民忽然道:“小毓呢?” 这时,管家贴到了江淮的耳边,低声道:“少爷,江小少爷去了二楼。” 陆无祟的这个别墅,总共有三层楼。 第一层是会客和平时休息娱乐的地方,第二层则是主人休息区和办公区,第三层是保姆管家住的地方。 管家道:“陆先生说过,二楼的区域不许有外人进去。” 按照往常,管家过去警告就可以了。 但是他顾念着江淮和陆无祟已经领证,江淮怎么着也是这栋房子的半个主人,主人在这里,他就不方便出面了。 江淮上楼之后,看见江毓正在陆无祟的卧房门口打量。 他出声道:“陆无祟不喜欢别人来这里。” 江毓明明被吓了一跳,但是在看见是江淮之后,气焰一下子升高了起来,不屑道:“不过是领了个结婚证,你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江淮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这是他和江毓吵架吵出来的经验。 有些时候,沉默比起反击更让人恼火。 果不其然,江毓脾气瞬间变得更大,他冷笑一声:“根据我的观察,你和陆无……陆先生,还没住在同一个房间吧?” 江淮道:“未经主人允许,偷偷看主人的隐私,很没有礼貌。” 两人明明是亲兄弟,却搞得像是同处在一个竞技场里的对手。 “主人?你确定你是这里的主人?”江毓笑了,“一场随时能散伙的联姻而已……” 江淮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江淮的手机响了。 江淮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江毓见他在这种时候还能分神接电话,顿时恼怒道:“不许接!” 原本江淮是不打算接的。 听见他这么说之后,江淮一顿,缓缓点击了接听键。 陆无祟的声音顿时传了出来。 “江淮。” 江淮和江毓同时愣了一下。 陆无祟继续道:“不要让别人去家里的二楼,万一丢了什么东西,我要上很多天班才能弥补回来。” 江淮慢吞吞“哦”了一声。 “还有,请你转告告诉你联姻不稳定的人。”陆无祟的声音透过话筒,显出来那么几分的不真实,“在大多数情况下,联姻比起普通人的婚姻更具有保险性,让他不必操心。” 江毓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 一个是因为陆无祟对他毫不留情的话。 还有是他话中,无意中透露出来的那么几分和江淮的亲密。 他怀疑江淮告状,但是明明江淮就在他的眼前,话也是刚刚说的,江淮哪里来的机会? 但是以陆无祟的能力,他能知道这些事情,又仿佛不是那么奇怪了。 不止是江毓。 在送走江家人后,江淮站在走廊里,也摸着小脑袋研究了很久。 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陆无祟提前一天回来了。 陆无祟回来的那一天,江淮不在。 彼时他正在学校里上课,手机震动不停,等上完课之后,江淮拿起来一看,是几个加好友的通知。 江淮摸不准这种时候谁会加他的好友。 一共三个人,有两个备注写着是“木系画展工作人员”,还有一个是纯白色的头像,冷冷淡淡的。 江淮一顿,都给通过了。 他通过之后,看了看纯白色头像那个人的朋友圈。 这个人的朋友圈就像是他的头像一样,点进去直接是空白的。 片刻之后,他的手机受到了空白头像人发过来的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江淮愣了一下:[请问你是?] 对方却没有再给他发消息了。 这时课间休息时间已经过去,又到了上课的时候,江淮把手机给收了起来。 旁边的朱小艾低声问他:“晚上要不要去吃牛排?我最近发现了一家新开的料理店。” 江淮算了算时间,估计今天陆无祟不会回来,于是点了点头。 * 晚上,在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江淮之后,陆无祟吩咐旁边的管家可以把饭给热一热了。 他在位置上等晚饭的同时,开口问管家,“他这几天,天天都回来这么晚吗?” 其实他有监控,看看监控也能知道。 但一个是不能暴露家里有监控的事情,还有一个,他不想表现的太过关心江淮。 ……尽管他在监控中看着江淮和江毓吵架时,没忍住给江淮打了个电话。 管家道:“也有一两天回来早的时候。” 他这话,简直能称得上是委婉的艺术。 陆无祟低头看了看手机——他发过去的消息,江淮至今没有回复。 聊天框里,孤零零地躺着他的名字。 他们成为合法夫夫已经有一星期的光景,谁敢相信,他们在今天之前,只存了个电话号码。 江淮的微信,还是他临时加上的。 陆无祟在等不到消息之后,就自己上了二楼。 他非常罕见的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去了阳台上,终于看清楚了江淮的画。 ——和他想象中的小孩涂鸦很不一样。 江淮的画,非常成熟、蓬勃和积极,就像是清晨的露珠,映出初升的朝阳中磅礴的云霞。 13、第 13 章 第13章 晚上九点,陆家。 江淮回到陆家时,平时开着灯,在今天全都灭了。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好在管家在玄关给他留了灯,江淮摸黑换好了鞋子,到了二楼之后,直奔阳台。 他还记得陆无祟马上出差回来,要在陆无祟回来之前把阳台打扫干净。 然而,等他上去阳台之后,却发现他的草已经不翼而飞。 江淮:“……” 他确认了两遍,才敢确定自己的草是没有了。 能去哪里呢? 江淮在瞬间想到了管家,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管家也看见过他在阳台上待着,也没有阻止过他。 正在这时,管家端着一杯咖啡上了楼。 江淮看见他之后,立刻迎了上去,管家有些意外:“江少爷,您回来了?” “嗯,”江淮咬了下唇,“你还没睡觉呢?” 管家微微一笑,“嗯,今天陆先生回来了,工作比前几天多一些。” 江淮听见他的话,顿时一愣。 陆无祟……回来了? 他往后扭头,往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管家想起来什么,忽然道:“对了,陆先生说,等您回来之后,要去见他一面,这杯咖啡您送进去比较合适。” 江淮:“……我不要。” “陆先生还说,”管家不慌不忙,“他知道您在阳台上的秘密。” 江淮:“……” * 五分钟后,江淮站在陆无祟书房的门口,不情不愿地敲响了门。 里面传出来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江淮的心难得提起来几分,推门进去之后,首先看见的,就是陆无祟伏案工作的侧脸。 住进来块半个多月了,他还是第一次进陆无祟的书房。 这里和外边富丽堂皇的装潢不太一样,既简洁又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阴暗。 在房间的最中央,设计师给开了一扇极其大的窗户,也被灰色的窗帘尽数遮挡住了。 在陆无祟书桌的两侧,是数不清的书。 江淮生平见到书就头疼,最爱看的书是漫画书,见到这个景象,不禁对陆无祟产生了几分钦佩。 这哪里是正常人类能看过来的数量? 陆无祟刚刚就在监控里看见了江淮。 在久久没有听到动静后,他合上了面前的电脑,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眉心,“哑巴了?” 他一开口,就破坏了这个房间里的阴暗气氛。 江淮迅速上前,把咖啡放到他的手边,试探性道:“你知道我的什么秘密?” 陆无祟:“……” 还以为他能再委婉一点的。 原本陆无祟是想逗逗他。 可是从吃过晚饭开始,他整个人就不舒服起来,强撑着把这次出差的工作给收了个尾,分不出再多的精力去逗江淮。 陆无祟道:“我就这么告诉你,那就不叫秘密了。” 江淮咬了咬嫣红的唇瓣,用一种很茫然的目光看着陆无祟。 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可怜巴巴的小狗。 “鉴于你最近这段时间太不听话,”陆无祟道,“我草拟了份协议,明天会发到你的手机上,至于你的秘密……” 陆无祟一顿,大发慈悲道:“明天再告诉你,今天我要休息了。” 江淮“哦”了一声。 他其实有点没懂,自己是哪里不听话。 可是看着陆无祟冷漠的侧脸,他有些胆怯,不敢开口问,而且陆无祟已经说了要休息。 他只能转身出去。 在他出去的片刻,陆无祟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随即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江淮在出去后,越想越不对劲,这次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可是我刚刚还给你端了咖啡……” 话音未落,他看见了陆无祟倒下去的背影。 * 晚上十点,陆无祟的卧室里。 江淮缩在一个小角落里重操旧业,装起了一朵无害的蘑菇,管家和家庭医生正站在陆无祟的床头前,低声交流着什么。 “陆先生这是操劳过度,身体太累了才进行自我防护,没有什么大问题,等烧退下去就好了。” “过一会儿我给陆先生打上吊针,你们最好有人看着点,等没药了直接拔针就好。” “就是,还有一件事比较麻烦……” 管家连忙道:“您说就行。” “最好是给陆先生散散热,用毛巾冷敷他的额头,再用酒精棉擦拭一下他的手心脚心和耳后,这事需要个勤快人,你看看谁合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医生说完这些话之后,管家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了角落里的江淮。 管家对着江淮叹气道:“要是平常,医生就留下来照顾陆先生了,不巧的是老夫人这几天也不舒服,所以他要待在陆家的老宅那边,只能辛苦江少爷了。” 而管家,他今天已经多加了好几个小时的班,不可能通宵加班。 所以他也要下班了。 其实这也正常。 毕竟在这个房间里,江淮是陆无祟唯一的合法家属,管家也只是管家,不是奶妈。 ——江淮不上谁上? * 一番扯皮之后,江淮最终留在了陆无祟的床边。 他对自己是陆无祟家属的身份没什么归属感,只不过,他特别的想知道,陆无祟把他的湖草给弄到哪里去了。 还有,陆无祟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又打碎他的花瓶了? 医生把吊瓶的支架给弄好,在江淮惊恐地注视中,给陆无祟打上了针。 管家道:“真是辛苦医生了。” “这个针,要我……要我拔?”江淮惊恐万状。 医生笑得很温柔,“很简单,哪怕是直接□□都没关系,打进去的是静脉血管,流不死人的哦。” 江淮:“……” 更担心了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医生收拾完毕,又嘱咐了几句后才走。 管家终究还有点未泯的良心:“江少爷要是有需要,随时叫我就好。” 在江淮无辜的眼神中,他也走人了。 然而等管家出了门,才想起来,他忘了告诉江淮,千万不要靠近陆无祟的床铺。 由于长期失眠,陆无祟对关于有关睡眠的东西都十分的看重。 其中就包括他的床。 * 江淮的目光,落在了医生留下来的酒精上。 医生说……该怎么弄来着? 几分钟后,江淮爬上了陆无祟的床——他该庆幸的是,陆无祟此刻已经人事不知了。 不然,要是清醒的陆无祟,在看见他的脚踩在床上的一瞬间,就会立刻抓狂。 江淮拿起湿毛巾,放在了陆无祟的额头上。 嗯……然后呢? 江淮沉思片刻,决定就此放弃,板着脸坐了回去 片刻后,他又再度站起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坐在陆无祟的身边,缓缓伸出手……解开了他上衣的扣子。 然后他又忘了该怎么办了。 他微凉的指尖,在解扣子的时候触碰到了陆无祟颈间的肌肤,那肌肤滚烫炙热,让他的内心又煎熬了几分。 就在这时,“昏睡”中的陆无祟睁开了双眼。 他有点涣散的双眼看向江淮,声音罕见的有几分虚浮,冷声道:“怎么不脱你自己的?” 江淮吓了一跳,瞬间松开了他的衣领。 陆无祟强撑着,半坐到床头,有点头疼,“我都听到了,让擦耳后和手心脚心,你上辈子是笨死的吧?” “不,不是。”江淮小声纠正他,“我上辈子是病死的。” 陆无祟:“……” 江淮怎么死的他不清楚。 但他确定自己是被气死的。 14、第 14 章 第14章 昏暗的卧室内,传出几声低哑的咳嗽。 江淮小心翼翼地拿着酒精棉,在陆无祟的耳边擦了擦,一触即分的力道,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什么。 陆无祟已经躺下了,见状道:“你晚饭一定没吃饱吧?” 江淮“啊”了一声。 “这么点力气,是生怕我感觉到是吗?”陆无祟声音嘶哑,“用点力气我也不会吃了你。” 江淮闻言,犹豫着伸出一只手。 下一秒,陆无祟闷哼一声,捂住耳后的皮肤,看向江淮。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可怕。 江淮往后缩了缩,小声道:“我用力了……” 确实。 不止是用了力气,还用了很多的力气,陆无祟的耳后很快就红起来一片。 江淮眯着眼睛看了看,有点像打量东西的小猫。 他忽然有点自豪道:“你看,我用力气了吧。” 陆无祟:“……” 他强撑起病躯,嘶哑道:“谢谢,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 要是让江淮继续“照顾”他,可能疾病不足以要他命,但江淮可以。 江淮听见他这么说,先是有了种解脱感。 他迅速把手中一切医用品交到了陆无祟的手上,但是在要走出卧室的门时,看见陆无祟咳嗽着把湿毛巾放在自己的头上,又停住了脚步。 “医生要我照顾你的,”江淮咬咬唇,蹲在陆无祟的床头边,“我不能走。” 陆无祟:“……” 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江淮从他的床沿探出来的两只水光潋滟的眼眸。 他一顿,“你可以走。” “不行,我不能走。” 陆无祟:“……你真的可以走。” 江淮坚定道:“不行。” 陆无祟闭上双眼,深呼一口气。 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江淮朝着他伸出爪子,再次摸到了他脖颈边的被子。 陆无祟猛地睁开眼睛。 江淮伸手钻进被窝,摸到了他的手。 在肌肤相触的瞬间,陆无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甩开的冲动,但他最终遏制住了这种冲动。 他的手,因为发烧,已经变得汗津津的,并不怎么温暖,透着股凉意。 江淮认真地把他的手给摆在了被子上,然后往他的手心里擦了酒精。 酒精的触感更加的奇怪。 陆无祟的手瑟缩了一下,又被江淮给掰直。 两人的手不在一个尺寸上,江淮的手只比普通的女生大一点,而陆无祟的手在男生当中也属于大的,只不过看上去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才没显得笨重。 两只手叠在一起,对比十分的明显。 江淮认认真真给他擦完这一只,又擦了剩下的,等到他想掀开被子给陆无祟擦脚时,陆无祟一把攥住了他。 掌心里的手腕,纤细到一折就断似的。 他触电般松开,不自在地清咳:“可以了,我感觉好多了。” 江淮半信半疑,还想说话。 陆无祟道:“病人想休息了,你是不是要让病人休息?” 江淮知道,人只有休息好了,病才能好得快一点。 他坐了下来,对着陆无祟道:“好吧。” 陆无祟反复看了他好几眼。 在确定江淮真的没有要走的意思后,陆无祟没有再劝,长叹一口气,侧身背对着江淮,闭上了双眼。 * 也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旁边有这么个小傻子看着的缘故。 陆无祟居然真的睡着了。 在没有吃安眠药,也没用任何助眠产品的情况下睡着,对陆无祟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一件事情。 他有比较严重的失眠症。 长期借助药物睡觉,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习惯,哪怕是在生病的时候,他也很少能得到高质量的睡眠。 等再次睁开眼,他面前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是被手背上的刺痛感给唤醒的。 紧接着,就不止是刺痛感了,手背上凉飕飕的,好像有液体滴了下去,他抬起手,却被江淮给摁住。 “等等,等等,”江淮难得有点慌乱,“流血了。” 陆无祟已经没脾气了。 “不过没有关系,”江淮很快镇定下来,一本正经道,“医生说,这里是静脉血,流不死人。” 陆无祟:“……” “江淮。”陆无祟忽然喊了他一声。 江淮微微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陆无祟道:“你不当医生,真是屈才了。” 如他所料,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江淮脸上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焕发出来,露出来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这要是他的员工。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想,这要是他的员工,在上班第一天,就会被他重金“请”出公司。 但很可惜,这是他领了证的伴侣。 * 在江淮的“精心照顾”下,陆无祟在第二天就“痊愈”了。 江淮为此很有成就感。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而陆无祟所说的那份协议,在第二天也并没有准时准点的发送到他的手机上。 江淮问起来,陆无祟道:“有件事情我需要确认一下,所以协议的内容需要增加。” “哦,”江淮对此没什么意见,“那你加。” 陆无祟见他反应平淡,也有点意外。 他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状似不经意问道:“别人听见签协议增加条件,早就不高兴了,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平淡?” 江淮眨了眨眼。 在前世,他能拥有自己的隐私都是奢侈,但是在陆家,他的卧室不仅比在江家大了两倍,所有人也都不会轻易进入他的房间。 他觉得挺满足了,可是看陆无祟的意思……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抗议? “我没有平淡……啊,”江淮有点结巴,“那不许你加条件了。” “哦,”陆无祟低下头,淡定道,“抗议无效。” 江淮:“……” * 直到江淮去了学校,也依旧没想起来他的湖草。 等他一走,陆无祟后脚就去了陆家老宅。 老夫人需要静养,生病的事情没传出去,所以老宅这边的人不是很多。 陆无祟到时,医生正在大厅里等着他 他问:“老夫人怎么样了?” “情况稍微有点……不太好,”医生组织了下措辞,“您也知道,老年人上了年纪,身体总会生一堆毛病,稍微一不注意,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 陆无祟耐心听完,然后道:“我不管是什么样的毛病,照顾好她是你们的职责,但是你现在明显失了职。” 没有人敢承受陆无祟的怒火。 医生也没了昨天开玩笑的模样,垂下头道:“陆先生,有些事情,哪怕是医生也是无能为力的。” 陆无祟一顿。 他平息了下情绪,沉声道:“老夫人的身体允许探视吗?” 在得到医生的点头之后,陆无祟直奔老夫人的房间。 屋里,陆如梅的脸色有点憔悴。 这祖孙俩同一个日子生病,脸色都不好看,陆如梅看见陆无祟之后,还有点担心,“你这是怎么了?” 陆无祟道:“刚出了趟差回来,有点累。” 陆如梅沉默了一下。 她叹气道:“陆家的这些事情,也是麻烦你了,原本你不理会陆家,自己也能发展很好……” “奶奶,一家人就没必要说这些了。”陆无祟打断她。 在他妈去世之后,一直都是陆如梅在照顾他。 普通人家的祖孙,都不一定能有他们祖孙的感情好,因为陆无祟就是陆如梅带大的。 陆如梅一直清楚,陆家的这些亲戚有多么的混乱。 可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陆无祟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家族给撑了起来,一转颓势、扭转乾坤。 她也因此对陆无祟一直心存感激和愧疚。 陆如梅道:“好,不说这些,说点别的。” 她想起来什么,“小淮呢?怎么没跟着你过来?” “他还有课,”陆无祟道,“您病的事情,我也没来得及跟他说。” 陆如梅点头,“有课好,学生就是要好好学习。” 陆无祟想了想江淮那个样子。 好好学习?恐怕有点够呛,他能听懂老师在讲什么吗? 陆如梅观察他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你们证也领了,婚礼想好什么时候举办了吗?” “这个……”陆无祟有点犹豫,“等以后再说吧。” 其实他是觉得,没有必要去办了。 他和江淮的这段婚姻,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还说不准。 原本是打算用婚礼来告诉旁人,陆家和江家联姻,但没想到的是,在他们领证的后几天,江家人已经火速将这件事情给宣扬了出去。 “这怎么能以后再说呢?”陆如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和小淮商量了吗?” 和江淮商量? 估计和他商量完,也只会得到他的一句“好的”。 陆如梅叹了口气。 “无祟,你不会真的觉得,婚姻是很简单的事情吧?”她道,“原本我不想插手的,可是你们领证这么多天了,到现在还分房睡……” “你能在我闭眼之前,让我抱上孙子吗?” 陆无祟对于她知道这些并不惊讶。 之前江家人去时,江淮的兄弟已经知道了,以陆如梅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哪怕不和江淮分房睡,也跟她抱孙子没关系吧? 陆无祟想说些什么,但是陆如梅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挥挥手,清咳几声,就在这时,医生推门而入,告诉陆无祟,“今天就这么些时间吧,老夫人的身体扛不住。” 陆无祟看了陆如梅一眼。 他深吸口气,出了门。 * 晚上,江淮回到家里时,又得到了“照顾”陆无祟的指令。 陆无祟还是需要打针的。 江淮道:“我很乐意帮助你,但是我晚上需要赶稿,你能接受别人在你的床边画画吗?” 陆无祟想象了下那个画面。 ……怎么想都有点诡异。 15、第 15 章 第15章 陆无祟想了想,也很认真道:“不能接受。” 江淮遗憾地道:“那就没办法了。” “有办法,”陆无祟一顿,十分不经意道,“你不画就行了。” 江淮“啊”了一声,“可是不画不行……” 陆无祟没给他唠叨下去的机会。 他其实也就是逗江淮玩,没想真的让他过来照顾自己。 等江淮解释完“如果他不画画就没有稿费还钱”的因果关系后,面前已经没有了陆无祟的踪影。 江淮:“……” * 晚上,医生照例给陆无祟打上针——等他转过身后,看见江淮的刹那,脸上的笑意都快控制不住了。 陆无祟深吸了口气。 江淮还真的拿着他的一套装备过来了,画架和画板摆了一地。 陆无祟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揉了揉额头上的青筋,沉声道:“江淮,出去。” 江淮正拿着画笔,闻言头也没抬,“不行,我要看着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你的旁边画画……” 陆无祟:“……” “哎,可是我欠你那么多的钱,不画画要怎么还呢?你就把画板看成是花瓶好了,”江淮一顿,终于想起来什么,“对了,我的湖草呢?” 医生“噗嗤”笑了出来。 陆无祟皮笑肉不笑道:“扔了。” “扔了?”江淮顿时站了起来,连画笔都忘了放下,“你怎么能扔了呢?” 医生看他有要和陆无祟辩论的架势,顿时吓出冷汗,连忙拦住他,“好了好了,扔了再买就是,陆先生现在还是病人呢。” 江淮咬着唇,有点委屈地看向陆无祟。 被这样湿漉漉的眼神注视,陆无祟难得有了点底气不足。 他撇开视线,面色有点外强中干的冷硬。 江淮在医生的劝导下,终于坐了下来。 只是他的神色不如才开始那么开心了,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医生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陆无祟清咳一声,“生气了?” 江淮就和个小孩似的。 偏偏陆无祟最缺的就是哄小孩的经验。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白天陆如梅同他说过的话。 家里已经有个江淮,要是再添上一个小朋友…… 日子估计没法过了。 在陆无祟问完那句话之后,江淮吭都没吭一声,只管埋头画画,画笔在纸上留下“唰唰唰”的痕迹。 安静下来之后,这个声音其实有点像白噪音。 以前的时候,陆无祟不是没有试过听白噪音,但效果微乎其微。 可是他现在看着江淮气鼓鼓的侧脸,还有他作画的声音,又开始产生了睡意。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都不知道。 * 江淮虽然在画画,但余光一直在陆无祟的身上。 他在等陆无祟的道歉。 可是等来等去,竟然只等到了陆无祟睡着! 江淮瞬间被气到了,他猛地站起来,站到陆无祟的面前。发现自己弄出来的动静依旧没吵醒他之后,更生气了。 他拿着画笔,心念一转。 在他的笔尖触碰到陆无祟的脸颊时,陆无祟瞬间睁开了双眼。 江淮的手在刹那间被陆无祟给攥紧,紧接着,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翻倒在了床上。 陆无祟条件反射掐住了他的脖子,吊针和支架随着他的动作,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江淮睁大了双眼。 陆无祟瞬间回神,松开了他的脖颈,整个人的状态从紧绷变得松弛不少,压抑着怒火道:“你蠢吗?为什么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碰我?” 江淮吓呆了。 身下的肢体没骨头似的,被陆无祟压住,也是软绵绵的一团,陆无祟站起来,皱着眉盯着江淮。 “血……血……”江淮结巴道。 陆无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手背上的吊针已经因为刚才的大动作开始回血。 他干脆把针头给拔掉了。 再次看向江淮时,他的动作瞬间全部僵住。 ——江淮哭了。 是那种特别克制的哭,就像是小孩被欺负之后,强忍着泪水,不想被人给看扁了,却忍不住委屈。 陆无祟心想,还等他把针拔掉再哭,还挺给他面子。 心里想的东西很淡定,然而实际上,他整个人僵硬极了,完全手足无措的那种。 “我也不是……”陆无祟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我也不是故意的……” 江淮却已经不想理他了。 他捂住自己的脖子,抽噎着坐起来,郑重道:“我不想照顾你了。” 陆无祟:“……” 那他还真是谢谢了。 江淮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真的站起来开始收拾画具,他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收拾东西也是慢吞吞的。 陆无祟揉了揉眉心,几次欲言又止。 但是道歉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江淮到底是走了,医生过来帮陆无祟重新打好针,又连忙赶去了陆老夫人那里。 陆无祟在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又开始失眠。 辗转反侧之后,他从手机上找了段白噪音,和江淮作画时候的声音差不多。 可是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开始和陆无祟玩躲猫猫。 只要是陆无祟在家的时候,他绝对能有多晚回来,就有多晚回来,如果没办法避免和陆无祟同处,他就假装看不见陆无祟。 这个世界上,敢和陆无祟耍脾气的人,都已经得到过足够的教训。 陆无祟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对着江淮,却生不出来多少气。 陆家的管家和保姆们看在眼里,都闭紧了嘴巴,并且在心里给江淮祈祷。 希望过上几天,他们还能在陆家看见江淮的身影。 不过,江淮不止待下来了,还好端端的和陆无祟耍了几天脾气。 * 下课收拾东西走人时,江淮没遮住脖子上的痕迹,被朱小艾给看见了。 朱小艾神情震惊,“你和你老公……玩这么花?” 江淮的脖子细嫩,陆无祟的手劲儿又大,在当天就留下来了道红色的痕迹。 隔天起床,这道痕迹变得发青,消下去估计要一个星期。 青色的痕迹,在江淮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也给他整个人染上了几分暧昧。 很难不让人想歪。 江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放学后的校园人潮汹涌,他重新捂好脖子,抱着书本走。 朱小艾明白他单纯,皱眉凑近他,“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这次江淮听懂了。 他有点委屈,咬着唇没吭声。 “这也太过分了!”朱小艾生气道。 江淮愣了一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他过分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朱小艾拽住他,“你只知道他太过分了就行,我今天跟着你走,给你去讨个说法……” “同学,打扰一下。” 朱小艾和江淮的动作同时顿住。 江淮抬头,在看见来者是谁,瞳孔瞬间变大,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在一众的学生当中,来者一身宽大时髦的风衣,和这里格格不入。 朱小艾忽然道:“我认识你,你是木系画展的老板。” 陶出南颇有风度地一点头,脸上挂着笑容,“我也认识你,你是小艾吧?” 明明不认识,还能叫那么亲热。 他的视线落在了江淮的身上。 江淮假装没看见他。 陶出南似乎也不在意,彬彬有礼道:“我这次来,是想邀请江淮,参加我们一个月之后的全新主题的画展,上次你在我们画展展览的画作,被不少客人夸奖,大家都很喜欢……” 江淮直接道:“不参加。” 似乎是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快,陶出南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苦笑道:“你一直没通过我们的微信,我就已经猜到你要拒绝了,只是没得到确切的答案,终归不死心。” 江淮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想着的却是前世,陶出南对待他的冷漠模样。 他们的联姻,比起这一世江淮和陆无祟,要更加的糟糕一点。 陶出南在家里的话语权没有陆无祟高,甚至几乎可以等同于没有。 陆无祟联姻,是他自己的选择。 陶出南联姻,是选无可选的死路。 这样的情况下,他对江淮的态度可想而知的不好。 江淮已经尽力避开他了,却不懂为什么还是能碰见他,而且每次都是陶出南主动凑上来。 好在,陶出南还算比较有风度。 江淮只是一个有天赋的画手而已,他能纡尊降贵过来,已经是极限,犯不着死缠烂打。 看着他的背影,江淮松了口气。 朱小艾揶揄他:“好家伙,你最近了不得,桃花一朵接着一朵来,还都是优质桃花。” “没有,”江淮跟他解释,“他不喜欢我,不是什么桃花。” 朱小艾没当回事,“行行行,我也就是开个玩笑。” 经过这么一打岔。 他也完全忘记了要带着江淮朝陆无祟讨公道这件事。 * 晚上回家时,江淮习惯性先把客厅的门给打开条缝隙。 看见里面漆黑一片后,他放心推开门,正在这时,客厅里的灯“啪”一声全亮了起来。 江淮和站在玄关开灯的陆无祟撞了个脸对脸。 此情此景,只有撞鬼的惊悚可以与之媲美。 江淮整个后背贴在了门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因为惊吓掉了下来。 “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陆无祟道。 他的手中,拿了之前江淮养的湖草。 湖草已经长完全了,纤细的草径颤颤巍巍,像是在同江淮招手。 江淮的眼睛都直了。 陆无祟展开掌心,端到了江淮的眼前。 他在等江淮眉开眼笑。 然而江淮抿了抿唇,“不止这一株。” 陆无祟:“……什么?” “我种了两株的,”江淮朝着他竖起两根指头,“两株。” 陆无祟:“……” 傻子不应该比普通人好哄吗? 这小孩怎么这么难搞。 16、第 16 章 陆无祟眯着眼,忽然看见了江淮脖子上还没褪去的掐痕。 经过几天的愈合,痕迹从青色变成了靑褐色——也因此更加的显眼。 没了围巾的遮掩,这道掐痕在江淮白嫩的脖子上,几乎有些触目惊心。 陆无祟对于自己那天使了多大的力气已经没印象了。 在看见这个痕迹之后,他对于江淮所剩无几的耐心,又增加了几分。 江淮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那株草,却不好意思找我要?” 陆无祟叹口气,“没有人稀罕你的草。” 他把湖草放在江淮的手心。 “剩下的另一株,已经给你放到了阳台上,”陆无祟一顿,“你的脖子,上药了吗?” 被他一提醒,江淮才想起来自己掉落的围巾。 他把围巾捡起来,有点防备似的捂住脖子,“你已经掐过一次了,好了也不给你掐第二次。” 陆无祟:“……” 他咬牙道:“我没有那么奇怪的癖好。” 江淮半信半疑,却没有放下自己的手。 陆无祟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上次是你突然凑近我,我才有那种反应……以后不会了。” 要是有认识陆无祟的人在场。 听见他这番言论,一定十分的惊讶。 要知道,陆无祟不管生活上也好,工作上也好,都有上位者的一些通病——高高在上,永不低头。 也就是江淮,听见陆无祟的解释之后,根本没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好吧,”江淮道,“既然你都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吧。” 陆无祟一顿,神情微妙,“谁说我跟你道歉了?” “你刚刚不是……” 陆无祟板着脸道:“我只是跟你说明一下情况。” 江淮:? 陆无祟道:“你既然知道了情况,那就不要耍小性子了,听懂了吗?” 江淮:“……” 在陆无祟极具威压的注视下,江淮眨了眨眼。 陆无祟以为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他给江淮让开了路,道:“上楼休息吧。” 江淮像只受惊的猫,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江淮依旧不见踪影。 管家站在陆无祟的身边赔着笑。 陆无祟的脸色,是这几天最难看的一次,之前江淮闹别扭最凶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低气压过。 “问过门口值班的保安了,江少爷今天还是六点半就起床走人了,可能是这几天学校里的课业比较忙,江少爷还真是个勤奋的孩……” 陆无祟忽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刀。 管家立刻闭嘴。 陆无祟直接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卡着他下午放学的时间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要是还在外面逗留,就永远也别想在阳台上养花了。” 管家笑容都凝滞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么和江少爷说话的陆先生,无形中感觉幼稚……年轻了不少。 * 江淮也不是故意去为难人的。 只不过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这种规则在建立起来之后,很难轻易被打破。 其中,道歉和原谅是画等号的。 原本他已经把陆无祟的解释当成了道歉,是陆无祟自己说那不是的。 既然没有道歉,那么他该怎么去原谅呢? 这天上课的内容,对于江淮来说有些枯燥了,在课堂上的时候,他就开始走神。 等下午的时候,他在收到管家发给他的消息之后,更是有些慌了神。 陆无祟居然还是不放过他的草! 不行,等他晚上回家之后,就要第一时间把草给画下来,这样就随便陆无祟折腾了。 可是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只能早点回家了。 这时候,江淮忽然觉得,如果他的卧室里也有个阳台就好了。 可惜的是,他的房间是次卧,只有主卧才有延伸出去的露台。 * 然而,这天晚上江淮早早回去,却没见到陆无祟。 晚上饭也是他一个人吃的。 等他吃完饭之后的两个小时,手机上收到了来自陆无祟发过来的消息。 江淮点开一看——居然是前几天陆无祟迟迟没给他的婚后协议。 在婚前他们已经签了不少的协议。 那些协议大都和江、陆两家有关系,和陆无祟、江淮他们本人没什么关系。 这份协议,则和他们本身息息相关。 江淮以为,陆无祟还会附言两句,结果他把文件发过来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他等陆无祟等的心焦,问管家,管家告诉他,“今天陆家老宅有事情,请陆先生过去了一趟,陆先生也让您不用等。” 江淮一顿,才道:“哎,你怎么不早点说。” 管家:“……” 在听完管家的话之后,江淮就立刻上了楼。 ……就真一秒都不愿意多等。 * 陆无祟发给江淮的协议,里面增添了不少针对江淮这段时间以来,各种行为的条款。 协议的前言写着:陆、江未来几个月内行为约束。 介于相处时间过长,特此罗列此协议。 江淮的目光放在了“几个月”上。 他一直以为,两人还有很长的时间住在一起,然而就这么几个月吗? 要是就这么几个月的话,他从陆家搬出去后,又该去哪里呢? 如果住回江家,江家肯定会想着法子再把他给嫁出去。 那么——他能去哪? 江淮忽然间意识到,他看似住着大房子,有很多的地方可以去,但是实际上,他居然是无处可去的。 白天他还想着,要是自己的房间有个阳台就好了。 然而这瞬间他又发现,哪怕是有了阳台,这个房间也不会是他的。 江淮陷入了一种茫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道脚步声。 紧接着,他的房门被敲响,陆无祟的声音传进来,“开门。” 门被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了江淮半个脑袋。 陆无祟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不应该请我进去吗?” 昨天的时候,他觉得两人已经是“和好”的状态了。 没想到第二天江淮给他来这一出。 江淮有点勉强道:“好吧。” 陆无祟在进门之后,露出了手中的药膏——这也是他第一次进江淮的房间。 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他以为江淮会画画,想象力应该比较天马行空,房间也应该被装饰的十分抽象才对。 电视中的艺术家都是那样的。 然而,江淮的房间,就像是电脑上被整齐排列好的图标,壁纸是纯白的,东西是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放。 但又没什么整齐的美感。 因为他桌子上的几个小摆件,明显是随意乱放的,它们的主人只在意它们有没有在格子里,并不在意它们好看与否。 陆无祟把药膏放在江淮的桌子上时,明显能够感觉到江淮欲言又止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又把药膏给拿了起来。 果然,江淮的神情瞬间放松了许多。 陆无祟:“……” 合着还是一个小强迫症。 他好像是有点明白,为什么白天江淮对他那个态度了。 17、第 17 章 第17章 给江淮上药的时候,江淮扭扭捏捏,总是不怎么老实。 陆无祟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他见过大人给孩子喂药,天下的孩子都仿佛有多动症,一刻也不消停。 这就导致,喂药的场面一般都比较惨烈。 这么一想,江淮还算比较乖。 江淮任由陆无祟的手指在他的脖颈间轻点。 稍微有点刺痛感,他轻“嘶”一声,抬起头来看向陆无祟。 两人距离挨得前所未有的近,陆无祟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动作,冷声道:“忍着。” “哦。” 江淮扭过头,想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看见自己的脖子。 结果眼睫毛扫到了陆无祟的胳膊上。 陆无祟的手及不可察地一颤。 江淮开口问:“这次算道歉吗?” 陆无祟深吸了一口气,近乎是咬着牙,“算。” 他已经猜出来了为什么江淮今天还是老样子。这种低头的事情,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再多他可没时间陪着江淮耗下去。 果不其然,江淮道:“好吧,那我原谅你。” 陆无祟:“……” 欲言又止的谢谢卡在喉咙,死活说不出来。 他的手从江淮的脖子上移开,江淮白皙的脖子上,青痕依旧突兀刺眼。 只不过,那种温软的触感,残留在了陆无祟的指尖。 他搓了搓指腹。 临走的时候,陆无祟状似不经意道:“明天我让管家来给你收拾东西。” 江淮愣住了,“什么?” 陆无祟言简意赅,“合同上有。” 不等江淮翻出来合同看,他打开了江淮卧室的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 终于到了周末,江淮不用去上课了。 但是他陷入了一种郁闷的情绪当中。 在他的手机和电脑上,正开着两个不同的聊天窗口,其中一个是和陆无祟的。 发过去的消息是:[我不要,不要让管家来收拾我的东西。] 但是对方没回复。 另外一个是发给朱小艾的:[你觉得,我大概多久能买得起一套房子?] 朱小艾给他回复了六个点。 并且道:[刚刚查了一下,就我们这个城市的房价,后半辈子应该有希望。] [怎么着了这是?你老公不会又欺负你了吧?] 江淮摸不清楚“欺负”的概念,干脆解释道:[他让我搬到他的房间去住。] 朱小艾:[……啊?] 江淮以为他是赞同的意思,接连道:[好过分是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呢,好奇怪。] [……不是过分,]朱小艾组织了一下措辞,[我这是惊讶,你们居然还没住在一起。] [结婚之后住在一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接下来,朱小艾给江淮科普了一堆结婚之后夫妻住一起的原因,以及这是件多么正常的事情。 江淮:…… 不正常,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人睡一张床这种事情,太荒谬了。 朱小艾问:[那你爸妈不是住在一起的吗?] 江淮想了想:[是。] 朱小艾无语道:[那还荒谬吗?!] 江淮又想了想:[荒谬。] 朱小艾:…… 等管家来给江淮收拾东西时,江淮似乎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当管家把他桌子上的摆件给拿出去时。 江淮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了管家的去路,结巴道:“不行,我不走。” 与此同时,陆无祟的房门打开,露出了他半个身体。 昨晚陆无祟工作到很晚。 早上睁开眼,也是在处理工作。 老板的假期和普通员工的假期还是不一样的,对于老板来说,休假也就是换个地方工作罢了。 陆无祟拿着手机,看了看江淮给他发过来的消息,又抬头看江淮。 江淮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陆无祟当着他的面,泰然自若地把手机给关上,放进了口袋里。 而后,他把自己卧房的门给打开,给两人让开了进去的位置。 江淮:……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 白天吃饭的时候,江淮一直盯着管家,把管家看得都不自在了。 管家笑眯眯道:“我还真没见过陆先生对谁这么上心过,江少爷该高兴才是。” 江淮:笑不出来。 管家说得倒是实话。 从江淮敢跟陆无祟闹别扭开始,而陆无祟这么多天不仅没有怪罪他,甚至主动去哄。 先前底下伺候的人,还有怠慢的意思。 如今恐怕是再也不敢了。 而江淮想起来的,却是协议里的那几个月。 不行,他得早做打算。 *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淮对着陆无祟的床,迟迟不肯上去。 毋庸置疑,陆无祟的床很干净。 陆无祟本身就不是不讲卫生的人,加上还有保姆天天收拾,他的床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整洁到像是没人睡过一样。 陆无祟还在处理工作,应该会很晚才回来。 这也给了江淮一点适应的空间。 他把自己的被子铺在了陆无祟的床上,然后爬上去,把自己给裹成了条胡萝卜卷。 等陆无祟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像蚕蛹一样的江淮。 陆无祟:“……你这是在干什么?” “假装我们睡的是两张床,”江淮认真道,“不过效果不太好。” 陆无祟:“……” 废话。 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效果能好才有鬼。 陆无祟上前,把江淮从萝卜卷里揪出来,沉声道:“睡觉就好好睡,把自己憋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江淮身上的睡衣因为他的动作,缓缓滑了下去,露出来他白皙圆润的肩头。 他的睡衣是米色的,衬得江淮的肤色更加雪白,整个人像是一团糯米圆子,柔软到让人想咬上一口。 陆无祟一顿,随后也躺下了。 在他躺下之后,扭脸看向一直愣神的江淮,江淮瞬间移开了视线,缩着脖子也往下挪。 直到两人的视线平齐。 “不会维持很长时间的。”沉默许久后,陆无祟忽然道。 江淮闻言,终于把脑袋扭向他,“什么?” “只需要这段时间,瞒过我奶奶就好了。”陆无祟道。 江淮用他有限的理解力,品了品陆无祟的这两句话。 原本耷拉了一天的脸色,顿时有了神采。 陆无祟问:“现在能睡觉了吗?” 江淮咬着唇,点了点头。 其实不止是江淮不适应,连陆无祟也不怎么适应。 可是,再不适应,在江淮的身边,他也能很快的入睡。 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情况。 离得近了,他能闻到江淮身上一种淡淡的香味,不像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之类的香精味。 而是和他本人一样,很柔软的味道。 * 半夜,陆无祟忽然觉得身上一股凉意。 “江淮!” 陆无祟咬着牙,把在床铺边缘的江淮给拽回来,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又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扔回了他的身上。 “你是怎么做到,人还好端端的在床上,却把被子给踹出去的?” 18、第 18 章 江淮对于他现在的生活很不满。 谁能想到,前几天他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是十分满意的,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的体验感瞬间变得极差。 现在他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居然不是自己床上的玩偶,而是陆无祟的脸。 他还失去了使用床铺的自由。 原本协议里是没有这几条的,但是经过他的努力,成功让陆无祟在协议里加上了“用床须知”。 起因是他在床上吃东西。 江淮觉得床上是全天下最柔软最舒服的地方,他还买了个床上桌,就是为了能在床上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陆无祟在白天的时候,很少在家里。 江淮下午没课,看着陆无祟整洁如新的床铺,还是把自己的床上桌给摆上去了。 陆无祟既然让他搬进来,他肯定不要委屈自己。 江淮慢条斯理地泡了个泡面。 吃完泡面之后,他还是觉得在这张床上各种的不舒服——这张床实在是太平整了,就把被子给叠起来,当成了靠背。 还是不舒服。 果然,金窝银窝,永远不如自己的狗窝。 江淮叹了口气。 在叹完气之后,他想了想,又从行李中拿出来玩偶,摆在了床头上,把被子给挪到一边,换成了真正的靠背。 这下舒服了。 然而,他是舒服了,等陆无祟下班回家,看见这一幕时,血压直线上升。 彼时江淮已经睡着,缩在一堆玩偶里面,脖子都快缩没有了,露出白白净净地一张脸。 这么看,像个天使。 前提是忽略掉他搞得一团乱遭的床铺。 陆无祟上前,直接把江淮给拎了起来,脑门儿上的青筋暴起,咬着牙问道:“屋里是什么味道?” 江淮睁开惺忪的睡眼,无知无觉道:“什么……” “我问,屋里是什么味道。”陆无祟又咬牙重复了一遍。 江淮这才反应过来,想了想道:“泡面吧。” 陆无祟不敢置信,“你在卧室里吃泡面?” 而且,根据管家所说,中午厨师做了非常丰盛的日料,这样的情况下,江淮不仅拒绝了下去用餐,还在屋里吃泡面? 陆无祟深吸了口气。 江淮终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立马乖乖坐好,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在陆无祟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他忽闪着的大眼睛。 一眨一眨的,无辜极了。 “江淮,”陆无祟停顿了一下,“这一周,不,这一个月,你都别想上阳台了。” 江淮:突闻噩耗。 * 在江淮的央求之下,陆无祟“大发慈悲”,勉强放过他。 但是,之前两人签订的协议,又多增了几条。 陆无祟冲着他三令五申,“不许在床上摆玩偶,不许在床上吃零食,更不许在床上画画。” 江淮十分的伤心。 其实这些行为,除了第一条夹杂着陆无祟的私心外,剩下的都很正常。 吃零食会弄脏床铺,在床上画画更是会导致许多悲剧的发生。 只不过江淮一直是这样的,改不过来罢了。 在他还年幼的时候,江夫人已经矫正过好几次,在发现矫正不过来之后,才作罢,让他延续到了成年。 现在好了,他摆脱了一个江夫人,迎来了一个陆无祟。 江淮经常去问陆无祟,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从他的房间里搬出去。 得到的答案通常都是:哦,你着什么急。 江淮:…… 小时候江夫人在给他矫正这些行为的时候,他还可以躲去衣柜里,现在他想躲开陆无祟,总会被陆无祟给找到。 上次他躲进陆无祟的衣柜,衣柜被陆无祟给推开之后,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 紧接着,陆无祟轻笑一声,缓缓道:“出来。” 江淮就像只猫,被拎着后勃颈揪了出去。 ……没挠陆无祟两爪子,是他脾气好。 总之毫无尊严。 或许是看他太抗拒,陆无祟在发现他躲衣柜之后,竟然大发慈悲,告诉他,“批准你在床上摆一个玩偶,不许闹了。” 江淮:“……” 陆无祟清咳一声:“两个,已经到我的底线了。” 江淮瘪了瘪嘴。 陆无祟忽然伸出手指,用指尖把他的嘴角给挑起来,在江淮茫然的眼神中,面无表情道:“三个。” 江淮:“……” 这种时候,他那个买房子的念头就又冒了出来。 但是他还欠着陆无祟的钱。 在此之前,他要抓紧把陆无祟的钱给还上才行。 江淮在交际方面一塌糊涂,只能拜托朱小艾去帮他接一点画画的活。 朱小艾有点惊讶,“你在校这么长时间,有那么多的人都来找你画画,你都拒绝了,怎么现在想起来接活了?” 江淮很认真地冲着他解释了一番。 朱小艾愤慨道:“你这老公也太过分了!你们都结婚了他还收你的钱!” 如今朱小艾对陆无祟的好感,算是掉到了谷底。 朱小艾道:“不行,你在陆家过的也太憋屈了,根本没什么话语权嘛,亏你还受得了。” 江淮道:“我摔了他的花瓶,确实该还钱……” “这个不是这么算的!”朱小艾真恨不能敲敲他的脑袋,“你们是合法夫夫,是法律承认的伴侣你懂不懂?他的财产按理说应该有你的一半,你们从根本上就是一体的,他怎么能连一个花瓶钱都计较?” 江淮听得懵懵懂懂。 朱小艾气死了,“要不,你干脆和他离婚算了。” 江淮微微睁大眼睛,“离婚?” “对啊,”朱小艾点出关键,“虽然是联姻,但是没人规定联姻不能离婚吧。” 江淮想了想,“我还会被家里给送给别人。” “你傻啊,你不会跑啊,”朱小艾振振有词,“你是成年人了,如果真的想要跑的话,去哪里不行?别被他们给找到就是了。” 而且,其他城市的房价,比他们这个城市便宜很多。 原本江淮心里只是有个雏形。 如今经过朱小艾这么一说,他的想法慢慢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 陆无祟发现,最近江淮明显忙了起来。 两人睡在同一个卧室,但是办公的话,还是各自分开,平常的时候,陆无祟在书房办完公,回来就能看见在床上卷成萝卜的江淮。 最近他办完公回来,江淮经常不在。 差不多到午夜,江淮才会慢慢推开门,从另一侧上床。 陆无祟倒是不担心江淮不往他的床上睡,因为陆家上下的次卧,都让他吩咐管家给撤了下来。 每一张床铺,都直接露出里面的床板,根本没办法睡人。 陆无祟也不想这么逼迫江淮。 陆老夫人的病又加重,他去了趟陆家,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总觉得他在亏待江淮。 为了让她放心,陆无祟才在协议里加上了同睡一张卧室的条款。 在陆无祟的眼中,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看江淮的反应,似乎很不喜欢这样。 他也在琢磨着,等过两天陆老夫人的病好一些,就让江淮再搬回去。 而江淮还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 时间眨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陆老夫人的身体好了不少,重病一场之后,比较希望有热闹的场面来冲一冲病气。 恰巧又赶上了她八十大寿,陆家决定干脆提前给她办寿宴。 当天应该会去不少人。 陆家的威望,不是说说而已的。 在几年之前,很多人都觉得,陆家似乎要倒台时,横空出现了一个陆无祟,拉着陆家这个大马车重新进入了战场。 才两年的时间,陆无祟不止将整个陆家的产业起死回生,还把陆家越做越大。 加上陆家百年基业,在业内的地位基本无人能撼动。 许多人想要巴结陆家,想要巴上陆无祟,陆老夫人的寿宴是一定会来的。 想尽办法也要弄到请帖。 原本这种事情,和江淮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江家不许他抛头露面。 但如今,他是陆无祟的伴侣,阴差阳错也成了个重要的、万众瞩目的人物。 江淮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宴会似曾相识。 不过他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了,宴会也都大同小异,他没放心上。 宴会当天,陆无祟还在工作,吩咐了陆家的司机,直接把江淮给接到现场去。 陆家不是江家。 在去宴会的途中,包括到了宴会上之后,江淮都被好好的安顿着,直接送到了老夫人的身边。 老夫人需要静养,身边的人并不多。 江淮到了之后,她看见江淮,脸上就挂起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老夫人问了他不少最近的情况。 在得知江淮和陆无祟睡在一起时,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对着他道:“好孩子,听话就好,不过无祟要是惹你不高兴了,你尽管打他,奶奶给你兜着。” 江淮半懂半不懂。 主要是,他觉得打人是个不好的行为,所以不会去跟人动手。但是陆老夫人待他亲切,又令他不好意思顶嘴。 要是陆无祟知道他这个想法,肯定会被气笑。 原来江淮也知道顶嘴不好。 陆老夫人的视线在江淮的肚子上停留了片刻,叹了口气,“希望奶奶还能看见你肚子里住进去个小人儿。” 江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正想澄清些什么。 他们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在陆老夫人的应允下,瞬间进来了不少的人,都是宴席上邀请的客人。 江淮缓缓后缩,缩着缩着,就退出了陆老夫人的房间。 * 陆家老宅这边,江淮并不是很熟悉,站在老夫人的房门口时,有些茫然。 许多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来来回回地,都会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再和旁边的同伴讨论一番。 江淮十分不习惯这样被人打量,在左顾右盼之后,干脆顺着走廊走,希望能避开这些视线。 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没什么人来的后花园。 在宴会期间,陆家的一切都是对客人开放的。不过能被宴请来的客人,素质都比较高,不会乱逛。 后花园的人就比较少了。 江淮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妈,我都说过了,我不想联姻。” “能不能不要逼我了?非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行吗?我已经为陶家妥协了那么多……” 江淮反应了片刻,才听出来这人竟然是陶出南。 他转身想走。 然而,就在这时陶出南直接挂掉了电话,转过身来瞧见了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陶出南皱了下眉,才道:“……竟然是你?” 19、第 19 章 第19章 江淮后退了半步。 陶出南上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淮说了句废话,“来参加宴会。” “你也是这里的客人?”陶出南脸上的神情放松了许多,“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听见了这些东西。” 江淮顿了一下。 他有些惊讶。 在前世,陶出南对他的态度可没有这么好过。 陶出南勉强一笑:“我的家里比较希望我能结婚,不过我并不是特别的愿意,才出现了刚才的情况……” 江淮想了想,“哦”了一声。 在前世陶出南和他说话的时候,如果他给陶出南的回应是这样的,那么陶出南一定不会再继续和他说下去了。 他也一直用这个来躲避和陶出南说话。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方法放在现在好像失效了,陶出南看见他的反应冷淡,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紧接着笑道:“你应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吧。” 江淮很直接地点了点头。 陶出南不仅没有生气,甚至笑出了声,“我接触过这么多的艺术家,许多艺术家的性格都很特别,不过你是最特别的一位。” 江淮觉得和他说话有点难熬。 这一世陶出南对他的态度之所以还行,估计是因为,他这一世不是陶出南的联姻对象。 第一印象决定了两个人相处的状态如何。 江淮在陶出南的面前揭掉了“联姻对象”这个标签之后,陶出南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待他。 他想了想,“我要走了。” 既然难熬,他还是赶快告辞吧。 陶出南可能是心里憋着股气,好不容易能找人倾诉倾诉,闻言立刻伸出手,拽住了江淮,“哎,等等……” 话音未落,两人的身后忽然冒出来个女人的声音。 “小南,你任性也该有个限度,这么大的场合,你让我找了这么长时间!” 江淮的后背一僵。 他对陶出南或许没有那么的熟悉,但是对于这道声音的主人,却是不能再熟悉了。 来者直接略过江淮,走到了陶出南的面前。 ——这个人,是陶出南的姐姐,陶青莉。 也是上一世江淮在陶家最不想接触的人。 陶青莉有着非常典型的大小姐脾气,性格骄纵,嘴巴也常常不饶人。 江淮在陶家时,百分之九十令人不高兴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这位大小姐搞出来的。 正如现在,她的视线在江淮的身上打量了一番。 在发现江淮身上的礼服没什么牌子后,脸上立刻露出了点高高在上的轻视,皱眉道:“这可是陆老太太的寿宴,要聊天是不是也该看场合?” 明明她的眼睛是看着陶出南。 这话却是说给江淮听的。 江淮摸了摸鼻子,打算赶紧走人。 他倒不怕陶青莉,但是也不打算招惹她,因为一旦招惹上,就总要听到她阴阳怪气。 陶出南皱了下眉,也没再说些什么。 他的联姻,其中少不了陶青莉的推波助澜,然而这个陶青莉也确实是有手段,在陶家有一定的地位。 三人一前一后出去。 江淮在前边,陶家的姐弟在他的身后。 边走着,还能听见陶青莉和陶出南抱怨,“今天好不容易能见到陆无祟,你非得在这种时候和我闹情绪?” 陶出南无奈道:“姐,陆总都已经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只是商业联姻罢了,早晚要离的,”陶青莉不以为然,“我看上的人……” 她的话忽然一顿。 江淮只知道从花园回去二楼老夫人房间的路,那姐弟俩跟在他的身后,走着走着,陶青莉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道:“等等,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江淮愣了一下,才转过身去,对着她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原本他的话没有别的意思,陶青莉却轻嗤一下,“去你该去的地方?二楼的保姆休息室?” 陶出南立刻变了脸色,低斥道:“姐!” 陶青莉道:“我开个玩笑而已,小弟弟你不会介意吧?” 两人第一次见面,之前也没什么过节。 江淮是没怎么惹她,她就是单纯的嘴巴坏。 加上陶出南今天不怎么“听话”,麻烦了她,所以她要找个出气筒。 以前在陶家,她要是情绪不好的时候,基本没有人敢惹她。 江淮:“……” 他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 退一步越想越气。 江淮缓慢地组织了下语言,在陶青莉轻哼一声准备走人时,他道:“陶青莉。” 估计是很少被这么直呼其名,陶青莉一愣。 她有点恼怒,猛地看向江淮。 江淮却缓缓道:“没什么,就是叫一下你。” 他明显是在回击陶青莉。 他们正好是站在了楼梯口,陶青莉和陶出南原本是想走了,面朝着出口。 被江淮一叫,他们堵在这个地方,不上不下的。 正当陶青莉怒意上涌,即将发脾气时,他们的上方又传来一道声音,平淡而低沉,“江淮。” 三人同时向上看去。 几乎是在瞬间,陶青莉和陶出南的脸色同时变了,倒是江淮,对于陆无祟的到来完全不意外。 陶青莉有点结巴,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片红晕,“陆、陆总……” 陆无祟却没有搭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对着江淮道:“奶奶说你人掉了,我还不相信,你能不能乖一点?” 短短的一句话,让陶青莉的脸色又是一变。 这句话透露出来了不少的信息。 首先能让她确定的是,她刚刚怼完的这个小少年,和陆家的关系匪浅。 陶青莉的嘴坏是习惯性的,但是她的这种“习惯”,从来不会朝着地位高的人显现。 这下知道了江淮身份不一般,立刻挂起笑容,“原来这个小弟弟是陆总您的……” 是陆无祟的什么,她也不清楚啊。 陆无祟朝着江淮伸出手,皱眉道:“过来。” 江淮看了看他的手掌,又回头看了看陶青莉,竟然真的乖乖上前,把手递给了陆无祟。 陆无祟握住江淮的手,放在身边,这才把视线移到了陶家姐弟身上,慢条斯理道:“见笑了,小孩不懂事,我这个当丈夫的也没看住他。” 陶青莉的脸色有点发白。 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又挪到了陆无祟的脸上,张了张嘴,“前段时间就听说陆总结婚了,只是一直没看见您夫人的庐山真面目,今天倒是……” 陆无祟淡淡地看着她。 陶青莉一哽,“今天倒是见到了,陆总的眼光果真是不错。” “是吗?”陆无祟语气平淡,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把江淮的手拿起来,皱起眉头,“你这又是弄得什么?” 江淮的掌心,握着一朵蔫巴巴的花朵。 他也如同这朵花,垂头丧气道:“啊,怎么成这样了?” 陆无祟低下头,冲着他耳语了几句。 在陶家姐弟的视线里,就像是夫夫之间亲昵的耳语。 实际上,他说的是:“这是奶奶种了好几年的花,你就这么给揪下来了?” 声音咬牙切齿。 陶青莉白着一张脸,被陶出南拽了几下,她又回头看了几眼陆无祟,见陆无祟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随着陶出南走了。 待两人一走,陆无祟直起腰,放下了江淮的手。 他面无表情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陶家人?” 江淮反应了一下,才道:“上辈子认识的。” 陆无祟:“……” 江淮不会撒谎,也骗不过陆无祟的眼睛,干脆说了实话。 陆无祟气极反笑,心里回放着他在陆如梅的房间窗边站着时,看见的江淮和陶出南说话的那一幕。 他深吸了口气,才道:“你现在是结婚的人,不能和别人靠太近,这是很……不应该的行为,知道吗?” 江淮摇了摇头。 他连夫妻天天睡在一起都不能理解,这种事情,就更没办法理解了。 “不理解没关系,”陆无祟停顿片刻,“你只需要记得,不能和别的男人靠太近就好。” 江淮觉得结婚真是件麻烦事。 但是既然结了,他肯定会遵守婚姻里面该遵守的规则,这也是他生活在这个世上做事情的“规则”。 他点了点头。 陆无祟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 他对江淮说这些,倒不是他喜欢江淮,对江淮动了感情。 只不过他现在和江淮结了婚,该做到的东西,他能做到,也要要求江淮做到。 ……虽然他有些无法解释,在看见江淮被陶出南给拉住时,他心中升起的微妙感是怎么回事。 * 等宴会举办起来时,陶青莉已经不见了踪影,江淮猜她是提前回家了。 在宴会上,和陶青莉有一样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早就有人听说陆无祟结了婚,只不过他这婚结的低调,又是联姻,别人都觉得他们没什么感情……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陆无祟年轻多金,能力又强,长得更是数一数二,放在明星堆里也毫不逊色的那种。 喜欢他的人多,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上次的订婚宴,请来的都是些老板和亲戚,年轻人不多。 而这次,陆家大办寿宴,前来贺礼的人非亲戚的也就多了,陆无祟的爱慕者更是想尽办法挤了进来。 这也就导致,江淮站在陆无祟随便时,几乎要被眼刀给戳成了筛子。 此情此景下,他的慢反射弧倒是成了个优点。 * 江淮原本只是站在陆无祟的身旁。 后来被陆无祟提醒,才知道他要挎住他的胳膊才行,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他就没办法去吃桌子上的甜点了。 江淮的视线一直往桌子上瞥。 陆无祟还有应酬,一直在和人说话,期间用余光扫了他几眼,嘴角轻轻扬起,低声道:“我听管家说,你今天没吃早餐是不是?” 江淮有一种被抓包的窘迫,咬住嘴唇,假装没听见陆无祟说话。 陆无祟上扬的嘴角顿时放下,轻声道:“活该。” 江淮:…… 他不想和陆无祟睡在一起,是有理由的。 * 酒过三巡,陆老夫人也露了面,简单说了几句话,顺便向着众人,隆重介绍了江淮的身份。 可能也是老一辈的思想作祟,哪怕是联姻,也会把婚姻给看得特别重要。 尽管婚姻的当事人都不怎么认真。 可她是真真切切把江淮看成了自己的“孙媳妇”。 然而,她越是隆重,江淮就越是心虚。 因为他知道他们这段婚姻是长久不了的。 让他们两个上台时,江淮差点说漏了嘴。 还是陆无祟临场反应迅速,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直接把江淮给揽着下了台。 不过,有了老夫人的这次介绍。 江淮的这张脸,估计也不会有人敢不认识,甚至踩到他的头上撒野了。 * 江家也来了不少的人,其中有些江淮都没见过的亲戚,一直使劲往陆无祟的面前凑,试图刷个脸。 这样热闹的情况下,江毓竟然没来。 估计是没什么脸面再来了,上次在陆家,他对着江淮说出那样的话,又被陆无祟亲自怼回去,早就伤了自尊心。 倒是在临近宴会结束的时候,江夫人过来找了江淮一趟。 原本母子之间,该是最亲密的亲人,可是她对上江淮时,竟然没什么话好说。 能说的,也就是那句:“最近和陆先生怎么样了?” 江淮还是那句“还行”。 江夫人沉默片刻,轻声问他:“什么时候要孩子,打算好了吗?” 江淮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不能怀孩子的。 因为他是个男人。 所以在听到江夫人说这些话时,他竟然产生了点不高兴的情绪,低着头道:“不打算要。” 江夫人有点着急,“怎么能不要呢?如果不要孩子的话,你是没有办法在江家站稳跟脚的,懂不懂?” 江淮没再吱声。 他很少和江夫人顶嘴,小时候别人见到他之后,都会夸赞他是个乖孩子。 当时江毓还没出生,他的“乖”在家里还算是有用的。 但是等江家不止他一个孩子之后,他的乖就变得无用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和江夫人顶嘴。 江夫人叹了口气,“如果你要是懂事……就该知道,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江淮咬着唇,“你觉得我不懂事吗?” 他纯粹是觉得困惑。 江夫人却愣了一下,有点结巴道:“恬恬,你说什么呢,你肯定懂事啊。” 江淮却丝毫没有被安抚到。 他的目光在江夫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江夫人却避开了他的视线,神色中有些复杂。 好在这个时候,江其民和陆无祟站到两人的身边。 陆无祟极其自然地揽住江淮,对着他们道:“他应该是有点累了。” 江其民连忙道:“累了啊,累了赶紧去休息吧,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了,千万别累到。” 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江淮总有种违和感。 明明以前他的父亲从来不会这么对待他。 怎么他进了陆家,就变了个样子呢? * 江淮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和陆无祟上车。 距离两人上次去参加同一个宴会——也就是他们的订婚宴,也就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 上次江淮是自己坐公交车回去的。 这次他坐在陆无祟的身边,对陆无祟已经消去了部分的陌生感。 司机还是之前的司机,目不斜视地开车。 窗外的景致在往后退,光怪陆离的灯打在人的脸上,像是夏日树叶斑驳的剪影。 沉默间,江淮的手忽然被触碰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见了陆无祟收回去的手。 以及他手心里,放着的一朵鲜花。 是他白天掐的陆老夫人的花,不过是朵新的,上面还有露水。 “今天还算是乖,”陆无祟声音有些不自在,“让别人给你折的,拿着去画吧。” 江淮微微张开嘴,半晌没说话。 陆无祟没忍住,侧过脸来看他,却听见他道:“要是被奶奶发现了,应该只罚你,不会罚我吧?” 江淮面带忧愁,“这次不关我的事情。” 陆无祟:“……” 20、第 20 章 第20章 从陆家老宅回来之后,睡觉的时候,江淮在陆无祟的身边,头半个小时简直前所未有的老实。 之前,尽管陆无祟给提了不少的条款。 但是江淮从未放弃过挣扎。 两人晚上睡觉,江淮就没有消停过的时候。 陆无祟偶尔能从被子里,找到江淮吃剩下的零食包,偶尔能从他的枕头边,找到藏着的画笔。 好在画笔是干净的。 不然陆无祟连老夫人的吩咐都不想管了,直接把江淮连人带被子卷出去。 今天江淮这种老实的情况,截止在两人躺了半个小时以后。 彼时已经夜深。 两人的床头上,摆着前段时间陆无祟允许摆放的玩偶。 江淮头一次没有背对着陆无祟,而是把脸朝向了他,小声道:“陆无祟。” 陆无祟许久没被人这么叫过大名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来,今天白天的时候,江淮对着陶青莉叫她大名。 陶青莉的脾气,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差。 也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是怎么敢去招惹她的。 江淮见他不说话,又叫了两声:“陆无祟陆无祟,你睡了吗?” 陆无祟嘴角一抽,还是“嗯”了下。 江淮见他没睡,竟然把头伸到了陆无祟的那边,眨巴着眼睛看他。 陆无祟被这么看着,变得有些不自在,清咳道:“有事就赶紧说。” 江淮察言观色,觉得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大胆道:“我能不能抱着小公主睡?” 小公主,全名齐齐公主,性别为女。 此刻正在他们的头顶上,正是江淮仅存的玩偶之一。 陆无祟:“……”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江淮。 江淮高兴道:“你同意了?” 陆无祟立刻道:“没有。” 江淮:“……” 如果陆无祟真的答应了,上半夜的时候,玩偶可能还在江淮的怀里。 等下半夜,指不定到谁那里去。 哦,去地上也是有可能的。 江淮没有听他的,试探性伸出了手,摸到了齐齐公主的头。 万籁俱静中,他缓慢地把齐齐公主从床顶拿下来。 陆无祟的声音立刻响起,“放回去。” 江淮的手一顿,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玩偶给抱了下来,揣在了怀中。 陆无祟转过身,长臂一伸,揪住了齐齐公主的两个麻花辫子。 江淮也立刻使出力气,死活不撒手。 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寂静之下,是两个相互较劲的人类。 陆无祟没想到,江淮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认真起来力气还不小。 他需要多用一点力气,才能把玩偶从江淮的怀中薅出来。 江淮是个画家,他的手和胳膊不能伤到,陆无祟只能一点一点增加力气。 在马上要拽出来时。 齐齐公主的两个□□花辫子,忽然发出了一布帛撕裂的哀鸣。 下一秒,陆无祟的手上一松——江淮发出了声惊讶的叫声。 陆无祟手中握着齐齐公主的两个辫子,陷入了种茫然。 江淮直接坐了起来,床头上的灯也因为他的声音瞬间亮起,照亮了齐齐公主光秃秃的头顶。 陆无祟闭了闭眼,咬着牙把笑意压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江淮无措地看向陆无祟紧握的手掌,眼眶中有水光打转,“怎么……” 陆无祟一顿,把俩辫子重新放在了公主的头顶上。 他甚至顺手帮公主整理了下发型。 “还好,其实也没怎么样,你看,你以后还能给她换造型……” 江淮的嘴紧紧抿起来,嘴角向下,眼泪接着掉了下来。 陆无祟:“……” 他在惹哭江淮这件事情上,似乎格外的有天分。 江淮边掉泪边摸着齐齐公主的头顶,用一种格外仇视的目光看着陆无祟,像一只被人给欺负了的小狗。 陆无祟忽然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目光,笑意也隐了下去,“只是弄坏了你一个玩具,你就要恨我了?” “这不是玩具,”江淮抽噎道,“这是齐齐公主,你把她给弄坏了。” 说着说着,他又悲从中来,终于哭出了声音来。 陆无祟:“……” 他错了,他不该和江淮计较。 陆无祟活这么大,当初刚接管陆家,面对几十亿的项目眼睛都带眨一下。 生平第一次,他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原因是他薅坏了自己伴侣玩偶的辫子。 * 当天晚上,到底给让江淮抱着玩偶睡的觉。 他这次不仅抱着,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抽噎,陆无祟回头时,能看见他红着的眼眶,紧闭着的眼睫上,还残留着细小的泪珠。 看着这样脸,总觉得是个很乖的小孩。 谁能想到,拥有这张天使面孔的人,本□□胡搅蛮缠,娇气到惹一下就哭。 陆无祟伸出手,擦掉了江淮脸上又掉下来的泪。 江淮的脸蛋柔嫩,他自己又不爱惜,使劲擦了几次泪,脸上就有了红痕。 ……真是个傻子。 陆无祟产生了点无奈的情绪。 他搓了搓指腹,把指尖的那点湿意给搓走,紧接着,在江淮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算是泄愤。 江淮深陷睡梦之中,被弹了之后,伸出手挥了挥。 陆无祟缩回手,刚想转过身去睡觉。 却见江淮再次动了动双臂,不耐烦地松开了秃顶的齐齐公主。 然后,他的脚也动了起来,一脚把齐齐公主给踹下了床。 陆无祟:“……” 所以刚刚为了这个破玩意儿跟他闹脾气的人到底是谁? * 隔天,江淮起床之后,发现陆无祟竟然还没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在环顾四周时,瞳孔忽然一缩,惊讶道:“小公主呢?” 陆无祟闭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江淮视线落在了地上,连忙下了床,把秃顶公主抱在怀中,有点低落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啊,又把你给踢下床了。” 听这个话,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 陆无祟竟然还真的把那个画面给想象了出来。 紧接着,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坐了起来。 在江淮防备的目光中,陆无祟道:“你今天有课吗?” 江淮有些困惑。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那正好,”陆无祟道,“跟着我去趟公司。” 江淮:“啊?” * 早晨八点,在陆氏集团总部,陆无祟的助理范濛早早到了公司,焦头烂额地询问同事。 “你知不知道齐齐公主?” 同事们纷纷报以茫然的目光,“那是什么?你儿子新喜欢上的卡通人物?” 范濛长长叹了口气,“不是我家小孩,是陆总家的小孩,昨天大半夜的,陆总给我发消息,问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物的玩偶。” “好家伙,”同事们震惊道,“陆总不是刚刚结婚吗?这就有孩子了?” “不对劲吧,按理说能知道卡通人物的小孩,年龄应该有三四岁了吧,陆总今年才结的婚,哪怕是他妻子结婚时就怀上了,现在孩子也不该这么大才对。” “卧槽,私生子?” “停停停,”范濛不好透露太多,直接道,“你们就跟我说说齐齐公主是谁就行,其他的别猜,猜错了影响也不好。” 同事们瞬间闭上了嘴。 在陆氏,少说点话总是没错的。 只不过,嘴巴是闭上了,心却没有,甚至还更加好奇了,各个交换着目光,八卦的光芒在每个人的眼神中传递着。 这时,旁边的一个女同事道:“我好像知道是谁。” 范濛顿时来了精神。 * 陆无祟三催四请,总算是把江淮给弄到了公司里来。 他工作实在是忙,不然也不能把江淮给带到工作的地方来。 可是总不能让江淮,真的为了个破玩偶,和他闹上那么久的脾气。 相处的这段时间,别的他不知道,单江淮闹脾气这一点,陆无祟认识的很透彻。 去之前,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今天陆无祟会带着他家“小孩”来公司。 大家都以为,这个小孩撑死了三四岁。 等江淮踏进陆氏的那一刻,前台差点没崩住。 ……这他妈看上去都十六七了吧? 已知陆无祟的年龄是二十五,如果他带过来的这个小孩,是他亲生的话,那陆无祟……八九岁就有孩子了? 前台裂开了。 表面上,她冲着陆无祟和江淮微笑示意,等着两人一走,接着疯狂在公司群里发消息。 [不对吧,谁说陆总要带着私生子过来?肯定不是亲生的!] [不能够,早晨小娟传递的消息来着,小娟说是陆总的助理说的。] [但这孩子怎么说得有十六七了,闹呢?] [那就是陆总能力强悍。] [陆总牛逼。] [陆总牛逼。] 前台:……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人是陆总的伴侣呢?老婆也可以被叫成是“自家小孩”吧?] [不可能吧,陆家这么大的产业,陆总找个男的结婚,相当于不要后代了,也放弃了陆家的继承权吧?]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是你们想象一下陆总谈恋爱的样子,还有陆总为了一个人放弃利益的样子,能想象出来吗?] [那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1] [不过有一说一,这小孩长得怪好看,看上去也乖乖巧巧的,直接让我母爱泛滥了。] [啊啊啊不说了,我也看见他们了。] * 江淮乖乖巧巧地跟在陆无祟的身后,陆无祟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陆无祟停下,他就撞到了陆无祟的背上。 陆无祟:“……江淮,你能不能看路?” 江淮“哦”了一声。 态度极其之敷衍。 陆无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到底是没再说些什么,和江淮一起进了办公室。 进去之后,范濛早早的在等着。 陆无祟让江淮坐下。 江淮不情不愿,眼眶还有点红肿的痕迹,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陆无祟微微一顿,难得产生了点恻隐之心。 他俯身,看着江淮,“想不想喝点饮料?” 江淮才开始撇开了脸,但是陆无祟没得到答案,便一直瞧着他,他这才小声道:“要橙子汽水,加冰的那种。” 陆无祟起身,叫进来个女员工,让她帮忙去买了。 女员工在进来之后,一双眼睛装作不经意地往江淮身上瞥,眼中冒着八卦之光。 让她去买汽水,义无反顾地就去了。 而陆无祟叫上范濛,两人出了办公室。 一出去后,陆无祟就道:“昨天让你帮忙买的玩偶,你买了没有?” 范濛苦着一张脸,“陆总,这个玩偶,实在是不太好找,她是最近在网上大火的一部漫画里的人物,正版周边都是在特定的时间发售,而且还是限量的,只能靠抢。” 陆无祟有点意外。 “那……”陆无祟一顿,“有线下的店铺吗?” 这次,意外的人换成了范濛。 陆无祟对于这些东西向来不感兴趣,能让他提起兴致来的,估计也只有工作。 是为了里面的人? 那可真是盘古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21、第 21 章 第21章 正在这时,刚刚出去的女员工,以飞快的速度回来了,手中拿着的,正好是加冰的橙子汽水。 陆无祟和范濛同时愣住。 这人……从出去到回来,用了一分钟吗? 女同事挂着公式化的微笑,略过两人,打开办公室的门。 她走到了江淮的面前,俯身道:“这是一个阿姨送给你的。” 啊啊啊,近距离看,更加的可爱了! 江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 这时,陆无祟推开门进来,江淮立马看向他,眼神中带着询问。 陆无祟道:“你想喝就接。” 江淮这才接过来。 旁边的范濛给陆无祟递交了资料,“今天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但是下午的时候,有一个会议需要您露面,必须要参加。” 陆无祟问:“下午几点的?” “三点左右。” 陆无祟点了点头,对着江淮道:“走吧。” 江淮捧着汽水,有点迷茫,“走去哪里?” 陆无祟道:“把你的齐齐公主还给你。”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的身上还可以。 但是放在陆无祟的身上,就显得十分的……违和。 要知道,在公司里,陆无祟出了名的无情,尤其是开会的时候,上一秒可能还在对着你笑,下一秒就能把笑容收起来,将案子的缺点全点出来批评一个遍。 最可怕的是,别人的毒舌好歹还能听懂。 陆无祟损人,脑子转的稍微慢一点,你都不一定能跟上他。 从前就有个例子,有个年轻的姑娘,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对自己的组员颐指气使,活干的少还抢别人的功劳不说,甚至试图勾引陆无祟。 大庭广众之下,朝着陆无祟暗送秋波。 陆无祟不动如山,在美女讲解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抹笑意。 美女信心大增,继续讲解,唾沫星子都快飞了出来。 就在她即将收尾、以为大功告成时,陆无祟忽然慢悠悠道:“刚才你说的那个方案,我有几个地方不明白,你能不能细说一下呢?” 美女愣住,顿时心虚道:“这个……当然是可以的,陆总是哪里不明白呢?” 陆无祟道:“除了前五分之一,剩下全部。” 美女当即傻住——毕竟方案不是她的。 在硬着头皮解释了两句,却什么都没解释出来后,陆无祟看戏似的,“既然不是你的东西,你直说就是了,谁做的让谁解释,你又何必帮着别人解释,真善良。” 要不是后来那个美女被开除了。 别人还真以为,陆无祟是在夸美女呢。 据说,这个美女,还是个关系户,是被陆氏其他的股东——也就是陆家的这群亲戚,给搞进来的。 之后,陆无祟更是干过不少“不解风情”的事情。 久而久之,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陆无祟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不仅看人极其精准,还有一张损人不见血的嘴。 心也是铁石心肠。 这样的人,居然真的会给小孩买玩具。 还是亲自去。 女同事几乎要晕过去了。 稳住,稳住。 江淮在听见陆无祟的话之后,表情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立即站了起来。 陆无祟站在原地,等着江淮站到他的身边时,这才冲着范濛道:“你记得把汽水的钱……” “啊不用不用,”女同事脸上洋溢着掩盖不住的笑容,“汽水是送的,大家看着这个小朋友可爱,算是给他的礼物。” “小朋友?”陆无祟忽然笑了一下。 女同事不明所以。 旁边的范濛道:“这位是陆总的爱人,不能算是小朋友了。” 女同事:忽然被爆炸性消息糊了一脸。 当天,陆氏总部的员工私人群,直接炸开了锅。 [号外号外,今天跟着陆总来公司的小朋友,居然是真的是他结婚对象!] [震惊我和我全家的上下五千年。] [盲生,我发现了华点,也就是说,陆总是给他的爱人买玩具?] [本年度最离谱狗粮了属于是。] * 江淮坐在陆无祟的身边,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印象中,江淮好像从没这么看过他,不仅没有,正眼瞧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觉悟。 陆无祟开着车,到了范濛说的地点。 刚才在办公室外,他听范濛收集来的消息,才知道,原来这个齐齐公主,居然特别的有名气,不止是小孩喜欢,许多大人也非常的喜欢这个角色。 这才有了断货的情况。 估计当时江淮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抢到的。 陆无祟带江淮来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玩偶制造的工厂。 江淮下车之后,整个人都迷茫了。 范濛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这边的负责人,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 陆无祟道:“有你玩偶还健在时的照片吗,给人家看看。” 江淮云里雾里,打开了手机相册。 负责人很热情,“这个啊,这个好做,我们厂里正好有这个图纸,今天打样,明天就能做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江淮听到他这么说之后,脸上的神情倒是没多开心。 负责人引着两人进了休息室,笑道:“麻烦您二位在这里等着,打样出来如果不满意,随时能修改。” 江淮点点头,却见陆无祟已经坐下了。 等负责人一走,江淮就道:“我不喜欢这个版本的齐齐公主。” 之前的玩偶,是他辛辛苦苦抢的,意义不一样。 结果在陆无祟这里,轻轻松松就给解决了——万恶的资本家。 陆无祟放弃了一上午的工作,专程过来给他弄玩偶。 结果却只得到了江淮的一句“不喜欢”。 陆无祟脸上隐隐有了不耐烦的迹象,他沉声道:“江恬恬,你别得寸进尺。” 原来那天,江夫人叫江淮小名的时候。 他都听到了! 江淮的脸上青红交加,最终归为了粉嫩的薄红色,咬着唇道:“不许那么叫我。” 陆无祟见状,脸上的不耐缓缓收起了不少。 他一字一顿,认真道:“江恬恬。” 江淮:“……” “亏我的员工早晨还给你送汽水,”陆无祟道,“过去还没多长时间,就开始耍小性子了。” “我没有……”江淮实在说不过他。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人家也不会给你送汽水了,”陆无祟一本正经,“是吧?江恬恬。” 江淮难为情道:“不是!”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讨厌? 22、第 22 章 第22章 江淮撇过头去,闷闷不乐道:“反正我不想要这个。” 陆无祟心想,自己还是脾气太好了。 要是现在在他面前的,随便换成某个熊孩子,他肯定扭头就走。 可谁让他弄坏了江淮的玩偶呢。 陆无祟忍住了脑门儿上乱蹦的青筋,“那就不……” 负责人敲了敲门,进来道:“您好,打样的师傅说,今天来的图纸是新版的,旧版的恐怕没法做……” “新版的?”江淮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是今年八月份才会发售的那版齐齐公主举铁吗?” 陆无祟:“……” 举铁?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成年人,喜欢举铁的公主呢? 负责人点点头道:“对,就是那一版的,不过目前都是样品,作者对于举铁的动作还没想好,有可能改。” 江淮眼睛更加亮了,“所以是绝版的。” 负责人承受着他过于热情的目光,呵呵笑着:“也可以这么说……” 江淮的脑筋,估计从来没转这么快过。 他立刻道:“我要。” 负责人松了口气,却不成想,陆无祟忽然不咸不淡道:“不用做了,我们走吧。” 江淮愣住,连忙看向他。 陆无祟不紧不慢道:“不是说不想要吗?我想了想,觉得也确实不该勉强你收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说完,他略过江淮,就往门口走。 负责人原地赔笑,也不敢问什么。江淮这时反应了过来,跟在陆无祟的身后,轻轻拽他的衣角。 “没有,我想要的……” 陆无祟掩住上翘的唇角,转过身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淡淡问:“可是你刚才还说不想要。” 江淮快急出汗来了。 陆无祟这才“大发慈悲”,道:“真想要?” 江淮用力点了点头。 他见陆无祟还是无动于衷,而负责人也赔着笑道:“我等两位商量好再……” “我再也不在床上吃东西了,”江淮道,“画笔也会好好的收起来。” 可陆无祟还是没什么动静。 江淮咬牙继续道:“齐齐公主……齐齐公主也会让她待在床头上……” “很好,”陆无祟施施然坐了回去,冲着负责人抬了抬下巴,“你联系一下作者,看他能不能把旧版的图纸也发过来,新版和旧版的都给我们做一个。” 江淮:……莫名有种上当的感觉。 负责人赶忙答应。 一个半小时后,负责人带着歉意回来,道:“不好意思,作者说不太喜欢这样,建议你们再等等,七月份马上就预售了……” 陆无祟有些意外,淡淡道:“那你告诉他,我们加钱。” 江淮却有点不赞同地看着陆无祟。 负责人为难住了。 他踌躇道:“这个作者的脾气吧,比较的倔。” 陆无祟眉心一动。 出乎意料的,江淮倒是没表现出来多么的失落,相反,东西越难得到,就越说明这样东西的珍贵。 他想了想,“那您能不能联系一下他,就说我愿意用我的画来换呢?” 负责人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怀疑。 介于旁边还有陆无祟这座大山压着,负责人笑着道:“好,但是……” 不保证能不能成功。 要是这个小朋友的画,像小孩涂鸦一样,作者能答应了才怪。 江淮道:“你就说,我是前段时间木系画展《花落》的作者。” 负责人连忙去了。 片刻之后,负责人回来,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了几分,“作者说可以,完全可以!不过他不想要花落,他说要您最近亲手画出来的一幅画就可以,作为回报,他可以再给您其他绝版的玩偶!” 江淮眼睛亮了起来。 而陆无祟缓缓直起上半身,有些意外地看着江淮,半晌,才轻笑一声。 忘了,江淮也是有些本事的。 * 陆无祟以为,江淮的画要回家去拿,没想到的是,江淮让负责人找来了纸和笔,直接原地画了起来。 看着江淮认真的侧脸,陆无祟有一瞬间的恍惚。 几个月之前,他们的订婚宴上,江淮也是这么侧脸对着他,认真地想着什么事情。 不同的是,那时陆无祟满心厌倦,瞧着江淮也不顺眼。 如今倒是顺眼许多。 江淮作画时,旁边的负责人也有些傻眼。 有些画家的画,不是内行人,根本看不明白他有多厉害,可是江淮不一样。 他的画,是圈外人看了也会赞叹的程度。 随着他一笔一划的线条,一个栩栩如生的场景就被勾勒了出来。 上色之后,更是犹如画龙点睛,整张画顿时有了神采。 更可怕的是,江淮的作画速度很快。 旁观者还没来记得感觉到枯燥,他的一张画就差不多画完了,这一张完整的画死死的吸引着别人的眼球,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江淮自言自语道:“好可惜,能卖个几千块钱呢。” 负责人:……才几千而已吗! “今天算是奢侈消费了,”江淮把画揭起来,“还没干,在它干透之前记得千万别碰哦。” 负责人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师傅也把两个玩偶给赶完工了。 几分钟后,旧版的带俩辫子的齐齐公主,和新版举铁的齐齐公主,以及绝版的美美公主,全部都被江淮抱在了怀中。 江淮坐在陆无祟的副驾驶上,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陆无祟透过余光,都能看清江淮整齐雪白的牙齿。 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说好哄吧,确实挺好哄。 但也不是太好哄。 江淮想起来什么,朝着他认真道:“你看,这世界上还有拿钱买不到的东西。” 他在白天的时候,发现陆无祟太喜欢拿钱办事了。 陆无祟不置可否。 多出几百块钱,东西不一定能买到,那多出几万甚至几十万呢? 他没戳破江淮这些天真的想法。 * 晚上,陆无祟和江淮再次躺在同一张床上时,陆无祟深吸一口气。 江淮是不抱着齐齐公主了。 但是还有黑马王子,木鱼和尚,甚至还有一只癞□□! 陆无祟强忍怒意,“你不是说,不抱着玩偶睡觉了吗?” 江淮陷在玩偶的包围之中,感觉前所未有的惬意,闻言眨了眨波光潋滟的眸子,委屈道:“我是说,不抱着齐齐公主睡了啊。” 陆无祟:“……” 谁说江淮傻的。 谁说的? 23、第 23 章 第23章 第二天江淮起床时,陆无祟已经不在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玩偶都不见了踪影,顿时警惕起来,以为是陆无祟把他的玩偶给藏了起来。 直到起身下床,才发现——都被他给踹下去了。 江淮:“……” 玩偶可怜巴巴的躺在地上,江淮一一捡起,又挨个道了歉,这才去洗漱。 下楼时,陆无祟正在吃饭。 两人虽说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作息差的很远。 江淮有课的时候还好,醒过来时陆无祟可能也就刚跑完步开始吃饭;没课的时候,睁开眼可能家里的阿姨都做好给陆无祟午休时吃的便当了。 比较值得庆幸的是,陆无祟目前还没想着要给江淮纠正作息。 两人面对面吃着饭。 江淮最近也开始吃陆家厨师给做的饭了,因为能省去不少的时间。 还有就是,陆无祟似乎并不喜欢他下厨。 和床铺不一样,睡觉的地方是江淮的底线,是必需品,食物上稍微将就一下也行。 江淮吃着陆家千篇一律的高蛋白、低油低盐早餐,略微生无可恋。 陆无祟适应良好,快速吃完。 江淮嘟囔道:“这也能吃下去。” 陆无祟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江淮假装没听见。 吃完之后,两人开始“分道扬镳”。 最近这段时间,江淮上学好受了不少。 主要是他上学去时,终于不用再挤公交了,陆无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善心,主动给他安排了个司机,把江淮赶路的时间缩减了一半还多。 进了校门之后,还有个好消息等着江淮。 那就是,他的画被一个老板给订了下来,直接给他转了好几千的定金。 这要是以前,江淮说不准有多高兴。 然而他现在是一个负债几十万的人,这点钱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老板在转完钱之后,竟然和江淮聊了起来。 他问江淮:[你看我的头像,有没有觉得眼熟?] 江淮觉得奇怪,但是点开这个老板的头像之后,才发现,这个老板的头像居然是齐齐公主! 他当即来了兴趣。 在交流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老板,居然就是齐齐公主的作者话图。 [拿了你的画之后,我总觉得做了个不平等的交易,逛画家论坛的时候,刚好听说你在卖画,干脆就找上门了。] 江淮的一副画,市价在大几千或者过万。 而一个玩偶的话,除非是被黄牛炒,撑死了上千,过五千有点够呛。 江淮只是反应慢,对于数字这些,他还是会算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是做了亏本的买卖。 原本他就喜欢这个作者,见状对他的好感更加高了几分。 对方的社交能力也比较强,总是有意无意的和江淮找话题,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江淮已经开始两眼冒光了。 [没想到你居然也喜欢做饭。] [对啊,我也没想到呢,平时画画累了,我就喜欢给自己做东西吃,冬天的时候煮火锅,夏天的时候做冰淇淋,都特别治愈呢。] 江淮不禁想起来,在早晨他吃的那顿食不下咽的早餐。 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作者完全对了江淮的胃口。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有些失落,[不过可惜,我现在住着的房子,不能做饭。] 话图有些意外:[为什么呢?] 江淮不想告诉他自己联姻的事情,却也不想撒谎,干脆绕开了这个话题:[一些特殊原因啦。] 对方也没追问,停顿片刻后,发过来:[其实要是因为自己住的房子小的话,收拾一下给小锅腾个地方也不是难事,以前我住宿舍里的时候,也经常用小锅做东西吃呢。] 江淮思考了一下,问:[那要是家长不喜欢吃,不让做呢?] [这就更容易啊,]话图道,[不给他吃不就完了。] 他还给江淮发了个偷笑的表情。 江淮若有所思。 * 尽管如此,江淮也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陆无祟安静的不像话,似乎已经放弃了管教他。 江淮在暗爽的同时,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是他和话图一直联系着。 最近他看手机的次数增多,都引起了陆无祟的注意。 陆无祟状似不经意道:“和谁聊天呢?” 江淮吃着手中难以下咽的饭,头也没抬,“一个网友。” 网友? 任谁听到这个名词,估计都会觉得不太靠谱。 尤其是江淮一副走火入魔的架势。 陆无祟皱了皱眉。 他最终是没多说什么。 毕竟,他和江淮也就是领了证的表面夫夫——而且就算他说了,江淮也不一定听。 就在这时,江淮的手机一震,话图又给他发消息了,是几张图片。 图片上,是卖相非常可口的小甜品们。 [果然,还是自己动手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江淮没忍住,嘴角流下来了泪水。 * 这天下午,陆无祟工作结束的早,谈完生意之后,就直接回了家。 进门的一瞬间,他首先看见的是局促的管家。 管家对着他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陆无祟微微皱眉,扯了扯领带,“你见我怎么和见鬼了一样?” 管家有苦难言。 很快,陆无祟就知道,为什么管家是这个表情了。 江淮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由于客厅和厨房的距离太远,听不太真切。 只能听见他说:“这次的味道真不错!管家叔叔,你也来试试吧!” 陆无祟边走边纠正,“管家今年才二十八,够不上做你的叔叔……” 下一秒,他的话戛然而止。 江淮巴掌大的脸上,已经糊满了面粉,他抬着纤细的胳膊,上面的袖子被撸到极致,雪白的肌肤上,星星点点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在他的面前,是已经被祸害过的厨房。 先不提四溅的面粉,在案板的四周,摆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蛋糕,显然是试验品。 陆无祟:“……” 深吸一口气。 江淮在愣过之后,把手悄悄藏了起来。 有点像一只捉迷藏时,只把头藏起来,却露出屁股的猫。 陆无祟道:“我不是说过……” “啊这个……”江淮和他同时开口,见陆无祟闭上了嘴,才继续道,“这个不是做给你的,我自己吃。” 陆无祟:“……” 原本只是血压高了一点。 现在是乘于二。 24、第 24 章 第24章 “真不是给你做的,”江淮小声狡辩,“我做了自己吃。” 不解释还没事。 越解释,陆无祟的脸越黑。 江淮像是捣蛋之后被发现,然后自觉罚站的孩子,背着手垂头丧气地站着。 任谁看见他这副模样,估计都舍不得发火。 陆无祟深吸了口气,在江淮的注视中,咬着牙道:“自己惹的祸,自己处理干净。” 江淮连忙点头。 几分钟后,江淮从厨房里出去,手中端着这次做出来的小蛋糕,脸上的面粉却并没有擦拭干净。 他拿出来的小蛋糕,是觉得还不错的成功品,他越过陆无祟,对着管家道:“叔……哥哥,这是答应给你的,肯定好吃。” 陆无祟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哥哥?” 要知道,他和江淮认识这么长时间了。 江淮可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哥哥。 管家冷汗都快滴下来了,赔笑道:“江少爷不用这么客气……”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管家擦了擦汗,最终没敢要那个蛋糕。 “可是你不吃的话,这么多的小蛋糕都要被浪费了,”江淮语气很惋惜,“而且是我答应给你的。” 管家还是连忙推辞,脸上的笑容很尴尬。 他还不想被开除。 就在这时,陆无祟清咳了一声。 江淮丝毫没接收到这个暗示,忧愁地看着小蛋糕,自言自语道:“那没办法了,只能放在冰箱里明天带给同学了,希望不会坏。” 陆无祟脸色黑了一下,“我在你眼里,是透明的吗?” “啊,没有,”江淮还没反应过来,多嘴添了一句,“我知道你不吃的,你不用担心。” 陆无祟:“……” 当天晚餐之前,江淮又一次收到了陆无祟添加的协议。 上一次添加协议内容,还是不让他在床上干各种各样的事情。 现在的这条协议是:不许在家里做饭。 江淮叹了口气,给话图发了过去,附言道:[你看,好过分。] 话图附和:[你在家里做饭了?什么样的?] 江淮的身边,对做饭感兴趣的朋友很少。 或者说,他的朋友只有朱小艾一个,但是朱小艾对做饭不感兴趣。 他听到话图这么问,还是很高兴的,立刻把自己做的小蛋糕给拍了照片发过去。 在得到一大堆的夸赞后。 江淮看了看眼前的失败品们,叹了口气。 * 晚饭的时候,江淮没下楼。 陆无祟吃饭没有等人的习惯,从前他还没搬出陆家老宅时,也很少和本家的亲戚一起吃饭。 但是今天,江淮没下来,陆无祟没动筷子。 碗筷差不多已经摆好十分钟了。 又过去十分钟后,陆无祟的视线往楼上瞥了一眼,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等菜都凉了,陆无祟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停顿片刻,直接上了楼。 * 在门没打开之前,陆无祟还在担心江淮。 等门稍微打开一条缝后,他就顿住了,片刻后,直接把门给掀开,倚在门口看着江淮把床上的小蛋糕给藏起来。 ……江淮脸上的面粉居然还没擦干净。 陆无祟气极反笑,“江恬恬,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江淮舔了舔嘴角,才有点委屈道:“我都说了不许叫我这个……” 陆无祟皮笑肉不笑道:“我也都说了,不许在床上吃东西。” 江淮掩耳盗铃,“我没有吃啊。” 陆无祟懒得和他废话了,直接上前,把他藏到床旁边的小桌子给拿了起来。 这个小桌子,就是支撑江淮在床上吃东西的罪魁祸首。 江淮瞪大了眼睛,危机感瞬间起来,“对不起……我不该把东西拿到床上来吃。” 在他的观念中,道完歉就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陆无祟明白他在想什么,拿出来他的桌子之后,就开始搜刮他刚藏起来的小蛋糕。 江淮见状不妙,在陆无祟的手伸进他的被子里时,一把抱住了陆无祟的手臂。 “对不起……” 要是他再机灵一点,估计撒谎的话都说出来了。 但偏偏他不会撒谎,只会和陆无祟道歉。 江淮伸出去的两条胳膊纤细瘦弱。 陆无祟的手一顿,紧接着,从他的被窝里掏出来了小蛋糕,他嘴角一抽,无奈道:“江恬恬!” 江淮咬住唇,表情十分的无辜。 就在两人僵持时,陆无祟还能听见江淮手机震动的声音,一听就是微信的提示。 他想起江淮最近聊天的那个网友。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终于动了点真火气。 他发现,纠正江淮的一些行为时,哪怕江淮表面上答应了会改,实际上阳奉阴违,服从性很低。 他只想着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生活。 就好像是一颗永远按照既定轨道来运行的星星,永远不会被其他的东西所影响。 这也是江淮身上特殊的地方。 陆无祟的双眸一沉,拽住了江淮的胳膊,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 在江淮被陆无祟给弄进澡堂时,他以为陆无祟要打自己。 其实也不能怪他这么想。 陆无祟平时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气势都令人不敢直视。 当他真的生气,江淮的“动物警报”就瞬间被拉响,尽量闭上嘴巴,寻找周围的环境,有什么可以让他逃跑的路径。 好在,陆无祟只是把他给放在了淋浴头旁边,然后打开了淋浴。 江淮赶紧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他脸上传来了湿漉漉的触感。 是毛巾。 陆无祟板着脸,看表情十分的严肃,江淮也不敢说话,眨着眼睛看他。 随着他擦拭的动作,江淮脸上的面粉渐渐消失,露出他本来的肌肤。 陆无祟擦拭的手法并不温柔,江淮的皮肤被搓得泛红。 有些面粉都干掉了,估计贴在皮肤上并不好受。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顶着这一脸的面粉,边窝在床上,边吃着小蛋糕的。 甚至还有闲心,和别人聊天。 在江淮被擦的有点痛时,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无祟,水渍打在了他的眼尾,看上去像是眼眶红了。 陆无祟一顿,忽然对着他道:“闭眼。” 江淮抿了抿唇,有点犹豫。 陆无祟冷笑道:“真想让我把你的蛋糕给丢到垃圾桶里?” 江淮连忙闭上了眼。 随着白色的斑斑点点的消失,江淮终于摆脱了小花猫的样子。 陆无祟擦拭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他才发现。 原来江淮的脸,竟然还没他的巴掌大。 25、第 25 章 第25章 江淮感觉到他停下,偷偷把眼睛眯开了条缝隙,在和陆无祟的目光撞到一起后,又连忙闭上。 陆无祟:“……” 他和一个小屁孩较什么劲呢?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从洗浴室里出去时,江淮的头发全湿了,巴巴地跟在陆无祟的身后。 然后眼睁睁看着,陆无祟把他的蛋糕给拿了起来。 江淮欲言又止。 陆无祟冷漠道:“没收。” 江淮最终什么都没敢说。 那些蛋糕最后是魂归垃圾桶,还是被吃了,将是江淮未来一段时间都比较困惑的事情。 隔日,江淮因为要去上学,起的比较早。 下楼时,陆无祟吃饭都吃一半了。 江淮在陆无祟的注视中,进了厨房,几分钟后,手中拿着东西再次出来。 陆无祟一顿,“为什么还有?” 江淮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小蛋糕,蛋糕上还残留着冰箱里的温度。 他手中的蛋糕,比起昨天的那些,肉眼可见的好看不少,更加的工整,也没有奇奇怪怪的碎屑。 应该也比昨天的好吃。 江淮小声道:“这些是拿给同学的……” 所以他昨天吃的,是残次品。 陆无祟通过他的只言片语,已经猜出来了。 估计是因为要送人,所以江淮把好的留给了别人,自己则吃坏的。 而那些坏的,又被陆无祟给没收…… 陆无祟凝滞了片刻。 在江淮疑惑的目光之中,陆无祟重新拿起手中的筷子,再没有开口。 江淮:“……”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江淮的小蛋糕,在朱小艾的帮助下,成功分给了教室里的同学们。 其实大部分都是分给了朱小艾的朋友。 大学的时候,哪怕是一个班级里的同学,都不一定能互相认识,尤其是像江淮这样的,就更别说了。 分完蛋糕之后,江淮想了想,还是留下来了一个。 朱小艾好奇道:“你留着一直不吃,这样不是坏了吗?” 而且江淮之所以让他帮忙分小蛋糕,不就是怕浪费吗? 江淮神神秘秘,“我觉得,陆先生可能喜欢吃。” 朱小艾最近这段时间,在他嘴中最常听到的就是陆无祟的事情。 他起先还挺同情江淮。 直到陆无祟为了弥补江淮,带着江淮去工厂里让他自己挑选了绝版玩偶。 朱小艾的心理,已经从同情,变成“操,又来撒狗粮”。 他翻了个白眼,“好好好,陆先生喜欢吃,给陆先生留着。” 江淮看着面前的小蛋糕,眉头紧锁,他疑惑道:“但是陆先生明明不喜欢啊。” 朱小艾是看明白了。 合着人家根本不是在跟他说话。 不然这些似是而非的语言,鬼才听得懂。 他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呢?只要是你喜欢做,陆先生就肯定喜欢吃,爱屋及乌听说过没?” 江淮摇摇头,严肃道:“不是这样。” 爱屋及乌的前提是要有爱。 陆无祟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陆无祟,自然就谈不上爱屋及乌。 这点江淮还是比较清楚的。 想不通的东西,江淮向来不会为难自己。 下课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话图的消息。 朱小艾语气酸溜溜的,“以前也没见过你对我这么热情,你变心这么快,陆总知道吗?” 江淮道:“我和你是朋友,和他也是朋友,我对你们是一样的吧……” 至于陆无祟。 他们什么也不是,要他知道干什么? 朱小艾没脾气了,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开个玩笑而已,你的好网友又给你发什么东西了?” 江淮低下头一看,稍微有点愣住。 他道:“他说……想和我见一面?” * 在昨天,江淮的小蛋糕被没收之后,他和话图提了一下。 话图的反应,有些超出江淮的预料。 他的情绪似乎过于激烈了一点。 [平常的时候,他也这么管着你吗?] 江淮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好像没和话图说过,管着自己的家长是男性。 他一顿,才道:[也差不多吧……] 话图又道:[你是个成年人了,哪怕是家里要管着你,也不该这样,连你想做饭的权利都不给你?] 主要是,陆家实际上并不属于江淮的家。 可是这种事情,他没办法去和一个网友解释。 话图道:[你自己的话,就没想过反抗吗?] 江淮觉得反抗这个话题,有点新鲜。 不管是对着谁,服从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任何人起什么冲突,也不喜欢和别人吵架。 如果真的遇到不喜欢的状况,他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就像现在话图跟他说的话。 毕竟,他和话图萍水相逢,也就是最近在网络上聊天的次数比较多,但本质上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江淮想了想,敷衍着回复了一条消息。 [谢谢,还好呢。] 话图似乎意识到了不妥,在沉默片刻后,连忙跟他道歉:[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烦了?对不起啊,我只是有点为你鸣不平。] 江淮却不想再回复了。 没想到,话图会紧接着又和他提出来见面的请求。 不等朱小艾八卦,江淮火速拒绝了话图。 网友还是待在网友该待的位置吧。 * 接下来的几天,话图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找江淮聊天的频率大幅度下降。 江淮倒是不会为了话图的话感到生气。 但是他生活中,有很强的边界感。 这也是他朋友少的原因之一。 话图不来找他聊天,他的生活顿时又寂静了下来。 这次的寂静,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无聊,江淮没了可以分享生活的人,开始往朋友圈里发动态。 动态都是一些花花草草。 偶尔也给人评论。 他发现,陆无祟可能是真的不怎么懂生活,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的朋友圈都是一片空白。 如果有人喜欢陆无祟,翻他的朋友圈估计能郁闷死。 这天,江淮在刷新朋友圈时。 终于刷新出来条陆无祟的新动态。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点进去一看,才确定并不是。 陆无祟发了张图片,是公司新项目剪彩的合影,他站在一堆大腹便便的老板中央,显得清新俊美,犹如鹤立鸡群。 文案配的是:热烈庆祝我司与xx第一次合作。 江淮:并没有看出多热烈。 他手滑点了个赞。 点完之后,立刻想取消,又反应过来:他最近几天特别老实,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好在这条动态的下面,江其民和一些江淮在宴会上认识的人,纷纷也给陆无祟点了赞,使得他看上去没那么突兀。 还有些人给陆无祟评论:恭喜陆总,年轻有为。 一长串的恭喜。 陆无祟谁都没回复。 江淮退出了微信。 几分钟后,等他再上微信时,自己的消息提示已经炸了锅。 因为陆无祟在朋友圈艾特了他一下,并附言:最近玩手机的时间太多了,是不是该反省反省? 先前恭贺陆无祟的人都傻了,纷纷打听被陆无祟亲自点名的人什么来头。 没听说过啊! 在得知这个人是陆无祟的爱人后,不约而同沉默了很久,才继续回复陆无祟:陆总和尊夫人感情真好啊哈哈哈。 面对这些消息,陆无祟又玩起消失。 塑料夫夫情,多说无益。 江淮有些不服气。 然而,不等他把字打出去,陆无祟的消息先过来了。 [怎么着?不和你的网友聊天了?] 26、第 26 章 江淮在陆无祟面前,好像提起那个网友的次数并不多? 他比较意外,陆无祟居然记得他在和网友聊天。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情了。 陆无祟慢悠悠发过来:[针对你前段时间的表现,我新增了一些床上的协议以及规定。] 江淮:…… 好想装死。 这么想着,他也真的没再回复消息,任由这条最新提醒挂在屏幕上。 * “对于这次的合作,我们真的特别荣幸……” 陆无祟在工作的间隙,拿出来手机看了一眼。 在发现江淮还没回复他的消息后,略一挑眉,嗤笑了一声。 回去再算账。 旁边的老板对着陆无祟小心翼翼,掩去脸上的八卦,带着笑容道:“我们是真的没想到,原来陆总已经结婚了啊。” 在朋友圈里,他们看不见江淮的动态。 但是却可以看见陆无祟在动态评论底下艾特江淮。 陆无祟结婚不是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奈何很久之前,陆无祟“黄金单身汉”这个概念深入人心,加上他这婚结的低调,导致许多人消息落后,不太清楚这件事。 陆无祟把手机给放了回去,没有解释什么。 看他的样子,明显是不想讨论这件事。 于是对方把“您和尊夫人感情看上去真好”这句话又塞回了喉咙里。 * 江淮在画画时,收到了新的消息。 他以为还是陆无祟,原本打算将装死进行到底,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看了眼手机。 不是陆无祟。 是话图。 他还是想约江淮出去,不过这次的内容,有些不一样。 江淮在看见他发的内容之后,先是一愣,隔了许久,才重新拿起手机,缓缓打了几个字过去。 * 陆无祟如今的地位稳固,已经很少再有需要他应酬的场面,他也厌烦这样的场面,因此都是早早就溜。 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送走白天的合作对象后,陆无祟又被其他人给绊住了脚步。 他看着面前的陶青莉,神色冷淡。 陶青莉其实也不太敢惹他。 但是她今天确实是有事情才过来的。 陆无祟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的八号,陆家和你们家的合作已经截止了,陶小姐。” 陶青莉脸上的神情小心翼翼,“我今天过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 陆无祟神色如常,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您知道您的父亲,在这个月去了国外吗?”陶青莉问。 陆无祟忽然皱眉看向她。 陶青莉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我的朋友最近在加维的赌场看见了他,给我拍了照片,我才想着过来找您的。” 陆无祟没有多说什么,旁边员工陆陆续续都从公司里出去了。 他对着旁边的陶青莉道:“出去聊。” 陶青莉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窃喜,她偷偷藏起因为能接触陆无祟所产生的一抹羞意,同陆无祟出了公司。 两人在公司就近找了间咖啡馆。 陶青莉好歹是个千金小姐,对于比较高档的司空见惯,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不经思考就把她给带到这种地方的。 不过这个人是陆无祟,她的大小姐脾气就发不出来了。 两人坐下之后,陆无祟姿态闲适,道:“陶小姐,你想要什么,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 这些年,陆无祟的父亲唐平建,也没少在外边整幺蛾子。 陆无祟对于处理这些烂摊子,已经非常熟练了。 当然,他每次处理的对象都不太一样,有时是处理事情,有时是处理趁机勒索的人。 好在,陶青莉这次带了脑子。 在面对陆无祟时,她总是有些脸红,带了些小女生姿态。 陆无祟总是高高在上、又不近人情。 能看到他坐在自己的对面,脱掉西装外套,用一种平常的态度来对话……这是她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陆无祟都快等不耐烦时,陶青莉咬了咬唇,“您父亲好像是在国外欠了很多的钱,一直在被人给威胁,现在他被我朋友给庇护着,不少人花重金要买他的消息。” 陆无祟心想,果然是没什么新鲜的。 唐平建没别的爱好,赌算是一个,在已经烂的不行的陆家,他更是烂到根里去了。 介于这次还没闹到陆无祟的面前。 他不打算给唐平建收拾烂摊子。 陆无祟一顿,“我了解了,那么陶小姐告诉我这些事,是想得到些什么?”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 从来不存在无私奉献,有的只是利益交换。 陆无祟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 在他身边,能毫无目的做事情的……除了江淮,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想到江淮,陆无祟又想起来,这人到现在还没回他消息。 这个时间,估计已经在家里吃饭了。 陶青莉叫了陆无祟两声。 陆无祟回神,听见陶青莉提了她的要求。 要求很小,也不算过分。 只是想让他抬抬手,放过最近打压的一个小公司。 陆无祟道:“答应你这个倒是容易,只不过我有一个小要求。” 陶青莉一愣,紧接着点了点头。 陆无祟道:“很简单。” “我不需要你的朋友保护我父亲,”陆无祟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我需要你们把他的消息给卖出去。” 陶青莉这下彻底愣住。 她后脊发凉,确认再三才敢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陆无祟,比起传闻中要更加的无情。 也更加的冷血和残酷。 正当陶青莉这么想着时,陆无祟的视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地半眯起来。 而他脸上的那种冷漠,也在瞬间收敛了不少。 陶青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在他们所在咖啡厅的对面,是一家有着玻璃门板的甜品店,能清楚的看见里面的客人。 陶青莉在看清对面的人是谁后,顿时攥紧拳头,咬了咬牙。 * 江淮没想到的是,话图就是陶出南。 起先他看到消息,还觉得话图是在耍他,然而这有点不太可能。 首先,他根本没在话图面前提过任何有关陶出南的话题。 其次就是,话图耍他干什么呢? 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他最终是答应了和话图,也就是陶出南见面。 陶出南在面对他时,整个人都表现的有些不自然起来。 明明他以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淮这么想着,又想开口说些什么时,陶出南忽然道:“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叫你出来。” 江淮一顿,才道:“我讨厌欺骗。” 陶出南连忙同他道歉,“我根本没想过用这样的方式来接触你,可是没想到你会喜欢我设计的玩偶,想来想去,觉得这样和你交朋友比较容易,这才加上了你的微信。” 江淮还是不太高兴。 “而且我只是暂时没告诉你,并不是欺骗你对不对?”陶出南道,“至少我没有对着你撒谎。” 这话是有点道理。 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江淮喝完了面前的奶茶,道:“我过来只是确定话图和陶出南是不是一个人,现在确定完了,再见。” 他的油盐不进,陶出南是体会过的。 见江淮真的要走,陶出南没了办法,只好亮出底牌,“你知道,陆无祟究竟是为什么要和你联姻吗?” 江淮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程度一般般。 他却还是停了下来,低头摆弄手机。 正当陶出南奇怪他在弄什么时,江淮把手机摆在了他的面前。 屏幕上赫然是百度百科的界面。 上面写着:商业联姻,一般是指两家人为了利益而让子女结成婚姻关系,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利益。 陶出南:…… 什么鬼。 * 江淮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和陶出南面对面坐着。 就在沉默没多久后,他们座位旁边的玻璃,忽然被人敲了敲。 两人同时侧过头去,又同时僵住。 陆无祟单手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施施然看着两人,表情冷漠。 在他的身旁,是尴尬地笑着的陶青莉。 江淮&陶出南:…… 几分钟后,陆无祟坐到了江淮的身边,陶青莉也坐到了陶出南的身边。 气氛僵硬到,像是下一秒就能冻成冰。 谁稍微动一动,身上细细碎碎开始掉冰碴。 只有江淮,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对眼前的场景感觉到奇怪。 陆无祟沉声问:“这个时间,你不在家里,怎么跑出来了?” 此话一出,对面的姐弟都竖起耳朵来。 江淮道:“他叫我出来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陆无祟冷笑:“他叫你出来你就出来了?我给你发消息都不回。” 江淮装傻,连忙拿起来手机一看。 僵硬的演完戏后,他说了个大实话,“我忘了。” 陆无祟:“……” 在他们对面,陶青莉垂下眸光。 她的指尖都快攥进了肉里,却丝毫没觉得疼,只感觉到了对江淮的嫉妒。 嫉妒那个人,对江淮明晃晃的偏心。 这时,服务员上前,问几个人吃什么。 估计是看他们坐了很久,却丝毫没有点单的意思,这才上前来问一问。 陶出南闻言,连忙拿起来菜单来点菜,在发现都是甜品后,略微一顿,才稍微点了几样。 江淮有点好奇:“你不是不喜欢吃……” 话音未落,在场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了他。 江淮这才反应过来。 现在他的,应该是不知道陶出南喜欢吃什么的才对!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只不过,在前世,陶青莉总是喜欢把三纲五常妇唱夫随挂在嘴边。 尽管江淮很想提醒她,自己是个男人。 但因为陶家都知道他能生孩子这件事,哪怕他说了,也没什么作用。 也因此,他被迫知道了陶出南不少的习惯。 其中就包括他知道陶出南不怎么喜欢吃甜品。 陆无祟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江淮。 他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个眼神看着江淮了。 江淮知道他聪明,因此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陶青莉忽然道:“没想到你们两个会认识,还挺让人意外的。” 陶出南连忙道:“姐,我们两个也不是特别熟……” “是吗?”陶青莉反问,“可是如果不是特别熟的话,小江怎么会跟着你出来啊,是吧小江?” 被叫“小江”的江淮差点没听懂她在叫谁。 他想了想,才道:“还好吧。” 因为他和话图算是比较熟了,但是和陶出南不熟悉,两个折中一下,就是“还好”。 陶出南就没见过自己往坑里跳的人。 他眼睁睁看着陆无祟的神色沉了下去,没忍住扶了下额。 不过话说,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被陆无祟撞见,能这么紧张? 在场四个人,四个心思,谁都不愿意率先退场。 江淮专心吃服务员端上来的甜品,陆无祟则时不时给他递张纸。 江淮觉得奇怪。 陆无祟言简意赅,“嘴角,擦干净。” 江淮“哦”了一声。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僵持了快半个小时候,陶青莉熬不住了。 她主要是不愿意看陆无祟和江淮相处。 尽管是要走,她也不甘示弱,轻声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今天和陆总聊天很愉快,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在一起喝咖啡。” 她这话说得暧昧。 要是换成旁人,早该觉得有什么猫腻了,然而偏偏她对上的江淮。 江淮能理解才有鬼。 陆无祟则更不会放在心上,极其冷淡地一点头,眼皮都没抬。 陶青莉咬了咬牙,想把陶出南给拽起来。 奈何她这个弟弟也是个有想法的。 没拽动。 陶青莉深吸一口气,视线在陆无祟身上恋恋不舍地转了一圈,这才走人。 在她离开之后,陆无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的业务繁忙,接到的基本上都是工作上的电话,因此他在停顿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去一旁接听。 一时又剩下了两人。 沉默许久后,陶出南对着江淮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也是商业联姻的受害者,我们根本不想卷进这趟浑水中,是别人硬拖着我们下去。” 江淮抬起头来。 “你在家里,什么权利都没有,那里也称不上是你的家……” 江淮茫然:“你在说什么?” 陶出南哽了一下。 他喃喃道:“我倒是也想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 两人没都发现,陆无祟已经打完了电话。 “陆家本来就不是我的家啊,”江淮觉得有点奇怪,说话也还是慢吞吞的,“我为什么要把它当成是我的家,又为什么要为了在别人家里,没有权利这件事而感到愤怒?” 他难得能把话说这么清楚。 如果忽略掉他慢悠悠的语速,还有他懵懂的表情。 其实他的话,比起大部分人,要有条理多了。 27-30 第 27 章 江淮说完那些话后, 陶出南愣了很久。 不可否认,他找上江淮,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江淮看上去有点迟钝和天真。 但现在才发觉, 江淮的天真并不是愚蠢。 他理解事情的思维,就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 且有他性格的原因,所以在思考一些事情的时候,他反而比较清醒,他的性格使他像是生活在温室中,给他建立了一层天然的保护膜。 陶出南笑了笑,叹口气:“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你能这么想就好。” 江淮又慢吞吞问:“你还有事情吗?” 他点上的甜品已经吃完了。 陶出南知道他这是想走了,今天能留下他这么长时间, 已经十分的不可思议。 尽管心中隐隐有着不舍,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了。” 江淮道:“那我就走啦?” 他这话听着像是询问, 但如果陶出南真的不让他走……估计他也不会听话。 陶出南没忍住, 笑了一下,“好吧, 这顿我请你, 你和陆先生回家吧……” 说了一半, 他觉出几分的不对劲,连忙往陆无祟的方向看。 陆无祟正站在不远处, 插兜看着他们。 陶出南:…… 总觉得感受到了点杀气。 错觉吧。 就在陶出南这么想着时,陆无祟上前,站在了江淮的旁边, 淡淡道:“走吧。” 江淮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冲着陶出南挥挥手, “谢谢你请我吃甜品。” 陶出南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有些迫不及待道:“你这么说,是不是原谅我了?” 江淮想了想,“这是两回事,但是之后……看你表现吧。” 就算是这样,陶出南也很满足了。 他松了口气,冲着江淮露出了一个笑容。 陆无祟已经领先他们走了两步,但是两人的对话,还是能听见的。 他在门口顿住,意味不明地朝着陶出南道:“陶公子,少管一些闲事,活的时间才能更长,多管闲事是要折寿的。” 陶出南一怔,跟在江淮身边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而后陆无祟又接着问江淮,“你还走不走?” 江淮才连忙跟了上去。 * 回去的路上,江淮习惯性坐上了陆无祟的车。 哪成想,他安全带还没系上,陆无祟就冷冰冰道:“下车。” 江淮懵了一下,小心问道:“今天我们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吗?” “没有,”陆无祟笑意不达眼底,“只是你既然都不愿意回我消息,估计也不想和我扯上什么关系,不如自己坐车回去吧。” 江淮:…… 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一茬。 江淮确实是故意的,这点他不能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江淮想来想去,忽然眸光一亮,在陆无祟的注视中,把手机给拿了出来。 然后当着陆无祟的面,打出来行字。 [收到。] 陆无祟:……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你看,我回你消息啦。”江淮笑眯眯的,试图用一种笨拙的方式蒙混过关。 往常这个时候,陆无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了。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 在江淮耍完小聪明后,陆无祟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半晌后,陆无祟才缓缓开口,依旧是那一句—— “下去。” 江淮:…… 好小气的人,真记仇。 然而,就在江淮伸出手,去拉门把手时,却听见咔嚓一声。 门把手被锁上了。 ……这到底是要他下去,还是要他不下去? * 江淮最后到底是没下车。 回到陆家后,他直接扑在了床上,感觉好累。 他在心里暗暗地谴责陆无祟的小心眼。 就是没回消息而已,却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上一个让江淮这么捉摸不透的人,还是他的小学同学。 也是这么的小心眼,动不动就发脾气。 可尽管江淮这么想。 也终究是人在屋檐下,他也不想得罪陆无祟,索性这段时间乖一点好了。 他甚至想着,晚上的时候,忍痛不再抱着玩偶睡觉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等了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陆无祟,后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半夜,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推门进来。 江淮手中没了玩偶,这段时间又习惯手中抱着点东西睡觉,在那一大片阴影投射到床上时,他的手下意识四处乱抓。 这还是陆无祟第一次见他睡得这么不安稳。 卧室里的灯都已经被关上了,外边的月色隐隐透进来,打在了江淮的脸上。 他闭着眼睛,睫毛轻微的颤动。 嘴巴时不时张开一下,偶尔能看见他小小的舌尖,嫣红的颜色似乎还泛着水光。 陆无祟看了片刻,心中的郁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在躺下之后,陆无祟就闭上了双眼。 没多长时间,他的身上一沉,他又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江淮纤细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陆无祟:……两米的大床,这都能滚过来。 虽然是主卧,不过当时在挑选家具的时候,因为只有陆无祟一个人住,他挑选的床睡他一个人绰绰有余。 要是睡两个人,也是可以的,也足够翻身。 然而,翻身可以,却架不住有人翻滚。 江淮在抓住东西之后,就不想松开了。 哪怕这个“玩偶”好像有点大,他两只胳膊都抱不过来。 陆无祟叹口气,揉了揉眉心,就在他想把江淮的胳膊给扫下去时,江淮忽然又凑近了一些,嘴中含糊叫着:“囡囡……” 囡囡是谁? 不等陆无祟再想什么,江淮的脸贴了上来——正好贴在了他的颈窝处,呼吸也全洒在他的衣襟里。 陆无祟在刹那间,全身都僵硬住了。 江淮的脸很小,埋在他的颈窝处时,一张脸就全陷了进去,陆无祟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脸颊的温度是温热的,鼻尖却有点凉。 陆无祟瞬间觉得有点不妙。 正在这时,江淮腿也搭了上来,正好搭在了那比较尴尬的地方。 陆无祟咬着牙:“江淮!” 江淮又在梦中呓语,“齐齐公主……” 陆无祟:…… 他忍住了怒气,还有那股突如其来的反应,终于把江淮给弄开,推到了床的另一侧。 * 第二天,江淮起床时,陆无祟不见了。 他以为陆无祟一整晚都没有回来,下楼之后,还想问问,结果发现楼下也没人。 管家看见他下来,笑道:“小江少爷醒了?今天有课吗?” 江淮揉了揉眼睛,“陆无祟……陆先生呢?” 不愧是和陆先生结婚的伴侣。 基本上,敢对着陆无祟直呼其名的人,不是那种犯了事破关破罐子破摔的人,就是陆老夫人。 就连家里的长辈,对着陆无祟都不会太生硬的喊。 管家笑道:“陆先生今天早上应该是有急事,吃完早餐就走了。” 江淮有点没睡醒。 他总觉得身上有点酸疼,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硌到了。听见管家这么说,丝毫没有怀疑,点了点头坐下吃饭。 在他的心中,感觉陆无祟哪怕是生气,也不会生气太久——当然实际上,陆无祟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真的生过他的气。 要是真的生气,他现在应该也不会这么好过。 所以他觉得,一夜过去了,陆无祟应该不至于为了躲着他,提前去公司。 江淮吃完饭之后,就去画画了。 生活不易,还要赚钱努力。 * 在晚上陆无祟下班回来的时候,江淮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的反应平常就很迟钝,许多事情在他的面前发生,他往往事后才能反应过来。 可是当陆无祟下班回来直奔书房,晚餐也是在书房里吃,夜里迟迟不回卧室时,江淮再迟钝,也觉察出来了什么。 这次陆无祟,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更是证实了江淮这个想法。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天天晚上甚至睡在一起,可是愣是一星期都没见上面。 江淮可真是长见识了。 他起先只是觉得陆无祟小气,却没想到他小气到这个程度,简直是令人震惊。 震惊之余,江淮还有点心虚和担忧。 可能他做的确实是有点过了,不然也不会让陆无祟生气这么长时间。 生气对身体又不好,陆无祟天天熬夜那么晚,就为了躲着他,肯定是更不行的。 江淮觉得,好像该给陆无祟认真的道个歉。 这天晚上,江淮在陆无祟回来之后,敲了敲他书房的门。 陆无祟低沉的声音在门内响起,“什么事?” 江淮没有说话。 他怕他一旦说话,陆无祟就不让他进去了。 等了片刻之后,门内门外都没了声音。 江淮原本就犹豫,这下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咬了咬唇,转身就想走。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朝着他打开了。 江淮与门内的陆无祟四目相对。 他不说话,陆无祟也猜到了是他,在他办公的时候,不管是管家还是保姆,都不允许来敲门。 从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陆无祟的表情冷淡——细看却有几分的不自在。 江淮探着头,有点谨慎道:“你在忙吗?” 陆无祟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 看着江淮探寻的目光,陆无祟迟疑着点了点头。 江淮顿时萎靡下来,小声道:“那好吧,你忙。” 见他转身想走,陆无祟顿时道:“等等。” 江淮连忙停住,好奇地看着他,陆无祟喉结滑动了一下,才问:“你想干什么?” 事到临头,人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句道歉的话,反而有点不太好开口了。 江淮有些羞赧地垂下头,嘴里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来找你道歉……” 陆无祟怔住。 这几天,他对江淮的怒火,其实早就降了下去。 至于为什么不见江淮…… 陆无祟的心情比较微妙。 固然江淮有时油盐不进,十分的气人,可是真让江淮低下头认错时,陆无祟又没有多高兴。 甚至可以说,有点不高兴。 可是很奇怪,明明前几天生气的是他,这几天躲着江淮不见面的也是他,如今江淮朝着他低下头,不高兴的也是他。 陆无祟停顿半晌,才缓缓道:“为什么道歉?” 江淮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下,才道:“因为我不回你消息,惹你生气了。” 虽然他确实是忘了,可是他是故意不回消息的。 陆无祟在这一瞬间意识到,江淮的性格远没有他想象的骄纵。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这么小的事情,而生气那么多天呢?他生气又不是因为这个…… 可是江淮在知道他因为这件事生气后,也没有质疑和不服气,而是找他过来道歉。 很奇怪。 前段时间,他还觉得江淮太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可是现在,他又觉得,江淮乖的让他不舒服。 “这件事,你不需要道歉……”陆无祟见江淮终于抬起头来,话音一顿,转身道,“先进来吧。” 江淮眼睛一亮,跟在了他的屁股后面。 他有点雀跃问道:“你不生气了吗?” 陆无祟道:“我原本就没有生气。” 江淮觉得他在骗人。 可是介于刚刚道歉成功,他没有拆穿陆无祟。 再次进来这间书房,江淮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压抑感。 他发现,所有的压抑感都是来源于这间房子紧拉着的窗帘,陆无祟似乎格外喜欢这种房间,不管是在书房里,还是在卧室里,只要是他一个人待着,他就会把窗帘给拉起来。 江淮进来后,陆无祟就坐下开始工作了。 他一时之间没了话说,又有点无所事事,在打量一番后,站起身,拉开了这道窗帘。 窗外是黑天,没有阳光,只有月光。 哪怕再微弱,也是有光。 在江淮去拉窗帘时,陆无祟就抬起了头,看向江淮,他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静静看着江淮的背影。 从背后看,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 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江淮透过窗户,眺望着远处,他纤薄的背脊隐隐约约透出来,细白的后勃颈时不时随着他脑袋的动作扭动,露出流畅的线条。 陆无祟如同烫到一般,移开了视线。 他掩饰般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口。 就在这时,江淮转过身,朝着他道:“你喝的是什么?” 他的想法很简单,两人虽然和好了,可万一陆无祟还是没消气呢?他套套近乎总是没错。 陆无祟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江淮上前,对着这杯不明物体犹豫片刻,还是拿起来浅尝了一口。 紧接着,他做惊讶状:“原来是咖啡啊。” 陆无祟:“……” 他盯着被江淮碰过的杯口,缓缓垂眸,深吸了口气。 江淮犹不自知,察觉到苦后,悄悄吐了吐舌头,又把杯子给放了回去。 杯子就在陆无祟的手旁。 他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江淮找完这个话题之后,又开始绞尽脑汁想新的话题。 比如说,“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呢?” 然后把书架上的书给抽出来。 在发现他甚至连书名都看不明白之后,又默默放了回去,转而去找下一个话题。 找来找去,这个书房里百分之□□十的东西,都被他给寻摸了个遍。 陆无祟终于放弃了工作,沉声道:“江淮。” 江淮许久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差点被吓得立正。 陆无祟道:“我还要工作。” 江淮左顾右盼,眼神乱飘,细看的话,能够看出他有几分的无措,像个做了错事被人给训斥的孩子。 陆无祟的语气软了下来,“老老实实坐下来,好不好?” 江淮一顿,思考了片刻,才按照他的意思,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 陆无祟这天工作到很晚。 才开始还不太能专心下来,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投入精力进去。 等一抬头时,钟表已经走到了十二点,而江淮…… 则在他的不远处睡着了。 陆无祟起身,站到了江淮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睡颜。 最近,这个场面好像经常出现。 他从一开始,对着睡觉的江淮什么都不想,到如今,脑海中的思绪千头万绪,捋都捋不清楚。 停顿片刻后,他俯身,将沉睡中的江淮给抱了起来。 江淮睡得深沉,哪怕被抱起来,也只是轻哼一声,却没有醒过来。 陆无祟心里的那股烦躁感顿时又起来了。 第 28 章 如果把陆无祟的感情生活, 和他的事业相比,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乏味可陈。 不过,陆无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身处他这个位置, 要是格外看重感情,优柔寡断,那才是大忌。 他这样独来独往,反倒是一身轻松。 可是现在,家里住进来个江淮,这一切全都变了个样。 才开始,他把江淮给接过来,只是觉得陆家不缺一口饭,当只小猫小狗养着也就是了。 可是他忘了。 哪怕是小猫小狗, 也会在家里撒欢儿。 * 之后的日子,江淮和陆无祟恢复如常。 江淮很快就把这点小小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但是,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要让他说哪里不对劲, 他也说不上来。 江淮同朱小艾说起这件事情时, 止不住的困惑。 而朱小艾呢,前段时间听他们吵架的事情, 替江淮骂陆无祟过分, 可眨眼间这两人又和好了。 他听着江淮这么说, 止不住的翻白眼,“好了好了, 你们刚吵完架,肯定是要别扭一段时间的。” 江淮却道:“可是我们就从来都不会这样啊。” “那能一样吗?”朱小艾啧啧两声,还想再说些什么, 最终是闭上了嘴, 无奈道, “榆木脑袋。” 江淮听见他这么说,也不生气。 腼腆笑了两声。 “行了,他前段时间那么对你,你也一点也不记仇,”朱小艾又道,“改天被人给欺负死,恐怕你都不知道呢。” 江淮道:“他欺负我,我就跑了。” 朱小艾想起什么,凑近他道:“最近他生着气,那什么的时候是不是挺凶的。” 平时的时候,朱小艾肯定不会在江淮面前这么放肆。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以为江淮在那方面是通了事的,也没了带坏小孩的心理负担。 哪成想,江淮疑惑道:“那什么什么?” “哎呦,”朱小艾都服了,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就是床上啊。” 江淮这下子理解了,只不过他理解的东西,和朱小艾说的,有些差距。 他摇摇头,“不凶啊。” 想了想,又道:“不过就是最近来床上睡觉的时候没以前多了。” 朱小艾原本没觉得有什么。 现下一听,又开始担心两人的感情是否真的出了问题。 他可还没忘记,当时陆无祟究竟有多么“强悍”,直接把江淮的身上都给弄青了。 别是腻了吧? 他不担心别的,就怕陆无祟腻了之后,江淮在陆家的日子不好过。 怀着这样的担忧,朱小艾拽住江淮的胳膊,皱眉道:“要不,你还是试探试探?” 江淮疑惑,“该怎么试探?” 朱小艾怀疑,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给气死。 他想了想,再次凑到他的耳朵边,和他说了几句话。 江淮懵懂地看着他。 * 不过江淮最终是没能用上朱小艾的方法。 因为他们学校开始组织春游写生了。 他们学校一年里会组织好几次写生,时间都不太确定,每次都是学校的领导看着景色好,就大手一挥,宣布老师带着学生去写生。 写生在他们学校还挺重要的,因为老师会给他们评分数,这些分数,最后也会对他们的期末分数有影响。 也因此,很少有学生在这个时候请假。 除非自己的期末成绩不想要了。 学生也分喜欢和不喜欢写生的,不喜欢的人则是因为新鲜劲过去,每年都要来上这么几遭,早就厌烦了。 而喜欢的人,譬如江淮,怎么也不会厌烦。 用朱小艾的话来说,只要是能让他出门画画,哪怕是面前有千军万马挡着,江淮也会从这千军万马中闯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他和陆无祟的事情,自然就被他给抛之脑后,再也想不起来。 恰巧的是,在江淮走之前,陆无祟公司里有事,在公司里住了一晚。 江淮在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和陆无祟说一声。 * 这次去的,是在他们邻边的一个小城市。 学校给安排的大巴车,江淮和朱小艾坐在一起,听老师在前排唠叨。 “我一直觉得,小城市才是最浪漫,大城市反而没有小城市的味道,多少的名人名家,在写爱情故事的时候,把场景安排在了小城市。” 学生们也都点头附和。 这时,老师看向大巴车的后排,忽然问:“你说呢江淮?” 江淮如梦初醒,“啊”了一声。 老师并没有因为他这样而生气,还笑了笑,“没事。” 江淮这才继续往窗外看。 这个时节,正好是桃花盛开,满世界漂浮着粉色花瓣的时候。 他们所在的大城市,路边根本没栽种桃花树。 也因此,他们连桃花盛开了都不知道。 江淮激动到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发在了朋友圈里。 发完之后,他就关上了手机,拿出来画具。 车上摇晃的厉害,作画是不太可能,所以他只打了个雏形,然后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时,有道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老师夸他一句天才,他就飘到了现在,还在车上画画,谁都知道车上抖,也不知道他能画出来一堆什么鬼东西。” 听声音有点耳熟。 江淮一向不怎么记无关紧要的人,而且还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说的他。 因此他当成耳旁风,不为所动。 这时,一直倚在他肩膀上的朱小艾抬起头,掀开了脸上的帽子,声音不大不小,“这还没到夏天呢,怎么就有苍蝇了?聒噪的令人烦。” 方才说话的人立刻噤声。 江淮压低声音,好奇问他:“你觉得有苍蝇吗?可是我怎么没听到呢?” 朱小艾“啧”一声,差点没忍住把帽子盖在他的脸上。 江淮平时反应迟钝,可是在画画上有极高的天分,许多的老师都喜欢他。 这样的人,一向是被人瞄准嫉妒和欺负的对象。 也就是他身边有个强横的朱小艾,才一直没觉得班级里怎么样。 他重新依靠在江淮的肩上,咬牙道:“你当好你的枕头就得了,其他事情别管。” 江淮“哦”了一声。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驶去,估计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就在这时,江淮感觉手机震了一下。 等打开的时候发现,是微信上的提醒。 给他发消息的人是陆无祟。 这段时间,陆无祟主动接触他的时候少之又少,两人的聊天框里,还停留在上次他对着江淮说,要重新修改他们的协议。 江淮有些意外。 陆无祟问他:[今晚有事,依旧不回去,让管家做一个人的饭就好。] 江淮愣了一下。 管家还没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在陆家的消息吗? 第 29 章 江淮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陆无祟。 他斟酌再三:[其实有一件事情很巧。] [我也不在家。] 陆无祟:…… 他可能是在调节怒火, 隔了很久,才重新回复道:[协议上不是说过,不许晚归吗?] 面对着文字, 江淮的反应会比平常快一点。 他打字道:[可是明明你都可以不回家啊,为什么只要求我呢?] 他想起来个词,发给陆无祟正合适:[你好双标啊。] 陆无祟好像是哽住了,这次很久很久才给他回复消息:[江恬恬。]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 江淮恼怒他又叫这个名字,轻哼一声,找出来了个“关门谢客”的表情包,发给了陆无祟,意思是拒绝交流。 然后, 他直接关闭了手机。 倚在他肩膀上的朱小艾:……打情骂俏的狗情侣。 而被他噎了一下的陆无祟,在江淮拒绝交流之前才想起来,竟然没问他去了哪里, 更没警告他早点回家。 显然, 他再发什么消息,江淮都不一定能收到了。 随着手机不断的震动, 江淮渐渐无视了新消息提醒。 既然已经解释完了, 江淮眨眼间就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主要是他们到了目的地, 好玩的东西瞬间多了起来。 下了车,映入眼帘的, 是风景如画的小巷。 这个小巷,看上去像是藏了很久的岁月,有点类似□□十年代, 那时候还没被高楼大厦给淹没的胡同。 小巷旁边, 靠着一条蜿蜒的河流。 偶尔有身着现代装的人从桥上走过时, 总能引起一些时光倒错之感。 他们前边,是这次带着他们出来的老师。 老师引领着他们,嘴里介绍道:“这个地方还挺出名的,是很早之前的一批建筑了,当年创建新城市时,险些将这里给拆了,结果因为开发商的一些问题,最终是没拆成,也把这漂亮的小巷给保留了下来。” 走到几处新发芽的柳树旁时,老师又道:“幸亏现在是淡季,不然游客就能把我们给淹了。” 江淮眼睛都不愿意眨。 方才还有不少的同学在交头接耳,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然而,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是那么几个不服管的,喜欢特立独行。 老师还没介绍完,有个黄色头发的男生就抱臂不屑道:“还以为能是什么好地方,怎么又这么偏僻。” 他旁边的人也附和,“对啊,前两年学校给分配的位置就很偏,今年怎么还是这样?” “我感觉我画画不好的原因找到了哈哈。” 老师的脸上顿时闪过几分不悦。 他沉声道:“自己技术不行,就不要把原因归结于其他,怎么每次出来,江淮都能画那么好看,你们就不行?“ 可是老师不知道的是。 他的这句话,更是令那几个人不服气起来。 那几个人,正好在车上冲着江淮阴阳怪气的几个。 江淮哪怕是再笨,此刻也感觉到了些许的敌意——他有种小动物的本能,可能有时对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能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 现在对方对他只是有敌意,还没到威胁他安全的地步。 因此,在车上时,江淮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他微微一顿,“顶撞老师,是要被扣学分的。” 黄毛还以为他是个草包,没想到竟然回嘴,立刻道:“你说什么?” 江淮补充道:“按照校规的规定,顶撞老师,要被扣学分,记过处分。” 黄毛顿时就要站到他的面前来。 老师慌忙拦住,厉声道:“好了!他说也没错,你意见还挺大啊!” 面对着老师,黄毛咬牙收敛了几分。 他不善地看着江淮,嗤笑道:“你行啊。” 老师道:“如果你再敢当着我的面为难同学,我马上就给你记过处分。” 黄毛一听,脸色变了变。 刚刚他也不过是发上几句牢骚,根本没想闹起来。 只不过平时一直闷不吭声的江淮忽然回击,他才起了怒火。 听见老师这么说,他顿时蔫了一些,愤愤然道:“谁稀罕打你。” 江淮默默地看着他。 黄毛知道老师偏心他,所以被这么看着时,只能咬了咬牙,不再和他对视。 朱小艾把胳膊搭在江淮肩上,低语道:“你行啊,本事不小嘛。” 江淮道:“不是我的本事,是老师。” “行行行,”朱小艾道,“我还一直觉得你不会吵架呢,没想到你和人理论起来,条理比我清晰多了。” 江淮疑惑,“这叫吵架?” “不然呢?”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吵的?” “就……问候一下他的母亲之类的。” “……那确实是有些神志不清。” 朱小艾听到他这么说,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等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后,直接给气笑了,“操”了一声。 这么个大宝贝,还真是便宜了陆总。 * 陆无祟到家之后,才明白江淮所谓的“不在家”是什么意思。 管家告诉他,江淮要外出好几天才回来。 陆无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感觉全身的血压都升高了,又听到江淮是跟着学校走的,血压才慢慢降下去点。 他语气不是很好,“他说要走,你什么都没打听清楚,就直接放人了?” 管家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往常陆无祟生气,大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怒火轮不到他来挨。 生活上,能让陆无祟不顺心的,都已经被他给解决了。 可是终究是有不能被解决的问题。 现在,江淮就是那个“问题”。 陆无祟越生气,表现的就越是平静,越是平静,管家身上的冷汗就越多。 在坐了几分钟后,他道:“给江淮的学校打电话。” 管家差点没听懂,傻了一下,“什么?” “给江淮的学校打电话,”陆无祟的食指在桌面上叩击,“问问学校,他们学校的学生去哪里采风了,具体要几天,什么时候回来——全都要问清楚!” 管家心道,之前小江少爷在家时,陆无祟的脾气已经缓和了很多。 甚至在小江少爷住进来后,就没见过他发火。 如今小江少爷一走,陆无祟瞬间就像是失去了安抚巾,周身就写着“烦躁”两个字。 管家收敛了自己的神思,连忙去打电话了。 * 而远在另一座城市的江淮,日子却是好过的很。 白天的时候,他给老师帮了忙,老师很感谢他,在下午拿了一堆的火锅材料,叫上了朱小艾一起来吃。 朱小艾和老师在一边布菜。 江淮无所事事,喝了口桌子上的饮料,整个人美滋滋。 第 30 章 江淮腮帮都鼓了起来, 像只在颊边藏食物的仓鼠。 朱小艾和老师根本追不上他夹菜的速度。 老师差点没笑起来,忍住了道:“江淮,没有人和你抢, 慢点吃。” 江淮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想想距离他上一次吃火锅,感觉就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在陆家的时候,别说是火锅了,所有不健康的吃食,都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江淮可算是逮到机会狠吃了。 老师放下筷子,笑道:“看来我这顿火锅算是请对了。” 江淮含糊不清地道了个谢。 老师年近三十,戴了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像是个艺术老师, 有点像语文老师。 看上去就特别有文化的那种。 不过,刚才他骂学生时,能看出来, 他的好脾气也有限。 但是在对上江淮时, 他的耐心就大大增高了。 在看见江淮把蘸料给吃到鼻子上时,甚至还给江淮递了张纸, 丝毫没有老师的架子。 * 与此同时, 江淮的学校回给管家的话是:班级太多, 很多班级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他们也不太清楚。 要是能提供具体班级的话还好。 问题是, 他们也不知道江淮是哪个班的。 陆无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中的那股无名火愈演愈烈,几乎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 人在家的时候, 他不愿意见。 人走了, 他烦躁的情绪不仅没有减少, 甚至更加浓重。 这让他想发上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 他的声音阴沉,“查。” 尽管管家很想说,他的工作不包含这个。 可是想起他前边被解雇的几任,还是把这话给憋了回去。 在管家想走时,陆无祟忽然又道:“等等。” 管家顿住。 陆无祟把手机打开,翻到了江淮的朋友圈,点开他最新发布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好像有地标,你两边都先查着点,最好能尽快找到人。” 管家应了一声。 他心里其实挺想吐槽的。 小江少爷是去采风了,又不是离家出走或者被人给绑走了。 陆总这兴师动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那陆总,找到小江少爷之后呢?”管家问,“需要把他给带回来吗?” 陆无祟顿住。 管家眼见着他的神色几次变化,眼中的情绪也逐渐沉了下去。 他冷声道:“让你查你就查,其余的不要多问。” 管家连忙道:“是。” 在他走后,陆无祟又在原地坐了一阵。 他的时间不能总耗在一件事情上。 看着管家的背影,扶住胀痛不已的头,起身去工作了。 * 吃过一次火锅之后,江淮还以为是难得的放纵。 没想到,第二天,老师又提着火锅材料,过来找江淮。 江淮吃人家太多的东西,也会觉得不太好意思。 见他推脱,老师扶了扶眼镜,斯文的脸上挂着笑容,“是我想吃,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吃,才过来找你的,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江淮想了想,道:“那我也给老师回一点礼吧。” 老师道:“那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学校不准老师收礼,要是查到可是要被罚的,你想害老师吗?” 江淮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不过,话虽如此,真让他心安理得的享受老师带来的东西,也有点不太可能。 坐下吃完火锅后,江淮送走了老师,想着要给老师一个礼物。 他知道学校不让送的礼是什么。 他不送那些就是了。 小巷的夜景也是十分的美丽,他打算给老师画一幅画。 当然,他在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 完全忘记了,他的一幅画价值多少钱。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快入夜的情况下,先前在课堂上为难他的那个黄毛,也在街上。 江淮抱着画架,还没等坐下,就看见了他。 双方互相对视了一眼,黄毛原本悠闲的姿势,慢慢紧绷起来。 他咬着牙:“你还敢出门?” “我为什么不敢出门?”江淮缓缓地直起身,把画架给收了起来。 黄毛朝他靠近,“你说为什么?我当你是个傻子,没想到你……” 话音未落。 ——江淮转身就走。 然而,还是晚了一些。 黄毛看见他之后,立刻扬声道:“妈的,冤家路窄,站住!” 江淮能听他的才怪。 不止是黄毛,黄毛身边的两个跟班也发动了,三个人一起追着窜的比兔子还快的江淮,嘴里喊着:“今天没老师保你,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江淮能跑的地方可多了,小巷错综复杂,要甩掉一些人再容易不过。 可他不认识路,甩掉人的同时,把自己也给绕晕了。 江淮从来没有喘的这么厉害的时候。 就算是体育课期末测试一千米,他都没这么累过。 手中的画架在不经意间就落在了地上,江淮靠着墙喘了一会儿,才捡起来继续往前走。 他望着眼前的路,一时有些茫然。 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 江淮再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致总是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些小巷都大差不差,陌生是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一开始的地方了。 最后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干脆寻了个地方坐下来。 索性现在不是深冬,在外边待上一夜也冻不死人,风吹过时,还能带起漫天的桃花。 江淮茫然地坐在桥边的石墩上。 这个巷子年岁比较久远,在这里住着的人也都上了年纪,很早就歇息了,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影。 就在这时,江淮听见了轿车发送机的声音。 他以为是错觉,扭过头去时,就看见了一辆商务车,停在了桥边。 紧接着,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给另外的一边开车门。 一只修长的腿从车里迈了下来,紧接着,露出了他的上半身和脸。 江淮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陆无祟,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做梦呢。 陆无祟下车之后,也一眼看见了江淮。 他面色如常,慢慢往江淮的方向走去,同时,车里又下来了几个人,看样子也是什么老板。 江淮从石墩上站起来,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谈笔生意。”陆无祟面色淡然。 他身后的几个老板已经跟了上来,对陆无祟笑得很客气,“这位是……” 江淮脸上的汗水已经干了,双颊的浮红还没消下去,脸色比这纷飞的花瓣还要艳丽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往他的身上打量。 此时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 陆无祟忽然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这位是我的爱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 在场的人却全都懵了。 30-40 第 31 章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没想到陆总这么年轻就结婚, 爱人也是……也是……” 这他妈要怎么说? 要是个女人,他们好歹能夸上一句“漂亮”,但换成男人…… 有人眼尖,看见了江淮的画架。 紧接着道:“陆总的爱人真是才华横溢啊,看上去是个画家?” 江淮的思绪还停留在陆无祟的那句“爱人”上。 为什么陆无祟要这么称呼他? 可是似乎又没什么毛病。 陆无祟揽紧了他的肩膀,思考了片刻后,把江淮手中的画架给接了过来。 哪里想到,江淮哪怕是在怔愣之中,也没忘记护着他的画架。 见到陆无祟伸手, 他条件反射后缩了一下。 陆无祟的手僵在半空。 这是……小夫夫闹别扭了? 旁边老板们的脸色变得既尴尬又微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八卦的光芒。 江淮在躲完之后, 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他往其他人的脸上看了一眼, 小声冲陆无祟道:“要演戏吗?” 虽然说,他们两个的协议上没有这一条规定。 但是在之前的订婚宴上, 陆无祟在长辈的面前也会有意无意和他表现的亲近点。 陆无祟听见他这么说, 心中闪过几分不悦。 这种情绪来的太突然, 他强行压制了下去,反问江淮, “你觉得呢?” 江淮也没回答他觉得不觉得。 他只是默默地把画架递给了陆无祟。 陆无祟:“……” 这小傻子恼人的时候是真恼。 但也着实令人生不起来气。 * 江淮跨住陆无祟的胳膊,一路上都比较的乖巧。 直到他被领到了酒店里。 小巷虽然复古,但并不是真的古董, 江淮和他的同学也是住在这里的宾馆里。 可是…… 江淮瞧着前边几个人的背影, 对着陆无祟悄声道:“我还得回自己住的地方呢。” 陆无祟表情看不出来情绪, “是吗?” 江淮想起来他还没给老师画完画呢。 于是点了点头。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陆无祟语气淡定,“我又不会欺负你。” 江淮想起什么,轻哼一声,“那可不一定。” 前边的老板:……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刚刚还觉得这对夫夫闹别扭了。 现在一看,感情明明好的很。 他们其中,也有很早之前和陆无祟合作过的——要不是听见了陆无祟今天的这话,还以为陆无祟性冷淡呢。 因为在此之前,陆无祟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桃色新闻。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听陆无祟介绍江淮时,这么的惊讶。 到了房间之后,有人给他们介绍了下酒店的构造。 介绍完,这人就走了,剩下了陆无祟和江淮。 旁边没了人,江淮立刻放下了身上的担子,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演戏可真困难。 他松开了挎住陆无祟胳膊的手,伸出去够他的画架。 没想到,陆无祟的手往后一缩,他的手就落了空。 江淮疑惑地抬眸看他。 陆无祟表情很淡,“你出门之前,是不是应该和我商量一下?”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江淮觉得很无辜,嘟囔道:“我们学校隔几个月就要组织这个活动啊……” 他生怕陆无祟再继续下去,赶紧转移话题,略过陆无祟朝房间里走,“这个房间好大啊。” 紧接着,在即将与陆无祟擦肩而过时,忽然伸出手,就要把自己的画架给抢过来! 陆无祟还真让他打了个猝不及防。 可是他也及时反应了过来,手臂用力,用单手对抗着江淮的双手。 陆无祟给气笑了。 这大概是他重新见到江淮之后,做的第一个表情。 江淮几乎是在立刻感觉到了不妙,连忙松开手,这次是真的往房间里走,边走边用一种假装轻松的语气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嘛……” 陆无祟在原地站了片刻。 没人知道,他内心正在翻江倒海,一部分是对江淮的怒火,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耳畔,有血流奔涌的声音。 片刻后,江淮听见自己身后的门合上的声音。 他住了嘴,偷偷往身后瞥。 与此同时,陆无祟的手从他的身后伸了过来,忽然掐住了他的下巴,把他转过去。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江淮咽了咽口水,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就想道歉,“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抢的,谁让你不给我。” 陆无祟牢牢地盯着他,“我说的是这件事吗?” “出来不说也就算了,为什么不回消息?” 陆无祟的眸光深沉。 他的指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用力,直接把江淮的下巴给摁住道指痕,江淮察觉到痛,眼眶微微红起来。 “你真是……” 陆无祟呼吸沉重了几分,却还是不愿意松开手。 真是什么? 真是不服管,不像话,根本就不是听话的小孩。 可是这些话,哽在陆无祟的喉咙中始终说不出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淮的嘴唇,几乎要控制不住摸上去。 在江淮快哭出来时,他方才如梦初醒,仓促松开了江淮下巴的手。 如他所料,江淮的下巴立刻有了指痕。 江淮捂住脸,声音带了几分哭意和困惑,“你干嘛?” 陆无祟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才把那种暴虐的欲.望给压下去。 他把画架扔给了江淮,直接略过他,开始扯领带。 江淮却不依不饶起来,揉着自己的下巴,带着哭腔道:“你要给我道歉。” 陆无祟压下指尖的战栗,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你说你不欺负我,”江淮有理有据,“可是你把我给弄疼了。” “我也给你道过歉……” 陆无祟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打断他,“对不起。” 江淮的话戛然而止。 他下巴,泪意收起来几分,郑重道:“没关系,下次不要这样了。” 陆无祟:“……” 他因为江淮这傻乎乎的行为,血压渐渐恢复了正常。 甚至有点想笑。 ——真是疯了。 终于扯掉领带,转过身去时,江淮正专心致志地打开画架。 陆无祟看见他原本莹白的下巴上,片刻的功夫已经肿起来红痕,后知后觉出几分的悔意。 江淮丝毫不知,自己刚刚从危险的边缘徘徊了一遭。 他的人生就是这么单纯,也从来不会记仇。 哪怕是做错了事情,道个歉就能解决全部。 要是没有人打搅他,他能一直傻乐下去,比任何人都开心。 * 江淮把送给老师的画给画完之后才上床。 旁边的陆无祟似乎已经睡着了,江淮也没在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迷迷糊糊好像靠在了堵墙上,手底下硬邦邦的,往上摸一摸,才能摸到柔软的部分。 “墙”似乎叹了口气。 江淮才不管它叹不叹气,在察觉到舒服后,直接整个人都挂了上去。 这下,“墙”更硬了。 江淮觉得硌得慌,很快就对“墙”失去了兴趣,转过身想换个姿势睡时,“墙”忽地伸出手,揽着他的腰把他给摁了回去。 他挣扎了几下,在发现挣脱不掉,干脆放弃了挣扎。 * 第二天江淮醒过来时,浑身酸痛,像是被人给揍了一顿。 尤其是他的腰。 掀开衣服后,他还发现,自己腰间青了一小片,就像是被人给握过,刚好能放下一个成年人的手。 江淮疑惑极了,但因为找不到答案,所以又把衣服给放下,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的早餐,是被陆无祟给带过来的。 这个酒店的菜特别好吃,直接把江淮给哄的心花怒放,吃的肚子都鼓起来,还巴巴的冲陆无祟道谢。 陆无祟听见他说谢谢,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不过他没了昨天的喜怒无常,整个人都正常不少,甚至冲着江淮意味不明道,“你觉得好吃是最好不过的。” 江淮吃完之后,擦了擦嘴,“我们该集合了,我该回去啦。” 陆无祟同他一起站起来,面色如常,“我送你。” 江淮原本想推辞的,可是昨天他就是因为迷了路才撞上陆无祟。 肯定不能指望他忽然间不迷路了。 就这样,他上了陆无祟的车,被司机送到了他们居住的民宿里。 江淮起先没觉得有什么。 等下车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司机怎么会认识他们住的民宿的路? 可是没等他问,陆无祟已经先他一步,站在了民宿的门口。 江淮知道时间不早了,马上就要到他们集合的时间,想挥别陆无祟,“我先进去……” “等等,”陆无祟打断他,“我刚好也有点事,和你一起进去吧。” 江淮觉得挺困惑。 正在这时,民宿里出来了一行人。 江淮在看见来者是谁后,瞳孔微微缩紧,下意识想藏在陆无祟的身后,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看见了他。 黄毛脸上有一处淤青,看见江淮后,直接爆了粗口,“操,你还敢回来!” 陆无祟眉头一皱。 黄毛上前,江淮立刻像是只兔子窜开,口中道:“要集合的话,我当然要回来啦。” 黄毛血压飙升,“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去上课了!” 陆无祟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江淮前面,阴沉沉的目光扫过黄毛,声音能结冰,“你想干什么?” 黄毛被他的眼神一扫,顿时打怵,口中却还是嘴硬,“你谁啊你?” 陆无祟没有说话。 黄毛的语气渐渐虚弱下来,“这小子惹了我还跑,我教训教训他怎么了?现在大街上都没人多管闲事,你干什么?” “是吗?”陆无祟轻轻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他是在笑着,却比刚刚更渗人了几分。 第 32 章 黄毛似乎也被吓到了, 结结巴巴道:“不、不然呢?” 陆无祟似乎是觉得同这样的人废话没什么意思,干脆挽了挽袖口。 黄毛以为他要动手,立刻后退了两步, 满脸戒备的看着他。 这时,车上的司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下了车。 看见司机之后,黄毛的腿立刻就软了下来。 没别的,就是这个司机膀大腰圆,瞧面相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陆无祟虽然威压迫人,但长相好歹有几分的斯文。 当然,这是因为黄毛不认识陆无祟的缘故。 认识陆无祟的人,可不会觉得一个司机比他还可怕。 司机在陆无祟的身边站定,叫了一声:“陆总。” 黄毛这才惊觉, 他好像是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这个年纪的青年,已经见识过部分社会的上深浅,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他们没有十几岁的小孩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 他的态度几乎是立刻就软化了下来, “我又没找你的事, 我找的是江淮。” “是吗?”陆无祟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把手搭在了江淮的肩膀上,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不如你跟我讲讲, 江淮是怎么惹到了你,又在你这里闯了什么祸, 我听满意了,就放过你,好不好?” 黄毛懵了。 他才出来的时候, 见江淮和这个人走的挺远, 以为他们不认识, 觉得这个人是见义勇为。 现在才惊觉,原来这两人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匪浅。 他又哪里能讲得出来江淮是怎么惹得他? 明明是他一直在找江淮的茬。 黄毛黔驴技穷,咬着牙道:“江淮,咱们两个的事,咱们两个解决,你叫人来就不太厚道了吧?” 江淮缩在陆无祟的身边,闻言探出个头,“可是你昨天还和两个人一起追我。” 陆无祟眸光一寒。 怪不得昨天晚上见到江淮时,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桥头上,脸上也有浮红。 这小傻子估计是被追迷路了。 或者说不敢回来这里。 要不是他昨天到达这边,江淮自己一个人…… 就在这时,宾馆门口出来个人,戴了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 在看见门口江淮时,眼睛顿时一亮,看见黄毛又紧接着皱眉,喊了一声:“陈大言!你又想干什么?“ 陈大言是黄毛的名字。 眼看老师也出来了,黄毛彻底慌了,攥紧拳头,不甘道:“我什么也没干!” 老师走到了江淮的面前,有点急切道:“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怎么不回消息?” 陆无祟挑了挑眉。 看来不止是他收不到江淮的回复。 江淮在不回消息这方面,还真是一视同仁。 只不过,这个老师的语气,令陆无祟眯了眯眼。 “啊,”江淮这才想起来什么,“因为我没拿手机,对不起……” 老师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不用给我道歉,你该给自己道歉才是,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呢?” 江淮在老师面前一向乖巧,从不顶嘴。 闻言也是点头。 陆无祟不咸不淡地看向他。 心里想着的却是:平常在他面前的时候,也不见这人这么乖。 顶嘴更是家常便饭。 这个想法,令陆无祟有些不悦。 江淮感觉到揽住他肩膀的手紧了一下,连忙道:“你不许再弄疼我了!” 老师问:“这位是?” 江淮还没张嘴,旁边的陆无祟已经先他一步道:“老师好,我是江淮的丈夫。”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惊人的话。 而且随着这样介绍的次数越多,他说出来的越来越熟练。 没错,他们本来就是结了婚的。 这么和人介绍,才是正确的。 老师整个人都僵住,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来,卡顿道:“江、江淮,你结婚了?” 江淮没觉得结婚这件事怎么了,特别淡定的点头,“嗯,是的。” 陆无祟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下来。 这小傻子根本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也就代表着他不在乎。 可是见这个老师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陆无祟那点冒了头的不悦又缩了回去。 陆无祟的视线瞥向老师身后的黄毛,淡淡道:“老师应该了解我们家小孩和这位……同学,之间发生了什么吧?”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令黄毛快控制不住发抖的欲.望。 * 处理黄毛时,陆无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原本老师不想滥用职权,觉得给黄毛的处分太过。 结果陆无祟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人都绕了进去。 等反应过来时,黄毛的罪都定完了。 他被安了个处分,课上的平时成绩也会被扣除不少——基本可以说是被扣到没有了。 除非他期末考试每科到九十分以上,否则肯定要挂个满堂彩。 但根据他以往的成绩推测,估计悬。 不止是江淮,谁都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不过江淮并没有替黄毛求情的意思。 他的欺负是真的,嫉妒是真的,出言不逊也是真的,最重要的是,他至始至终,都没给江淮道过歉。 黄毛已经大慌特慌,几乎要哭出来了…… 不止是处分,因为他们要集合上课,现在屋子里聚集了他们全班的同学,十几双眼睛都盯着他。 就连平时和他玩的比较开的人,也时不时窃窃私语两句。 黄毛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无祟从一开始到现在,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他,甚至都没和他起过口头上的冲突。 他就在那里坐着,偶尔说上一两句话。 刀刀见血。 这人知道学生哪里痛,就专往那个痛处踩。 他做生意的时候,也一向喜欢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会畏惧他,不到绝境根本不敢招惹他。 黄毛已经彻底怕了,就连屋子里的学生,也都感觉到了他的厉害,彼时对视,噤若寒蝉。 比平时老师上课还安静。 得到了勉强算是满意的结果后,陆无祟道:“打扰到你们上课了,真是不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影子。 见他要走,江淮跟他到门口,恳切道:“谢谢。” 陆无祟原本都打算走了,听见这声谢谢,转过身去,当着江淮一屋子同学的面,弹了弹江淮的……脸蛋。 他用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干这种事情时。 有种很强的违和感。 陆无祟道:“你跟我说什么谢谢?” 不知是谁,率先吸了口冷气。 然后,一屋子的人,都小声的抽起气来,就连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的朱小艾,也有点没遭住。 江淮:……感到奇怪。 第 33 章 江淮捂住脸, 瞪圆了眼睛,又有点生气了,“我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确实。 昨天陆无祟用的力气太大, 他下巴不止没有好,甚至已经开始泛青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句话,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他的脸上。 ……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陆无祟收回手,脸上的神情没有方才处理黄毛时那么冷硬,细看甚至还有几分的不自在。 他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多余。 然而,做都做了,他把那点不自在掩盖起来,镇定道:“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上车时, 司机已经等候了许久。 陆无祟坐上去后,开始闭目眼神。 司机往后瞥了一眼,或许是陆无祟待在江淮身边时的温和, 稍微冲淡了他身上的威压。 他竟然开口问:“陆先生昨夜没睡好?” 话一出口, 心里又有些忐忑。 这话是不是有点越界了?像是打探陆先生的私生活? 昨天他和自己的伴侣过夜,还能是因为什么才没睡好的?傻子都能猜出来。 而陆无祟竟然也没生气, 罕见地笑了一笑, 姿态闲适, “开好你的车。” 这两天,陆无祟就没过这么放松的时候。 司机连忙把视线从倒视镜收回来, 紧紧闭上了嘴巴。 * 等陆无祟一走,朱小艾就凑了上来。 身后的同学尽管想凑热闹,可终归是和江淮不熟悉, 只竖起耳朵听, 没凑上来。 朱小艾问:“可以啊你, 听说你昨天晚上夜不归宿,和你老公过去了吧?” 江淮还思考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 然后才点头。 “原本我还挺害怕你被欺负的,”朱小艾掐了一下他的脸,“但是今天见到你老公这么帅,就算是被欺负我……话说,你这下巴,还真的挺……” 挺涩/情的。 江淮拽下来他的手,抿唇道:“痛。” “果真是小别胜新婚,”朱小艾神情都恍惚了,“我那天教给你的方法,你是用了吗?” 不然怎么这么激烈? 江淮却摇了摇头。 朱小艾更加震惊,“没用都成这样了?那要是用了得什么样?” 江淮:…… 他有时候,真的是听不懂朱小艾在说些什么。 一旁的老师面色复杂,对着一屋子的人,叹了口气,“行了,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往外传,出去集合吧。” 今天上课,没了人来找江淮的茬,上的顺利无比。 只不过,江淮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把画送给老师。 他自己画画也比较入迷,等回过神来时,同学都散去了,只有朱小艾还陪着他画画。 等过去半个小时,两人才收工回住处。 回去之后,江淮想起来把画给老师送过去,结果等他去敲老师房门时,迟迟没人来给他开。 敲了一会儿后,住在旁边的同学打开了门,“你找谢老师吗?谢老师刚刚出去吃饭了,应该不在。” 江淮:……吃饭为什么不叫上他。 画再送不出去,就过了今天了。 小强迫症如是想着。 * 晚上江淮刚想洗澡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他好奇地坐起来,透过猫眼一看,发现是陆无祟,他不止人来了,还推了个小行李箱,姿态闲适地站在门口。 这下江淮有点懵了,犹豫片刻,才把门给打开。 陆无祟不是要工作吗? 江淮困惑道:“你怎么又来啦?” 陆无祟的脸沉了一下,“不欢迎我?” “那倒是也没有……”江淮把他往屋子里引,“进来吧。” 陆无祟神情自若地进去了。 这段时间,两人总算没白住在一起。 要是换成之前,江淮让他进屋,还得犹豫再三,但是现在,根本没怎么犹豫。 进去之后,陆无祟首先看见了房间最中央的画。 画中,是他们昨天住的酒店的窗户外。 陆无祟记得,在窗外,有一株和其他树都不太一样的,粗壮了两倍的桃花。 明明昨天在他眼中还分外普通的景色。 落在这幅画上,却有了不同的韵味。桃树被江淮刻意放大,磅礴茂盛,和这株桃树相比的一切事物,都被衬托的渺小起来。 那种旺盛的、盘根交错的感觉,几乎要从这副画中溢出来。 陆无祟整个人都是一愣,抑制不住的往江淮身上看,“这是……课堂作业?” “不是不是,”江淮连忙把画给盖起来,才道:“这个要送人……” 所以最好还是让收礼的人看到吧。 送给谁的? 画的是他们昨天住的地方,还能给谁? 明明送给他的东西,还要遮上。 陆无祟不懂,这小傻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按捺下心中的不平静。 他边往里走,江淮又问:“你为什么要拿行李箱?” 陆无祟施施然把行李箱给放下,“昨天住的酒店被人给退了,我来找你投靠。” 江淮点了点头,嘴中说出的话却没有多柔和,直戳要害,“可是,你又不是没有地方住啊。” 如果没人给陆无祟订酒店。 他自己也有很多钱可以去定吧? 陆无祟:“……” 江淮的脑子,说灵光也不灵光,说不灵光也灵光,真是个玄学。 “我就想睡在你的床上,”陆无祟沉着脸笑了一下,“不行吗?” 江淮:“……” 他也没说不行,干什么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江海顿了一下,观察陆无祟的表情,好奇道,“你又生气了吗?” “为什么说‘又’?”陆无祟问,“我难道经常生气吗?” 江淮反问:“你不是吗?” 陆无祟咬牙:“江恬恬!” 好了,这下确实是生气了。 江淮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别处以掩饰尴尬,“这样啊,你没生气那就太好啦,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见。” 陆无祟瞬间僵在了原地。 * 江淮在进浴室时,把朱小艾说给他的衣服给拿进来了。 白天朱小艾一提,他才想起这件事。 虽然他不懂,这平平无奇的衣服穿上能有什么效果,而且陆无祟都已经不生气了……尽管看上去还是有点生气的样子。 那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呢? 要是陆无祟没那么生气了,效果会不会打个折扣? 江淮叹了口气。 陆无祟的心,海底的针。 * 过了许久,江淮都没从浴室里出来。 陆无祟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江淮小小的房间。 尽管就住进来一两天,可他还是把这里收拾的非常有个人特色。 比如说整整齐齐的画笔,不按美丑却按照大小整齐摆放的摆件。 他甚至还给宾馆里的花给排了个序。 正当陆无祟哑然失笑时,浴室的门把手被拧动了一下。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去,紧接着,整个人都僵住。 ——江淮竟然只穿了件衬衫。 从大腿往下,白花花的一片。 第 34 章 江淮完全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不恰当。 在他的眼中, 可能只有一点男女之防,男人和男人之间——尽管他嫁给了男人,实际上, 他根本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情。 尤其是在他得知,自己不能生孩子之后。 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正常男人来看待。 其实露个大腿也是没什么的,但问题就在,江淮不止露了腿,他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水汽给打湿了,半透不透的贴在他的身上,把纤细的腰身全勾勒了出来。 陆无祟僵在座位上,眸光暗沉。 他以为江淮是无心的。 江淮按照朱小艾的说法,故意在陆无祟的面前走过去, 然后在他的面前找东西,边找边说:“你看见我的护肤品了吗?” 他哪里有什么护肤品。 朱小艾当时怎么和他说的,他就怎么复述出来罢了。 当时朱小艾让他随便找点话题就行, 江淮实在是找不到, 朱小艾气得半死,干脆给他演示了一遍。 要是朱小艾知道, 江淮原封不动的照搬, 估计要气到吐血。 陆无祟眯了眯眼, “你什么时候用过护肤品?” 江淮:“……” 糟糕。 好歹两人住过那么长一段时间,江淮用什么不用什么, 每天几点睡觉,陆无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怎么办,朱小艾给他的台词里, 没有这一段。 江淮僵硬地扭过脖子, “我这次出来, 专门买的……” “是吗?”陆无祟忽然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要不我帮你找找?” 江淮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朱小艾的另外一段话又冒了出来。 如果说,实在找不到话题的话,干脆坐陆无祟的大腿上就好。 坐…… 怎么坐? 江淮觉得,如果他真的坐下去,很有可能,会挨揍。 虽然陆无祟从来没揍过他,但是他的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在两人翻找“护肤品”的过程中,陆无祟抬眸,看了看江淮的侧脸。 江淮嘴唇微微抿起,还能看见他嘴巴上小小的唇珠。 因为刚洗完澡,嘴唇也比平常更红。 他似乎是有些懊恼,秀气的眉毛有点拧紧,心思明显不在找东西上,而是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无祟收了手,双手都搭在了椅子上,也没见他反应过来,还在机械性的翻找。 他忽然道:“江淮。” 江淮猛地回神,呆呆地“啊”了一声。 “你演技,真的很差。” 差到他都懒得陪着江淮演。他都没问护肤品长什么样,江淮也不觉得奇怪。 可是,尽管江淮的演技再差,他也还是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在江淮疑惑的目光中,他低头,视线扫过,人也笑了起来。 江淮有点害怕,“你是生气生傻了吗……” “江淮,”陆无祟忽然站起来,凑到他的面前,“你自己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吗?” 江淮情不自禁后退半步。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了错事,连忙对着陆无祟摇头。 陆无祟把他给抵到墙角,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又问:“那你知道,我刚刚是在笑什么吗?” 江淮又连忙摇头。 “我是在笑自己傻。”陆无祟语气居然还挺高兴。 江淮:……无法理解。 陆无祟笑的是,这段时间他有失水准的表现,还有得知江淮不告而别时的怒火。 甚至还有他刚刚起来的反应。 都代表着什么。 不过…… 陆无祟深沉的视线,在江淮巴掌大的脸上来回扫视,炙热中也藏着几分的防备。 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咬上去的可能性,比亲上去的可能性更大。 江淮懵懵懂懂地对他眨眼。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退开了些许。 江淮立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慌忙逃窜了出去。 * 采风也就几天,很快就到了回去的日子。 走之前,江淮和老师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单独相处。 原本他是想着直接把画送给老师,被朱小艾极力制止后,才作罢。 也幸亏是他听了劝。 在返校之后,学校里处分了一个老师,据说是因为这次的采风收受贿赂,打算在这次的采风作业上给学生放水。 江淮成功躲过一劫。 不过他的画……就此在家里搁置了下来,等待着一个有缘分的时机,再送给老师。 * 回到陆家的第二天,江淮就在管家那里,听到了老夫人病重的消息。 陆无祟也回了老宅,接连几天都没有回来。 这次的情况应该是比较严重。 江淮虽说没怎么和老夫人接触过,可是每次老夫人对待他都极好,态度也十分的和蔼,他对于这次老夫人的病,还是比较担心的。 而实际上的情况,和他想象中的也差不多。 陆无祟是半夜被叫走的,去的时候,陆老夫人的神智已经有点不清醒了。 医生说:“老人生个病什么的都很正常,但怕的就是急症,平时身子骨硬朗点也能熬过去,要是没熬过去……” 余下的未尽之语,尽在不言中。 真到了这种时候,陆无祟倒是表现的前所未有的冷静,点了点头道:“我先照顾着,不行从医院里拨两个护工过来。” 医生点点头。 陆无祟在照顾老夫人时,也是有条不紊的。 陆家的这些亲戚,看不见陆无祟照顾老夫人,只能看见他的冷静,经过口口相传,这种冷静又变成了冷血。 多冷血啊,老夫人从小把他拉扯大,结果到了关键时候,他甚至还不如他大姨流的眼泪多。 平时处置他的亲戚时,他的手段也那么狠。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冷心冷情的人? 陆无祟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不置一词,更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他越是这样的平静,越让人害怕。 渐渐的,议论他的人少了,变成了议论老夫人。 百年的基业,掌门人马上要垮了,家产该怎么分?老夫人不会真的不行了吧?看着够呛啊。 在这种流言愈演愈烈时,陆无祟没忍住,动手处理了一两个人。 这下,总算是安静了。 * 没有陆无祟的日子,江淮在陆家过的十分开心。 不过,因为他忧心陆老夫人,所以时常也会向管家打听陆老夫人的新消息。 在好几次得到管家的摇头之后,才慢慢不问了。 他再笨也知道,这是陆家不想消息外泄。 毕竟,虽然他和陆无祟结婚了,但实际上,他还是一个外人。 他和陆无祟的协议都还摆着呢。 用不了几个月——现在都已经快过去三个月了,他们马上就要解除婚姻了。 江淮倒是不怎么伤心这件事,他担忧的是老夫人。 在他盼星星盼月亮下,陆无祟可算是回来了一次。 两人许久未见,也没怎么联系过,不过倒是没什么陌生感,陆无祟甚至还享受了一次被小狗围绕着欢迎的感觉。 他知道江淮想问什么,这段时间管家也告诉过他江淮在问。 面对江淮期盼的眼神,他喝了口水,才道:“暂时出不了什么大事。” 江淮的神色可算是松快了点。 其实,这段时间,陆无祟处理陆家的事情,已经十分的疲惫,往往这种时候,他是不喜欢和人说话的。 因此在他凑上去时,管家为他捏了把汗,生怕陆无祟训斥江淮。 好在是没有。 晚上睡觉时,陆无祟背对着江淮,始终睡不着。 江淮算是他的安眠药,有江淮在他的身边,他一直没再失眠过,如今的境况,竟是连江淮也不管用了。 昏昏沉沉到半夜,他忽然听见了江淮小声的试探,“陆先生。” 陆无祟瞬间睁开了眼。 “你今天晚上怎么回来了呢?不应该照顾奶奶吗?”江淮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千万不要有事情啊……” 陆无祟忽然道:“因为今天奶奶有护工了。” 江淮被吓了一跳。 他捂住了嘴,脸色有点羞愧,“对不起,我不该背后说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 听见他软软的语气,陆无祟这两天拧紧的眉心,竟然缓缓舒展了些许。 他缓声道:“你什么都没有说错,不需要道歉。” “睡吧。” * 如此过去了两三天后,老宅忽然传过来消息说,老夫人醒了。 陆无祟是半夜被叫走的。 只有他一个人去,别的亲戚都没叫。 等看见老夫人的瞬间,陆无祟就把那口气给松下来了。 虽说脸色还是没好看到哪里去,不过终归是挺过来了,精神也比昏睡时好上不少。 老夫人虚弱的声音对着他道:“小祟,来我这里坐下。” 陆无祟坐在老夫人面前时,老夫人把手搭了过来,她松弛的皮肤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热度,犹如儿时一样。 “小江呢?”老夫人问。 陆无祟瞬间明白她要问什么,顾念着她在生病,如实道:“还在我那边,我没让他过来。” “你们两个,最近还好吗?”她又问。 陆无祟这次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不耐烦听这些,”老夫人清咳一声,“可是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再不说,怕没机会再说了。” 陆无祟皱了皱眉。 “小江肚子,也该有点动静了,”老夫人道,“我知道,你一直对你大姨他们诸多隐忍,没动手是因为我这个老太婆……等他生下陆家的孩子,我会把陆家托付给你,陆家你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陆无祟深吸了口气。 出于对老夫人的尊重,他一直没说什么,终于没忍住,打断了老夫人,“您才刚醒,身体还比较虚弱,多休息休息,之后我再来看您。” 老夫人的手落空,静静地看着他站起来。 她也什么都没再说,叹了口气。 待出去了老夫人的房间,医生也站到了陆无祟的身边。 陆无祟揉了揉眉心,道:“奶奶果然是生病生狠了,你好好帮她调理调理,实在不行,你有没有认识的能信得过的中医,介绍过来给老夫人调理身体。” 医生应了一声。 原本老夫人身边也有个医生,不过被陆无祟逮到他手脚不干净,这才换了现在的这个。 老夫人觉得江淮能怀孕,无疑是受了那个医生的蛊惑。 可是,男人怀孕?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接下来的几天,陆老夫人的话,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陆家上上下下。 ——只要是陆无祟有孩子,陆家的家产将尽数归他。 原本陆老夫人都已经不掌权了,不过最大的股份还是压在她的手中,所以陆无祟这个掌权人,背地里有不少人嫉恨他,诅咒他一朝失意。 现在老夫人的话一出,陆家整个炸开了锅。 不止是陆家。 想长期傍着陆家这颗大树的江家,也蠢蠢欲动起来。 江淮在某天下课,接到了江家的电话。 第 35 章 “喂, 恬恬,”江夫人的声音通过话筒,总透着几分的不真切, “最近还好吗?” 江淮听到她的声音,才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话筒那边出现了江其民的声音,压着声音催促道:“你废什么话,问就是了。” 江淮握着手机,有点想挂电话了。 江夫人见他不说话,自顾自笑了一下,有点尴尬道:“妈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和陆总相处的怎么样了?” 江淮道:“还好。” 江夫人也察觉到了他的冷淡,可身旁有丈夫催促,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还好是怎么个好法呢?” 江其民压低声音:“你就不能少说点废话!” 江淮一顿,旋即挂了电话。 那边的人也懵了。过了有几分钟,才重新打过来, 这次, 对面的人换成了江其民。 江其民说话是比较强势的。 对于这个儿子,他自认是给了能给的所有, 所以不像是江夫人那样小心翼翼。 ——显然, 他丝毫不觉得, 把孩子送过去联姻,以维持自己的利益是一种出卖。 “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怎么能挂你妈的电话?” 江淮一顿。 他反应了一下,觉得江其民说得对。 所以,他把江其民的电话也给挂了。 这下就一视同仁了。 江其民&江夫人:…… 江淮那边似乎是急了, 不停地给他打起电话来, 江淮过了许久才接起来, 听见了江其民软和下来的语气。 “爸爸也没别的意思,”江其民道,“就是想问问你和陆总最近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江淮一顿。 再次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次,江其民终于没了动静。 上一世,江淮在陶家哪怕生病病死,江其民也不曾松口让他回家。 关于他们骗自己能生孩子这件事,江淮思考过——或许不过是江其民为了利益信口胡诌的幌子,为了能谋取更大利益的谎话。 他已经被陆无祟科普过,男人和女人构造的不同了。 尽管他和陆无祟观点上有诸多的不同,但是这一点,他俩是站在同一个战线上的。 而江淮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接受陆无祟的说法。 可能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当一个正常人。 所以在被陆无祟拿着图纸教给他男女生理的区别时,他几乎是瞬间无理由偏向了陆无祟。 * 陆老夫人的病,在过了一个月之后痊愈了。 说是痊愈,但能看出来,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 因为她这一病,陆家许多人的眼睛都放在了陆无祟的身上。 主要是想盯着他孩子的动静。 哪怕是领养也好,找人生也好——只要是他那边有动静,陆家的财产,估计都会落入他的口袋之中。 许多人蠢蠢欲动,意图做点什么。 不过,陆家人希望的是阻止陆无祟的生孩子。 江家那边的想法,则和他们完全相反。 原本他们催江淮催的并不是很紧,因为陆家的水太深,加上现在凭借一个孩子,根本绑不住一个男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陆老夫人都开口说话了,只要是江淮生下他们陆家的孩子…… 江家也会跟着这个孩子,一同享受这颗百年大树带来的荣光。 说个更长远的,等以后陆无祟让位,上位的是谁?肯定是他的儿子。 而江家,就是陆无祟儿子的母家! 两边人的心思各自活络着。 * 在一众人都神经紧绷时,江淮和陆无祟之间,倒是进入了平和的状态当中。 得知陆老夫人没事,江淮悬了许多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身边没了可以忧心的事情,两人之前搁置了许久的协议,终于能拿出来好好说一说。 晚上江淮和陆无祟坐在床上。 江淮的床上桌被陆无祟给拿了出来,玩偶也摆在了上面。 陆无祟的表情平静,把他在公司里打印出来的纸张放在了江淮的面前。 “你还记得,欠我一个花瓶的钱吧?” 江淮没想到他提这个,顿时紧张起来,“我在存钱了……” “不是让你现在就还,”陆无祟指尖点了点桌面,“只是忽然想起来,需要再给你加上一笔债务。” 江淮愣住片刻,紧接着不高兴起来,“为什么要给我加?” “这个东西,”陆无祟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了几片碎片,放在了江淮的面前,“还有印象吗?” 江淮:…… 他可太有印象了。 那时候他刚搬进陆家,甚至还没和陆无祟住一起。 在阳台上种花的时候,他打碎了一个花盆……然后藏到了别的花盆的土壤里。 江淮难得有点尴尬,避开了陆无祟的眼神,眼睛往两边瞥。 一副想否认,却否认不了的模样。 陆无祟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紧接着隐去,一本正经道:“看看合同。” 江淮磨磨唧唧地打开了合同。 合同倒是没增添太过分的内容。 但是有一条。 在两人婚姻的存续期间,为了保证床上的干净与整洁,用他打碎的花瓶钱,作为奖励他的资金。 比如说,如果江淮能够连续三天不在床上吃东西,那么可以免除他一万块钱的债务。 保持六天,免除三万,十二天可以免除七万。 以三天为叠加,保持的天数越长,获得的奖励就越多。 江淮的那点小心思,属实是被陆无祟给拿捏住了。 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以他的视角看来,这个条款对他没有任何的坏处,只有好处。 不就是保证床上的干净整洁吗? 他觉得这床现在就挺整洁的。 而对于陆无祟,能花这点小钱改掉江淮的小毛病,这钱花的完全值。 “忘了说,”陆无祟又道,“保持床上干净整洁的标准,是以我的标准来的,如果我觉得不行,那么就不作数。” 江淮愣了一下。 有过被他玩文字游戏的前车之鉴,陆无祟又怎么会让他钻第二次的空子? “可是……”江淮有点犹豫。 可是陆无祟不喜欢他在床上做的事情多了! 陆无祟不为所动。 江淮想到,估计他在陆家待着的时间不长了,就剩下几个月而已,忍忍就忍忍。 他毅然决然点了头。 双方就这个新合同,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等他签完字,陆无祟的嘴角轻轻翘起,慢悠悠地往床上一靠,“这些玩偶……” 江淮道:“我这就收走!” 陆无祟靠在床头,不费吹灰之力地成功让江淮把所有玩偶都搬走了。 ——这大概是他和江淮在床上的战役当中,赢的最轻松愉快的一次。 不止如此,江淮在上床之前,还掸了掸床单,力求整洁如新。 陆无祟装作十分勉强地点头,“还行吧。” 江淮试探,“那今天……” “给你算上吧,减一万,”陆无祟道,“睡觉。” 江淮整个人都快乐了起来,还主动把灯给关了。 平时就没见他这么殷勤过。 黑暗中,陆无祟闭上眼睛,隐去了笑意。 * 又过了几天,江夫人过来看江淮了。 其实自从江淮嫁进陆家之后,他和江家的联系一直很少。 上次的那通电话,是他们为数不多关心江淮的时候。 尽管他们的目的不是关心江淮。 这次就江夫人一个人来的,估计是江其民知道自己在儿子这里不讨喜,干脆就没凑上来。 凑巧的是,陆无祟也在家。 江淮没想到她会来,原本他在画画。 他先是听到了门铃响,紧接着管家进来冲着陆无祟耳语了几句。 陆无祟看向了江淮,道:“你母亲来了。” 江淮眨了眨眼,握着画笔的手顿住,许久之后才“哦”了一声。 陆无祟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 之前在订婚宴上时,他看着这一家人,就不太像正常的家庭。 当然,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正常的家庭才是常态。 只那时候他还怀疑江淮蓄意接近自己,没怎么留意过——眼下却不能不多几分关注。 等江夫人被请进来后,江淮的态度就更是奇怪了。 江夫人在看见陆无祟时,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紧接着才带了几分讨好的笑容,朝着陆无祟打了个招呼。 丝毫不像是岳母或者是一个长辈该有的态度。 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很多人都怕陆无祟。 在管家给江夫人上好茶之后,陆无祟也起身,道:“你们需要单独聊聊吗?” 江夫人用一种极其小心的态度点了点头,还想在陆无祟的面前说些好话,可是陆无祟已经扭过头走了。 剩下两人之后,江淮放下了画笔。 他没看江夫人,“怎么忽然过来了?” 江夫人却忽然上前,攥住他的手,“恬恬,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淮想挣开她的手,却没扯动。 “是不是妈妈逼你太紧了?”江夫人赔小心道,“妈妈也不是故意的,可是不止是妈妈,你爸爸也非常着急……” 江淮垂着头,不想说话。 江夫人小声道:“恬恬,肚子有动静了吗?” 先前江夫人还比较的委婉。 最近可能是江其民那边催的紧,她渐渐图穷匕见,一次比一次步步紧逼。 见他不回答,江夫人心里着急,竟然伸出手,去摸江淮的肚子。 江淮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江夫人没敢用太大的力气,毕竟要是真的怀上了,里面的小孩可比她金贵多了。 她佯装温和:“这里感觉不舒服没有?最近有没有想吃点奇怪的东西?” 江淮没忍住,想挥开她的手。 就在这时,陆无祟站在了楼梯口,脸上的神情阴沉不定,“江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江夫人一惊,连忙松开了手。 陆无祟几步下楼,将江淮牢牢护在了身后。 这三人僵持的姿态,要是不知情的人在场,倒是以为他和江淮是一家人了。 第 36 章 江夫人整个人都慌了神, 但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什么,勉强笑道:“陆总, 刚刚恬恬和我说最近不舒服,我问问他哪里不舒服。” 她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指望江淮来给他作证。 所以瞬间又转移了话题,“我这个当母亲的,看到陆总这么疼恬恬,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好歹是自己的岳母。 陆无祟没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而江淮从他的身后走出来,朝着江夫人道:“你走吧。” 江夫人眼眶一热,神色复杂地垂下头,半晌, 才嗫喏着应了一声。 * 等江夫人走了之后,江淮惆怅了两分钟,接着又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继续去画画了。 陆无祟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 不上不下的。 他看江淮确实是没受影响,心渐渐落下来。 在江淮画画的时候, 他找了个地方, 也坐了下来处理工作。 边处理工作,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江夫人的几句话。 江夫人去摸江淮的肚子时, 是不是在问他生孩子的事情? 如果说,她和江其民,一直都是忽悠江淮的话, 又为什么格外的期盼这件事? 陆无祟在瞬间闪过这个想法。 却还是觉得荒谬。 他的视线在江淮白净的侧脸上扫过, 忽然道:“江恬恬。” 江淮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不知道怎么, 陆无祟盯着这边白净的小脸,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江淮大着肚子的模样。 ……一时之间,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陆无祟沉默了片刻,才道:“没事。” 江淮又好脾气的把头给转了过去。 看着他画的画,陆无祟忽然想起来,江淮之前给他画的那幅画。 他试探道:“你之前采风的时候,不是还画了一幅画吗?” 江淮想了想,“哪幅?” 陆无祟:“……” 这小傻子不会把要送给他的东西给忘了吧? 江淮实在是画过太多画了,不可能每一幅画都有印象。 和陆无祟对视了片刻,他才终于想起来,采风那段时间,陆无祟似乎就看过他一幅画。 “你说那幅桃花吗?”江淮问,“我放起来了。” 陆无祟欲言又止。 不是送给他的吗? 怎么还放起来了? 有像江淮这样送人东西的吗?这个小傻子大概是他见过最送礼物送的最糟糕的一个。 * 中午,江淮争取到了陆无祟的同意,出去和朱小艾玩了一下午。 听说最近市中心又开了一家新画廊,两人想着要过去看看。 结果去了之后,十分扫兴。 朱小艾道:“这里画的质量是老板用鼻子选出来的吗?” 江淮:“……” 他想了想。 实在是想不出来,用鼻子选画是怎么个场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淮自从和朱小艾在奶茶店里喝完奶茶之后,身体就不怎么舒服。 在朱小艾提议再换一个地方玩时,江淮道:“我想先回去了。” 朱小艾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这才几点?今天又没课。” 江淮也不知道身上哪里难受。 他有点坐立难安。 朱小艾恍然大悟,用一种揶揄的表情道:“某些人一结婚是真的没意思,想家属了就直说呗。” 江淮摇摇头,却也没有辩解。 “行了行了。”朱小艾刚想让他回去,却又发现了什么,“江小淮,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江淮雪白的脸上浮上了点粉色,他摇了摇头,眸子里雾蒙蒙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不是吧,你不会生病了吧,”朱小艾慌了,“我给你老公打个电话吧?” 江淮道:“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朱小艾瞬间有点无语,“你觉得干什么?当然是把你的亲亲老公给叫过来接你啊。” 哪怕是江淮有点抗拒,朱小艾也还是帮他给陆无祟打了个电话。 在说明完情况之后,陆无祟表明自己会过来。 挂断电话,江淮似乎好了一点。 他揉了揉眩晕的眼睛,“我好像不难受了……” 朱小艾还是很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也不烫?” 没过多长时间,陆无祟的车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朱小艾把江淮送上车,看见江淮立刻被坐在后座的陆无祟给拉了过去,两人距离极近的说着话。 渐渐的,豪车车门在他的面前合上,掩盖住了两人的面容。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吃狗粮好,还是先仇富好。 * 而实际上,江淮上车之后,先是被陆无祟拽住,仔细观察了一下。 在发现江淮神智清明,脸色正常后。 他眯着眼睛道:“你不会在和你的朋友开玩笑呢吧?” 江淮在车门关上后,立刻往后缩,贴在了车的角落里。 其实他这个动作,并不代表着害怕。 可能是被冤枉了,被误解了,拒绝交流的意思,如果逼的紧,他还是会回呛的。 陆无祟有点惊讶于自己对江淮的了解。 他一顿,对司机道:“去医院吧。” * 检查结果是没什么问题。 医院是陆家自己的私人医院,里面的医生也都信得过,所以检查结果比较靠谱。 “不过……”医生看着面前的单子,皱了皱眉,“他的激素水平有点紊乱,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留院观察两天,我再给做剩下的检查。” 可是江淮听见住院,接着变了脸色。 原本他的皮肤就白,这下更是惨白无比,甚至伸出手,拽住了陆无祟的衣角。 这是一个求助的信号。 陆无祟感觉到了,不动声色道:“住院就不用了,今天先检查吧。” 江淮的脸色这才回暖。 在医生给江淮做检查时,办公室里就剩下了陆无祟一个人。 他的助理敲了敲门,推门进来,“陆总,前段时间您让我查散布谣言的人,已经找到并且处理了。” 陆无祟一顿,“还有,把老夫人病中时说的糊涂话给传出去的人呢?” “是同一个人,也一并处置了。” 陆无祟甚至都没问是谁。 在陆家,看他不顺眼的人多得是,别说散布个谣言,哪怕是知道机会背后刺他一刀,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他看着面前江淮的病历本,漫不经心地一挥手,让助理走人。 助理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啧。 看不懂。 陆无祟又不耐烦地把病历本给扔到了一边。 * 江淮部分的检查结果需要等一天才能出来,而剩下能看见的检查结果中,显示他非常健康。 陆无祟拿到检查结果时,啼笑皆非了很久。 果然,没心没肺的人才能长寿。 在医院里时,江淮是个可怜小怂包,等回了家,立刻就放飞了自我。 眼看着他拿着吃的上床,陆无祟脑门的青筋又开始跳。 他清咳了一声:“干净,整洁。” 江淮僵住,把抱着的零食默默的放回原处。 陆无祟:“……” 不吃零食的话,赚的也是他的钱,装这么可怜干什么。 江淮的心情看上去有点低落。 这可真是奇了,自从陆无祟认识他后,就没见过他伤心的时候。 他刚想说句话,江淮已经默默滑到被子里,蒙上了头。 陆无祟:……好像是真的难过了。 因为江夫人? * 江淮是莫名其妙低落起来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股情绪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到了后半夜,他浑身又像是着了火。 他梦见自己成了个包子,被人给放在了蒸笼上,周围的包子都在膨胀,他被挤的连呼吸都困难。 在实在是被挤得不行时,他恶声恶气对着这些包子说:“再挤我就把你们都吃掉!” 包子们无所畏惧,特别的嚣张,甚至主动掰开了自己,露出肉馅,对着他说:“那你来吃我啊!你来吃我啊!” 江淮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咬下一口,紧接着,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抽气声。 “江恬恬!” 江淮迷蒙着双眼,浑身已经被汗给浸透了。 他还发现,自己感受到的挤压感,原来是因为他正被陆无祟给抱着。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纠结这些了。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在哭,一抽一抽的,结结巴巴道:“难受,好难受……” 陆无祟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江淮是个正常的男性,早晨自然也有过,但是从来没这样过,他几乎是在瞬间明白了,白天江淮说难受,到底是为什么。 “你在外边,瞎吃什么了?”陆无祟咬着牙。 江淮边抽噎边摇头,“吃了好多。” 陆无祟:“……” 天上掉下个招牌,砸死十头猪,都很难找到一个像江淮这么馋的。 床头灯已经因为江淮的声响而亮起来了。 朦胧的灯光中,江淮的小脸流下来许多汗,白中透着病态的红,一双大眼睛浸在泪中,嫣红的嘴唇哆嗦着。 他眼中满是茫然和求助。 “不行……”陆无祟难得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去给你叫医生。” 江淮缠住他,哽咽道:“我难受,我难受。” “好了好了,我知道,”陆无祟语气难得柔和,“你乖一点,我把医生给你叫过来,等医生过来就好受了,乖一点行不行?” 江淮并不觉得看医生会好受。 不仅不会好受,而且还会挨针,看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他含着泪摇头,拽住陆无祟不让走。 陆无祟没有办法,干脆一把把他给抱了起来,然后找到手机给医生打电话。 江淮一接触到他,起先十分的僵硬,看得出来,他不太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 可是身体又实在不舒服。 所以他很快把头所缩在陆无祟的颈窝里,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时,难受的情况好像有所缓解。 他皱着眉头。 陆无祟边和医生讲话,边观察他,没忍住上手摸了下他的脸,顺着他的下巴,给他擦了擦眼泪。 热乎乎的。 陆无祟喉结滑动了一下,艰难地移开视线,搂住江淮肩膀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开始收紧。 江淮又哽咽一声:“疼。” 陆无祟如梦初醒,松开了他的肩膀。 医生很快就到了,但是江淮抓着陆无祟死活不松手,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在陆无祟的怀里给江淮做检查。 检查还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陆无祟积攒了一些怒火,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道:“如果没有任何的问题,他怎么会这样?” 医生道:“检查是没问题,可是症状上看,像是被人给下了药。” 陆无祟眼中刹那间闪过了一抹煞气。 他想起来早晨来过的江夫人,还有江淮出去玩的这一天。 更远的,还有把老夫人说的话给传播出去的那个人。 这一瞬间,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为什么没问问助理怎处置的那个人。 医生小心翼翼道:“不过这种检查不出来的,一般都不是什么烈性药,熬一熬对身体也没伤害,您要是不放心,和小江少爷同一次房,一两次的药效也就解了。” ……听见他这么说。 陆无祟脸上的怒意逐渐收敛,甚至变得有几分不自在。 他问:“那要是不能……同|房呢?” “那就熬着吧,没什么大碍的,”医生想起来什么,“对了,千万不要给他洗冷水澡,不然原本熬一熬就能过去的事情,洗冷水澡直接给刺激发烧了就不好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江淮已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无祟低下头,看他汗津津的小脸,嘴唇还开开合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凑近一听,才听见他说的是:“包子,吃了包子……” 陆无祟:“……”叹了口气。 招牌,砸猪,难找。 * 江淮再次从陆无祟的怀中醒过来。 彼时医生已经走了,他已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热出来了一身的汗。 他一动,陆无祟就醒了。 江淮使劲的呼|吸,却觉得什么都吸不进来。 估计他对药物不是特别的耐受。 陆无祟松开了抱住他的手。 江淮把自己给拧成了一捆麻花。 他又开始流泪了,把头埋在陆无祟的胸膛上,哭得呼|吸都困难。 ……要不,帮一帮吧。 在陆无祟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的惊讶。 谁都知道,他是个不择手段、利益优先的人。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明显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江淮不能生孩子。 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江淮困惑不已,急得想哭,却找不出发|泄的渠道,“我好难受。” 陆无祟的念头瞬间被打散,看着江淮的模样,轻声道:“我也会的。”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陆无祟的脸上闪过些不自在。 他没有,是因为每次都在江淮起床之前解决掉了。 江淮见他不说话,觉得他是在哄骗自己。 原本就不怎么舒服,见状更是烦躁和恼怒,哽咽道:“骗子,我最讨厌骗子……” 看他几乎要大哭起来,陆无祟手有点抖。 他猛地抱住江淮,在他耳边低声道:“好了,好了,不许耍脾气。” 他又问:“要不要我帮你?” 江淮呜咽一声,熬不住似的点了点头。 陆无祟这次,终于褪去了所有的犹豫。 江淮水光潋滟的眸光,迷茫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 紧接着,忽然全部都睁开,转变成为迷离。 这一夜,江淮和陆无祟仿佛掉了个个儿。 江淮像一只炸毛的猫,稍有不顺心就要挠人,而陆无祟出奇的耐心,好声好气的哄着。 不过他们之间,到底是一个吻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陆无祟去浴室洗完手,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到底是什么都没做。 回去后,看着床上江淮熟睡的脸,还有舒展开的眉头,不禁有些恍惚。 家里的小孩……这是长大了。 还是被拔苗助长,人工催熟的。 * 日头渐盛,暖洋洋的阳光照到洁白的床铺上,上面的人也被刺的险些睁不开眼。 江淮一醒,感觉浑身无力,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算一算,他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可生物钟还是催促着他赶快醒来了。 醒来之后,他先是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然后假装还在睡着,把眼睛眯开条缝,在发现陆无祟不在后,才松了口气。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干了什么。 他冲着陆无祟发了脾气! 这也太要命了! 幸亏陆无祟不在。 不然江淮估计,陆无祟一定要找他算账,他就是这样小气的人。 江淮起床之后,看见了床头柜上有人给他留了小纸条。 一看就知道是陆无祟的笔迹。 肆意张狂的字体,语气也十分的冷漠。 [给你在学校请了假,在家不许捣乱。] 江淮:…… 他从来都没有捣乱过,行不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江淮抬起手时,感觉胳膊有点刺痛,可是仔细瞧时,又没发现任何的伤口。 * 与此同时,陆无祟正在公司里,下属站在他的面前整理资料,连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陆无祟从来都没有苛待过下属。 只不过,每次他生气时,周围的气场是真的迫人。 这或者就是久居高位的人所拥有的特殊能力。 毕竟他们手上有普通人没有的权利,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引起大的波动。 换成是一个普通人,谁管他生气不生气呢?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盯着资料上的人,“你上次是怎么处理的他?” 助理低头道:“把他给开除了,在圈内公开禁止任何公司雇用他。” “一个护工而已,”陆无祟有些不满,“丢了个护工的工作,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助理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觉得他处理的不够“厉害”。 护工不能干了,还能转入其他的行业,而陆无祟的意思……是想让她在这个社会上都生存不下去。 助理不明白的是,之前陆无祟甚至都没有过问这件事。 为什么现在又开始秋后算账? 而且惩罚更加严重了,这是从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就好像……这人又一次得罪了陆无祟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不是收了钱吗?”陆无祟道,“估计她收的别人的钱,够她花到下半辈子了。” 他道:“我明白了。” “哦对了,还有,”陆无祟拿出来样东西,“你拿去陆家的医院,还是找昨天的医生,让他帮我化验一下这个血液中的成分,要尽快给我,能有多快给多快。” ……正是他趁着江淮昏睡时,让家里的医生取的血。 助理谨慎地接了过去,“陆总,还有一件事,医生让我告诉您,小江少爷的检查结果下来了,让您抽空去看。” “知道了,到时候和这个血检结果一起给我就好。” 看昨天江淮的表现,身体很健康,出不了什么大毛病。 * 晚上陆无祟到家时,难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踏进家门。 这栋别墅,是他刚接管陆家那一年买的,自那一年起,他才算是正式的脱离了陆家那个旋涡。 没了吵人的亲戚,在这里住着,不知道该要清净多少。 可是如今,他对着这栋别墅,竟然在犹豫该先踏哪只脚。 最终是先迈了左脚。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居然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口气松的,究竟是因为什么。 然而,在他终于决定好要面对江淮时,进了门管家却告诉他,江淮已经早早去睡觉了。 陆无祟有些不相信——往常这个时间,江淮要么是在捣乱,要么是在画画。 他饭都没吃,直接上了楼。 卧室里的门没关严,虚虚的掩着,里面的灯都没关。 陆无祟伸出手,缓缓把门给推开,看见在床上缩成一团的江淮。 他这次很乖,都没抱玩偶,蜷缩成一团,脸都睡红了,估计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才这么缺觉。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陆无祟垂眸。 ——觉得刚才在门口踌躇不决、犹豫不已的自己,像是个笑话。 他走上前,叹了口气。 * 隔天凌晨,在江淮依旧在梦乡中时,陆无祟已经赶去了医院。 说是血检的结果出来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他来亲自知道一下。 陆无祟听医生叨叨他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 他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大,却始终没有打断医生。 因为他已经震惊到快无法思考了。 “目前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医生下了定论,“小江少爷确实是能生孩子。” 陆无祟:“……”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或者说,从昨天到今天,都是他做的一场梦而已。 不然这个荒谬的、不可理喻的、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怎么会发生在现实里?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那医生给出来的证明,又该怎么解释? 这医生,不是他奶奶身边那种手脚不干净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第 37 章 江淮并不知道陆无祟经历了怎么样的事情。 他在连续两天都没见到陆无祟后, 觉得他朝着陆无祟发脾气的余波可能是过去了。 估计陆无祟也不太可能秋后算账。 于是他在起床后,就高兴了起来,兴致勃勃想把前段时间刚种下的花拿出来画。 结果, 还没开始画多长时间, 江淮就在楼下看见了只小猫。 他没忍住, 扔下画笔, 直接去了楼下。 管家正在花园里浇水——其实陆家是有专门的园丁的,不过他可能是喜欢浇花, 江淮在家的时候, 好几次看见他在花园里找地方浇花。 这大概是一种比较另类的摸鱼方式。 江淮下去时,管家还比较的意外, “小江少爷, 您是怎么了?” “嘘……”江淮有点喘, “我看见了一只猫。” 管家顺着他的视线一看, 果然看见了一只鬼鬼祟祟的猫。 他顺着江淮的意思,僵在原地没动。 这只猫是狸花猫,藏在草丛里,比较令人惊讶的是, 江淮居然能在那么远的距离看见它。 江淮凑上前,唤猫的样子也十分的熟练。 “咪咪咪, 到我这里来。” 猫起先还十分的警惕,可是在发现江淮不会伤害它后,渐渐的竟然真的开始靠近江淮。 通过十分钟的努力, 小猫终于完全放弃了警惕, 任由江淮揉搓猫头。 他扭过头, 看见管家还僵硬着身体, 反应过来什么, 笑眯眯道:“不好意思,您可以动了。” 管家这才松了口气。 他道:“没看出来,你居然还喜欢小动物呢。” 江淮有些疑惑:“啊?为什么不像?” 管家:“……” 因为他是那种看上去笨笨的,能把自己给照顾好就不错了的人。 养宠物的话,估计也是整天和宠物鸡飞狗跳,一起睡街头流浪。 ……反正不像是能照顾好一个小生命的样子。 “不过,陆先生不太喜欢家里进这些小动物,”管家委婉提醒道,“他会抓狂的。” 江淮叹了口气。 他从小就比较喜欢小动物,只不过不管是前世,还是到今生,他一直都没什么机会养。 等他拥有自己的房子之后,第一件事情,估计就是养一只小动物。 当然,还要有一个大阳台,这样他就能把想种的植物,全部都种上。 应该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啦。 江淮想。 就在江淮构思着,到时候该怎么去找房子,找什么样的房子时,他听见了大门口的响声。 听声音,应该是陆无祟回来了。 因为只有陆无祟回来时,陆家停车场的门才会敞开,那个动静高调到令人无法忽视。 可是没想到,不过片刻的时间,陆无祟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陆无祟的表情很不对劲。 江淮两天没见过他,重新见面,还有点扭捏。 那天的感觉,还残存在江淮的身体里,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也本能的感觉到了害羞。 不过他敏感的发现了陆无祟的不同寻常,在陆无祟的注视下,缩回了撸猫的手,自觉道:“我这就去洗手……” 陆无祟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沉默着。 江淮站起来,对着陆无祟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陆无祟的表情,瞬间像是被他的这句话给刺到了一样,轻声道:“没有,为什么这么想?” 江淮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在陆无祟的注视中,他最后在狸花猫的头上撸了一把,转身离开。而狸花猫也因为陆无祟的压迫感,一溜烟没了踪影。 管家也静悄悄停下了浇花的手。 此时此刻,陆无祟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江淮呢? * 江淮感觉良好,中午一口气吃了两碗饭。 在放下饭碗时,他的视线又偷偷在陆无祟的脸上扫过,带着几分的试探。 陆无祟放下碗筷,忽略掉那些不自然,佯装镇定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江淮这才肯开口,小心道:“你不找我算账吗?” 陆无祟表情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他道:“我找你算什么账?” “那天晚上……”江淮想了想,刻意隐去了他觉得比较过分的“耍脾气”,换成了,“弄脏了你的手。” 陆无祟:“……” 在陆无祟瞬间失去表情地注视中,江淮立刻站起来,装作根本没有说过那句话一样,“我吃饱了。” 陆无祟咬着牙道:“站住。” 江淮听他的才怪。 他听话就是选择性的听,在发觉有危险时,逃跑更是家常便饭。 然而,就在他准备想跑时,陆无祟忽然站起来,拽住了他。 江淮控制不住的向前倒过去。 被陆无祟扶了一把,才勉强稳住身体。 两人在瞬间贴的极近。 刹那间,时间都仿佛暂停住。 两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闪过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江淮从来没有过如此无所适从的时候。 他瞪大了眼睛,慌忙后退,直到被沙发给绊倒,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瞧着陆无祟。 “知道害臊了?刚才怎么不觉得害臊?”陆无祟冷笑,伸出手拉他起来。 江淮终于老实了。 他不太开心地避开陆无祟的手,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了。 陆无祟:“……” 啧。 在没见到江淮之前,他心烦意乱,满心满眼里想的,都是该怎么和江淮说……那件事。 可是在见到江淮后,倒是不烦了。 变成生气了。 原本江淮是在思考,却因为沙发上有阳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依旧是没抱着玩偶。 从他蜷缩着的姿势能看出来,他其实并不习惯这样睡,只不过是为了陆无祟的那个条款,才一直忍着。 陆无祟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短短一夜,他的感觉已经天翻地覆,在看着江淮时,甚至会情不自禁去看他的肚子…… 幸亏前天晚上,只是用手,没真的做些什么。 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他要担心的,可不止是这一件事情了。 想起江淮刚刚那“惊世骇俗”的一句话,陆无祟咬了咬牙。 拔苗助长有什么用。 还不是什么都不懂。 反应那么稚嫩……陆无祟深吸口气,急促地撇开视线。 他从旁边的沙发上,找了个抱枕,轻轻塞到了江淮的怀中。 江淮在察觉到怀中有东西后,双手立刻抱紧,熟睡了起来。 * 隔天,江淮再次被拉进了医院里。 他最近全身检查频繁,不禁令他想起来前世,在他快去世的时候,也是这么被频繁的拉过来医院。 那时候大概是他头一次在陶家人的脸上,感觉到某种的急切。 江淮也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在担心他的病情,还是怕他的死亡影响了陶家的利益。 他那段时间,神志前所未有的清明,往常有许多不懂的事情,居然在那段时间里,无师自通了起来。 所以他在前世,比起现在是还要再笨一点的。 然后他没活多久,就和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可能是也感觉到,他来了医院之后就紧张。 陆无祟时常会和他说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当然,他说的那些话,有些时候,江淮宁愿没有听到。 “最近花瓶钱减了多少,你记了没?” 江淮道:“啊,应该快有个十万了吧,我还想看看你那边的明细呢。” 陆无祟顿了一下。 在金钱的事情上,江淮的小脑袋转的十分快,他狐疑地看着陆无祟,不太敢确定道:“你不会……没记吧?” 陆无祟神色自然,“这个规定是给你定制的,专属于你。” 江淮没懂他的意思。 “所以说,”陆无祟道,“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江淮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无祟避开他的视线,“你自己的事情,当然是要你自己记。” 江淮:“……” 泪,马上就蚌埠住了。 第 38 章 陆无祟在江淮悲愤含泪的眼神当中, 险些生出了几分的不自在。 好在,他挺住了没有笑出声,缓慢地转过头去, 轻咳了一声才道:“都给你记着呢, 每一笔都算的很清楚。” 江淮的眼泪立刻收回去点, 擦了擦眼睛, 肯定道:“你骗我。” 陆无祟心想,他这个反应, 到底是该说慢, 还是该说快? 江淮却在这时认真道:“我很讨厌骗人的人,但是念在你是第一次, 我就不追究了。” 陆无祟:“……” 陆无祟忽然间发现, 自己在听到江淮说这句话时, 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觉得可笑, 而是在想,他到底骗过江淮几次。 而且这句话,听上去还有点耳熟。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在哪里听过。 今天医生出来的很快, 两人没在办公室里等多长时间,医生就回来了。 “先是血检的事情, ”医生道,“之前在血液中检测到的那几种成分,经过我们组人员的比对, 确认是现在市场上被禁止售卖的一种违禁药, 基本上都是灰色交易, 来源的话有些不太好查。” 陆无祟道:“查出来要多长时间?” 医生叹气道:“说不准, 这种灰色交易,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单子成交,查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药是什么药?怎么使用才能起效?”陆无祟又问。 医生道:“是吸入性药剂,两个人靠的近一点,吸入之后就会起效……不过通常都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接触,起码半个小时以上。” 江夫人。 可是江夫人在陆家,统共待了不到十五分钟,就被江淮下了逐客令。 陆无祟又问:“那要是服用呢?” “服用是不奏效的。” 陆无祟眸光暗沉,想到了什么,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漫不经心地移开话题,“还有今天让你重新检查的结果呢?” 医生把报告递给陆无祟,摇摇头道:“和上次检查的结果没有出入。” 陆无祟的心沉了下来。 江淮还在一旁毫无所觉地看着他们。 陆无祟沉吟片刻,“你确认他的身体很健康?” 医生道:“这个是确认的。” 身为男人,能生孩子,身体也很健康。 这简直像是谁精心为陆无祟准备的一个礼物,知道他喜欢男人,又需要一个孩子,更知道他生性多疑,不喜欢亲近的人太聪明。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江淮……陆无祟甚至都要怀疑,这背后是不是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 可是,会是吗? 陆无祟当着江淮的面,把体检单拿到了手里。 江淮明明很好奇,却还是按捺着自己,不往他手中去看。 陆无祟见状,干脆把体检单摊开,放在了他的面前,“能看出什么来?” 如果江淮真的是别人派过来的…… 如果这次下药,都是他故意的…… 江淮歪头看着单子,半晌后,皱眉叹了口气,“我也看不懂啊。” 陆无祟和医生:“……” 医生忍俊不禁,估计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病号”,加上他的体质特殊,非常有研究的价值,态度十分的和蔼,“你很健康,没有疾病,知道这个就行了。” 江淮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那我要是健康的话,是不是可以不用住院?” 医生看了陆无祟一眼。 在得到首肯后,他才道:“当然不用,健康的人是不用住院的。” 江淮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陆无祟率先站了起来,对着他道:“走吧,我们先回家。” 事已至此,面前的医生又是他信任的人,他实在是没理由不信了。 只不过,关于要不要告诉江淮,又成为了他新的头疼的事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他和江淮科普男人是不能生孩子时,江淮是高兴的。 何止是高兴。 他平时睡前喜欢对着玩偶说话,那天说的话全都是,“齐齐公主,你知道吗,我和正常的男生是一样的,之前我觉得自己能生孩子,其实全都是假的!” 而在今天回家后,江淮坐在床头上,对着玩偶例行公事的说话,内容也是—— “举铁公主,我的身体很健康哦,真希望能一直这么健康下去,不过我已经是个正常的男生啦,所以这个也不太强求,今天依旧是幸运的一天。” 陆无祟透过门缝,一只脚险些就踏进去了。 他听着江淮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 白日里的那些猜忌,在此刻江淮的言语之下,都显得那么“成熟”又无情。 江淮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先不论他生孩子这件事情,首先他的性格就和普通的小孩不同。 陆无祟也是从小时候长大的,自然知道,半大的小孩有时是天使,有时也能是恶魔。 江淮这样特殊的情况,想不被挤兑都难。 所以,能成为一个“普通人”,对于某些人来说,都是一件奢望。 陆无祟从来没有哪一次,能这么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为什么这么固执的认为,自己一定是对的呢? 非要把江淮的认知打碎重建,到现在好不容易建成了个新的认知——却要又一次的伤害他。 陆无祟在暗中,极其缓慢的做好了决定。 他悄无声息地把门给关上,没有进去打扰江淮。 * 最近江淮在学校,进入了每个学期最无聊的时候。 他们离期末考还有段时间,但是最近又没了采风的机会,只能每天待在学校里,课业还有一大堆。 同时,这也是每个学校管制最宽松的时候。 简而言之,江淮终于有机会,把画送给老师了。 这件事情,还是经过朱小艾的提醒他才想起来的,在他打算回家给老师找画时,朱小艾还道:“你给别的男人送画,不怕你老公生气啊?” 江淮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要生气?” 朱小艾是真的服。 他给江淮竖起个大拇指,“我还以为你是夫管严,如今看来,你是顶天立地第一条好汉,请收下我的崇拜。” 自从上次采风,他和教室里的诸位同学一睹陆总真容后,无不被陆总给折服。 嘴毒是真的毒。 可是一语中的,待着对方逻辑的漏洞攻击人是真的强。 他们艺术生辩论赛连年败给邻校,缺的就是陆总这样的人才。 “原以为是你被你老公吃得死死的,”朱小艾道,“却没想到,原来是你吃死了陆总!” 江淮瞬间产生了恐惧,“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冤枉我吃人?” 朱小艾:“……操。” 完了,没忍住在江淮面前说了脏话,掌嘴。 江淮连忙阻止,“你这是因为冤枉我愧疚的吗?不用这样的。” 朱小艾险些要磨牙。 而在一旁,有些竖起耳朵偷听的同学,差点没被笑死。 之前他们都觉得江淮木楞,如今却发现,其实小傻子也有好玩的地方。 何止是好玩,甚至还会让人产生上去欺负他的心。 可惜的是,他们都和江淮不熟。 * 陆家的窗外,日光渐渐变为薄暮,江淮埋头在自己堆积的画中,始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幅。 他一般都会把画拿画框裱起来,然后包裹上牛皮纸,这样能防止画损坏。 可是,同时也会导致,找画的困难程度上升。 不知过去多久,江淮身后的门被打开了,陆无祟手中端着咖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回家三个小时,就在这里待了三个小时。” 江淮被吓一跳。 他好奇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陆无祟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专注了?” 江淮丝毫不觉得是在被怼,眼睛一亮,“是吗?可是我从小就被老师说注意力不专注。” 陆无祟一顿,“老师是对的。” 江淮:“……”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嘴巴坏的人啊。 看他翻找不休,陆无祟皱眉道:“你到底是在找什么?” 江淮勉强分给他了点注意力,“嗯……就是上次采风时画的画……去哪了呢?” 陆无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这么长时间都没送,江淮怎么在今天想起来把画找出来送给他了? “是吗?”陆无祟漫不经心地倚在门口,喝了口咖啡。 差点被烫到。 陆无祟勉为其难把咖啡给放下,“还记得上次大概放在哪个位置了吗?” 江淮……还真不记得。 陆无祟认命,把江淮拉到他身后去,刚想去找,定睛一瞧,就在腿边。 他一时无言。 江淮也看见了,眉开眼笑地把画拿起来,还对着陆无祟说了声谢谢。 眼见他要捧着画往外走。 陆无祟一时愣住——这画不是送给他的吗? 第 39 章 陆无祟跟着江淮出了放画的房间, 又在房间门口停下,眼睁睁看着江淮把画拿进了卧室。 难道说,他是想把画给挂在床头? 虽说江淮画画不错, 可是在这个陆家, 在墙上挂的,壁柜里摆着的, 哪个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陆无祟心想, 这礼物送的又慢又没礼貌。 还想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挂到卧室里去。 他忽略掉内心一瞬间的期待,清咳一声,才想起来自己的咖啡没拿。 陆无祟端着咖啡, 喝了两口。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装作不经意,去了卧室里, 想看江淮要怎么弄。 如果要是在墙上砸钉子的话…… 砸就砸吧, 不过他肯定是不会帮忙的, 毕竟是他当初精挑细选出来的墙,砸起来心疼。 陆无祟要推门进去时,从门缝当中,看见江淮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然后, 拿起手机来开始玩。 他的卧室, 是整栋别墅当中最大的, 不仅仅有床,还有可以供人短暂休息的沙发。 江淮就是在那个沙发上坐了下来。 画就放在他的脚边, 他看上去丝毫没有要捡起来的意思。 ……这小傻子到底想干什么? 陆无祟推开了门, 江淮也照旧是一动不动, 不仅不心虚, 甚至还刷起了视频。 甚至还把视频给外放。 “大家都知道,有时候想要送一个人礼物时,送礼人和收礼人的态度,往往决定了这次礼物会不会送的愉快,今天达咩酱就以送礼人的角度来讲一讲,究竟该怎么送礼呢?感兴趣的朋友别忘了给达咩酱点个赞哦!” 陆无祟欲言又止,“……你送个东西搞这么复杂干什么?” 他还怀疑,江淮是故意放给他听的。 江淮看见他进来,把音量给降了下来,好像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嗯?”了一声。 陆无祟一顿,不自在道:“没什么。” 然后他转身想走,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在江淮的身边坐了下来,沉声道:“你每次给人送礼物的时候,都搞这么麻烦吗?” 江淮抿唇,还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我要给人送礼物?” 陆无祟:还给人送,不就是给他送吗? 他清咳一声,没揭穿江淮的这些小把戏,“你搞这么明显,想不知道都难。” “明显吗?”江淮有点受伤。 他在家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陆无祟自己就知道了,要是他把画送给老师,被其他的学生给猜到,那该怎么办? 被猜到事小,被有心人给举报事大。 陆无祟见状,卡顿了一下,勉强鼓励道:“还……行吧,不算特别的明显。” “就是下一次再送,别搞……” “你要是有经验的话,能不能教我怎么送?”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江淮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放下了手机,眼睛亮晶晶,期盼道:“你说,你说。” 陆无祟:“……” 发展忽然奇怪了起来。 为什么他要教别人怎么给自己送礼? 这世界上除了江淮,估计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干了吧? * 两人就着“送礼”这件事,开始了一轮讨论。 陆无祟在说话之前,清了清嗓子,“首先呢,送礼的时候,不需要搞太复杂,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完全不可以的。” “等等等等。”江淮忽然道。 陆无祟在看见江淮迅速跑去拿了纸和笔,伏在面前的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嘴忽然就张不开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教别人给他送礼? 外边想巴结他的人多得是,如果他真的肯收,江淮这样的,估计连号都排不上。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 “送礼之前,记得看看你送礼物的那个人是什么性格,有的人喜欢挑着节日来,比较有仪式感,有的人收到礼物就高兴。我的话,都可以。” “送礼的态度的话,只要不是表白求婚一类的,就用不着太郑重,我的话,也都可以。” “场合的话,有的人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用一种隆重的方式收到礼物,有的人则喜欢独处的时候送,我的话,都可以。” 陆无祟每说一句话,江淮就点点头,往本子上写字。 他清了清嗓子,感觉都快暗示烦了,江淮还是在那里写。 在江淮的小本本终于快记满时,他慌忙道:“好了好了,就到这里吧。” 陆无祟喝了口水,挑眉道:“真的好了吗?你确认吗?” “嗯嗯,”江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谢谢你给我讲这么多。” 陆无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是吗?给我看看你记了什么?” 还礼物还不给他? 江淮闻言,像是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把本子毕恭毕敬递到了他的手里,“你看看,我都有记的!” 陆无祟打开之后,“……” 上面分别写着。 [一,看送礼对象的性格,这点目前未明。] [二,注意态度,感觉不用太郑重。] [三,看场合,这点目前未明。] 陆无祟:……他的耐心,快到此为止了。 是他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仔细想想的话,他说自己“都可以”,不就和有人问他吃什么东西,他回答一个“都随便”一样吗? 虽然在他的观念当中,只要是他说了随便,那就真的是什么都可以。 可是江淮不知道啊。 陆无祟叹口气,在江淮期盼的目光当中,把东西还给他,“其实吧……” 江淮翘首以盼。 陆无祟闭了闭眼,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 他再继续说下去,这个小傻子,怕是要把这个礼物藏一辈子都不敢送了。 “虽然不知道记得怎么样,”江淮抿唇一笑,“不过我刚刚想明白了,我觉得确实没必要搞太隆重,老师也不一定喜欢,还是普普通通送出去吧。” 陆无祟凝滞了片刻。 刹那间,时间都仿佛在他的身上暂停了,他伸出去拿咖啡的手,都显得有那么点僵硬。 他看向江淮,一字一顿,“你说,送给谁的?” “老师啊,”江淮歪了歪头,表情十分无辜,“给老师送礼,是不太行吗……唉,可是我的礼物已经准备了好长时间啦,总不能一直不送吧?” 陆无祟灌了一大口咖啡。 杯子放在桌子上的动静,是那么的刺耳,直把江淮吓了一跳。 “那幅画,是你准备送给老师的?”陆无祟咬着牙问。 江淮见状不妙,悄悄往后撤了撤,语气也被陆无祟搞得不确定起来,“怎、怎么了吗?”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 半个小时前,他还期待能亲手触碰到那幅画,如今再看江淮身后的画框,却怎么看怎么碍眼起来。 陆无祟面无表情道:“是上次采风一起跟着去的那个男老师?” 江淮闻言,点了点头。 陆无祟脑海中闪过什么,面色不好看起来,咬牙道:“最近是教师节吗?” 江淮思考了下后,摇了摇头。 陆无祟又问:“那是什么比较重要的节日吗?你们老师生日?学校里在搞活动吗?” 江淮又摇摇头。 陆无祟图穷匕见,充满恶意道:“那还送什么礼物?” 江淮:“……” 好像有点道理怎么回事? “一不是节假日,二不是你们老师生日,学校里还没搞活动,你的一幅画送出去,是不是想害他担上受贿的名头?” 江淮觉得冤枉,“我没有!” 陆无祟冷冰冰道:“反正不许送。” 江淮有点委屈,茫然地盯着陆无祟看。 瞧着他可怜巴巴的目光,陆无祟的心也软了下来,语气柔和了不少。 他谆谆善诱,“送给老师的话,会害得老师惹上麻烦。” 这种时候,还是别跟这个小傻子来硬的比较好。 可是他忘了,江淮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小傻子。 他皱着眉道:“好吧。” 正当陆无祟以为目的达成,想松口气时,江淮忽然又道:“那我去问问老师住哪里吧。” 陆无祟:“……什么?” “去他家里送,总不能被人给发现了吧?”江淮角度刁钻,“这样的话,除非是老师自己举报自己,否认也没人知道……” “我不是知道吗?”陆无祟皮笑肉不笑。 江淮惊讶,“可是你又不会告状。” 陆无祟道呵呵一笑,笑里藏刀,“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他不止会。 他现在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江淮:“……” 后颈一凉。 * 隔日,江淮打算出门的时候,陆无祟出现,告诉他:“收拾收拾,准备去医院体检。” 江淮放下手中的画,不太高兴道:“可是前几天不都体检过了吗?” “前几天是前几天,今天是今天,”陆无祟反问他,“你昨天还吃过饭呢,今天就不吃饭了吗?” 江淮:“……” 虽然听起来挺有道理。 可是又莫名其妙觉得不太对劲。 * 不过好在,体检确实是正经的体检,医生也非常的正经。 只不过有些内容,陆无祟不希望江淮听见,所以把江淮留在办公室里,自己和医生出去谈论。 医生道:“小江少爷的体质很好,不过男人生孩子肯定有很大的危险,毕竟就算是女人,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会在生产的时候出事。” 陆无祟道:“那我上次问你的,给他做手术,把他变成正常的男性,可实行性有多少?” 医生有些为难道:“这……” “我知道,现在我奶奶还在掌权,有些决定你们不能擅自做主,”陆无祟眯了眯眼,“可是你觉得在未来,是我掌权的时间比较多,还是我奶奶?” 他这话要是让陆家人给听到,估计又要痛斥他是多么多么的不孝顺了。 然而医生听了,只有满头的冷汗。 他细细思索片刻,说了个数字。 陆无祟的瞳孔微缩。 医生道:“不过,其实小江少爷要是真的怀上孩子,生产的凶险不比这个少。” 两种危险差不多对半开。 要是真想又不手术,又不生孩子,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让江淮永远不接触性。 哪怕是戴套,也还是会有风险,也不能保证不会怀上,现在每年还有那么多的人意外怀孕。 而一旦怀上,江淮的生命就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险,相当于站在了鬼门关面前。 至于结扎…… 陆无祟自认,还不能为江淮做到这种地步。 眼前的解决方法,似乎只剩下了永远不碰江淮这一条路。 不止是他,任何人都不能。 江淮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但这似乎,又是一条更加离谱的要求,比起江淮手术,比起他结扎,更加的离谱。 * 这次从医院里回去,陆无祟就一直心不在焉。 江淮也随着他的沉默而忐忑起来。 他的手悄悄地摸向沙发上的画框,还没等摸到边儿,陆无祟的后脑勺仿佛长了眼,沉声道:“江恬恬。” 江淮虎躯一震。 陆无祟声音含着警告,“放回去。” ……这场景,总觉得莫名的熟悉。 每次江淮在床上,试图把玩偶抱进怀中时,陆无祟都会这么喊他。 正当江淮想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画搂在怀中时,陆无祟又道:“放回去,今天花瓶钱给你再减一万,不放回去,今天的一万作废,这几天存积的多加的奖励也重头开始算。” 江淮:“……” 此话一出,堪称绝杀。 命门在别人的手上被拿捏着,江淮只好悻悻然放回去,心想有机会再给老师送画好了。 陆无祟似乎知道他贼心未死。 晚上的时候,江淮的手机上,收到了陆无祟分享给他的几条链接。 内容分别是:#已婚男人拒绝暧昧的自觉# #我是个已婚男人,向来都和异性保持距离# #不忠是一种本能,而忠诚是一种选择——我是一个已婚男人# 在陆无祟的角度,他分享这些,无非是为了讽刺。 可是在江淮的眼中,却变成了—— 陆无祟夸他男人! 在分享这些内容时,陆无祟就在江淮的身边,发现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后,忍不住问他,“你看见这些,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江淮神秘兮兮,把手机放在了他面前。 指了指画面里的“已婚男人”,又指了指自己。 陆无祟见他还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的,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你知道就好。” 江淮使劲点了点头。 陆无祟对于他的反应也比较满意,不再沉着脸,缓声道:“睡觉吧。” 灯一拉,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双赢的局面,就这么达成了。 * 晚上的时候,陆无祟是背对着江淮睡的。 可是当他醒过来时,自己却跑去了陆无祟的怀中,手脚并用,缠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睡姿,看上去还真像一对刚结婚没多久的小夫夫。 江淮:…… 他有好几次发现,他醒过来的位置不太对,明明他是在右边睡觉的,但等醒来之后,却是在陆无祟的位置上。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没什么。 他今天怎么在陆无祟的怀中? 不止如此,他能感觉到,自己又“难受”了。 上次他“难受”的时候,是陆无祟帮的他,可是现在的话,他不敢把陆无祟给叫醒,只能自己。 他把陆无祟的手给握住。 陆无祟睁开眼睛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直到看见江淮红透了的小脸,用一种难捱和无辜的神情看着他时。 他:“……” 江淮带上了哭腔,“我又觉得难受了。” 陆无祟瞬间没了睡意,连忙坐起来,果然看见了江淮难受的地方,心顿时沉了下来。 难道说,江夫人给下的,是长期性的药物? 如果是的话,那陆无祟忽然有些后悔放过她了。 先前看她是江淮的母亲,为了江淮,他才把这件事压着,一直没发作。 但……上次带着江淮去体检时,明明二次血检过,确认他体内没有残留的药物。 陆无祟问:“你这次是什么感觉?和上次的感觉一样吗?” 江淮小声道:“好像没有上次难受。” 陆无祟皱眉,观察了下他的状态。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药物发作,明明是江淮自己。 想起来在医院里,听见医生说的那些话,还有江淮面临的风险,陆无祟沉下脸来,对待江淮的态度比起之前还要谨慎,“江淮,我不能每次都帮你……” 江淮咬唇,鲜艳的唇瓣被咬出白色的痕迹。 陆无祟的话哽在喉间,不上不下的。 江淮抬眸,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几分的期盼,巴掌大的小脸浮红一片,紧接着沮丧地垂下头。 十分钟后,陆无祟去浴室洗手了。 情景再现,镜子里的他面无表情,转身去洗了个冷水澡。 ……江淮这个小没良心的。 每次都是只管自己不管他。 陆无祟胸腔当中,压着一股炙热的火,每当到了临界值,他都会尽力压下去。 再看看江淮什么都不懂的眼神,这股火就会渐渐熄灭。 如今,这股火越燃越旺,几乎到了压抑不住的程度。 人都是有极限的。 陆无祟在感情上不顺心,自然要在其他的地方给找补回来。 * 隔了一天,江淮上课时,听说他们学校有讲座,据说是学校请来的一个社会上的成功人士。 他们这个专业都是艺术生,对于这种所谓的“成功人士”都不怎么感冒。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教室里几乎没人了,乍看上去,他们老师像是在独自对着椅子讲课,颇为心酸。 江淮鼻尖染上了点颜料,还是在老老实实听课。 在老老实实上完课之后,活动还没结束。 朱小艾好奇无比,一下课就把手机给拿了出来。 江淮见这边的人少,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记得,今天谢老师应该在上班的。 他和朱小艾打了声招呼,“朱小艾,我要去找谢老师,你听见什么动静记得给我打电话。” 朱小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他忽然反应了过来,从手机里震惊地抬起头,“等等,江淮,你老公……” 面前已经不见了江淮的踪影。 呃。 江淮在去办公室的路上,迎面撞上了三四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她们在说些江淮听不太明白的话。 “你觉得人家帅,怎么没上去要联系方式?瞧你这一会儿快花痴成什么样子了。” “大姐,我哪里能有这个胆子,帅归帅,优秀归优秀,可是太凶了,他的眼神一扫过我,我腿都软了。” “这一点确实,我也是,刚才他在说话的时候,可能是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大气都不敢喘。” “明明人家什么都没做吧,你们至于吗?有什么好害怕的?” “啧,说不清楚。” “我还挺好奇的,这样的人,能和什么类型的人谈恋爱啊?要是他女朋友胆子小,吓都吓死了吧。” “你怎么知道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的?” “妈的,帅哥要是都去搞基,我要伤心死。” 江淮与他们擦肩而过,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哎,等等。” 其中一个女生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倒退了两步,站在江淮的面前,“你是叫……江淮?” 江淮抬头看了她一眼。 “嘿,真是你啊。”女生脸色沉了下来。 江淮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皱着眉后退了两步,却被另外的三个女生给挡住了退路。 其中一个道:“珍姐,这人谁啊?” “就前段时间,害我男朋友背处分的那个傻子,”女生揣着兜,“还真是巧。” 江淮缩到了墙角里。 女生道:“我也不愿意为难你,不过你说这巧不巧,老天爷让我碰见你了,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有点说不过去吧。” 方才两个在讨论男人的女生,此刻劝阻了一下,“珍姐,现在学校里严抓,而且你对象的事儿不是早就完了吗?” 被叫珍姐的女生瞪圆了眼,“合着不是你们对象呗。” 听见她这么说,另外的两个女生也不好再说话了。 珍姐抱臂,瞧着江淮,轻嗤道:“长得倒是挺好看。” 江淮反应了一下,“你长得,也不差。” 所以为什么找了黄毛那样瘦杆子似的对象? 女生闻言,差点没崩住,“什么鬼,我找你麻烦呢,知不知道?” 江淮点了点头。 女生原本是想对他做点什么,可是对着他这张脸,犹豫半天都没下去手。 半晌后,才憋出来一句:“操,是比陈大言好看多了。” 她身后的两个女生没忍住,也噗嗤一笑。 正当她们几个,对着江淮的这张脸研究时,她们的身后传来了道声音。 “冒昧问一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江淮瞬间瞪大了眼睛。 女生们听见这个刚刚听了几十分钟的声音,也懵了一下,转过身去时,差点腿都吓软了。 江淮更是。 陆无祟穿着西装,整个人严肃、正式,俊美的脸庞也为此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光彩。 他的身旁,站着平时只有学校举办大活动时,才会出现的校领导。 不止一位。 江淮结结巴巴道:“陆、陆……” 到底是没陆出来什么。 他忽然想起来,陆无祟说过,如果他敢给老师送画,他就敢举报。 这下,他是在当贼的路上被逮住了。 女生们涨红了脸,也结结巴巴的,不过她们结巴的性质,明显和江淮不一样。 江淮看着他那张脸,实在是没忍住——软着腿就要从墙角滑落下去。 陆无祟一个箭步,长臂一伸,就把江淮给捞了起来。 在众人以为,他是见义勇为,顺手帮人时。 他却搂住江淮没有松手,脸上更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见到我就吓成这样?” 这句话和他的笑容,绝对不是陌生人之间该有的。 江淮扶住他的胳膊,在旁边人惊掉下巴的表情中,小声辩解,“我没有,你别瞎说,我才不是做贼心虚!” 陆无祟:“……” 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属于是。 第 40 章 陆无祟似笑非笑,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江淮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直接不打自招了。而旁边的校领导和“欺负”江淮的女生们一脸茫然。 这两人怎么好像很熟的样子? 做贼心虚什么? 江淮亡羊补牢, “我刚刚是在说……” “说了什么?我全都忘了。”陆无祟连忙打断他,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你再说下去, 事情全抖落出来,你们校领导就要去找你们老师了。” 在陆无祟含笑的双眸中,江淮紧紧闭上嘴巴。 旁边的女生也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笑意。 江淮觉得, 陆无祟怎么着都是要比他聪明一点的, 还是听他的吧。 看见他这么乖, 陆无祟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的手刚伸上去,不止是旁边的人, 就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但是他没把手给缩回去。 江淮小声道:“不要碰我的头。” 陆无祟一顿, 紧接着又揉了揉。 这次,直接把江淮的头发都给揉乱了, 江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敢怒不敢言。 在一众茫然的目光中,陆无祟神情自若地收回手, 道:“我还有事, 你先乖乖去上课。” 江淮有些犹豫。 陆无祟的视线,看向旁边的办公室, 再转向江淮,双眸中闪烁着威胁的光芒。 江淮不情不愿:“……知道了。” 陆无祟转过身, 冲着愣神的女生们道:“我们家江淮和平常的小孩不太一样, 如果有得罪的地方……” 女生们反应过来, 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 开、开玩笑呢吧。 刚刚几十分钟的演讲,这位陆总有笑过哪怕一下吗? 还有,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而校长就比较不客气了,对着几个女生批评道:“马上就要上课了,不要围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干什么呢,赶紧散了吧。” 面对校长,女生们不敢顶嘴,连忙点头。 这一众大佬,很快就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远远的,还能听见校长问陆无祟,“刚才那是您的……” 陆无祟淡定的声音道:“刚结婚没多久,还没对外公布,还希望您能保守一下秘密。” 江淮:“……” 这要是秘密,那这天下估计快没有秘密了。 现在估计圈子里的人全都知道了,也就这些圈外消息不灵通的人,才会不知道陆无祟结婚。 他面前的女生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再次看向江淮时,只剩下了后怕。 幸亏刚刚没真的动手! 江淮见陆无祟人走远了,以为这些女生还要继续,自觉地再次缩进墙角里,小声道:“你们继续吧。” 女生们:“……” 珍姐脸上挂满了笑容,亲自扶起江淮,“我们怎么还会继续呢,我们不是那样的人,你误会我们了。” 江淮:……是这样吗? “你和陆总……”珍姐一顿,意识到什么,紧接着刹住车,“没事没事,反正你先起来。”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陈大言,不会是因为陆总替江淮出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陈大言肯定是先干了什么事。 她对自己男朋友的性格还是了解一点的,陆总那么大的人物,犯得着和他计较?肯定是他先干了什么。 这么想着,她伸出手,帮江淮擦了擦背后的灰尘,“刚才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江淮茫然地眨了眨眼。 “如果陈大言那个崽种对着你做了什么错事,我也替他向你道个歉,”珍姐咬着牙一笑,“我饶不了他。” 江淮:“……” 好凶,比起陆无祟凶多了。 江淮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好像是奔着男生宿舍去了。 他不太在意地移开视线,紧接着,看见谢老师的办公室被打开,露出老师的半个身体,他端着水杯,应该是想去接水。 江淮连忙道:“老师!” 谢意明猛地扭过头,在看见他之后,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是江淮啊,找我有事?” 江淮刚想说话,就听见了上课铃声。 谢意明道:“今天你应该有课吧?有什么事等下课再说吧。” 江淮犹豫了片刻。 严格意义上讲,他不算个好学生,可是在某些方面,他有自己的规则,并且他的人生就是遵循着这些规则来的。 他不喜欢脱离自己的规则。 所以哪怕他找谢老师是有事情的,正好现在陆无祟也不在,时机也很恰当,可是到了上课的时间,他觉得自己要去上课了,就会去上课。 在谢意明含笑的目光中,江淮和他说了声再见,接着赶紧小跑回了教室。 谢意明站在原地,看着江淮的背影,莫名叹了口气。 * 江淮上课的时候,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课,却发现教室门口站了个他不想看见的人。 教室里上课的统共就那么几个学生,下课收拾东西往外走的时候,差点惊呼出声。 江淮在教室里,恰好能看见陆无祟笔挺地站着,正把目光投向他。 他急忙把视线撇开,脸埋在书堆中,假装没看见他。 朱小艾一点也不意外,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收拾好东西,唉声叹气道:“看来你今天下午不用和我一起走了,我这个孤家寡人只好自己上路了。” 江淮连忙拽住他,“你,你别走。” 朱小艾叹息着,捏了捏他的脸,皮笑肉不笑道:“我不走,难道在这里等着吃狗粮?别逗了。” 江淮道:“他,他是来找我麻烦的,你别走。” “啊?”朱小艾愣了一下,“找你麻烦的?你干什么了?” 江淮:“……”就非得是他干什么了吗?陆无祟做了错事不行吗? 要是上一次采风,陆无祟没帮着江淮出头,朱小艾怕江淮受欺负,肯定义无反顾地帮他。 然而有过那一次之后,他坚决对狗粮说达咩。 朱小艾走了,挥挥衣袖,没带走一个江淮。 江淮把头埋在书里,企图用这种方法,瞒过陆无祟。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周遭都安静了下来。江淮的耳边传来了阵脚步声。 陆无祟在距离他耳畔几厘米的地方,轻声道:“别装了。” 他说话时,呼吸也喷洒在了江淮的耳朵上。 江淮咬着唇抬起头,一脸困扰地看着陆无祟,却没跟他说话,而是径自站起来,收拾自己的书桌。 陆无祟看着他收拾。 等收拾好之后,江淮想走,发现陆无祟挡住了去路。 除非他爬桌子出去。 他咬唇道:“你……” 陆无祟接着道:“不让。” 江淮把话给憋了回去。 他气呼呼的,把书包扔在了桌子上,准备爬桌子出去,陆无祟又施施然道:“前段时间,刚出了个新闻。” 江淮的动作顿住。 “说是,有个学生,在翻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陆无祟故意凑近他,“给摔瘫痪了,下半辈都不能走路,只能坐在轮椅上,吃饭也要靠人喂,好惨。” 江淮:“……” 他慌忙放下自己翻桌子的腿,却因为姿势过于别扭,放不下去了,最终只能跪在桌子上。 完了,下不去了。 他有点委屈道:“你讨厌。” “谁?”陆无祟一脸惊讶,“原本还想帮你的,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走了。” 太坏了! 要是江淮没爬桌子,陆无祟让出来过道,他直接走就行了,但是现在整个人跪在桌子上,下都下不去。 江淮愤然道:“陆无祟!” 陆无祟原本已经走了几步,听见他叫,忽然转过身来,把他整个人都给抱了起来! 江淮悬空了起来。 他慌忙抱住陆无祟的脖子,失重感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最吓人的是,他是被端起来的,腿还蜷缩着。 陆无祟看上去丝毫不费力,把他给抱起来后,甚至走了几步路。 江淮小声道:“害怕,我害怕,我错了陆先生。” 陆无祟这才把他给放下来。 他啼笑皆非道:“这时候又知道叫陆先生了,我记得刚刚叫得好像不是这个?” 江淮蹲在地上,惊魂未定。 在陆无祟揶揄的眼神当中,他生气地抬头,抹了把吓出来的泪。 然后,低下头,用头在陆无祟的胸膛上,狠狠撞了一下。 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无祟:…… 知错不改,下次还敢,不愧是江淮。 嘶,还真有点疼。 也不知道这小傻子的脑袋瓜疼不疼。 * 江淮直接把送画的事给气忘了。 等出了校门,才把这件事给想起来,不过这个时间点,估计老师已经下班,哪怕是他回去,也见不到谢老师。 江淮揉了揉脑袋,又疼又懊恼。 哪怕是拿拳头砸,也不至于晕成这样,他非得去掉拳只剩个头,他不疼谁疼。 他在路边看了看,找到了陆家平常接送他的车。 江淮打开了下车门。 下一秒,他又猛地关上,径自往公交站走。 陆无祟在车内坐着,好笑地看着江淮的背影。司机僵在驾驶座,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这明显是小江少爷在耍脾气。 可是陆总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笑了片刻后,陆无祟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小江少爷给请回来。” 司机得到首肯,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下车。 视线中,司机跑到江淮的身边,对着他说了几句话,江淮起先连忙摇头,后来不知道司机说了什么,江淮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敢往车子这边看两眼了。 几分钟后,司机终于说服了江淮。 江淮在要过来时,又忽然拽了下司机的袖子,司机举起手,拍了拍江淮的肩头,似乎是安抚。 陆无祟的笑意淡了下来。 明明司机都快半百,江淮都叫他叔叔。 陆无祟就是莫名不爽。 40-50 第 41 章 江淮坐进车内后, 一路无话。 原本他以为,陆无祟会再借机为难他……毕竟他那一击头锤确实挺疼。 但等他坐进去后,陆无祟一脸平淡, 甚至打开电脑在处理工作。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在处理工作之余, 他时不时会摸摸胸口, 好像很疼的样子。 江淮假装没看见,又往离他远的方向挪了点。 陆无祟:…… 啧。 * 等回了家中,江淮看着陆无祟进了书房, 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 心才彻底放下来。 他探头探脑, 进了自己的画室。 正中央摆着他送了这么长时间还没送出去的画。 他盯着这幅画,感觉老师好像和这幅画没有缘分。 这幅画不是非得要送给谢老师,这只是他能想出来的礼物当中, 最适合送给谢老师的东西。 可是在他的观念中, 画和人之间,也有缘分一说。 不仅是在画圈里, 任何的艺术品, 都讲究一个缘分,有缘分的话, 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 什么样的情况,这件东西辗转几回, 总会到有缘人的手中。 没缘分的话,就像是他给谢老师送画, 兜兜转转几回, 却始终送不出去。 算了, 还是给谢老师换样东西吧。 * 江淮在晚上睡觉时,还没见到陆无祟回来。 他原本是想直接睡觉,可是在马上睡着时,忽然想起来,如果今天陆无祟还没消气,他的花瓶钱还算不算呢? 思及此,江淮立马坐了起来。 这个时间段,陆无祟肯定在书房里。江淮刚把卧室的门推开条缝,就看见陆无祟拿着瓶药膏出来了。 四目相对,彼此都很尴尬。 江淮连忙又把门给合上了。 陆无祟:“……你这是已经不打算让我回去睡觉了?” 江淮关上门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懊恼地又把门给打开。 这次还是就打开条缝,露出他半张脸。 打开了,却没完全打开。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推门,江淮忽然道:“等等,你是受伤了吗?” “我受伤了吗?”陆无祟反复咀嚼这句话,“问得好,我还以为,你的头应该已经鼓起了个大包,也间接知道了我的伤势呢。” 江淮:“……” 好幸运,他没有。 江淮这才真心实意地感觉到些许的抱歉。 当然,他的歉意也只有一点点。 陆无祟推门而入,江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陆无祟把药膏给放下,忽然笑道:“用不用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个痛快?” 江淮的眼睛,都快顺着他的领口,钻进里面去了。 “啊,不用,”江淮忽然感觉不太礼貌,“不过,你愿意的话也行。” 陆无祟:“……” 陆无祟没跟他废话,直接把衣服给脱了,露出线条紧实的上半身。 他的胸膛,确实是红了一片,不过没有多严重。 显眼的,是他胸膛下的腹肌。 明明都是男人,江淮居然感觉到了几分的不好意思,他长这么大,还没和任何人这么坦诚过。 当然,也没和任何人天天抱着睡觉。 陆无祟给自己上完药,忽然叫他:“过来。” 江淮稍带歉意,上前一步,还没等他站稳,陆无祟一把扯过他,他顿时跌坐在了陆无祟的怀中。 他立刻挣扎起来。 陆无祟像抱着一只炸毛的猫,又扎手又无从下手,只能闷哼道:“疼疼疼,压到伤口了。” 江淮浑身一僵,这才勉强安静下来。 他以为陆无祟要秋后算账,连忙闭上眼。 陆无祟却掰过他的头,凑近瞧了瞧。 旋即,下定论道:“是真结实。” 江淮:…… 尽管如此,陆无祟还是把药膏倒在手心,往江淮的头顶上抹了点。 凉凉的触感从头上传来。 江淮盯着陆无祟的胸膛,有种好像能听见他心跳的错觉。 他眨了眨眼,觉得这一瞬间有点神奇。 * 隔天,江淮在学校里听见,学校里又有一个老师被查出来收受贿赂。 可巧,收的东西也是一幅画。 学校里下了通告,直接把这个老师给开除,并且吊销了教师证,算是直接把他从这个行业里都给剔除了。 同时,学校关于这方面的管控,又开始加严。 江淮对于人的同理心,一向不是很强。 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庆幸起来,没真的把画送给老师。 不然感谢瞬间变成了谋害。 此事一出,江淮都不知道该给陆无祟道歉好,还是道谢好。 要不是因为他拦着,他和老师这一会儿,指不定怎么样了。 这天正好是谢老师的课,江淮趁着下课的时候,跑去了讲台上,谢老师依旧是文质彬彬的,含笑问他,“怎么了?” 江淮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只画笔,递给了他。 谢意明在看见他掏东西时,脸色就变了,在看见只是一支笔后,又瞬间松了口气,冲着江淮低声道:“吓死了,老师还以为你也要贿赂老师呢。” 江淮一板一眼道:“这是给老师的感谢礼物,不是贿赂。” 谢意明道:“老师最近是做了什么让你感动的事情了?” 江淮道:“不是最近,是之前出去采风那次。” 谢意明想起来了,接过他递过来的笔,左右旋转了一下笔杆,把眼中的柔意掩盖住,“这是你自己画的?” 江淮点了点头。 “真好看。”谢意明道,“江淮,你永远都是让我最骄傲的那个学生。” 江淮想起什么,道:“可是我的成绩不是最好……” “我知道,”谢意明微微一笑,递还给他,“现在人太多了,等放学去办公室再给我吧。” 江淮还以为他不会要。 少了这种推拉,他顿时开心很多。 在谢意明含笑的目光当中,江淮揣着自己绘制的画笔,坐回了座位上。 这个画笔的笔杆有点小,所以他只是简单的画上了两笔,商业性不是很大,哪怕真的被学校给查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又十分具有心意。 看着谢老师爱不释手的样子,江淮也有了拖欠着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就是陆无祟那边…… * 下午,陆家老宅。 陆无祟刚下班,就被老夫人给叫了过来。 他原以为,老夫人叫他过来无非还是那点事。 不过,今天她找陆无祟过来,不是为了江淮。 她把一个文件递给陆无祟,语气沉重,“你爸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这个文件,似乎都没有接过来的必要。 陆无祟还是打开看了看,发现是他想看到的内容后,淡淡道:“是我让陶家小姐,把消息卖出去的。” 陆如梅震怒,一拍桌子,“你糊涂了!他是你爸!” 陆无祟把照片放在了桌子上,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淡定,“奶奶,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爸。” “知道你还这么做?”陆如梅深吸了口气,“要不是他给我打电话,他险些就死在异国他乡了!小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陆无祟眸光闪过一抹寒意,“他从我出生的第一天起,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 陆如梅道:“那他也是你爸。” 陆无祟顿住。 “你母亲是难产,和你爸没有关系,在你妈去世之前,他对你妈,从来没有对不起过,”陆如梅道,“我知道你恨他,不然别人对陆家指指点点,你根本不会在乎,但……” “奶奶,”陆无祟忽然打断他,“我不想听。” 陆如梅叹口气,住了嘴。 “还有一件事,”她道,“我最近要把你爸接到国内来养伤,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干脆送到你那里去吧。” 陆无祟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从小就是被陆如梅给带大的,陆如梅就是他的父母,谁都没有他们了解彼此。 陆如梅也知道他不服。 小时候还好,可是随着陆无祟年龄的增长,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两个强势的人碰撞在一起,总会产生许多的矛盾。 最可怕的,还是陆无祟。 从前他处置同自己不相关的人时,那种狠辣的手段,她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可以下手。 陆如梅不是要偏袒他的父亲。 身处高位的人,应该拥有比平常人更高的道德底线,这样才不至于犯下大错。 手中有了权利,才更应该克制才对。 不然她要怎么放心的把陆家交给他? 陆如梅叹了口气,“小祟,奶奶不是非得要和你对着干。” 陆无祟道:“我知道,奶奶。” 不过—— 只要唐平建敢来。 他就敢让唐平建后悔过来。 * 六点半,差不多是江淮和陆无祟同时在家的时候,一个刚放学,一个刚下班。 江淮回去时,陆家万籁俱静,管家冲他竖起根手指,示意他安静。 他不明所以。 在吃过饭后,问了问管家才知道,自从陆无祟回家,一直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饭也没吃。 江淮觉得奇怪,往往这个时间,陆无祟要是有没处理完的工作,该待在书房里才对。 这几个月里,从来没有例外过。 他想起来要道歉的事,嘴里塞进半个面包,去了他的画室,把之前的那幅画找出来了。 反正是打算送人的。 江淮拿着画出去时,正好撞见端着饭准备要走的管家。 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上前一步,在管家惊恐万状、亟待阻止的目光中,敲了敲卧室门。 门内没任何的声音。 江淮又敲了敲,因为含着面包,口齿不清道:“陆先森。” 管家连忙道:“小江少爷,陆先生他……” 门内这时,响起陆无祟的声音,“要进就赶紧。” 管家住了嘴。 在江淮准备进去时,他连忙把托盘递给了江淮,示意江淮劝陆无祟吃饭。 在他进门后,江淮看见了站在房间中央的陆无祟。 他似乎是极其疲惫,眉心皱的很紧,藏着一层不明显的阴翳。 陆无祟面无表情,忽然对着他道:“这是什么?” 江淮“啊”了一声,拿出手中的画,“送给你的。” 陆无祟没有动。 江淮先把饭放在桌子上,自己拆开了包装,随着他的动作,画的样子一点点露出来,展示出来了那大片来自春意的美。 陆无祟看了很久。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艰涩道:“这画,你不是要给老师吗?” “老师和它没有缘分,”江淮实话实说,“反正是要送人的,既然是在你身边画的,应该和你有点缘分吧。” 那片郁郁葱葱的桃花,触目惊心的生命力,映在陆无祟的眼中里,挥之不去。 江淮站在那幅画面前,抬头看着他,双眸动人。 陆无祟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江淮。 江淮仰起头,睫毛颤了颤。 第 42 章 陆无祟把江淮抱在怀中。 江淮侧过头, 看见了陆无祟紧闭上的双眼,还有他拧紧的眉心,愣了片刻。 每次陆无祟喊他江恬恬时, 陆无祟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 这还是头一次,以这么平静的语气叫他。 江淮甚至觉得,他再听上这么几次, 都快把这个名字给听脱敏了。 不知过去多久, 江淮小声道:“饭都凉了。” 陆无祟缓慢地松开他。 他看向旁边的饭菜,以为江淮是想劝他吃饭, 眉心舒展开了些许, 轻声道:“那就吃……” 话音未落, 江淮就已经略过他,先他一步坐了下来。 陆无祟:……?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淮,拿起托盘中的筷子, 夹了两筷子上面的菜,塞进嘴里后,嘟囔着道:“管家看你不吃,就把这些给我了, 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无祟:“这饭, 有没有一种可能……” 江淮抬起头。 陆无祟一顿, 无奈道:“你吃吧。” 江淮重新低下头, 甚至还把自己不喜欢的菜挑挑拣拣, 挑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才开始吃。 陆无祟看着江淮吃饭, 渐渐也有了些胃口。 他出门, 让管家重新热了份饭菜上来。 管家尽管疑惑, 却也还是照办了,十几分钟后,他端着新热好的饭菜敲门进来。 首先看见的,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地陆无祟。 然后是埋头苦吃的江淮。 管家:……什么情况? 陆无祟揉了揉太阳穴,示意他把饭给放下。 通常陆无祟不喜欢在卧室里吃饭,管家怕放错位置了他不高兴,犹豫再三,还是放在了江淮的旁边。 放下之后,江淮一愣。 余下两人同时也是一愣,刚想说话,就见江淮再次伸出筷子去,道:“我都吃不下了,为什么还给我端啊?” 管家吓到睁大眼睛,“不,小江少爷,这个……” “咳,”陆无祟忽然打断他,“给他吃吧。” 管家欲言又止。 刚刚江淮,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吃的还不少吧?! 陆无祟等江淮挑挑拣拣,把他喜欢的全部挑出去后,问道:“挑完了?” 江淮点点头。 陆无祟叹口气,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坐到了江淮的旁边。 他拿起来筷子,就着被江淮挑的面目全非的菜,也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其实要是有人和江淮一起吃饭的话,他是不会乱翻菜的。 然而他以为,这些饭菜都是他的。 江淮:“……” 后知后觉到了点什么。 他难得机灵了点,闭上自己的嘴巴没有说话。 * 隔了两天,唐平建被送到了。 江淮那天正好没有课,陆无祟也不在家,他和管家站在台阶上,看见一群人把醉成一滩泥的唐平建给拖了下来,有些好奇。 那些人绝对没有要吓他的意思,在看见他那张雪白的小脸时,立刻安抚道:“您是小江少爷吧?这是老夫人要我们送过来的人,我们会有专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您不用担心。” 江淮道:“他是谁?” 他觉得这人的脸有点面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黑衣人道:“他是陆先生的父亲。” 江淮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就在这时,在地上躺着的唐平建忽然道:“酒!凭什么不让我喝酒!” 黑衣人如临大敌,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带着十分的防备。 江淮却好奇地上前,蹲在了唐平建的面前。 他道:“没有人不让你喝酒啊。” 唐平建迷迷糊糊睁开半只眼睛,不客气道:“你谁啊你?” 江淮道:“我是你儿子的……” 嗯,是什么呢? 他是陆无祟的妻子吗? 江淮一时卡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唐平建却已经把他给认了出来,轻哼一声:“哦,是你啊,我那个儿子的结婚对象。” 江淮点了点头,“没错。” 唐平建再次闭上了眼睛,无礼道:“你说没有人不让我喝酒,那酒呢?给我拿过来!” 旁边的黑衣人皱眉道:“你天天不是赌,就是喝酒,老夫人现在给你个悔过的机会,你怎么不懂珍惜呢?” “老夫人?”唐平建轻笑一声,“哦,你说我丈母娘啊。” 江淮托腮看着他。 “确实,既然我丈母娘都给我机会了,那我怎么着也得表现表现……” 唐平建费劲地把自己给撑起来。 江淮从来没见过,连起个身都这么费劲的人,一时觉得新鲜,竟然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他。 唐平建立刻仿佛遭遇了什么重创。 干脆利索地又躺了回去。 “哎呀,起不来起不来。” 江淮:“……” 黑衣人:“……” 江淮想起来他是在哪里见过唐平建了,他惊讶道:“我第一次去陆家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啊。” 唐平建道:“小少爷,我平常就是这样的,只不过那天格外像人了一点吧。” 江淮点点头,深以为然。 点完头之后,他才想起来,唐平建看不见,于是又道:“你说的没错。” 唐平建躺在地上,闷笑了起来。 黑衣人上前,对着江淮道:“小江少爷,老夫人特意吩咐过,让您少和他接触,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可以了,您去忙……玩一玩吧。” 看着江淮,很难有人真的对他大呼小叫。 江淮点了点头。 * 等晚上,陆无祟回来时,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江淮的身上。 见到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他也警告江淮,“不许和今天来的那个人有任何的接触,明白吗?” 江淮觉得,这一天所有人都奇怪极了。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唐平建像个犯人一样,被“押”上了餐桌。 陆无祟与他时隔许久再次重逢,没有半分的激动。 这俩人,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大街上随意揪过来的两个陌生人,把他们硬凑在一起,餐桌上的气氛都要凝固了。 江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陆无祟给他夹了筷子菜,他就赶紧认认真真吃菜了。 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陆家那些难吃死的“健康餐”好像被换下去不少。 里面还有很多他喜欢吃的菜。 搞得他都停不下来嘴。 当然,边吃着,他也没忘了停下来观察。 陆无祟神色淡然,似乎根本没把唐平建给当回事,相比较之下,唐平建拿筷子都有点费劲,却也强撑着,没在儿子面前耍酒疯。 ……正常的父子之间,会是这样吗? 等接下来的几天,更是奇怪。 家里住进来个大活人,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唐平建被安排在了一件狭小的客卧中,由两个人值班看守。 根据这些人所说,他们没有限制唐平建的自由。 也就是说,是他自己不出来的。 而陆无祟,干脆就当家里没这个人,每天正常生活。 不过,江淮也就好奇了几天。 他就像是一只好奇心旺盛的猫,对于新鲜的事物,总是带着试探和机警。 但在发现没有威胁后,就会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 *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又过了几天,先整出来幺蛾子的,不是住在陆家的唐建平,而是江淮。 他前几天和陆无祟抢饭时,一丁点事情都没有,反而是过了几天之后,成功把自己给吃积食了。 大半夜的睡不着,辗转反侧了许久,把陆无祟也给吵得没了睡意。 他打开灯时,看见的就是江淮捂着肚子咬着唇,可怜巴巴地抬起头。 他伶仃细瘦的手腕,摁在肚子上,仿佛借由这个动作,能少一点疼痛。 白皙小巧的下巴也崩的极紧,灯光照亮了他额头上的汗,给这一幕增添了几分旖旎。 陆无祟顿了一下,从床头柜里给他找出来了消食片。 江淮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吃撑了……” “你最近,一晚上吃两顿,”陆无祟道,“哦不对——偶尔还要弄点零食吃,你觉得我为什么知道?” 江淮:“……” 有道理。 陆无祟似笑非笑道:“活该。” 江淮:“……” 无法反驳。 江淮吞了消食片之后,还是疼。 陆无祟伸出手,把温热的掌心放在了他的肚子上,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他整个人的神情都显得十分柔和。 江淮在他伸出手时,差点没忍住,往后缩了缩。 被强硬地摁住后,才没再继续动。 陆无祟回到床上,朝着他伸开双臂,轻声道:“过来。” 江淮犹豫再三,不等他做出决定,就被陆无祟给强硬地拽过去了。 他陷在陆无祟的怀中,起先整个人还十分的僵硬。 直到感觉肚子好受了不少,慢慢的昏昏欲睡起来,他在陆无祟的怀抱中时,总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的熟悉,就好像他天天躺在这个怀抱中,连这个怀抱的温度都了然于胸。 陆无祟在江淮昏昏欲睡时,停了手。 他的手,顺着江淮的脖颈,摸向了江淮的脸,这里比牛乳还要滑嫩,像是新生婴儿的肌肤,一触即破。 这样的人,在他的怀中。 前几天的那些低沉,仿佛不存在于陆无祟的身上了。他眸光闪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情绪。 这些情绪,令他哪怕和唐平建同处一个屋檐下,也保持住了平和。 他从未感受到过这样的情感。 很奇妙。 看着江淮时,他有抱他的冲动,当江淮在他的怀中时,他想把怀抱收紧。 摸着江淮的肌肤,他想摁下去,咬下去。 先前他只知道,自己对江淮动心。 但那有点类似逗弄的性质,甚至对于江淮,他还存在着一定的防备心。 而时至今日,他想把江淮留在自己的身边。 就这么陪着他。 他低下头,在江淮的耳畔,印下一个吻。 小傻子兀自睡得香甜,无知无觉,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梦呓。 第 43 章 接下来的几天, 风平浪静,仿佛家里根本没多住进来一个人似的。 要不是每天在餐桌上,江淮能都看见唐平建。 他还真以为唐平建走了。 保镖们为了不打扰他们的正常生活, 值班的时候, 都是进唐平建的屋子里去。 所以,平常去看唐平建的卧室时, 风平浪静, 连外边的保镖也看不见。 除此之外, 奇怪的还有陆无祟。 江淮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是总觉得他和平常不太一样。 等他想了想,才发现, 原来陆无祟已经很多很多天, 都没有和他提过花瓶钱的事情了。 平常的时候,陆无祟喜欢把这个拿出来说一说。 而这几天,哪怕是有几次看见江淮下意识抱着玩偶上床, 他也都什么都没说。 早上江淮醒来时, 玩偶一般都是床头上,他在陆无祟的怀中。 ……所以这种情况下, 还算不算他的钱啊? 江淮有点着急。 相比较于他而言, 陆无祟则淡定的不像样子。 每天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就连在餐桌上吃饭,和唐平建同处一室的时候,他也十分的平和。 江淮决定暗示暗示。 他晚上在陆无祟还没回来时,就把玩偶全都收了起来。 等陆无祟工作完过来,看见的就是他乖乖巧巧地蜷缩在床上装睡。 陆无祟假装没看见他颤抖的睫毛, 泰然自若地上了床, 然后躺在他的身后, 等着江淮下一步的动作。 他是想看看江淮准备干什么。 果不其然,在片刻之后,江淮就转过身来,朝着他道:“陆无……陆先生。” 陆无祟睁开眼,看着正对着他的江淮。 月光下,江淮的眼睛也晶亮晶亮的,带着几分的天真,陆无祟心绪浮动,半晌,才滑动喉结,“嗯”了声。 江淮立刻道:“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表现的很好。” 陆无祟意识到什么,眯了眯眼,动了动身体,从侧躺着和江淮对视,变成了平躺。 他淡定道:“一般般吧。” “什么叫一般般?”江淮问。 陆无祟也不跟他兜很复杂的圈子,“一般般就是一般般。” 江淮:“……” 迟钝如他,忽然感觉到了丝丝的敷衍。 他犹不死心,凑到陆无祟的肩头上,轻声道:“我这几天,都没有在床上吃饭,也没有在床上抱着东西睡觉……” “谁说没有的?”陆无祟忽然道。 江淮疑惑地皱眉。 陆无祟道:“你不是天天抱着我睡觉吗。” 他有点委屈,“可是,那不是我想抱着你睡的啊……” 这个说法,就令陆无祟有些不悦了。 虽然好几次都是他把江淮给抱过来的,但是也有几次——两三次,一两次的,江淮主动往他的怀里钻过。 “是吗?”陆无祟故意道,“我不信。” 江淮:平和如他,也产生了一点点想打人的冲动。 他见暗示不成,决定还是明示比较好,毕竟他肯定是说不过陆无祟的。 江淮直接道:“我这几天这么乖,帐你都记好了吗?” 陆无祟道:“你乖吗?” 江淮肯定道:“我乖。” 起码他确实是没有抱着玩偶睡觉,也确实是没有在床上吃东西,更没有在床上画画。 陆无祟还是那句:“我不信。” 江淮:“……” 他从陆无祟的态度当中,察觉出来了点什么。 江淮沉默了下来。 完了,完了。 陆无祟是不是想耍赖? 江淮这么一想,他的心都凉了下来。 如果陆无祟想耍赖的话,等他要从陆家走的时候,还是会背着几十万的负债。 其实要是慢慢还的话,也不是还不起…… 江淮正想着,陆无祟看他长久的不说话,以为他是生气了,转过身来,借着月光看他的脸。 好像眼睛有点红。 陆无祟顿时有点慌乱,镇定了一下后,才沉声道:“没有不给你算的意思。” 江淮缓慢地看向他。 陆无祟凑近他,与他呼吸交融,“这几天的都算。” 江淮小心问:“真的吗?” 陆无祟勾唇一笑,“真的。” 江淮这才松了口气。 陆无祟眸光闪烁——只要有这个,他就能把握住江淮的命门,就能把握住这个小傻子。 他才不会傻到,把主动权给交出去。 先控制住了江淮的命门,把握住他这个人,才有机会谈论其他。 而他不知道的是。 江淮的想法,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把主动权让到别人的手中,好像是有点被动了。 只要是陆无祟想反悔,他肯定还是要乖乖还钱的。 他得想一个办法,既能让陆无祟不反悔,还能免除亿点债务。 * 凭借江淮自己的话,他是想不出来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的,只能等第二天起床去学校之后,问朱小艾。 现在朱小艾只要是一听到江淮讲陆无祟的事情,就开始达咩。 他举手投降,“放过一条单身狗吧!” 江淮也不是想逮着他喂狗粮,是真的想听他的建议,好说歹说,才让朱小艾把这件事给听下去。 朱小艾闻言,有点惊呆了,“什么鬼,你还想还给他钱?” 江淮点头。 “陆总是……哪里不好吗?”朱小艾问,“你还了钱之后,是不打算在陆家继续住下去了吗?是这样吗?” 江淮道:“他很好啊。” 朱小艾道:“那你为什么?” “这,这要为什么吗?”江淮道,“一开始合同里就是这么规定的啊,我们的婚姻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到时间了就要是散的。” 朱小艾已经惊呆了。 他哆哆嗦嗦,“这事……我是指你这个想法,陆总知道吗?” 江淮奇怪道:“协议就是他写的啊。” 朱小艾麻了。 合着这段时间,他这个好朋友和陆总那么恩爱,都是演出来的啊,不过说实话,有必要演那么像吗?连他都差点信了! 朱小艾道:“你这种情况吧,想要解决方法,就是你自己存足够多的钱还他,或者说,让陆总之前口头的那个规定,落实到纸张上去,签字画押,就有法律效应了。” 江淮似懂非懂。 * 在江淮还没来得及落实行动时,他就被老宅那边派过来的人给接走了。 他认识这几个人,之前去老太太那边时,这几个人就经常露面。 因此,江淮在听说老太太要见他时,除开好奇,倒是没什么惧怕的上了车。 他也想见见老太太。 老天太生病痊愈之后,就一直声称养病不见人,江淮隐隐还是有些不放心。 等见到老夫人后,发现她的气色还不错。 老夫人看见他来,连忙让人给他搬凳子,两人面对面坐着。 能和她平起平坐的人,在业界也是屈指可数,她却把这份殊荣给了江淮,令旁边的人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不过,再好奇,等老太太一挥手,他们也是要出去的。 安静下来之后,老太太也不着急,问了问江淮的现状。 比如说,最近过的好不好,在陆家住着舒心吗,晚饭吃了吗。 江淮说晚饭没吃,她又留江淮在老宅吃晚饭。 在江淮小时候,他也有过像老夫人一样的长辈,那个长辈是他的姥姥。 印象中,江家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可是他的姥姥非常喜欢。 每次他去姥姥家时,姥姥都会拿出来一大堆他爱吃的东西给他。 那也是他唯一享受过长辈独宠的时候。 且他姥姥只宠过他。 因为等江毓出生时,他的姥姥就已经去世了,没来得及看看这个小孙外,她也成为了唯一没把对江淮的爱,分给其他人的长辈。 不过既然已经去世,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江淮眨了眨眼,答应了留下来吃饭的邀请。 “好孩子,”老夫人笑起来时,脸上的笑纹都挤在了一起,“奶奶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江淮同样点头。 “其实也没有什么,”老夫人摸着江淮的手,低声问,“你和小祟,每天晚上关上门,有没有做点什么?” 江淮有点疑惑,朝着老夫人歪了歪头,冥思苦想道:“每天晚上的话,就睡觉啊。” “其他的呢?比如说玩点游戏之类的?”老夫人说的很隐晦。 江淮摇摇头,“我们从来不玩游戏,陆无……陆先生每天晚上工作完都很累,我们很快就会睡着了。” 很快睡着? 他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令老夫人一愣。 说实话,陆无祟那边的医生,老夫人很久都插不进手了。 她的孙子是一只已经振翅的雄鹰,除去还过于年轻这一点,已经不再受任何人的管控。 还有一件事,也令老夫人的眸色一沉。 原来,她孙子,从来没有碰过江淮。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了,别说江淮有没有动静,就连陆无祟,都没露出半分紧张和期待。 他人都没碰过,当然不会紧张和期待。 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怀上! 晚上江淮留在老宅吃饭,老夫人的态度还是十分和蔼可亲,也没有因为陆无祟没碰过他,就对他露出半分的不悦。 只是在吃到一半时,陆无祟来了。 他过来时步履匆匆,明显是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身上的西装整齐利落,扑面而来一股商务感。 在看见江淮安然无恙时,整个人长舒一口气。 老夫人冷哼道:“我又不会吃了他,瞧你着急的样子。” 竟是丝毫未露方才的不悦。 然而,陆无祟了解她。 越是这样,越需要去提防。 在他们这种大家庭之中,再亲近的人,也免不得有几分的推拉试探。 只不过,不亲近的人之间的试探,是出于利益而防备。 他与老夫人这种,就是出于“我为你好”这个前提。 江淮见陆无祟来,倒是还挺高兴。 老夫人再好,他和老夫人也算不上熟人,倒是陆无祟,天天睡在一起,哪怕是不熟,也早就睡熟了。 陆无祟冲着江淮咬耳朵,“我奶奶让你过来干什么了?” 江淮见状,也小声回:“聊天。” 陆无祟:“……” 废话,他能不知道是聊天吗? “我问的是……”陆无祟声音渐渐高了点,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 他连忙闭上了嘴,给江淮夹了两筷子菜,黑脸道:“吃,多吃点,填饱肚子。” 老夫人冷眼旁观,看他表演。 好在,等吃完一顿饭之后,老夫人始终未发难,待佣人上前收拾碗筷时,她就糟心的挥挥手,让这两个人快快离开。 等出了老宅,陆无祟就让江淮,重复了遍老夫人问过的话。 在说到关键部分后,陆无祟就让他停了下来。 “江恬恬,”陆无祟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他脸颊上的人,语气爱怜,“笨死你得了。” 江淮:“……” * 当天晚上,陆无祟喜提“江淮背对着睡一夜”成就。 任由他怎么哄,怎么夸江淮聪明,江淮就是不转过身来。 非得等到半夜,江淮都睡熟了,陆无祟才得以上前,把江淮捞进怀中。 他发现,人真的是越来越贪心的一种生物。 以前的时候,只要江淮在他的身边,他就能睡着。 现在,只要是江淮不在他的怀中,哪怕是辗转到半夜,也始终睡不着。 他就像是一只狼,非得把猎物叼进嘴里了,叼结实了,才能确认猎物不会跑,才会安心。 * 按照老夫人的架势,她必定是要动手了。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她动手能这么快,而且直接挑了江淮下手。 她和江家人都希望江淮能怀上孩子。 但是她和江家人不一样的是,江家人使下三滥的手段,老夫人用光明正大的诡计。 就是那种,你明明知道是她做的,可是就是找不出她任何的错处,只能生吞下这个哑巴亏。 江淮在学校里的时候,被同班同学陈大言检举,说他贿赂老师,作风有问题。 在江淮来学校之前,陆无祟告诉过他,最近可能会发生点事情。 也因此,江淮是有心理准备的。 可是没想到,这么屁大点的事情,都能被陆老夫人给知道。 而且专门挑的陈大言来动手。 陈大言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好像他亲眼见过似的,然而等要他拿证据的时候,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谢意明和江淮站在校领导的面前,目光扫过陈大言时,带着数不清的失望。 别人都知道陈大言的为人,在上一次他欺负江淮,却被陆无祟反教训之后,班里人都在疏远他,已经很久都没人和他接触过了。 他们的目光如刺,扎在了陈大言的身上。 “不是吧,不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怀恨在心,专门来报复江淮的吧?” “他这次做的真是过了,怎么能把谢老师也牵扯进去呢?” “对啊。” 校领导在前边,清咳了两声,“同学们,现在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了,处理结果还需要进一步的商讨,请同学们稍安勿躁。” 同学们哪怕想平静,也平静不下来。 他们道:“老师,我们谢老师对我们一向都很好,为人也很正直,根本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还希望您能还我们老师一个公道。” 校领导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好,我知道我知道。” 片刻后,江淮和谢意明,被“请”进了没有别人的办公室。 在进办公室之后,江淮忽然道:“你们只处理我好了,不要为难谢老师。” 谢意明猛地看向他,目光充斥着不赞同。 他道:“领导,我和这名学生,根本没有发生过不正当的交易行为,我们……” “好好好,学校这边呢,都掌握情况了,”校领导再次心虚地擦汗,“所以小江啊,咱们学校这边呢,是提议你休息半年,等这件事风平浪静了,你再回来继续上课,你看怎么样?” 谢意明失声道:“什么?!” 而江淮:“……” 他都看见领导蠢蠢欲动拿着休学证明的手了。 哪有这么快的休学证明啊!这人演技也太差了吧! 谢意明整个人都愤怒了,“他是我的学生,也没做错过任何的事情,我不同意让他休学!你们凭什么不调查清楚?” 校领导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明明他是来处理人的,却整的低声下气,解释道:“我们也没这个意思……” “那你们什么意思?!” 江淮听着这些吵闹,却有点出神。 学校这么大费周章,目的原来就是想让他休学啊。 老夫人专门选择了一个风评较差的陈大言,让人明白江淮是被冤枉的,不会给他的名誉造成太大的影响。 又让学校给他休息时间的名义,把他弄回家里去。 人的忘性同样也是很大的,等江淮半年之后再回来,没有人会再记得这件事情。 只不过,老夫人非得把他给弄到家里半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 44 章 “您以为, 把江淮给弄到家里半年,我就会碰他了?”陆无祟站在公司落地窗前,面色晦暗不明。 陆如梅道:“碰不碰的, 全都在你,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 就差给你们喂了药, 扔到一个房间里去了。” 陆无祟扶了扶额, “您最好别这么干。” “我当然不会,你当谁都像江家一样?”老夫人不紧不慢, 又放下枚重磅炸弹。 这件事她也知道。 有些人,哪怕是老了, 生病了,也照样是不能小觑的。 陆如梅道:“小祟,奶奶老了, 这次生病,让奶奶看开了很多的事情,包括陆家的财产,唯一放心不下的, 就是还没能抱上曾孙子。” 陆无祟却没被打动,“那要是您能活个二百岁,是不是还得抱曾孙子的孙子?” 陆如梅没说话。 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她插手太过,可是…… 这件事是两代人的观念碰撞在一起, 无法说是谁对谁错, 谁也都说不动谁。 挂断电话后, 陆如梅清咳一声。 她的家庭医生敲门进来, 冲着她道:“老夫人, 到了吃药的时间了。” 陆如梅挥挥手,想摇头,却发现头格外的沉重。 她眼前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时,发现她差点滑在地上,是被医生给扶起来的。 “您必须要按时吃药,否则就连这一年都不一定能熬过去,”医生面色凝重,“后面会越来越难受的。” “行啦行啦,念得我头疼,”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给我拿水过来吧。” 医生见她肯吃药,终于松了口气。 陆如梅拿杯子的手,有点哆嗦。 她吃完药之后,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恍惚道:“你说,人老了,是不是都这么不顶事?” 医生道:“都是这样的,老夫人。” 陆如梅叹口气,“从前那个在我身边的医生,虽说手脚不太干净,到底是会说软和话,你倒是好。” 医生垂下头,没有说话。 “这件事,等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们陆总吧,”陆如梅道,“我逼着他生孩子,现在他指不定多恨我,不过总归我做了我应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由他们自己来决定吧。” 医生道:“您能想通是最好的。” 陆如梅一笑:“不想通又能怎么样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陆总说得对,我要是能活二百岁,是不是还奢望着抱曾孙子的孙子呢?” 她虽然这么说,到底是叹了口气。 * 江淮拿着休学证明回家时,校领导还跟在他的身边送他,叨叨唠唠的像个老婆子。 “这个东西千万别掉了,等你之后返校要用到的,当然丢了也能补办,不过最好是别掉。” 江淮看了看休学证明,随便地折了两下。 “哎哎哎,你别折——折完了,算了。” 江淮揣进了兜里。 校领导跟在他的旁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不得不说,长期坐办公室的人,和年轻人还是不能比,这一会儿已经跑得他满头是汗了。 “画板画架画笔拿好了没啊?”他一脸关切,“多检查检查,别落下东西,当然,如果要是落下的话,也没关系,到时候来取或者我们送……” 江淮终于忍不住了。 他有点想耍小性子,可这到底是校领导,没敢真的发脾气,脸颊气得鼓起来,“我都知道,老师。” 领导住了嘴,擦擦汗。 两人站在马路边上,没多长时间,陆家的车就来了。 陆家司机的脸一露出来,江淮生气的表情就收敛了点,甚至变得有几分乖巧。 司机什么都没问,下车帮他把累赘的东西放在车上,又冲着校领导打了个招呼,然后才上车。 后座的车窗开着,露出江淮的半张脸来。 校领导凑近了点,对着他道:“小江,在家有什么问题不懂,直接给学校里的老师打电话问就行,学校里永远欢迎你。” 江淮问:“那我要是回来上学呢?” 校领导:“……” 这个是不欢迎的。 江淮看他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气得关上了车窗。 * 夜里,等陆无祟回到家里时,也迟迟没见江淮的身影。 他扯了扯领带,问了下管家。 管家道:“小江少爷从回来之后心情就不怎么好,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陆无祟扯领带的手一顿。 他放下修长的手,淡淡道:“厨房里今天做的是什么?” 管家道:“今天多做了点甜品,是小少爷爱吃的蓝莓蛋挞,主菜是花胶鸡和炖排骨。” 说完,他福至心灵,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范姨,给弄两个托盘,今天陆先生和小江少爷在上面吃。” 弄好后,陆无祟单手端着两人的托盘,上了楼。 他敲了敲门。 门内没任何的声音。 陆无祟皱了皱眉,干脆推门进去——然后,他就看见了正手忙脚乱藏零食的江淮。 陆无祟:“……” 这就是心情不怎么好? 江淮坐在床上,屁股底下还铺了层毛毯,嘴边还有零食的残渣,抱着被子欲盖弥彰,“我什么都没干!” 陆无祟:“……” 他一步一顿,把盛饭的托盘放在了沙发前的桌子上,长腿一迈,长臂一伸,轻而易举把江淮藏着的零食给拎了出来。 陆无祟咬牙:“江恬恬。” 江淮抬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往后缩了缩,语气沮丧道:“好吧,我是在床上吃零食了,你扣我的钱吧。” 陆无祟一顿。 仔细看,才发现,其实江淮有点蔫巴巴的,确实是心情不怎么好。 在气氛几近凝固的沉默中,陆无祟放下了手中的零食。 他坐在江淮面前,有点生疏的用一种低柔的语气道:“不高兴了?” 要知道,他陆无祟长这么大,哄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做做行动上的表示,已经是他的极限。 真正儿八经哄人,还真有点…… 江淮抿唇,没有说话。 “吃吧,今天让你放肆这一次,我陪着你吃,”陆无祟知道,心软一旦开了阀门,就是覆水难收,“不扣你的钱。” 虽然也不算江淮的钱,全是他的钱。 心软就心软吧。 江淮眼睛顿时一亮。 陆无祟亲手给他拆开了包薯片,一片片往他的嘴里喂。 江淮吃着吃着,心情就慢慢好了起来。 眼看着他眉开眼笑,陆无祟也渐渐松了口气。 他从来不知道,心栓在一个人身上,是这样的感觉。 看见他低落,一颗心都要随着他拧了起来,恨不能以身代之。等这人开怀,这种心脏被拧紧的感觉才渐渐消散,才喘得上气来。 在陆无祟出神时,他的手忽然被推了一下。 回神,就看见江淮冲着他道:“你也吃啊。” 陆无祟怔怔地,视线凝聚在他的嘴唇上。 江淮不明所以。 陆无祟道:“江恬恬。” 江淮听见他叫这个名字,下意识抬起头,正好撞上了陆无祟寻上来的唇。 炙热的唇畔擦着他的眼眸,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江淮一愣。 而陆无祟僵硬地挪开嘴唇,呼吸都有些困难。 亲到了吗? 好像是亲到了? 怎么感觉不像是嘴唇?江淮怎么没反应? 陆无祟僵硬道:“你嘴上有碎掉的薯片,我帮你擦了一下……” “哦,”江淮也往后缩了缩,茫然道,“可是刚刚那是鼻子啊。” 陆无祟:“……” 他就说不像是嘴唇。 “嗯,为什么要用嘴唇擦呢?”江淮还是有些困惑,“用手不是更好吗?” 陆无祟眨了眨眼,在江淮的各种疑问中,耳根有点泛红。 江淮又问:“碎渣在哪里啊?我怎么没摸到?” 陆无祟忍无可忍,拿出片薯片,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闭嘴,吃零食。” * 江淮是彻底闲下来了。 不过,又没完全闲下来。 他在某些程度上,不喜欢别人打破他的规则,但是在规则被打破之后,他又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太会为了外界的事情过多的烦心。 不论什么样的处境,都能让他找到舒服的生活方式。 既然规则被打破,那就重新建立规则。 比如现在。 他在闲下来的第二天,就开始接单赚钱了。 他接一次单,能顶别人接十单,只不过一直不想按照别人的意思去画画,所以才不怎么接。 其实闲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淮原本就不喜欢快节奏的生活,比起忙来忙去,他更喜欢在乡野的田间吹风。 为了学业,还有就是能在学校里学到更加的画画技巧,他才每节课都不落的去上。 左右现在也没法上了,静下心来好好享受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江淮在画画的时候,还有个发现。 他先前送给陆无祟的那幅画,已经被陆无祟给弄好了挂钩,应该是准备往墙上挂了。 不是吧? 江淮并非不识货的人,相反,他非常的识货,对于艺术有种天生的直觉。 不然也不会在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捡着最贵的花瓶摔了。 所以,他知道陆家墙上挂着的画到底有多昂贵。 现在,陆无祟居然打算把他的画也给挂上去! 江淮倒是没觉得自己不配,只是觉得,和这么多的大师同挂一墙,多多少少有点荣登领奖台的兴奋感了。 他这两天,就一直在猜测,陆无祟究竟要把他的画给挂在哪面墙上。 是上世纪抽象派画家的那一墙? 还是新世纪领过奖的新晋画家那一墙? 江淮期盼着,甚至等不及想问问陆无祟。 又隔一天,工人们终于来了。 江淮木着脸,看他们把画给搬进卧室那面空白的墙上,开始比划位置。 ……都猜错了呢。 是新世纪空白墙。 * 陆无祟下班回来后,看着卧室里的墙,微微有些心疼。 他倒是不在乎这面墙多少钱,只不过他不习惯在卧室里挂装饰品。 画和他的墙,都挺贵的。墙面更是破损之后,哪怕修补也补不回之前的样子了。 不过这些心疼,终究是被满意给冲散了。 以后等早晨睁开眼,差不多就能看见这幅画了。 江淮问:“你为什么要挂在这里啊?” 不会是陆无祟觉得,他的实力不够和那些大师相提并论,所以专门给他找了个空白墙吧? 陆无祟一僵。 先前他还觉得,江淮的画不能和大师们的挂在一起,更不能挂在卧室。 结果现在,这幅画超越了所有大师,直接来到了c位。 他也有点尴尬。 于是清咳了一声,“想挂就挂了,哪里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江淮似懂非懂地点头。 陆无祟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反正是送给他的对吧。 他怎么挂都行。 * 隔天,难得天气晴好,江淮干脆去了阳台上待着画画。 没想到的是,在他画画时,多日不出卧室门的唐平建,终于肯出来透透气了。 那天是江淮主动和他搭话,不过现在他在画画。 所以,哪怕是唐平建都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唐平建在旁边看了半晌,忽然道:“不得了,我儿子还找了个艺术家。” 看守他的人道:“你老实一点。” 唐平建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他站在江淮的身边时,身上有一股很浓烈的酒味。 看来,老夫人虽然是找人看守着他,但实际上也不怎么上心。 毕竟不是亲生的儿子,只是个女婿而已。 江淮画完最后一笔,这才看见唐平建,被吓了一跳。 唐平建觉得有意思,也跟着他模仿吓一跳的动作惊呼了一声,“我都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才看见我?” 江淮:“……” 之前还觉得他和陆无祟没相似的地方。 这不就来了。 江淮问:“你身上怎么臭臭的?” 唐平建道:“多大啦小朋友?怎么连酒味都不知道?” 江淮道:“我当然知道这是酒味,只不过你身上比酒味还要再臭一点。” 唐平建这下觉得困惑了,他掀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才道:“是吗?这已经是我最干净的一件衣服了,半年前才洗过一次呢。” 江淮:“……” 他默默离唐平建远了一点。 唐平建见状,还想再凑上前去,被旁边的保镖给摁住,又警告了一次之后,才作罢。 两人年龄不同,身量不同,一个站一个坐,却显得格外和谐。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谁都没再跟谁说话。 江淮画完画之后,看了看自己养的小花,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个新的品种,不过这个品种特别的难养。 不仅需要人及时浇水,及时晒太阳,如果太阳长久的不出来,它会从根茎开始腐烂。 江淮精心养护了许久,才让它长出两三个小花苞来。 唐平建还挺感兴趣的,在看见江淮给花浇水时,主动凑上前,问道:“你还挺会生活的。” 只要是夸奖,江淮就全盘接受,并且为此感到高兴。 他抿唇一笑,谦虚了一下,“还好吧。” 唐平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小朋友,问你个事情行不行?” 由于唐平建并没有做任何伤害江淮的举动,而且在上了阳台之后,一直都挺安静的。 江淮道:“行,你问。” “你和陆无祟,是怎么认识的?”唐平建犹豫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江淮道:“宴会上。” “不错,罗曼蒂克的开场,”唐平建捧场道,“又是怎么互相喜欢上的?” 江淮愣了一下,道:“嗯,我们互相……不喜欢啊。” 唐平建想起来吃饭的时候,陆无祟看江淮的眼神。 他不信道:“撒谎是要长长鼻子的。” 江淮也这个这个故事,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他摸了摸鼻子,肯定道:“我没撒谎。” 唐平建“啧”了两声。 他又换了个问法,“那你和陆无祟生活的这段时间,他过得……” 过得好吗? 余下的话,在面对着江淮赤诚的眼神时,怎么也说不出口。 唐平建叹口气,挥挥手,“我想问的问完了。” 江淮眨了眨眼,猜不出他什么意思,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保镖。 保镖们只负责看管唐平建,其余的事情,只当没有看到。 许是看他茫然,唐平建又主动转移了话题,“话说,你这个小孩,倒是没一般男人那么糙,跟个小姑娘似的。” 江淮更加震惊地看着他。 半晌,他有点不服气道:“你骗人。” 他才不像小姑娘! 唐平建:“我骗你这个干什么?”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江淮的眼眶立刻红了。 他瘪着嘴看着唐平建,片刻后,整个身体都背对过去,不再理会他了。 唐平建:“……” 他想说的是,江淮都嫁给他儿子了,还要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同性恋不都挺娘吗? 江淮这都算好的,只是行为举止斯文了点。 但是旁边还有保镖虎视眈眈,唐平建生怕他们把自己从阳台扔下去,苦哈哈道:“我没惹他。” 保镖们眼观鼻鼻观心。 唐平建:……冤。 * 等晚上,陆无祟回来,首先看见的,就是把自己涂的满脸黑的江淮。 然后是站在一旁,时不时往江淮身上看看的唐平建。 陆无祟:“……” 他问:“这是什么造型?” 江淮把脸上的东西给擦了擦,却没擦到,陆无祟伸出手,帮他一点一点擦干净。 擦干净之后,才发现,江淮的眼眶还是红的。 陆无祟眉毛慢慢皱了起来,似有似无地往旁边唐平建的身上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冰冷到像是要把人给冻死。 把江淮下巴上剩下的黑色颜料给擦掉之后,陆无祟直起身体,径直往唐平建的方向走。 随后,他二话不说,攥住了唐平建的衣襟,目光如刀,语气冷凝,“你干什么了?” 在保镖面前喊冤枉的唐平建,在这个时候,倒是成了个闷葫芦。 他妈的,他什么都没干啊。 第 45 章 这可能是父子俩第一次这么对峙。 要是唐平建能服个软也就罢了, 可是他被自己的亲儿子揪着衣襟,不仅没有趁机摆脱这个姿势,甚至就这么软趴趴的站着, 没有任何的骨气。 要是他能有点血性,别人或许还能高看他一眼。 可是他就这么站着,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谁从他的身体里给抽离了一样。 说他像个烂泥,都不是比喻,而是陈述事实。 陆无祟眉头紧皱, 手缓缓松开了点。 唐平建就差点跌坐在地上。 陆无祟脑门青筋跳了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而且这样的人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江淮看见他生气,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赶紧过来,对他道:“他、他没有欺负我。” 陆无祟看向他。 这种时候, 唐平建反而不说话了,从和陆无祟正面接触开始, 他就势要将沉默进行到底一样, 更别提解释他的行为。 江淮擦了擦嘴边的颜料,对着陆无祟道:“我只是想要有个胡子,没画好,才这样的。” 陆无祟的表情怪异起来。 他道:“好好的, 你要什么胡子?” “我为什么不能有胡子?”江淮抿唇, “我觉得有胡子了好看。” 陆无祟一顿,以为江淮知道些什么了。 江淮虽然构造上和正常男性差不多,但终究是有些不一样。 比如说,他的体毛很少, 而且从来都不长胡子。 在两人才住在一起的时候, 江淮就对于陆无祟早晨长起来的胡子很好奇。 在得知每个男人早晨起来都会长胡子时, 他的表情惊呆了。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 陆无祟那时还不知道他能生孩子, 为此也没放在心上,敷衍着告诉他,“可能是因为你还没长大。” 江淮也就信了。 如今,陆无祟知道了他没胡子的原因,回答起来也带着几分的心虚。 他道:“长胡子才不好看呢,显得人脏兮兮的。” 江淮眼眶又红了。 陆无祟坚定道:“就是不好看。” 江淮垂下头,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 陆无祟上前,不动声色地搂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乖一点,去洗个脸,然后我们吃饭好不好?” 就在这时,旁边的唐平建道:“不就是想要胡子吗?这个还不简单,留个不就是了。” 陆无祟目光如刀,牢牢定在唐平建的身上。 江淮听到他说要留胡子,整个人更加的失落。 “或者,你要现在就想要,”唐平建见状,询问江淮,“我把我的刮下来给你?” 江淮:“……” 唐平建洗澡也就比洗衣服稍微勤快一点,也没勤快到哪里去,江淮克制住没用嫌弃的目光看他,而是快速地摇摇头。 唐平建惨遭嫌弃,他自己也没在意,继续道:“其实有胡子也不代表就特别的男人,说你像个小姑娘那是夸你呢懂不懂,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你……” 说到一半,他才想起来,江淮不喜欢女的。 他都嫁给男的了,当然是喜欢男的。 可是,男的才更应该喜欢他这类秀气的类型吧?那他怎么还能为自己不够“男人”而伤心呢? 陆无祟找的这个对象,看着不聪明,心思还真够难猜的。 殊不知,他自认为的和稀泥劝架,字字句句都在踩雷。 陆无祟搂住江淮的肩膀,用身体把两人隔开,一眼也没往唐平建身上看。 他对着江淮道:“先吃饭。” 这个语气,是不允许再闹下去了。 只是,江淮在坐在餐桌前时,依旧不怎么开心。 * 晚上睡觉时,江淮用被子把自己给裹起来,就露出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陆无祟收拾完回来,看见他连头发都没吹,顿时沉声道:“江恬恬,起来。” 江淮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咸鱼。 陆无祟被气笑了,带有暗示意味道:“床上不整洁了。” 他说不整洁,就是暗示扣钱的意思。 以前的时候,江淮百分百能理解——他别的方面不精,这方面却精的像只兔子。 可是今天,江淮盯着天花板,神游外空。 陆无祟已经大体猜出来了他在意什么。 他垂眸,凑到江淮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江淮的眼睛顿时一亮。 陆无祟道:“现在能吹头发了吗?” 不仅能吹了,江淮还特别积极,直到看见了陆无祟手中的吹风机,才小声问道:“你给我吹吗?” 陆无祟其实也没怎么给人吹过头发。 他强装镇定道:“怎么?不行吗?” 江淮顾念着他给自己说的那件事情,特别积极地摇头,连忙道:“没有不乐意。” 陆无祟一顿,将手伸到了江淮的头上。 江淮的发质比起普通男人偏细软,湿了时没什么感觉,等吹干时,就能感觉到那种毛茸茸的触感了。 陆无祟给他吹着吹着,忽然道:“江淮。” 江淮半抬起头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陆无祟道:“你……” 他的手也顿住了。 江淮在看向他时,细碎的头发从他的指缝中溜走,滑溜溜的。 他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还有刚洗澡留下来的水汽,嘴唇更是红通通的,娇嫩欲滴。 陆无祟的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滑动。 他想起来那个没完成的吻。 他是不打算碰江淮,可是亲一亲又没什么。 江淮和他结了婚的,干什么都合法。 陆无祟正恍神间,江淮忽然凑上前,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奇道:“你这里怎么还会动? 他指的,是陆无祟的喉结。 紧接着,江淮就不止是好奇地看了,而是直接伸出手,用他冰凉的指尖,摸到了他的喉间。 陆无祟彻底僵硬住。 细看的话,还能看出来,他的耳根有些微红。 他开口,声音嘶哑的快把自己给吓一跳,“你也有……” 江淮也吓一跳,连忙道:“你生病了吗?” 陆无祟堪称狼狈地避开他的手,粗声粗气道:“我没生病。” 江淮有些不信。 可是不等他再问什么,陆无祟已经收了吹风机,匆匆去了浴室。 可能是放吹风机去了。 江淮心想。 他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而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喉结。 “好像没那么大……” 他嘟嘟囔囔。 当天晚上,陆无祟过了很久,才从浴室里出来。 * 隔天,让江淮老老实实吹头发的东西就到了。 陆无祟可能是加钱定的最快的快递,大早晨起来,管家就拿到了江淮的面前。 还没吃饭,江淮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了,等陆无祟下楼时,停顿了片刻。 他深吸了两口气,才没笑出来。 毕竟是他给江淮买的——好不容易给哄高兴了,不能笑。 陆无祟坐在了江淮的身边。 他强忍着把江淮脸上的东西给揪下来的冲动,对着旁边的管家道:“可以端饭了。” 江淮把脸朝向他,“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变得更男人了? 陆无祟从唇间挤出来句:“……好看。” 而等唐平建下楼时,就没那么好的定力了。 他差点没在楼道里笑弯了腰。 还是被身后的保镖警告了一下,他才老老实实下来。 但是等坐在桌子上时,还是看着江淮笑。 原因无他。 江淮白净的小脸上,竟然沾了条不伦不类的假胡子! 陆无祟就坐在江淮的旁边,丝毫没觉得他纵容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在唐平建笑个没完时,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唐平建。 片刻后,唐平建才平复下来。 江淮气定神闲地问他:“叔叔,我现在看着还像小姑娘吗?” 唐平建咬了下舌头,才忍住笑意,“不像不像。” 像女扮男装。 不过他算是见识到了江淮跟人较真的程度,吃一堑长一智,没把这句话给说出口。 看着江淮挂着那一撮不伦不类的胡子,板着脸吃饭喝汤,令人硬生生看出来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而管家站在一旁,也强忍笑意。 瞥了眼面不改色地陆无祟,不禁感慨爱情使人盲目,没想到一向理智的陆总,也能陪江淮干出这种事来。 * 江淮的胡子,在他脸上挂了整整两天。 第一天的时候,他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了陆家,哪怕是挂着胡子也无所谓。 可是哪里知道的是,等第二天,他已经不满足于此,找了朱小艾出来逛街。 原本这一天是有课的。 可是朱小艾知道,江淮没法来上课心里肯定不舒服。 所以江淮约他出去,他二话没说就翘了课。 两人约在了经常去的奶茶店。 当朱小艾看到江淮第一眼时,就差点没笑到捶桌子。 “你这是在干什么?在家待自闭了?” 江淮拿着奶茶,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一脸高深,“你不懂。” 朱小艾快把泪给笑出来了。 江淮现在十分信任陆无祟,既然陆无祟说过了好看,那他戴胡子,肯定就是好看的。 所以任由朱小艾笑得快喘不上来气,他端着自己的奶茶,像是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朱小艾擦去眼角的泪水,“你别告诉我,你来奶茶店的路上,就是顶着这张脸来的。” 江淮严肃地点头。 朱小艾恍恍惚惚,“我笑不活了。” 他接着又问:“你戴这个破玩意儿,陆总知道吗?他允许你戴?” 江淮严肃点头,“他当然知道。” 接着又严肃道:“东西也是他买的。” 朱小艾震惊,“这他妈就是爱情吧。” 他现在只想给陆无祟竖个大拇指。 虽然他知道,江淮和陆无祟之间没什么感情,不过照这个架势下去,还真不一定。 不过,江淮的这个造型,只维持在了第三天。 陆无祟本想着随他高兴,只要江淮别把胡子给焊脸上,愿意怎么戴就怎么戴。 他没想到的是,江淮脸上过敏了。 要不是他在江淮睡觉的时候,想把江淮脸上的胡子给揭下来,让他的脸透透气,还不知道他脸上已经肿了起来。 江淮起先誓死不从,陆无祟就觉得有点蹊跷。 在他强硬的态度下,到底是把江淮脸上的胡子给弄下来一点。 江淮立刻捂住了脸。 但是就在他皮肤露出来的瞬间,陆无祟看清了他脸上的情况,瞳孔微微缩紧。 陆无祟上前,江淮还想躲着他,被陆无祟低斥了一句:“江淮!” 他才老实下来。 陆无祟别开他的手,呼吸瞬间变得有点困难,阴沉着脸道:“你是癞□□的皮吗?都没感觉的?不知道疼?” 江淮眨眨眼,认真道:“这点疼都忍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陆无祟:“……” “江恬恬,”陆无祟一字一顿,“我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你给气死的。” 第 46 章 江淮对于胡子的执着, 超出了陆无祟的想象。 在江淮的身上,偶尔就是会出现这种特别执拗的情况,陆无祟不懂他的这种执拗是为什么。 他只知道, 当江淮犯倔时,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没再继续强夺江淮的胡子,而是采用怀柔政策,“不摘你的胡子,只给你上药行不行?” 江淮半信半疑。 陆无祟从旁边的医药箱里, 找出来了抗过敏的药还有外涂的药膏,放在了江淮的面前。 江淮这才朝着他爬过来一点。 陆无祟给他上完药,果然没有再去抢他的胡子。 但是江淮的这个反应,让他留了点心。 等给江淮涂完药,江淮就自己钻进了被窝里,还给陆无祟说了句晚安。 陆无祟看着他睡着, 眼皮一点点合上。 然后他伸出手,把江淮脸上的胡子,小心地揭了下来。 通红一片,还鼓起来不少。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的。 * 江淮的玩心大, 忘性也大, 第二天起床之后, 连自己脸上的胡子不见了都没感觉到。 吃饭的时候, 江淮从楼上下来,陆无祟早早就坐在了那里,正拿着一份杂志看。 旁边的人正在备菜。 在菜差不多快摆好时,陆无祟问了一句:“今天给弄的什么菜?” 陆无祟很少管这方面的事。 也因此, 那人随意道:“回陆先生, 有您昨天要的蟹黄包, 还有厨师给上的两道新菜。” 陆无祟合上杂志,没再说什么。 直到他抬头,眸光一怔。 管家也正忙碌着,一抬头,微微怔愣。 不止是管家,旁边正在备菜的人看见之后,也愣住了。 江淮这两天顶着那撮胡子,大家才开始还觉得很违和。 看着看着,竟然也习惯了他脸上有胡子的样子。 乍一把他白净的小脸给露出来。 众人还觉得有点惊艳。 江淮丝毫没感觉到别人的视线,揉着眼睛下来,还有点没睡醒。 管家和其他人时不时往他的身上瞥一眼。 他们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就江淮这一张脸,摆在谁的面前都得多瞥两眼。 尤其是眼睛受过他贴胡子的荼毒之后,更能深切地感觉到他的美。 管家道:“小江少爷今天怎么……” 陆无祟状似不经意清咳了一声。 众人的眼睛堪堪从江淮的脸上移开,管家的话更是戛然而止,连忙咽了回去。 瞧陆先生这个样子。 小江少爷脸上的胡子不会是他揭的吧? 应该是了,小江少爷应该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脸上的胡子没了,而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小江少爷脸上的东西给揭掉的人,估计也就陆先生了。 他们可是夫夫,晚上睡在一起的。 只是,想想陆无祟和江淮斗智斗勇,和江淮较劲,管家总有一种……很强的违和感。 陆无祟倒是很淡定。 甚至在江淮把东西吃到嘴巴旁边时,给他擦了擦。 江淮还是没发现胡子不见了。 陆无祟:……说他在意那个破东西吧,他也确实在意。 说不在意吧,又迟钝成这个样子。 而等江淮把这件事情给想起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其实他每天洗漱,每天都是要照镜子的,而且不止一遍。 但是他就愣是没发现,自己的脸上少了样东西。 还是被唐平建提醒,他才想起来的。 江淮摸了摸自己的脸,茫然道:“我的胡子呢?” 他还以为是今天掉的,要钻到地上去找。 “不用找胡子,不用找胡子,”唐平建对上陆无祟的眼刀,连忙道,“你这样蛮好看……不是,蛮有男人味的。” 江淮顿住,从桌子下探出两只眼睛,“真的?” “真的,真的,”唐平建编瞎话的水平一流,“可能是那一次看走眼了,今天再看你,感觉比戴着胡子还要男人。” 江淮半信半疑。 唐平建继续道:“看看,你起身的动作也这么男人,果然是那个胡子把你的个人魅力给遮挡住了,现在再看你,可比戴胡子的时候要顺眼。” 江淮的信任度百分之七十。 “确实是好看,”唐平建啧啧称奇,“看来我也得把我的胡子给刮掉了,这样好多了。” 江淮的信任度百分百。 他眼睛亮了起来。 陆无祟:……头疼。 长期混迹于三教九流场所的唐平建,说起谎话的水平也比平常人高一大截。 哪怕是再离谱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可信度都高了几分。 不过……这件事对江淮没什么坏处。 想起他因为过敏高高肿起的脸,陆无祟忍了忍,最终没管。 早饭的时候,还发生了件事情。 陆无祟在吃完之后,忽然对着管家道:“这段时间,厨师的手艺退步了。” 他这句话,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但其中又暗流汹涌,令人听着心里一紧。 江淮把剩下的两口吃完,也抬起头道:“我觉得还好啊,没有变难吃。” 陆无祟似笑非笑,“是吗?” 好在,陆无祟就提了这么一嘴,之后就没再说类似的话。 管家倒是还好。 等陆无祟在饭桌上的这句话,传到后厨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这些人,大都是在陆无祟刚从老宅脱离那阵,跟着过来的,同老夫人也相熟。 他们都知道,这阵子陆无祟和老夫人发生了点不愉快。 陆无祟这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引起了他们的忐忑。 这是在老夫人那边受了气,要拿他们开火了? 可是从前,陆无祟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他同老夫人的感情深厚,几乎也没有过隔夜仇。 而且江淮的事情过去都快半个月了,也没见他显山露水,为什么又要在这种时候发作? 但依照陆无祟的性格,又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果不其然,又过去两天后,陆无祟要把家里的保姆佣人都换一个遍。 这次的由头,是因为有人把江淮每天要吃的东西给搞错了,出现上了工作上的失误。 江淮每天吃得美滋滋,都没觉出有什么问题。 可是陆无祟在一旁,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忽然道:“今天是谁准备的饭?” 陆家在准备饭食上,有陆家自己的规矩。 这个规矩,在陆无祟搬出老宅后,也一直没废弃掉,沿用至今。 每天主人要吃什么饭,会提前一天跟厨房里打招呼,到了第二天,厨房就会做出相应的菜式。 要是主人没有说,他们就会选择主人平时爱吃的菜做。 要是主人不知道吃什么,说随便的话,当天厨师就会把从没做过的菜和经常吃的菜给混起来,以防新菜不好吃,也能有老菜顶着。 所以,这三种形式下的菜品,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天,厨房里弄的全是新菜。 今天备菜的人被叫了过来,陆无祟掀了掀眼皮,忽然道:“又是你?” 那人愣住,惊讶道:“陆先生,我这是第一次……” “你这可不是第一次,”陆无祟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弄错菜品的第三次了。” 那人白了脸,又有些茫然。 显然不知道陆无祟口中说的“三次”从何而来。 不止是他,陆无祟还让管家,把厨师、后勤全叫了过来。 在众人面前,他道:“并不是我存心想为难你们,只不过,你们最近工作的水准,是在为难我。” 这些人忐忑无比。 “在很早之前,我明明说过,早餐以清淡适口为主,又怎么会大早晨起来点蟹黄包?”陆无祟把事情一个个揪了出来,“不过现在问你们是谁点的,你们恐怕也说不出来吧?” 众人有点傻眼。 陆无祟十分淡定,轻飘飘道:“可能是从老宅出来太久,许多规矩都忘干净了,不如你们回老宅,再和老宅那边的师傅学习学习吧。” 就这样,这些人全都被他给遣走了。 江淮傻眼了。 倒是唐平建,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剔牙。 江淮问:“为、为什么这么突然啊?他们也没犯什么大错吧?” 陆无祟在面对他时,眸色当中的冷光就缓缓消退了下来。 他道:“你不用管这么多。” 江淮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 他觉得,陆无祟是在无理取闹,明明人家都没做错什么事情,他就把人家给赶走了。 而他想唐平建求助时,唐平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陆家的事情,可别扯上我。” 江淮更生气了。 管家这时,上前问陆无祟道:“陆先生,里面的那个厨师,确实是什么都没做过,要不要叫他回来?” “不用,”陆无祟道,“老夫人不会为难他,等她看见这群人时,就该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江淮听得一头雾水。 他气还没消,鼓着脸放下了筷子,“我不吃了。” 陆无祟瞧着他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饭:…… 吓唬谁呢。 脑袋不灵光,气性倒是不小。 陆无祟此举,一个是给老夫人手伸太长的警告,还有就是,剔除掉老夫人在他身边的“眼睛”。 江淮没办法撒气。 他总得给江淮把气撒回来。 * 换厨师这件事,是在他们较为平静的生活里,发生的比较大的一件事。 但也没有多大,在那些人被遣走后,陆无祟迅速找了新的厨师,做出来的味道比之前那个只好不差。 他们的生活很快又平静下来。 就是江淮,一直没原谅陆无祟和唐平建,甚至连管家也迁怒上了。 都是坏人。 他虽然生气,但新厨师来了之后,吃的最香的也是他,一顿能干两碗饭,跟头小猪似的。 这人闹冷战也不太会闹。 明明是在冷战呢,遇到高兴的事情还是会和人分享,上一秒和人说完,下一秒才意识到什么,赶紧再闭上嘴。 也因此,陆无祟没当一回事。 陆无祟把厨师与备菜的那些佣人给遣返之后,陆陆续续又换掉陆家不少的人。 可谓是大换血。 在江淮都快找不出熟面孔时,陆无祟告诉他,给他请了个老师。 江淮:“……” 是谁,总是喜欢在他特别滋润的时候,给他一记暴击。 “我让他学习了你们那个专业的课程,”陆无祟道,“等明天他过来的时候,应该会从你休学那天的课开始讲,如果你学的好,等期末的时候直接返校考试,毕业证也是一样拿。” 这其实相当于江淮没有休学。 只不过是把上课的地点,从课堂换到了家庭,而且是老师一对一服务。 最近老夫人那边还没有松懈,只能暂时这样。 等那边一松口,再把江淮给送回学校,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淮:“……” 曾经他觉得,自己是个好学生。 但是在休过假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厌学了。 如果一只鸟儿不喜欢自由,那么一定是它没有享受过天空。 而他已经是一只享受过天空的鸟儿了! * 江淮好像患上了开学前综合征。 具体的表现为,不想上学,不想上课,看见老师就想哭。 陆无祟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白天,陆无祟起床去跑步时,江淮破天荒比他起得早一点。 陆无祟穿衣服时,江淮就看着他穿。 等他要出门跑步,江淮连犹豫也没有,竟然也跟了上来。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无祟,大有要挂在陆无祟身上的意思。 最后,还是陆无祟看他跑的太辛苦,大发慈悲停了下来。 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淮差点撞上他的后背,还是被扶了一下之后,才稳住身形。 他轻喘着,雪白的脸颊上一片浮红。 陆无祟的眸光一沉。 “我……”江淮结结巴巴。 嘴中愣是说不出来“我不想上学”这五个字。 他可是个好学生。 哪怕不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也绝对是最遵纪守法的学生。 可是现在,他不想上学! 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在看见江淮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时,陆无祟收敛了点眼中的暗沉。 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可能是出了点问题。 不然为什么,在看见江淮对着他说话时,他的眼中却只有江淮嫣红的嘴巴? 在看见两瓣唇被江淮抿唇,咬来咬去时。 他脑中的想法也只有——如果牙齿是他的就好了。 就连江淮在说些什么,他也全然听不见了。 可是江淮什么都不懂。 他不知道,天天和他同床共枕的人,已经对他产生了那么龌蹉的念头。 甚至还有更龌蹉的。 那些念头当中,全是江淮对着他哭出来的脸。 江淮结结巴巴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陪你跑。” 他是个好学生。 他怎么可以不上学呢? 陆无祟丝毫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不过他也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知道,江淮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没怎么搭理过他了。 难道说,因为他给江淮解决了上学的问题。 ……江淮感动了? 第 47 章 跑步跑到半死, 江淮也没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甚至到最后,他的想法和上学这件事已经挂不上钩了。 而是——陆无祟到底什么什么才能停下来? 许是听见了他的心声。 连汗都没抛出来的陆无祟, 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江淮才停下来的,还是跑够了量——当然,怎么看都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对着喘气的江淮,半眯着眼,凑近道:“了不得,江恬恬竟然开始运动了?” 江淮:“……” 顶嘴的话都已经到喉咙了。 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陆无祟看着他把嘴唇给咬得快滴血,眸光微动。 他自认为, 他对江淮产生这些念头是合情合法的。 毕竟他只是想想而已——哪怕是他真的做出来, 也是他们夫夫之间的义务。 但是在对上江淮澄澈的眼神时, 他又很难不产生罪恶感。 对着这一汪清泉,很难有人想滴一滴墨水进去把他给染黑。 陆无祟深吸了口气。 如今他的罪恶感, 已经越来越少了。 陆无祟能感觉到江淮有话要说, 却因为某些原因,始终没有开口。 他索性当做不知道,想看看江淮到底要干什么。 江淮酝酿了半天。 最终, 挤出来一句:“你知道今天要吃什么吗?” 陆无祟:“……” 怎么着?这是为了前几天和他闹别扭来表示歉意来了? 陆无祟似笑非笑道:“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江淮干巴巴道, “好期待啊。” 陆无祟:“……” 还真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什么期待。 “对了, ”陆无祟想起来什么,“教课的老师说,今天不会直接开始授课,而是会摸一摸你的底子, 希望你能有个准备。” 江淮闻言, 脸都皱巴了起来。 陆无祟终于感觉到了什么。 他恍然道:“江恬恬。” 江淮连忙整理好表情, 然而已经晚了。 “你不会不想上课吧?”陆无祟凑近他,“不会吧?” 江淮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道:“我才没有!我愿意上课!” 他没说谎,他之前就是很愿意上课! “是吗?”陆无祟也不拆穿他,“那老师今天要过来上课,你会乖乖的吗?” 江淮卡住了。 他肯定不是那种会翘课的学生。 但是,如果能把别人请过来一起上课,比如唐平建之类的…… 或者走个神,开个小差这种事情。 他也不是没偷偷想过。 在他眼神闪烁,出神想事情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 陆无祟靠他越来越近了。 陆无祟挑起他的下巴,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嘴唇,又问了一遍,“会乖乖听话吗?” 江淮圆溜溜地眼睛眨了眨。 他从陆无祟的神情中,感受到了种压迫感。 和之前陆无祟每次生气时的那种压迫感不一样。 是另外的、陌生的、腻乎乎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野外的某种动物给盯上了,整个人都有些动弹不得。 甚至于,悄悄的产生了点战栗。 许是看他的神情变得有点害怕,陆无祟恍如初醒,松开了他的下巴。 江淮懵懂又茫然,依照本能后退了两步,他稍微有点被吓到了,以为陆无祟是因为他不听话,咬唇道:“我会乖乖上课。” 陆无祟恢复如常,似乎刚才有些失态的不是他。 他道,“那就好。” * 上学这种事情,永远都是开学前比较困难,等真正的开始上课时,又会觉得也不过如此。 江淮在上完一天的课后,就是这样的感觉。 陆无祟给他请过来的老师,水平不仅更高,上课的方式也更加的新颖吸引人。 江淮在学校里上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吸收他所不懂的技巧。 但他常常又会有一种,已经在老师身上吸收不到技巧,甚至老师画的还不如他的感觉。 而这个老师水平比他高的同时,还开阔了他的视野。 短短的一天,江淮吸收到了不少的新东西。 等到下课的时候,江淮甚至都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陆无祟不是还怕他上课不听话吗? 江淮简直迫不及待地和他炫耀炫耀。 谁让陆无祟早晨吓他的! ……当然,在想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最开始不想上课的,明明是他自己。 * 晚上,江淮吃饭的时候,还算比较的克制。 毕竟唐平建也在旁边,当着长辈的面和陆无祟叽叽喳喳,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的矜持,毁灭在陆无祟工作完回房间。 在陆无祟推门而入时,首先看见的,就是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坐着等他的江淮。 陆无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反复确认了两遍,才敢肯定,江淮真的是在等他。 江淮在他进来之后,没有立刻和他说话。 而是等着陆无祟洗漱完毕,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才凑到他跟前,脆生生喊:“陆无祟!” “怎么着?”陆无祟一顿,“终于决定要造反了?” 江淮听不懂他这样的玩笑话。 他以为陆无祟是嫌弃他声音太大,又小声喊了一遍,“陆无祟!” 陆无祟:“……” “我今天上课,老师夸我聪明,”江淮声音很小,像是在说什么小秘密,“他说我是他带过最聪明的学生了,还夸我乖。” 陆无祟一顿。 他没打击江淮的积极性,嘴角翘起来,“那看来你真的有乖乖上课?” 江淮神态认真,连忙点头。 陆无祟夸完这一句,以为就够了,擦着头发往旁边去,在找着什么东西。 他没从浴室里找到吹风机。 就在这时,江淮忽然问他:“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陆无祟抬起头,“……你拿这个干什么?” “你上次帮我吹头发,”江淮兴致勃勃,“这次我帮你也吹一吹吧?” 陆无祟头微微后仰。 不是他不相信江淮…… 他就是不相信江淮。 可是,对上江淮的目光时,他拒绝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片刻后,陆无祟矮着身体,坐在了江淮的前边。 江淮拿着吹风机,不甚熟练地给他吹头发。 边吹边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老师今天还说我乖,说我水平高!” 陆无祟:“……你已经说过这件事了。” “我也觉得自己乖,”江淮道,“你觉得呢?” 陆无祟没说话。 江淮见状,连头发也不吹了,凑到他的面前,又问了一遍,“你觉得呢?” 陆无祟忽然把头转向他。 两人的视线相触,江淮想起来早晨时陆无祟的反应,不禁后缩了一下。 然而,已经有点晚了。 陆无祟蓦地伸出手,掐住他的腰,摁向他自己,似笑非笑道:“你想让我觉得什么?嗯?” 江淮唇瓣微微张开,浑身僵硬。 陆无祟的视线,死死盯着他。 第 48 章 江淮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危险。 上午的时候, 来自陆无祟的压迫感就格外明显,现在他更是能从陆无祟的眼神中, 感受到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悄悄缩了缩脖子,“没什么……” 陆无祟还是没有松手。 江淮咬着唇,把视线移开,逐渐变得不太敢和他对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陆无祟,特别的有侵略性。 令他连顶嘴的话都不太敢说出口。 眼看着江淮像个犯错的小孩,迷茫中带了对他的惧怕,陆无祟渐渐收敛了眼神中的情绪。 他松开了江淮, 放缓声音, “弄疼你了?” 还是急了点。 把人给吓到就不好了。 江淮听见他这么问, 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身上有点疼, 但是他现在是有点不敢和陆无祟抱怨。 于是他点点头, 又摇了摇头。 陆无祟有点被气笑了,“是疼还是不疼?” 江淮连忙点了点头。 “那,”陆无祟问, “要我给你上药吗?” 之前江淮身上有什么小磕小碰, 都是他给自己上药。 可是, 在江淮准备点头时, 看见了陆无祟的眼神,瞬间又退缩,连忙摇摇头。 陆无祟笑了一下,眸光暗沉, 他掩住遗憾, 淡定道:“好吧。” 这一晚, 好歹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江淮稍微有感觉到什么。 然而,他为人处世的经验,还不足以令他认识到,自己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 虽然他和江家的关系一般,但好歹是江家的少爷,加上他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很多成年人早该知道的东西,在他这里,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就连他的手机,在买过来的时候,就被朱小艾设置成了和谐模式。 百毒不侵到小广告都没有。 至于其他的,在大街上的那种小广告,一般都十分的隐晦,江淮能看懂的几率,比一个人买彩.票.中五百万的几率大不了不少。 不过这种时候,他的纯真,倒是成了他的保护膜。 陆无祟能忍到现在,和这个脱不开关系。 * 时间在缓慢而平和的流逝。 江淮基本适应了在家上课的节奏,这个老师是陆无祟精心给他挑选的,耐心和水平成正比,也比较喜欢江淮,师生两人相处的十分愉快。 这个老师,应该有和江淮学校里的老师联系。 所以在作业方面,和学校老师布置的高度重合,他甚至会把江淮的作业拿去学校批改。 江淮的成绩在以可见的速度上升中。 朱小艾对此觉得很神奇。 毕竟在家中的话,好玩的东西太多,很难有人真的能沉下心去学习。 而江淮不仅学习,甚至还把成绩给提升了上来。 在被朱小艾询问时,江淮身后如果有尾巴,肯定已经翘了起来。 他回复道:[不是因为我专心,是因为给我上课的老师太好了。] 老师还是陆无祟请过来的。 有了这个前提,他最近看陆无祟都笑眯眯的。 在和朱小艾说了说他上课的情况后,朱小艾道:[天呐,这是什么神仙老师?!] 他接着又心动问:[我能跟着蹭个课吗?] 他发完这一条之后,可能是想到什么,又觉得不妥,连忙撤回。 可是江淮已经看见了。 他很乐意和朱小艾分享。 问题是,东西是他的,他才能分享出去——他现在上的课,老师都不是他请来的。 那……求求陆无祟,总可以吧? 他对着朱小艾道:[稍微等一两天,我有消息就告诉你。] 朱小艾连忙道:[江小淮,还是你够意思!] 他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上次你和我说的,和陆总的花瓶协议,现在怎么样了?] 江淮:…… 没怎么样,他把这件事完全忘了。 不过…… 江淮道:[我最近接了很多单子,已经攒了很多的钱,估计就快够了。] 朱小艾这下才是真的瑞思拜了。 这到底是什么神人?! 被休学之后,在家待大半个月,不仅没把学业给落下,甚至还接单赚了这么多钱? 以后谁再说江淮傻,他朱小艾第一个急。 这哪里傻了?妥妥一个时间管理大师啊。 就是不知道……陆总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该有什么感想? 不过,江淮都说了,他们两个人没什么感情。 其实在这种豪门之中,没感情才是正常的,有感情倒是奇怪了。 朱小艾私心里不想让江淮受任何的伤害,所以,他不会去插手。 毕竟江淮和正常人不一样。 要是正常人,失恋也就失恋了,而江淮的话…… 江淮动心很困难。 但要是他把谁放在心上,他执拗到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 * 和朱小艾聊完之后,江淮算了算他的存款。 如果说,之前他在陆无祟那里积攒的花瓶钱还算的话,加上他的存款,他大概再攒个八万块钱,就能把债务给还清了。 八万块钱,他再接上十张画,应该就差不多。 江淮太久没看他自己的存款了,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 太好啦! 等把债务还完,应该也差不多是他们离婚的时候了,虽说他攒下来的钱不多,但是找个地方租房子生活的话,应该也是能活下来的。 唯一令他发愁的,是他的学业。 江淮知道他的休学是老夫人给办理的,可是老夫人为什么不让他去上学,他是不知道的。 既然他现在能在家里上课,那到时候,他把家里的老师给挖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估计陆无祟也不会介意。 毕竟他也不上课。 不过,既然是家庭教师,估计是有额外的教学费用的。 他再多接几幅画,把这段时间的教学费用一并还给陆无祟好了。 * 在得知江淮想和自己商量事情时,陆无祟还挺好奇是什么事。 江淮一贯沉浸在他的世界当中,很少说去和人商量什么事情。 左右这整个陆家都随他霍霍,陆无祟倒是不在意这一点。 相反,如果真的有一天,江淮事事拘谨,事事都要和他商量,陆无祟可能不仅不会高兴,甚至会觉得窝火。 陆无祟有时怀疑,他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贱。 想想江淮住进陆家第一天时,他还会为了江淮打碎一个花瓶而发火。 可是现在。 就算江淮把陆家全部的花瓶都摔了,陆无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他只会借题发挥,以此来逗弄江淮。 * 江淮在纠结,是先告诉他花瓶钱的事,还是先商量朱小艾旁听的事情。 思来想去,他觉得,花瓶钱还没攒够,现在告诉他也没用。 所以他道:“陆先生……” 陆无祟听见他这么叫,知道他这是有事相求。 其实江淮鬼精灵的很,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叫什么样的称呼。 不过他现在不知道的是——他叫“陆先生”,对陆无祟来说,远远不如别的称呼令他愉快。 陆无祟故意没有说话。 江淮像只和主人要吃食的猫,见人不理会他,孜孜不倦地在他身边刷存在感。 “陆先生?” 连续叫了三四声,陆无祟才缓缓开了金口,“有事?” 江淮把泡好的咖啡放在他的手边,殷勤道:“有的有的。” 陆无祟照旧是没说话。 但是缓慢地喝了口江淮给他泡的咖啡。 啧,这什么味儿? 陆无祟忍住吐出去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把咖啡给放下,决定还是放过自己的舌头。 江淮小心翼翼问道:“陆先生,我有一个朋友,想过来和我一起听课。” 陆无祟放咖啡的手一顿,“什么朋友?” 江淮最近又在网上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思及此,陆无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江淮道:“朱小艾,不过你应该也不认识,他会和我一样听话的,肯定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捣乱!” 朱小艾要是知道江淮这么形容他。 怕是会直接笑到拍桌子。 陆无祟脸色缓和下来,“谁说我不认识的?” “上次你难受,我去接你的时候,站在你旁边的那个是吗?”陆无祟又道。 江淮“哇”了一声,连忙点头。 陆无祟眸光一闪,又问道:“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江淮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认识好多年了,所以我知道他不会捣乱的……” “我没有问这个,”陆无祟原本是想打听点事情,听见他这么说,又开始有点吃味了,“怎么认识这么长时间的?” 江淮闻言,还有点发愣,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因为我们高中的时候,还有初中好像就是同学……” “不用算了,”陆无祟道,“不过,既然是你过来求我的话……那总该给我点好处吧?” 江淮愣住。 还有这种事情? 他还以为,陆无祟只要同意了就可以呢。 江淮道:“那你要什么?” 陆无祟看着他,陷入了种沉思。 江淮看他半天没说话,产生了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道:“其实,要是太为难的话,我也可以让我的朋友不来。” 陆无祟:“……” 他好像还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陆无祟道:“江恬恬,有你这样的朋友,估计你朋友都要高兴哭了。” 江淮:“……” 虽然被夸了有点高兴。 但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陆无祟见他这次没急着来领夸,竟然还有点欣慰。 这么长时间过去,江淮终于能听懂别人的反话了——成长了。 * 介于陆无祟工作上太忙,也没想好该提什么要求。 他决定把这个要求给保留了下来。 江淮也觉得他临时反悔好像有点对不起朱小艾,所以哪怕害怕陆无祟提过分的要求,他也咬牙答应了。 默默背下所有的辛酸。 朱小艾根本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 * 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发现多了个学生之后,还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陆无祟工作繁忙,早出晚归,转头把这件事给忘了,没跟老师提前说。 不过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且陆无祟给他支付的都是高额薪资,老师倒是没什么意见。 朱小艾则是被震惊了。 原因无他。 这个老师,完全是为了江淮找的,所以在上课的时候,别人去旁听,水平不够高的完全跟不上。 就连朱小艾这种班级里的尖子生,也稍微有点吃力。 他在来之前,就有猜测,觉得这个老师应该是陆无祟为了江淮而请来的。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朱小艾掩下心中的波澜。 他总觉得,要是没感情的话,陆总犯得着对江淮做到这种地步吗? 那要是有了感情,江淮想离开的这件事…… 在朱小艾正出神间,他忽然听到了江淮的声音。 江淮有些奇怪,“喊你半天,怎么没反应啊?” 朱小艾卡顿了一下,“啊,你刚刚说什么?” “啊这个……”江淮也稍微有点忘了,他看了看手机,才想起来,“陆先生今天中午回来,说是要请你吃饭呢。” 朱小艾:“……” 怕什么来什么。 * 饭桌上,江淮大快朵颐,左边坐着僵硬的朱小艾,右边坐着泰然自若地陆无祟。 中午上完课之后,朱小艾就一直想寻个机会溜。 奈何陆无祟回来的太快,课还没上完,厨房里的菜都备好了。 香味从一楼飘到二楼,江淮一直在咽口水。 朱小艾有些绝望。 这个傻子,根本不知道他老公有多可怕。 他可不觉得,陆无祟请他吃饭,只是单纯的想请个饭——没准是想问些什么。 果不其然。 在饭吃完之后,陆无祟就对着他道:“朱同学,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朱小艾知道他肯定是逃不过。 没办反,就当是过来蹭课的报酬吧。 朱小艾原以为,陆无祟会问江淮攒钱的事情。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陆无祟居然问的是:“我听说你和江淮认识了很长时间,那你知不知道,江淮为什么会对别人说他小姑娘这种事情,特别的……敏感?” 朱小艾一愣。 他扭过头去,看了看还在埋头苦吃的江淮,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咬牙道:“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弟弟。” 陆无祟皱了皱眉。 既然陆无祟都问了,而且看他的样子,明显是关心江淮。 朱小艾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和盘托出,“江毓一直看江淮不顺眼,从小就喜欢捉弄他,近两年江淮强硬了起来,倒是还好,不过小时候,江淮就一直受他的欺负。” 陆无祟的脸色沉了下来。 “家里不能光明正大的对着江淮下手,这个小混蛋就组织了学校里的同学,围着江淮说些难听的话……” 朱小艾原本说的还挺愤慨,可是在面对陆无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陆无祟问:“说什么?” 朱小艾小心道:“娘娘腔,小娘炮,不男不女……之类的。” 其实还有一些。 不过他已经不敢说了。 他看着陆无祟,感觉以前没写作业,站在老师面前时都没这么害怕过。 ……也幸亏江淮反应迟钝。 等陆无祟和他道完谢,从他面前走开。 朱小艾才想起来——陆无祟完全没提江淮攒钱的事情? 他长舒一口气。 * 晚上,陆无祟难得没去书房里工作,而是留在了卧室里。 江淮坐在地毯上,一直等着他走。 在发现陆无祟没走的意思后,才心虚地把画笔从一张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来。 他强调道:“我只是在这间屋子里画画,并没有在床上画画,你要看清楚哦。” “江淮。”陆无祟忽然喊了他一声。 一般他叫“江恬恬”时,生气的可能性大一点。 而叫“江淮”时,生气的可能性也很大。 江淮的背影一僵,停顿了片刻,还是把画笔给收了起来,假装大度道:“好吧,不画了。” “你住进陆家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家?” 两人的声音有一瞬间的重合。 江淮在听清楚他说什么后,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陆无祟要找他的麻烦。 他把画笔重新放在桌子上,转过身道:“为什么要想家呢?” 他似乎是真的很疑惑。 也确实没有在为了这种事情而伤感。 陆无祟心中,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今天一天,他脑海中,一直徘徊着一个画面。 ——年幼的江淮浑身灰扑扑的,比现在还要傻一点,眼睛要比现在还澄澈,像是两颗星子,望着人心都软和下来。 可是这样的江淮,被人围着,说那些难以入耳的话。 陆无祟起身,蹲在了江淮的面前。 “不想家,是因为在家里住的不开心是不是?” 江淮眨了眨眼。 不开心吗? 那确实是有的。 “现在呢?”陆无祟又问。 江淮想起来午饭厨师给做的糖醋鱼,还有今天请过来吃饭的朱小艾——他去朱小艾家里很多次,可是还从来没让朱小艾来过他的家里。 他觉得陆无祟现在有点吓人,却还是抿唇点了点头,“今天谢谢你。” 陆无祟面部缓缓柔和了些许。 现在高兴就行。 以前的事情,他已经没办法改变了,只能护住现在的江淮。 “那些人,我现在还不能动他们,”陆无祟道,“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了,他们全部——都要付出代价。” 江淮似懂非懂。 他听陆无祟的意思,似乎是想教训人,可他不懂陆无祟是要教训谁。 陆无祟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的嘴唇。 “不过,在此之前,我收点辛苦费,你应该不介意吧?” 江淮有些委屈,“我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又提钱?” “这次不是钱。”陆无祟凑近他。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陆无祟克制过,不想这么急切。 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尤其是在知道江淮曾经遭遇过的事情后。 好像不是江淮需要安抚,而是他更需要安抚,以平息他内心的暴虐。 陆无祟这次连犹豫都没有。 他凑近江淮,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 “这是预支的辛苦费。” 第 49 章 江淮眼睛微微睁大。 陆无祟用嘴唇触碰完他之后, 先是离开了些许,见江淮没有反应,手缓缓抬起, 捏住了江淮的下巴。 在他挑起江淮的下巴, 再准备亲吻上去时,江淮忽然反应过来, 往后一缩。 他跌坐在地毯上, 茫然无措地看着陆无祟。 从他的反应当中, 他似乎是知道陆无祟在干什么。 可是从他茫然的表情中, 又写着——为什么要亲他?亲他干什么? 陆无祟慢慢松开了他的下巴。 他对着江淮忽地一笑,“怎么?傻了?” 江淮结巴着,“你刚刚, 你……” “我刚刚怎么了?”陆无祟神色淡定,“我刚刚什么都没做啊。” 江淮是不太聪明。 可是这么明显的忽悠,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他一下子有了种被忽悠后的生气, 扬声道:“你骗人!” “我骗人了吗?”陆无祟好像有点惊讶。 江淮气鼓鼓道:“你就是在骗人,你刚刚明明亲我了。” 陆无祟道:“你要是说我骗人,那你得拿出证据来吧?” 江淮:“……你明明就是骗人!” 就在刚刚发生的事情, 居然还要他拿证据? “现在干什么都讲究一个证据, ”陆无祟道, “你连证据都没有,直接说我亲你,是不是有点诬赖人?” 江淮:“……” 两级反转, 黑白瞬间被颠倒。 江淮听朱小艾说过, 亲吻是互相喜欢的人才能有的行为。 不过要理解“喜欢”这个定义, 对江淮来说还是有点困难。 所以陆无祟亲他, 他原本是没什么所谓的,然而陆无祟死不承认,这就让他在意了起来。 许是看他气得快哭了,陆无祟大发慈悲,慢悠悠道:“不如这样吧,你说说我亲了你哪里,我就跟你道歉行不行?” 江淮一听,瞬间来了精神,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 陆无祟似乎没听清一样,“这里什么?” 江淮着急起来,“就是这里,亲了这里。” 陆无祟又问:“亲了哪里?” 江淮这次是真急了,干脆把陆无祟的手给提起来,指着自己的嘴唇,“就是这里啊。” 陆无祟像个老年人一样,眯了眯眼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里啊。” 江淮见他总算是明白了,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紧接着,他又觉得不对劲。 陆无祟的手指,在他的脸庞抚过,眸色中有一抹暗沉,他道:“可是我不记得我怎么亲过你了,你还记得吗?” 江淮被为难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模拟一下陆无祟刚刚是怎么亲他的。 可是他又察觉到了一丢丢不对劲,于是反反复复退缩,直到陆无祟等得不耐烦了,主动出击。 他凑到江淮的面前,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问他:“是这样吗?” 江淮有点懵,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不是。” “不是这样啊,”陆无祟好像在回想,又亲了亲他的鼻尖,“那是这样?” 江淮猛然意识到上当——然而已经晚了,陆无祟扣住他的腰,目光充满着侵略性。 两人对视,江淮想捂住嘴,接着,又被陆无祟提前摁住了手。 陆无祟再次亲了下来。 这次,不止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他在江淮的唇上辗转,甚至忍不住咬了咬,在江淮几乎是委屈的闷哼中,才堪堪停了下来。 江淮微微颦眉,要哭不哭的,他气愤道:“你干嘛啊!” 他以为的凶巴巴,实际上听在陆无祟的耳中,就像是小猫挥爪子。 毫无震慑力。 陆无祟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巡逻一样,紧紧盯着他脸上的每个神情,好像在确定着什么。 他想着,江淮这样的小笨蛋,笨到家里人都想要欺负他,让他在自己的家中都生活的举步维艰,要是到了社会上,该怎么生活呢? 会被这个社会吃的骨头都不剩吧? 他应该会被欺负,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傻兮兮地替人家数钱。 就像刚才那样。 所以,这样的小笨蛋,只适合待在他的身边,被他给照顾着,精心呵护着,他会给江淮最好的,一直宠着他。 陆无祟松开江淮,装模作样道:“刚刚好像也不是这样亲的,又亲错了。” 江淮:“……” 还在骗他! 江淮被欺负狠了,眼泛泪光。 他知道自己没陆无祟聪明,可是他刚刚也太过分了! 陆无祟见他不说话,收敛了点,轻声问道:“生气了这是?” 而江淮不仅不想理会他了。 甚至还把身体给背了过去,看都不愿意再看他。 甚至还抬起手,抹了把眼泪。 陆无祟:“……” 逗的好像有点狠了。 * 江淮生气时,别的招式也不会,他就会一招。 ——冷战。 不过有些时候,招数不在多,管用就行,而江淮的招数,对于现在的陆无祟来说,还是比较管用的。 才开始他单方面冷战,陆无祟还会使劲逗他。 原本他们两个人说话有来有往,现在就剩下了陆无祟一个人演独角戏。 他问江淮:“今天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江淮立马撇过脸,看向别处。 陆无祟:“……” 吃的也勾引不来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这样的江淮,倒是格外的可爱。 当然,这时候的陆无祟,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江淮一生气,就喜欢画画。 不是像练习或者接单时候的那种画法,练习和接单时,画一段时间他就会休息一会儿,现在的话,是时时刻刻都在画。 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很少理人。 原本他在周末没有课的时候,喜欢在阳台上待着,唐平建同样也喜欢在那里待着。 偶尔唐平建和他说上一两句,江淮也都会回应,除非说他画入神了,来不及回应。 但是现在,唐平建也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他问江淮,“最近怎么没见你在餐桌上和姓陆的说话了?闹别扭了?” 江淮画笔一顿,假装没听见。 唐平建:“……” 什么孩子啊这是。 唐平建百无聊赖,戳了戳江淮的肩膀,“哎,你半天了连笔刷都没动一下,别装了呗。” 江淮:“……” 虽然被戳破了有点尴尬,但就是不想说话。 唐平建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 不过,他也不是非要和江淮玩才行。 在江淮似有若无的注视中,唐平建左顾右盼后,下楼出了陆家。 而保镖,并没有在他的身边跟着。 江淮一惊,以为他是要跑了,这才终于肯主动和保镖说话:“你们快拦着啊。” 保镖道:“小江少爷,老夫人只吩咐了我们保护你们不受唐先生的伤害,至于出了陆家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江淮惊了。 原来老夫人,根本没有押住唐平建吗? 那这段日子,是唐平建主动留在陆家的? 他现在走了,还会回来吗? 江淮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 原本这些都是可以问陆无祟的。 可是现在他和陆无祟闹了别扭,肯定是不能问的。 好在,等到快傍晚的时候,唐平建自己回来了。 江淮这才松了口气。 * 已经快三天了,陆无祟觉得江淮也该消气了。 这几天,每天早晨起床后,他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江淮不仅没有消气,甚至隐隐有了要和他各过各的架势。 早上起来不和他说话也就罢了。 晚上的时候,甚至连铺盖卷都想放到别的卧室里去。 由于前段时间陆家换了不少的人,先前被封锁的次卧,又重新被打扫了出来,所以许多卧室都是干净的。 差不多把被子放上去,就能直接睡觉。 陆无祟终于有点着急了。 不过,陆无祟着急,肯定也是不能被江淮给看出来的。 如果被江淮给看出来,以后动不动就跟他玩这一套,这日子恐怕也不用过了。 当初两人因为什么而住在一起,江淮已经忘了。 不过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原本两个大男人——江淮觉得他算得上大男人,住在一起就很奇怪。 他从很小就自己睡一间屋子,陆家比江家还大,总不能连一间次卧都匀不出来吧? 而且他也不要特别大的房间,也不想睡主卧。 小小的,能让他睡觉就好。 这么想着,江淮直接付出了行动。 他隐隐知道,陆无祟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自认为还算比较的隐秘,没被任何人发现。 结果,在终于收拾好。 第四天准备往次卧搬的时候。 陆无祟竟然没去工作,还抵在了门口。 他倚在门上,问江淮,“干什么去?” 江淮:“……” 第 50 章 江淮想把自己的东西给藏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啊。” 陆无祟装傻,“我不干什么,四处走走不行吗?” 江淮:“……” 四处走走能走门上去, 还一直堵着不让路,不愧是陆无祟。 他现在对自己和陆无祟有了比较清楚的认知。 他知道自己没他聪明, 拌嘴也拌也不过他, 甚至就连耍赖,都不如他。 所以,他连和陆无祟正面起冲突的意思都没有。 山不动他动。 江淮把自己的东西往后一踢, 一步一步的,挪出了陆无祟的视线。 看样子,还是准备闭上嘴巴,不想和陆无祟说话。 不过, 陆无祟的目的已经达成。 而且江淮已经同他说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多不容易啊。 陆无祟头一次发现, 原来江淮还挺能磨人。 不过虽然江淮已经回去, 但是他知道,估计这小傻子还没死心。 他站在门口, 江淮坐在室内,两人僵持了片刻,陆无祟倚着门框, 有点头疼。 说道理,江淮肯定是不听的。 正在陆无祟想故技重施,用老办法制裁江淮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听铃声, 应该是助理的。 陆无祟手机上,联系人的铃声分工作和生活, 他追求效率, 宁愿在设置联系人铃声上花费点时间, 也不会浪费时间在不该接的电话上。 所以,他在听见是助理的铃声之后,皱了皱眉,就打开身后的门出去接电话了。 江淮在沙发上,看见陆无祟走,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他静悄悄上前,把门打开条缝隙,耳朵贴了上去。 陆无祟的声音在不远处传过来。 “陆家这些人……前段时间刚被收拾,这才多长时间?又不老实了?” “江家已经不能再用,江其民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滑头,不值得信任,找个机会慢慢疏远了,我和他之间还有笔账要算。”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陆无祟一直听着,没有说话。 江淮等的稍微有点腿酸了。 就在这时,他从陆无祟的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江淮的事情……你先等一下再说。” 不等江淮仔细听,陆无祟深吸了口气,拿着电话匆匆离开了他们的卧室门口,往没人的地方去了。 江淮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又仔细听了听,确认是没了陆无祟的声音,接着把门敞开,探出了半个身体。 虽然不知道陆无祟讨论的他什么,但在江淮的眼中,一切的事情都没他现在“搬家”重要。 他回去,把自己收拾的小行李给拿上了。 * 陆无祟站在书房里,对着助理道:“你说吧。” 助理:“医生说,小江少爷的体质特殊,哪怕是不动手术,体检频率最好也高一点,他体内的激素水平不稳定,非常容易生病,多体检比较保险。” 陆无祟一顿,冷笑道:“不止是这样吧?” 助理有些卡顿。 “江淮体质特殊,我知道他们想研究,”陆无祟道,“你告诉他们,有些话直接到我这里来说,不必要通过你的口头转述。” 助理应了一声。 “还有手术的事情,”陆无祟闭了闭眼,叹口气,“江淮可以给他们研究,但他们研究的目的,只能有一个——” “在如何最大限度的保证江淮的生命安全前提下,把他变成一个正常男人。” 如果做不到,江淮这个愿望实在无法满足的话。 陆无祟想,或许他可以考虑一下结扎的事情了。 助理听见他这么说,竟然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江淮是能生育的,这对陆无祟来说,明显是一件好事。 但是陆无祟现在,是打算……放弃陆家的继承权? “好的,我明白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助理道,“老夫人说,希望您能手下留情一点,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陆无祟没再说话。 助理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有些结巴道:“就这些事情……” 陆无祟也没为难他,又问了点事情后,挂了电话。 陆家现在的这副模样,同老夫人也有不小的关系。 早些年老夫人在掌管陆家时,也是雷霆手段,把陆家给治理的井井有条。 然而,在他……母亲去世之后,老夫人就变了。 她总觉得,是她早些年做的孽太多,才导致了小女儿的年纪轻轻就去世,令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在之后,尽管知道其余的女儿在陆家没干什么好事,也多是警告为主,并不惩罚。 在陆无祟还小的时候,看见最多的,就是陆家的下滑。 上位者最忌心慈手软。 陆无祟明白这些道理,也相信他不会让陆家再踏上之前的老路。 但是,他同样也不会去责怪老夫人。 毕竟,陆家那些的亲戚,对他来说不过是呱噪的长辈,对老夫人却是亲自生下的儿女。 * 陆无祟在挂断电话后,回了卧室。 打开卧室门,江淮果然不在了。 他不慌不忙,从床头捞起自己的枕头,往旁边的次卧走去。 一般,江淮每次“搬家”,第一个去的地方,肯定是他之前住过的次卧。 果不其然,在打开门之后,江淮正缩在被窝里,兴致勃勃地看漫画。 江淮见到门被打开,吓了一跳,惊讶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无祟:“……” 要他怎么说才好呢。 找江淮这件事,简直毫无挑战性。 陆无祟清咳一声,露出了他背后的枕头。 江淮:“……” 这要是干什么?! “看你那么不喜欢那个房间,我忽然也觉得那个房间碍眼了,”陆无祟表情十分淡定,“思来想去,不如我们一起搬吧。” 说完,他不等江淮反应过来,就坐到了床上。 然后在江淮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把枕头放在江淮枕头的旁边,甚至伸出手整理了一下。 江淮道:“等等……不是……” 陆无祟在他的身旁躺下了。 躺下之后,他对着江淮道:“分给我点被子,谢谢。” 江淮:“……” 江淮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后退,然后,他的速度还是没陆无祟的快。 陆无祟伸出手,拽住了他裹紧的被子。 他似笑非笑,“真让我动手?要是让我动手,我可不止揪被子了。” 江淮快被气哭了,委屈道:“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什么。 估计在他的语言系统中,“骂人的话”这个程序包资源比较匮乏,无法运行出来。 陆无祟微微一顿,手上用力,直接把江淮连人带被子都卷入怀中。 他抱着江淮,心满意足道:“刚刚在看什么?我陪你一起看。” 江淮把头埋进被子里,把自己变成蚕蛹形状,拒绝交流。 50-60 第 51 章 陆无祟到底是和江淮睡在了一张床上。 江淮对他是赶也赶不走, 说也说不过,打的话就更加不用想。 他要是能打过陆无祟,以后怕是在路上横着走都可以。 陆无祟起先是抱着他。 后来慢慢的, 他把江淮的被子给扯开了, 然后自己钻了进来。 就成了他们两个人, 共用一张被子。 江淮和他住了这么长的时间, 还从来没有用过同一张被子, 感觉不自在又奇怪。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场景,每天夜里都会出现。 晚上他睡觉的时候, 陆无祟会抱着他睡, 他偶尔比陆无祟起得早, 就会看见自己在陆无祟的怀中。 但是, 他起得早的情况是偶尔。 所以他就一直以为,两人偶尔才这样。 殊不知, 两人早就不知道盖着同一张被子睡了多少次了。 但是现在江淮意识清醒。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陆无祟是怎么把他给捞过去的,又是怎么熟练地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睡觉。 江淮:“……” 他被抱到有点呼吸困难, 终于把头伸了出来, 正对着陆无祟。 在缓过来之后,他对着陆无祟道:“要不……我把齐齐公主借给你?” 他总觉得陆无祟把他给当成了抱枕。 “其实, 你要是想抱玩偶的话, 可以直接说, ”江淮认真道, “我不会笑话你的。” 陆无祟:“……” 气笑了。 陆无祟重新把江淮的头给摁下去, 似笑非笑道:“齐齐公主可替代不了你。” 江淮头上像装了弹簧, 立刻又弹了上来。 陆无祟:“……” 他又摁了一下, 江淮还是把头给伸出来。 陆无祟不动了,盯着他看了片刻。 哪怕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江淮的一双眼睛也是水灵灵的。 白嫩的脸蛋,因为刚刚被抱着而产生了一抹红晕,整个人像是树上刚摘下来、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江淮察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缓缓屏住呼吸,想把乖乖听话,把头给埋下去。 然而,已经晚了。 “不想睡觉是吗?这简单。”陆无祟轻笑一声。 下一秒,他掐住了江淮的下巴,把江淮给摁在了枕头上。 然后,亲了上去。 江淮微微睁大眼睛。 陆无祟狠狠亲了他一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江淮的嘴唇是甜的。 咬上去的时候,又软到像棉花糖,稍微用点力气,就陷下去了。 直到江淮发出抗议,他才停了下来。 江淮委屈到掉泪,“你亲就亲了,为什么要咬我?” 陆无祟:“……”这是重点吗? 他凑近一点,又在江淮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哄骗道:“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呼呼都是骗人的!”江淮边哭边生气道,“我要是一直咬你,你会开心吗?你会高兴吗?” 陆无祟:那他可太高兴了。 但是他看江淮这么可怜,好心的没把这句话给说出来。 而是亲了亲江淮脸上的泪,柔声道:“好了好了,我又没干什么。” 江淮生气道:“你还想干什么?这样已经很过分了,你好没礼貌。” 陆无祟:“……”欲言又止。 这就叫没礼貌了,那等他做想做的事情时,算什么? 特别没礼貌? 虽说心里这么想,陆无祟到底没真的说出来。 连被他亲一下都气成这样,再调戏下去,气急了估计真该咬人了。 “好了,”陆无祟抱住他,“睡觉了。” 他不等江淮反应,直接把脸埋在了江淮的白嫩的脖子里。 鼻腔当中,顿时充斥着江淮身上特有的香味。 江淮见状,更加急切起来,“不行,你去你那边睡。” 陆无祟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江淮推不动他,直接喊:“陆无祟!” 陆无祟故意发出了打呼噜的声音。 江淮:“……你睡觉不打呼噜的。” 陆无祟呼噜声又小了下去。 江淮:“……” 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无祟变得这么坏了? 明明他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江淮有点委屈。 * 江淮最近快愁死了。 这段时间,不管他去哪个房间,陆无祟都一直跟着他,他走到哪里,陆无祟就跟到哪里。 江淮单方面的冷战,彻底宣告作废。 这都不是冷战不冷战,和不和陆无祟说话的问题了。 是他憋下去,肯定要气哭的问题。 当然,哪怕是他开口和陆无祟拌嘴。 最后的结果,也肯定是吵不过。 每当他撵陆无祟走时,陆无祟不仅不在意,甚至道:“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你能在这里睡觉,我也能在这里睡,有什么问题吗?” 江淮:“……”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他觉得陆无祟说得对。 所以他决定换个房间。 可是等他换房间之后,陆无祟照样会跟过去。 最气人的是,他每次换房间,都需要拿着自己的行李,可是陆无祟不需要。 他只需要拿着个枕头,悠哉悠哉的跟在江淮的后面。 等江淮折腾累了,再把枕头放在江淮的被子上。 然后问他:“地方选好了?那我们今天就在这个房间睡。”就差不多可以了。 而江淮在这个时候,基本上失去了折腾的力气,甚至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陆无祟抱他时,他顶多抗拒两下。 都不用陆无祟再逗,他自己就累到睡着,掐他肉嘟嘟的脸,都不带醒的。 陆无祟甚是满意。 * 江淮再次从陆无祟的怀中醒过来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他笨,但是他认识的朋友聪明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他去找朱小艾聊天,朱小艾原本还挺热情,但在他描述完这件事情后,朱小艾直接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爱莫能助.jpg] 江淮:? 之后更是直接玩起了失踪。 江淮没有办法,又去找了和他一向玩的比较好的管家。 管家原本在浇花摸鱼。 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缓缓把浇花的水给停了,然后慢条斯理道:“小江少爷,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些重要的工作没有做,恕我失陪了。” 江淮:??? * 江海沮丧地再次站在了阳台上。 没想到的是,唐平建居然也在。 唐平建还是那副邋里邋遢的模样,悠哉悠哉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 看见江淮之后,拍了拍扶手,对着他道:“快过来。” 江淮眼睛也是一亮。 他知道,别人不肯帮他,那唐平建肯定可以吧? 虽然江淮和他还不是很熟,但是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觉得唐平建会帮他。 江淮颠颠地走过去后,刚想开口说话。 唐平建摸了摸躺椅的扶手,大大咧咧道:“瞧瞧咱这个做派,还有旁边的这两个保镖,像不像黑大哥?” 江淮:…… 旁边的两个保镖:…… 唐平建问:“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像吗?” 江淮有事相求,只能忍辱负重,勉强点头。 “我看你这个样子,”唐平建人精似的,往后一趟,“有什么事想说?” 江淮每次和他说话,都觉得特别轻松。 因为不需要他去说什么,唐平建就已经猜到了。 他连忙凑上前,冲着唐平建说了几句话。 唐平建眯着眼睛,闻言缓缓坐了起来,对着江淮道:“这你可找对人了。” 江淮眼睛更亮了。 “陆无祟在小时候……”唐平建凑到江淮的耳旁,说了几句话。 江淮听得连连点头。 在唐平建终于说完之后,江淮好奇道:“唐叔叔,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嘿,我好歹是他的老子,在他三岁以前,都是我带过……”唐平建一顿,话也刹住了车,“这你就不用管了。” 江淮微微皱眉,觉得唐平建有点奇怪。 他并不知道陆家这对父子之间的弯弯绕绕,因此才格外的困惑。 因为他觉得,唐平建有时候,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可是他从来不主动和陆无祟说话。 而陆无祟也根本不会搭理他。 这两个人就一直这样别别扭扭的。 老夫人把唐平建放到陆家,似乎也不是特别在意他们两个人和不和好。 亦或者是想顺其自然。 但这样顺其自然下去,估计这对父子,哪怕是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可能一辈子都不和彼此说话。 * 下午六点,陆家老宅。 在陆无祟还没下班的时候,老宅这边就打来电话,说是让他过去一趟。 不仅仅是他,还让叫上江淮。 最近陆无祟在陆家有了一番大动作,料理了不少的人,有些人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陆无祟也很好奇,这些人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在停顿了片刻后,告诉那边的人:“等着。” 电话那头,是他的一个姨夫。 至于什么时候去,他也没说。 那人尽管有异议,终究是把话给憋住了。 陆无祟原本是不打算把江淮给带去,让他接触这一团污糟的陆家。 但没想到的是,有的人真就这么不要脸。 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直接把江淮给接到了陆家老宅。 去的人是个熟脸,江淮每次去老宅,都是他接送。 别说是江淮,管家都没产生怀疑。 不过那个人也是按照命令办事,让他来接江淮的人,本意也不想伤害江淮。 毕竟,如果想伤害江淮,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陆无祟。 等江淮到了之后,就有人引导着他走到了老宅的会客厅里。 江淮之前从来没来过这里。 在门敞开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门内的人。 是江其民和江夫人。 他们两个在看见江淮的瞬间,并没有很意外。 应该不是像江淮这样,被人“请”过来的。 江夫人的眼角有一块淤青,不仔细看也格外的明显,江淮微微一怔,还没等说什么,江其民就迎了上来。 “小淮来了?坐了一路车,累了没有?” 他对待江淮的态度,与其说是父亲对儿子,不如说是供着一颗摇钱树。 他的眼神时不时瞥向江淮的肚子,像是在看另一颗大的摇钱树。 估计现在摇钱树给他一巴掌。 他都能咬咬牙忍下去,然后鼓掌说一声“打得好”。 江淮觉得莫名其妙,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江夫人站了起来,她捂了捂脸上的伤痕,略过江淮,走出了会客厅。 江其民骂了一声:“眼皮子浅的妇人!” 他知道江淮听不懂,也没避讳着他。 可是江淮却道:“她眼睛已经受伤了,你为什么还要骂她的眼睛呢?” 江其民:“这个……” 为什么骂她的眼睛? 这句话是骂眼睛的意思吗? 估计是没想到江淮这么问,他卡顿了一下,一时词穷。 在家里的时候,他和江淮的接触就很少。 面对江淮一些似是而非的提问,他要么无视,要么不耐烦回答一两句。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江其民哪怕是再词穷,也得编出点东西来给他。 第 52 章 就在这时, 江夫人从门口探进半个身体,拽住了江淮的胳膊,把他给拽了出去。 江淮一脸茫然。 江夫人与他面对面站着, 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江淮欲言又止。 他在看着江夫人的眼皮时, 总想着她的眼皮子很浅,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江其民也没跟他解释。 江夫人不指望他能理解, 叹了口气, “楼下许多人都在,你去找他们玩吧。” 江淮有些困惑。 江夫人在他的注视中, 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自在地侧过脸去。 江淮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徘徊, 犹豫片刻后, 还是问道:“你是摔到了吗?” 江夫人在这一瞬间,眼中有了隐隐的泪光。 她把已经溢上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带着些哽咽道:“妈妈没被摔,没事。” 江淮看她的样子,不太像没事。 他有些执着道:“你要是太疼的话,需要涂药的, 等涂了药就不疼了。” 江夫人的泪有点绷不住了。 她忽然道:“恬恬, 你现在在陆家,住着开心吗?” 江淮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耳熟。 在不久之前, 陆无祟似乎也这么问过他。 上次他没怎么认真回答,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 大体是开心的。 但是他总希望, 自己能更自由一点。 所以答案应该是, 生活还算舒心, 上课也算开心。但若为自由故, 两者皆可抛。 江夫人见他许久都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不开心。 她流下来的泪瞬间更多了,“都是我不好。” 江淮不懂,她为什么忽然间变成这样了。 “要是妈妈说,想把你从陆家接出来……”江夫人的话说到一半,紧接着停下。 江其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妈的!姜秀,你没完了是不是?” 江夫人往回看了一眼,对着江淮道:“你快走吧。” 她似乎是着急撵江淮走。 江淮看了眼屋内的江其民,缓缓从楼梯道里下去了。 * 在到了客厅之后,江淮才发现,原来过来的不止是江家一家。 江夫人口中所说的“他们都在”,其中包含了许多的陆家人。 很遗憾的是,在场大部分人,江淮都不认识。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老夫人的寿宴上,江淮能认出来的熟脸,也就是陆无祟的大姨和二姨。 不过,照现在的情形来看。 这两人稳稳地坐在中间的位置,认识这两个人就够了,似乎不需要再认识其他人。 江淮走上前,听见老大——也就是陆无祟的大姨,陆成春道:“这不是小祟家的那个?” “大姨,”江淮道,“我有名字的,我叫江淮。” 他这话,并不是讽刺,或者故意拱火。 只是很平静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无祟的大姨在听见他这么说后,表情立刻尴尬了起来,而旁边的亲戚脸上却隐隐有了怒火。 陆成春道:“一段时间不见,总觉得小江聪明了点呢。” 江淮的眼睛一亮。 然而,不等他说些什么,旁边的人立刻道:“成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顾忌什么呢,你再奉承人家也不把你当回事啊。” “成春好歹也是长辈,你怎么能用奉承这个词呢?” “我说错了吗?但是我说的可不是成春,而是陆无祟那小子,他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江淮好像听明白了点。 他对于危险的感知,一向是比较敏锐。 比如现在,他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陆家这群长辈的恶意。 ——原来是场鸿门宴。 而且,现在陆无祟不在,这些人的火气明显是要往他的身上撒了。 其中一个男人站起来,状似平静,实则拱火道:“依我看,大家也不用这么激动,我们这次合伙投资,可能是陆侄子没看上,觉得可能要亏,所以才及时制止了咱们……” “他没看上?他当然看不上!他经手的好项目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独吞了多少钱!”果不其然,这句话直接引爆了某些人的情绪,“我们合伙投资,拿的虽然是陆家公司的钱,又不是他的钱,他有什么资格拦我们?” 江淮眨了眨眼。 也许是他眨眼妨碍到了他们吵架,战火竟然朝着他身上来了。 “瞧瞧你的好老公干的事情!”那人道。 还有人道:“你跟他说有什么用?他是个傻的,在这里站了半天,恐怕连咱们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呢吧?” 江淮:“……” 他大概还是能听懂中文的。 算了,这些人说他听不懂,就说他听不懂吧。 陆无祟对他的定义没错,江淮在该机灵的时候,还是挺机灵的。 江淮像一只螃蟹,横着挪到了角落里,以免被战火波及。 然后静静地听着他们争吵。 * 陆无祟在门外就听见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在路上,他已经收到了江淮被带过来的消息。 以前的这个时候,老夫人差不多也该吃完晚饭休息了。 陆无祟解开了西装上的第一颗扣子,紧接着,他抬起一直修长的腿,朝着老宅的大门——直接踹了下去! 大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门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陆无祟走进门内,在众人哑然的注视下,又慢条斯理地把西装扣子给系上了。 他朝着缩在角落里的江淮一招手,“过来。” 江淮脚上像装了风火轮。 立刻抓住了陆无祟朝他伸过来的手。 方才气焰还嚣张无比的人们,在看见陆无祟的瞬间,又成了哑炮。 个个都熄了火。 还是柿子挑软的捏,要是换成江淮,他们这会儿早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陆无祟的目光,朝他们身上扫一眼,有的人没忍住,甚至颤了一下。 他缓缓道:“我听见有人要找我,还特意把江淮从我家接过来这边——是谁?” 众人彼此对视,噤若寒蝉。 在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情况下。 陆成春站了出来,道:“是我。” 陆无祟脸上的神情没多少意外,点了点头道:“还是因为之前投资的事情?” 陆成春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让我想想,”陆无祟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扣着陆家的钱不给你们,故意不想让你们投资,不想让你们发财?” 江淮懵懵懂懂,也感觉到了陆无祟的厉害。 明明他刚刚不在这里,却全都猜对了。 “竟然还真是这样啊,”陆无祟装作恍然大悟,“你们是不是觉得,陆家的公司是你们家,流动资金想拿就拿,想掏就掏?” 陆成春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小祟,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说话这么难听……” “你们想把公司害死的时候,我嫌弃你们蠢了吗?”陆无祟轻掀薄唇。 伴随着他这句毫不留情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身为这次事情的组织者,陆成春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陆氏从来没做过房地产的生意,你们凭什么觉得,这一次投资能让你们发财?”陆无祟问,“公司的流动资金拿出去,你们又要靠什么补上?靠自信吗?” 陆成春道:“我们调查过,我们选的地方是政府规划出来的新开发区,不出几年,这边就会设立学校,等学校设立出来……” “等学校设立出来,十年的时间都过去了,”陆无祟道,“关于你们的合作对象,你们有仔细调查过吗?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陆成春的脸,已经全白了。 陆无祟也解释累了。 他牵住江淮的手,声音也沉了下去,“我不是奶奶,没有那么宽容,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如果你们还不死心——我手中有多少权利,你们就会得到多少的教训。” 正在他拉着江淮准备转身走人时。 陆成春猛地回神,扬声道:“等等!”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楼上下来了江家夫妇——老宅客厅的门也被打开,进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时之间,江淮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陆成春继续道:“我知道,老夫人偏爱你,在生病的时候,甚至想过把陆家交给你。” 陆无祟皱眉,盯着下来的江家夫妇。 还有——站在门口的唐平建。 “我们还知道,小江……”陆成春一顿,鼓足了勇气道,“小江的肚子,是能怀孩子的,而老夫人的要求也是这个。” 陆无祟面色沉了下去。 他下意识往江淮的方向看,正好对上江淮震惊又茫然的眼神。 陆成春还在道:“你可能对我们还有顾虑,才和小江一直没要孩子,现在我们两边各退一步……” “笑死人了。” 陆成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恼怒地看过去。 唐平建没个正形,倚在门框上,“男人能生孩子?大姐,你别是傻了吧?为了能从你侄子这里扣点钱,还真是不容易啊。” “这可不是我们瞎编的!”刚才情绪激动的男人,终于敢开口说话了,他指着江家夫妇,“这些都是他父母亲口跟我们说的!” 江淮顺着他的手指,有些彷徨地看向父母。 江其民道:“这也不是我们瞎编的啊,当时小淮出生,医生亲口跟我们说的,是吧姜秀?” 而江夫人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干脆把头撇去了一边,眼不见为净。 “你瞧瞧,”唐平建啧啧两声,“你老婆都不愿意跟着你一起撒谎。” 江其民有些着急了,“我们家小淮,虽然是个小男孩,但也能生孩子……” 话音未落,他对上了陆无祟冰冷的眼神。 陆无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再说下去,后果自负。 江其民背刺他的这一下,出发点还是为了能让江淮怀上孩子。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也不是特别的过分。 在家的时候,他自作聪明分析了一下。 上次让姜秀去给江淮下药,两人哪怕之前没同.房,有过那一次之后,肯定也同了。 男人的劣根性他也了解,有过一次之后,肯定还会有之后的无数次。 这种情况下,江淮的肚子还没动静。 那是因为什么?只能是因为陆无祟做了避孕,不想要,有顾虑在。 他的顾虑,可能就是陆家的这群亲戚。 现在他把陆无祟的顾虑给去除了,如果江淮能怀上孩子,更是帮陆无祟把继承权给拿到了。 陆无祟该感谢他才是。 可是看陆无祟的眼神,又不是那么回事。 至于接下来唐平建的讽刺,他更是顾不得反驳了。 为什么?为什么陆无祟会是这种反应? 难道还有其他被他忽略掉的东西? 正在这时。 江淮忽然道:“我的肚子是皮球吗?” 刚想说话的陆无祟:“……” 好像是不用他吭声了。 其余的人也有点发愣——他们一直当江淮是个小哑巴一样的存在,没想到江淮还会说话。 陆成春尴尬笑道:“当然不是了……” “不是的话,你们怎么能这么随意的说来说去呢?”江淮道,“它是我身上的东西,就算真的能生,也是我说了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陆无祟:“……”谢天谢地,他没信。 原来他刚刚沉默这么久,是酝酿这个呢。 唐平建更是拍手称快,“小子,说得好!” 江淮欣然接受了“小子”这个称呼。 江其民懵了。 江淮他——不对,江淮什么意思?! “你们真的很没有礼貌,”江淮认真道,“哪怕是我见过最没有礼貌的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都没把我当成透明人过,你们比我见过最没礼貌的人还没礼貌。” 陆无祟的嘴角翘起,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搂紧了江淮的肩膀,沉声道:“嗯,说得对。” 陆成春和一众亲戚:“……” 陆无祟的语气,在面对江淮时,总能柔软起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件事。 江淮天天和他接触,能发现他有些大的变化,至于这种小变化,则完全察觉不出来了。 可是,听陆无祟冷言冷语惯了的亲戚们,却一下子感觉出来了。 挑事不成,反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这一波赔了夫人又折兵,直接血亏。 陆成春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时。 楼上缓缓走来一个人,对着一众人道:“老夫人说,都是一家人,再闹就伤了和气了,她听了这么一场戏也乏了,大家还是早早散去吧。” 在场都是老夫人的晚辈。 对着陆无祟时,还能借着长辈的身份撒野,但对上老夫人时,只有咬碎了牙和着血咽下去的份了。 “还有,”那人一顿,“唐先生,老夫人有请。”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放在了唐平建的身上。 在这个家中,唐平建的存在,无疑是让陆家人蒙羞。 他本人倒是毫不在意。 * 在唐平建被老夫人请走后,余下的人也都悻悻然散去。 散去的时候,基本没人敢再去看陆无祟和江淮。 此番算是彻底撕破脸,以后他们在陆氏的日子,可想而知的难捱。 更有聪明的,已经在想该怎么重新讨好陆无祟了。 看他现在的样子,被这个江家少爷吃的死死的。 ——巴结江家少爷? * 江淮对此毫无所觉。 这件事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他的心情也没有为此变得不好。 陆无祟在观察片刻后,没发现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 自己这口气松的还是太早了。 晚上,陆无祟在进去卧室后,第一眼看见的竟然不是江淮拒绝的背影,心中渐渐升起疑云。 等他坐到床上,看见江淮时不时瞥向他的眼神时。 他更加坚定了这个不对劲的念头。 陆无祟缓缓起身。 江淮立刻避开了他的视线,装作十分认真地看手中的漫画。 陆无祟垂眸,掀开了他这边的被子。 ——只见床的正中央,躺着一条软趴趴的玩具蛇。 陆无祟:“……” 他咬着牙,“江淮,谁告诉你我怕蛇的?” 江淮假装没听到,余光却充满期待的落到陆无祟的身上。 他都不用说话,陆无祟就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快走快走。 陆无祟停顿片刻,在江淮充满期待的余光之中,伸出手。 然后把那条玩具蛇,整条拎了起来。 江淮:“……” 唐平建传递假情报!他再也不和唐平建玩了! “我怕蛇这件事,是很小的时候了,”陆无祟眯起眼睛,“谁告诉你的?” 江淮连忙端起漫画书,挡住了他的脸。 其实他不说,陆无祟也猜到了。 在这个家里,能有胆子和江淮说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除了唐平建没别人。 想起唐平建,陆无祟脑海中出现的,是今天他在老宅上楼的背影。 老夫人为什么谁都没叫,单单叫了他上去? 今天白天,那些人闹得这么厉害,老夫人也没有下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而且在那群亲戚散尽后,唐平建也一直没出来。 当时陆无祟要走,还是被江淮拦着,冲着他撒娇似的道:“再等等叔叔嘛,万一他出来之后,发现这里都没人了,他一个人走多孤单呐。” 陆无祟很想告诉他,老宅有专职司机,会送他回去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后来直到天黑,楼上一直没动静,他们这才走。 陆无祟把玩具蛇拿起来,仔细的端详。 “江淮,”他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怕蛇吗?” 江淮听他的语气,不像是要算账的意思。 于是把漫画书放了下来,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在我的小时候,我亲眼看着一条蛇,在唐平建的脚边爬过去……”陆无祟垂眸。 他以为那条蛇要咬上去了。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的亲子关系中,不仅是大人会担心小孩。 小孩也会对大人产生担忧的情绪,而且因为过于年幼,甚至会为此产生阴影。 陆无祟止住了剩下的话。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不管白天唐平建是良心发现,还是忽然间开窍,还是出于对江淮的喜欢,才说了那么一两句人话。 混蛋才是唐平建永远的属性。 不过是说了一两句人话,他就心软了? 在陆无祟沉默间,江淮也在沉默。 陆无祟以为江淮会说“只是看见条蛇而已,你胆子真小”。 可是江淮眨了眨眼,道:“那确实好吓人。” “好吧,”江淮嘟嘟囔囔,“我不该拿这个吓你,对不起,我下次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陆无祟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些别样的情绪。 他喉结滑动,刚想说话。 卧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陆无祟与江淮同时抬头,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先生,陆老夫人进了医院,需要您赶紧过去一趟。” 管家一顿,语气有些艰涩,“情况好像是……不怎么乐观。” 第 53 章 陆无祟和江淮赶去医院时, 陆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原本不想让江淮跟来,可是江淮坚定地说要来,时间紧急, 陆无祟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陆老夫人在抢救室里, 一直没什么动静。 亲戚们原本还叽叽喳喳说话,看见陆无祟过来后, 就自动消了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副有话要说,却胆小不敢说的样子。 陆无祟压着怒火道:“你们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乱?” 他脾气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 然而,钱与权一向最能壮人胆, 哪怕前不久才受过教训, 依旧有人不知死活道:“侄子,你奶奶得的是癌症,你知道吗?” 陆无祟的瞳孔一缩。 见到他的脸色沉下去,那人壮起来的胆子,瞬间烟消云散。 余下的亲戚们交头接耳, 没敢再说话。 在近乎窒息的气氛中, 江淮忽然上前, 拽了拽陆无祟的袖子。 陆无祟猛地回握过去, 压下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不知过去多久,江淮觉得, 他的腿都快站麻了的时候。 医生终于从抢救室里出来, 对着陆无祟道:“老夫人暂时脱离了危险, 不过, 还需要从ICU里观察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候没事了, 才算是真的脱离了危险。” 陆无祟垂眸,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亲戚们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也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就是老夫人护着的人。 相比较之下,他们甚至还没江淮真情实感一点。 而江淮和老夫人没什么感情,如果江淮再记仇一点,会对老夫人心生怨恨也能理解。 陆无祟掩下眸中的情绪,看着老夫人被人从抢救室里推出来。 老夫人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江淮上次见她的时候,她看着状态还不错,这才多长时间?老夫人已经憔悴成了另外的一副模样。 丝毫不像之前那个养尊处优的陆老夫人了。 病床在众人的面前一晃而过。 陆无祟忽然道:“唐平建呢?” 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有种特别的陌生感。 众人也是一愣,紧接着都摇了摇头。 陆成春上前道:“我妈被送医院里来之后,他在抢救室这里待了一会儿,我们一到,他就走了。” 她想起来什么,咬牙道:“他是我妈最后接触的人,我妈不会是被他给气成这样的吧?我饶不了他!” 江淮闻言道:“奶奶的病是原本就有的,怎么可能是唐叔叔给气出来的呢?” 陆成春听见他顶嘴,咬了咬牙。 但是碍于陆无祟还在,她也不好再反驳什么。 倒是她旁边的人道:“唐叔叔唐叔叔,叫的倒是怪亲热,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小心和他接触多了,染上他的坏习惯!” “就是,老夫人的病虽然是原来就有的,但要是没人气,怎么可能会恶化?唐平建怕是做贼心虚跑了吧?要是他再敢出现……” “要是他再敢出现,我自己会处理他,”陆无祟忽然道,“你们还有问题吗?” 那人闭上了嘴。 陆无祟道:“没问题就去老夫人床头尽尽孝吧,小心老夫人睁眼的时候没看见你,家产全分给别人了。” 那人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方才这群在抢救室面前的丑态,被陆无祟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一个两个的,看见老夫人病重,想的无非还是怎么分家产。 也难为他们了。 对于陆无祟来说,他根本看不上眼的东西,被他们争来抢去,甚至连人性都可以不要了。 * 陆老夫人病重,在ICU躺了二十四小时,依旧昏迷不醒。 医生说,接下来全看老天爷了。 陆老夫人要是能撑过去,十天半个月的就能醒过来,要是撑不过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倒是不会有什么痛苦。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怎么乐观。 毕竟她已经八十岁了,身上的癌细胞也还在扩散当中,年老又患病,活下来的几率十分渺茫。 陆无祟听见医生这么说后,忽然问道:“她得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医生闻言,顿了一下,“得病时间不清楚,但确诊的时间的话……是在她上次病重的时候检查出来的。” 差不多一两个月的时间。 也是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老夫人着急的给江淮办了休学,一直催促着陆无祟要孩子。 陆无祟也确实奇怪过。 毕竟陆如梅一直能沉得住气,对于小辈也一直爱护居多,更加不会对小辈动手。 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陆无祟闭了闭眼。 在过去了几天的情况下,唐平建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 他是最后和老夫人接触的人。 据老宅的管家说,老夫人把唐平建叫进去后,一直没让其他人进去。 所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冲突,都成为了个谜。 不过,管家说:“我在门口守着,好像是听见了唐先生和老夫人提起过成秋小姐。” 成秋小姐,就是陆无祟的母亲,全名陆成秋。 陆无祟掩下某种的情绪,缓缓道:“我知道了。” * 往往一个大集团的领头人倒下,势必要面对一个混乱的、群龙无首的局面。 神奇的是,陆家没有。 陆家还好好的运转着。 这一切,全都是靠陆无祟。 之后又过去十天半个月,老夫人似乎要一直这么沉睡下去了。 她没有醒来的意思,但也没有出现死亡的前兆。 渐渐的,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 陆家悄无声息地经历了一场变革,又安然无恙地重新进入正轨。 原本的陆无祟就没多少人敢惹。 如今他如日中天,权利与威望都进入了一个鼎盛的时期。 陆家先前还蹦跶的亲戚,都自觉闭上了麦。 * 江淮最近解决了一个小烦恼。 也不能算是解决。 就是陆无祟最近太忙,晚上没了和江淮拌嘴的时间。 往往江淮都睡着了,他才忙完一天的工作,再爬进江淮的被窝里,和江淮一起睡觉。 这种时候,江淮是没什么知觉的。 既然不知道,那么也就没了烦恼。 然而小烦恼一走,接着又来了烦恼。 陶出南再次联系上了江淮。 他问江淮道:[最近过得还好吗?我听说了陆家的事,需要我的帮助吗?] 江淮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在消息跳出来时,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半晌,才想起来陶出南是谁。 他前世的丈夫,在这一世一直缠着他。 最近没怎么纠缠,他直接当这个人消失了。 江淮其实不太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毕竟两人这一世的交集并不多,而且上一世的时候,陶出南明明很冷漠。 他理解的是,上一世两人的相识是被迫,这一世两人的相遇是意外,导致了陶出南对他的第一印象没上一世那么差。 江淮回复道:[还好。] 陶出南道:[那就好。] 江淮看着那条消息,没看出来什么特殊的含义,觉得应该是不用回复了,也就没再理会。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再次见到了陶出南。 他是陪朱小艾出来买衣服的,而且是临时想出来的计划,因此,他们能遇见完全是意外。 陶出南在看见江淮之后,眼睛一亮。 他冲着江淮挥了挥手。 江淮原本还想假装没看见他,遮着脸拽住朱小艾走人。 被陶出南看见后,他身体一僵,放弃了挣扎。 * 半个小时后,江淮和陶出南坐在一个餐厅的桌子上。 朱小艾被陶出南给打发走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要不是了解朱小艾,江淮都怀疑,这次是朱小艾和陶出南商量好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知道朱小艾不会那么做。 陶出南给江淮点了几样东西,全都是他爱吃的。 江淮一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 他咬着面前的吸管,含糊不清道:“你找我干什么?” 陶出南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来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他对着江淮道:“我听说了陆家的事情……” 江淮道:“你已经说过了啊。” 他觉得陶出南在浪费时间,明明微信上都告诉过他的事情,还要再当面重复一遍吗? “好吧,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听这些,”陶出南叹口气,“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需要注意着点陆无祟,你们原本就是因为两家的利益而联姻,如今陆老夫人病倒,陆无祟手中的权利进一步增大……” 看着江淮漫不经心地模样,陶出南住了嘴。 他停顿了片刻,直接道:“陆无祟已经开始对江家下手了。” 江淮脸上的神情这才有了点变化。 他惊讶地看着陶出南,似乎是觉得很意外。 陶出南道:“你们之间没了利益的牵扯,婚姻就完全靠不住了,他今天能对你家里人下手,明天就能对着你下手,江淮……”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跟我说这些呢?”江淮忽然问道。 明明和陶出南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他说出来这些,甚至还有得罪陆无祟的风险。 完全是赔本的买卖。 陶出南在听见他这么问后,脸上浮现出来个苦笑,“说来比较奇怪,之前看见你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你特别眼熟,甚至在心里对你产生了点……亲近感。” 江淮眨了眨眼,想到一种可能,浑身一僵。 “不过,我知道我才开始对你没什么分寸感,所以很抱歉,”陶出南道,“以后肯定不会的,你要是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你。” 他一顿,终于说出了今天的主题。 “包括从陆无祟的身边离开这种事。” * 与此同时,在陆家的私人医院里,陆无祟正在和医生说话。 “您的要求,我们已经清楚了,”医生道,“我们会竭尽全力保证小江少爷的安全……” “不是竭尽全力,”陆无祟打断他,“是必须。” 医生一顿。 “如果你们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是不会让江淮上手术台的,”陆无祟道,“所以在没有把握之前,不用冲着我说这些空话。” 如今陆家成了他一个人的一言堂,上上下下都要听他的,根本没人敢提出异议。 尽管医生想研究江淮,也不敢真的去越过陆无祟的命令,擅自去研究。 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又道:“不过,如果能够手术的话,小江少爷的身上出现手术刀口,不可能什么都意识不到,如果在手术后知道,情绪太激烈可能会导致预后的情况不理想。” “知道了,”陆无祟搓了搓指腹,“我会尽快告诉他的。” * 隔天,江淮就被陆无祟带到了医院里。 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脑子里全是陶出南跟他说过的话。 平时有人跟江淮说很多话时,他都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消化。 遑论昨天陶出南说的,似乎每句话都透漏着点什么。 他只能用自己的脑子一遍遍去想。 不过很快,他就没机会再去想了。 * 江淮很害怕医院,这点陆无祟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江淮害怕医院的原因。 这次,他从江淮的嘴里,听到了一些嘟嘟囔囔的内容。 江淮小声问他:“我是不是得了治不好的病?如果是的话,你别瞒着我。” 陆无祟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但是,光是想一想江淮会得病,陆无祟的心就一缩,像被人给掐了一下。 他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不会得治不好的病。” 江淮却反驳道:“怎么可能?” 他上一世,就是得了治不好的病死的,他可是经历过的。 陆无祟掐住他的下巴,脸色沉了下去,“平时调皮也就算了,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把你的小零食全部没收了?” 江淮:“……” 多大的人了,还用这种幼稚的手段对付他。 问题是,他都多大的人了,这种幼稚的手段对付他居然特别起效! 就在这时,有一个医生走了过来。 江淮吓得花容失色,像一只应激的猫,只敢缩在陆无祟的怀中,连抬头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医生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人家只是路过。 虽然很可怜。 但是当江淮往他的怀中钻的时候,这种被依赖着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陆无祟毫无良心地想。 江淮有些生气道:“之前不是已经体检过了吗?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你昨天吃过了饭,今天就不吃了吗?”陆无祟还是拿那一句来堵他。 江淮:“……” 每次都来这一套,好讨厌。 与此同时,江淮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陶出南说的那句话。 ——陆无祟已经开始对江家动手了。 江淮略有不安,微微松开了攥住陆无祟的衣服。 陆无祟没察觉到,还在关心检查的结果。 江淮的身体复杂,如果不是陆无祟拒绝,医生甚至会提出让江淮住在医院的建议。 可是医生也知道,这个建议不管是对江淮来说,还是对陆无祟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 回家之后,江淮就蔫巴巴的。 不管陆无祟怎么逗,他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陆无祟问他:“今天准备画点什么?” 江淮可怜巴巴地缩在被窝里,没有说话。 陆无祟又问:“不画画的话,那吃点什么?” 江淮还是没说话。 就在陆无祟叹了口气,觉得今天是哄不好他的时候。 江淮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想吃小零食。” 陆无祟:“……” 确定不是报复他在医院里说过的话吗。 一般江淮吃小零食,除了在被窝里,就是在被窝里。 吃饭的话,他都是老老实实吃,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这么吃零食。 晚上,江淮终于缓过来了点。 他刚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就看见了枕头边上,放了一堆的零食! 幸福感瞬间上升! 连被带去医院这件事,他都可以原谅陆无祟了! 当天,江淮难得吃零食吃到爽。 等陆无祟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地的零食袋子,还有熟睡的江淮。 陆无祟:“……”真不知道他的这种纵容是对是错。 好在江淮只是扔了点垃圾。 床上和他自己的卫生,倒是都收拾干净了。 当天晚上,陆无祟是把卫生先打扫完,才上床搂着江淮睡的觉。 他把江淮搂在怀中后,还对着江淮的脸蛋咬了一口。 江淮在睡梦中,发出了很轻的闷哼。 小笨蛋。 * 陆老夫人住院这件事,对陆无祟和江淮的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又没有太多。 江淮能感觉到的,就是陆无祟明显变忙了一些,神情偶尔也会露出些许的疲惫。 之前老夫人看似退隐家中,没怎么插手公司的事情。 但等她真的不能插手了,才能发现,她先前明里暗里,也帮衬过陆无祟不少。 陆无祟终究是她带大的,她又对小女儿心存愧疚。 虽说他之前还挺苦恼陆无祟和他抢床,然而等陆无祟真的不抢了,他又隐隐约约觉得空虚起来。 这种空虚,画画也弥补不了。 江淮把这件事跟朱小艾一说,朱小艾跟他提供了个好办法。 ——看电视剧。 “我寂寞空虚冷的时候,就爱看甜甜的电视剧,”朱小艾真心实意道,“去看看吧,保证你看完之后,什么烦恼都没了。” 江淮:“……” 保持怀疑。 但是,在朱小艾强烈的安利之下,江淮还是被他打发去了电视剧那边。 * 等陆无祟回家时,看见的就是江淮在客厅窝着看电视剧的身影。 他难得工作结束的早,得了点休息的时间。 结果江淮不来迎接他也就算了,没尽到结婚对象的义务也就算了。 等陆无祟过去时,竟然发现,江淮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的男演员,看得目不转睛的。 不等陆无祟醋一醋。 屏幕上,男演员把女演员给推到墙上,来了一个壁咚。 伴随着优美的音乐,两个演员暧昧到拉丝的气氛。 江淮微微皱眉。 ——露出了个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陆无祟:“……” 在他白净的脸上,哪怕是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看着也不觉得难看,像个玉娃娃。 第 54 章 “朱小艾明明说这个很好看, ”江淮喃喃自语道,“他骗我?” 陆无祟站在他的旁边,他也一直没发现。 此时, 屏幕上,男女主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女主侧着身体, 背对着那男主。 江淮:……这种相顾无言的状态, 这莫名的熟悉感。 万籁俱静之中,男主忽然伸出手, 将女主揽入怀中。 在女主强烈的反抗当中,他制止住了女主的手, 轻声道:“别动。” 江淮冲着男主道:“人家都不愿意,你好过分。” 陆无祟:…… 他怎么看着这女演员是半推半就呢。 虽然这个男演员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撩拨人的能力感觉……还行? 要是把这个方法, 用在江淮的身上呢? 不过看江淮这个反应——还是算了吧。 屏幕上, 男主对着女主,眼神十分的深邃, 又是一个慢镜头和一首暧昧的曲子。 男主对着女主低下头,作势要吻。 江淮起先还认认真真看着。 但是他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忽然间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无所适从起来。 陆无祟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红了。 他的眼睛忽然一眯。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懂。 就在这时, 屏幕上的女主偏过了头, 男主的吻落空了。 江淮紧绷着的呼吸也放松了点。 男主道:“我们已经结婚了,这种事情是夫妻之间的义务,迟早要经历的, 没必要装矜持吧?” 女主咬着牙, 没有说话。 陆无祟意识到了什么, 看向电视的右下角。 右下角, 写着电视剧的名字——契约的爱。 陆无祟:“……”什么东西。 眼见江淮是不可能靠自己发现他了,陆无祟清咳了一声。 江淮被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 他在看清是陆无祟后,整个人手忙脚乱起来,连忙去找遥控器。 陆无祟淡淡提醒他,“在你面前的桌子上,右手边。” 江淮:“……”他是不是有超能力,为什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江淮摸到遥控器之后,就抓紧把电视给关了。 陆无祟道:“怎么不看了?” 江淮脸色已经红透了,呆滞了半天。 他刚刚看电视上的男女主险些接吻,脑中却忽然浮现出来了陆无祟吻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陆无祟见状,眸光闪烁了起来,缓缓朝着江淮的方向逼近,眼神有隐藏着的几分热度。 “是感觉到了什么?” 江淮后退了半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的眼神居然还是纯真又懵懂的。 清澈的能看清他眼底的茫然。 陆无祟这几天其实已经很累了,可是在看见江淮之后,身上的疲惫在瞬间化为无形。 江淮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忽然踉跄了一下。 陆无祟连忙伸出手,帮他稳住了身形。 江淮没能跌进他的怀中,而是跌坐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他抬起头,雪白的脸上散落下来几绺头发丝。 他的头发不长,软趴趴的,有点偏棕色。 这样的发色显得他的脸更加白皙,许多人在看见他的第一面,都以为他是染的头发,其实是天生的。 陆无祟喉结滑动,捏住他的下巴,动作轻挑又克制。 他缓声道:“小笨蛋。” 江淮:“……” 再叫就急眼了,谢谢。 * 晚上,在睡觉的时候,江淮破天荒没侧过身去睡,而是仰躺着,时不时往陆无祟的方向看一眼,欲言又止。 陆无祟也没睡着。 只要是江淮不睡,他就没办法把江淮给抱过来,而没有江淮在怀中,他就睡不着。 所以他其实是在等江淮睡觉。 但是这个小笨蛋可能是受了电视剧的刺激——虽说陆无祟也没搞懂他受的是那方面的刺激,不过看样子确实是受了刺激,并且还不小。 所以一直不睡觉。 就在陆无祟快等的不耐烦,准备直接伸手把他抱过来时,江淮终于说话了。 他问:“你睡着了?” 陆无祟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江淮略微的恼怒,“骗人,你明明没睡。” 陆无祟:“嗯,骗你的。” 江淮:“……” 被逗久了,他已经快没脾气了。 独自气了一会儿后,江淮才又开口道:“今天你也看电视了……对吧?” 陆无祟闻言,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江淮接着道:“你知道,那个夫妻之间的义务,是个什么东西吗?” 陆无祟:“……” 这次,陆无祟彻底沉默了下去。 江淮见他许久都没动静,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无祟的方向。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问出口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私.密的话。 因为他根本就不懂。 可是陆无祟的沉默,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再次问道:“你是不是也不懂啊?那管家会懂吗?实在不行,等唐叔叔回来,我问问唐叔叔……” “以后你会明白的。”陆无祟打断了他。 江淮有些疑惑,“为什么以后才能明白?现在不行吗?” 陆无祟:……因为现在明白了,就要出事了。 其实对于江淮能不能理解之间的感情这件事,陆无祟并不是特别的着急。 一来江淮的手术还没做,二来,他自认为江淮在他的手心里,哪里也去不了,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和江淮耗。 但……不着急不代表不想。 江淮有些生气了,他觉得陆无祟在跟他兜圈子,气鼓鼓道:“不说就不说。” 陆无祟见他不依不饶,一顿:“真想知道?” 江淮也一顿,直觉告诉他,陆无祟的话中有陷阱。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陆无祟道:“今天教你点入门版的。” 江淮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什么入……” 没等他把话说完,陆无祟伸出胳膊,把他拽到了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 江淮在他的眼神当中,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 ——那是陆无祟每次亲他之前,眼眸都会比平常多许多的热度。 是一种迫切、爱.欲,以及克制交织出来的复杂的感情。 陆无祟抵住他的头,与他呼吸交织,语气暧昧。 “还记得我上次怎么帮的你吗?” 明明他没有特指出来哪一次。 可是江淮迟钝的脑袋,这在一刻福至心灵,竟然理解了他说的是什么。 陆无祟亲了亲他的脸,语气从容不迫,“这次换你来帮我。” “帮完我就教给你,什么是夫妻之间的义务。” * 当天晚上,过了还没一个小时,江淮就后悔了。 他忍住了摇摇欲坠的泪,语气中带着哭腔,小声抗议道:“你不要咬我嘛……” “我觉得我不想知道了。”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陆无祟!我讨厌你!” 回答他的,只有陆无祟密密麻麻的吻,还有迫切的、洒在他的脸上的呼吸。 以及他说讨厌陆无祟时,被陆无祟忽然咬在耳朵上的疼痛感。 * 第二天,江淮赖床到日上三竿。 其实他今天是有课的,可是他太累了,根本不想去上,反倒是陆无祟——一大早就起床去上班了。 直到管家上来敲门,说老师已经到了,江淮才收拾收拾下去。 上课的时候,老师就看见他画画的姿势有点别扭。 不是有一点别扭,是太别扭了。 他的右手好像根本使不上力气。 老师皱眉道:“你的手是受伤了吗?” 对于演奏家也好,画家也好,一切以手为生的职业人,都会特别爱惜自己的手。 有些人甚至会给自己的手上巨额保险。 江淮的手虽然还够不上巨额保险,但说不准未来的某日,他这双手的价钱就会成倍翻涨呢? 老师对于江淮不爱惜自己手有些生气。 然而,在他的询问之下。 ——江淮的耳朵,却奇怪的红了起来。 他结结巴巴,看上去还有点委屈,含泪道:“没有受伤。” 是手酸了,所以今天没有力气给他使。 老师看他的样子,还想再询问一番,却在这时,看见了江淮耳朵上的伤痕。 ……是一枚新鲜的牙印。 老师明智的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 江淮可太委屈了。 他觉得陆无祟这个人太讨厌了,讨厌到了极致,他马上就要忍不下去了! 明明说要教给他夫妻之间的义务是什么东西。 可是把他都欺负完,让他的手酸的要死之后,都一直没告诉他夫妻义务究竟是什么。 但是,让他再去问一遍的话,他也没有那个勇气了。 晚上,江淮下课吃完饭之后,又在床上把自己给裹成了蚕蛹。 而陆无祟对于他这种耍小性子式的冷战模式,基本上已经摸熟了,知道他会怎么做。 无非是不说话,装哑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陆无祟承认,他这次确实是有些没控制住。 不过江淮也有冤枉他的地方。 夫妻之间的义务,他明明都教给江淮了,只是没教彻底。 而且他也帮江淮了,按理说算是两两相抵。 怎么江淮还生气了呢? * 陆无祟从江淮的身后,发现他这次有了进步,真的把自己给裹得无懈可击,令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于是他索性把江淮和被子一起抱住。 江淮整个人都比他小了一圈,哪怕是裹着被子,也能刚好缩在他的怀中。 陆无祟凑到他的耳边,继续道:“还想不想继续执行一下义务?” 江淮生气了,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他想推开陆无祟,却被陆无祟反搂住,然后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一口。 陆无祟对于他留下来的“印记”很满意。 江淮身上哪里都白,耳朵也不例外,他的耳朵长得小巧标志,在害羞的时候,眼睛会染上泪,耳朵也会变红。 稍微一咬,就会有印子。 “松开我。”江淮一张脸都皱巴了起来。 陆无祟也干脆道:“不松。” 江淮欲哭无泪,瘪了瘪嘴。 虽然欺负他很好玩,但是陆无祟也不想他真的气着了,放柔了声音:“觉得我过分了?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江淮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拒绝交流。 “不理人了?”陆无祟问,“你要是不理人,我也没办法跟你道歉是不是?” 江淮忽地直起身体,对着他道:“你要跟我的手道歉。” 陆无祟一顿,没训斥他这个要求有多离谱。 他很淡定的把江淮的手给举起来,对着他的手呼了呼,“对不起,我给江恬恬的手道歉。” 江淮听见他这个称呼,猛地要把手抽回去。 可是陆无祟紧紧握住他,亲了一口。 “昨天辛苦了,今天换我来辛苦。” 江淮:“……” * 一连三天,江淮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理解了夫妻之间的义务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和陆无祟这个样,已经算是在履行义务了吗? 可是陆无祟说的“入门版”又是怎么回事? 江淮尽管好奇。 但是这次——打死他都不会再问出口了。 * 眨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平静的生活总是会令人忽略掉一些沉重的事实——比如说老夫人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快一个月这件事。 而在某一天。 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唐平建,终于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走,走之前他又和老夫人说了什么。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老夫人的昏迷,同他究竟有没有关系? 可是在唐平建回来之后,就一直不言不语。 他回的是陆无祟的家,进门就钻进了往常他待着的屋子里。 由于老夫人忽然的昏迷,还有他忽然的出走。 老夫人派过来看守他的保镖,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可以说是获得了相当高的自由。 江淮在阳台上就看见了他回来。 等他进了门,江淮关心他的情况,就一直在和他说话。 当然,他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没能得到唐平建任何的回应。 江淮还被管家给拦着,管家不让他凑太近,还把唐平建回来的事情报告给了陆无祟。 直到唐平建要进屋了。 他见江淮还是在同他说话,稍微扯了扯嘴角,摸了摸江淮的头。 两人之间,可以说是“君子之交”,从不过分的亲近,只是在阳台上说说话。 这还是唐平建第一次,用这么正经的态度对待他。 下一秒,他就收回了手,在江淮的面前关上了门。 * 陆无祟知道唐平建回来,忍到了下班才回家。 老夫人的昏迷已成定局,他知道自己逼问唐平建,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陆家今晚特别的平静。 陆无祟在进家门之前,特意吩咐管家,把江淮带到别的房间里去。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 在他即将踹开唐平建房门的瞬间,他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老太太醒了。 陆无祟浑身僵硬,对着面前的门道:“如果你听见了,现在出来,跟着我去医院。”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陆无祟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这扇门。 * 老太太这次的清醒,并不是好转,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医生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给陆家所有人的人都打了电话。 陆无祟到医院时,病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陆老太的两个女儿哭成了泪人——虽说她们和老夫人有利益上的冲突,可到底是母女,难免悲痛。 陆无祟身后还跟着江淮。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被江淮给发现了,可能是看着他的表情不对劲,说要跟着过来。 时间紧急,陆无祟让他上了车。 上一次似乎也是这样,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陆无祟显现出来了一种难得的、几乎没从他身上发生过的慌乱。 江淮跟在他的身后,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一路上都没怎么和陆无祟说话。 到了医院之后,他也是乖乖的跟在陆无祟的身边,没有添过乱。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对着这一群人说:“按病人的要求,你们一个一个的来。” 其余的人互相看看,不知道该先让谁进。 医生又道:“病人说,让她的孙子进去。” 陆无祟没有犹豫,直接进去了病房。 在进去之前,他转过身,牵起了江淮的手,把江淮也牵了进去。 * 江淮没有见过临终前的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临终前的病人。他看见老夫人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身上还挂着点滴,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响。 江淮在瞬间白了脸。 前世的时候,他在临死之前,也听了一天的这个声音。 哪怕他只听了这个声音一天。 可是在听到的瞬间,就唤起了刻在他骨子里的,对于死亡的恐惧感。 老夫人的神志还算是清醒,不过她的眼球十分浑浊,似乎动一动都费力。 她对着江淮道:“吓到你了,孩子?” 江淮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不过他点头或者摇头都不重要了,这种时候哪怕是他吓到了,他也不能出去。 老夫人的视线放在了陆无祟的身上。 她对着陆无祟道:“小祟,对不起,奶奶之前说要护着你一辈子,现在恐怕是要食言了。” 陆无祟有些仓促地上前一步。 “原本想着,能在走之前抱上孙子,”老夫人说话似乎是很费力,说一句就要歇上一会儿,“现在看来是抱不成啦。” 陆无祟艰涩道:“这件事……算我不孝顺。” “都这种时候了,也不用说孝顺不孝顺的,”老夫人喘了口气,“你说得没错,到底是我贪心了,有了孙子还想要曾孙子,我死到临头了,也想通了,你能把陆氏给运转好,已经是老天爷施舍我这个老太婆,没让陆氏落败下去。” 她的眼睛,从陆无祟的身上,转到了江淮的身上。 “好孩子,过来,奶奶跟你说两句话。” 江淮有些彷徨,却还是走了过去。 老夫人握住了他的手,她缓慢而艰难道:“奶奶跟你道个歉。” 江淮在怔愣之后,连忙摇了摇头。 他道:“您是长辈……” 陆老夫人有些疲惫,她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要道歉的。” 她接着道:“回去上学吧,孩子,这事儿是奶奶做的不对。” 江淮微微一怔,接着,连忙点了点头。 陆无祟始终注视着她,眼眶微微发红。 陆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要跟你大姨和二姨交代。” 江淮抿了抿唇。 接着,他就被陆无祟拉着出去了。 * 在两人出去病房之后,陆家两姐妹就连忙进了病房。 她们的脸上,对亲情的关心和对利益的关心掺杂着,也说不清对她们而言,到底是亲情更重要一点,还是利益更重要一点。 之后,陆无祟就和江淮在病房门口守着了。 等所有人都见完,老夫人也消耗完了她醒过来的所有力气。 医生建议道:“你们这两天可以把她接回家里去守着,医院里的这些治疗,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必要了,不如在家里安心一点。” 医生说话也比较的委婉。 其他亲戚闻言后,对视一眼。 对他们来说,陆老夫人在哪死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遗产。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大头肯定是归陆无祟,他们能努努力的,也就剩下陆老夫人指缝里露出来的财产了。 因此,他们表现出来了十二分的孝心。 哪怕还在医院里,他们也不吝啬自己的表演,哭天抢地的去给老夫人安排地方。 望着这一出闹剧,陆无祟领着江淮,面无表情地退了场。 * 晚上,回到陆家,陆无祟听到管家说,唐平建出门了。 他闻言,冷笑了一声。 江淮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可怕,陆无祟却告诉他:“你先上去睡觉。” 这一夜,陆无祟等在了客厅里。 他不知道唐平建究竟去哪里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等到他。 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唐平建回来了。 他晃晃悠悠地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接着被客厅里的陆无祟给吓了一跳。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片刻,没等唐平建开口说话。 ——陆无祟上前,攥住了他的衣领。 原本他对唐平建就没几分尊重,今天的事情,更是将他的怒火引燃。 他冷声道:“为什么不去医院?” 在老夫人昏倒之前,他到底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他奶奶——究竟是不是因为唐平建才气倒的? 哪怕没血缘关系,去看一眼——就这么困难吗? 陆无祟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把唐平建当成空气,可是从小到大,每次一到关键时候,唐平建永远在掉链子。 唐平建倒是很平静,“你奶奶还好吗?” 陆无祟道:“你说呢?” 唐平建道:“那应该就是还好。” 陆无祟看着父亲古井无波的脸,到底是松开了他。 他想起来小时候,自己发高烧找他,却一直没找到的时候,还有他把自己扔给奶奶,头也不回地走的时候。 他冷冷道:“从我家滚出去。” 江淮从楼上露出来半个头,担忧地看着楼下的两个人。 脸上的表情也紧巴巴的。 第 55 章 唐平建脸上终于有了点波澜, 却也仅仅只是一点,他侧过头,叹了口气。 陆无祟转过身, 刚想上楼。 “小祟,”唐平建忽然叫了他一声,“今天是陆成秋的忌日,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陆无祟僵住了。 “哦对了,”唐平建想起来什么, “陆成秋是你妈, 你应该不经常听这个名字。” “不过好歹是拼命把你生下来的人,你记着奶奶生病,也去看看你死了的妈吧?” ——陆成秋。 陆无祟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今天是他……他母亲的忌日?今天几号? 陆无祟鲜少有忘事的时候,没想到这鲜少的几次忘事,就让他忘记了母亲的忌日。 唐平建在说完这两句话之后,就知道自己冲动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也不可能。 唐平建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陆无祟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他抬起头时, 看见了角落里的江淮。 江淮在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陆无祟与他对视,褪去了一贯的冷静, 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空白。 “小祟,”唐平建忽然道,“我不该这么说……” “别那么叫我。” 陆无祟打断了他, 再转过身去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他看了唐平建片刻。 在唐平建懊恼的表情当中, 嘴唇动了动。 父子两人, 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对视了片刻。 时间在他们之间划开了条看不见的鸿沟, 他们一个人在这边,另一个人在那边。 他们偶尔开口,朝着对面想说些什么。 可是中间的鸿沟太宽太深,哪怕是有人开了口,对面也照样听不见。 除非是非常非常用力呐喊。 但是一个人没有勇气。 另一个人随着鸿沟的加深,已经不想听了。 * 江淮发现,陆无祟失眠了。 他能发现这件事,是因为他也失眠了。 去医院里时,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幕给他的冲击太大,唤起了他来自前世的恐惧。 前世他得的是急病。 陶家对他没多少关心,因此哪怕是他生了病,也没多少人发现。 等发现的时候,是他终于撑不住,晕倒的时候。 在病床上孤单单躺了好几天,除了陶家的保姆给他送饭照顾着,很少有人去看他。 某一天,他感觉自己好了许多,就让陶家人把他给接了回去。 再后来就是病情恶化,被紧急送回医院,他听了一天医院里仪器的声音。 那种濒死感,经历过一次之后,一辈子都忘不了。 现在……老夫人应该也在经历着吧? 相比较于对小动物,江淮对人类的共情能力一向比较弱。 小动物受伤的时候,他可以接收到百分百的疼痛感,有时候小动物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就已经开始觉得小动物可爱或者可怜。 狗狗的情绪是外放的,猫的情绪是内敛的,兔子胆小也会淘气。 他什么都能感觉到。 但是人类是复杂的。 曾经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被欺负了,江淮上去劝了很长时间,甚至为此差点挨打。 江淮从小就是那种,被小朋友打了都不会还手,而是问你为什么打我的孩子。 后来那些小孩被他给问怕了,这才作罢。 而被欺负的那个孩子,当面向他道了谢。 江淮为此十分的自豪,有种救助了小动物的成就感。 可是很快,他的成就感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那个欺负的孩子,在和他道完谢的第二天,再次和施暴者玩到了一起。 江淮为此很是困惑。 这件事,也给他的认识里添加了一条“人类很奇怪”的规则。 毕竟连小动物被人类给欺负之后,也知道以后躲着人类走。 可是人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甚至还可以对欺负自己的人笑得那么开心。 而江淮在抱着这样的认知活了十几年之后,难得对老太太产生了点共情。 在江淮瞪着眼睛睡不着时,他的腰间一紧。 是陆无祟抱了上来。 江淮听着他的呼吸声,以为他是睡着了,然而下一秒,陆无祟叫了他一声:“江恬恬。” 江淮觉得他这个称呼很过分。 不过叫着叫着,他居然也开始习惯了这个称呼。 因为才开始的时候,陆无祟这么叫他,多半是他闯了祸。后来再这么叫他,情绪就缓和了很多,江淮对于这个称呼的反应也就没有那么激烈了。 陆无祟抱着他,低声道:“天快亮了。” 是啊,天快亮了。 * 在这一夜,两人都没怎么睡好,江淮早晨窝在陆无祟的怀中稍微眯了一会儿,还没等合上眼,已经到了要起床的时候。 他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了医院给陆无祟打电话。 醒过来之后,陆无祟已经不见了。 江淮揉了揉眼睛,因为熬夜,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的不好,洗漱完之后下楼,也没看见管家。 好在厨房里有给他留的饭。 江淮边吃着饭,边听见了楼上有点动静。 二楼不止有他和陆无祟的卧室书房,它是从中间分开的,一条直直的楼梯两边,分布着两侧边的房间。 他和陆无祟的是右手边。 左手边,就是唐平建待过的地方。 江淮上去之后,看见的就是管家在指挥人打扫卫生。 “打扫的和其他的客房一样就行了,必须要干净整洁,陆先生不喜欢家里太乱……” “管家,”江淮站在门口,有些茫然的叫他,“你们在干什么呢?” 管家闻言,立刻转过身来道:“小江少爷,唐先生搬走了,我们在收拾唐先生的房间。” 江淮整个人都是一愣。 他往唐平建的房间里看进去,发现房间已经打扫了一半。 而剩下的一半,其实也没有多脏。 只是地上还躺着几个酒瓶子,还有…… 江淮定睛一瞧,上前了两步,还没等他说话,有个新来的小姑娘似乎是怕他责骂,连忙把地上的东西给捡起来了。 他指着她手心里的东西,“那个……能给我看看吗?” 小姑娘连忙道:“哦好的好的,给您。” 江淮拿到手里一瞧,发现是个老旧的怀表。 他知道这种东西,以前他画画的时候练习过,不过他练习的那个怀表,没有现在手中的这个精致。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女人的半身像。 江淮不认识她,却觉得很眼熟。 里面的这个女人,似乎是怀着孩子,肚子高高隆起,脸上的表情温柔随和。 再模糊的像素,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这个怀表实在是太陈旧了。 好像被人拿在手中,抚摸过很久很久一样。 * 下午四点,医院里传来了消息,老太太没了。 江淮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景,不过听说,老太太的女儿哭到差点昏过去,其余亲戚也象征性的哭了哭。 只有陆无祟,只那么站着,连眼泪也没掉一颗。 别人都说他冷血。 江淮其实很想反驳他们不是的,可是他也只是听到的消息,面前也没有人可以给他反驳。 同一星期,给老太太举行葬礼。 众多亲戚蠢蠢欲动,都被陆无祟毫不留情地镇压了下去,顺便处置了几个人杀鸡儆猴。 这些人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没了老太太这颗大树给他们遮挡着,得罪陆无祟,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甚至会为此损失掉他们原本就拥有的东西。 * 天上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这是给老太太举办完葬礼的第二天,在此之前,陆无祟已经给他守了一星期的灵,江淮身为陆家人,也一直陪同着。 这一星期,总觉得抬起头时,天都是昏暗的。 江淮本以为,陆无祟会带着他在陆家休息几天,可是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天,他就被带着去了别的地方。 也是一片的墓地。 短短一星期的时间,陆无祟瘦了不少,不过脸上还是很干净,只有眼底淡淡的黑眼圈,透露出来他的疲惫。 他下车之后,朝着车上的江淮伸出了手。 江淮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问道:“我们是来看奶奶吗?” 陆无祟一顿,“不是,今天来看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在江淮顺着他的手下车后,陆无祟打开了伞,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这里哪怕是下着雨,也能看出来,是个环境不错的好地方,如果是晴天的话,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山清水秀。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地方。 江淮在看清上面的人之后,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陆无祟还没说话,江淮忽然道:“我认识这个人!” 陆无祟微微皱眉,“什么?” 在陆家,并没有摆放任何陆成秋的照片,而且也不会有人在江淮面前提起陆成秋。 因为她死了二十几年,除了陆无祟和奶奶还记着……哦不对,还有唐平建。 可是唐平建也从来不会提她。 上一次他对着陆无祟,大概是他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提起陆成秋。 “不对,我不认识她,”江淮又摇了摇头,“我是见过她的照片。” 陆无祟以为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刚想说话。 就见江淮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了样东西,随后朝着陆无祟展开了掌心。 他道:“就是这个!” 陆无祟并不认识这个东西,他修长的指尖捏起了怀表的链子。 打开之后——他的瞳孔一缩。 他看向江淮,沉声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江淮道:“就是前几天,管家给唐叔叔打扫卫生的时候……” 他说着说着,想起来陆无祟和唐平建吵过架,声音也越来越小。 但是,他还是坚持说完了,“好像是唐叔叔的东西。” 陆无祟怔怔地看着怀表中的人。 其实他没见过陆成秋几张照片。 陆成秋的死,对于陆如梅也好,唐平建也好,似乎都是个不能触及的瘢痕。 也因此,他们对陆成秋的东西严防死守。 陆无祟从小听到最多的,就是他们对着他说:“真是个优秀的孩子,可惜,要是成秋还在……” 然后他就会看见陆如梅黯淡下去的脸。 而唐平建,似乎直接把陆成秋的死怪在了他的头上。 每次看见他时,脸上的神情都很别扭。 人在三岁之前,通常都是没有记忆的,而陆无祟拥有两段三岁之前的记忆。 一段是看着一条蛇从唐平建的身上爬过去。 另一段,就是唐平建用一种惆怅又埋怨的眼神看着他,叹了口气后,把头给撇开了。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婉可人,手也十分呵护地扶住了肚子,明显是期待孩子的到来。 陆无祟从陆如梅的口中,知道母亲有多喜欢他,从他听到的母亲为他做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是在爱意中降生的。 可是在唐平建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喜爱。 既然不喜欢他这个孩子。 那为什么又收着陆成秋怀孕时的照片? * 在回去之后,陆无祟的状态很不好。 江淮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他有些想把怀表给要回来,因为他害怕等唐平建回来找自己的东西时,却找不到。 但是陆无祟丝毫没有要把怀表还给他的意思。 啧,大坏蛋。 大坏蛋没能在家里待太长时间,很快就因为有生意而被叫走了。 陆如梅去世,陆家正处在动荡的时候。 这和她昏迷时不一样,她昏迷时别人知道她能醒过来,陆无祟是暂时掌权。 可是她去世了,在遗嘱中明确说明了要陆无祟接管陆家。 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许多的事情等着陆无祟去处理,哪怕是他刚从亲人的葬礼上下来,也需要去工作。 而江淮也难得见陆无祟喝醉。 * 晚上,江淮都快睡着了,才看见陆无祟的车从大门进来。 车灯有一瞬间照亮了卧室,江淮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迷迷瞪瞪地又睡了过去。 然后,他又被门打开的声音给吵醒了。 陆无祟的脚步比起平常要沉重很多,他进门之后,没有开灯,而是站了片刻。 江淮想说话,但由于太困,所以只在喉咙里发出了声小小的闷哼。 陆无祟似乎是被这个声音给惊动了。 他缓缓上前,站在了江淮的床头旁边。 江淮闻到了股浓重的酒味。 他揉了揉眼睛,看见了陆无祟居高临下的脸,还有他身上依旧穿着的外套。 一般陆无祟回家时,会把外套放在玄关,晚上就会有保姆取走去洗。 但他今天怎么穿着外套进门了? 江淮撑起胳膊,被子从他的身上滑了下去,露出他的上半身。 他穿了件纯棉的睡衣,透过领口,能看见他肩颈间的锁骨,再扯一扯,就会露出圆润的肩头。 刚睡醒的江淮,就是天使下凡。 这时候的他,不会耍小性子,仿佛没有脾气,声音也软软的。 “你站着干嘛呢?” 陆无祟忽然动了动。 他坐在了江淮这边,对着他道:“进去一点。” 江淮:“……” 床这么大,为什么非要挤他这边。 江淮迷迷糊糊,确实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像条毛毛虫一样挪到了一边去。 然而,等他给陆无祟让够了位置后。 陆无祟又道:“太远了。” 江淮:“……” 他清醒了一点,也还是慢悠悠挪了回去,和陆无祟肩并肩躺着。 陆无祟暂时安静了下来。 江淮挨着他,含糊道:“你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了。” 全是酒精的味道。 陆无祟闻言,顿了一下,“现在不好闻,那就是以前好闻的意思?” 江淮:“……” 这刁钻的角度。 他哼哼唧唧了几声,莫名的不想夸他。 陆无祟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又道:“怎么就不好闻了?” 江淮没想到他还刨根问底起来了。 他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接着又被陆无祟给捞了起来,陆无祟捏住他的脸,又问了一遍,“怎么就不好闻了?” 江淮被捏的有点疼,已经清醒了不少。 他睁开因为困意而水雾弥漫的眼,气若游丝道:“好像是因为外套?” 陆无祟闻言,可能是也觉得硌得慌。 他解开了西装上的扣子,直接把外套给扔在了地上。 江淮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开了眼睛。 陆无祟虽然没有洁癖,可是比起普通人来说,在卫生上还是比较讲究一点的。 现在他居然直接把外套给扔在了地上。 江淮后知后觉,发现他可能是喝醉了。 陆无祟修长的手指又扯了扯领带,原本板板正正的领带瞬间变得松松垮垮,搭在他的颈间,有种放肆的性感。 他抱住了江淮,下巴抵在了江淮的肩膀上。 江淮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陆无祟一顿。 可能是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对于对方情绪的感知比较敏感。 所以哪怕陆无祟什么都没说,江淮也察觉到了点什么。 江淮伸出他细瘦的胳膊,摸到了陆无祟的头。 他像是个小大人,一本正经道:“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 接下来怎么说来着? 陆无祟伸出手,炙热的掌心贴在了江淮的胳膊上。 江淮的胳膊又细又软,因为太困了,使不上什么力气,任由他握着。 陆无祟的心在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他确实是心情不怎么好。 可是在看见江淮后,又很难心情不好下去。 江淮想起来了后半句话,“既然开不开心都是一天……” “江恬恬,”陆无祟打断了他,“亲亲你好不好?” 江淮犹豫了一下。 他扭过头,看着陆无祟近在咫尺的脸,又想了想,道:“好吧。” “但是只能轻轻的,”江淮认真道,“不能咬我。” 陆无祟就轻轻碰了碰他。 江淮还算是满意,点了点头道:“好了,睡觉吧。” 陆无祟眸色变深,“可是我还不想睡觉,怎么办?” 江淮被为难住了。 他已经清醒了不少,拥有了思考的能力。 于是他小心道:“那……我陪你看个电视?” 陆无祟:“……” 也就是江淮敢拉着他看电视。 要是换成别的人,早就被他给怼了。 可也就是因为这是江淮,陆无祟不仅不会怼,甚至点了点头……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他醉了。 卧室里也有电视,江淮从床头摸了摸,找到遥控器后,直接就打开了。 里面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你就是爱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说爱你?” “因为你就是爱我!” 江淮被里面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等他仔细一看右下角,写着四个更加熟悉的大字。 ——契约的爱。 江淮:“……” 天呐!他上次不是在客厅看的吗?而且早就把这个电视剧给关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卧室的电视上?! 而且,上面的男女主情绪都比较的激动,男主尤甚。 屏幕上给了他一个攥紧的拳头的特写,下一秒,他对着女主狠狠吻了过去! 江淮吓得摁了返回。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陆无祟,却看见陆无祟同样盯着屏幕,似乎……津津有味的? 陆无祟道:“怎么暂停了?” 江淮欲言又止。 看不出来,陆无祟好这一口啊。 顾忌着他今天心情不好,江淮皱巴着脸又把电视给打开了。 这次上面更过分了。 男女主直接滚到了一起去,在床上打滚。 江淮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知道了男女主是在干什么,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男女主的义务,和他与陆无祟的不一样? “因为人家是进阶版,和入门版不一样。” 江淮回过神,才发现他把疑问问出口了。 他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画面从男女主的身影,移到了一旁的蜡烛上。 画面一转,天光大亮,两人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都很舒缓。 尤其是男主,嘴角都翘上了天。 江淮怪道:“怎么他的表情这么高兴?” 可是他醒来之后,手酸的要死,一点也不高兴。 陆无祟道:“你想知道?” 江淮犹豫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成年人,那方面的好奇心还是有的。 “这次是进阶版的,和入门版不一样,”陆无祟亲了亲他的侧脸,声音轻柔,“要不要了解?” 第 56 章 江淮问:“怎么不一样?” 陆无祟顿了一下, 道:“哪里都不一样。” 江淮:“……”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内心蠢蠢欲动,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好奇心害死猫。 直到陆无祟等了片刻后没等到回答,揉了揉醉掉的脑袋, 意识到什么, 忽然道:“不行, 算了……” “怎么能算了,你怎么还反悔呢?”江淮好像一个对着贵重物品犹豫不决的买家, 马上要取消订单时, 发现库存就剩一个了, 急忙道,“你都说了的。” 陆无祟的动作一顿。 他刚刚涌上来的理智, 瞬间被江淮的这句话给冲垮了。 在江淮掩盖不住的好奇中,陆无祟猛地看向他, 眯了眯眼,缓缓道:“你刚刚说什么?” 江淮的脸瞬间红了。 经过“入门版”, 他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 才开始是会难受,但是难受过后, 就会舒服起来。 他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嗯嗯啊啊”胡乱应付了两声。 如果有可能,他埋在被子里不出来的心都有了。 直到陆无祟伸出手。 江淮小声地问:“干嘛啊……” 陆无祟的表情很冷静,“进阶版本,也要从入门开始来。” “哦。”江淮索性瘫平了。 反正很快就不难受了…… 江淮大脑艰难地运转,想起来什么, “不行, 手会酸……我不要手酸……” “进阶版本不会手酸, ”陆无祟一顿,“躺着就行了。” 江淮信了。 他点了点头,整个人陷在被子里,软绵绵的,像是要和被子融为一体。 但是很快,他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陆无祟。 因为陆无祟又开始亲他了,还是那种密密麻麻的亲法,亲在他的耳朵上,小巧的耳垂上,然后又亲他的嘴。 江淮觉得他在陆无祟的眼中,可能是什么好吃的。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每次都觉得,陆无祟要把他给吞下去呢? 而且陆无祟还叫了他“乖恬恬”。 但在一个小时后,江淮咬着指头哭了出来。 “等等等等……我后悔了。” 陆无祟声音有些不稳,咬牙切齿道:“这时候反悔,你想要了我的命?” * 第二天,陆无祟先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略微皱了下眉,往下低了低头。 ——他的瞳孔一缩! 江淮缩在他的怀中,情况已经不是“可怜”可以形容了。 他还攥着江淮的一只胳膊,应该是江淮想从他的怀中逃开,被他给死死的禁.锢住,不让江淮走。 被子之上的,还都是小问题。 陆无祟掀开被子之后,犹如受到了当头棒喝,心都疼得发懵。 ……他冲动了。 虽然江淮昨晚那么撩拨他——可是他怎么能当真了?! * 江淮觉得,他果然是信了陆无祟的鬼话! 第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外边夕阳都快出来了。 江淮眼周微微红肿,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乐高玩具,在昨天被人给拆解了,又换了个样子重组,接着又被拆解,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不过手确实是没酸。 因为换成其他地方疼了! 还不如手酸呢! 这件事和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明明他看着那个男主角醒来之后,笑得那么开心。 同样是男的,怎么到他的身上,就成了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太疼,江淮还有了一种生病的感觉。 他咳嗽了两声,喉咙里要起火了一样。 下地时,双腿更是软的像面条,基本没有了承重的能力,导致他下一秒就跌坐在了地上。 昨夜扔在地上的西装和睡衣都没了,不知道是被谁给收拾的。 陆无祟呢? 江淮咬着唇,又委屈的想哭。 然而,没等他哭出来,卧室的门被人给推开,露出了陆无祟的大半个身体。 陆无祟在看见他坐在地上之后,面色一变,接着冲了过来。 江淮一双眼睛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面对陆无祟的触碰,他微微瑟缩了下,昨晚的记忆还在,他直接刷新了对陆无祟的认知,感觉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昨天的陆无祟……真的好凶。 明明嘴里的话比什么时候都温柔,可是他做的事情一点也不温柔,江淮好像被分割开,一边是温柔的绵绵细雨,一边要接受暴风雨。 江淮外强中干道:“不许你碰我。” 陆无祟没理他,直接将他给抱了起来。 将江淮放在床上后,陆无祟才看清他的样子,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江淮的情况比早晨看着还糟糕。 他脖颈间的吻痕已经红的发紫,一块块漫延下去,到看不见的衣服里面。 陆无祟知道,里面还有更多。 简直是被欺负惨了。 昨天陆无祟确实是喝醉了,下手有些没轻没重,加上江淮的皮肤太嫩,平时就很容易留下痕迹。 才造成了现在这副“惨烈”的景象。 可是陆无祟明明记得,他好像没用多大的力气。 不过,在心疼之余。 陆无祟的心中,竟然还有一丝隐秘的满足——就像是一样守了许久的东西,明明日日夜夜都觊觎着,却日日夜夜都要忍,都要挨饿。 在长久的饥饿之后,好不容易吃上一口,好歹过了些瘾的那种满足。 他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 法律层面也好,现实生活也好。 已经不再是有名无实。 除此之外,并不只有陆无祟让江淮挂了彩,江淮也报复了他。 江淮在陆无祟的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真的是狠狠的,一点力气也没留。 还是昨天边哭边咬的。 江淮眼前雾蒙蒙想落泪的时候,看见他下巴上的牙印,心里才舒畅几分。 舒畅到连眼泪都收了回去。 但是他在看见陆无祟好像一点都不疼后,又觉得难受了起来。 百感交集,通通汇成了一个感受。 ——他不想和陆无祟说话! 陆无祟把他给抱回床上,检查了江淮身上,才问道:“饿不饿?” 他长着一张周正英俊的脸,如果他不发脾气时,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挺正经的。 可是现在,他下巴上顶着这么一个滑稽的牙印,气质莫名变得……风流了几分。 江淮在陆无祟的注视中。 缓缓往下滑……往下滑…… 滑进了被窝里,蒙上了头。 陆无祟:“……” 现在他确实是发不出火。 估计现在,哪怕是江淮骑他的头上,他都生不出来任何的怒气了。 * “不吃饭的话,上药好不好?”到了晚上,陆无祟又凑到江淮的耳边问了一句。 江淮红着眼睛,推了他一把。 陆无祟却抱住他,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深吸了口气,既焦躁,又有些无措。 不管这次江淮能不能哄好,他对着江淮做出来的这些事情,确实是过了火。 这超出了他的计划之外。 对了,还得让江淮吃药,不能怀上孩子。 陆无祟抵住他的额头,“恬恬乖……” 话说到一半,他感觉到了些不对劲。 ——江淮的额头,有些过于烫了。 陆无祟伸出手,探了探温度,确认是比正常的温度要高不少,脸色接着变了。 他把江淮从被窝里掏出来,才发现江淮的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再摸摸他的手,又冰又凉,根本不像是在被窝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的人。 怪不得醒来之后不饿,这么长时间都不想吃饭。 江淮发烧了。 * 大半夜的,陆家私人医院里的医生刚下班没多久,又被揪回来上班。 他到的时候,陆无祟正横抱着江淮,让管家换掉他头上的冷毛巾。 医生从认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从陆无祟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虽然沉着脸,但是眉间的焦躁不用说,就已经透了出来。 等医生给江淮检查完,要挂点滴的时候,看清了江淮的手。 他微微一顿。 对着上面暧昧的痕迹,他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无视。 在陆无祟把他叫出去时,他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果不其然,陆无祟道:“现在能给他吃避孕的药物吗?” “吃是可以吃,”医生犹豫道,“不过……” 陆无祟皱眉:“不过什么?” “小江少爷体质特殊,寻常的避孕药,不知道对他起不起作用。”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 他想给自己一拳。 “我只是先预警一下后果,究竟有没有作用,还是得吃了才知道,”医生又道,“有作用的话最好,如果没有作用的话,会比较麻烦一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陆无祟问:“什么办法?” 医生道:“人流。” 陆无祟的眼前又是一蒙。 他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这两个字一样,过了许久,等医生都已经走了,他也没缓过来。 在安静的走廊当中,他闭上眼,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 江淮做了个梦。 他莫名其妙梦到了他妈妈,也就是江夫人姜秀怀孕时的场景。 才开始他以为江夫人肚子里的是他弟弟江毓,还不愿意靠近。 但是渐渐的,他又感觉到了种莫名的吸引力。 好像江夫人的肚子里住着的孩子在呼唤他,让他上前去抚摸。 江淮照做之后,他听见了有道稚嫩的声音,在喊他:“妈妈!” ……是在喊他吗? 可是他怎么能被叫妈妈呢? 江淮下意识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他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等他再回过神时,面前的江夫人已经不见了。 低下头,他看见了自己大起来的肚子! 江淮被吓得睁开了眼。 他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 面前的场景也十分的吓人,大片大片的空白——竟然是医院的墙。 江淮接着被吓清醒了。 他没把刚才的梦放在心上,更多的是对医院的恐惧。 直到他转过头,看见旁边的管家。 管家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小江少爷醒了?” 江淮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是有点傻了。 “哦对,”管家想起来什么,“小江少爷要不要吃饭?快饿两天了,再不吃饭可不行……” 江淮宕机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望着管家递过来的白粥,江淮的胃部也在缓缓苏醒,他就着管家的手喝了一口,这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江淮问:“我怎么……” “您发烧了,是被陆先生给送过来的,”管家不等他问完,贴心的全部回答了,“陆先生昨天白天看了您一天,晚上又守了您一夜,公司那边的工作没办法拖了,只能先回公司,让我照顾您。” 他不提陆无祟还好。 一提起来,江淮那些好不容易遗忘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 他闹了个大红脸,又有些恼怒。 可是管家没做错事,他不能冲着管家耍小性子,只能默默喝粥,把粥当成了陆无祟,嚼烂吞下肚。 * 管家没在医院里待太长时间,陆家才是他的工作场地,他也要回去工作。 在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中,江淮也保证会乖乖的不闯祸,这才让管家放心走了。 等管家一走,江淮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找出来自己的手机,左思右想,略过了微信,打开了他自己的银行卡,数了数有多少钱。 数完之后,他记了下来,接着开始算……他和陆无祟约定只要他保持床面整洁,一天给他的那一万。 大概算了有半个小时那么久。 江淮拿着计算器,把两个数相加—— 他有些惊喜地看着这个数字。 除去要还给陆无祟的,他还能剩下不少! 差不多能够支撑他在一个一线城市生活一年。 再过几天他就能去学校报道了,到时候在学校周围租一个房子,平时上学的时候再接点画,差不多就能读完大学出去工作了。 * “你想好了?你真的想好了?”朱小艾掩盖不住的惊讶,嘟囔道,“怎么攒这么快的?” 江淮高兴道:“我也没有想到,今天算了算,居然真的够了。” 朱小艾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提……离婚这件事?” 江淮道:“今天要是能见到陆无祟,今天就给他提就好啦。” 朱小艾听他的语气轻松,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真能这么轻松吗? 他还是持怀疑态度。 “那什么……江小淮,”朱小艾道,“你今天晚上见到陆总前,记得多备点防身用的东西,我怕……” 江淮疑惑道:“你怕什么?他不打人的。” 朱小艾心里默默吐槽:我是怕陆无祟不可描述你这个小笨蛋。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 该发生的早就已经发生完了。 “应该没事吧?”江淮也被他弄得有点怀疑了,喃喃自语起来,“协议里说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半年了,早就到时间了啊。” 这也是他想提离婚的一个原因。 几个月是几个月,半年是半年,半年一听就比几个月要久。 既然都过了那么久了,他提离婚……也不过分吧? 正在江淮愣神时,他手机里又跳出来了条消息。 是陶出南。 自从老夫人过世之后,陶出南就经常联系他,一般都是奉劝他赶快离开陆家,说是陆无祟即将要对江家下手,他待在这种人身边,迟早会被殃及。 其实江淮对于陆无祟对不对江家下手,没什么感觉。 人的感情是互相的,江家没从他的身上投入任何的感情,他对江家也不会有太深的眷恋。 倒是谈不上恨不恨。 就是没什么感情。 所以陶出南对他说的这些话,江淮就更加不会往心里去了。 基本上是陶出南给他发个十条信息。 他回复一两条。 但是今天,陶出南问他:[我听说你进医院了,你还好吗?] 江淮拿着手机都有点发怔。 陶出南怎么知道他进医院的?他连朱小艾都没说。 看样子,他消息应该挺灵通? 两人聊天框的最上面,还有着陶出南给他发的:[如果你想离开陆无祟,我无条件帮你。] * 快晚上九点,陆无祟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医院。 他一凑近,江淮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陆无祟居然又喝酒了! 这个味道唤醒了江淮的记忆,那一晚的每个吻中,都带有这样的味道,夹杂着陆无祟身上特殊的香味,直接烙印在了江淮的脑海中。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红是因为想起了某些东西,白是因为生怕陆无祟再来一遭。 好在,陆无祟虽然喝了酒,却没怎么醉。 他先是伸出手,在江淮的额头上摸了摸,确认他退烧了之后,松了一口气。 江淮往后缩了缩。 陆无祟眸光一沉,到底是没舍得说他,而是褪去外套,坐在了江淮的床上。 江淮:“……” 上次是挤他的位置,这次是抢他一个病人的病床! 眼见江淮都快挪到床的边缘了,陆无祟上臂一伸,把他捞了回来,柔声道:“躲什么?” 江淮:“……” 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习惯了和陆无祟斗嘴,江淮从来都不知道,陆无祟能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江淮瞪大了眼睛,都不知道该不该和他生气了。 陆无祟与他对视片刻。 没忍住,往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淮看着他一边的脸,好像稍微有些发红发肿,像是被人给打了一样。 配合上他咬的那一口,微微有些狼狈。 在江淮更加震惊的眼神中,他笑道:“傻了?” 江淮:“……” 不是,他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陆无祟。 还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是不是不喜欢酒味?”陆无祟隐隐记得他昨晚这么说过,“最近没办法不喝酒,等过段时间就好了,我马上就去洗掉好不好?” 江淮没吭声。 醒过来的江淮,没有睡着的时候那么乖巧了,这点陆无祟倒是有准备。 睡着的时候任由他怎么抱都行。 一旦醒了,陆无祟觉得怎么抱他都别扭,因为江淮始终用胳膊肘抵着他的胸膛,比一只咬人的猫还恼人。 陆无祟抱了片刻后,就放弃了,叹了口气道:“那不抱了,洗澡之前我先给你上药好不好?” 江淮眨了眨眼,没明白他哪里需要上药。 等他反应过来后,脸直接红透了。 陆无祟眼见他开启了哑巴模式,知道得不到他的回应,干脆直接上手。 江淮后缩了几下,差点从床上滑下去。 被陆无祟眼疾手快拽了回来。 眼见陆无祟不依不饶,江淮一边小幅度挣扎,一边羞愤道:“不要,我不要!” 陆无祟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笑着看江淮,“肯和我说话了?” 江淮:“……”他是不是上当了? 其实他也不太可能真和陆无祟继续冷战下去,毕竟今天……还有事情和陆无祟说。 想到这里,江淮轻哼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小声道:“我没有不和你说话。” 陆无祟心想,这小傻子什么时候练出来的睁眼说瞎话? 不过他也配合着道:“是吗?看来是我冤枉恬恬了。” 江淮的耳根红了。 怎么回事?——陆无祟怎么开始那么叫他了? 他抗议道:“不许那么叫我!” “是吗?不能这么叫?”陆无祟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他,轻声道:“那应该怎么叫?恬恬告诉我好不好?” 江淮觉得他今天真是奇怪死了。 何止是奇怪。 以前的时候,陆无祟是什么都要计较的小学生,今天……变成了腻腻乎乎的麦芽糖。 又粘腻又讨厌,沾的满手都是,还甩不掉。 江淮这次连耳根也红了,闷声闷气道:“我、我不知道!” 陆无祟状似遗憾地叹口气,“那还是叫你恬恬好了。” 江淮:“……” 讨厌死了。 陆无祟隔着被子抱住他,又问:“我们乖恬恬要睡觉了吗?” 江淮睡了两天。 他要是还能睡着,那还真是个奇迹。 江淮缩在被子中,深呼吸了几次,酝酿勇气。 陆无祟一无所知,还在抱着他说话。 “是不是不想住在医院里?等过上两天,我让……” “我们离婚吧。” 陆无祟的话戛然而止。 明明没有看见他的脸,可是江淮却莫名觉得,他的脸色应该非常难看。 这种直觉,来源于房间里骤降的气压。 江淮咽了下口水。 他把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正好撞上陆无祟阴沉的目光。 江淮吓得想再把头给缩起来。 却被陆无祟给捏住了下巴,两人避无可避地对视上。 江淮道:“之前我欠你的花瓶钱已经攒好了,马上就能转给你。” 江淮见陆无祟不为所动,又结结巴巴道:“协议上都写了,我们的婚姻只能短暂维持几个月,现在、现在也到……” 陆无祟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他克制着不去吓江淮。 到底是没克制住。 第 57 章 “协议是吧?”陆无祟再三的深呼吸, 才勉强冷静下来,“哪个协议里写着的?” 江淮见他好像是正常了一点,才勉强敢开口道:“就是你发给我的那个协议里……” 陆无祟把手机拿出来, 开始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他并没有忘记这个协议。 只是没想到, 江淮能一直记着, 还记到了现在。 两人的聊天记录很少,一翻就能翻到头,陆无祟很快就找到了当时的协议。 他记得,这份协议, 好像还是让秘书加急赶出来的。 这不是纸质的东西,撕都撕不坏。 江淮还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陆无祟在他期盼的目光当中,嘴里像是塞住了棉花, 什么话都说不口。 江淮能一直记着这份协议,心里也应该是一直在惦记着吧? ……惦记着和他离婚。 要是在半年之前,陆无祟恐怕都不会在意这件事。 因为在他的心里, 这段婚姻也是迟早要结束的。 可是现在,独独剩下了江淮还记着这件事。 而他心里的想法,已经变成了和江淮继续过下去。 可原来,江淮是不愿意的。 陆无祟捏着手机,半晌,才哑声道:“我没有说几个月是多久。” 江淮期盼的目光一僵。 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急忙道:“可是现在都已经半年了, 早就过了几个月……” “六个月是几个月, 十一个月也是几个月,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几个月不是十一月而是六月呢?” 江淮被绕晕了。 十一个月竟然可以用几个月来称呼吗?! 他晕乎乎道:“可是,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陆无祟把发抖的手攥住, 放下手机,“根本就没到时间。” 如果他之前知道江淮不愿意,或许还能放他走。 可是现在不行,哪怕江淮会埋怨他,他也必须把江淮给留下来。 江淮要是真的怀孕……他不能让江淮出事。 * 江淮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连带着陆无祟跟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 陆无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着他该照顾的照顾,该说话说话,时不常逗逗他,在得不到一点回应后,才会叹口气。 在住了两天后,江淮因为不喜欢医院的环境,提前出院回家。 现在他和陆无祟说话的方式也非常有意思。 因为已经决定不再和陆无祟说话,但是生活中又免不了和陆无祟交流。 所以他通常都是先告诉管家。 管家心领神会,再把消息传递给陆无祟。 他才开始用这种方法,陆无祟还觉得挺奇怪。 但是等过了几天,他心中的感觉就从奇怪变成了焦躁。 于是乎,家里的场面就变成了—— 江淮对着管家道:“管家先生,我想用一用三楼的阳台,可以吗?” 管家在陆无祟回家后,如数报告给他,“陆先生,小江少爷想把自己的花花草草搬到三楼。” 陆无祟:“……” 虽然他知道江淮想和他划清界限。 但从陆家的二楼,跑去陆家的三楼,就不是他家了吗? 陆无祟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让他搬吧。” 就这样,江淮画画的地方,从二楼上升到了三楼。 又这么过了几天,陆无祟给他办的上学的手续下来了,江淮也终于可以回去上学。 其实他都已经不怎么想念学校了。 可学校里还有个朱小艾,所以江淮还是比较期待能够返校的。 上学那一天,是陆无祟送的他。 江淮轻哼一声,把头扭到了陆无祟的另一边,只留给陆无祟一个颇为圆润的侧脸。 陆无祟:“……” 好像是胖了点,这几天倒是没白吃那么多饭。 他目光扫过江淮脖颈间只剩一点的浅淡的吻痕,眸光一闪,颇为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等到了学校门口,江淮背着他的画板准备下车时。 陆无祟忽然道:“等等。” 江淮愣了一下,还真就下意识等了等,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听话,又鼓起腮帮,打开车门就想走。 陆无祟拽住了他。 他最近眼底都挂着一层青色,看得出来没怎么休息好。 不仅仅是因为工作,还有个原因,是江淮不肯在他的怀中睡了。 之前陆无祟失眠如同家常便饭,但是在尝试过很容易就能入睡的滋味后,再次失眠,就显得有些难熬了。 陆无祟面不改色道:“先前奶奶为了让你休学,买通了你们班级的陈大言,不过他后来因为别的原因退学了,如果他在学校里的朋友找你麻烦,直接告诉我,知道吗?” 江淮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陈大言是谁。 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了顶黄色的头发。 陆无祟是好心提醒,江淮拿捏了会儿架子,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声音:“嗯。” 音量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陆无祟:“……” 算了,他自己作的孽。 * 江淮已经和朱小艾约好了返校之后见面。 他在校园里穿梭着,办好了繁琐的返校手续后,就去学校里的咖啡店找他。 朱小艾许久没见他,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微微后仰了身体。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下江淮。 江淮以为他是心疼自己,可是没想到朱小艾的下一句话就是,“不错不错,胖了。” 江淮:“……?” “看来陆总把你养的很好啊,”朱小艾捧起江淮的脸,“手感也比以前好了不少,陆家的山珍海味果然没白吃……” 他的视线落在江淮的脖子上,语气一顿。 “啧,都忘了,”朱小艾松开手,遗憾道,“你现在是陆总的,我不配碰你。” 江淮疑惑道:“你是我的朋友,当然可以碰我,关……” 他想起来陆无祟,有些羞于启齿,结结巴巴道:“关他什么事?” 朱小艾感动了一下,“不愧是我的江小淮。” 等等。 江淮以前提起陆无祟,是这个表情吗? 以前江淮说陆无祟的时候,就差没把“我们绝无超出婚姻之外的感情”这句话写到脸上了。 朱小艾和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更是没见他害臊过几次。 不得了! 朱小艾试探道:“上一次你说要跟陆总提离婚,成功了吗?” 江淮的脸接着垮了下来。 朱小艾:“……” 好多日不见,江淮变脸的速度也得到了提升呢。 几分钟后,朱小艾拍了下桌子。 他恨铁不成钢道:“你傻啊,他跟你玩文字游戏,你玩回去不就行了吗?” 江淮一脸疑惑。 朱小艾道:“忘了不好意思,你确实是……不是,我是说,凭什么只让他做主,只能听他的?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不听不就完了。” 江淮豁然开朗。 对啊。 凭什么陆无祟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江淮转念想起来江家人,顿时又蔫了,“听他的是因为从他那边解除婚姻比较方便,江家那边不会允许我解除婚姻的。” 至于婚姻之外的协议,他是可以不听的。 但是寄人篱下,他不好意思不听。 朱小艾也犯了愁。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后,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几个女生的声音。 在学校里遇见扎堆的女生很正常。 可是这女生的声音有些过于耳熟了。 还没等江淮看清楚对方,他就被朱小艾一把摁住,两人一起趴在了桌子上。 江淮疑惑道:“怎么了?” “嘘,小声点,”朱小艾神情慌乱,“你还记不记得陈大言?” 今天是江淮第二次听见他的名字。 “就是之前欺负你的那个黄毛,”朱小艾提醒他,压低声音道,“在你休学没多久之后,黄毛直接退学了,学校里都猜是因为你,现在咱俩身后那个女生,就是黄毛之前的对象,我怕她看见你之后,过来找你麻烦。” 江淮可算想起来那个女生是谁了。 之前他想给老师送画,恰好被一群人给围住,为首的就是那个女生。 朱小艾把江淮拽去了他那边,两人背对着陈大言对象坐着。 可巧,她们也在讨论感情问题。 讨论的对象正好是陈大言。 “珍姐,陈大言最近还缠着你吗?” 朱小艾惊讶道:“我去,分手了?” 珍姐撩了撩头发,动作妩媚动人,霸气道:“估计他应该也不敢缠着了,要是再敢缠老娘,老娘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生活的酸苦辣咸。” 几个女生都很惊讶,“之前看他好像没有你就要死了似的,你是怎么办的?” 珍姐轻哼一声:“还能怎么办?只要是男的,都怕作精的那一套,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再好的脾气都受不了,麻溜地就在我面前滚蛋了。” “我去,”朱小艾小声道,“这是个牛人啊……江淮!你干什么去江淮!” 不等他拽住人,江淮就已经跑到了人家那一桌去。 珍姐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原因没别的,江淮这张脸就够让人难忘的,谁看谁迷糊。 “你好,”江淮还挺有礼貌,“你能教教我你刚才说的方法吗?” 他一顿:“我可以付钱学习。” 珍姐:……??? 她缺的是钱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面前这位同学的对象,她惹不起吧? 她怕有命教课没命花钱啊! * 陆氏的工作可算告一段落了。 自老太太去世之后,陆氏被群狼环伺,不少人想要趁虚而入,陆无祟不得不多分出些精力来维系陆氏。 工作量也多了一倍不止。 目前是消停了下来,不过估计未来的半年里,这种动荡也不会消失。 毕竟老夫人生前也是能叱咤一方的人物,如今她身死,必定会有影响。 陆无祟处理起来倒是还算轻松。 只是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多。 在临近下班时,陆无祟的办公室被人给敲响了。 他沉声道:“进。” 助理手中抱着一个几乎一人高的大娃娃,艰难地进了办公室。 他有些窒息道:“陆总,您要的东西……” 到了。 这几天,陆无祟实在是黔驴技穷,根本找不到办法来哄江淮。 只好来问了问有女朋友的助理。 这个助理,之前也是知道陆无祟家里有个伴侣,跟个小孩似的,喜欢这种玩偶。 于是直男助理一拍手,干脆道:“既然喜欢玩偶,不如直接给他送个最大的,保证喜欢!” 陆无祟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娃娃,目光变得柔和了不少,“辛苦你了。” 助理看了看他轻轻松松单手拎娃娃。 又看了看自己艰难的肱二头肌——有些怀疑人生。 当天,陆氏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陆总扛着个等人高的娃娃,和娃娃一起坐着车回家。 群众们一片哗然。 * 江淮到家时,难得陆无祟比他早回来。 因为时间不同步,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江淮坐在餐桌上时,也略有尴尬。 他好几次往陆无祟的身上看,在发现陆无祟没有同他搭话的意思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陆无祟面色如常。 等吃完饭,江淮再次往他的身上看。 他把气提起来,又再次松下去,又提起来。 往复循环。 陆无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有话要说。 两人僵硬了片刻之后,开始一同往楼上走——差点没挤到一起。 他们又一同让开。 陆无祟率先给江淮让出位置,清咳一声:“你先走。” 楼梯还算宽阔,两个人也不是不能走。 江淮原本还想让一让,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僵硬着从陆无祟的身边溜走了。 他要作! 才不要让着陆无祟! 陆无祟看着江淮的背影:“……” * 回到房间之后,江淮就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床上巨大的娃娃——真的是好大,直接把床都占去了一半。 而且这个娃娃,好像是市面上还没开始发售的最新版本! 一时之间,他既憧憬又无措地盯着面前的娃娃。 等身后的卧室门打开又合上,陆无祟站在了他的身后。 陆无祟没敢碰他,而是轻声道:“送给你的。” 江淮转过身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娃娃。 他摇了摇头,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看。 陆无祟看他依旧清澈的双眸,多日来的焦躁,被慢慢地缓解了不少。 “你慢慢看,想怎么处理都行……”陆无祟谆谆善诱道,“包括抱着睡觉,抱着吃饭,干什么都可以。” 江淮还想矜持矜持。 但是听到能抱着睡觉,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发光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娃娃,欲语还休地眨了眨眼。 可是,他想到了什么,又皱眉道:“花瓶钱……” “你不是已经攒够钱了吗?”陆无祟柔声道,“这个规则已经作废了。” 江淮这下,顿时生出种农民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这就是自由的滋味! 可是他还是没有上前去。 怎么了?不喜欢吗? 陆无祟心中又有些着急了——他现在看江淮,像是在看个易碎品。 小心翼翼地,生怕把他给碰碎了。 他的眼神,细看的话,甚至还有几分压抑着的失落。 如果要是不喜欢的话,他再…… “我不想要这个。”江淮忽然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快把牙咬坏了。 他强忍着滴血的心,忍住心疼到颤抖的声音,忍痛道:“我要之前的齐齐公主。” 陆无祟一顿。 但是很快,他就只剩下了高兴——这是这几天以来,江淮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陆无祟小心道:“是没了辫子的那个吗?” 江淮僵硬地点了点头。 “可是那个,都已经坏掉了,”陆无祟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要那个?” 江淮心痛了片刻,然后毅然决然地点头。 他道:“我要你给我缝好,缝的和新的一样。” 不是,他已经不喜欢秃瓢的齐齐公主了,他想要这个大的呜呜。 陆无祟:“……”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看着江淮,神色有些僵硬,“好,我给你缝。” 在江淮咬唇时,陆无祟道:“大的依然是你的,你怎么处理都行。” 第 58 章 江淮拥有了一个超级大的娃娃! 他在得到了娃娃之后还发现, 原来这个娃娃不是未发售最新版的。 而是定制的,全世界独一无二,仅此一只。 可把他高兴坏了。 在陆无祟走后, 江淮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娃娃的怀中。 好软!像躺在了棉花堆里! 就在江淮准备在玩偶的身上打滚时,卧室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将将坐好, 卧室的门就被陆无祟给推开了。 陆无祟推开门之后, 看见的就是江淮乖乖地坐在玩偶的身边, 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仔细看的话, 他还有些喘。 ——刚刚坐起来太快, 累的。 江淮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陆无祟:“这好像是我的卧……” 等等。 上次江淮任性想要换房间, 是他跟过来的, 所以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卧室了。 陆无祟忍耐道:“下次一定。” 江淮像个小领导似的,从床上站起来, 还把手给背了过去, 清咳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无祟:“……你想让齐齐公主变成什么样子?现在作者多出了几款齐齐公主可替换发型,除了麻花辫之外, 还有很多好看的。” 江淮眼睛一亮:“真的吗?” 问完之后,他意识到了不对, 忙又把脸给板上。 他装出冷静沉稳的模样,“有冰淇淋头吗?” 陆无祟差点没崩住:“……什么?” “就是漫画里第八十八回出现的那个发型啊, ”江淮有点急, “不会没出吧?” 行吧, 装了没几分钟就破功了。 而陆无祟:“……” 这破漫画还能出到八十八回是他没想到的。 陆无祟眼看他又活泼起来,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 眼中也闪过了点笑意。 不过好不容易让江淮多说几句话。 陆无祟没怎么敢逗他, 小心翼翼道:“我去查一查?” 至于怎么查。 只能去问原作者了。 江淮也忽然想到了作者是谁。 他脸色微微一变, 收敛了点急切, 略微不自在道:“那、那好吧。” 反正是陆无祟去问,不干他的事。 他还记着陆无祟似乎不是特别的喜欢陶出南,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 但……陆无祟问问厂商也行啊,是吧? 江淮这么一想,觉得两人对上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是真的对上又怎么样? 他可没和陶出南说过什么出格的话,是陶出南自己说要带着他走。 * 好在陶出南圈内的名字不是他本名。 往常的话,陆无祟工作繁忙,都会直接让助理去联系。 这一次,他亲自去找的作者。 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回复消息的速度不是很快,直到第二天,陆无祟才接到他回复的消息。 这人说,原本是没有出冰淇淋发型的打算的,但因为他经常购买,是老客户,可以单独给他出一款。 而且不用加钱。 陆无祟记得,想要从成熟的画师那里约一副稿子,价钱是比较贵的。 像这种生产玩偶的设计师,更没道理回馈这种明显亏本的“赠品”。 陆无祟起了些疑心。 可这些钱对他来说到底只是小钱,花出去无所谓,不花更好。 他没把这件事给放在心上。 * 冰淇淋头从制作到寄到陆家来需要近一星期的时间,这天还正好赶上了江淮过周末。 这几天,他勤勤恳恳练习了珍姐传授给他的“作精”技巧。 他坚持认为,才开始的那两天,一定是因为他的技巧还不够成熟。 这才导致了他不仅破功和陆无祟说话,还丢了点人。 这年头,作精也不好当啊。 必须要好好练习才行! 这天,正好是冰淇淋头寄到家,他周末双休,陆无祟在家办公的日子。 江淮忍痛决定,就拿冰淇淋头练练手吧。 * 在快递还没到之前,江淮的眼睛都快黏到了大门上。 陆无祟也一直在悄悄观察他。 可是等快递到了,快递员敲门时,江淮的眼神又立马从门口收了回来。 他假装不经意道:“陆先生,能不能去开个门?” 珍姐教给他的秘籍当中说。 能不动就不动,懒到极致,都不用作,男人自然就烦了。 陆无祟对于江淮肯主动和他说话,有些欣喜。 他不仅没有烦,把快递拿过来后,还放在了江淮旁边。 江淮正眼看画,余光已经黏在了快递上。 他装作不经意道:“好的,谢谢你,能帮我拆开吗?” 陆无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闻言,从旁边找了把刀,把快递盒子给拆开了。 冰淇淋头露出了冰山一角。 陆无祟见江淮简直是要把眼睛都放进快递盒子里去了,顿了顿,把齐齐公主的发型给拿了出来。 然后,他看向了江淮。 在和他的视线撞上之后,江淮的视线立马就移开了,又装作不经意地看向画板。 陆无祟:“……”这小笨蛋到底想干什么? 陆无祟一顿,把冰淇淋头的包装袋给撕开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他撕开包装袋后,江淮终于正眼看向了他和冰淇淋头。 江淮一脸假装的震惊和生气,“我没让你撕包装袋啊,你怎么把包装袋给撕开了?” 陆无祟:“……” 合着在这里等着他呢。 “是吗?这样啊,”陆无祟也一脸假装的抱歉,“那我再给你装回去。” 这回换成江淮语塞了。 他又想了一下,才组织好语言,“可是你已经撕开了啊。” 陆无祟抱歉道:“是啊,那能怎么办呢?” 江淮下意识道:“我也不知道啊。” 在陆无祟染上笑意的注视中,江淮连忙又改口,强横一点道:“我怎么会知道?” 陆无祟把冰淇淋头整理好,又塞了回去。 他一顿后,才道:“太假了,江恬恬。” 这小笨蛋根本就不是演戏的料,装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看穿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江淮:“……” 原本他只是打算假装闹脾气。 现在好了,他真生气了。 * 俗话说的好。 再一再二有再三。 江淮算是彻底从陆无祟那边露了馅。 冰淇淋头被拆出来后,陆无祟就拿着去缝了。而江淮在客厅里,越想他的话越来气。 他的努力,就这么被否认了! 明明他这么多天以来,都在认认真真练习。 陆无祟却说他假! 江淮气得鼓起腮帮子,在画纸上画了浓墨重彩的几笔。 等十分钟之后。 陆无祟从上面拿着之前那个旧的齐齐公主,一脸尴尬地走了下来。 江淮定睛一瞧—— 他的齐齐公主,怎么变丑了?! 陆无祟把玩偶放在了他的面前,对着他道:“你介意有一个……发型缝反了的齐齐公主吗?” 江淮:“……” 他介意。 在江淮呆滞的表情中,陆无祟尴尬地把公主给拿起来,“我拆掉重新缝吧。” 晚了。 江淮倔强地没让眼眶中的泪掉下来,一脸嫌弃道:“你怎么能缝这么丑啊?” 陆无祟:“……”他也很想知道。 明明在拿起针线之前,他还挺自信的。 江淮擦了擦眼泪,控诉道:“你根本一点也不认真。” 为了他,几乎是扔下了一天工作的陆无祟哑口无言。 但是他看着江淮委屈巴巴的侧脸。 到底是舍不得惹他生气,蹲下来给他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恬恬乖,我重新缝好不好?” 有生之年,这估计是他能发出来的最温柔的声音了。 而江淮心里想着的却是—— 虽然他确实挺委屈,可是,陆无祟怎么还不生气啊? 他真的是快无计可施了! * 经过一个周末的“过招”,江淮几乎快对陆无祟绝望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陆无祟脾气可以这么好。 不管怎么招惹,陆无祟始终不动如山,海纳百川,根本没什么要生气的痕迹。 开学之后,江淮立刻打听珍姐在哪个教室。 朱小艾跟在他的身边,笑得前仰后合,“我都说了这是歪招,就你这性格……” 江淮立马看向了他。 朱小艾及时刹住车,知道这种时候该顺毛撸他,尴尬地转移话题:“让我来看看,我们亲爱的珍姐在哪呢?” 自从上次江淮坐在珍姐那一桌“畅谈”之后,朱小艾发现,他和珍姐的性格还挺合得来。 不过,他的视线放在教室里时,却没发现珍姐的踪影。 殊不知,两人过来的时候太高调。 早就有人给珍姐通风报信。 还没等他们俩走到,珍姐就已经溜了。 朱小艾皱眉道:“不应该啊,她这会儿应该等着上下一节课呢,怎么会不在,难道去厕所了?” 江淮有些沮丧。 他靠在珍姐教室门口的墙上,神游天外,想着该怎么办。 朱小艾道:“要不,咱们先回去上课?你不是最讨厌迟到吗?” 江淮是挺讨厌迟到。 可是现在,为了能被陆无祟给讨厌,然后放他走。 他可以稍稍的放弃一下他的规则。 朱小艾弄不走他,也只能陪着他等下去。 眼见马上要上课,教室里还是没有珍姐的身影,朱小艾建议道:“咱们先走吧,不是还有个课间吗,那时候再来。” 江淮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两人想走时——江淮忽然在教室的后门发现了个鬼鬼祟祟,却异常熟悉的身影。 他欣喜地睁大眼睛,叫了一声:“珍姐!” 珍姐头也不回,试图往教室里钻。 还没等江淮说什么,朱小艾就上前,揪住了珍姐掩耳盗铃的帽子。 两人合力,硬生生把珍姐给拽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珍姐:“……” 妈的,怎么就是躲不掉这个小笨蛋。 * 三个人站在一个角落里,显得微微拥挤。 江淮道:“珍姐,你上次教我的方法不太管用,怎么办啊?” “是吗?那太好了……不是,”珍姐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改口,“怎么会这样呢?” 江淮眼巴巴道:“对啊,怎么会这样呢。” 珍姐重复道:“哎,那怎么办啊。” 朱小艾:“……” 这糊弄人也糊弄的太明显了。 朱小艾已经看出了她不愿意多教江淮,估计是怕惹麻烦上身。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江淮对象不好惹的。 朱小艾还是道:“江淮只是有点笨,他不是真的傻子,你不想教可以直接说。” 珍姐被看穿之后,语塞了片刻。 她看着江淮恍然大悟之后又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又是一窒。 妈的,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好不好。 她是真的受不了。 珍姐艰涩道:“也不是我不想教,可是让你老公知道这些,他不会杀了我吧?” 江淮确实不是真的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刚想道歉时,旁边的朱小艾道:“他老公又不是□□,这种犯法的事情他不可能做。” 朱小艾一顿,“你就放心教吧,要是他真想找麻烦,第一个该找的肯定是我,我肯定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珍姐凝眉,思考了片刻。 她原本也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性格,闻言道:“行吧,小笨蛋,来给我说说具体情况。” 江淮:“……” 他连迟到都能忍,被叫个笨蛋就叫吧。 * “我怎么听你老师说,你今天早晨的时候翘课了?” 晚上在即将入睡时,江淮听见了陆无祟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道:“没有翘课,只是迟到了……” “一迟到就是大半节课?”陆无祟问。 江淮意识到什么,忽然睁开了眼,又想起来珍姐的嘱咐,装作不高兴道:“你监督我?” 陆无祟:“……是监视。” 江淮:“……”怎么回事! 江淮经过珍姐的指导,本来已经信心满满,结果这还没开始过招呢,接着又露了怯。 “是我不好,”陆无祟慢吞吞道,“对不起。” 江淮愣住。 陆无祟怎么回事?这也太不对劲了。 下一秒,陆无祟悄悄挪了过来,问江淮:“恬恬。” 他是趴在江淮的耳边喊的他。 晚上格外的寂静,在这样的环境中,陆无祟的声音也格外的明显,格外的……有磁性。 江淮的耳朵一酥。 他忽然想起来那一晚,陆无祟也是这么凑在他的耳边叫他。 黑暗中,江淮闹了个大红脸。 陆无祟继续道:“让我抱抱你行不行?” 江淮回神,他摸了摸滚烫的脸,转过身背着对陆无祟,轻哼道:“不行。” 陆无祟:“……” 哎。 * 变化总比计划快。 江淮在被陶出南找上时,想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陶出南也没有特别说明是来找他的,只是江淮想不出来他来他们学校的理由。 而陶出南也不解释,就装作是在学校里偶遇到他。 并且热情道:“没想到这么巧,我听说你们学校有家奶茶店特别好喝,我请你喝?” 江淮左顾右盼道:“这样吗?可是我一会儿还要和朋友一起吃饭……” “这样吗?”陶出南道,“那我请你和你朋友一起。” 江淮:“啊……” “听说你们学校店铺也上来了新糕点,”陶出南继续道,“好像是什么草莓奶油卷,过了中午就不售卖了……” “那就,”江淮一顿,“麻烦你了。” 陶出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果然,跟江淮说点他感兴趣的,他马上就上钩。 十分钟后,江淮和朱小艾坐在一起,面前坐着陶出南。 江淮和朱小艾面前,是剩下的唯一一个草莓奶油蛋糕卷。 停顿片刻后,江淮对着朱小艾道:“要不你先走?” 朱小艾:“……” 好样的江淮,学会卸磨杀驴了。 两人最终是同享了一枚蛋糕卷。 吃着蛋糕时,陶出南的视线时不时放在江淮的身上。 他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问:“前段时间,你丈夫在我这里,定了个娃娃的发型……” 江淮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旁边的朱小艾也被噎了一下,没搞懂是什么情况。 眼见江淮清咳起来,陶出南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 他含笑道:“你放心,他不知道是我。” 江淮松了口气。 也许是他表现的太明显,陶出南眼中闪过一抹失落,接着又笑起来,“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们两个……和好了,是吗?” 江淮:都没好过,谈什么和好。 他嗯嗯啊啊胡乱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朱小艾扯了他一下,让他看手机上的消息。 朱小艾:[什么情况,你出轨了?] 江淮冤枉:[我没有!] 朱小艾保持怀疑态度:[没有他跟你说这种话?] 江淮:他怎么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小艾接着道:[我可告诉你,当时徐有珍都说了,让你男人吃醋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很容易把他得罪死,导致你遭殃的。] 徐有珍,就是珍姐的大名。 江淮瞬间可比肩窦娥了。 他都不知道,是先解释他没出轨这件事好,还是解释陆无祟不是他男人好。 看着两人对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被忽略的陶出南清咳一声。 两人放下手机,江淮更是有些无措。 陶出南笑道:“时间不早了,估计你们一会儿还有课,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其实是没课的。 不过江淮和朱小艾都很有默契的没说出来。 江淮道:“那我送送你?” “不用,我的车就在前边。”陶出南起身,走了两步,又顿住。 他忽然扭过头,脸上没有了笑容,淡淡道:“虽然知道,这话再说就招人烦了,还显得我有些死皮赖脸……不过,江淮,我的那句话依旧是有效的,我等你。” 他看着江淮的脸。 这张脸,频频从他的梦中出现,每次出现时,都会令他的愧疚加深。 明明只是梦而已,可是他却莫名的在意,甚至不惜为此放下身段。 估计说出去,别人都会以为他疯了。 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响动起来,又慢慢安静了。 江淮刚松了一口气。 他对着朱小艾道:“我真的没有,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而且我和陆无祟什么关系都没有……” 朱小艾朝着他疯狂递眼色。 江淮顿住,好奇道:“你眼睛怎么了?” “他眼睛没事。” 江淮听见熟悉的声音,浑身都僵硬住,他一卡一卡地转过头去。 ——看见了陆无祟阴沉的脸色。 * 陆无祟在听到江淮翘课的消息后,一直很担心。 之前江淮也在家里上过课,他听家庭教师说,江淮在上课的时候很遵守纪律,几乎到了刻板的程度。 比如说,小时候老师教过,上课的时候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有问题需要提前举手打报告。 江淮一丝不苟地遵守着这些“纪律”。 哪怕是在家里,老师让他喝点水,他也会摇头,说下课再喝。 这样的人,上课居然迟到了。 陆无祟原本想着,来给江淮买点吃的,这样也能哄哄他。 可是他来了学校之后的结果呢? 江淮和陆无祟坐在车里。 他看着陆无祟紧绷的侧脸,极其小心地缩在座位上。 ——陆无祟终于被他惹生气了。 可是这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不等他想明白,陆无祟冷笑一声:“什么关系都没有?” 江淮:“……” 这都半小时之前的事情了,还记着呢。 陆无祟又是一声冷笑:“还等着你?” 江淮:“……” 这句话时间更久。 “陆、陆无祟,”江淮结结巴巴道,“不能生着气开车。” 陆无祟咬了咬牙,深呼吸保持冷静。 接着,他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把车给停了下来。 虽然说会耽误回家的时间,但好歹是安全了。 在江淮心中的危险警告解除后,他松了口气,轻声道:“要不我们打车……” “他跟你说过什么话?” 江淮一顿,没接上陆无祟的频道。 陆无祟一字一顿,“他说,那句话依然有效,那句话是什么话?” 江淮:……这个真不能说! 可能现在陆无祟还只是生气,真说了他可能就要爆炸了。 “还有,”陆无祟想起了最令他恼火的事情,“他是齐齐公主的作者?” 江淮:“……啊。” 陆无祟闭了闭眼。 ——回去他要把所有齐齐公主都扔进垃圾桶! 江淮丝毫不知他心中的想法。 他试探道:“你看,你都这么生气了,要不要和我离个婚?” 精准踩雷。 陆无祟猛地张开了眼。 第 59 章 江淮在看见陆无祟的神情时, 就知道是他该闭嘴的时候了。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陆无祟也不是个聋子。 他对着江淮,连冷笑都不愿意发出来了。 而是面无表情道:“你休想。” 江淮:“……” 居然这么直接。 让陆无祟吃醋, 或者干脆以为他出轨,是珍姐提供的终极大招。 结果连终极大招都不管用! 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淮心灰意冷, 蔫巴巴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放我走?” 陆无祟一顿, 深吸气:“你是真不知道, 还是假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后, 他就在江淮的脸上看见了茫然。 陆无祟把刚刚涌上来的醋意和怒意压抑下去, 用一种尽量柔和、带有引导的语气问:“你觉得呢?” 盯着他的眼睛, 江淮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在这种沉寂下去的, 等待他思考的氛围里,他脑中忽然一闪而逝的, 竟然是电视剧中两个相拥的男女。 江淮下意识道:“夫、夫妻义务?”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究竟是什么, 他有些概括不出来,因为他脑海中只有一对拥抱着的情侣的画面, 并没有文字能够令他描述出来现在的感受。 陆无祟:“……” 陆无祟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磨牙好, 还是先叹气好。 他皮笑肉不笑道:“江恬恬。” 江淮听见他这么叫,条件反射站直了身体。 陆无祟道:“你气死我算了。” * 回到陆家, 江淮和陆无祟之间的氛围十分微妙。 管家原本还想说话, 但是在看见两人谁都不理会谁后, 又默默闭上了自己的嘴。 城门可以失火,池鱼不能被殃及。 晚上, 在睡觉的时候。 江淮这段时间以来, 都是在抱着玩偶睡觉, 陆无祟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不过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忘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 陆无祟给他清空了负债的金额不假,可是怎么从来没有要过他的钱呢? 江淮偶尔会想起来这件事情。 但是陆无祟从来没有主动找他要过,江淮想起来之后,接着就会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完完全全想不起来了。 今晚他抱着玩偶睡觉时,莫名的又想起来了这件事。 陆无祟到底跟他要钱了没有? 好像是要了? 可是如果要了的话,为什么他没有给陆无祟钱的印象呢? 但如果他没给的话,陆无祟为什么又不找他要呢? 怎么会有债主,不想着讨债呢? 江淮这么想着的时候,莫名又想起来陆无祟白天看他的那个眼神。 陆无祟盯着他的样子,好像他前段时间看的那个电视剧里,男演员看女演员。 ——可他又不是女的啊。 但是里面的人是夫妻。 他和陆无祟也算是夫……夫夫。 正在江淮冥思苦想时,旁边的陆无祟冲着他伸出了手。 江淮一僵。 在他以为,陆无祟伸出手是要摸他时。 ——陆无祟的手越过他,放在了他身上的娃娃上。 江淮:??? 黑暗中,他把眼睛微微眯开条缝隙,隐隐约约能看清陆无祟的动作。 陆无祟用了点力气。 把江淮怀中的娃娃给抽了出去。 江淮:“……” 这是要干什么。 陆无祟在抽出来他怀中的娃娃后,捧着娃娃端详了片刻。 在江淮的余光中,陆无祟把娃娃扔到了床下。 江淮:! 齐齐公主!! * 白天,江淮在醒了之后,就一直盯着陆无祟的脸。 他十分低气压地坐在床上,怀中抱着惨遭陆无祟毒手的齐齐公主。 时不时还给齐齐公主整理一下发型。 除了齐齐公主之外,他怀中还有一个新款娃娃。 昨天晚上。 齐齐公主总共被扔下床了六次,他在齐齐公主被扔下床后,又默默捡回来五次。 为什么是五次。 是因为第六次他撑不住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怀中的触感变了,仔细一看,齐齐公主竟然变成了青蛙小妹! 青蛙小妹是他除了齐齐公主之外,第二喜欢的角色。 但那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的齐齐公主依旧躺在脏兮兮的地上!躺了一晚上! 江淮分外心疼地给齐齐公主整理了一下冰淇淋头。 虽说陆无祟的绣工差强人意,但好歹也是缝上了,江淮也一直很爱惜。 现在冰淇淋头变脏脏头了。 江淮悲伤地想。 正在他一脸悲怆地盯着陆无祟时,陆无祟睁开了眼睛。 江淮:! 陆无祟在醒了之后,看见江淮,脸上的神情下意识柔和起来。 但等他的视线放在江淮怀中的玩偶时。 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 陆无祟缓和了些神色,淡定地坐了起来。 下一秒,他再次朝着江淮面前的娃娃伸出手。 在江淮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齐齐公主已经被抽走,他懵了一下。 ——齐齐公主再次掉在了地上。 江淮悲痛欲绝,“齐齐公主!” 陆无祟却很满意。 昨天晚上,他在江淮睡着之后,检查了江淮所有的娃娃,总共找出来了六个属于话图——也就是陶出南的作品。 令他气的牙痒痒的是。 这几个娃娃,都是江淮平时很喜欢抱着睡的,只除了那个破青蛙。 他知道自己和江淮较这种劲儿还挺幼稚的。 但是他就是忍不了。 他可以忍着江淮的作,可以忍着江淮心暂时不在他的身上。 但是江淮敢抱着别的男人设计的东西睡觉。 休想。 江淮转过头,委屈道:“陆无祟!我和你拼了……” 他直接朝着陆无祟扑了过去。 然而,在他扑过去的瞬间,陆无祟不是格挡开他,而是朝着他张开了怀抱。 两人撞在一起。 大早晨起来的,火气难免旺盛一些,陆无祟闷哼一声。 江淮忽然睁大了眼睛。 ——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而且他也是男人,知道他撞上了什么。 江淮慌乱中,想要离开陆无祟的怀抱。 陆无祟微微一顿,在感受到他的挣扎之后,就松开了手。 他感觉,他抱江淮,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最近江淮闹别扭,最难受的绝对不是江淮。 但…… 江淮闹,是因为他也难受。 比起让江淮难受,陆无祟倒是不介意他难受一点了。 陆无祟道:“从今天开始,齐齐公主,正式被雪藏了。” 江淮瞪大了眼睛。 “齐齐公主将永远被剔除在上床候选名单中,”陆无祟一本正经道,“包括其一个系列的所有玩偶。” 也就是话图的所有作品。 江淮:“……” * 江淮是个只认作品不认人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知道话图是陶出南之后,还继续喜欢齐齐公主。 所以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陆无祟非要这样。 朱小艾和珍姐坐在他的面前。 两人一个托腮,一个皱眉,彼此交流了个信号。 朱小艾道:“不愧是你。” 珍姐道:“牛逼。” 朱小艾又道:“六六六。” 江淮:“……” 他请这两个人过来,是来给他想办法的——而不是在这里合着他请的奶茶,吃着他请的糕点。 说风凉话! 朱小艾好奇道:“你昨天那——样都被逮到了,陆无祟就这么放过你了?” 珍姐道:“我一直以为陆总脾气不好,这么看来的话,其实脾气还挺好的?要是这事儿放我的头上,我把你玩具给剪碎都是轻的。” “朋友,你居然会觉得陆总脾气好?我有个亲戚就在陆氏上班,据他所说,每年的毕业季,陆总平均能骂哭三个实习生,”朱小艾及时制止了珍姐错误的想法,“而且江小淮才和他结婚的时候,他也不是这副面孔——就是,双标你听说过什么意思吗?” 珍姐秒懂,和他击了个掌,“是我草率了朋友。” 江淮:“……可齐齐公主是无辜的。” “哇塞,”珍姐像是在看什么珍惜动物,“每天这么大一个帅哥在你面前晃悠,你不想着抱帅哥,天天抱你的破……唔……” 朱小艾捂住珍姐的嘴,微笑道:“他都能因为玩偶和陆总翻脸,你猜你会不会也受到同等待遇?” 珍姐再次秒懂,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终于惊叹完毕,消停了下来。 江淮有些烦恼地低着头。 “所以呢?”朱小艾再次开口道,“昨天陆总让你猜的东西,你猜明白了吗?” 江淮抬起脸,冲着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朱小艾和珍姐同时叹了口气。 珍姐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那么笨呢,我都恨不能自己亲自上去替你谈恋爱了,明明都结婚的人了……” 朱小艾慌乱之中,差点没拽住她。 他连忙道:“嘘……嘘,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珍姐转过头,惊疑不定的小声问道:“我又说错话了?” 朱小艾道:“你骂他笨,生气是小事,哭起来可难办了。” 珍姐连忙看向江淮。 ——还好,江淮没哭。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只是,江淮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盯着珍姐看了半天,才缓缓问道:“你刚刚是说……谈恋爱吗?” 珍姐这次变得小心了不少,“那……不然呢?” 可是。 江淮心想,他和陆无祟没有谈恋爱啊。 虽然结婚了,但是他和陆无祟不是谈恋爱,就是简简单单的婚姻关系。 而且明明说好了,过几个月就要散的。 现在却从几个月,变成了十几个月,还有继续增长下去的趋势。 珍姐和朱小艾彼此对视一眼。 珍姐再次小心翼翼道:“那个,虽然可能是不该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陆总可能是喜欢你的呢?” 江淮微微睁大眼。 他下意识想摇头,但是在摇头之前,又意识到什么,别别扭扭问道:“可、可喜欢是什么?” 他见过电视上所说的义务了。 可喜欢这种东西,电视上从来没提过,陆无祟也从来没和他说过。 “喜欢,就是像你喜欢玩偶,喜欢齐齐公主一样,”朱小艾道,“不过人和人之间的喜欢,要比你喜欢玩偶的感情更加复杂,更加的让人高兴,在你犯错的情况下,陆总也舍不得教训你,这就是喜欢。” 珍姐道:“他明明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是你笨……不是,是你自己么发现而已。” 江淮眨了眨眼。 所以,陆无祟喜欢他吗? 他本来是想在朋友这里找到具体一点的答案和方法。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给了他一个更加抽象的问题。 * 陆无祟喜欢他吗? 江淮这几天,脑子里充斥着的,全是这个疑问。 连离婚这件事,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疑问给盖了过去。 江淮并不能很好的去共情别人,这就导致,他对于别人的很多情绪,其实不能很好的去消化和感受。 本身人对他来说就很复杂。 再去接触这种更加高级的感情,只会令他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可是既然有了好奇心,他还是比较愿意去观察的。 观察对象,就是陆无祟。 他发现,其实每天早晨起来,陆无祟早早的就可以开始吃饭,但是总会等着他。 以前他才住进陆家时,两人能不能在一起吃饭,全靠缘分。 起得早点,能够在一个餐桌上相见。 起得晚了,陆无祟可能都已经在公司的路上。 但是现在,他已经记不清,两人上一次分开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通常都是他早晨起床洗漱完毕,等下楼时,陆无祟就在楼下等着他。 江淮最近和珍姐和朱小艾三个人建了个群。 他在发现这件事后,就往群里发了消息。 [他好像在等我吃早餐,这样算喜欢吗?] 珍姐:[……] 朱小艾道:[江小淮,这件事不是这么看的……] 江淮困惑道:[那应该怎么看?] 不等群里的两人回答。 他低头玩手机的举动,令陆无祟的双眼一眯。 陆无祟忽然想起来,之前有段时间,江淮也是这么痴迷于网络聊天。 问他的时候,他就说在和网友聊天。 现在想想,那个网友简直太可疑了。 陶出南是怎么知道买玩偶的人是江淮的?江淮又是怎么知道话图是陶出南的? 之前有一次在宴会上,陆无祟看见两人时,他们就是相识的状态了。 所以他们两个人是因为什么认识的? 肯定是因为画。 陆无祟记得,现在的画家都喜欢养号,说直白一点,就是培养社交账号,以增加曝光度被甲方给看到。 社交账号被许多人给眼熟之后,他们两个稍有名气的人,认识的几率就更大。 陆无祟清咳一声,“吃饭的时候不许玩手机。” 江淮这几天忙着新的事情。 导致他把当作精这件事给忘了个干净,听见陆无祟这么说,下意识乖乖听话,放下了手机。 只是,手机是放下了,他的心还没有。 眼神也一直往手机上飘。 他机械性地往嘴里塞饭,心里想着的是——陆无祟到底是不是喜欢他? 而陆无祟咬着牙,看着江淮心不在焉。 心里想着的是:别让他知道江淮聊天的对象是谁。 与此同时,捧着手机给江淮回消息的朱小艾和珍姐后脊一凉,同时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忽然间头皮发麻。 * 江淮在吃着饭时,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的恶心。 他皱着眉头,本来打算忍一忍,可是完全忍不住,在陆无祟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推开了椅子,捂住嘴跑去了卫生间。 陆无祟拳头紧攥,猛地站了起来。 管家一般都会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等着,见状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上一次,他已经在医院里见过陆无祟失态了。 这次倒是没怎么诧异。 陆无祟在面对江淮时,似乎失去了往日里的成熟,坏脾气和嘴毒的特性也会收敛不少。 甚至也会变得幼稚。 不等管家询问,陆无祟大步往卫生间的方向去,连碗筷被撞掉了都没察觉。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呕吐声,陆无祟没拧动门把手。 他攥紧了拳头,心急如焚。 直到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他才道:“乖恬恬,把门打开好不好?” 江淮听见他这么叫,沉默了许久才把门给打开。 门打开,露出了他湿漉漉的脸和眼睛。 陆无祟立刻冲了上来,上下打量他,“你哪里难受?什么时候开始吐的?今天第一次还是好几次了?” “啊……”江淮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辜,“我、我吃噎了,今天第一次吐。” 陆无祟:“……” 陆无祟略有些尴尬,放下了握住江淮肩膀的手。 他闭了闭眼,叹口气道:“是我自己紧张了,没事。” 管家适时的出来道:“陆先生,我让厨房给您换了副碗筷。” 陆无祟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去。 * [因为我吐了,他把碗筷给不小心碰碎了,这算不算喜欢?] 江淮坚持不懈地在群里发消息。 而朱小艾和珍姐,从一开始一丝不苟地和他答疑解惑,到后来已经麻了。 珍姐:[我已经在怀疑,你是来秀恩爱的了。] 朱小艾问:[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吐?] 江淮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老想着看你们回复的消息,可是他不许我在餐桌上玩手机,我吃饭吃太快,就噎着了。] 朱小艾:[……] 珍姐:[我今天吃饭吃挺饱的,不用再投喂了,谢谢。] 江淮有些疑惑:[我没有喂你吃东西啊。] 朱小艾道:[她这话是指狗粮。] 江淮更疑惑:[我也没有喂她吃狗粮啊。] 朱小艾试图跟他解释,珍姐及时道:[好了好了你不用明白这些宝贝,来跟我们讲讲你今天是什么想法吧。] 江淮看见宝贝两个字,脸有些红。 为什么忽然这么叫他? 江淮正色道:[我感觉……] 朱小艾和珍姐都十分期待地看着手机。 江淮一顿,叹口气,打过去字:[我还是没什么发现。] 朱小艾:[……] 珍姐:[……] 这次,就连朱小艾都忍不住了,吐槽道:[江淮,笨死你得了。] * 快被笨死的江淮,在下午的时候,被陆无祟给拉去了医院。 上次来医院时,还是在快一个月之前,江淮和陆无祟那一夜之后,发烧的那次。 其实正常人一年来两三次医院都算是多的。 江淮之前也从来没那么频繁的来过医院。 但因为有过了对比,之前一个月被拉着来三次做检查,和现在一个月才来一次,就显得少了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他住院期间,被陆无祟悉心照料的缘故。 他对医院的排斥也少了许多。 起码在医生走过来时,他不会被吓一跳了。 不过这次,医生给他做的检查和以往有些不同。 需要的东西特别奇怪,还不能换。 检查也十分的严格。 江淮被要求掀衣服时,还有些脸红,下意识往陆无祟的方向看过去。 陆无祟站在他的身边之后,他才有了安全感。 医生把一种冰冰凉凉的东西挤在了他的肚皮上,江淮好奇地看着仪器在他的肚子上滑动。 过去了很长很长时间,医生才把那个东西拿下来。 陆无祟先帮江淮擦掉肚皮上的耦合剂,然后又帮他穿好了衣服,这才看向医生。 医生拿着新鲜打印出来的报告,和他一同出去。 出去之后,陆无祟接着问:“怎么样?” “现在的检查结果是没有,但这才一个月都不到,加上小江少爷的体质,检查不出来很正常,”医生道,“您也不用太着急,虽然月份越小人流的伤害越小,但等再过一两个星期,您再带着小江少爷过来看也是一样的。” 陆无祟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担心。 “如果等二月份的时候还是没检查出来,那就能确定是真的没有了。”医生道。 陆无祟脸色未见缓和。 “其实,我上次就想说了,”医生一顿,“受孕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有些正常的异性夫妻,想要一个孩子也十分的艰难。而且更多的备孕的夫妻,是经过十几几十次次性行为才怀上的宝宝,如果您和小江少爷只有一次,怀上的几率也没那么大。” 陆无祟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神情终于松弛了不少。 他换了个话题道:“上次说的结扎手术,我大概下个月的时候能腾出时间来。” 医生欲言又止。 如今江淮有没有身孕不少,就算是有,他看陆无祟的意思也是必须要流掉。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人,却没有子嗣,这其实是件挺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在陆家各路亲戚关系都不好的情况下。 在未来,难保陆无祟辛辛苦苦经营了大半辈子的陆家,落入其他旁支手中,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不过现在陆老夫人已经去世,陆家陆无祟掌权,他们这些底下的小医生,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只得点了点头。 等两人回了办公室时,江淮已经无聊到又开始和群里的另外两人聊天了。 陆无祟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江淮慌里慌张藏起手机来。 两人对视。 陆无祟脸色一沉,眼睛一眯。 第 60 章 [他路上不理我了, 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可是他又来帮我解安全带,可能还是喜欢的吧?]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你们还在吗?] 江淮打完最后一个字,就撞到了陆无祟突然停下来的后背上。 好痛! 他揉了揉鼻子, 带了点泪光,抬头看向陆无祟。 其实在看向陆无祟之前,他还想谴责一下陆无祟的。但是想着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住了话头。 陆无祟的表情已经十分不好看了。 不过他最近对江淮, 整体来说比较的克制, 所以没有立刻就发火。 ——当然, 哪怕是给他一个机会,朝着江淮发脾气。 估计他现在也不怎么会发。 他脸色阴沉, 却硬生生扯出来一抹笑意。 “跟谁聊天呢?抱手机抱一天了,也聊不累?” 前半句还算正常。 后半句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江淮立刻又往群里发:[完了,他朝着我发火了, 应该是不喜欢我吧?] 与此同时, 陆无祟忍无可忍。 他微微垂眸, 伸出手, 攥住了江淮的胳膊,把他拽到了自己的方向。 在江淮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的手机就已经被抽走了。 这样的“流氓”行径, 直接把江淮给搞懵了。 以前陆无祟从来不会这样的! 要是他发在群里的那些话,被陆无祟看见了会怎么样? 江淮其实并不怎么清楚后果。 但是他莫名的感觉到了种羞耻。 就在江淮以为陆无祟要看他的手机时,陆无祟侧过头,将他的手机息了屏。 然后扔还给了他。 接着又硬邦邦道:“走路看路。” 江淮:……好险! 他不知道的是, 在陆无祟把手机还给他后, 又攥紧了拳头。 ——都这种时候了, 还装什么好人。 * 由于群里的人太长时间不回复消息, 江淮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他把电话打过去之后,另外的两个人接着就接了。 江淮疑惑道:“你们不是都在线吗?” 在线为什么不回复他的消息? 珍姐在电话里尴尬地笑:“我这不是忙着做饭呢吗。” 朱小艾道:“我这不是看书呢吗。” 江淮这会儿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刚想说话时,才想起来什么,对着朱小艾道:“你不是不喜欢看书吗?” 朱小艾一下子就尬住了。 两人从小玩到大,对于对方的习惯不能说了解,只能说完全知道。 他见江淮表情逐渐不对起来,连忙甩锅道:“珍姐,你不是说你不会做饭吗?” 珍姐:“……”妈的,什么人啊。 她也哈哈一笑,企图用笑容掩盖住尴尬,“我就是突发奇想,突发奇想。” “算了,”江淮决定忽略这些小细节,对着两人道,“刚刚我在群里发的消息,你们看见了吗?” 两人装模作样,假装回去翻了翻。 江淮兀自苦恼着,等着两人能来给他答疑解惑。 “其实吧,我觉得,”珍姐道,“这件事和其他的事情都不一样,恋爱也好,人的感情也好,都是件复杂的事情,充满着变数和不确定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知道的。” “还有,江淮,”朱小艾正色道,“你为什么非要知道陆无祟喜不喜欢你呢?” 江淮愣住了。 他、他为什么非要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因为,”江淮有些卡顿,“当然是因为他不放我走,不肯和我离婚。” “那你知道了他喜不喜欢你,你们就能离婚了吗?”朱小艾又问。 江淮这次彻底的愣住了。 因为答案好像很明显。 ——他确定了这件事,对两人离婚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确定这件事呢? “你确定,你在知道陆无祟喜欢你之后,你还能顺利和他离婚吗?”朱小艾又问。 江淮迟疑道:“……为什么不能?” 朱小艾道:“你自己想。” 又是这个回答。 江淮从陆无祟那里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在朋友这里得到的依旧是这样的回答。 他想事情,好像是真的有些少。 “好啦好啦,反正你也是要离婚的对不对?”珍姐及时打断道,“其实这件事和你离婚没什么关系,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要看缘分的,既然如此,你就别逼自己太紧了,放轻松。” 江淮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镜头之外,珍姐和朱小艾同时松了口气。 ——陆总,实在是对不住了! 不是他们两个不想帮忙。 主要是,被这么个小祖宗叫魂儿似的滴滴一天,他俩实在是遭不住了啊! * 既然太急切得不到答案,江淮也就佛了。 他暂时把疑问埋在了心底。 但既然已经埋下了疑问的种子,种子在经过浇水和施肥之后,生根发芽,也是迟早的事情。 于是陆无祟欣慰的发现。 江淮玩手机的时间大大缩短,在隔天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除了娱乐时间会拿手机看看图,再没有过整天拿着手机聊天的时候。 陆无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发生过这件事,没往深了追究。 毕竟就江淮这个迟钝的脑袋瓜,就算是有人想要找他聊点下三流的东西,他可能还反应不过来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他对他再放心不过了。 陆无祟咬牙切齿地想。 *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又过去了一个月。 学校里即将到考试周,江淮也忙了起来。 江淮一整个学期都没落下课程,甚至因为陆无祟给他请的家教,导致他的水平突飞猛进,成绩也提高了一大节。 不过虽然他的成绩提高了,该忙的时候也还是要忙。 每个学期的这个时候,都是学生们最“精彩”的一段时间。 一群人在你面前成群结队走过时,都能看出来几个不同的状态——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江淮和朱小艾这种平时没少下功夫的学生。 至于忧愁的,珍姐可以当其中的代表人物。 她哀嚎道:“完了,我的色彩要完了!这次考试可怎么办啊。” 朱小艾和江淮如今都和她比较熟悉了。 闻言,无情嘲笑道:“平时不努力,期末徒伤悲。” 美术这种东西,和其他的专业不太一样,其他的专业在期末可以通过记忆恶补,但美术不可以。 美术和审美、平时潜移默化的练习脱不开关系。 想要一下子恶补回来,实在是太难了。 江淮很认真道:“我可以帮你的。” 珍姐心比较大,闻言挥了挥手,“就我那水平,补是补不回来了,还是好好想想假期里怎么玩吧。” 江淮只是对自己要求高。 至于其他人的话,尤其是他的朋友,他一向是慈母多败儿——自己的朋友怎么看都好的那种心态。 所以他点了点头,“玩也是很重要的。” “哎呦喂,”珍姐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江淮,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有一天我没忍住把你给拐跑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好?” 江淮:“……” 虽说是夸奖。 但是听着怎么就是这么不对味呢。 三人在校园里走着,朱小艾忽然想起来什么,问珍姐道:“你之前不是还有玩的比较好的几个朋友吗?怎么最近老跟着我们两个?” “她们啊,”珍姐不太在意道,“我性格比较粗,平时得罪了她们都不知道,那氛围我实在是……”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江淮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劲。 不止是她,朱小艾也看出来了。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一人扶住他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江淮脸色发白,被扶着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他皱着眉,捂住肚子,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之中,感受了下他自己是哪里疼。 好像是小腹的位置。 江淮有些疑惑,他最近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他不禁想起来他上辈子患上的急症。 但是上辈子,他肚子也不是这个疼法,而是那种刀割一样的疼。 这次是有什么东西下坠一样的疼。 好在,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很短暂,在他刚坐下没多长时间后,就消失了。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不是特别的好看。 朱小艾皱眉道:“要不要去医务室?” 江淮抬起头,脸上的血色逐渐涌了上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他奇怪地走了两步,轻声道:“好像是没事了?” 朱小艾再三确定,“真没事?” 江淮点了点头。 余下的两人被他这么一吓,也没继续聊天的心思了。 珍姐道:“别是晒了这么一会儿有点中暑了吧,我们赶紧回去,我那里有热水。” 江淮就这么被两人扶着回了教室。 不过等回到教室之后,江淮倒是没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了。 他也就没把这件事给放在心上。 珍姐和朱小艾就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看他一眼,觉得他没事之后,才把心给装回肚子里。 就在快上课时,有一个人进了教室。 他进来之后,先是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朱小艾见状道:“这不是谢老师的助教吗?” 上次画笔事件之后,江淮对谢老师就比较愧疚。 他回来后才知道,谢老师为了他,一直在给学校递申请,希望学校能够放他回来继续上学。 不过江淮休学,和画笔的关系不大。 所以学校那边也一直在装傻。 助教看见了江淮,眼睛一亮,冲着他挥了挥手,“江淮,谢老师有事叫你过去。” 江淮闻言,有些奇怪地站了起来。 到办公室后。 谢意明还是在之前办公的桌子上,他的桌面很简单整洁,但因为他的精心设计,简洁当中又不失美观。 江淮进办公室后,就看见了他的电脑桌面,顿时一愣。 谢意明的电脑桌面——竟然是他的一幅画。 谢意明笑了笑,“你这幅画很优秀,我之前逛画展的时候发现的。” 江淮有些奇怪。 他在画展上的署名,是他随便取的一个名字,不是他本名,谢老师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过今天找你来,不是想说这个的,”谢意明道,“给你这个看看。” 江淮拿过来一看后,微微睁大了眼。 他看向谢意明,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 “虽然你不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但是我觉得你的画最有灵气,”谢意明道,“等这次假期回来,学校就要挑选交换生了,我觉得这对你是个机会,你看看要不要报名?” 江淮这次是真的有点发怔。 出国吗? 他虽然想过和陆无祟离婚之后,等毕了业就离开这个城市,可还没想过出国的事情。 “我手中有一个举荐的名额,”谢意明道,“只要是你想,老师随时都可以支持你。” 江淮眨了眨眼。 * 晚上下班回家后,陆无祟总觉得江淮的情绪不太对劲。 好像比平时低落了点。 吃饭的时候,好几次江淮都差点把筷子给碰到地上去。 陆无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两眼。 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好像是孕初期的症状。 马上就要到两个月了。 他的视线放在江淮的肚子上,心里有些紧张。 虽说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要这个孩子,但当这个孩子真的有可能来临时,他心里的情绪依旧很复杂。 毕竟是他和江淮的孩子。 上天给江淮这个体质,也不知道是礼物还是惩罚——估计是惩罚居多吧。 既然是惩罚。 他就和江淮一起受着。 陆无祟整理了下衣服,对着江淮道:“明天学校里有课吗?” 江淮正在出神,听见他这么问,先是一机灵。 然后才慢吞吞道:“上午没有。” 到了考试周,课程也稀少了。 等过了这个周末,就是正式考试的时候。 “那就好,”陆无祟道,“明天上午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做一下准备。” 又要做检查? 江淮再迟钝,此刻也意识到了些许的异样。 从小到大,他比起同龄人确实会多做一些体检,但是也没像今年这么多过。 可是问陆无祟,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没问题。 江淮联想到他今天肚子疼。 ……不会吧? 难道说,他再次患病了? 江淮最近喜欢看电视剧,涨了不少没用的知识。 比如说,电视剧中,许多人在患上绝症之后,家里人通常都不会告诉他,而是一直瞒着。 现在陆无祟在法律意义上来说,就是他的家人。 那么知道他患病之后,是不是也会瞒着他? * 隔天,在做完检查之后,医生的结果出来了。 陆无祟拿着这一张薄薄的纸,感觉悬挂了两个月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医生也松了口气,对着他道:“您现在应该放心了吧?” 何止是放心。 要不是顾忌着形象,陆无祟简直想冲进检查室,把江淮抱起来亲。 陆无祟还是带了几分的顾虑,沉声道:“这个检查,应该不会误诊吧?” 医生犹豫了一下。 就是他这一下子的犹豫,又让陆无祟沉下了脸色,他沉声道:“上次你说是因为月份小,这次不会又要找别的借口吧?” “这……”他都怎么说了,医生还敢说什么? 医生道:“以小江少爷的体质,不是没有误诊的可能,但是两个月的胎儿,按理说已经可以检查到了,所以误诊的可能性很小。” 他们做医生久了,习惯性不会把话说太死,毕竟人不是机器,不可能百分百不出错。 陆无祟依旧皱眉,“可能性小,就是说也有可能误诊?” 医生闻言,知道不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今天不会罢休。 他无奈道:“要是误诊,您把我的头摘下来当球踢,这样总行了吧?” 陆无祟:“……” 他的眉目总算是舒缓了不少,缓声道:“那倒也不必。” 医生:他看他刚刚要是不这么说,这位还真有这个意思。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 现在的场面就正好,皆大欢喜。 江淮也不用遭罪,陆无祟也不用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担忧着他,医生更是不用怕因为给江淮做手术没做好而丢饭碗。 “对了,还有一件事,”医生道,“既然现在小江少爷没怀上,时间宽裕了不少,您可以暂时不结扎,难保有一天医学技术发展成熟,未来小江少爷也能安全生育不是?” 话是这么个话。 但陆无祟…… 他清咳了一声。 等技术发展成熟之前,他总不能不碰江淮了吧? 虽然说现在江淮晚上睡觉都不愿意让他抱。 但是人吗,总不能连点念想都没有吧? * 江淮坐在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 每次他过来检查时,医生和陆无祟都会这么出去说话,半天都不回来。 由于刚刚做完彩超,耦合剂也是刚刚擦去,江淮的肚皮还是凉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总感觉他的肚子有些难受,还是上次那种熟悉的坠痛感。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再傻的人也是如此。 毕竟江淮的前世并非善终,他原本就没什么安全感,如今他捂着肚子,更加的疑神疑鬼起来。 会不会是他记错了前世疼的位置。 其实前世就是小腹疼呢? 等陆无祟和医生回到办公室时,看见的就是他这副惊惶不安的模样。 陆无祟见状,有些心疼。 这段时间由于他太担心,带江淮来医院的次数也多,他没忘了,江淮挺害怕医院的。 他上前,把手搭在了江淮的肩上,沉声道:“走,回家了。” 江淮连忙站了起来。 陆无祟这次牵起了他的手,两人这些天,亲密接触有限,陆无祟很少主动碰他。 江淮见状,顿时变得惊悚起来。 上次陆无祟对他这么柔和,还是在上次。 反正没什么好事就对了。 在坐到车上后,陆无祟帮江淮系好了安全带,系好之后,手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放在了江淮的脸上。 他的目光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有对江淮的愧疚以及怜惜。 江淮有些呆呆的:完了完了,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悲伤的眼神看人。 陆无祟捏了把江淮的脸,嘴角翘了起来。 江淮:笑、笑容也很勉强。 今天格外高兴的陆无祟,在开车时,速度也提上去不少,时不时来几个漂亮的漂移,直接把路上用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之前怕江淮怀孕吓到他,陆无祟开车都是很慢很慢的。 而江淮想着的却是:完了! 果然是心情不好,都开始飙车了! * 晚上到了睡觉的时候,江淮缩在被窝里,独自百度。 [怎么样才能确认自己有没有病。] [得绝症前会有什么征兆?肚子疼能不能确诊是绝症?] 前者搜出来的答案是:[你自己有没有病,自己不知道啊?] 江淮:…… 后者搜出来的答案还比较靠谱点。 [如果说,偶尔肚子疼的话,可以看看自己是不是拉肚子之类的,这种通常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剧烈的腹痛,并且很频繁的话,那确实是需要注意一下,上腹部位置可能是xxx(某癌症),中腹部位置可能是xxx(某肿瘤),下腹部可能是xxxxx(更加严重的疾病)。] 江淮:震撼。 * 等陆无祟工作完回来后,看见的是已经卷成毛毛虫状的江淮。 这都入夏了,真让他这么睡下去,非得捂住一声痱子不可。 陆无祟一顿,在上床之后,伸出手去扯江淮的被子。 ……没扯动。 原来这小傻子醒着呢。 陆无祟略一挑眉。 他想起江淮已经没事了的情况,干脆用了点力气,直接把江淮连人带被子一起卷进了怀中。 等抱住人,他才发觉了点不对。 江淮一声不吭的。 陆无祟扒开他脸前的被子,顿时一愣,皱眉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江淮眼睛红通通的,一看就知道刚哭过。 不止是眼睛红,由于一直捂着,整张脸都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一样,皮肤晶莹剔透——不过透出来的是粉红色。 陆无祟略微急切起来,“有人欺负你?” 江淮连忙摇了摇头。 一摇头,又掉下来了两滴眼泪。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无祟放柔了声音,去擦他的眼泪,“恬恬给我说说好不好?” “没,没有人欺负我。”江淮语气哽咽。 但是他看见陆无祟这么温和的态度。 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陆无祟看见他哭,心像是被人给揪起来,咬了咬牙,“到底是怎么了?” “陆无祟,”江淮可怜巴巴道,“你是不是喜……还挺喜欢我的啊?” 不然怎么会煞费苦心地瞒着他,不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呢? 在前世的时候,陶家可从来不会管这些。 陆无祟:“……”这也太突然了。 60-70 第 61 章 陆无祟听见他这么问, 才开始还有些不自在。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江淮问这个问题,真的就只是问一问而已。 江淮原本还躺在他的怀中。 在听不到他的回答之后,慢吞吞地挪了挪, 企图挪到另一边去。 陆无祟:“……”你但凡再执着一点呢。 执着是不可能的。 江淮的整颗心都陷在了他有可能患病这件事上。 生死都成了大问题, 别的自然也顾不上太多。 眼见他心不在焉地往旁边转过身, 陆无祟忽然伸出手,拽住了他。 江淮略微茫然地看向他。 他的皮肤在月光的加持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脸颊线条也是圆润流畅的,眼中带着他特有的澄澈天真,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染脏他。 陆无祟微微一顿,没再犹豫,掐住了他的下巴,往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两人不止有过这个层面的接触。 可是每一次的接触,都有着令人脸红心跳的粘腻感。 尤其是在许久都没有亲近的情况下。 江淮睁大了眼睛, 这次,他能够感觉到陆无祟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他掌心加大的力度。 他的头发仿佛有电流涌过,电的他一阵阵发麻。 还有他的脊骨, 好像成了棉花,让他软绵绵地瘫了下去,颇有几分无措。 两张嘴唇紧紧挨在一起, 碾磨,吸吮。亲过好几次, 陆无祟的吻技都熟练了起来, 江淮却还是不怎么会换气。 最终还是陆无祟放过了他。 两人的唇瓣分开, 发出了“啵”的细微声响。 江淮已经傻了。 他以前,被陆无祟亲的时候,有过那种酥麻的感觉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为什么这一次有了? 他结结巴巴,简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干嘛……” “不是问我喜不喜欢你吗?”陆无祟喘着气,抵住他的额头,“你最近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剧,里面的主人公在干这种事情的时候,通常都发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江淮像一个在课堂上忽然被老师提问的学生。 问题是,他也没准备好答案啊。 陆无祟也不指望他忽然能够明白这些。 今天江淮能问他这个问题,本身就已经是意外之喜。 江淮道:“喜、喜欢?” 陆无祟捧住他的脸,诱哄道:“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江淮有些怀疑人生。 陆无祟道:“还得互相喜欢。” 江淮这次是真的怀疑人生了,他努力分析,“也就是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其实他这话,完全是照搬电视剧里的。 他看电视剧,也不会找特别优质的看,基本上电视台播到哪个算哪个。 而且他还特喜欢在八点左右,某著名狗血电视台看。 主要是这个电视台经常放电视剧,八点多和他的休息时间也能对上。 里面都是些“欧昊辰我宣你”“我也宣你”然后男女主就吻在一起了。 陆无祟喜出望外,看着江淮。 他上翘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柔声道:“没错。” “那要是这样的话,”江淮道,“我们不符合条件啊。” 陆无祟:“……”会心一击。 不该聪明的时候,倒是挺机灵。 而且他怎么有种被扎心的感觉? 江淮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人都坐了起来,特别新奇道:“那你不应该亲我!” 陆无祟:“……”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了吧? 陆无祟摁下脑门儿上的青筋,忍着怒气道:“虽然我们没有满足全部的条件,但是我们满足了大部分的条件。” 江淮好奇道:“什么?” “我喜欢你,”陆无祟一顿,“我们的关系处在婚姻中,在法律的保护下。” 在江淮充满疑惑的眼神中。 陆无祟牵住了他的手,“所以我亲一亲你,也是可以的。” 别的他不指望了。 亲江淮的权利,他好歹得保住吧。 * 江淮一夜之间打开了新大陆,连他生病这件事都给忘记了。 他甚至因为学到了新的知识,而迫不及待地在群里炫耀起来。 [原来亲吻这种事情,是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的啊。不过要是有法律关系,也是可以的。] 剩下的两个人仿佛是住在网络上了,二十四小时在线,接着就回了消息。 朱小艾呆滞:[□□珍,你给他说什么了?] 珍姐冤枉:[我什么都没说!] 江淮连忙道:[没有啦,是陆无祟告诉我的。] 朱小艾发了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包:[什么情况下知道的啊?他会平白无故跟你说这个?] 江淮想起来那个粘腻的吻,脸颊莫名其妙红了起来。 他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讲究,直接道:[因为他亲我了啊。] 珍姐好奇道:[都是怎么亲的?] 江淮也没藏着掖着,想了想道:[我们晚上在一起睡觉,他把我给抱过去,然后我问他喜不喜欢我,然后他就亲啦。] 珍姐呆滞:[我一个单身没多久的人听的脸红心动——这是可以听的吗?] 江淮不解其意,连忙道:[可以可以。] 朱小艾道:[虐狗,举报了。] 江淮委屈。 * 有过前车之鉴,江淮收起了他珍贵而无用的经验。 他倒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懂的东西少,拿出去炫耀估计也是被人给嘲笑。 所以他捡起他自己在画画上的谦虚,深藏功与名。 除此之外,他和陆无祟相处的状态,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江淮也不知道怎么,自从上一次他被陆无祟给亲之后,他看着陆无祟,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那次那个吻一样。 黏黏糊糊,惹得他不自在。 可是在那之后,陆无祟对他顶多也就是牵牵手,搂搂肩膀,晚上的时候抱着在一起睡一睡。 也就是说,陆无祟根本没怎么招惹过他。 可是他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而且自从他知道了陆无祟喜欢他之后。 他盯着陆无祟久了,就会想起这件事,想起来陆无祟认真的对着他说“我喜欢你”。 * 江淮最近到了考试周。 考试周对他来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尤其是他现在比起班里的同学,水平高出去一大截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陆无祟其实还是挺了解他的。 不然在家里的那个家教,也不会找的与他正好合适,并且能够带领着他更上一层楼。 原本他在班级里,就属于中上水准。 这一次,拿个第一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终于都考完试的那一天,江淮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这时,他听见了一道声音叫他:“江淮!” 江淮扭过头去时,与谢意明温柔的目光对上,也开心道:“谢老师。” 谢意明站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淮。 他收敛了下神色,露出个笑容来,“上一次和你说的交换生的事情,这次暑假放假回家,你好好的准备一下,等暑假回来之后,九月份差不多就能走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江淮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闻言,微微一怔。 交换生去国外生活一年,不管在哪个专业来讲,都算是比较宝贵的一段经历。 尤其是对江淮这种有灵气的画家而言,外出会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得到更多的经验,还能和国外的人才交流。 用朱小艾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是有足够的钱,傻子才拒绝。 钱财对江淮来说不成问题。 而且他也思考过,他之前打算换一个城市生活,换一个国家和换城市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也答应了下来。 但是现在,他在听见老师的话后,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竟然是陆无祟的脸。 谢意明有些不解:“江淮?你怎么了?” 江淮回神,有些无措地摇了摇头。 谢意明更担忧了起来,“老师上次看你,你觉得你不太拿的定主意,是……在什么方面有困难吗?” 江淮在哪个方面都挺好的。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的迷茫。 谢意明见他不说话,更加急切起来,柔声道:“你要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老师可以帮你。” “没有困难……”江淮奇怪道。 江淮看见他这个样子,忽然有点看见了陆无祟的影子。 不对吧,谢老师只是他的老师啊。 可陆无祟是喜欢他的……陆无祟是他的丈夫。 谢意明见他的神情不太对,竟然伸出手,有些担忧地贴在他的额头上,“不会是中暑了或者不舒……” 江淮在被他触碰到的一瞬间。 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连忙退开了些许的距离。 谢意明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而江淮,就更加震惊了。 他没有洁癖,也不是不许别人碰,朱小艾天天和他勾肩搭背,他也照样没什么感觉。 陆无祟更是天天要摸一摸他,还会抱他,他也不会排斥。 刚刚、刚刚这是怎么了? 谢意明有些低落地把手放下下去。 江淮连忙道:“老师,对不起……” “你又没做什么错事,道歉干什么?”谢意明勉强一笑,语气还是温和的,“行了,都已经过去放学的时间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好好享受假期。” 江淮带些歉意的点了点头。 谢意明留在原地,望着江淮步态轻盈地往校外走,有些愣神。 良久之后,才有些失意地举起手,看了看。 * 江淮到家之后,发现陆无祟也在。 这对于最近而言,是件稀罕事。 原本江淮画画就已经够勤奋,而且是因为他喜欢才能勤奋的起来。 陆无祟不一样。 再厌恶的工作,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做下去,一丝不苟地把它完成,而且通常不做完不罢休。 传说中的工作狂。 最近他好像是更忙了,江淮晚上睡着,都不见他从书房里出来。 但今天不一样。 陆无祟不仅没有在工作。 他甚至在修剪花草。 还有闲情逸致和人打电话,当然,内容江淮都没怎么听懂。 陆无祟对着那边的人道:“我今天下午就会过去,嗯,不打算住院。” “时间都已经腾出来了,几天能恢复?”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无祟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会分开睡。” 江淮恍恍惚惚。 ——陆无祟修剪花草,这个画面也太刺激了。 他都怕陆无祟一个手抖,把这些可怜的小花小草都给弄死。 果不其然。 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下一秒,陆无祟手中的剪刀一歪,直接把一条不该修剪的花枝给剪下来了。 江淮:“……” 江淮和管家同时心疼地看着落在地上的花枝。 陆无祟转过身,淡定道:“回来了?” 不等江淮说些什么,他又道:“我带着你出去玩几天,要不要?” 江淮一愣。 * 在家还没坐稳,江淮就被带上了车。 他的行李早就被准备好了,显然陆无祟早有安排,江淮看着整整齐齐的行李箱,心里满是好奇。 要去哪里呢? 这次出门不用他收拾行李,这也太爽了。 两人坐在后座上,陆无祟就在江淮的旁边,他似乎是有些疲惫,上车开始就一直在补觉。 江淮看着陆无祟的侧颜,又有些恍神。 “江恬恬……”陆无祟喊了江淮好几次,他都没答应后,直接叫了一声,“江淮。” 江淮连忙回神。 他对上陆无祟有些无奈的神情,整个人就是一震,感觉好像被陆无祟给看扁了。 于是他清咳了一声——他好像是有点明白为什么陆无祟之前总是清咳了,为了掩饰尴尬,下意识就会这么做。 陆无祟皱眉。 最近江淮恍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江淮……身上好像有了点肉。 不过,平时江淮抱起来就软软的,陆无祟也摸不准他到底胖没胖。 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把江淮往怀孕的方向靠拢。 可因为有医生的检查报告在,哪怕是他起了这种疑心,也会很快否决掉。 一个是陆家医生的水平在这里摆着,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还有就是——他排斥江淮身上出现有危险的可能。 人总是害怕未知的恐惧,就像很少有人去想象亲人患病去世。 江淮倒是还傻乎乎的。 他已经考完了试,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大担子。 本来以为放了暑假,也只能待在家里发霉,没想到陆无祟会带他出来玩儿。 他们过来的这个地方,是陆无祟私有的“避暑山庄”,也是在本市,地方倒是不怎么偏僻。 之所以避暑,是因为这里种植了大量的绿植,漫山遍野都是树木,稍微到一颗树下,都能感觉到沁心的凉意,比起空调还舒服。 要是寻常的人家,到了这种地方,基本上就与世隔绝了。 但是陆家有数不清的车,还有专职司机接送,所以哪怕是这种地方,也不耽误什么。 江淮左顾右盼,心里全是惊叹。 这里也太适合他写生了! 两人从车上下来之后,江淮就差没一头扎进园子里了。 要不是被陆无祟给拽住,他恐怕就像是一只脱缰的野马,一刻也不会消停下来。 陆无祟掩去眸中的笑意,清咳一声后道:“我今天还有事,你自己玩儿,行不行?” 那可太行了。 江淮连忙点了点头,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快乐。 直到陆无祟都已经走了。 江淮才想起来——陆无祟带他来之前,明明说过要和他一起休息一星期的,怎么还会走?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没别的,因为他不仅在这个山庄里看见了田野,甚至还有专门种植玫瑰的花园! 江淮在看见这些玫瑰之后,眼睛就一直亮晶晶的。 管家特意给他搬了张小板凳,让他坐下来画画。 江淮画着画着,觉得嘴里有点涩。 他盯着面前的玫瑰,问管家道:“管家先生,这里的花可以吃吗?” 管家:“……” 怎么还能看花看饿了呢? * 江淮觉得胃里有点烧。 其实他最近莫名其妙就会饿,有时候明明刚吃完饭才半个小时,他就觉得有点饿。 而且想吃的东西还全都是些稀奇古怪的。 比如说面前的这个鲜花。 等管家和园丁通过电话,确认没打药后,江淮迫不及待地摘了一朵,就着旁边的水龙头一洗,就放进了嘴里。 呸。 味道没有想象中好吃。 惨遭摧残还被嫌弃的花儿们:…… 管家笑眯眯道:“您看看您,这个东西没经过处理,肯定是不好吃的,您要是想吃的话,我晚上让厨房给您做点鲜花饼好不好?” 江淮闻言,连忙点头,想了想后又道:“剩下的菜也想吃清淡点。” 管家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在江淮的世界中,竟然还会有清淡两个字吗? 要知道,江淮可是早餐都吃得下糖醋鱼的人,平时厨房里也是为了他,变着法儿的去做各种各样的硬菜。 这样的人——转性了? 管家再奇怪,也还是给厨房里打了声招呼。 而听到江淮这个奇怪要求的厨师,也是一头雾水。 现在的厨师,可以说是比照着江淮的口味来找的,做饭也是绝对的重口。 江淮这要求,多多少少为难人了。 等晚上陆无祟回来。 看见的就是一桌子的素菜。 陆无祟:“……” 他忍着身上的疼,咬牙道:“今天的菜,是为了照顾我?” 江淮不解其意,还问:“你怎么了?” 为了男人的面子。 陆无祟闭了闭眼,咬牙道:“……没怎么。” 要不是知道江淮的智商就在这里,陆无祟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动手术,特意摆了这么一桌全素宴。 他是为了谁? * 晚上,江淮和陆无祟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陆无祟迟迟没来搂江淮。 江淮侧躺在床上——虽然他有点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是在等陆无祟来抱他。 明明这段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 黑暗中,江淮侧过身去,正面朝向了陆无祟。 往常的时候,他都是背对着陆无祟,都不需要他转过身,两人自然而然就抱在一起了。 可是他都把正面转过来了。 陆无祟还是紧闭双眼,不动如山。 江淮咬了咬唇,往前挪了挪。 这下够明显了吧? 可是,在他即将要触碰到陆无祟时,却被陆无祟一本正经地推开,正色道:“三天内,你都要离我远一点。” 江淮问:“为什么?” 陆无祟忍痛道:“没有为什么。” 原本他憋的就挺辛苦,加上动了手术,手术口还是在比较尴尬的位置。 早晨要是看见江淮在他怀中,他不小心升旗。 那,就是痛彻心扉了。 江淮有点委屈。 但是,委屈的情绪一上来,他顿时愣住。 ——他为什么要委屈? 不过是陆无祟不抱着他睡觉了而已,以前的时候,他不是不喜欢那种全身被束缚住的感觉吗? 他甚至还做过噩梦。 梦见他被绳索给缠住了,又热又窒息,结果醒了之后才发现是被陆无祟给抱的。 江淮原本蠢蠢欲动的身体,僵硬了下来,赌气道:“我才没有要靠近你呢。” 可是没等他失落几秒。 在余痛中回神的陆无祟,反应过来了点什么。 ——刚刚好像,是江淮第一次凑近他? 想到这一点的陆无祟,忽然睁开双眼,看向江淮。 他忍住了瞬间的欣喜若狂。 在这刹那间,身上的疼痛都仿佛不存在了,比任何的麻醉药止疼药都管用。 他怎么能放过这种机会? 几秒钟后,江淮腰间一紧,还没等他回神,一具炙热的身体就抱住了他。 江淮:嗯?? 陆无祟:果然没挣扎,小笨蛋怎么这么反常? 几分钟后。 江淮:好热,后悔了。 而陆无祟闭了闭眼,疼的头发发麻。 刚刚太激动,还没到早晨就升旗,果然是要完。 算了。 他一个大男人,这点疼算什么。 又是几分钟后。 江淮挪了挪已经出汗的胳膊,小声道:“陆无祟……” 陆无祟无情道:“闭嘴。” 他已经猜到江淮想说什么了。 江淮默默闭上了嘴巴。 又是几分钟后,江淮再次抬起头,叫了他一声:“陆无祟,我好热。” 陆无祟:是吗,他也挺疼的。 江淮见他不说话,又闭上了嘴巴。 最后的最后,两人到底是没分开,抱着睡了一整晚。 可是明明一个热的要死。 一个疼的要死。 谁都没有开那个口,说分开睡。 第 62 章 隔天, 江淮起床时,脸上都被压出来了印子。 他起床之后,陆无祟已经坐在一旁看书了, 江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低头一看, 衣服因为他睡觉的时候不老实,已经团了上去。 他洁白的肚皮在阳光下泛着光。 陆无祟也看了过来, 不过他只稍微看了一眼,就抓紧挪开了视线。 倒也不是他不想看。 只是再升旗下去, 疼一疼事小,发炎了事大。 江淮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他怎么觉得,他好像是长胖了点? 以前他这么坐着的时候,肚子都是收进去的,不像现在这样,小腹微微突出来一块肉。 其实要不是仔细看的话, 也没有多明显。 陆无祟目光都快转僵硬了, 也始终不见江淮把衣服给穿上。 他索性自暴自弃,把视线转了回去。 然后就看见了江淮盯着自己的肚皮发呆。 陆无祟一顿。 ……看上去挺软。 不止是肚子,江淮脸颊上也有不怎么明显的婴儿肥, 平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可是他低着头时,就比较明显了。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陆无祟倒是没觉得江淮胖。 甚至他在看着那一坨软绵绵的肉时,还产生了一种手痒痒的感觉。 想上手揉一揉。 不过他没能看多长时间, 因为江淮已经把衣服给放了下去。 * 白天的庄园风景如画, 尤其是处在夏天时, 花草树木都是正旺盛的时候。 江淮躲在阴凉地, 面前架着画板,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美丽。 可是在这样美丽的地方。 他听到了些许蚊虫的声音。 陆无祟已经给他喷了花露水,把他浑身上下都弄的香喷喷的,还在他附近点了蚊香,其实蚊虫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江淮就是莫名的不舒服。 他很少有心情烦闷郁结到自己都纾解不了的时候,因为他想事情很简单。 能解决的,和不能解决的。 能解决的都被他给解决掉了,而不能解决的,会被他给抛之脑后,直接就不想了。 可是现在,明明他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略微的听到了蚊虫的声音,然后就烦躁起来了。 陆无祟就在他的身边,仰倒在一张躺椅上,戴着墨镜闭目养神。 江淮:好烦,为什么他能这么悠闲。 他的这个情绪来的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点不可思议。 但毕竟江淮一直都很乖。 在陆无祟没招惹他的情况下,他也不会主动找陆无祟的茬儿。 所以他忍了下来。 可是,在忍到晚上时,他破功了。 起因是陆无祟往他的碗里夹了西蓝花。 江淮最讨厌的蔬菜就是西蓝花,人从小到大可能会变换许多次口味,可是他对西蓝花的厌恶却始终如一。 陆无祟居然给他夹这么难吃的东西! 而且以前他们吃饭,不是各吃各的吗?现在陆无祟怎么还记得给他夹菜了? ——生气之下的江淮,完全忘记了陆无祟和他表过白这件事。 给喜欢的人献殷勤这种事,简直太正常不过。 就连陆总都不能免俗。 江淮吃了两口碗里的饭。 看着面前绿油油的西蓝花,整个人又是一阵火起。 其实他碗里,有不少绿油油的蔬菜,看得陆无祟大为惊奇。 这两天陆家的厨子也是叫苦不迭。 毕竟他们本身是做重口味菜的,青菜做的肯定没有肉菜好吃。 要是雇主没吃高兴,一不开心就把他们给解雇了,他们往哪说理去? 江淮不吃了,他停住嘴,把筷子举起来。 然后夹住那碍眼的西蓝花,重新放回了陆无祟的碗里。 陆无祟:……? 江淮身心舒畅。 陆无祟受宠若惊。 由于整张餐桌上都绿油油的,所以他其实根本没看清他刚刚给江淮夹过去的是什么菜。 江淮能给他夹菜,他的高兴程度可想而知。 他压下向上翘起的嘴角,对着江淮道:“其实不用给我夹,我自己吃也……” 江淮板着脸,奶呼呼的小脸上面无表情。 陆无祟:及时住嘴。 ……什么情况? * 江淮烦躁异常。 尤其是他在看见陆无祟时,总觉得陆无祟悠然自得的度假状态非常碍眼。 可,陆无祟什么都没干啊! 就连陆无祟,也注意到了他情绪不怎么对劲。 陆无祟并没有完全的放松警惕。 他的戒心还是一直在,但是,坏就坏在:他根本没有任何陪伴孕妇的经验,电视剧的观阅量比起江淮也没多到哪里去。 所以江淮在出现这些不对劲的症状时,陆无祟的疑心从心底一闪而逝,却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晚上吃完饭没多久,江淮再次打了一个花瓶。 庄园这边,用来装饰的花瓶,价格比起陆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毕竟是一个休闲娱乐用的场所,美观性也很重要,因此陆无祟当时想都没想,什么东西都是弄的最好的。 陆无祟上楼时,江淮正不知所措地盯着面前的碎片,还试图去捡。 “别动!”陆无祟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在江淮被吓一跳的表情中,陆无祟猛地上前,抓住了江淮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发现没事后,才松了口气,然后让管家带着人上来收拾。 江淮看起来魂儿都丢了。 陆无祟皱眉,“吓到了?” 江淮没说话。 陆无祟有些着急,捏住江淮的下巴,与他的眼神对视,在发现江淮的眼神有些呆滞后,心焦道:“乖恬恬,真吓到了?” 江淮怔愣地摇头。 他以为,他把花瓶给弄碎了,陆无祟肯定是要生气的。 可是现在,陆无祟没有任何生气的影子。 这让他心底积攒的火气也一扫而空了。 等管家带着人都走了,江淮才嗫喏道:“花瓶钱,我过段时间还给你……” 如今他接稿的费用正在随着他水平的进步而增长。 这个暑假多接几张,应该就能还清了。 陆无祟一顿。 原来江淮竟然是为了这个担心? 在他告诉江淮,自己喜欢他之后,江淮竟然还是急着和他划清界限? 他脸色阴沉了一下,半晌,才咬着牙说:“谁让你还了?” 江淮:……? “我都没提呢,你倒是挺积极,”陆无祟阴阳怪气道,“要是这次几百万,你还能这么积极吗?” 江淮吓住了。 几百万! 陆无祟看他吓住的样子,就知道他当真了。 他心中涌上来股无奈,到底是没舍得继续说下去,颇为高傲地轻哼一声,然后松开了江淮的手。 江淮沉思片刻,忍痛道:“那……我也还给你。” 陆无祟一懵。 江淮肉疼到要死,但出于他自己的原则,还是道:“你说吧,几百万?” 陆无祟:磨牙中。 江淮继续道:“要是我实在还不起,卖给你我五年内所有的画行吗?哪怕我们离婚了也依旧生效,我的水平是在进步的,肯定一年比一年值钱,五年能画好多……” “别说了,”陆无祟攥着的手都在颤抖,“再说下去,我给你涨价到几千万。” 江淮欲言又止,却还是闭上了嘴。 陆无祟气到模糊,“不用你还,这个家里所有东西都随便你砸,砸着出气都行,我现在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今晚别和我说话了。” 江淮:……半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是为了几百万,他还是决定闭上嘴巴。 陆无祟还是气不过,“还有,想和我离婚,你死了这条心!” 江淮抿住嘴,尽力不和他顶嘴。 陆无祟气冲冲下楼了。 江淮这才松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陆无祟刚刚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他不就提了一句离婚吗?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天天缠着陆无祟气他了啊。 江淮再次发动了他的智囊团。 ——就是那个只有三个人的小群。 他疑惑问道:[我又惹陆无祟生气了,可是这次我没想惹他啊,他自己就生起气来了。] 听到有热闹可以看,珍姐和朱小艾窜的比谁都快。 珍姐率先道:[快,说来听听,我来为你答疑解惑。] 朱小艾附言:[快快。] 江淮打字比起正常说话要好点,不过没好到哪里去,也是慢吞吞的。 他道:[就是,我又打碎了他一个花瓶。] 朱小艾:[哦豁,这次的多少钱?] 珍姐震惊:[什么叫做这次的?什么叫做‘又’?] 朱小艾:[意思就是,他上次打碎过一个,那次的好像是几十万,江淮辛辛苦苦攒了半年。] 江淮在这时,停顿了一下。 虽然表面上,他是为了这几十万攒了半年,但实际上——陆无祟好像根本没要这个钱? 江淮边打字,边在想这件事:[但是这次,我说要还给他钱,还把我未来五年的作品都抵了出去,可是他生气了……] 朱小艾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行,真行,陆总真有钱人,不是,真男人。] 江淮继续道:[我还说,等以后离婚,我也不会反悔耍赖,说五年就五年。] 朱小艾和珍姐一同语塞了。 一时之间,群里都寂静了下来。 江淮慢吞吞发完最后一条:[他让我死了这条心。] 朱小艾道:[……活该。] 江淮觉得,朱小艾最近越来越不可爱了。 他气鼓鼓地想把手机给放下,就在这时,朱小艾又发过来一条:[江小淮,其实你有时候可以学着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被说这种话的人是你,你会不会生气?] 江淮想了想。 好像……是有点? 可是在半年之前,陆无祟也确实是冲着他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要花瓶钱的、要协议结婚的,全都是陆无祟。 他也没多生气——现在却开始生气了。 那陆无祟今天,是不是比他还要生气? 群里寂静了下来。江淮和朱小艾都没有再说话了。 良久之后,珍姐发过来了条语音。 点开后,是一句:“我嗑到了!啊啊啊啊!” 江淮:“……” 比他反射弧还慢的人,出现了。 * 当天晚上,江淮和陆无祟睡觉时,确实一句话都没再说。 江淮也不敢再凑近陆无祟了,实在是被热怕了。 他觉得,陆无祟今晚应该也不会理他了。 结果没过多久,正在他闭眼准备睡觉时—— 陆无祟贴上了他的后背。 江淮浑身一僵,在推开他和不推开之间反复横跳。 推开吧,他莫名其妙伸不出手,但要是不推开,太……热了! 这个庄园是挺凉快,基本上不用开空调。 但前提是,两个人没挨在一起睡。 而且可能是建造庄园的人太过自信。 他们压根没在这里装空调,凉快就凉快,可一旦热起来,那才是真正的无计可施。 江淮一时之间举步维艰。 陆无祟丝毫没察觉出来他的艰难。 他也实在是没忍住。 江淮就在他的身边,他却连抱都不能抱,这不是折磨江淮,这是在折磨他。 在抱着他铺垫了片刻后,心里越想越气。 他伸出手,掌心盖到了江淮的肚子上。 江淮:“……” 为什么要忽然抓他的肚子。 陆无祟不仅摸了,甚至揪起了江淮肚子上的那块软肉,使劲揉了揉。 江淮:……这人是被什么讨厌的东西附身了? 他有点耐不住痒,咬住咧开的唇瓣,皱眉道:“陆——” “闭嘴,”陆无祟接着道,“我说了,今晚别和我说话。” 江淮:这什么人啊! 陆无祟丝毫没觉得他的行为有多……贱嗖嗖,在揉完之后,还觉得不过瘾,甚至掐了一把。 白天在看见江淮肚子间的肉时,他就想这么干了。 江淮:“……” 他要生气了,真的。 陆无祟抱着江淮,像是在吸猫一样,闻了闻江淮肌肤上特有的香气。 又咬了一口他的耳朵。 他很快就处于了一种“上头”的状态,揉搓着江淮的脸时,也把火给撒了出去。 让他还钱! 天天就想着和他划清界限。 而江淮,忍辱负重。 虽然他也有一脚蹬出去的冲动,可是这种冲动,终究是被几百万给冲散了。 忍…… 忍不了了! 在陆无祟又咬他的脸颊时,江淮鼓起脸颊,用头撞了陆无祟一下。 陆无祟吃痛,松开了嘴,口腔里顿时漫上来一股血腥味。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江淮。 江淮竟然会反抗了? 每次他在抱着江淮时,江淮就像是只不喜欢被人抱,却也不会伸爪子的猫。 今天就直接变成了羊,不顺心就要拿角顶人的那种。 他今天这脾气,怎么回事? 陆无祟捂住嘴巴,一脸懵的看着江淮气冲冲的转过身去。 * 江淮的脾气,在第二天好了不少。 他现在是一阵一阵的,时而没有那么烦,时而又特别的烦,烦到特别厉害时,他甚至毁了自己心爱的一幅画。 在画之前,他构思的倒是挺好。 像他这个级别,基本能够把脑海中的东西完全画在纸上,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迟迟没有灵感,几番落笔,又几番都收了回来。 然后他就把画全涂黑了。 陆无祟路过时,还点评道:“嗯,这种极致压抑风格挺好的。” 江淮:“……” 要是以前,他听到这种夸奖,说不定会多开心。 甚至还会追着问“真的吗真的吗”。 但是现在,他虽然也挺想问问,可是却因为莫名的烦躁而不想开口。 陆无祟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在他夸完之后,江淮默默地把涂黑的画给揭掉,重新拿了一张,认认真真画了起来。 可能是夸奖的力量,这次他拿起画笔,就知道该怎么画了。 ……今天的心情,好像是好一点了? 陆无祟皱眉。 其实他从昨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却不敢随意确定。 在观察江淮半天无果后,陆无祟拿起手机,给医生发了条信息。 [小孩脾气突然特别暴躁,会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医生这两天也在休假,回复消息挺快。 他惊讶道:[您有孩子了?] 陆无祟忍住蠢蠢欲动的青筋:[……江淮。] [哦哦,是小江少爷啊,]医生恍然大悟,[您不用担心,之前不是检查过小江少爷的身体,他有些激素紊乱吗?其中的典型症状就是脾气阴晴不定。] 陆无祟微微皱眉。 或许真是关心则乱? 他再次看向江淮。 江淮埋头画画,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眉间看着也舒展开。 微风吹动着他棕色柔软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整个人像是泛着柔和的光。 陆无祟试探性摸了摸他的头。 江淮一把把他的手给打掉了。 陆无祟:…… 怎么还是感觉有点担心呢。 但等打完他的手之后,江淮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 他似乎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眸中颇有试探的意味,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无祟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 * 江淮在莫名其妙冲着陆无祟发了几次脾气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 其实他也不想发脾气的,可是他莫名的控制不住。 明明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而且有好几次,他悄悄产生了点反胃的感觉,都被他给压了回去。 他觉得,陆无祟可能是要讨厌他了。 江淮在小时候,也是有过任性的阶段的。 那时候江家就他一个儿子,姜秀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了他的身上,一心照顾他。 也就是那段时间,姜秀发现了他身体之外,智商上的“缺陷”。 像江淮这样的小孩,在没经过教化时,都有两个共同的特征。 那就是任性和固执。 就拿江淮在床上吃东西、画画、喜欢藏在任何柜子里不出来举例,姜秀矫正了他很多遍,他依旧我行我素,不会为了一两次的教育而动摇。 这些还是没能改变的毛病。 有些改变掉的毛病,也是花费了姜秀很大的力气。 久而久之,姜秀的耐心被磨的所剩无几,甚至会对他发脾气。 “你怎么这么笨啊!教了你几遍了?你怎么还是学不会?!” “妈妈都快被你给折磨疯了,笨死了,不许再啃手指了!” “哪有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连说话都困难?” 江淮虽然还小,却也能感受到话中的暴躁和恶意。 他对于这种恶意,也会发脾气。 但是等他发完脾气,他的评价就变成了——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对你够好了,你为什么这么任性?” “你让妈妈心凉,知道吗?” “你真的是个坏脾气的小孩。” 任性、坏脾气小孩。 其实江淮从来没有埋怨过姜秀,只是等他长大之后,他确实是变乖了,可是姜秀已经有江毓了,似乎不再需要他。 他能逐渐感觉到姜秀爱意的流逝。 姜秀再也不会捧着他的脸,对着他说“我的乖宝宝”了。 那陆无祟呢? 他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还打了陆无祟的手,陆无祟会讨厌他吗? 对他的喜欢还会在吗? * 夜深,江淮始终睡不着。 今天的夜色很美,侧过身看向窗户时,都能看清窗外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他又是一阵的反胃,赶紧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陆无祟朝着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他。 发觉江淮没有反抗后,陆无祟嘴角上扬。 他忽然凑过去,对着江淮道:“我今天和管家要了个好东西,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江淮僵硬的身体,随着陆无祟和他说话,好像渐渐回暖了。 陆无祟……没有生气吗? 江淮眨了眨眼,忍住反胃道:“是什么啊?” 不容易啊。 见他难得心情好一点,陆无祟从口袋里掏出来个东西,在江淮的面前晃了晃。 江淮:……还以为什么高级货。 结果是串钥匙。 陆无祟似乎是看清楚了他眸光中的疑惑,“啧”了一声:“带上你的画板,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在去之前,陆无祟一顿,还是在江淮身上披了件衣服。 夏天虽然热,但要是风大,也能着凉。 陆无祟带江淮去的地方,是庄园的露台。 由于这里绿植茂盛,颇有世外桃源的意思,入夜之后,景色虽没白天壮丽,但也不差。 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的繁星。 江淮从小就生活在城市中。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星星。 “过来。”陆无祟拍了怕自己的大腿,意思很明显。 江淮有点犹豫。 直到陆无祟沉下脸来,皮笑肉不笑道:“过不过来?” 江淮:“……” 到底是老老实实过去了。 他坐在陆无祟的腿上后,陆无祟闷哼了一声——高估伤口的恢复情况了,还是有点疼的。 江淮不明所以。 陆无祟咬牙忍了过去,让江淮把白天的那张废稿拿了出来。 那张画稿,乌漆嘛黑,犹如现在的天空。 在江淮好奇地目光中,陆无祟抽出里面的画笔,仰头看了看星星,蘸取颜料,往画纸上添加了几笔。 江淮意外道:“你会画画?!” 不仅如此,画的好像还不错。 没多长时间,江淮的那张废稿,就变成了夜幕,上面也点缀着繁星,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陆无祟低调道,“怎么样?不就是一张画吗?改一改就是新的了,犯不着不开心,对不对?” 江淮一怔。 他迟钝的脑袋,在这时,忽然明白了陆无祟带他上露台的用意。 陆无祟是……哄他高兴呢。 可是他今天才冲着陆无祟发了脾气啊。 就连他和姜秀发完脾气,姜秀可能也得生个好几天的气,才能和他好好说话呢。 陆无祟之前不是最喜欢生气了吗? 怎么这样了他都没生气啊? 陆无祟抱着他,俊美的侧脸透着几分认真,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时不时皱眉改上一两笔。 江淮哽了一下。 他揉了揉热乎乎的眼眶,小声道:“要不,你还是别改了吧。” 陆无祟有些疑惑地停笔。 “基本功全散了,”江淮声音越来越小,“……有点丑。” 陆无祟:“……” 第 63 章 江淮在第三天时, 发现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早晨起床时陆无祟已经不在了。 他从床上起来,接着直奔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胃里其实没什么东西, 但这样空吐才是最难受的, 脑袋就像被塞满了棉花,连基本思考能力都没了。 吐完之后,他抱着马桶, 感觉要完。 之前的一些症状,和他前世生病时的状态还搭不上边。 但是这个呕吐的症状, 可是像了个十成十! 不止是呕吐。 还有头疼——仔细想的话,当时生病时, 他的情绪也没有特别好, 甚至也特别的暴躁。 其实江淮能意外重生,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比所有人都幸运了。 毕竟他原本就该死在上一世的,而多少死去的人能够重新开始自己的生命? 在这一刻, 江淮心里想起来的,竟然是昨天还在冲他生气的陆无祟。 要、要是他死了。 陆无祟该怎么办啊? 这个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 无凭无据莫名其妙。 江淮抱着马桶,在卫生间里想了半天。 他昏昏沉沉中,好像是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了。 因为陆无祟喜欢他啊。 好像连他的亲人对他的喜欢都是有限的, 在他不听话时, 随时可以把喜欢都收回去,然后废掉他这个大号, 重新锻炼江毓这个小号。 但是陆无祟不会啊, 陆无祟连他发脾气都可以忍着, 还带着他去看星星呢。 以前他觉得陆无祟很糟糕,可是最近又发现,陆无祟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的。 但他连提个离婚,陆无祟都要生气。 要是知道他得病,陆无祟再生气,他也没有办法了啊。 他可以先不和陆无祟提离婚。 可他又不能不去死。 那陆无祟该怎么办啊?他会伤心吧。 江淮这么一想,自己也变得有点伤心了。 * 江淮的心情,在明媚了一晚上后,迎来了乌云。 陆无祟:…… 这才高兴多长时间?就睡前三十分钟? 而且,江淮心情不好沉默下去时,陆无祟才发现——原来陆家的氛围全靠江淮在带。 他开心的时候,整个陆家似乎都冒着粉红泡泡。 一旦他不说话,陆家的氛围一落千丈,安静到令人窒息。 这次江淮还不是闹脾气。 就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在吃饭的时候,也提不起来什么兴趣,画画的时候拿着画笔发呆,迟迟落不下去笔。 陆无祟不禁皱眉。 对于伴侣的情绪失控,陆无祟不会那种会对着伴侣问“你怎么又生气了”的那种人。 在发现江淮的情绪一次两次哄不回来后,他开始寻找原因了。 昨天他以为江淮是因为画难受。 毕竟要说江淮在乎什么东西,肯定还是画。 但是今天一看,又似乎不是因为这个。 陆无祟稍微有些心焦。 晚上,陆无祟在吃完饭后,又想了新的办法。 他让人把露台给打扫了出来,又手动给露台增添了不少的花花草草,希望江淮在看见的时候,能稍微开心点。 原因他暂时找不出来,但是让江淮开心点这个事情,他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这次有点翻车。 江淮在被引着过来时,看见一露台的花花草草,眼睛亮了亮。 这里大概有一半的花草,都是他没画过的新品种! 在陆无祟装作不经意,实际上期待的目光中。 江淮上前,闻闻这个,嗅嗅那个。 他的唇角悄悄抿了起来,明显是开心的样子。 可是在高兴过一瞬间后。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这么好的花,估计他以后都闻不到,也画不到了。 陆无祟:……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无祟停顿了片刻,蹲到他的身边,轻声问:“怎么了?不喜欢?还是哪里不高兴了?” 江淮听到他这么问,竟然神奇的明白了他的迂回。 但是他现在要是告诉陆无祟他为什么不高兴。 ——陆无祟估计也不会高兴了吧? 江淮前段时间在电视上,看这种情节的时候,总觉得看不太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里面的角色在知道自己生病的情况下,永远不会告诉家里人。 家里人……陆无祟也算是他的家里人吧? 如今他对着陆无祟时,也产生了胆怯和不想告诉的人。 江淮扭过头去。 撒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有意识的、正儿八经的谎。 以前的时候,如果他不想说实话,干脆就不正面回复。 但是这次,他说:“我没事。” 陆无祟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 一星期的度假眨眼就过去了一多半,江淮的心情也随着他呕吐次数的增多,没了开朗的时候。 每次江淮吐起来时,都是躲着别人。 偶尔有那么几次差点在人前吐出来,也都被他给忍了回去。 他记得他前世住院的时候,医生还夸过他的忍痛能力强于常人。 当时医生说:“得这个病的人,一般到了最后疼成什么样的都有,甚至还有在地上打滚的,这是我见过第一个一声不吭的病人。” 当时江淮躺在床上,额间全都是疼出来的汗水。 重活一世,依旧是不能幸免吗? 其实他对于那种疼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现在还没到疼的时候,只是吐一吐,他忍起来还算轻松。 要是再经历一次,他简直想在疼之前就赶紧去世。 江淮不是个贪心的人,能再活一次,白捡这么多的天的生命,他觉得很知足。 所以他不会产生那种“原来重活一次是为了再经历一遍那种疼”的想法。 只是他到底做不到完全的豁达。 难免会低落一段时间。 * 夏日的风难得有清爽的时候,大多数都是热乎而粘腻的。 江淮没画画,坐在庄园的回廊上,感觉额间的头发被风轻轻扫过。 陆无祟就坐在他的身边。 从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开始,陆无祟就一直陪着他,无声却带着力量,似乎是在等着江淮主动开口。 他也装作不怎么在意,时不时把玩一下江淮的手指。 江淮的手指纤细稚嫩,像葱的葱白部分,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这也是一双天天拿着画笔的,画家的手。 陆无祟见过的人很多,工作原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频繁的和人打交道。 他也见过很多人拿着笔,签合同的手。 可是没有哪一双手,能够像江淮的这双好看,细嫩,拿笔的时候,不用刻意去摆造型,就能看起来几分从容精致。 但是他本人又懵懵懂懂,是个多说两句话就要迷糊的小傻子。 陆无祟一顿。 他这两天一直都是这种欲言又止的状态,明明有问题想问,却还是咽了回去。 江淮在出神,他盯着江淮出神的脸。 为什么?最近是什么东西让他不高兴了? 就在陆无祟同样陷入沉思时,江淮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地看着远方。 陆无祟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在距离他们不算近的一片小林子里,远远的似乎能看见几个小小的身影在林间穿梭不停。 陆无祟的眼睛微微一眯。 管家也在一旁浇花,陆无祟道:“管家,你去瞧瞧是什么人。” 几分钟后,管家和那边的人交谈完毕,回来了。 他道:“陆先生,庄园底下一直有个村子,这些孩子就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应该是过来玩的。” 小孩? 江淮这两天难得被什么东西给激起好奇心,他眨了眨眼,对着陆无祟道:“他们来这里玩的话,应该是喜欢这里吧?你不要为难人。” 陆无祟:“……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还挺凶神恶煞的?” 江淮竟然还犹豫了一下。 他这犹豫的一下,陆无祟就懂了,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 他轻哼一声,对着管家道:“把那几个小孩叫过来。” 江淮瞪大了眼睛。 他凑到陆无祟的耳边,有些着急道:“你要干什么?” 陆无祟难得见他情绪能提升一点。 他又是一顿,故意道:“你不是说我凶神恶煞吗,我凶给你看。” 江淮:……他哪里说了! 陆无祟见他表情瞬间生动了不少,这两天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攥紧的心脏,也放松了一下。 他眼带笑意,清咳一声。 就见管家把那几个小孩给带了上来。 江淮这次是真的有点急了。 他坐在陆无祟的身边,险些就要站起来,就在这时,陆无祟也站了起来,搂住他的腰。 这一搂,他发现手感好像有点不对。 ……怎么好像真有点胖了? 江淮虽然不爱锻炼,但是先天条件好,腰间软而纤细。 现在抱着时,他腰腹间的肉,都被陆无祟一手给兜住了。 但很快,他就无暇去想这件事了。 孩子们站在两人的面前。 也不知道管家和他们说了什么,导致他们都一副心虚的模样,在两人的面前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陆无祟沉声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要知道,这片地方是私人庄园,在他的地界和公共地界交接的地方,是围了一圈铁栏杆的。 栏杆上甚至有铁刺。 其中一个孩子可能是领头的,在听到陆无祟这么问后,小声道:“爬、爬进来的啊……” 陆无祟:“……” 该说不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像猴子一样。 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几个孩子噤若寒蝉,也都不敢说话。 直到江淮拽了拽陆无祟的袖子。 陆无祟眉目一柔,接着握住了江淮的手。 在一旁的管家:……这双标属实是有点明显了。 陆无祟清咳一声,才缓慢开口:“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进来?” 领头的孩子鼓起勇气,“我们知道,下次肯定不会再进来了。” 这孩子倒是挺倔强。 都被逮住了,愣是一句道歉都没说,他旁边的小伙伴也和哑巴了一样,低着头都没吭声。 陆无祟皱了皱眉。 原本他叫这些小孩过来,是想逗逗江淮,这下还真是起了点管教的心。 他叉起腰,姿态闲适当中,又透露出几分的威压。 眼神在这群小孩的身上扫过时,其中有个没忍住,甚至发了下抖。 领头的小孩道:“我们知道错了,对不起,您能放我们走了吗?” “知道错了?”陆无祟眉目淡定,“我看你的态度,也不像是知道错了,还有你旁边的这几个小伙伴,怎么?都不会说话?” 他的目光放在其中某个人身上时,微微一顿。 陆无祟跨步上前,“你身上拿了什……” 然而,还没等他凑近,他的胳膊就被江淮给拽住了。 陆无祟:“……” 江淮一脸紧张,对着这群小孩道:“快走快走,你们走就是了。” 陆无祟:“……?” 小孩们听到江淮这么说,还稍微有些犹豫。 直到看见江淮拦在了陆无祟的面前,其中一个反应了过来,抱好怀中的东西,撒腿就要跑。 陆无祟反应了过来,皱眉道:“管家!” 管家得令——他虽然工□□摸鱼,但是关键时候倒是没掉过链子。 几分钟后,管家摁住了怀中抱着东西的小男孩。 然后押到了陆无祟的面前。 陆无祟这时,也反手把江淮的手腕给攥住,将江淮整个人抱在怀中,完完全全禁.锢住了他。 小孩颇有些狼狈,他怀中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几个小孩焦急地围了上去。 “别摔着了!” “怎么样?没事吧?” 陆无祟抱着江淮,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了一声微弱的猫叫。 “喵。” 小孩们手忙脚乱的,把一只看上去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猫给抱了起来。 “喵,喵。” 陆无祟:“……” 他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江淮——一副早就知情的模样。 他的神色微妙起来。 * 几分钟后,陆无祟坐在茶几的一旁,孩子们再次站成一排,江淮也站着——他的怀中抱着刚刚从孩子们那里要过来的猫。 “我阿爸说,要是把猫带回家,就要把猫给扔垃圾桶里,”刚刚还挺倔的领头小孩,现在已经低下了头,“我们想着找个地方把猫给养在外面,没想到它受了惊吓,忽然就乱跑起来。” “对对,”另外一个孩子道,“我们为了找它,才进……才进您家里的。” 陆无祟喝了口水。 他看向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猫给夺走的江淮。 脑门儿的青筋又开始工作了,压抑着道:“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淮一愣,才心虚道:“我,我刚刚先看见的猫猫,才看见的他们啊……” 陆无祟:“……” 这眼睛还挺尖。 不对,尖的甚至有点离谱了。 而且,江淮不是不高兴吗?这会儿怎么又提起精神来了? 陆无祟和江淮怀中的猫对视片刻。 他对于这种毛茸茸的生物无感,甚至是有点讨厌——谁知道这猫下一秒会不会把江淮给抓伤了? 陆无祟道:“赶紧还给他们,我放他们走。” 小孩们眼睛一亮。 哪成想,这次江淮又有点不高兴了。 他抱着怀中的小猫,看了看陆无祟,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小孩。 小孩们朝着他伸出手,嘴变得特别甜,“谢谢哥哥。” 其实这群小孩都有点灰头土脸的。 但架不住眼睛格外的亮,有点像那天江淮看见的星星。 江淮有些低落,摸了摸怀中小猫的头,又依依不舍地递给了小孩。 陆无祟假装没看见江淮眼中的不舍。 几个小孩转身离开,陆无祟也松了口气,对着江淮道:“过来抱抱。” 江淮没有理他。 陆无祟:…… 常态,习惯了。 就在他以为江淮是不是生气时,江淮叹了口气,别别扭扭地走到陆无祟的身边坐下。 然后缩进了陆无祟的怀里。 这下就有点反常了。 陆无祟其实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淮真的会照办。 他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垂下视线时,他能看见江淮纤长的眼睫毛有些失落地往下耷拉着。 陆无祟把手放在江淮的肩膀上,眉心也缓缓拧紧。 好不容易能让他高兴一点…… 这时,前边的几个小孩忽然停下,一起转过身,朝着他们跑来。 “叔叔哥哥!”其中一个嘴甜的小孩道,“我们还有件事情,能给我们几分钟的时间吗?” 陆无祟:……这小屁孩刚刚叫他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刚刚叫了江淮哥哥。 那这声叔叔,是叫他? 很快,小孩就印证了他的想法,“叔叔,能给我们几分钟的时间,和这个哥哥说说话吗?” 江淮已经直起了身体。 小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些迫切的问他:“哥哥,你觉得这个小猫可爱吗?” 江淮下意识看了眼陆无祟。 小孩双手捧着小猫,语气带了点恳求,“我们把它带回去的话,它也是个死,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能不能收下它?” 江淮有些惊讶。 他情不自禁看向那只猫,一时有些无措。 “它吃不了多少东西的,您只要每天给点它饭吃,再给一口水喝,它就能活得很好了,而且,而且……” “而且它还很乖!”另一个人及时接上话,“刚刚它那个样子,是因为被吓到了,平时的时候很乖的,也不经常叫,特别的安静,等它长大之后,还能给您家里抓老鼠!” 几个小孩七嘴八舌的,列数了一堆小猫的优点。 江淮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微微睁大眼,好几次看向旁边的陆无祟,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高兴,而是纠结。 他……他不确定自己还有多久的寿命啊。 万一他真的去世了,小猫是不是没人照顾? 陆无祟也不喜欢猫,他一直记着的,还是管家告诉他的。 就在江淮酝酿着怎么开口拒绝时。 陆无祟站起身,皱着眉头看小孩掌心的猫。 他控制好表情,才伸出手去,拎着那只猫的脑袋给揪了起来。 江淮瞬间被吓到,连忙道:“不要那样拿!” 陆无祟也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把猫给接住,又被江淮急匆匆抱走。 陆无祟:……就是一只猫,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又不是要虐待这只猫。 而且他动完手术疼的那两天,也不见江淮这么关心他。 陆无祟颇有些吃味,又有些不讲道理地想。 * 这只猫最终是被留了下来。 小孩子们在确定了猫的归属后,开心的简直要跳起来。 他们看着江淮的脸,有个大胆的,甚至还说:“漂亮哥哥,我能亲你一下吗?” 被陆无祟黑着脸给挡了回去。 那个小孩有些失落。 比起陆无祟颇有攻击性的长相,江淮这种柔和的气质更加惹小孩子们喜欢。 陆无祟长得也好看,但是任谁看见陆无祟的第一眼,都不是被他的长相给吸引,而是被他的气场给吓住。 等小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背影消失在门口。 江淮才有些开心道:“感觉小朋友都很可爱。” 陆无祟:可爱个屁。 送来个麻烦精不说,还叫他叔叔。 还想亲他的人! “要是我能有个小孩……”江淮稍微有些憧憬,但紧接着意识到什么,又住了嘴。 陆无祟听见他这句话后,目光同样落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和江淮的孩子? 应该能比这群小孩可爱个几百倍吧。 不过他已经结扎了,而且江淮生孩子要伴随风险,与其这样,没孩子也算不了什么。 陆无祟不太在意,搂住了江淮的肩膀,“今天吹风的时间有点长,进屋……” 还没等他说完。 小猫就喵喵叫了两声,扒住了江淮的领口,似乎是想找点什么。 江淮的眼睛一亮,看表情是被萌到了。 他语气也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温声细语的,“宝贝是不是饿啦?我给你找饭吃好不好?” 陆无祟:缓慢磨牙。 管家:早就见识过,已经习惯。 “它饿了应该会自己找吃的吧?”陆无祟装作很不在意,“我记得以前养猫都是这样养的,把它给放在院子里,它自己就能活……” 江淮拿一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 他面对陆无祟时,语气就恢复了正常,是那种慢吞吞的语气,“养了肯定要好好养的,要是它自己能活,那群小朋友直接把它放在树林里就好了,干什么要拜托我们养?” 陆无祟:“……” 他们自己也说给口吃的就行吧? “陆无祟,”江淮依旧是慢吞吞的,他抿了抿嘴,语气坚定,“你开车,去给它买猫粮。” 以后他不在了,必须要给猫找个归宿的话,肯定还是陆家比较好。 陆无祟:……凭什么。 第 64 章 陆无祟捏着鼻子, 看着面前的小猫把他开了一个小时车,才从宠物店买到的猫砂刨到了外边。 陆无祟:要不百度百度猫肉怎么做? 江淮站在他的身后,颇有几分监督的意思。 其实这猫严格来说是他的, 陆无祟大可撂挑子不干,让江淮自己收拾。 这不还是舍不得。 江淮看着陆无祟生疏的给小猫兑羊奶粉——宠物医院里的医生说,这个小猫还不太能吃得了猫粮, 建议先喂几天的羊奶粉。 眼看小猫饿得嗷嗷叫, 江淮有点着急,“你……你能不能快点?” 陆无祟:“……” 以前都是他训江淮,头一次是江淮训他,这感觉还有点微妙? 陆无祟忍了。 江淮眼见他把羊奶粉给放到猫奶瓶里,然后动作不太温柔的把小猫给抱起来,把奶嘴硬生生往里怼。 江淮:“……它要被你给弄死了。” 陆无祟一顿,动作又放的无比轻柔。 然后小猫找不到奶嘴了。 江淮很想叹气, 但是他忍住了。 陆无祟眉梢带笑,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小脸, 忽然站起来,站到了江淮的面前。 他道:“拿着。” 江淮猝不及防,连奶瓶带猫一起端住,还没等他抬起头, 他连人带猫都被陆无祟给抱了起来。 江淮:震惊! 陆无祟抱着他找了地方坐下,让江淮坐在他的身上。 他亲了一下江淮的侧颈, 声音漫不经心:“你喂。” 明显是撂挑子不干了。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从入门到放弃”。 其实江淮本来挺喜欢照顾小动物, 是想着陆无祟和小猫培养一下感情,这才没插手。 听到陆无祟这么说, 他犹豫了一下, “不行, 要你照顾他。” 陆无祟:“……” 这小笨蛋怎么非要他喂? 尽管很想和江淮说一句“饶了他吧”,可是他看着江淮近在咫尺的脸,到底是没能把这句话给说出来。 “行,我照顾就我照顾。”陆无祟一挑眉。 下一秒,他双臂环住江淮,把下巴也搭在了江淮的肩膀上。 他故意在江淮的耳边吹气,轻声问:“是这么喂吧?” 江淮耳畔痒痒的。 他缩了下脖子,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认真地注视着陆无祟的动作。 时不时说上一句:“不要把它的头给仰起来,容易呛到。” “感觉它自己会吃,下一顿可以给它弄碗里试试。” 陆无祟问:“怎么感觉你还挺懂?这么厉害?” “那当然啦,”江淮听见他这么问,颇有些自豪地抬头,“以前我家附近有一窝刚出生的小猫,都是我救回来的。” 说完之后,他眼中的自豪又黯淡了下去。 陆无祟看不得他这个样子,轻声问:“怎么了?” 江淮摇摇头,“他们后来都被我爸爸给扔了。” 陆无祟一怔。 其实这要是放在半年之前,江淮敢把小猫带回来,没准他也能干出这种事。 但现在他知道江淮喜欢,也同意了江淮这么干,就肯定不会再做这种事。 陆无祟贴住江淮的侧脸,“那你好好把它给养大吧。” 江淮的眸光闪过一抹低落。 他没让这种情绪困扰他太久,接着又道:“你快点喂嘛,它都快饿死了。” 陆无祟盯着他红润的唇瓣,喉结上下滑动。 他眸光渐深,嘴角轻轻勾起。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哪怕江淮迟钝到一辈子都不爱上他都没关系。 因为只要是江淮在他的身边,他的内心就是充盈的。 虽然有时,他确实又格外的迫切,希望江淮能够理解他的心意。 * 眨眼到了回家的日子。 庄园江淮其实还是可以继续住下去的,因为只有陆无祟需要上班,江淮处在暑假,无事一身轻。 但,陆无祟怎么可能放任江淮自己住在这种地方? 哪怕是这边有管家来看着,也没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令他安心。 江淮最近的状况也是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他能比平常多吃一碗饭,不好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不出门,蜷缩在床上,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吐三次。 他该庆幸的是,幸亏现在陆无祟去上班了。 而管家也知道他画画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很少来敲卧室的门,每次过来时,都是给他送饭。 其实前世的时候,江淮从发病到去世,整个过程都是非常快的。 而且在去世前两天,他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了,所以他那时候到底吐成什么样,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他忘了个七七八八。 江淮揉着肚子,庆幸他的肚子还不疼。 否则估计是瞒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瞒多久,但是他觉得,让陆无祟看着他去世,好像对陆无祟来说太残忍了。 以前还小的时候,他看着姥姥去世,也是难过到吃不下饭。 他还有一件没跟陆无祟说的事。 就是等他找到江其民扔掉的那窝小猫时,那些小猫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寥寥。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是什么心情。 那一整天,他面前都是灰蒙蒙的,埋小猫时也在掉泪,有种心脏被人紧攥住,然后拽进海水中的窒息感。 当然,他后来也对江其民实施了点报复。 不过江其民被他捉弄之后的狼狈,也抵消不了他心中的难过。 如果陆无祟发现他得病,应该比他还要难过吧? 再过段时间吧。 再过段时间,他就找个机会离开陆家,去个远远的地方,估计躲上一个月,他就会发病了。 江淮拿被子捂住了头。 短短一星期的时间,他就成长了不少,好像以前都不懂的事情,尽在这一个星期里明白了。 疼痛与成长是相伴相随的两个兄弟。 在疼痛中的成长,往往是迅速的。 * 朱小艾被单独约出来时,还有点懵。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和珍姐三个人待在一起,珍姐性格大大咧咧,和他们两个人也很聊得来。 朱小艾笑道:“干什么?你要是让珍姐知道咱俩偷偷出来玩,估计她该不高兴了。” 江淮愣了一下。 他小声道:“可是这件事……” “行了行了,我知道,她不能知道是吧?我就是开个玩笑,”朱小艾聪明的很,“你说就是了。” 江淮停顿了片刻。 店铺里人来人往,他还专门找了个角落。 在朱小艾的注视中,他低下头,小声道:“我觉得,我还是要和陆无祟离婚的。” 朱小艾搅奶茶的手都僵住了。 半晌后,他才发出来声音,不敢置信道:“什么?为什么?” 江淮在思考,说他前世的事情朱小艾会不会信。 朱小艾则已经茫然了,捂住脑袋道:“你最近和他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又要离婚?是陆总对你又不好了?” 他看江淮的态度,比起前几次都要认真。 要是说前几次江淮提离婚时,还是半懂不懂的,凭借着本能要离,这次的态度就格外坚决。 江淮已经下定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说,我得病了,你会信吗?” 朱小艾更加震惊了。 他摸了摸江淮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惊叹道:“好像是有点发烧。” 江淮:“……” 生平第一次,他对朱小艾生出来了点无语的念头。 江淮正经道:“我不是发烧,是生了很严重的疾病。” 朱小艾道:“我看你也像有病,哪里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 他喝了口奶茶,清咳一声道:“你说你有病是吧?那行,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确诊了吗?医生是怎么说的?” “检查过了,我忘了是什么病了,”江淮慢吞吞的组织语言,“医生说……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检查什么的都是前世的事情。 但是他直觉,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话的可信度将大打折扣,还不如不说。 朱小艾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知道,江淮几乎不会撒谎。 但关乎性命的事,他也不能听信江淮的一面之词,严肃道:“检查报告呢?拿给我看一下。” “没拿,”江淮一顿,“拿了你也看不懂啊。” 朱小艾:“……” 这人的嘴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损的? “那别的证据呢,”朱小艾道,“我不能就这么草率的信了。” 话音刚落,他看见面前的江淮眉头紧锁,捂住了嘴。 明显是想吐。 江淮缓过来之后,又缓慢道:“我肚子里可能已经有积压的腹水了,你不信的话可以摸摸。” 尽管心里很怕被陆无祟给手刃。 可是朱小艾还是走到江淮身边,抬起手摸了摸。 是的,和正常肚子的触感不太一样。 微微凸出来的一块中,肉紧绷绷的,正常胖起来的肚子,那里的肉应该是软而塌的。 朱小艾瞪大了眼睛。 他一时之间,好像是被这个噩耗给打击住了,久久不能回神,再看向江淮时,眼眶已经红了。 * “所以说,你是不想被陆无祟知道这件事?”朱小艾调整了半个小时,才恢复了冷静。 江淮点了点头。 他道:“我想自己一个人安静的走,不想他……难过。” 单看他一张脸的话,这张脸还是很青春,很稚嫩。 从他的眼中,还能看见那种理想化的天真。 但朱小艾总觉得,他成熟了不少。 不过这种成熟不是那种趋近于油滑事故的成熟,而是变得更加干净纯粹,感情也从什么都不懂,到如今已经丰满了起来。 江淮继续道:“如果不离婚的话,我哪怕是在别的地方离开,如果我的身份被确认,很快就会有人联系陆无祟,他还是会难过的。” “所以你需要离婚。”朱小艾明白了。 但离婚多半不会成功。 等到了拖无可拖的那一天,他没有时间能和陆无祟磨下去。 朱小艾就要发挥巨大的作用。 也就是帮他瞒天过海,收拾他的遗体,不让警察找上门,静悄悄把他安葬起来。 “到时候,你能不能陪我一程?”江淮道,“帮我买一块墓地,我把我剩下的钱都给你。等过个一两年,再告诉陆无祟这件事。” “妈的,”朱小艾有点哽咽,“你都这么说了,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得陪着你啊。” 江淮看着他哭,也有些难过。 * 江淮的准备工作进行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里,他和朱小艾一起办了不少的手续,都是用朱小艾的名义办的。 两人进行着这场自认为严谨的计划。 在这半个多月里,江淮的身体越来越乏力了,而且腹部也隆起了不少。 陆无祟晚上喜欢抱着他睡觉,他想尽了办法,才能让陆无祟收敛一些。 比如,在陆无祟的手伸出来时,他就往旁边挪。 假装很生气道:“热。” 陆无祟:……开着空调呢吧? 但是他知道江淮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没再招惹他。 这一招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一次两次还行,长久这么下去,陆无祟就会失眠,失眠了也会暴躁。 有几次他非要贴着江淮时。 江淮就会祭出大招。 ——抱猫上床。 现在陆无祟上班,精力有限,猫都是交给管家之类的照顾,喂的大了一圈。 它已经洗过澡,也驱过虫了,但要陆无祟一时之间接受它上床,简直不要太困难。 陆无祟很快就会投降,“你把它给弄下去,我不碰你。” 江淮这才作罢。 不过,他自认为瞒的天衣无缝。 但实际上,陆无祟也早就发现了不对。 他的一双眼睛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说实话,江淮的演技在他面前还不够看。 这些天江淮的反常,他也都看在眼里。 要不是江淮没吐肚子也没大,他都怀疑江淮还是怀孕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现在都过去三个月了,如果真的有的话,肚子应该大起来了吧? 陆无祟也不太确定。 他问了问医生,医生的回答是已经能从外表上看出来了。 末了,医生还附言:[之前检查不是都没事了吗?您放心吧,不会的。] 陆无祟这次没再管他。 他放下手机,确认江淮已经睡着,皱着眉把江淮的衣服掀了起来。 就着月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真的感觉江淮的肚子大了。 陆无祟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放在江淮睡得香甜的脸上,呼吸都有些急促,调整了半天,才帮江淮重新盖上被子。 这次的动作特别轻柔,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坏了他。 他拿起手机打字:[明天我要把江淮带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还有,闭上你那张嘴,如果你还想要工作的话。] 医生:……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 “我不要,”江淮在第二天,听见陆无祟要带他医院时,表现出来了十二分的抗拒,“我不想去,我不想去医院。” 陆无祟颇为头疼。 为了劝江淮,差不多快花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可是江淮一直很执拗,不肯去医院。 如果不是怕伤到他,陆无祟甚至想直接把他给抱起来弄到车上,先强行掳去医院再说。 但万一江淮真的有了,这就是很危险的行为。 陆无祟放柔声音:“恬恬乖,等你去完这次医院,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玩偶也给你打包一个系列的,行不行?” 江淮边摇头,边躲开陆无祟朝他张开的双臂。 陆无祟心中焦急,又怕吓到他,强行按捺下来,想了想,使出杀手锏。 “你这次去了医院,我以后让你自己睡一张床,行不行?” 以前江淮很不喜欢和他同床。 他也花费了很多时间,才让江淮习惯。 但为了江淮…… 陆无祟又道:“你还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吗?什么都可以。” 江淮的眼眶有点红。 要是去了医院,他就露馅了。 在陆无祟的注视中,江淮小声道:“什么都可以?那离婚呢?” 陆无祟的脸黑了下来。 见他沉默不语,江淮知道这件事不太可能,他的手摸到口袋里放了多日的纸,道:“好吧,我去医院,不过我要上楼拿点东西,你不许跟着。” 陆无祟松了口气,缓声道:“当然可以,去拿吧。” 陆家楼层高,除了管家之后,还有不少的保姆看着,他不担心江淮会跑。 果不其然,上去没多长时间,江淮就下来了,跟着陆无祟乖乖上了车。 路上,江淮一直低头,在和什么人发消息。 陆无祟眉头微皱,状似不经意道:“车上玩手机容易晕。” 江淮欲盖弥彰,连忙把手机收了起来。 陆无祟敛眸。 没关系,检查很快就会结束了,确认怀孕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焦躁地搓了搓指腹,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 江淮到了医院之后,基本上是一个逃无可逃的状态。 他也没多反抗,似乎在看见医院的时候,情绪就平静了下来。 做了血常规和各种检查后,就到了战线非常长的尿常规。 江淮拿着盛着温水的杯子,一直在酝酿,时不时站起来走一走,陆无祟就陪在他的身边,情绪也是非常紧绷。 终于,江淮道:“我去下厕所。” 陆无祟连忙跟着,却被江淮气鼓鼓的说:“我都说了不想来医院,你还非要让我来,现在连这个你都要跟着啊。” 陆无祟顿住。 正在这时,他听见医生说:“陆先生,我们主任找您。” 等陆无祟转过头时,就看见江淮已经气冲冲走了。 好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助手,他沉声道:“你们看着江淮点,我很快过来。” 两个助手连忙跟了上去。 * “就现在做的这些检查来看……”医生眉头紧锁,好几次擦额间的冷汗,明显也是有些怀疑人生,“B超不用做就已经可以确诊了。”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陆无祟的心脏还是一缩,冷着脸道:“我没太听明白,什么意思?” 医生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知道陆无祟不是没听明白,而是听得太明白了,不敢相信。 “陆先生,其实哪怕是怀孕,也不一定代表小江少爷一定没有个好结果……”医生的声音在陆无祟冰冷的眼神中,渐渐低了下来。 陆无祟冷冰冰道:“但是你这个失误,已经让我严重怀疑你的能力了。” 医生也清楚,他犯的这个错误实在是太大了。 他也急得要命,努力解释道:“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构造不同,哪怕是小江少爷的体内有子宫,但是他没有产道,身体运作的机制也是不一样的。” 陆无祟拿着检查单,没说话。 这意思是让医生继续往下说。 医生继续道:“头两个月小江少爷身体的各项指标和正常人一样,B超也未见异常……这可能和他子宫藏的太深、又比正常女人小,也没有产道有关,但是这次胎儿发育更大,找起来应该更加容易,B超也还是要做的,这能确认小江少爷和胎儿的健康,我也会尽快召开院内的会议,给小江少爷一套最合适的解决方案。” 陆无祟还是没说话。 在工作上,他可以容许一个员工犯一两次错,可是这和工作不同,这关乎着江淮的性命。 犯一次错,就够他忌惮的了。 医生快绝望了。 “或者、或者,您已经不相信我了,”医生道,“我当年在国外留学,那边有个特别厉害的师哥,这么多年也在妇科声名远扬,他研究的就是双性异变,接手过那么几例双性人产子,虽然小江少爷体外不符合双性人特征,但……” 陆无祟终于动了,他把检查报告放到一边,沉声道:“谁?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我就能联系,”医生道,“我们关系还不错,只要您想,我可以联系上。” “就是……我一直没向您推荐他的原因,是他不回国内做手术,如果想找他,可能要去国外。” 陆无祟站了起来。 他掩去刚刚的焦虑,语气已经恢复如常,“尽快联系,你的头我暂时就不要了。” 医生犹如劫后余生。 他看着陆无祟打开门出去,背后衣服已经湿透。 * 陆无祟刚打开门,就看见刚刚的两个助手急匆匆跑了过来。 他们身边没有江淮。 陆无祟甚至来不及产生情绪,就听见那两个助手焦急而犹豫道:“陆、陆总,小江少爷不见了。” 第 65 章 朱小艾在看见江淮时, 差点没认出来他。 他浑身上下都裹得十分严实,从远处甚至都看不清他的眼睛。 在江淮坐上他的车后,朱小艾一言难尽地盯着他。 “嗯……”朱小艾想了想,停顿了下道, “你确定这样出去不会更显眼?” 大夏天的, 稍微戴个鸭舌帽和口罩也就罢了, 再过分一点弄个墨镜。 江淮不仅这些全都有, 身上的衣服好像也很多, 显得他身形臃肿了不少。 他摇了摇头:“你不懂,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朱小艾:“……好吧。” 他在一瞬间, 产生了一种“这么陪着江淮胡闹是不是不太好”的念头。 但看着江淮认真地瞧着车窗外,他的这个念头又消了下去。 他能开心的日子……也就这段时间了。 顺利到达机场后,朱小艾拜托他的朋友把他车开走,他和江淮一起坐上了飞机。 等上了飞机后, 江淮的情绪就平和了下来。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恹恹地坐在座位上, 光这一路上的提心吊胆, 就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 这段时间, 他能感觉到自己一天比一天没力气, 总是特别疲乏, 有时甚至能困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朱小艾看着他上飞机就睡, 小声问:“你今天吃饭了吗?过会儿等空姐过来我给你买点?” 江淮勉强睁开眼, 摇了摇头。 朱小艾看着他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以前江淮虽然称不上活泼,但也没有像这样消沉过。 而且江淮脸颊上的婴儿肥也瘦没了。 他听江淮说过, 这段时间吐的太厉害吃不下饭,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瘦的。 朱小艾悲痛地叹了口气。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医院已经被陆无祟给翻了个底朝天。 他阴着脸,有些抑制不住的怒火,犹如雷霆压在助理的身上。 “这么大一个人,”陆无祟目光阴翳,“这么大一个人,你们都能让他在眼皮底下跑了?” “陆总,小江少爷……小江少爷不让我们跟进去啊……”助理苦着脸。 陆无祟今天已经被挑战了太多次底线。 别说是耐心,他能忍住不发火,都是从江淮身上锻炼出来的。 但江淮可以包容,别人就没那个必要了。 陆无祟怒声道:“你们两个被开除了。” 这俩助手在发现江淮不见了时,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们在对视一眼后,垂头丧气地要做。 “你们干什么去?劳动法规定,开除也要再工作一个月,”陆无祟压下怒火,“不工作了?” 那两人:“……” 陆无祟没工夫在其他事情上耗,他先是让这两个助手去医院的监控室调监控,从小范围开始查找。 很快,他们就发现,江淮在医院的后门上了辆陌生的车。 记下车牌号后,陆无祟给一些熟悉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又动用了一些关系,查到了车牌号的主人。 ——李明。 陆无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把江淮的交际情况给掌握了。 他记得江淮身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号人。 等他再往深了查时,又发现,世上叫李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孩子有大人,有学生有工作的人。 能和江淮牵扯上关系的“李明”,根本查无此人。 陆无祟在查到这里时,脸上乌云密布,牙都快咬碎了。 看这个样子。 江淮早就在计划离开了! 难怪在早上的时候,他问江淮有什么想要的,江淮什么都没要,就提了一句离婚。 他不愿意和江淮离婚,江淮就采取这种方式来离开他是吗? 一想到平时迷迷糊糊的一个人,为了离开他,废了这么多的心思,陆无祟就有一种挨了几拳的疼痛和狼狈。 等他找到江淮,一定要—— 不对。 江淮现在的身体,可以说是教训都没法教训了。 陆无祟一想到医生递给他的检查报告,他的脑子还是一抽一抽的疼。 他除了在江淮身上感觉到了伤心之外。 剩下的,还有对江淮身体的担忧。 这种担忧令他的心仿佛浸在了油锅中,反复被煎炸。 这都已经不是担忧的事情了。 而是惊惧。 可陆无祟不知道的是,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在他去过好几个地方的监控室后,线索在某一繁华地段的交叉路口断掉了。 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道:“啊,这个路段的监控就是这样,时灵时不灵的,因为它一直没彻底坏掉,所以一直没换新的……” “这三条岔路口,分别去哪里的?”陆无祟打断他。 工作人员道:“你要问这个,那范围可就广了,这个岔路口之后还有好几个岔路口的,大概能通往十几个地方。” 陆无祟干脆道:“那就把这十几个都列出来。” 这对于工作人员来说,算是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 他有些犹豫。 陆无祟侧过头,他身后的两个助手就上前,给他说了一两句话。 这人眼睛一亮,随后点头:“行吧,我给你们说,你们记。” 在工作人员和助理一起记东西时。 陆无祟站在旁边,盯着屏幕上,载着江淮的车的背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平时他不接陌生号码,但现在情况不同,他怕错过江淮任何的消息。 接通之后,电话那旁传来了道温润的声音:“你好,是江淮的丈夫吗?” 陆无祟的眼睛眯了眯。 他的记忆力强于常人,对于觊觎江淮的人,他记得就更加清楚了。 陆无祟一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听不出来焦急,“你是江淮的老师?” “您还记得我啊,”谢意明在电话那边也笑了,“是的,我知道您应该很忙,不过江淮的电话打不通,他朋友的电话也打不通,只能过来找您了,如果江淮在您身边的话,您方面把电话给他吗?” 陆无祟说瞎话不眨眼,“我在公司,他在家。你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我晚上回家传达给他吧。” 话里话外,透露出来他和江淮才是一家人的意思。 谢意明倒是不怎么在意,微微一笑:“这样吗?倒也可以,不耽误的,您应该知道江淮前段时间申请了交换生的名额吧?我看他没有在国外生活的经验,给他找了几个师哥师姐,想引荐给他聊一聊。” 陆无祟:“……” 听着那边沉默,谢意明终于露出了打这个电话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 他声音依旧温和:“您不会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陆无祟冷笑一声:“我是他的丈夫,这种事情,肯定是和我商量之后他才敢做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妈的,他就是不知道! 谢意明那边也没了声音,陆无祟当机立断,沉声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江淮这边有我这个丈夫,也能给他介绍更好的老师,就不劳烦老师你了。” 他故意在“丈夫”和“老师”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在打电话时,他语气沉稳,除了有点呛人,几乎听不出来他情绪起伏有多么厉害。 然而,等电话一挂断。 陆无祟直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望着他浑身的低气压,工作人员怒都不敢怒,悄悄噤声,又看了看可怜的垃圾桶。 “陆、陆总,”助理战战兢兢,“结果都出来了。” 陆无祟上前,看了看上面的路线示意。 他的目光定在了“火车站”和“飞机场”两个地点。 “就先找这两个地方,”陆无祟道,“如果找不到江淮的信息,再去查一个叫‘朱小艾’的人,查查他最近都做了什么,有没有□□。” * 江淮皱着眉,看着面前的食物几欲作呕。 原本没什么事情的,在飞机上他也好好的吃了飞机餐,可是等一下飞机,就不行了。 朱小艾担忧地给他抚背。 江淮这个样子,要是让陆总看见……估计要心疼死了吧。 “我给我们租的房子刚好在一个小吃街旁边,”朱小艾道,“要是你根本没法闻食物味道的话,我退掉重新订?” 江淮摇摇头,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把汉堡中带着腥味的鸡腿给夹到一边,把汉堡里的面包塞进嘴里,坚决道:“我就是死,也要吃完很多东西后再死。” 朱小艾:“……”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 江淮在吃完东西后,就恢复了不少的力气。 等晚上到了出租屋时,他的精神明显恢复了过来。 在以前他和朱小艾关系刚好起来,却没办法把朱小艾带去他家里玩的时候,他就想过—— 以后等他有钱了,能搬出江家,就和朱小艾买一套房子,和朱小艾一起住。 当然,他的这个想法,遭到了朱小艾的拒绝。 朱小艾那时候也还小,更没有觉醒性取向。 他对着江淮道:“嘁!以后谁要和你住一起啊,人家都是和老婆住在一起的。” 江淮懵懵懂懂,知道了大家未来都想找一个伴侣一起住。 可惜的是,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喜欢的异性。 同性也没有。 在感情迟钝到令人发指的情况下,还有感受过寄人篱下的滋味后,江淮渐渐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也不错。 直到他习惯和陆无祟住在一起。 ……估计以后是没有机会了吧。 不过现在也不错,好歹是圆了很早以前的一个梦,而且朱小艾不会过多的干涉他,他和独居差不多。 算是直接实现了两个梦想。 第一晚,和房东沟通好后,两人拎包入住。 平心而论,朱小艾找的这个房子,完全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装修风格时尚,家具家电齐全,和酒店差不了多少。 但江淮竟然在床上失眠了。 他几乎都记不清,他上一次单独睡在一张床上时,是在多久之前了,每天他的床边都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陆无祟送给他的超级大的娃娃。 还有就是陆无祟。 不对,陆无祟才没那么重要呢。 他睡不着,肯定是因为身边没娃娃陪着。 江淮默默的想。 * 天都蒙蒙亮时,陆无祟和几个助手还没睡觉。 其实他已经找了侦探,且还有几个助手盯着,金钱到位,他自然能歇着。 但他不仅没有歇着,在几个助手都快熬不动时,他也依旧很精神。 三条岔路口,延伸出来了三十八条路线,十几个公共场合,宾馆和酒店若干。 如果江淮离开了这个城市,反倒好找一点。 毕竟宾馆和酒店实在是太多,真查起来,没个两天时间查不出来。 但在火车站和飞机场,都没有找到江淮和朱小艾的名字。 朱小艾究竟办过什么假证,也还没查出来。 这个属于灰色地带,交易人都比较小心,又鱼龙混杂,普通人找起来更麻烦。 好在陆无祟不是普通人。 “陆总,打听到了给朱小艾做这个生意的老板,”其中一个助理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加了点钱撬出来的,说是买了两个□□,一个叫王雪,一个叫王旭。” 陆无祟:“……”现在造假证的都这么不走心吗? “我今天查的航班里,有这两个人的名字,”另一个助理道,“今天中午十一点的飞机,目的地是Y市,下午五点抵达的。” 陆无祟不动声色,掌心却握紧了。 他看着助理疲惫的脸,道:“今天辛苦你们了,月底的奖金给你们翻倍。” 助理们精神一震。 甚至想对着陆无祟说上几句“不辛苦不辛苦”。 陆无祟不是那种抠抠搜搜的老板,相反,当他的下属,待遇相当的丰厚。 丰厚到哪怕是为了他工作到凌晨,他不加奖金,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如果不是要忍受陆无祟那迫人的气场。 这简直就是个完美的老板。 “最后一件事,”陆无祟道,“现在就去帮我订去Y市的航班,越早就好。” 助理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陆总这是——直接打算不睡了啊! * 第二天起床,江淮浑身都在痛。 房东的床实在是太软,软到离谱,他睡习惯了陆家那张软硬适中的大床,再来睡这种软床,感觉骨架都要散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腰腹间比起昨天更沉了。 他腰活动也不怎么灵活。 打开门之后,正好撞上朱小艾拎着买的早餐回来。 朱小艾道:“早啊,我记得你喜欢吃灌汤包,今天起床正好听见外边有摊子在喊,过来尝尝?” 江淮昨天吐的比吃的都多。 可能是身体真的撑不住了,哪怕是在他不舒服的情况下,他也涌现出来了股强烈的饿意。 这顿饭,他一口气吃了一屉的灌汤包。 更加令他高兴的是,接下来的一天时间,他都没怎么吐过,胃口也不错。 天边不知不觉,也暗了下来。 江淮站在窗边时,神奇的发现,在陆家他面对的是风景优美的花园,但是人烟稀少,没什么人情味。 这个地方,小吃街里烟火气十足,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着人们的脸,说不出的温馨。 江淮临街而战,头一次看见好看的场景,生出来的不是画画的欲.望。 而是走进去,在里面吃几碗饭,多喝几碗汤。 这样的景色,他见这几天,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几分钟后,他和朱小艾站在了一家卖肉串的摊前。 江淮闻着香喷喷的肉串,鼻翼微动。 还好,没有要吐的感觉。 朱小艾和他一起走着,看着他像小猫似的,先嗅了嗅肉串,然后才伸出舌头,咬了一小口。 没吐。 朱小艾也莫名的激动,问道:“多吃点,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同时,他心中又免不了忧心。 ——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他其实也没见过病入膏肓的病人,但直觉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江淮吐起来时,脸色苍白是苍白。 可他不吐的时候,尤其是今天,能感觉到他的皮肤红润有光泽。 朱小艾观察着江淮,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江淮小口小口吃,不知不觉就吃下去了半串。 他幸福地眯起眼。 就在他被朱小艾带着,准备去别的摊子瞧瞧时,江淮老觉得背脊发凉,好像被什么给盯上了。 他不经意间转动视线,余光里,好像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然后他浑身都僵住了。 那个站在不远处的,那个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是陆无祟吗?! 怎么感觉气势汹汹的?! 与此同时,陆无祟磨了磨牙。 两人越过人群,隔空对视一眼,江淮拿着鸡肉串不知所措。 刹那间,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他的力量——很有可能是求生欲。 他转身就跑! 陆无祟万万没想到,他只是这么远的距离看一眼江淮,结果江淮见到他就跑! 在看见他跑后,陆无祟瞪大了双眼,脸上浮现出几分的恐惧,高声道:“江淮!别跑!” 江淮充耳不闻。 陆无祟几步上前,还差点撞上几个人。 他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去,猛地从江淮背后抱住了他。 “你跑什么?”他的声音又惊又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你有什么好跑的?!” 江淮双手握住鸡肉串,胸膛剧烈起伏。 他哆哆嗦嗦,“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陆无祟:“……” 他一瞬间手指蠢蠢欲动,很想给江淮一个爆栗。 他把江淮的身体转过来,着急道:“让我看看你。” 在看见江淮没事后,他松了口气。 心一放下,脸就沉了下来。 他可还没忘,江淮背着他跑路,背着他往学校申请交换生名额的事情。 这个人是想离开他的。 陆无祟脸上的苦意转瞬即逝,扯起唇角,勉强道:“是我瞎操心了,你明明好得很。” 江淮:“……” 他在软床上睡了一夜现在还骨头疼,陆无祟是怎么看出来他好得很的? 陆无祟继续道:“怎么样?在外边生活是不是很舒服?” “哦,我忘了,”陆无祟阴阳怪气,“都这么拼命想逃开了,肯定还是外边的空气更自由更香甜。” 江淮:“……” 这态度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他不是,给陆无祟留了一封信的吗?就在床头柜上。 他哪里知道,陆无祟在医院发现他丢了之后,为了找他,根本没回陆家。 江淮小声道:“我不是给你留了信——” 话音未落,他就僵住了。 “信?什么信?”陆无祟皱眉。 江淮满色苍白下去,像是抓住了救生浮木一样拽住陆无祟的胳膊,语调破碎:“等、等等,离我远……” 话音未落。 他就在陆无祟的面前,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有点食欲。 ——全完了。 而陆无祟的焦急几乎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上下看着江淮,“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 等等。 也不能说忽然,江淮现在可是,可是怀着孕呢。 陆无祟对孕妇再无知,也知道孕吐这种东西。 他的心在瞬间被心疼给填满。 就在他想抱住江淮道歉时。 朱小艾此时终于赶上了他们俩。 他也很着急,生怕陆无祟难为江淮,直接道:“不是忽然,江淮这是生病了!” 陆无祟一顿:“……什么?” “是一种癌症的晚期,”朱小艾沉痛道,“不然他也不会一声不吭的就出来,你不要为难他!” 陆无祟:……什么?? 怎么说呢。 他不理解。 江淮自己笨也就算了,他看这个朱小艾还挺机灵,怎么也被江淮带跑偏了? 癌症?有大着肚子还孕吐的癌症吗? 陆无祟这么想的时候,丝毫没有想起来。 当时他在听说江淮能生孩子时,那种怀疑和拒绝相信的态度。 良久之后,陆无祟才深吸一口气,忍耐道:“你们怎么确定是癌症的?去过医院了?有检查报告吗?” 朱小艾也被问懵了。 其实他是问过的,可是他知道江淮很少撒谎,加上这种事情也没有撒谎的必要,直接选择了相信江淮。 陆无祟视线重新回到了江淮身上,停顿片刻后,从口袋里抽出纸巾给江淮擦嘴。尽管他的神情很暴躁,但力道轻柔到根本没敢用力。 现在压力来到了江淮这边。 江淮望着他凶巴巴的神情,支支吾吾:“我、我就是知道啊。” 陆无祟怕自己被气死,又开始深呼吸。 他冷笑:“发现有不好的症状之后,不问医生自己诊断是吧?是通过自己诊断知道的吗?” 江淮:“……” 从这个语气中听出来了一些些阴阳怪气。 江淮原本就不怎么擅长撒谎,在自己已经露馅,且高强度的逼问之下——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小声道:“我要是说,我有前世的记忆,你们信不信?” 陆无祟:“……” 朱小艾:“……” 第 66 章 片刻后, 江淮是被陆无祟给抱回去的。 他觉得有些别扭,不肯让陆无祟抱,两人从刚刚你追我赶,就已经惹得群众不住往他们的方向看。 现在再被陆无祟给抱起来, 这也太丢人了。 江淮小声道:“我腹部有腹水, 你不能这么抱我。” 陆无祟下巴紧绷, “我今天不想再听见你说一句话, 你最好是闭嘴。” 江淮:“……” 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朱小艾, 朱小艾的脸色却比陆无祟还要难看。 与他对视上时,眼中像是有刀子。 江淮缩回头去, 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他就知道不该说,现在好了,连朱小艾都不相信他了。 眼见江淮老实下来,陆无祟的视线柔和了不少。 他甚至都没有问江淮和朱小艾住在哪里, 就直接找到了他们住着的地方,掩饰都懒得掩饰。 朱小艾这次有眼力见多了, 连忙上前给两人开门。 等陆无祟抱着江淮进去后, 他就眼观鼻鼻观心倚在门口, 绝不再上去做怨种。 下次他再相信江淮的鬼话, 他就是傻逼。 好在陆无祟也没牵连他, 主要是找江淮“算账”。 陆无祟把江淮放在一张桌子上, 让江淮坐着也能和他的视线持平。 原本他想冷静冷静, 但是在看见江淮忐忑不安地神情后,心又软了下来。 陆无祟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有前世记忆的?” 江淮闭着嘴,没敢吭声。 陆无祟无奈道:“现在可以说话了。” 江淮看了看他, 在确认现在的陆无祟不在“狂暴状态”后, 试探性道:“其实, 我不是拥有前世的记忆,是重生。”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 他听说过一孕傻三年的。 怎么还能有一孕疯三年的? “我过段时间给你约一个心理医生……” “和医生,和医生没关系,”江淮焦急道,“我记得上辈子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我上辈子就是因为癌症死的,我是重生回来的。” 陆无祟皱了皱眉。 说实在话,他知道江淮肯定没疯,而且他平时说话做事也在正常人的范畴,医院都没给江淮下痴傻或者跟痴傻有关疾病的诊断。 不然江淮也不能和他结婚了。 但有没有心理问题,这个就不知道了。 有过不相信江淮怀孕的前车之鉴,陆无祟谨慎开口:“那你生病去世之后,是重生到了哪一年?换个说法,你从哪一年开始有前世的记忆的?” 江淮认真想了想,“去年冬天,当时距离我去世还有两年的时间。” 陆无祟很严谨,“既然你提前了两年重生,那接下来一年里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也都知道吧?” 江淮点了点头。 陆无祟道:“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能说出来,之后还会发生,我就相信你。” 江淮:“……” 他不知道啊!他改变了联姻的对象啊。 眼见陆无祟的表情从询问变成怀疑,江淮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什么。 “齐、齐齐公主!”江淮眼睛一亮,“今年齐齐公主会有夏季特约版,是波浪卷头发搭配泳衣,这几天应该会官宣,九月份开始售卖。” 陆无祟:“……” 这次,一旁的朱小艾也一同沉默了下来。 他错怪江淮了。 江淮不愧是江淮。 * 夜已经深了,现在回去肯定不现实。 陆无祟可以不休息,但江淮……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都需要休息。 孩子。 晚上和江淮再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终于安静下来时,陆无祟的脑海中就被“江淮怀孕”这件事给占据了。 人是找回来了,一切都安然无恙。 但江淮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始终都是一个隐患。 告诉是肯定要告诉江淮的。 只是江淮刚折腾完这么一趟,陆无祟被他折腾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了。 思及此,陆无祟抱紧了江淮。 他看着江淮好像是睡着了,悄无声息地把手伸向了他的肚子。 他记得之前有一次,他对着江淮的肚子又揉又掐…… 想想都觉得冷汗直流,一阵后怕。 江淮忽然睁开眼,小声道:“你看,我都有腹水了,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陆无祟:“……你有没有想过,你提前重生了两年,这才一年不到,你不太可能会生病呢?” 江淮一噎。 他完全没有思考这件事。 只不过因为他前世得过病,这一次稍微有点症状,他就先入为主了。 江淮疑惑:“那,那我身上这是怎么了?” 陆无祟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他从来没有哪一件事,能向这件事一样后悔。 他疑心陆如梅找来的医生是个骗子,又疑心江家人拿江淮谋取利益,这才告诉江淮男人不能生孩子。 直到现在,他偶尔也还是会产生一些不真实感。 男人生孩子,现实里多么荒谬的一件事,可是现在真的发生了。 不等陆无祟回答,江淮自顾自道:“总不能是长胖了吧?” 可是他还吐呢,这段时间吃了多少,差不多全给吐了出来。 陆无祟温热的掌心盖在江淮的肚子上。 他轻声道:“今天乖乖睡觉,明天跟着我去趟医院,做完检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听见他这么说,江淮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支支吾吾,明显不情愿,“还要去医院啊?” 陆无祟不容置喙,“必须去。” “好吧,”逮都被逮到了,江淮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我生病了,你不能瞒着我。” 陆无祟认真道:“不瞒着你。” 只是可能需要江淮做一些心理准备——手术的准备。 医生和他说过,江淮要做人流手术,和女人还不一样,他没有产道,只能剖腹,剖腹之后,会一块把他的子宫给切下来,通过减少手术次数,减少对江淮身体的伤害。 江淮听见他的承诺,放心下来。 陆无祟的话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能够令人相信和信服。 “恬恬,”陆无祟停顿片刻后,忽然问他,“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小宝宝,会……会高兴吗?” “有自己的小宝宝?”江淮歪了歪头,“可是我不能生啊,怎么会有自己的小宝宝呢?” 而且他现在和陆无祟是伴侣关系。 他肯定不能再找其他的女生当伴侣了,这样陆无祟和女生都会伤心。 陆无祟一顿,“假如能有呢?” 江淮想了想,目光逐渐变亮起来。 “我可以给我的小宝宝买新衣服吗?” 陆无祟道:“当然可以。” “那我要给他买新衣服,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江淮咬着指尖,想了半天,“如果有一天他长大了,我是不是能给他编辫子?还能像齐齐公主那样给他烫大波浪卷?” 陆无祟:“……应该也可以吧?” 所以完全默认孩子性别为女是吗? “他应该愿意让我盯着看吧?”江淮想了想,“老师说我人体画的很糟糕,如果有个漂亮的宝宝愿意让我画的话,我可以重新练习人体的。” 陆无祟道:“那万一,是个小男生呢?” 江淮一愣,干脆利索道:“我不要。” 陆无祟:“孩子性别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不是只是想想吗?”江淮惊讶,又嘟囔道,“我当然是要想我喜欢的啦。” 陆无祟:……确实有道理。 他看着江淮纯净的眼眸,心好像在被什么给挤压着,有种闷痛。 陆无祟道:“江淮,对不起。” * 陆无祟在江淮和朱小艾租的房子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就去找了房东退房,还替他们两个支付了违约金。 三人一同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所以你说他奇不奇怪?”江淮凑到朱小艾的耳边,小声的吐槽,“明明是我不听话,为什么他要给我道歉呢?” 朱小艾皮笑肉不笑道:“好神奇,你居然知道你自己不听话。” 两人认识那么多年,江淮知道他还没消气。 他不太好意思道:“对不起嘛,都是我的错。” “不,其实是我的错,”朱小艾也很诚恳,“明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迷糊蛋,我竟然没求证就信了你。” 江淮:“……” 看来也没特别生气。 不然朱小艾这会儿就不是说他迷糊蛋,而是踩着他的雷区骂他笨蛋了。 朱小艾道:“陆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喜欢你,自然也就包容你,舍不得对你发脾气,要是换成我……” 江淮好奇:“换成你怎么样?” “换成我啊,”朱小艾冷笑,“在发现你跑的那一刻,我找都不会找。” 江淮闻言,心里也产生了点对陆无祟的愧疚。 昨晚他也看见了陆无祟眼皮的疲惫。 而且昨天是第一次,他在起夜时,陆无祟醒都没醒,换成以前,在他起身的瞬间,陆无祟就会问他要去干什么了。 估计他要是再跑一次,陆无祟都发现不了。 “这世上能这么喜欢你的人,能有多少呢?”朱小艾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点了点江淮的额头,“多感受感受吧,陆总这人能处。” 江淮捂住了额头。 * 下飞机之后,朱小艾就没再跟着他们,据说他的车在被人开走之后就没了消息,他得赶紧去找。 望着朱小艾远去的背影。 江淮的肩膀被陆无祟给搂住,陆无祟又给他披了件衣服。 他好像格外紧张江淮,从早晨起床,就一直在给江淮塞各种各样的衣服。 恨不能把他裹得密不透风再出门。 “机场风大,先进车里。”陆无祟道。 江淮:……哪里有风?是刚刚勉强吹动他发丝的那一丢丢风吗? 坐进车里之后,江淮总算是凉快了点。 然而,陆无祟皱着眉对司机道:“空调温度太低,再调高一点。” 司机:嗯…… 平常不都这个温度吗? 到底是打工人,干什么都得听老板的,司机默不作声把空调调高了。 陆无祟道:“还是低。” 这都二十七度了! 司机又调高了一度。 陆无祟道:“还是低,弄到三十度吧。” 司机:“……” 江淮:“……” 要不干脆别开了吧。 尽管很想把这句话给说出口,但是直觉告诉江淮,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陆无祟还真有可能这么做。 在终于把空调调到几乎感觉不到后,陆无祟可算是满意了。 江淮小声道:“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是去医院的路。”陆无祟一顿。 他想起接下来的检查,还有即将要告诉江淮的事情,也是一阵的紧张。 陆无祟道:“乖恬恬,过一会儿不管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能激动,好不好?” 江淮连癌症都能坦然接受。 既然不是癌症的话,也没什么能打倒他的。 江淮自信点头。 他道:“我肯定惊讶都不带惊讶的。” 陆无祟:“……”希望你说到做到。 * 肚皮上再次被涂上耦合剂,江淮几乎都快习惯了这种触感,十分淡定。 旁边的医生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 换了个看起来水平更高的。 “不要紧张,很快就能结束……嗯,找到了,”医生推了推眼镜,“确实是三个月了,发育的蛮好的,过一会儿我把单子给你们打出来,回家可以慢慢看……你们想知道性别吗?” 陆无祟:……他哪有这个心情。 这个医生和陆家接触的不多。 交接的时间匆促,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位身份不普通,交接的也全是江淮身体的情况。 其他的,比如江淮其实不知道他自己怀孕。 还有这个孩子需要打掉。 估计上一个医生都没来得及跟他提个醒,他都不知道。 江淮则听得一脸茫然。 陆无祟上前,连忙给他擦了肚子,然后用衣服小心翼翼地盖上。 他对着江淮柔声道:“你等我一会儿,医生,我们出去说。” 这医生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出去了。 江淮同样一头雾水地躺着。 刚刚的话,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明明都是中文,每个字他也都会写都会读,可是组合在一起后,就成了谜语。 什么叫三个月了,发育良好? 知道什么性别?他的性别不是男的吗?难道还能变成女的? 陆无祟有的东西,他也都有。 三个月了…… * “之前一直是你们主任在跟进这个案子,有些情况他可能没跟你交代清楚,”陆无祟道,“江淮的子宫发育不完善,手术取孩子的凶险也很大,这个孩子我们是打算流掉的。” “流掉?”这个医生也很惊讶,“他都三个月了,你们怎么不早点来?这样凶险直接翻倍了。” 陆无祟道:“怪我,没有早发现。” “是啊,应该早点发现再来的,”医生道:“流掉的话,风险确实能小一点,但也不是没有风险,未必比剖腹产好到哪里去。” 而且三个月的宝宝。 器官都已经发育出来雏形了,这个医生是个心软的,见状只想叹气。 陆无祟道:“哪个风险是最小的?” “没有最小的风险,只要是动刀子,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也照样有风险,”医生道,“我知道您担心爱人,我们今天就会开会,讨论您爱人的这个例子,但在此之前,我还是建议您,和您的爱人商量商量,慎重做决定。” 一般医院里治病,通常都是以病人和家属的意愿为主。 之前江淮月份小时,流产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他月份大了,流产和生下来竟然在天平上等重了。 * 陆无祟推门而入时,江淮已经穿好了衣服,对着面前的仪器凝视。 他的眼神非常专注,同时充满困惑。 像是在看着一道得不出来答案的高数题。 陆无祟手中拿着刚打印出来的B超单,由于刚从机器里拿出来,还有些热。 这些热意令这张单子有些烫手。 “恬恬。”陆无祟叫。 江淮连忙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在看见他面容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期盼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对,但是……”陆无祟刚一点头。 江淮瞬间就像是一只获得了自由的兔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要往门外走。 陆无祟拽住他,“等等。” 江淮疑惑不解,眨着眼睛看他。 陆无祟艰涩道:“还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江淮也有很多的疑问,只不过是打算埋在心底回去一样一样问陆无祟。 陆无祟深吸了口气,把单子摊开在了两人的面前,沉声道:“你是不是有很多想问的?现在可以问,我绝对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人都没有生气,也没有人不高兴,江淮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 陆无祟俊美的脸上很少出现凝重的表情。 他对着江淮时,一般都处在生气和未生气的边缘,江淮也见过他温柔的样子。 生活中也好,工作中也好。 他很少有这么凝重的时候。 江淮看陆无祟的样子,好像是不怎么想说? 本身他对他有所歉意,也不想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于是他抿了抿唇,轻松道:“算了算了,你不想说的话,我们回家……” “你还记得,我们三个月前发生过什么吗?”陆无祟开始循序渐进。 江淮听到他这么说,才开始很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直到陆无祟低头,轻轻在他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缓声道:“那一夜,我这么抱着你……” 江淮一僵。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一夜,那一夜他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了下去。 等感觉到疼时,他想让陆无祟停下来。 可是陆无祟已经停不下来了,甚至还啃咬他,搞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可怕的痕迹。 江淮结结巴巴:“虽然我已经好、好了,但是我……” 他也不想和陆无祟再来一次了! “和那种事情没有关系。”陆无祟道,他指着B超,“和这个有关。” 江淮知道,夫妻义务履行完后,会有小宝宝。 但他是个男人,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啊。 见他迟迟反应不过来,陆无祟叹了口气。 “江淮,你怀孕了。” 江淮疑惑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孩子……孩子已经三个月了,”陆无祟道,“这个B超还能看见他的小手小脚,医生刚刚说他器官发育的很健康。” 江淮感觉他重建没多久的世界观。 再一次,裂开了。 他颤声道:“这、这不可能!” “你这段时间,不是恶心呕吐吗?”陆无祟耐心极高,“还有你的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是因为小孩在你的肚子里长大了。” 江淮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的肚子。 怪不得…… 怪不得他只是呕吐,身上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怪不得上一世他肚子大起来时那么迅速,而这一次都快过了一个月,他的肚子也还是那么大点。 因为里面根本不是腹水。 而是一个孩子。 孩子啊,他有了一个孩子。 江淮还是负隅顽抗,“我,我是个男人啊,男人不是不会生孩子吗?这还是,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是这么说过,但这个是错误的,因为你比普通男性,多长了一个器官。”陆无祟道,“对不起。” 江淮的眼珠子都快不会转了。 他只知道盯着陆无祟看,大脑陷入了宕机的状态。 ……前不久在车上立下的豪言壮语。 终究是迅速回落了回来,打在了他的脸上。 不知道僵持了多长时间,江淮宕机的大脑才开始缓慢的思考。 原本他脑子就转的满,现在就好像是2G的内存超负荷运转4G的东西,不爆就是好的。 江淮道:“所以,我根本不是个男……” 陆无祟就是怕他会这么想。 他连忙抱住江淮,“不,你是个男性,你只是比正常的男性多异变出来一个器官,等手术完成之后,你和正常男性没有任何区别。” 江淮勉强被安抚了下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从来没觉得他的肚子这么神奇过。 这里面,竟然住了一个小人儿。 但紧接着,江淮又反应过来什么,小声问:“什么手术,不是生孩子吗?” 陆无祟一顿。 江淮已经被锻炼出来了敏锐的直觉。 他先抵住了陆无祟的胸膛,然后小口小口喘气,慢吞吞道:“等等,我缓缓。” 第 67 章 “我真的, 怀孕了?”江淮再三确认。 陆无祟点了点头,“对。” 江淮盯着自己的肚子,半晌后, 才试探性地伸出手, 摸了摸。 在今天中午之前, 他还把肚子里的孩子认成是腹水。 哪里知道,他这一肚子不是水。 而是一个小宝宝。 眼见他情绪缓和了不少,陆无祟道:“还愿意听接下来的事吗?” 江淮茫然地点了点头。 陆无祟一顿,才道:“做手术是因为, 你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你生孩子,如果想生的话, 就要开刀。” 江淮一脸呆滞。 他知道剖腹产这种东西, 虽然没亲眼见过, 但看女性怀孕的部位, 猜也能猜到要从哪里动刀。 没想到,他竟然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当然, 如果你不想生的话, 我们现在就能动手术把他拿掉,”陆无祟一顿,语气有些艰涩, “医生已经在开会了, 会给出我们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 现在不管是流掉孩子也好,生下来也好, 都有一定的风险。” 信息量好大。 江淮的大脑处理了好一会儿, 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本来二月份就该检查出来的, 那时候把孩子流掉, 对你身体的伤害是最小的,”陆无祟道,“但是当时误诊,我以为没有事情了……对不起。” 怪不得,江淮恍然大悟。 怪不得陆无祟给他检查身体的次数越来越多,最过分的时候,一个星期能拖着他来医院两三趟。 他能在陆无祟的眼中看见清晰的痛意。 江淮觉得,从昨天到现在,陆无祟对着他道了好几次歉了。 陆无祟都有点……不像陆无祟了。 “可是,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啊,”江淮低下头,小声道,“也没有人想犯错。” 陆无祟安静地看着他,眸光闪烁。 在坦白之前,他以为他迎来的,会是江淮的抗拒和指责。 可是到了现在,他才忽然明白过来,他喜欢的江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江淮这样的小傻子呢? 倔强的时候像只驯服不了的猫。 柔软起来的时候,却比棉花糖还要松软,比云朵还要包容,比太阳还要温暖。 美好的令他愧疚。 陆无祟道:“再来抱抱。” 江淮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泛了上来。 可能是知道了自己不是癌症,心里一直悬挂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替自己委屈,替陆无祟委屈,更替肚子里的孩子委屈。 他缩进陆无祟的怀里。 陆无祟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眶泛红,“你要不要这个孩子?” 江淮闷声反问:“你呢?你喜欢孩子吗?” 其实陆无祟对孩子没什么兴趣。 可如果是江淮和他的孩子。 陆无祟当然喜欢,喜欢的不能再喜欢了。 但是,他道:“我只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无条件遵从你的想法。” 江淮反问:“可是你之前还想替我做决定不要他。” “那时候是让我选择要你的命还是他的命,”陆无祟道,“你说我为什么这么选?” 当然是因为他内心觉得,孩子没有江淮重要。 江淮又沉默下来。 他问:“都有危险是吗?” 陆无祟点了点头。 江淮又道:“三个月的孩子,能有多大呢?” 陆无祟道:“差不多拳头那么大,还很小呢。” “哦,”江淮点了点头,“那和一只小猫差不多啦。” 他是喜欢小孩的,也憧憬过自己的孩子。 但生孩子本身就有风险,他是风险加倍。 “恬恬,不管你选什么,”陆无祟道,“天塌下来有我呢。” 江淮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中,擦了擦眼泪。 他闷声闷气道:“我觉得,我要是不要他的话,他可能会讨厌我。” 陆无祟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不会的,他不会讨厌你的,你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江淮好久都没有说话。 他脑海中想着刚刚看见的B超,其实他看不太明白,但是陆无祟说,孩子已经有手有脚了。 那这个孩子,能听见他说话吗? 江淮不太能确定。 他们没继续在这里待很长时间,等医生过来之后,又给江淮做了其他的检查。 其实就是正常的产检。 在确认没问题后,两人就回家了。 可能是陆无祟给了江淮选择上完全的自由,更给了他时间好好去想。 而且完全没有逼迫他去做某一个决定,从医院里出来后,就很少再主动提起这件事。 江淮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放松下来之后,他也终于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一些神奇的变化了。 原来他嗜睡,和肚子里宝宝长身体有关。 他有妊娠反应的时候,是不是宝宝在和他闹脾气呢? 听见他这么问,陆无祟道:“想什么呢,现在连胎动都没有,他怎么可能和他闹脾气。” 江淮好奇道:“什么是胎动啊?” “就是小宝宝会在你肚子里动,把你的肚皮给顶起来。” 江淮想了想那个场面,还觉得有点恐怖。 他更加好奇了,“你知道的好多啊。” “这些网上都能查……”陆无祟说了一半,止住了话头。 他不想给江淮太大的心理压力。 江淮应该完完全全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个决定。 江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哦”了声后道:“那我也去查一查。” 陆无祟眼睁睁看着他拿出来手机,真的就埋头去查这些东西了。 凑近一看。 他查的是“怎么才能知道肚子里的小宝宝是不是在闹脾气”。 陆无祟:…… 里面有人回答道:[这还不简单呐?以前我儿子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不生气的时候踹的可温柔了,一旦生气,能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给踹挪位。] 江淮:……好像有点恐怖。 而且看她这么说,估计宝宝都快足月了,是江淮现在可望不可即的程度。 陆无祟没有打扰他,而是摸了摸他的头。 江淮脸有点红,小声道:“不要这么摸我嘛。” 陆无祟一顿,好像忽然发现了点不对。 江淮……脸红什么? 不就是摸了他一下吗? 要不是知道江淮不喜欢他,他还真会产生点误会,但因为已经知道这个事实,江淮的脸红才变得格外奇怪起来。 陆无祟默不作声,又多揉了几下。 江淮开始不乐意了。 他稍微挪动了下身体,从陆无祟的掌心把头给挪了出去。 然后假装不在意,继续看手机。 陆无祟:……嗯,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也没有强求,收回手之后,手机铃声正好响了起来。 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陆无祟就上了楼。 白天二楼只要是他不在,或者江淮也不这里活动,那么这个地方就极其的冷清。 但再冷清,也没有江淮彻底不在这个家里时冷清。 找江淮的那一晚,他一直硬撑着没回来,一个是因为想快点找到江淮。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哪怕回来也睡不着,他更不想面对一个冷冷清清的家。 现在好了不少。 从卧室的床头柜里拿出来工作要用的文件后。 陆无祟的动作一顿。 他看着床头柜,忽然想起来在他找到江淮的那一天,江淮跟他说,给他留了一封信。 信呢? 管家和保姆是不可能收走的,只能是江淮自己拿走了。 尽管陆无祟很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不过根据他的猜测,应该就是交代了一下他为什么走,然后再说一说他得的病。 甚至为了不把重生的事情给供出来,可能还会在里面编一些瞎话,特别没有水平的那种。 毕竟,在江淮心乱成那样的前提下。 从医院回来之后,竟然还没忘了提前把信藏起来,里面肯定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好可惜,要是被他给发现了,非得裱起来再放床头上。 * 过去了两天,医院里才传来消息,让江淮再去医院一趟。 得到消息时,是在晚上了。 其实以前这个时候,要是突然告诉陆无祟有事,他肯定不会舍弃工作,而是让这么晚才告诉他消息的人歇一歇,他不会去的。 可是涉及到江淮,他哪怕是在开会,也会临时请假,把江淮安顿好再说。 晚上,两人都有些失眠。 从江淮走的那次之后,两人睡觉的地方,就从次卧重新搬进了主卧。 不过,以前次卧不算大的一张床。 两人很多的时间里,都是睡在两边。 这次在主卧那么大的一张床上。 两人倒是挨得很近,江淮时常还要往陆无祟的怀里钻。 月色笼罩着他们。 江淮的肚子就贴着陆无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无祟一直强忍着,一次都没有摸过。 哪怕是江淮故意把肚子亮给他,他也从来都没有摸过。 江淮不懂他的克制,却能看出来他的克制。 陆无祟搂着他时,他稍微凑近了点陆无祟的耳朵。 “陆无祟。” 陆无祟睁开眼,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江淮在出走一趟回来后,忽然变得主动了许多。 然而又怕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也一直没敢多想。 江淮低声道:“明天就要看医生给的方案了,我有点紧张。” 陆无祟顿了一下。 他的视线放在江淮的肚子上,紧接着犹如触电般弹开。 他沉稳而有力道:“有我呢。” “我当然相信你啦。”江淮道,“可是我有些害怕医生给的方案我不喜欢……” 陆无祟:……都这种时候了,还管喜不喜欢的。 不愧是江淮。 紧接着,他忽然感觉到了点不对。 他紧张中有点激动,克制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江淮有些疑惑,“我说,我怕我不喜欢……” “不是这一句,上句。” 江淮迷迷糊糊:“我说,我当然相信……” 说还没说完。 他也意识到了不对。 在陆无祟略微灼热的眼神中,他缓缓闭上了嘴,耳根有点发红。 他当然是相信陆无祟的。 可是他怎么说出来啦? 两人在夜色中对视了片刻。 陆无祟紧紧抱住他,深吸了口气。 江淮陷在他的怀中,忽然睁大了眼睛,小声道:“我好像感觉,我的肚子动了一下。” 陆无祟连忙松开了他。 两人的视线一同落在江淮的肚子上。 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陆无祟不确定道:“一般几周能有胎动?” 江淮也有些懵。 他想了想,道:“好像是十八周?” 十八周?十八周是几个月? 陆无祟差点连基本的换算能力都没了,拿出来手机计算之后,才皱眉道:“至少要四个月。” 可是江淮这才几个月? 才三个月。 怎么可能呢? 两人再次盯着江淮那微微凸起的肚皮。 片刻后,江淮的肚子“咕噜”一声…… 两人同时一僵。 江淮咬了咬嘴唇,露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原来是我饿了啊。” 陆无祟:“……” 他刚刚心都快跳出来了,就这? 两人又手忙脚乱地躺了回去。 躺了片刻之后,江淮对着天花板,有些灵魂出窍道:“我好饿。” 陆无祟问:“想吃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做。” 江淮道:“可是现在把人家给吵醒,是不是不太好。” 陆无祟道:“我高薪聘请的他们,做饭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江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比较滑稽的一幕。 画面中是他们家的几个厨师。 而陆无祟拿着小皮鞭,在他们身后使劲抽打着。 边抽打,边冷酷无情道:“做饭,是你们的本分!” 江淮:“……不行不行,我自己去做。” 听到他这么说,陆无祟却有些不乐意了。 他也坐了起来,拉住了江淮的手,“你自己身体都……不行。” 江淮怪道:“只是做个饭而已啊。” ——哪有让怀孕的人干活的道理? 尤其是这些活在他没怀孕时都不用干。 陆无祟一咬牙:“我给你做。” 江淮:……? * 半个小时后,两人站在厨房里,看着陆无祟做出来的那一坨“不明物体”。 它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饭了。 江淮脸上的表情被挤得皱巴巴,满脸问号的看着那一坨东西,“这是,这是什么?” 陆无祟面无表情道:“面条。” 江淮:“……”还真是没想到的答案呢。 他还以为是面糊糊。 陆无祟从小学习就好,基本没有掉下第一名的时候。 他的聪明保留在了工作中。 也让他在工作时,一路顺风顺水,基本没有过不如意的时候。 如果不是陆如梅操持不动陆家了。 他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投资了很多的产业,自己出来开一个公司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现在。 他,煮面,煮成了浆糊。 江淮轻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完全没有安抚陆无祟的意思。 陆无祟:“……” 不过,有了这次的教训,他还是老老实实把位置让给了江淮。 江淮做饭的动作倒是很干脆利索。 上次他把厨房搞得一团糟,是因为在实验新品,做起来确实没什么经验。 但其他的食物做着,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很快,他就做好了两碗阳春面。 陆无祟尴尬道:“没想到,你做饭还挺厉害。” “那当然啦,”江淮自信满满,“上次那是意外。” 江淮站在锅面前,还喃喃道:“以后要是有了宝宝,她想吃什么我都给她做……” 话音未落,他止住了话头。 因为他想起来,他还没做好决定呢。 好不容易温馨起来的氛围,又莫名其妙被打散了。 陆无祟假装没看见他的愣神,略过他,端起两碗面道:“不是饿了吗?走吧。” 江淮回神,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 第二天,陆无祟把江淮带去了医院。 之前给江淮误诊的医生,如今被撸了,换成了上次给江淮做B超的那个医生。 不过被撸的医生,暂时还是待在给江淮诊疗的医疗小组里。 毕竟就他最清楚江淮的情况。 而且他手上还有国外医生的门路。 误诊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有的医生误诊耽误了病情导致发生了命案之后,会直接被吊销医生执照,甚至会被赶出这一行。 所以他还能暂时的从这个医院里待着,已经是陆无祟手下留情了。 这个医生也知道,主要还是因为他手中的那条人脉。 不然陆无祟早就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他在医院里,直直撞上了陆无祟和江淮。 原本是想躲的,可是过会儿会议室里,照样还是要见面。 医生僵住,对着陆无祟道了声好。 犹豫了一下,也对着江淮打了个招呼。 陆无祟不置可否,江淮倒是笑着和他招了招手,问他:“您今天上班呀?” “啊……”医生受宠若惊,连忙道,“对的,我上班。” 不止是上班。 过会儿会议室里好像还有他呢。 江淮道:“上次来医院时,都没见到您啊。” 上次,是他做B超的那次。 这医生哪敢再冒头啊?恨不能躲得远远的,别被陆无祟的怒火给殃及到。 虽然说,他的犯错的程度,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眼见医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陆无祟适时的出面,揽住了江淮,“要赶紧走了。” 江淮点点头。 他看了看医生,一双纯净的眼睛直把医生看得心虚。 直到两人的背影已经远去。 医生对着走廊,才叹了口气。 三个月,倒是不怎么显怀,但是他看着江淮身上,气质倒是变得温软了不少。 * 会议室中,江淮和陆无祟坐在最中间。 旁边是医院里所有权威的医生。 坐了没几分钟,方才走廊里和江淮他们狭路相逢的医生,也悄悄溜了进来。 在一开始,之前给江淮做B超的那个医生就道:“经过这两天的讨论和研究,我们给江先生制订了四套的手术方案,还请您两位过目一下。” 医生把方案平摊在了两人的面前。 陆无祟低头一看后,就紧皱起了眉头。 他沉声道:“前几天不还说,流产和生下来的风险一样吗?怎么今天又成流产是最佳方案了?” “这个的话,我要为我的话道歉,”医生道,“当时我和廖医生对接不是很完全,后来对接完全后,我们组又对着江先生的各个检查报告做了很长时间的讨论,最后得出来的结果,确实是流产风险要更小,手术也能最快完成。” 陆无祟的脸已经全黑了下来。 如果不是江淮在这里,他甚至想提出来,让这群人赶紧滚出医院。 “是这样的,”医生连忙道,“胎儿现在还没长大,只是一个拳头大小,但等着他逐渐发育变大,就会压迫他各个内脏器官,女人和男人的身体本质上就不一样,骨盆的弧度也不一样,中间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我、我不想打掉他,”江淮忽然道,“我想要这个孩子。” 陆无祟一时之间愣住了。 不止是他,连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医生,也对着江淮侧目。 “有危险的话,能有我生病时危险大吗?”江淮心中的条理逐渐清晰起来,“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怕这个。” 陆无祟皱眉道:“江淮,不要赌这……” “把他拿掉也要有危险啊,”江淮道,“我没有在赌,只是觉得,既然都有危险的情况下,我还不要他,他也太可怜了吧。” 陆无祟有些发愣,“江淮!” “我想清楚了。”江淮坚定道。 他做决定,大部分时候都很快。 从决定换掉联姻对象,嫁给陆无祟也好,还是在发现自己得病,准备和陆无祟离婚,走人也好。 他都经过思考之后,然后很快做了决定。 这次思考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久到他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 陆无祟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还是想劝一劝江淮的。 毕竟这个还未谋面的孩子,终究没有江淮对他重要,哪怕是他们以后去领养,也比江淮赌上生命强。 “那什么,我能说两句吗?”就在这时,江淮的前主治医生举了下手。 他一直躲在角落里没出声。 陆无祟咬着牙,不耐烦道:“我来这里,不是想听你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辩论……” “不是辩论,不是辩论,”医生连忙道,“我是想说,我之前的那个师哥,我已经联系上他了,他昨天跟我说,他对这个病例感兴趣。” “或许,没有那么糟糕呢?” 第 68 章 陆无祟没有吭声。 现在他对这个医院的水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这所医院, 从他小时候就在了,这么多年,一直方便着陆家所有人的人。 这里的医生, 要么是陆如梅从别的大医院里挖过来的, 要么是他亲自挖过来的。 可是现在,他简直头疼。 江淮的前主治医生,也就是廖医生道:“当然,我只是……” “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陆无祟道, “我亲自去聊。” 廖医生这才松了口气。 陆无祟站起来,对着会议室里一众医生道:“陆家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的, 我知道江淮的情况特殊, 但是从他怀孕开始, 你们就一直状况百出, 让我不得不怀疑, 我高薪养着的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员工。” 在场的医生闻言,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不管江淮的案子他们有没有接手过先例,但是一个医院里最基本的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是要有的。 这次他们确实是慌了阵脚。 给出来的方案也不尽人意。 江淮眼见着廖医生和陆无祟出了会议室的大门,稍微有些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看看。 陆无祟转过身, 在大门合上时, 用一个眼神安抚住了江淮。 江淮便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两天他总是喜欢做这个动作。 好像这样, 他就能从中获取到一点力量。 * 出去会议室,陆无祟对着廖医生直接道:“你没有机会再犯错了, 这点你清楚吧?” 廖医生闻言, 连忙又要发誓。 陆无祟忍住了脑门儿上的青筋, “行了,可能原本还没什么事,你一保证又出事了。” 廖医生有些尴尬,把手给放了下来,“我这次犯了错我承认,不过我这个师哥比我的水平高,这点您放心。” 他没有再多的废话,直接帮陆无祟把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廖医生道:“那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陆总,就在我的旁边,你要不要和他聊一聊?” 陆无祟道:“直接开免提吧。” 廖医生开好了免提。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又尴尬了起来。 “小廖啊,我对这个案子是有些把握,但是你也知道,我不怎么愿意回国,实在是对不住。” 陆无祟还算淡定,“你可以开个价,多少都可以。” “这位是陆总吧?”对方从一个嘈杂的地方换到了安静的地方,“也不是钱的问题,是一些私人问题,而且您爱人的情况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我相信国内也能动这个手术……” 陆无祟顿了一下。 廖医生已经尴尬到想原地升天了,看他的表情,可能已经恨不能冲进手机里,把他这个师哥给拽出来。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 陆无祟没有太过纠缠,反而道:“那您先考虑着,价钱这边不是问题,国内要是有什么纠纷,我也可以帮忙解决。您忙吧。” 不等廖医生反应过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廖医生赶紧聊。 在廖医生把免提给关掉,继续和他的师哥说话时,陆无祟已经转身回了会议室。 没多长时间,江淮被他给牵在身后,带了出来。 江淮迷茫道:“你和医生聊好了吗?” 陆无祟没说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对着江淮道:“嗯,还行吧。” 缩在角落里的廖医生:…… 明明是被拒绝了,但为什么他能这么淡定?? * 等回了陆家,陆无祟就让江淮安心养胎了。 晚上的时候,陆无祟从江淮的背后抱住了他。 他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孩子你想留下,我们就留下,不管后果是什么,都有我在这里给你兜着。” 江淮其实什么都不清楚。 但是看着陆无祟镇定起来的态度,他渐渐也充满了安全感。 他小声道:“你帮我兜着?怎么帮?” 陆无祟道:“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找最顶尖的营养师养身体。” 江淮想了想那个画面。 医生还好。 但要是有个营养师天天盯着他吃东西……嗯。 江淮想默默把身体给挪走。 可陆无祟收紧了手臂,在他的后颈上印下一吻。 “我肯定会努力的,你也得争气,知道吗?” 江淮眨了眨眼,“我要怎么争气啊?” “要求不高,”陆无祟想了想他今天在医院里的发言,“不能不怕死,活着下手术台。” 江淮也想起来了他在医院里的“豪言壮语”。 想想的话,他也不知道他那句话是怎么冒出口的,可就是那么自然而然说出来了。 江淮好奇问:“我要是不争气呢?” “你要是没能争气。”陆无祟一顿,“等我下去找你的时候,一定会教训你。” 江淮没听懂。 陆无祟这话说出来原本就不是让他听懂的。 他的视线落在江淮的肚子上,眸光一闪,却还是没有摸上去。 他柔声道:“睡觉吧,江恬恬。” 江淮“哦”了一声。 *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终于有了点养胎的感觉。 头两天还想东想西,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之前陆无祟不是说过吗。 天塌下来有他撑着呢。 江淮只要是想到这句话,哪怕上手术台的人是他,他的恐惧感就会成倍减少。 可能是心情好了起来,他也不用再担惊受怕自己可能是癌症,也不用再忧心孩子该怎么办。 他的孕吐渐渐缓和了不少。 还是会吐,但不再是之前那样,一天吐个三四次,一整天都在难受的状态中了。 不过有件愁人的事情。 他的胃口还是没好起来。 在没怀孕之前,他的胃口可以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瓶颈期,哪怕是在生病的时候,都能喝上两碗粥。 怀个孕,吃饭的时候可把他给为难坏了。 这件事从之前陆无祟就发现了。 江淮的口味从全肉宴直接进化成了吃素,这么明显的变化,他不可能没发现。 但那时候医院里的诊断书在前,又是刚刚入夏。 他以为江淮是苦夏,所以才胃口大变。 在知道江淮怀孕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陆无祟给他夹了筷子肉,“听话,吃掉。” 在没发现江淮怀孕之前他就想说了。 就江淮这个吃东西的吃法,肯定是不行的。 奈何那时候没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让江淮听话,好几次他给江淮夹菜,江淮要么不吃,要么再给他送回来。 现在好了。 陆无祟一正经道:“你不吃东西的话,你肚子里的宝宝也没有营养,你不是想留下他吗?到时候上手术台,你身上也没营养,宝宝也没营养,怎么能安安全全下手术台。” 他们之间,现在也不避讳说这些东西了。 江淮有时候甚至觉得,陆无祟是在给他进行一种脱敏。 一件事经常不说,只会埋在心底发酵。 直到日积月累发酵完成,接下来就是爆发。 有的是愤怒,有的是害怕。 与其在上手术台前爆发恐惧,不如现在就把心态给稳住。 但这么脱敏也有个问题。 那就是——江淮听得太多,都快听麻了。 陆无祟才开始用这一招劝他吃饭,比什么方法都管用。 随着次数的增多。 江淮有了点摆烂的感觉。 他板着小脸道:“是宝宝自己不想吃的,关我什么事?” 陆无祟:“……” “他要是想吃的话,怎么会让我这么难受呢?”江淮有理有据,“就是因为他不想吃,所以才搞得我也没有胃口啊。” 陆无祟:“江恬恬,你不要……” “江恬恬,你不要狡辩,”江淮模仿着他的声音,惟妙惟肖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想说:人可以什么都不干,但就是不能不吃饭。” 陆无祟揉了揉太阳穴。 他修长的手指在接触到皮肤时,能看出指尖都用力到泛白。 不能生气,江淮怀孕了。 不能生气。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那你是不是好歹把鸡蛋吃了?” 江淮也看出来了他的隐忍。 他最近是机灵了不少,但是他不作死。 他也知道陆无祟是为了他好。 所以在和陆无祟对视片刻后,江淮低下了他倔强的头颅。 鸡蛋是营养师弄的煮蛋。 原本陆无祟是想让厨房给做鸡蛋羹,在江淮怀孕之后,就特别的喜欢吃酸的东西,鸡蛋羹在蒸出来之后,撒上点米醋,也好让江淮下口。 可是营养师说,白煮蛋是最有营养的。 就只能吃白煮蛋了。 江淮低头,嗅了嗅白煮蛋的味道。 他张开了红润的嘴唇,轻轻舔了一小口,嘴唇在光滑的鸡蛋上留下了点痕迹,舌尖若隐若现。 陆无祟渐渐坐直了身体。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可是江淮一直在鸡蛋上舔,迟迟不下嘴……陆无祟整个人都快支棱起来了。 他控制住不往别的方向去想。 就差开口让江淮快点吃了。 这时,江淮鼻尖耸动,连忙站直了身体,表情隐隐作呕,捂着嘴跑了出去。 陆无祟:“……” 他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也跟着江淮去了卫生间,由于江淮反锁了门,他只能在门口守着。 好在,江淮吐了没多长时间。 等他出来之后,陆无祟上前,低下头给他擦了擦嘴上的水渍,掩去了方才守在门口的焦灼。 江淮有点卡顿道:“你看,我说了,宝宝他自己不愿意吃。” 陆无祟:“……”还想着这一茬呢。 陆无祟:“嗯,我知道。” 等回去餐桌,陆无祟就让人把水煮蛋换了。 换成了鸡蛋羹。 之后的几天,餐桌上再也没有出现过水煮蛋这种东西,营养餐也根据江淮的口味做了调整,而不再是一味地追求营养。 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在为了江淮悄悄做着改变。 从陆无祟搬进来开始,就没怎么改动过的家具。 悄悄变到了最不碍事的位置。 有些家具尖锐的棱角,被新的有圆润角度的家具所替代。 家里的每个角落,尤其是浴室里,铺上了厚厚的防滑垫。 之前陆无祟在避暑庄园给江淮买的花花草草。 也全被他吩咐人送到了陆家。 江淮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在楼上睡觉,在月份到三月的时候,他困倦的时候就大大增多,之前都是强撑着不睡,现在安心下来,觉一阵一阵的。 陆无祟为此也紧张过,在从医生那里得知是正常现象后,才放心下来。 但在一切都看起来很美好的背后。 那个国外的医生,还是不肯回国来给江淮做手术。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能在国内做手术是最好的,一切仪器陆无祟都能给那个医生弄来,他的国内的人脉也很多,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陆无祟也能及时反应。 但在他几次提出帮那个医生解决国内问题,重金邀请他过来未果后,陆无祟开始考虑出国的事情。 晚上,陆无祟手机的聊天界面停留在廖医生的那句“还是不行”上。 他眸色暗沉,看向了旁边正在看漫画书的江淮。 江淮睡了一天,晚上根本不困。 不困就要找点事情做,所以他打开手机看的连载漫画。 陆无祟道:“江恬恬。” 才开始江淮还会因为这个称呼一激灵,现在都已经听习惯了,闻言敷衍性地“嗯”一声。 陆无祟尽力忽略掉他语气中的敷衍,“你对于出国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江淮漫不经心道:“什么怎么看?” 陆无祟刚想把国外医生的事情告诉他,就听见江淮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任务栏出来了个消息提示。 这么晚了,还能有谁找他? 江淮以为是朱小艾或者珍姐,结果打开之后,却发现是谢老师。 谢老师:[江淮同学,上次老师给你说的事情,你有去了解吗?] 江淮一愣:[老师好,什么事情啊?] 谢意明很惊讶的样子:[我上次给你丈夫打的电话,他没有给你说过吗?] 江淮更惊讶了。 他僵硬地看向旁边的陆无祟,在发现陆无祟的目光不善后,连忙遮住了屏幕。 陆无祟冷笑一声:“不用遮了,我都看见了。” 江淮心虚道:“你怎么这样啊?” “咱俩躺在同一张床上,我就距离你几十厘米,”陆无祟皮笑肉不笑,“想不看到都有难度。” 江淮:“……” 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 但是怎么又那么没有道理呢? 江淮心虚地侧过身体,给谢意明发消息:[老师方便说一下,您都给他说过什么吗?] 谢意明那边停顿了片刻。 发过来:[是关于你去国外做交换生,我帮你引荐学长和学姐的事。] 江淮:…… 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这谢老师。 这谢老师,干嘛要给陆无祟打电话说这个啊?! 好吧,谢老师也是为了他好。 当时他觉得无所谓,反正早晚都是要和陆无祟离婚的,报名就报名了,他手头上也比较宽松,足够支撑他去国外吸收新的知识。 但是现在呢? 他好像没办法和陆无祟离婚了啊。 而且,他还有个小宝宝,等几个月后出生要照顾呢。 江淮犹豫再三,还是给谢意明发过去:[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这个名额还能把我给取消,换成别人去吗?] 谢意明这次沉默了很久。 在江淮逐渐心虚,觉得自己有点不讲道理时,谢意明道:[很多人都在争抢这个名额,如果你不要了,这个名额下一秒就会是别人的,我不支持一个人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管这个人是你的爱人也好,亲人也好,你要想清楚。] 江淮道:[谢谢老师的关心,不过我确实是不能去了,真的麻烦您了。] 谢意明没有再回复他。 江淮觉得老师可能是生气了。 不过比起老师生气,现在他背后的人才是真的重头戏。 江淮僵硬地转过身去。 他在陆无祟没开口之前,率先道:“你知道了怎么不和我说?” 这招叫“先声夺人”。 这是他最近看电视学到的。 他看电视的品味,已经从八点狗血档,换到了家长里短吵架频道,里面是全新的知识板块,江淮看得叹为观止,受用良多。 陆无祟发动他的阴阳怪气技能,“是吗?我以为不用说的,毕竟你也没给我说啊。” 江淮:“……”好像陆无祟比他更高阶一点? 他支支吾吾,结巴道:“那不是,那不是因为,那时候我们很快就要离婚,没必要告诉你吗?” “很快离婚?”陆无祟冷笑重复,“没必要?” 江淮节节败退。 他看陆无祟确实是生气了,连忙凑近了一些,对着他道:“那时候你说,等结婚的时间到了十一月,就要离婚的啊。” 陆无祟:“……江淮。” 他那明明是缓兵之计,怎么从江淮的嘴里说出来,倒像他真心实意这么期盼似的? 江淮乖乖地看着他,期盼他能消气。 陆无祟无奈了。 在哄人这件事上,江淮的技术不能说是零分,只能说是负数。 他甚至都搞不清楚。 江淮究竟是想让他更生气,还是真的在哄他。 ……大概两者都不是吧。 他不可能想让他更生气,但也没必要去哄他。 就像出国这件事,没必要和他说一样。 江淮眼睁睁地看着陆无祟的怒火消散,逐渐换成了无奈,对着他道:“睡觉吧。” 江淮:啊??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是不是有点过于……容易了? 他再三确认,发现陆无祟的脸上确实是找不到任何生气的迹象,只是他眉心微微拧紧,也不可能说是被哄开心了才消气的。 陆无祟又想起来什么,“交换生的事情,如果你想去就直接报名,我告诉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干什么都有我给你兜着。” 江淮还在发怔,闻言道:“你要怎么兜着?” “把交换生的时间缩短到半年,”陆无祟道,“让你在上手术台之前,就把该学的东西全部学完,怎么样?” 江淮道:“可是,可是……” “而且给你做手术的医生,如果不出意外,常年待在国外,哪怕是你不做交换生,也需要出国,”陆无祟一顿,“我查过,他和你们学校要交换学生的国家是一个,只不过在不同的城市,勉强算是方便。” 江淮有些意外。 意外这个巧合,也意外陆无祟的态度。 他觉得陆无祟没消气。 可是陆无祟的态度又不像是生气。 江淮看着陆无祟躺下睡觉。 却没有过来抱着他睡。 他察觉出来了点问题。 江淮也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凑近陆无祟,不自在道:“要不……你还是骂一骂我吧?” 陆无祟:“……” 这话说得,好像他经常骂他似的。 江淮脸上的不自在都快溢了出来,一眼就能看清楚他在想什么。 他直觉自己是讲了不该讲的话。 可是对于夫妻关系也好,情侣关系也好,他压根就没经历过,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伴侣相处。 他看得电视多,知道有些人的情绪就是比较的敏感。 但那通常都是女孩子啊。 陆无祟可是个男人。 江淮道:“你是不是还生气呢?” 陆无祟确实没怎么生气。 只不过他的心情肯定称不上好。 江淮回来之后,乖了很多——这个乖是指他不再想着离婚的事情,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除了他的胃口和怀孕的各种反应需要操心。 他几乎就像是真心实意接受了在这个家里住。 从前很抗拒和陆无祟在一张床上,现在不仅没怎么抗拒,晚上的时候还会主动往陆无祟的怀里钻。 可偶尔。 就是刚才那种时候。 他的话也会冷不丁的刺陆无祟一下。 陆无祟心中凝滞的郁气,忽然到了一个顶点,一个令他无法忽视、想发泄出来的顶点。 他忽然凑近,捧住了江淮的脸。 在江淮以为他要亲下来、并且微微闭上眼做好了准备时。 陆无祟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和我离婚?” 江淮愣住了。 他睁开眼,盯着面前的陆无祟。 两人在半明半昧的灯光下对视,陆无祟眼中的紧张,不安,以及患得患失,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晰过。 “你可能之前还挺讨厌我的,”陆无祟给他做总结,“但现在,你不喜欢我也不讨厌,凑合着也可以,是这样吧?” 他忍住让自己不要贪心,告诫过自己很多次。 但今天是怎么了? 他垂眸,指尖轻轻拂过江淮的眼角。 “睡觉吧。” “不是,”江淮结结巴巴,伸出手拽住了陆无祟的袖口,“不是。” 在陆无祟诧异的回眸中。 江淮有点委屈,“你干嘛要这么想啊?” 第 69 章 陆无祟没有出声。 话一出口, 他又觉得不该说。 江淮不需要对他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他的思绪好像进入了个死胡同,有时觉得江淮不爱他也可以,有时想到这个事实, 他又会觉得空旷。 这或许就是单恋的滋味。 哪怕是再厉害的人,在感情面前也会踌躇,也会举棋不定,变得患得患失, 不像自己。 陆无祟与江淮对视片刻后。 轻声道:“我什么都没想, 睡觉吧,不许熬夜。” 就在他准备重新躺下时。 江淮两只手都拽住了他,对着他道:“我从来……好吧, 之前确实是讨厌过你。” 陆无祟顿住。 “但是我现在不讨厌你了啊, ”江淮道, “我现在、我现在……” 他说着这些话时,还有些结巴。 怎么办?他从来都没对人说过这种话。 为什么非要说这种话啊?他在陆无祟的眼中, 就是那么一个“凑合”的人吗? 江淮结巴了半天。 他双眼都是亮晶晶的,藏着一些欲语还休的情绪, 耳根因为羞耻, 这会儿已经红透了, 耳垂像两粒茱.萸, 晶莹泛红。 陆无祟的心也逐渐提了起来。 是他……是他想的那样吗? 哪怕是再否认, 他也否认不掉一个事实。 世界上没有人能抵抗住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的诱惑。 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才能知道,一个人对两情相悦的期盼能浓烈到什么程度。 陆无祟也从中明白。 对上江淮, 他也不过是一个俗人而已。 江淮感觉, 他长这么大, 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和尴尬过。 尴尬到他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江淮一咬牙一闭眼:“我睡不着, 你给……你给宝宝讲睡前故事吧。” 陆无祟:“……什。” 什么? 他好像从江淮的态度中懂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 他知道,江淮酝酿了半天的内容,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陆无祟方才还低落的心。 在瞬间被激活了一样,带着几分期待,还有十分的忐忑。 江淮似乎经常忘记他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大。 陆无祟强作镇定,“啧”了一声,“我哪怕是真的给他念了,他也听不懂啊。” 江淮不服气道:“你不说,怎么知道他听不懂?” 陆无祟:“……”这是说或者不说的事情吗? 他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江淮的漫画书。 现在看见江淮的漫画书,他就能想到那个该死的齐齐公主,还有齐齐公主背后的作者陶出南。 他是把江淮的玩偶给藏起来了。 但漫画是江淮的命根子,他再生气也不会去碰。 好在,漫画打开之后,不是齐齐公主。 这个漫画的画风和之前齐齐公主的很不一样,有点偏童话卡通风。 故事也非常的简单。 都是讲人生道理的——明显是给宝宝准备的。 陆无祟看画解读:“小青蛙有三个朋友,朋友们都对他非常的好,但是小青蛙有个坏毛病,就是不懂得分享……” “嗯,这是坏毛病,”江淮点了点头,对着肚子道,“宝宝,听见了吗?” 陆无祟:“……” 在陆无祟一言难尽的注视中,江淮再次下达指令,“好啦,这本念完了,我们换下一本。” 陆无祟:这就完了?! 这胎教未免过于敷衍和草率了点。 陆无祟刚想说话。 江淮皱眉,嗔怒道:“我说完了嘛,换一本。” 要是他还是懵懵懂懂的,特别好欺负。 陆无祟肯定是要借机欺负他一番的,但是江淮只要一撒嗲似的说话,陆无祟直接缴械投降。 可能江淮自己不知道。 他以为的生气,实际上毫无威慑力,就像是在撒娇。 陆无祟无奈地往床头柜上又找了一本。 算了,折腾他就折腾他吧,江淮剩下的话他也不催,等折腾够了再说。 这次还是一样。 陆无祟刚把开头讲出来,江淮接着就让他换了个漫画本子。 直到最后一本。 陆无祟清了清嗓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生活着这么一位公主,这个公主的名字叫做……平平公主?” 该死的眼熟,又完全不熟。 “为什么叫平平公主?”陆无祟看着画风也有点眼熟,“这个剧情,不是齐齐……” 他定睛一瞧,发现这并不是印刷本。 而是手绘出来的,因为上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细小颗粒,甚至还有些墨迹晕染了点。 陆无祟活了二十几年。 头一次被一个人搞得一头雾水。 他抬起头,看向江淮,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江淮主动凑近了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只剩下十厘米。 江淮咬了咬唇,小声问:“为什么是平平公主呢?” 陆无祟喃喃道:“为什么?” 从他的目光中,有对江淮的痴迷,还有几分压抑。 “因为齐齐公主全被我给扔掉啦,娃娃也不会再拿出来了,现在我自己画了平平公主来替代她,”江淮道,“你不喜欢他,我也就不喜欢了。” 刹那间—— 刹那间,陆无祟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流向他的大脑中,流向他的心脏中,他的指尖都有点发麻的颤抖着。 这是一种,绝处逢生时的狂喜。 他怔愣地看着江淮,还是只会问那一句:“为什么?” 之前是不确定和不自信。 这次是明知故问。 江淮没有想到,他居然不依不饶起来。 他绝对不会说那种肉麻的话的,江淮板着脸想。 那些从电视里听着都牙酸的话。 他绝对不要说。 就在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时,陆无祟缓缓逼近,非要问出来一个答案:“为什么?” 江淮恼羞成怒,低下头,推了他一把,还是有点结巴:“你、你说呢!” 没推动。 陆无祟猛地攥住了他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在江淮满面通红中,强势地吻了下去。 江淮猝不及防,感觉嘴唇都被碰的发疼,哼哼唧唧地叫了一声,可不知道刺激到了陆无祟的哪根神经,陆无祟吻得越发凶狠。 江淮节节败退,很快就被陆无祟摁倒在了床.上。 陆无祟激动到甚至差点忘记他的肚子。 被江淮带着哭腔提醒了一遍,他才松开他。 松开之后,也没罢休。 陆无祟在江淮的右侧脸上亲了亲,沉声道:“为什么?” 江淮不回答,他又在江淮的左侧脸上亲一口,再问一遍,“为什么?” 江淮的灵魂出窍。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陆无祟可能根本不想知道答案。 陆无祟就是想折磨他! 在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当中,两人的情绪再次不受控制,再次亲到了一起。 陆无祟喘着气,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买彩票,本来没抱着希望,却发现自己原来中了几百万! 江淮不仅不讨厌他。 还喜欢他。 为了他把最喜欢的漫画给扔掉了,玩偶也永远不会再拿出来玩儿。 那些东西以前都是江淮的精神寄托。 他知道对江淮有多重要。 陆无祟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浑身战栗。他抱着江淮的力道,已经快把江淮给勒疼了。 在这时,他忽然又想到,他找到江淮后的那一晚。 他过于疲惫,睡得分外深沉。 江淮有过逃跑的机会的,只要是他再央求朱小艾带他走,和朱小艾解释清楚他并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两人在那条龙鱼混杂的巷子里,换一个身份。 陆无祟想再找到他们,会难上加难。 但是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江淮对他没有感情,所以他哪怕睁开眼,看见江淮还留在他的身边。 他也只以为,江淮是不敢再跑了。 但其实,江淮不是为了凑合才回陆家的。 是为了他。 是为了他。 * 江淮没能睡太长时间。 他怀孕之后,时而是浅眠的状态,时而是深度睡眠的状态,和摇色子似的,抽到哪个算哪个。 医生说,这是因为怀孕让他的激素变得更加紊乱了,暴躁易怒也和这个有关。 等他醒过来时,陆无祟还在抱着他睡。 江淮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肚子挪出来了一些。 每天他仿佛都能感觉到,肚子又大了一点点,但是他也没有多少人能分享,也就陆无祟愿意听。 昨天不仅是听。 他还摸了。 江淮看见他的动作时,还有点怔愣,因为自从知道他怀孕的这个信息后,陆无祟就再也没摸过他的肚子。 这好像是他自己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自从昨天知道了他的心意后,陆无祟就好像卸下了什么担子。 他轻轻地摸着江淮的肚子,还对着江淮说对不起。 明明已经说过很多声对不起了。 在江淮挪开后没多久,陆无祟也醒了,他睁开了眼睛。 两人在对视上后,又同时变得不自在起来。 说起来,还挺惭愧。 他们两个相处起来,一向是一个气人,一个被气。 心平气和的时候不多。 像一对正常的情侣的时候也不多。 气氛中有些暧昧,也有些微妙,江淮垂下头,摸了摸肚子。 就在这时,陆无祟上前,亲了亲他的唇角。 他其实也有些无所适从。 估计中了大奖的人,在第二天起床时,也会像他一样,觉得玄幻且不敢置信。 在亲完江淮后,陆无祟故作镇定,“早上好。” 江淮:“……” 怪怪的。 没能怪多久。 不等他开口,陆无祟就已经率先起来,有些僵硬和尴尬地去了卧室里。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 江淮清心寡欲久了,对于这方面有好奇,但没多少冲动。 他其实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陆无祟大早晨起来去洗冷水澡了。 以前的时候,他可能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怎么、怎么他就没有像陆无祟这样,精力这么旺盛呢? 对了,他毕竟和普通的男人不一样。 江淮想至此,也不知道是该释然,还是该介怀。 不过他很快就没工夫再想这件事了。 片刻后,陆无祟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 他不自在道:“下去吗?” 江淮同样有些不自在,“下、下去吧?” 两个耳根发红、僵硬无比的人,一起下楼吃饭去了。 * 管家大气都不敢喘。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从陆无祟和江淮下来之后,这两个人的状态就不怎么对劲。 以前吵架的时候,不管吵什么什么样,陆先生可都是会哄的。 现在怎么回事? 陆先生不仅不哄了,比江淮还僵硬。 这是……彻底闹掰了? 不太可能吧。 现在陆家上下,都知道江淮怀孕的事情了,起先还有人惊讶,但陆无祟给了足够多的封口费,又下了很多的功夫去改变陆家的装修风格,这么费工夫,明显是真把人放心上疼。 管家再又观察了片刻后,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陆无祟给江淮夹了筷子菜,“吃光。” 江淮竟然没抗拒,乖乖的把菜给吃了。 然后他在餐桌上看了看,也礼尚往来,给陆无祟夹了筷子菜,别扭道:“你也吃。” 陆无祟一顿,二话没说,把菜给吃得一干二净。 ……这哪里是闹别扭了啊。 这明明就是小情侣刚吵完架……不对,也不太像。 怎么有点像,情侣刚确定好关系的那种状态。 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 我们不熟,我们好尴尬。 可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又冒着强烈的粉红泡泡,每一眼对视都带着酥麻的电意。 管家恍恍惚惚。 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应该不是才认识吧? 在这个家里当了马上快一年的夫夫的,是这两个人吧? 是吧? 然而,好景不长。 在吃完饭没多久,这种粉红泡泡就被无情的给戳破了。 陆无祟在准备上班用的资料。 以前这种时候,他早就在路上了,但是现在想和江淮多相处相处,都快七点半了他还迟迟没出家门。 江淮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收拾。 在这样和谐的氛围当中,陆无祟的电话响了起来。 铃声是陌生号码,他没在意,原本想直接摁掉。 等拿起来一看,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陆无祟脸色黑了一下,看向旁边懵懂的江淮,忽然对着他道:“我接个电话,你不能出声。” 江淮:“……”这语气怎么忽然变了? 他眨了眨眼,还是乖乖点头。 陆无祟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电话里人的声音接着就冒了出来,“陆先生您好,我是江淮的老师,上次同您打过电话的,您还记得我吗?” 若只是个普通的老师,陆无祟肯定不会怎么着。 但这个老师的心思,恐怕也就江淮看不出来。 上次打电话,他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敌意。 面对情敌,陆无祟就没那么客气了,“不好意思,您哪位?” 谢意明:“……” 虽然知道陆无祟是故意的,可是他这个语气装得倒是挺无辜,也挺让人牙痒痒。 他不知道的是,这都是陆无祟跟着江淮学的。 不过,江淮可能是真无辜。 他就是想气人。 谢意明又解释道:“我是江淮的老师,就是之前告诉您,我想给江淮介绍一些交换生学长……” “哦,你是那个老师啊,”陆无祟又故意在他没说完的时候打断他,“有什么事情吗?”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和情敌较劲,挺幼稚的。 但一想到他昨天半夜还给江淮发消息。 他的眸色就一沉。 江淮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会跟谢老师这么说话。 在他想阻止陆无祟时。 陆无祟忽然凑近,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用唇型道:“闭嘴。” 江淮:“……”他又闹了个脸红。 他怎么觉得,陆无祟的这个眼神,像要吃了他呢? 谢意明那边无言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您这个态度是为了什么,但江淮是个可塑之才,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推荐他去国外做交换生,如果他被别的东西给耽误,绊住了手脚,我相信他以后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是个遗憾……” 陆无祟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沉声道:“是吗?只是因为他是个可塑之才?” 电话的另一边,谢意明瞳孔一缩。 他面上有几分被戳破之后的羞恼,斯文的面孔也变得有几分狼狈。 只是因为江淮是个可塑之才? 他自己心里清楚,当然不是。 可……江淮的丈夫又是怎么知道的?他自认为表现的不算很明显,为什么陆无祟会这么问? 听着他长久的不说话。 江淮觉得陆无祟冒犯了老师,也有些着急了,连陆无祟的嘱咐也顾不得,直接道:“老师,他就是个坏蛋,您不用理他的。” 陆无祟“啧”了一声,故意道:“我不就昨天咬了你一口吗?生气了?怎么能说你老公是坏蛋呢?” 江淮瞬间被他给整懵了。 陆无祟昨天……没咬他啊? 而且为什么要当着老师的面说这些? 江淮羞愤欲死,“你干嘛啊!” 他想抢过陆无祟的手机,把免提给关上,陆无祟耍赖,把胳膊高高举起来。 他护住江淮的腰,任由江淮抢手机,人都陷在他的怀里。 陆无祟道:“投怀送抱?” 江淮嗷呜咬了他一口。 陆无祟“嘶”一声,“怎么还咬人呢?” 江淮不仅咬人,还想再来一口。 说实在的,确实有点疼。 陆无祟连忙制住他,对着电话道:“不好意思,让谢老师见笑了,我们家小孩就是这样,太皮了,皮到我头疼。” 谢意明勉强道:“像江淮这个年龄段,还是活泼点好,很多像他这么大的青年,整天死气沉沉的。” 眼见江淮又想说话,陆无祟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江淮气鼓鼓。 陆无祟又道:“其实也是没来得及和您说,我们家江淮,是挺想去当交换生的,昨天我们没商量好,他一时冲动才说不去了,您这边要是方便的话,再帮他把名额添上吧,如果不行,我去找校方……” “方便,”谢意明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没等陆无祟再说话。 谢意明就挂了电话。 陆无祟脸上胜利的笑容还没展开,那边,江淮就扑了上来,大声道:“陆无祟!老师肯定生气了!” “是吗?”陆无祟装傻,“我怎么没听出来啊。” “还有,”江淮摁住他,“你才皮!” “嗯,我皮。”陆无祟全盘接受。 江淮破天荒,体会到了那种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的感觉。 陆无祟扶住他的肚子,还劝道:“医生说要心平气和,不能生气。” 江淮:“……” 他深吸口气,坐回了沙发上。 在陆无祟又想来抱他时,他伸出手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然后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楚河汉界。 江淮庄严宣布道:“我生气了,不许越过这条线。” 陆无祟:“……” 完了。 看江淮这个样子,不熟的人可能以为他闹着玩呢。 陆无祟知道,这是真生气了。 就一破情敌,早知道克制一点了。 当天,在公司里威严无比的陆无祟,脸上再次顶着一枚牙印上班。 这次江淮咬得没上次狠。 但要消掉,估计也要几天时间。 陆无祟还特意让副总代他去谈的几桩生意——生怕给人留下他不正经的印象。 然而,公司里的员工们,都已经有了个根深蒂固的观念。 那就是——陆总和他的夫人,玩得真大。 * 隔日产检,江淮还是不让碰。 两人坐在车后座位上,中间隔着那条不存在的楚河汉界,每次陆无祟试图越界,都会被江淮打回来。 啪、啪、啪。 前边的司机:……这对夫夫又玩什么花样呢? 他不止不敢看,现在听都有点不敢听了。 两人一个锲而不舍地伸手,一个锲而不舍地打。 最后,江淮都打得心疼了,急道:“你干嘛非得过来。” 陆无祟一本正经,“试探你什么时候消气。” 江淮:“……” 照这样下去,他这辈子都消不了气了。 陆无祟伸出手,他的手背已经被打红了,不过还是很好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江淮没感觉到他下手这么重啊。 陆无祟把手搭到江淮的肩膀上,这次,江淮没再打开他。 陆无祟喜出望外,又收紧了点怀抱。 江淮开始挣扎了。 哦,极限在这里。 陆无祟就着这个姿势,没再动弹,等下了车,他牵住江淮的手,两人一同望向医院的大门。 每次来医院,两人都能感觉到相同的紧张。 其实这次也不过是普通的产检。 江淮深吸了几口气。 陆无祟揽住他,亲了亲他的侧脸,轻声道:“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改正。” 江淮嘟囔:“你最好是。” “进去?” “嗯。” 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一个人面对的时候比较困难。 但换成两个人面对时,好像又容易了一些。 两人相拥着走进医院去了。 第 70 章 孕检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医生笑眯眯的, “你现在是十七周的孕期,再过段时间,就能有胎动了, 最近的一星期记着留意点。” 江淮和陆无祟都有些激动。 他们一个把激动表露了出来,一个比较克制。 江淮激动道:“那胎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你自己的话,是能感觉出来的, 那种感觉比较奇妙, 根据别的宝妈说,”医生和他比划了一下,“这样动, 就是胎动。” 江淮也比划了一下, “这样这样?” 医生道:“对。” 陆无祟:……这都比划的什么。 神奇的是, 这两人竟然还真明白了对方在说些什么。 “哦对了,”医生道, “现在已经可以知道性别了,你们想知道宝宝是男是女吗?” 陆无祟倒是无所谓, 生男生女都一样。 但他知道, 江淮比较想生一个女儿。 陆无祟把决定权给了江淮, “你想不想知道?” 可是, 江淮竟然犹豫了一下。 在陆无祟惊讶的目光中, 他摇了摇头。 医生也挺惊讶。 他也知道陆家是什么样的家庭,这样的家庭,势必会比较向往男孩子一点。 所以在孩子还没出生之前, 富商托关系提前知道孩子性别, 已经是一种常态了。 ……他不知道的是, 江淮期盼的, 和他想象中完全相反。 江淮道:“提前知道的话,总感觉就没有惊喜啦,我想等下了手术台再知道宝宝的性别,也能给我一点动力。” 医生心想:那稳了,就陆家这家庭,知道了肯定高兴。 江淮则想:为了他的小公主!冲! 陆无祟全程毫无感觉,眼睛一直没离开江淮,只要江淮是安全的就好。 “还有,小江少爷,”医生问,“您最近的胃口不太好是不是?” 江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您要尽量多吃一点,”医生道,“当然,也不用吃太撑,可起码的营养得跟上,否则宝宝是没有办法在您的体内健康发育的,您说是吗?” 陆无祟附和:“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江淮:“……” 江淮刚高兴完没多久。 又叹了口气。 面对医生时,他那套歪理就拿不出来了。陆无祟会包容他,医生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说,他也没医生懂得多,哪里敢反驳? 江淮为此很是不高兴。 陆无祟也没什么辙,为了让江淮吃饭,陆家的厨子都快被他给折磨疯了,该试的方法他都已经试过了,江淮不仅不会听,还会跟他对着干。 哦,不是没有过听话的时候,就在前几天。 但那不是被他给亲自毁了吗。 就因为他和江淮的老师——还是觊觎他的一个老师,说话没怎么客气。 他有什么错?他没把这个老师掩饰的东西直接给戳破,已经是他给对方留面子了。 产检的时候,江淮还知道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等产检完毕、出了医院的大门之后。 江淮接着就松开了他的手。 由此可见,哪怕是笨蛋,也知道物尽其用、拔那什么无情的道理。 陆无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委屈。 不过他的委屈也没能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很快,他就能享受的看江淮那种委屈巴巴的表情了。 江淮可比他委屈多了。 他看着营养师给调配出来的号称“最营养”、“最有适口性”、“最权威”的饭。 几次呕吐的感觉都涌上来了,又被他给压了下去。 陆无祟才开始劝他,是带着几分调侃。 后来他看江淮这么难受,也心疼了起来,拿着快被他给端凉的鸡蛋羹,疑惑道:“明明之前也没这么厉害,是不是医生又误诊了,我让他给你开点止吐药……” 江淮抓了他的胳膊。 他捂着嘴摇头,经验丰富道:“之前吐的更厉害,我现在应该不是真的想吐,忍一忍就好。” 陆无祟的神色微妙起来。 这次,他守在江淮的身边,静静等待江淮缓过去,一直没说话。 等江淮缓过去时,重新坐在餐桌上。 陆无祟忽然问:“你孕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淮不解其意,老实回道:“在庄园里的时候?” 在庄园里的时候。 差不多刚怀上两个月。 陆无祟瞬间沉默了下去。 江淮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原本还不是很想吃眼前的饭,见状盯着陆无祟,缓慢地拿起了筷子,向陆无祟传递出一种他有在乖乖吃饭的信息。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无祟眸光闪烁,语气都艰难了几分,“你要是实在不想吃,就别吃了。” 江淮:这么突然! “我为什么,”陆无祟一顿,“我为什么,在庄园里的时候从来没见你吐过?” 江淮摸不准他是想秋后算账还是干什么。 他乖巧地放下筷子,老实交代,稍微有点“坦白从宽”的期盼在,“……想吐的时候,都被我忍住了啊。” 陆无祟没怀过孕,他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但看江淮的这个样子,他知道肯定不好受。 可现在竟然还不是最难受的时候。 那最难受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江淮吐在自己面前时,又知道那是孕吐时的震撼。 “江淮,”陆无祟道,“你很多时候,可以尝试相信一下我吗?” 为什么要自己藏起来承受这些? 明明可以告诉他,他们一起来想办法。 哪怕真的是癌症,两个人面对,也总比一个人强,不是吗? “我、我相信你啊,”江淮被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脸色一红,“我当然相信你啊。” “那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 江淮回忆了一下他当时的心态。 总结道:“我不想让你担心啊。” 陆无祟呼吸都在瞬间沉重了几分。 他看着江淮雪白的脸,还有他澄澈的眼眸中的认真,感觉心脏都在颤。 在明白了江淮并不是不在意他后。 他发现了江淮身上的许多小细节,这些细节不仅是江淮在乎他的证明,也令他对江淮无数次心动。 陆无祟过了很长时间才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江淮“哦”了一声。 陆无祟没有再说话。 他的手在桌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牵住了江淮的手。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江淮也没出什么事。 他们要向以后看。 江淮乖乖被他牵着,嘴角稍稍翘起了个小弧度。 紧接着,他想起来什么,试探道:“那,我不想吃鸡蛋羹。” 陆无祟干脆道:“不行。” 江淮:“……” * 在江淮孕期顺利进入十八周后,胎动也随之而来。 他们两个第一次感觉到胎动,是在某天晚上睡觉之前。 自从上一次陆无祟给宝宝讲了睡前故事后。 现在睡前故事就成了晚上的必备项目。 虽然有时连陆无祟都分不清。 这故事到底是给宝宝讲的,还是给江淮讲的——但讲就是了。 “终于,平平公主跋山涉水,走到了一个小村庄里,她高兴极了……” 陆无祟一顿。 江淮还傻乎乎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好奇道:“然后呢然后呢?” 陆无祟:“……这本子不是你自己写的吗?” 江淮道:“写完就忘了不行吗?” “……行。” 陆无祟没有说话,眼神中带着疑惑和茫然。 江淮有点不高兴了,“你不要吊胃口嘛。” 陆无祟一顿,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动?” “啊?”江淮试探道,“地震?” 陆无祟:“……” 他在停顿片刻也没找出来答案之后,重新看向手中的漫画本。 就在这时。 ——陆无祟终于明白是什么东西在动了。 他忽然掀开了两人的被子,看向了江淮的肚子,江淮被吓了一跳,迷茫地看着他。 江淮还傻乎乎的,“你干嘛……” “嘘,”陆无祟抬起头,把他整个身体往床靠上一抱,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江淮的肚子上,“我刚刚好像感觉到你的肚子动了。” 江淮惊喜道:“真的吗?” 两人全神贯注,都盯着肚子看了起来。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两人不仅没有再看见胎动,江淮还打了个喷嚏。 陆无祟顿时紧张起来,把肚子给他掩盖住,又往他的身上裹了层被子。 “热……我不要!”江淮抗议。 等他把身上的被子给扯下去时,看见的就是陆无祟拿着手机打字的背影。 江淮凑近一看。 发现他在给医生发消息。 陆无祟道:[你好,我感觉我爱人的肚子刚刚动了一下,会是胎动吗?后来我们再看也没看出来。] 医生回复:[陆先生,孕妇一般七个月之后才能肉眼看见胎动,现在看不见很正常,不过母体是能感觉出来的,不过,您又是怎么感觉到的?] 陆无祟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好的,谢谢。] 他能感觉到,是因为江淮的肚子就紧贴着他。 问题是,江淮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甚至催着他讲故事。 陆无祟一言难尽地看向还懵着的江淮。 江淮好奇道:“怎么样?是真的动了吗?” “……”陆无祟叹了口气,“我还是给你讲故事吧。” 到底是他怀孕。 还是江淮怀孕? * 江淮出国的手续不能特别快的就办下来,哪怕是办下来了,也需要等到他开学,根据学校的安排和同学一起走。 他的人可以等,但是他的肚子不能等。 陆无祟打算提前和国外那个医生说一声。 不过,他在用一个人之前,肯定不会盲目听从别人的话,在查阅过这个医生经手的病例后,他才继续去联系了这个医生。 对方的联系方式早就被他给拿到了手。 这个医生是姓邹,名叫邹轩。 邹轩在听出来是他的声音之后,立刻变得有点谨慎和无奈,“陆先生,不是我不想帮您和您的爱人,只不过我实在去不了国内……” “不是让你来国内,”陆无祟道,“我们亲自过去找你。” 邹轩愣了一下。 他确认了一遍,“您过来?” 陆无祟道:“我过去。” 邹轩受宠若惊,确定完之后才敢相信。 “如果您能过来,我保证尽心尽力,”邹轩道,“不过以我的了解,国内现在的医疗水平也很发达,您为什么非要跋山涉水,来到异国他乡找我呢?” 其实这句话不该问的。 很多富商的毛病,总感觉国外的东西才是最香的,国内什么都是垃圾,国外垃圾都是宝藏。 但为了病人,他不得不多问几句。 毕竟孕妇坐飞机也有危险,加上这么远的路,不一定能吃得消。 “很简单,”陆无祟道,“因为在国内,我暂时还找不到一个能对这个手术说‘简单’的人,但是你可以。” 他是为了邹轩的技术。 不是为了“国外什么都是最好的”。 “那行,”邹轩道,“您来了,我肯定好好招待您,我已经很久没给同胞做过手术了。” 陆无祟道:“谢谢。” 邹轩道:“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您不用谢我。” 这件事在磨了这么长时间后,总算是敲定了下来。 俗话说,好事多磨。 在心惊胆战了这么久后,总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 在开学之前,江淮见了朱小艾一面。 随着月份的增大,他的肚子也越来越明显,到了快藏不住的程度。 朱小艾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惊呼出声:“卧槽,你胖了?!” 还胖了不少。 江淮不太能吃饭,在陆无祟的精心喂养下,胃口渐渐也大了不少。 饭量已经能和之前持平了,偶尔还能超一点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饿了宝宝太久。 在他能吃下东西后,宝宝就开始疯狂吸收营养,连带他也长了点肉。 但江淮自己是看不出来的。 陆无祟倒是看出来了,可是他没觉得胖了能有什么,而且江淮在胖了之后,手感更好了。 他抱着江淮,绝对比江淮抱着他的玩偶还要享受。 朱小艾连连惊呼,“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你也有长肉的时候!” 说起来这个,朱小艾就嫉妒的牙痒痒。 以前他和江淮在高中,天天形影不离,早中晚三餐都在一起吃。 他看着江淮胃口好,有时候受了感染,也能多干一碗饭。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 他胖了快十几斤,而江淮竟然一斤都!没!胖! “感觉手感更好了啊,”朱小艾捏着他的脸,“天呐,陆总是会魔法吗?竟然能把你给喂胖?” 眼见着江淮要急眼。 朱小艾适可而止,及时松开了手,对着他道:“说吧,自从上次之后,你就和消失了一样,珍姐都快担心死了,还是被我安抚之后才没冲进陆家找陆总算账,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天天在家里看电视剧和画画的江淮:…… “通过你的表情,”朱小艾猜测,“我觉得你应该什么都没干。” 江淮心虚道:“我在群里发过消息了啊。” 不过他发的消息也够离谱。 都是一些“平安”、“目前还好”、“不用担心,我真的很好”。 多余的就没再聊过。 实际上,是他怕聊多了说漏嘴,他本来就不太会撒谎,真被朱小艾和珍姐连番上阵逼供,不出几分钟他就要投降。 这样的情况下。 珍姐就开始“合理”猜测:他居然不喜欢聊天了,是不是真出事了?他居然不发朋友圈了,是不是真出事了? 朱小艾就:…… “我可以解释的,”江淮道,“今天找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朱小艾可好奇了,凑近他,小声问:“啥?癌症?” 江淮:“……”这一茬过不去了是不是? 江淮恼怒道:“我真的没有骗人!我都说过了我没有撒谎……” “啊好好好,”朱小艾连忙道,“我就逗逗你嘛,那你说你有什么事?” 江淮板着小脸道:“我怀孕了。” 朱小艾:“……” 两人面面相觑,朱小艾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半晌,才挤出来一句:“……陆总流批。” 这已经不是流批不流批的事情了。 这是直接超越了生理的限制啊! 不过最震撼的不是来源于这个。 而是这句话是从江淮嘴里说出来的——他可是刚接受了江淮重生的事实,又来?! 朱小艾明显不信,“你逗我呢吧?!你也学会开玩笑了?” 江淮缩着脖子,委屈道:“我没有逗你,之前你明明摸过我的肚子的,确实大了。” “那不是腹水?!”朱小艾逐渐恍惚。 两人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朱小艾才平静下来。 他最近在江淮身上见过的离谱事情有点多。 但再多,也抵不过这个男人生孩子! 朱小艾好像明白了江淮找他的目的,斟酌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开学之后该怎么办?” 江淮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不止是要开学吧?好像这学期要去国外?”朱小艾道。 江淮再次点了点头。 四个月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 衣服堪堪可以遮住,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江淮现在走在街上,还会下意识藏肚子。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不正常的。 从别人听说男人能怀孕时惊讶的态度,到他生产时需要去异国他乡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还有他比普通人都要频繁的孕检。 都告诉着他,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朱小艾没有察觉到他这个心思,想了想道:“除了要生的那段时间瞒不住,其他的时间,你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吃胖了,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江淮想了想,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当然,如果你只有身体胖,脸还是那么小的话,也难免有人会起疑心。”朱小艾道,“好像也不一定……谁会闲的没事怀疑男人生孩子?” 江淮愣了一下。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掩去眸中的情绪。 * 从奶茶店里出来时,江淮显得心事重重,没有先前那么高兴了。 司机在门口等着他。 江淮在即将上车时,忽然想到了陆无祟跟他说过的话。 陆无祟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都要试着相信他。 相信他能解决。 最近陆无祟都已经把国外的医生给搞定了,为他挣出来了一片生机。 他当然是要相信陆无祟的。 江淮给自己找了一堆的借口,催促自己去给陆无祟拨通电话。 不过真正让他摁下拨通按钮的。 是他有些不想承认的,那种委屈了,受到打击时,急切想要找一个温暖的巢穴的冲动。 陆无祟就是他的巢穴。 电话响了没几声,就被接通了。 江淮听见陆无祟有点喘,好奇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陆无祟平复了下呼吸,道:“没干什么,刚开完一个会,回办公室的路上有点热。” 他的助理站在他的旁边,同样差点没喘上气,还得憋着。 ……这是刚开完会吗? 这明明是会还没开完,陆无祟听见是江淮打过来的电话,接着撂下一句“麻烦诸位稍等片刻”就冲出来接了。 江淮“哦”了一声:“那,没打扰你工作吧?” 助理心说:你放心,只要是你来,不管干什么都不算打扰。 在陆无祟扫过来的眼刀中,助理眼观鼻鼻观心,清咳一声后后退几步回避。 陆无祟道:“没有,怎么了?” “没、没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江淮在听见陆无祟的声音后,就平静了下来,“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不行吗?” 陆无祟:“……行,当然行。” 要知道,江淮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哪怕只是闲聊,下次陆无祟照样会接。 两人沉默了片刻,江淮抿了抿唇,有些羞赧。 他也发现了,自己最近有些“恃宠而骄”。 陆无祟不是不会发脾气,只不过他现在发脾气都是假的,和他才开始进陆家那一阵,一点也不一样。 所以他才敢对着陆无祟肆无忌惮。 “陆、陆无祟,”江淮咬了咬唇角,“你说,我是不是很奇怪啊?” 陆无祟皱眉,“什么奇怪?” “就是,怀孕啊什么的,”江淮低下头,“我好像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其实这个念头,从他在父母嘴里听到他能怀孕生孩子时,就有了。 这么多年,一直深埋在他的心底。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他才有机会,对着信赖的人说出口。 为什么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明明他也是男孩子,可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从来都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个答案。 也许是听出来了他低落的声音,陆无祟眉心微动,沉声道:“对,你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江淮愣了一下,紧接着头垂得更低了。 “但我也和其他人不一样,”陆无祟话锋一转,“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这只能说明你独一无二,代表不了任何东西。” “你在哪?我去接你回家。” 70-85 第 71 章 陆无祟到时, 江淮正蹲在轿车的车轮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等陆无祟一凑近,看见江淮正在拿着一根小木棍, 在地上写写画画什么。 他蹲在了江淮的旁边。 江淮在作画时,一般都是全神贯注,不太会被外界的声音所打扰。 陆无祟在看了片刻后,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些轮廓了。 是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 陆无祟以为江淮画的是他自己, 但仔细一看的话, 似乎又不是。 画面中的男人,肚子比江淮的还要大,比例几乎有些奇怪了, 就在陆无祟以为, 他是想用这种奇怪的比例去突出这个人的怪异时, 江淮又往上面添了几笔。 寥寥几笔,画出了男人肚子里孩子的形状。 新生的孩子没有性别, 只是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爸爸的肚子里, 爸爸看上去比江淮要强壮很多, 一身的肌肉, 像是从健身房里走出来没多久。 整副画面, 诡异中又带着那么一些温馨。 陆无祟:“……” 不等他开口, 江淮终于发现了他,面上带了几分羞赧和不自在,小声问:“你怎么真的来了?” 陆无祟“啧”了一声, 对着他道:“难道在你的心里, 我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 江淮竟然还真的想了想。 在陆无祟逐渐凝固的眼神中, 江淮彷佛感觉到了危险, 这才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 陆无祟挑了挑眉。 意思是“这还差不多”。 他问江淮:“你在这里画干什么?欣赏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被路人给踩没了。” “我只是想试一试嘛,”江淮道,“想看看如果是别的男人怀宝宝,会是什么样子。” 陆无祟道:“那结果呢?” 江淮低了下头。 他看了看还没完工的画,语气说不上来低落还是迷茫,“好像还是很奇怪。” 陆无祟道:“当然会奇怪。” 江淮瞬间抬起头来看他。 陆无祟重新蹲下去,把江淮手中的小棍子拿过去,重新在他的人物上改了几笔。 然后道:“人物比例都没画对,能好看了才叫奇怪。” 江淮:“……” 这句话没什么,但是这个场景,还怪熟悉的。 好像是他上一次在庄园里说陆无祟的基本功散了……可陆无祟不会记仇记到现在吧?不会吧? 事实证明,陆无祟确实记仇到了现在。 他道:“你基本功倒是没散,心散了。” 江淮:“……” 好的,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在记仇。 “总是盯着一个人的地方时,你就会放大这个地方,”陆无祟又改了几笔,“你也查过怀孕的资料,应该知道我没有瞎画,现在他这个样子,和快生的孕妇没什么区别,对吧?” 江淮瞧了瞧。 男人的肚子确实是没小,可是比例变了,一下子就比方才顺眼多了。 他平时画人物和肖像不多,都是在课堂或者考试的时候才画,这一科的成绩一般都是刚刚掠过及格线没多少。 加上他刚刚在画这个人物时,脑子里想着的,全是怀孕这件事。 整个画面看上去就有些不伦不类的。 有些时候,把自己的恐惧给放大,就有可能造成这样的比例失调。 陆无祟不太愿意去跟他讲什么大道理。 所以他挑起江淮的下巴,沉声道:“你再从车旁边待下去,过一会儿就被烤熟了,进去吧。” 江淮“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 在进去车之后,陆无祟就和前边的司机换了个位置,“你把我从公司里开过来的车开回家吧,这辆车我先开着。” 司机点头称是。 平时用来接送江淮的车,是陆家最安全的一辆车,底盘稳,噪音小,安全设备齐全,是以前司机送陆无祟去公司时的专用车。 在两人坐进去后,陆无祟开了一段路,江淮才发现,陆无祟并不打算带着他回陆家。 江淮问他道:“你打算带着我去哪里啊?” 陆无祟故作深沉,“到了你就知道了,先坐好。” 其实在看见陆无祟时,江淮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现在陆无祟带着他去玩,他那点低落的情绪瞬间就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了期待。 结果,等车停下来后,江淮就失望了。 他“啊”了一声,小声问:“这是哪里啊?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 车子停到的,是一个看不出来什么来头的地方。 说是住宅,却有着和工厂一样的大门,说是工厂,可工厂面前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这也太奇怪了。 陆无祟朝着江淮伸出手,“走不走?” 江淮没有多想,下意识就把手交给了他。 要不是他知道陆无祟不会害他,看这个架势,倒像是要把他带到工厂里称重卖掉。 进入“工厂”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滑滑梯。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这里看着挺简单,实际上,不会是一个隐藏的游乐场吧? 又走了没几步,几个孩子从最里面那栋楼冲了出来。 边冲嘴中还念念有词,“兄弟们!跟着我到城堡里去!我们今天要打败公主,解救恶龙!” 江淮的眼睛一亮,“公主与骑士?” 陆无祟却皱眉,“现在这个时间,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还会有孩子?” 江淮问:“你怎么知道?” 不等陆无祟回答他,里面走出来个中年妇女,她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个子不高,身材略微瘦小,但看上去慈眉善目,第一眼就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她在看见陆无祟后,眼睛一亮,才开始似乎还有些不敢认。 在凑近看清陆无祟的样子后,才道:“这不是小陆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陆无祟牵住江淮的手,“这是我的爱人江淮,江淮,这位是梅院长。” 江淮结结巴巴道:“梅院长好。” “你就是小陆的爱人啊?”梅院长笑得乐开了花,“瞧瞧我,之前你们结婚,但这边院儿里实在太忙了,正好赶上小左发烧,我那时候正守着小左在医院里打吊瓶呢,实在是抽不开身,还望你不要见怪。” 江淮点了点头,有些好奇道:“小左是?” “小左啊,就是刚刚哪个贼皮的孩子,领头的那个,”梅院长一指,“前年刚让人给扔在院子门口,打来了就体弱多病的,别看他身体不好,性格可皮着呢,都不够你生气的。” 江淮好像感觉到了点什么。 他往陆无祟的方向看过去,陆无祟揽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这里是个孤儿院。” 江淮愣住了。 陆无祟是凑到他的耳边说的,梅院长也没听见。 她起先还笑着,直到看见她口中的“小左”在滑滑梯上没站稳,差点摔了一个跟头,脸色这才一变,忙道:“你们两个在这边随意玩儿,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也不能招待你们了……” 陆无祟道:“没关系,您去忙吧。” 梅院长松了口气,连忙跑了过去,把小左从滑滑梯上拽下来就开始训斥,“你怎么就是这么不听话呢?看看你的身上,最近摔的还有块好肉吗?” 小左嘿嘿一笑。 在他笑着的时候,江淮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小左的眼睛,好像有一只不太灵敏,在他做表情的时候格外明显,几乎是不能动的状态。 陆无祟又道:“她被扔到孤儿院的时候,那只眼睛就已经瞎了,后来我给他资助的手术费,又给他换了个义眼。” 江淮惊讶:“义眼?” 他好像很少听说这种东西。 接下来,他发现,不止是小左。 还有跟着小左出来玩的几个孩子,身上或多或少也都存在着一些问题,倒是也有没存在问题的,但内里有没有问题就不清楚了。 “你看看他们身上,是不是感觉有点奇怪?”陆无祟悄声问,“感觉每一个都有问题,每一个人都和正常不一样,他们好像人群中的异类啊。” 江淮却有点生气了,“不会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推了陆无祟一把。 想了想,又道:“我就觉得他们很可爱,这个叫特别,不是奇怪。” 陆无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这个时候的江淮,丝毫没觉得方才的对话有什么问题。 只是觉得好像似曾相识,有点熟悉。 两人没能闲聊多长时间。 等梅院长教训完了孩子,就把目光放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对着他们道:“你们应该不急着走吧?如果不急的话,能帮我看一会儿院子吗?孩子们的教材到了,我得去拿,新来的老师镇不住这群小崽子,多两个人我也多放一份心。” 江淮不了解情况,连忙看向陆无祟。 根据他对陆无祟的了解,应该很排斥这种事情才对,毕竟陆无祟不喜欢小孩。 然而,陆无祟这次不仅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是温和,“您去就行了。” 梅院长似乎对他很放心,手里拿着钥匙,把几个耷拉着头的小崽子往前一推,“你们几个,乖乖听叔叔的话知不知道?” 小孩们稀稀拉拉地点了点头。 梅院长拿着钥匙,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其实吧,”陆无祟再次附到江淮的耳边,“这里最奇怪的人,是梅院长。” 江淮对于这个才刚认识没多久的梅院长,有着很多的好感。 他闻言,更加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难道不是吗?”陆无祟惊讶道,“她从我还小的时候,就开始办这个孤儿院了,我才认识她的时候,她差不多也就二十岁出头,大好的年纪,不工作也不结婚生子,就天天在这么个孤儿院里泡着,直到今天她都单身二十几年了,谁都觉得她奇怪,你不觉得吗?” 江淮这次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他道:“陆无祟,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陆无祟问:“生气了?” 江淮道:“生气了!” 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的小孩们:……嗯? 陆无祟笑着牵住了江淮的手,但在面对这些小孩时,就又换了另外的一副面孔,“现在是上课时候,喜欢包庇你们的梅院长已经走了,既然没了靠山,你们是不是就该乖乖听话了?” 他对于小孩,真的有种莫名的震慑力。 方才还对着梅院长各种耍赖的小孩们,此刻彼此对视一眼,接着全部噤声,抱着各种玩具就往楼里跑。 他们在前边跑,陆无祟就牵着江淮,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走。 走进大楼,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象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干净亮堂,很有学校里的感觉。 在最中央的两间房子里,还真有小孩和老师在上课。 方才调皮的几个小孩,就是陆陆续续回到了这个小小的课堂上。等他们回去后,陆无祟刚一站在教室的窗边,就有小孩认出了他。 “陆先生!” “哇塞,居然是陆先生,陆先生今天过来了。” 而江淮在这些的呼唤声中,也后知后觉出来一件事——明明是陆无祟资助的这里,他干嘛要诋毁这里的院长和孩子们啊? 那些话好像是说给他听的。 陆无祟也确实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在同这些小孩招招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后,竟然就想拽着江淮溜。 江淮更加震惊了,“你都答应梅院长帮忙看院子的。” “我只是说让她放心去,我什么时候答应了?”陆无祟反问。 江淮:“……” 好像、好像真的是这样? 江淮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说不上来。 他道:“可是,你明明就是答应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陆无祟刚想说不会的。 那边老师可能是提前下了课,孩子们顿时沸腾了起来,有几个年龄看上去比较大的立刻跑了出来,对着陆无祟道:“陆先生,您都好久没来了,上次见您时还是在去年。” 陆无祟点了点头,“嗯,平时工作比较忙。” 几个孩子闻言,眼神中立刻充满了崇拜。 陆无祟对待他们的态度算不上热情,但也不算敷衍,每个问题都认真回复了,连江淮也不可避免的被问了几句。 等两人脱身时,是老师终于大发慈悲,打响了上课铃。 在这些孩子们回座位的途中,不可避免的暴露了更多的问题。 有些孩子的手脚不是特别灵便,有些孩子则完全就没有手和脚,还有些孩子始终缩在角落里,像阴暗处挪动不了身体的蘑菇,时不时挪一挪眼珠子,就是他们最大的活动量。 不过他们活得虽然比较费劲。 却也还是比较积极的活着。 除了个别调皮的小孩,老师一上课,剩下的人都在认真听讲,不曾懈怠。 江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独一无二,他好像有点明白陆无祟跟他说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他虽然没有残疾,但和这里的孩子是一样的,他们身上都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特点”,这点特点令他们特殊,也令他们独一无二。 甚至哪怕是身上没有任何疾病的梅院长。 在世人的眼光中,也够特殊,够独一无二的。 而且刚刚陆无祟冲着他说的那几句看似是诋毁的话,他听在耳朵里的感受又是什么样的呢? 江淮豁然开朗。 眼见江淮的眉眼舒展开来,陆无祟的嘴角也上扬了几分。 他对着江淮道:“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走了?” 江淮却摇了摇头,“我还想和小孩相处看看,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好像能够感觉到我们宝宝的样子,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已经待不住想溜的陆无祟:“……” 除了好,他好像也没别的话可以说了。 * 这个孤儿院,看着不大,实际上逛起来并不小,而且食堂超市教学楼一应俱全,还有特殊人群的辅助设备,很适合这群孩子生活。 过了没多长时间,梅院长就回来了。 江淮看着她一个瘦弱的女人,搬了快一车书回来。 而且她丝毫不觉得累,精神奕奕地,干活特别有劲头。 江淮原本想帮忙,被陆无祟给拦了下来,最后就成了陆无祟和梅院长干活,他在一旁和梅院长聊天。 梅院长听说他怀孕了也不惊讶,可能是看过太多奇奇怪怪的病,男人生孩子这个根本算不上是病的事情,她也只是感慨了一句:“真的?几个月了?” 江淮还有些腼腆,“四个月了。” “哎呦,那还真看不出来,”梅院长道,“你这个肚子还算比较小的,我姐姐当年怀我侄女那阵子,她那个肚子才四个月,就突出来老大一个。” 江淮眨了眨眼,“您姐姐生的是女儿?” “对啊,可不是嘛,”梅院长道,“她那个是女儿,不过我看你这个,倒像是个儿子。” 江淮一僵。 他“啊”了一声,克制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都是封建迷信了吧?” “哎,你别不信,”梅院长不服气了,“当年我姐姐生的是儿子是女儿,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肯定有讲究的。” 江淮:“……” “你看,你还是不信,”梅院长也被激起了好胜心,“来乖仔,我给你瞧瞧。” 江淮惊恐万状,有些抗拒,“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有必要有必要,”梅院长上前,捧住了他的肚子,“嗯?刚刚看着肚子尖尖的,现在怎么又觉得圆了,好像是个大闺女呢。” 江淮立刻道:“那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确实有讲究。” 一旁的陆无祟:“……” 他看江淮这个样子,明显是想知道但却不敢知道。 就是太期待了,所以才束手束脚,捂住耳朵掩耳盗铃说“我不听我不听”。 实际上,要是真的有人和江淮说“你这胎肯定是闺女”。 江淮肯定祝贺那人:好人一百零八胎。 陆无祟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点事情,倒也不是特别的重要,陆无祟摇摇头笑过之后,就没放在心上,倒是江淮,又和梅院长聊了起来。 “梅姨,您和陆无……陆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啊?” 明明陆无祟不怎么喜欢小孩。 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梅院长还有点发愣,想了好久,才拍了拍脑子道:“瞧我这个记性,步入中年脑子是不好使了,我就是在这个院子的门口捡到的你家陆先生,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缘分。” 江淮一愣。 陆无祟,在孤儿院的门口? “估计也是因为那次,小陆看着这里受苦的孩子那么多,觉得不太忍心,转头和老夫人说了一声——老夫人也是好人啊,资助了我们这个小院子十几年,才让这些孩子能有了今天,不过后来她身体不太好了,就换成小陆过来。” 陆家的资产何其多。 这个孤儿院,也不过是其中琐碎的一笔善德。 “那时候,我这个院子都快开不下去了,欠了一屁股的债,那天是准备帮手里的孩子们找个好人家,没想到又在门口捡到一个小孩,觉得老天爷像是在给我开玩笑。” 梅院长想起来什么,“不过小陆当时不像是走失或者被遗弃的孩子,身上被打扮的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病,特别冷静的找我要水喝。” 江淮觉得,他甚至有点想象不出来那个场景。 在他的眼中,陆无祟最落魄的时候,大概就是陆老夫人去世,还有就是他跑路那一天。 但陆无祟居然也有喝不上水的时候。 梅院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忿道:“还不是因为他那个见鬼的父亲。” “啊?”江淮愣了一下,“是、是唐叔叔吗?” “唐叔叔?”梅院长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小陆的父亲叫什么,但是我知道,当年他和他父亲走失,是自己走到我这个院子门口的,他这个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淮有点想反驳。 他想起来现在还在陆无祟手中的那块怀表,总觉得唐平建不是这样的人,但唐平建又害陆无祟走失过,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对了,小陆,”梅院长想起来什么,“前段时间,你的父亲来过。” 陆无祟眉头微蹙。 第 72 章 陆无祟在皱了下眉头后, 就把视线从梅院长身上移开了,淡淡道:“他来干什么?” 梅院长道:“说是想找你, 又说自己掉了样东西,我看他是喝糊涂了,就把他给轰走了,没事吧?” “没事,”陆无祟道,“有事他自己会再回来的。” 自从老夫人去世后,唐平建去了哪里, 有什么消息, 陆无祟都没有再关注过了。 这对父子, 从有了父子关系的那一天开始,像正常的父子一样相处的时间少, 像陌生人的时间多。 要不是陆如梅怕他们反目成仇, 从中撮合。 怕是早就断绝了父子关系。 从孤儿院里待过了晚餐,江淮和陆无祟就准备回去了。 在回去时, 梅院长还给他们装了不少的吃的。 陆无祟本想推拒。 可是转过身,看见江淮眼睛都直了,微微一顿,到底是把这些吃的给接了过来。 “不容易啊,”梅院长道,“之前给你多少次你都没要过, 现在有了爱人孩子, 倒是变得会疼人了。” 陆无祟道:“我不缺这些吃的,还是留给小孩比较好。” 他倒是没反驳这是为了江淮而要的。 “你每年往这里捐这么多钱, 孩子们吃穿都足够, ”梅院长道,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盯晚读,你们赶紧回去吧。” 她这人说话直是直,难得的是,听在人耳朵里却暖暖的,并不觉得难听。 两人上车后,江淮透过车窗看着院长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有些不舍道:“感觉她好厉害哦。” “确实挺厉害,”陆无祟看向他抱着的菜坛子,“手艺能得到你的赞赏,不容易啊。” 江淮瞬间像抱宝贝一样搂紧。 陆无祟:“……” 傻的可爱。 他每次看江淮犯傻时,手就有些痒痒,有种想对着江淮的脸掐一下的冲动。 不过江淮如今小心眼的很。 要是他真的把江淮给惹急了,还得想尽办法哄他。 这么想着时。 陆无祟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掐上了江淮的脸。 在江淮茫然的眼神中,他用了点力气,含笑道:“小笨蛋。” 江淮:“……” 但凡陆无祟再敢说一个字,他一定和陆无祟翻脸。 * 晚上,江淮已经早早洗白白躺在了床上。 由于梅院长的手艺感人,他吃了自从他有妊娠反应开始,最香的一顿饭。 吃完之后,他不仅没有多少恶心感,肚子还暖洋洋的,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只能说,梅院长不愧有二十多年照顾孩子的经验。 哪怕是一顿简简单单的饭,也能给人照顾的舒舒坦坦。 江淮躺在床上神游,脑子里是抱过来的那一坛咸菜。 要不,再去煮碗面条,吃个宵夜?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陆无祟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了。 他身上随意的穿着一件浴袍,隐隐约约露出他的胸肌,随着他走路的动作,甚至能够看见他腰间的腹肌。 江淮……江淮闹了个脸红。 从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开始,陆无祟晚上睡觉都穿着睡衣,他的每套睡衣都是严丝合缝的,别说是看见他的身体,能看见他脖子往下的肌肤都够呛。 两人那一夜的时候……江淮也没看清。 当时黑灯瞎火的,他只记得腰.间被握住时的滚烫力道,还有陆无祟哄他时的表情。 不像现在这么正经。 江淮原本特别散漫地躺着,但在看见陆无祟过来时,把身体不自觉地摆正了。 陆无祟假装没看出来。 他掀开被子,直接钻进了江淮的被窝里。 江淮耳根有点红,小声道:“你干嘛不睡你那边?” “你这边凉快。”陆无祟一本正经。 江淮:“……” 就这个季节,哪怕他被窝里再凉快,也容不下两个人挤着吧? 人都给热傻了。 江淮咬了咬唇,却没让陆无祟出去。 陆无祟见状,得寸进尺,把江淮搂了起来,下巴抵在他的头上,“今天心情好了是不是?” 江淮两只眼睛从他的怀抱中露出来,小声道:“一点点。” 陆无祟道:“那就还是不开心?” 江淮:……他都说了一点点开心嘛。 陆无祟只是在逗他,并不是真的听不懂他的意思。 眼见江淮把头埋进被子里,不准备理他了。 陆无祟道:“大宝宝不想和我说话了,那我给小宝宝讲故事好不好?” 江淮这次脸也红了。 他更加小声道:“你叫谁宝宝呢!” “啊?这里还有别人吗?”陆无祟假装惊讶。 江淮斗嘴斗不过他,索性道:“快讲快讲!” 陆无祟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 他的手往下,摸到了江淮已经有四个月的肚子。 三个月的时候是个分水岭。 从三个月往后,宝宝的成长是肉眼可见的,江淮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从一开始几乎摸不到,到现在他的手掌放上去,就能感觉到宝宝撑着肚皮的硬度。 “大宝宝喜欢吃梅院长做的饭是不是?”陆无祟问,“喜欢的话,等我们出国,多给你做一点怎么样?” 江淮闻言,都有些顾不得矜持了。 他眼睛一亮,“那会不会太麻烦梅院长了?” “这个嘛……”陆无祟故意卖了个关子。 江淮都快急死了,又怕他催了陆无祟就不往下说了,只能睁大了眼睛盯着陆无祟看。 “这个啊,”陆无祟总算是受不住了,“倒是没什么要紧的,我估计她应该是囤了一地窖的咸菜。” 一地窖! 江淮瞬间兴奋了起来。 最近难得看见他为了吃的这么兴奋,陆无祟说没松一口气是假的。 江淮高兴地钻进他的怀中,拿头顶了顶他,连声问:“真的吗?真的吗?” “难道我在你的眼里,是那么低级的骗子?”陆无祟挑眉。 江淮下意识:“是。” 陆无祟:“……” 江淮在应声之后,才反应过来要糟,连忙找补道:“我是说,当然不是啦。” “那我也想说,”陆无祟掐住他的下巴,“我都听见你说什么了,晚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淮眼见陆无祟要翻脸,他还分不清陆无祟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在演戏这方面,他和陆无祟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江淮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吗?” 陆无祟气笑了,“你说呢?” 当然没有。 他就是看这个小傻子好玩,恨不能多亲他几口…… 然而,就在他这个想法还没在脑海中过完时。 江淮对着他踌躇了片刻。 然后抬起头,在陆无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陆无祟懵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江淮主动对他表示亲近。 “你还是生气吗?”江淮看他没反应,有些疑惑地皱眉,“那,这边也……” “只亲脸,是不是显得没什么诚意?”陆无祟如梦初醒。 他没制止江淮。 而是死死地盯着他看。 江淮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他有很多次,都在陆无祟的身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但是基本上每一次,都被陆无祟给克制收敛了回去。 有几次没收敛。 就是陆无祟摁着他亲的时候。 江淮瞬间有些怂了,重新把头埋进被子里,试图躲进安全区。 然而,他的安全区随时可以被陆无祟给端了。 其实也不安全。 陆无祟揪住被子,甚至没怎么用力的样子,江淮就怎么也拽不动了。 他虚张声势道:“那你想怎么样嘛?” 陆无祟眸光暗沉,“如果你只亲脸,我别的地方可能觉得不公平。” 江淮:“……”还有这种说法?! 他有些惊讶。 江淮虚心求教,“那你想亲哪里?” 陆无祟修长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放在江淮的唇瓣上。 他点了点,好像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一样,半晌后,才勉为其难道:“感觉这个地方差不多。” 江淮“啊”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无祟那副强忍按捺的表情,还是他眼中的情绪。 江淮后缩了一下,耳根和脸彻底红透了。 眼见他几乎要缩到枕头下边去了。 陆无祟大发慈悲,饶了他一次,“我的嘴巴不高兴了,所以决定来向你讨债。” 随后,他把被子掀了起来,一同罩住了两人。 阴暗中的空间中,他衔住江淮的嘴唇,辗转了几回,才深.入.进.去。 两人的气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交织。 几乎要融化在彼此的呼吸中。 * 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间,距离出国只剩下了一星期的时间,江淮学校里的手续都已经准备完毕,护照之类的手续也都办了下来。 剩下的就是等着了。 等着陆无祟把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和江淮一起坐上去国外的飞机。 在这种充满安静,实际上却并不安静的时刻。 江淮在陆家的门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平时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待在阳台上。 那人就正好出现在了他的视角里。 江淮在看见这个背影时,顿时眨了眨眼,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等这个背影朝着他转身时。 他更是一愣。 晚上,等陆无祟到家时,先是在客厅里看见了正发呆的江淮。 旁边餐桌上,是他们的晚餐。 他觉得有些稀奇。 江淮晚上为了逃避被他喂饭,一般都会先吃完,这样就能掩盖掉他吃得少这个事实。 但是今天,江淮竟然在等他? 陆无祟扯开领带后,瞧了瞧今天的饭,“你爱吃的咸菜呢?怎么没摆上?” 江淮略有些魂不守舍,“啊”了一声。 陆无祟皱了皱眉。 江淮这才反应过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想溜,“我吃完了,只是想等一等你来着。” 陆无祟道:“站住。” 江淮就僵在了原地。 陆无祟还挺淡定,“闯什么祸了?” 江淮僵在原地,没有吭声。 陆无祟看向管家道:“他不愿意说的话,你说。” 管家清咳了一声。 他看了眼江淮,缓声道:“小江少爷碰见了唐先生,就把他给请回了家里来,唐先生好像是受伤了,正在客房里躺着。” 陆无祟的脸色一变。 他道:“怎么让他进陆家了?” “我、我让进的,”江淮也有些心虚,“不太行是不是?” 陆无祟:“……” 对着江淮这副样子,他就算是有天大的火,也发不出来。 “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陆无祟咬着牙,“当然可以请。” 江淮的忐忑,瞬间被这句话给抚平了。 他头一次感觉到,他好像在这个家中拥有了很大的权利,同时也拥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归属感。 在江家时,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陆无祟咬着牙,掐了江淮的脸一下。 这一下,江淮瞪圆了眼睛,变成了敢怒不敢言。 “人在哪?”陆无祟问道。 江淮揉了揉脸。 几分钟后,江淮扒住陆无祟的袖口,从他的身后冒出头来,“你不会要找唐叔叔打架吧?” 陆无祟:“……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暴力分子? 江淮短暂地聪明了一下,没把这句话给说出口。 陆无祟看着的表情,眼睛微眯。 又有些想掐脸了。 第 73 章 这次到底是没掐成。 陆无祟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对着江淮道:“乖,你先回卧室里去。” 就在江淮摇头时。 两人面前的门忽然从里打开,露出了唐平建憔悴的脸。 江淮和陆无祟同时一愣, 陆无祟的脸接着沉了下来, 对着江淮道:“你先回去。” 江淮拽住了陆无祟的袖子, 摆明了他不想回去的态度,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生怕陆无祟和唐平建打起来。 以前他不知道唐平建和陆无祟之间的事情还好。 现在既然知道了, 顿时觉得, 陆无祟之前能容忍唐平建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脾气简直是太好了。 唐平建在看见陆无祟后,也愣了一下。 陆无祟面无表情:“我记得我说过, 让你滚出我家。” 江淮欲言又止,想让陆无祟别这么讲话。 这么一看,当初陆无祟和他说话的时候,还算是嘴下留情了——起码没有说脏话。 唐平建在过来时, 感觉喝了不少的酒。 哪怕是他现在清醒了,稍微靠的他近一点, 也能闻到那股强烈的酒味,他痛苦地揉了揉肚子,像是没听见陆无祟的冷言冷语,“我……我听说你们要走了,我在你们这里丢了东西, 你们有看见过吗?” “嗯嗯,他说要来找东西的, ”江淮解释, “就是因为这个, 我才放他进来的, 我做得对吗?” 唐平建冲着江淮竖起大拇指,“对,实在是太对了。” 陆无祟:“……” 他不欲在这里和唐平建扯皮,冷冰冰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我这里也不是收容所。” “没有?”唐平建喃喃。 陆无祟冷道:“没有。” 唐平建听见他这么说,却开始有些抓狂了。 他抹了把脸,自言自语道:“没有?不可能啊?我明明就是掉在了这里,我明明就是掉在了这里了,如果这里也没有,我要去哪里找?我要去哪里找?” 江淮被他突如其来的崩溃给吓到了。 他被陆无祟给护在身后,陆无祟看见唐平建这个样子,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冷漠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江淮想起来什么,试探道:“你是不是想找照片?” 唐平建闻言,立刻抬起头,对着江淮道:“对,是照片,你见过?你是不是见过?” 江淮拽了拽陆无祟的衣摆。 小声道:“我之前给你的那个怀表呢?就是唐叔叔的。” 陆无祟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硬。 他盯着唐平建重燃希望的脸看了片刻,片刻后,转过身,朝着主卧的方向走了。 唐平建盯着陆无祟的背影,抓住了江淮的手,不住地说:“谢谢你,小江,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江淮总觉得,这一趟唐平建回来后怪怪的。 之前他待在陆家时,尽管也喝酒,可从来都没有喝成这样过。 没多久,陆无祟就从主卧里出来了,在他出来之后,唐平建就直起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陆无祟……手中的东西看。 陆无祟把东西扔给了他。 唐平建把那个老旧的怀表给打开,紧接着,如获至宝似的捧起来。 方才的抓狂在他的脸上一扫而空,他好像又恢复了一点作为人的样子,比刚才正常了不少,他不住地喃喃:“谢谢,谢谢。” 在不知道他扔过陆无祟之前,江淮还是挺喜欢他的。 此刻见到他这样,江淮不免又觉得不是滋味起来,他抱住了陆无祟的胳膊。 陆无祟眼中的神情终于变得复杂了起来。 其实江淮知道,陆无祟绝对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冷硬,从他不喜欢小孩,却一直在资助孤儿院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他也知道,哪怕现在的唐平建表现的再可怜,也终究是他先犯了错。 所以怪不得别人,更不能怪陆无祟心狠。 陆无祟牵住了江淮的手,声音柔和中,还有些没缓过来的生硬:“走,去睡觉。” * 等回了卧室之后,江淮才想起来,陆无祟好像还没吃饭。 他转过身时,刚好陆无祟走过来,两人撞了一下,江淮被陆无祟顺势搂进怀中,他抬起头,正好能看见陆无祟疲惫的侧脸。 他们马上就要出国,陆无祟这边要处理的工作太多,有好几次工作到凌晨。 江淮小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把他带到家里来?” 陆无祟一顿。 他松开了江淮,表情已经柔和了不少,掐住江淮的脸,“你刚刚不还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江淮:“……” 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 “你之前是不是还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陆无祟问。 江淮听见他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好奇肯定是有的。 不过他从梅院长那里已经听说过了原因,不想让陆无祟自揭伤疤——他忍不住会去想,当初他身为江家不受宠的孩子,尚且为此迷茫过一段时间,陆无祟被他的亲爸爸给扔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次不是走失,”陆无祟道,“是我自己跑走的。” 江淮瞪大了眼睛。 “我从出生时,就没见过母亲,因为她在生我的时候得了一种病,没抢救过来,当时的大人语焉不详,不肯告诉我是什么病,”陆无祟一顿,“后来我查了查,羊水栓塞。” 江淮不是很懂疾病,但他很快也要生孩子。 因此他几乎是瞬间感同身受到了那种疼。 “根据陆家的其他人说,唐平建在我母亲没去世前,算个正常人,”陆无祟道,“那天他在手术室门口就疯了,冲进去要打医生,说这家医院杀人。” 与此同时的另一旁,唐平建抚摸着陆成秋的照片,神情恍惚。 他叫了一声:“秋秋!” 不止是如此。 唐平建在被拦下来之后,依旧很崩溃,想要砸了这家医院。 医生又何其无辜。 后来是给唐平建打了镇定剂,又绑上了束缚带,才把他给安置到了病床上。等他醒过来时,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 有人把新生的孩子抱到他的床头边,也激不起他任何的波澜。 人就像死了一样。 他也确实想过寻死。 但老夫人看的严,吩咐了好几个壮汉在医院里看着他,并且不允许医院里给他解开束缚带,三餐都是强制性灌。 这才绝了他寻死的心。 他在医院里躺了足足有一个月之久,陆无祟也因为早产,在保温箱里待了段时间,期间两人的距离没有超过一百米,唐平建竟然一眼都未曾看过他。 后来,要不是老夫人出面。 陆家其他人毫不怀疑,唐平建能躺到医院倒闭。 也不知道老夫人和他说了些什么,唐平建才强打起精神,接过了老夫人带过来的陆无祟。 陆如梅道:“原本这个孩子是要姓陆的,成秋既然已经去世,这个孩子随你姓吧。” 唐平建嘶哑的声音道:“不用。” 陆如梅有些意外。 “这个孩子,还是随成秋姓,”唐平建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又随手递给了陆如梅,“您取名吧。” 陆如梅看着他的态度,隐忍住了想发火的欲.望。 她拧紧了眉心,在看向孩子时,表情又柔和了不少。 在唐平建木然的眼神中,陆如梅道:“就叫无祟吧,没有灾祸,希望他平安长大。” 唐平建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不能指望别人帮你带孩子吧?”陆如梅皱眉,“他已经没妈妈了,如果你也不管他,这孩子只能是死路一条……” “好了好了,我知道陆成秋死了!不用再重复了!”唐平建忽然大声道,“我的孩子,我带。” 陆如梅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唐平建抓了抓头发,“我没有您心那么硬,陆成秋死了,我保持不了冷静,我只是暂时的不想见到他,因为我忍不住会去想……我忍不住去想……” 陆如梅嘴唇哆嗦了一下。 她心硬? 唐平建哑声道:“为什么秋秋没了,他却还活着?” 陆如梅厉声道:“唐平建!” “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陆如梅道,“成秋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她的儿子,托梦也要骂你!” 唐平建早就崩溃了,一张脸上全是眼泪,他抱住了头。 在无声的对峙中,陆如梅缓慢地放下陆无祟。 其实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 但是她也知道,无论她再说些什么,唐平建都不可能听得下去了。 孩子酣睡在襁褓中,医院里照顾了他一段时间,陆家也照顾了段时间,他看上去状态算比较好,起码不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陆如梅压下心中的不舍。 她转头看了一眼——暮色西沉,昏暗的阳光下,唐平建半躺在病床上,终于肯往旁边看看孩子。 但也仅仅只看了一眼罢了。 他就像是一块空有人类外表的木头,除了这个外壳,灵魂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在出院之后,唐平建就带着陆无祟离开了陆家。 陆如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挠,只是在暗地里盯着。 回望唐平建带着陆无祟生活的那三年,他确实是有努力生活过,小孩前两年总是难养,喂奶和哭闹都是缺了妈妈几乎不能活。 但陆无祟被照顾着平安活了下来。 偶尔唐平建会带着他回陆家,不过总是待不长。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亲戚永远都长着同一张嘴,哪怕是在陆无祟还不太会说话的时候,这群人也总喜欢说。 可怜啊。 这么小就没了妈,爸爸还是个不着调的,为什么非要在外边带着一个孩子吃苦受罪?还不如把他送回陆家养着——没出息也就罢了,光顾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也不为孩子想想? 这些话,唐平建听听也就罢了,从来不会往心里记。 然而,还有一类话,唐平建是听不得的。 那就是——为什么不重新给孩子找个妈? 是不是还惦记着陆家的财产,知道娶了新老婆就不能厚着脸皮接受陆家的照顾了? 唐平建恨不能撕了这些人的嘴! 在唐平建每次发脾气时,才一两岁的陆无祟总是懵懂恐惧地抓住唐平建。 唐平建骂这些人的声音越狠,陆无祟的恐惧就越深,这也是他后来对唐平建没什么信任的根本原因。 大人的情绪是直接反映到小孩身上的。 唐平建的世界都已经崩塌成废墟,他可以把陆无祟物质层面照顾好,可精神上呢? 精神已经枯竭的人,该怎么再去给别人爱? 陆如梅为此说过他很多次,“我告诉过你了,你每次发脾气的时候,小祟都很害怕,家里的这群人我来说,但你在控制不住脾气前,好歹先想想小祟!” 唐平建每次都会听。 但也每次都不改。 在陆无祟和他爆发矛盾的那天,唐平建刚从陆家和人吵完架,转身就进了酒馆,身边还抱着陆无祟。 他醉醺醺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吓人。 没有什么比喝醉酒的大人,更令小孩子没有安全感的了。 陆无祟抱着他的胳膊,想让他赶紧回家。 唐平建不为所动,他直愣愣地盯着陆无祟,忽然间,拽住了他的肩膀,好像是盘问,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我已经尽力了,为什么都要逼我?” 陆无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唐平建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更大,“为什么要逼我?陆成秋,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扔下我和这么一个孩子?为什么?” 陆无祟被吓到了。 除了婴儿时期,他是个很少哭的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听话而沉默的。 在被这么惊吓之后,他也没有哭,只是茫然而无措,他好像能感受到那股来自唐平建——他的亲生父亲的恶意。 对他的。 这边的动静到底是惊动了旁边的客人,客人又叫来了老板,好说歹说把唐平建给摁了回去。 但陆无祟已经被吓到了。 他连连后退,在混乱中,竟然没人注意到这么一个孩子溜出了酒馆。 其实他明明可以先躲起来,等着唐平建酒醒,或者消气之后,再跟着唐平建回家。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导致陆无祟对唐平建不信任的根源,来自于他们相处的日日夜夜。陆无祟的智商比起一般小孩要聪明不少,而聪明的小孩多半机警谨慎。 他已经感觉到唐平建的恶意了。 又怎么肯回去? 在遇见梅院长时,陆无祟自己一个人在外边走了很长时间的路。 这个世界对他是危险的,但同样也是充满善意的。 梅院长几乎没有犹豫,就把他给接纳进了院子里,给了他水和吃的。 那时候陆无祟还不识字,不知道自己进的是什么地方。 路上的危险都是他凭借本能被规避掉的,能找到这个地方,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幸运。 他不知道自己失踪的三天里,唐平建有没有找过他。 也不知道陆如梅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在孤儿院里待了快一星期的时间,才被姗姗来迟的陆家人给接走,且从那天开始,到之后长达五年的时间里,唐平建都没有再从他的眼前出现过。 “后来我托奶奶,给了孤儿院一些捐款,”陆无祟道,“等唐平建再回到陆家,已经是我十岁那年。” 很奇怪的是,明明他应该不记得唐平建。 三岁之前的小孩,有记忆的很少很少。 可也许是那种被辜负的感受太深,躲着醉酒的唐平建去孤儿院的那条路太长。 他深深记得那段记忆。 几乎和唐平建沾点边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陆无祟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但随着唐平建一年比一年不着调——他辞去了本来还算稳定的工作,成为了一个稳定的酒鬼。 后来喝酒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他又成为了一个间歇性发作的赌鬼。 这样的事情多了,陆无祟更不想承认他是自己的父亲。 他不是个虚荣的人,陆家给他的一切,足够他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必虚荣。 但他以唐平建是他的父亲为耻。 在唐平建想着,为什么他害死了他的母亲时。 陆无祟又何尝不是在想,为什么唐平建是他的父亲? * 夜深了,江淮蜷缩在陆无祟的怀中,明明很困,却还是睡不着。 他忽然想起来在前世发生的一件事情。 由于这件事当时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没放在心上,听过去就听过去了。 但现在想起来,他立刻就不困了。 他听陆无祟讲完那些事情后,心里对唐平建的好感渐渐消散,但一时之间也做不到完全的无视。 江淮轻声道:“陆无祟。” 陆无祟没睡,缓缓睁开了眼,“嗯”了声。 他轻轻抚摸着江淮的头发。 江淮想了想,还是道:“唐叔叔好像,活不了多久了。” 陆无祟的手一顿。 在前世,江淮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在他去世前的半年,听到过“陆无祟父亲过世”的消息。 病因是肝硬化。 长期喝酒的人比较容易患上的病。 陆无祟僵住了。 他在同江淮讲述当年的事情时,心中犹如一片迷雾被一只手给拨开,当年的困惑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只手是——当他面临和唐平建一样的困境。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现在是江淮要出事,进了手术室没再出来,却独独活下来个孩子,他试问能做到唐平建这样吗? 江淮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情绪微微发生了变化,咬住了唇,“陆无祟,要是我……” “不会的,”陆无祟打断他,“医生都已经找好了,他对手术有把握,不可能,不要瞎猜。” 江淮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总感觉现在陆无祟的状态不太对劲。 第 74 章 “陆无祟……”江淮有些黏糊地叫他,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你也不许像唐叔叔这样,好不好?” 陆无祟没有回答。 黑暗中,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细看的话, 能看出几分的抗拒。 他不仅抵触这个想法,甚至不想答应江淮的要求。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江淮见他许久不说话,凑近他道:“好不好啊?我觉得你很可怜, 要是宝宝成为了第二个你, 是不是就更可怜了?” 陆无祟道:“你觉得我可怜,是不是就不该说这种话?” 江淮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他平时其实不太能分清陆无祟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可是这一刻, 几乎不用刻意去分辨,他就明白了过来,陆无祟绝对是生气了。 江淮颇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陆无祟忽然抱紧了他, 把头埋在了他的脖颈里。 江淮抿了抿唇。 他喜欢自己的孩子,也喜欢陆无祟。 他们是一家人, 在他的下意识中,已经把陆无祟和宝宝放在了同一条船上,可是听过唐平建的事情之后,他发现,原来爸爸和孩子有时不一定是在一条船上, 也有可能是在天平两端。 不是没有那种妻子难产,丈夫好好把孩子养大的。 但很明显的是, 陆无祟不属于那样的丈夫。 在陆无祟的心里, 江淮和宝宝, 明显是更要看重江淮, 他先是江淮的丈夫,然后才是一个父亲。 身份的顺序,也决定了他在面对事情的态度。 可是江淮并不希望陆无祟成为第二个唐平建。 为了一个人,沉浸在绝望中二十几年,这样的人生,恐怕抬头看蓝天时,天空都是灰色的吧? * 隔天,江淮和陆无祟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昨天的事。 彷佛他们昨天的争执从来都没存在过。 晚上陆无祟出门,江淮破天荒主动送他出门,甚至还自告奋勇给他系领带——不过他从来没干过这种活,最终的结果是把好好的领带系成了死扣。 陆无祟:……这倒是大可不必。 江淮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系出来的领带有什么不对。 他还沾沾自喜,“我以前只是看你系过一遍,然后就会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陆无祟:“……看出来你只看过一遍了。” 他连敷衍的话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淮还十分认真地整理了下他的领带,高兴道:“你上班的时候,同事肯定会夸奖你的!” 陆无祟:“……我好像没同事?” “对哦,”江淮这才反应过来,“你那边都是下属。” 陆无祟一脸的不忍直视。 不过尽管他努力的摆出嫌弃的表情,上扬的嘴角也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 他们两个这样,真像一对夫妻。 不对,他们不是夫妻,而是夫夫,也真的是一对。 陆无祟没矜持多长时间,等要出门时,他低头在江淮的嘴上亲了一口,然后在江淮怔愣的、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中,出了家门。 然而,估计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的是。 江淮给陆无祟系的领带,终究是不能被陆无祟的下属们给看到了。 等他出门没多长时间,江淮就听见了一声呼唤——管家不愧是专业受过训练的,在他还懵着时,就率先冲了出去。 江淮随着管家过去的背影。 然后看见了倒在陆家花园里的唐平建。 * 医院中,江淮和陆无祟守在急救室门口,陆无祟皱着眉头,还在抱着电脑处理工作。 时不时一个工作上的电话打过来,都被陆无祟有条不紊的处理完了。 江淮在敬佩的同时,不免又觉得他实在是过于辛苦。 唐平建已经进去很长时间了。 偶尔有医生从里面出来,面色看不出来什么。 等真正把唐平建推出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 上次江淮和陆无祟听见这句话时,还是在陆老夫人抢救时,这听上去像什么不太好的宣判,令人听着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陆无祟合上电脑后才道:“我是。” 陆家的医院很大,不可能每个医生都认识陆无祟。 所以这个医生忍不住道:“小伙子心挺大啊,再送晚一点,给你亲人准备后事就行了。” 陆无祟皱了皱眉,“什么病?” 医生道:“小病一堆,造成他昏厥的就是这些小病,大病也有一个,酒精性肝硬化。” ——陆无祟的瞳孔一缩。 尽管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然而,没想到能确诊的这么快。 江淮的呼吸更是急促了几分。 他们在这一刻,想到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既然唐平建的肝硬化还是查了出来,那江淮身上的病呢?他上一世可是因为这个病过世的。 看上去好像解决了江淮怀孕的问题。 可万一他再出现其他的问题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医生道:“不过好在暂时没出什么大事,不是说得了这个病就没救了,你们先去办个住院手续,之后我再和你们详谈。” “好,我去办手续,”陆无祟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不对劲,“谢谢。” 医生道:“应该的。” 在医生走后,陆无祟就拽住了江淮的手腕,沉声道:“你上辈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过世的,你还记得吗?” 江淮懵了一下。 他想了片刻,才道:“我、我当时确诊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这一世也一直在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陆无祟压抑着呼吸。 他不想因为这个吓到江淮,尤其是江淮现在还怀着孕。 他松开了江淮的手,克制道:“医院里细菌多,你不能待太长时间,等我处理完就回家,你先乖乖地跟着管家回去,乖。” 都这种时候了,江淮知道他应该不会对着唐平建动手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 病房中,唐平建脸色灰暗,静静地躺着看天花板。 医院里的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呢? 在陆成秋过世的那一个月里,他就这么躺着看了一个月。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从陆成秋死后,任何好看的东西,在他的眼中都于死物无异。 既然如此,看天花板和看花,也没什么区别。 在陆无祟推门进来时,唐平建的眼珠子才转了转。 对着这个儿子,他依旧抱有歉意和愧疚。 但这一切,在得知他好像很快就要死去这件事后,忽然都变得没什么意义了,他甚至是有些期盼道:“医生应该说我活不长了吧?” 陆无祟静静地看着他。 他发现,他对于报复唐平建,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以前他总觉得,好像唐平建死去,他心中对唐平建的恨才能消散,但现在他发现,他的这种想法本身就没什么意义。 尤其是唐平建比他还要期盼自己死的情况下。 昨天在换位思考后,甚至是真的已经有着和唐平建面临同样危机的苗头时,他才发现,原来放到他的身上,他做的真不一定比唐平建更好。 说可笑点,甚至他可能都撑不到得肝硬化。 也是以这样可笑的方式,他理解了唐平建。 陆无祟坐到了唐平建的床头上,沉声道:“距离死还有段距离。” 唐平建的眸光暗淡了下去,“什么距离?” “要是我打定主意给你做手术,这个时候,又恰巧给你找到了合适的□□,你就能活下去。或者好好给你养身体,你再活个十年应该没有问题。” 唐平建似乎很笃定,“你不会的。” “我不会?”陆无祟嗤笑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 唐平建道:“你应该巴不得我早点死吧?你恨了我那么多年,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陆无祟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片刻后,他垂下头,轻轻一笑,像是嘲讽,“我是不会,不过不是因为我恨你,而是□□没那么好找。” 唐平建愣了一下。 他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懂,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陆无祟刚刚是说,不恨他了? 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我也不是不恨你了,”陆无祟道,“只不过恨太耗费精力,我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去做,不缺你这一件,所以我现在对恨你这件事,提不上来什么兴趣了。” 唐平建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你好自为之吧,”陆无祟不再针锋相对,而是收敛了锋芒,“如果你哪天想通了,想做手术接受治疗,过来找我吧,好歹你给了我一次生命,我还给你一次。” 唐平建长久的沉默着。 等陆无祟觉得无趣,站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打开病房门时。 唐平建忽然道:“你三岁走丢的那一次,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陆无祟顿住。 “虽然我对你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但却从来没想过弄丢你,”唐平建道,“只不过爸爸没用,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你,不得已才求助了陆家,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但小祟,爸爸对不起你。” 陆无祟背对着他,看不清楚脸上的情绪。 他几次攥紧拳头,将手放在了病房的把手上,几次都没成功把门给拉开。 后来,还是进门的护士把门给推开的。 她奇怪地看了眼陆无祟,又看向病床上的唐平建,“你醒了?醒了就不要乱动,你身上除了自己带的病,还有晕倒摔出来的一个小血包,乱动小心出事!” 在护士的喋喋不休中。 陆无祟呼出一口颤抖的气,在唐平建的注视下,离开了病房。 * 一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江淮还没完全准备好时,就已经到了出国的时候。 由于体质特殊,江淮上飞机需要被特殊照顾,陆无祟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坐飞机去异国他乡,因此快马加鞭地办完所有事情,就和江淮踏上了去异国的脚步。 在临走之前,陆无祟的助理送他们去的机场。 他对着助理道:“最近唐平建怎么样了?” “倒是没什么新动静,还是整天混迹在各个酒吧和酒馆里,一直在找酒喝,没有要戒酒的意思。” 陆无祟道:“他这是打定主意要找死了。” 这句话助理可不敢接。 “还是那句话,随他怎么选择,”陆无祟道,“他如果不想治疗,哪怕是死在大街上也不用管,顶多替他报个警,如果他想治疗的话,陆家医院什么都能给他报销,也会给他找□□。” 助理道:“是。” 江淮眼睛亮晶晶地,他挎住陆无祟的胳膊,小声道:“你终于肯原谅陆叔叔了?” “原谅倒是不至于,”陆无祟掐了掐他的脸,“只是没那么恨了。” 江淮私心里觉得,这也是谅解的一种。 毕竟,要是真的对唐平建还残留着恨意,又怎么会愿意替他做治疗?还想帮他找□□? 但这种复杂的感情,不是当事人,永远也体会不出来。 助理再次免费吃了一顿狗粮,人已经能够做到糖塞进嘴里也面不改色。 幸亏他不怎么嗑陆总和小江少爷。 不然要是换成公司里的那群恐怖女魔头,表面上是一副淡定的表情,实际上的心理活动都能够放烟花了。 还是那种带着特效,砰砰砰一朵朵的大烟花。 就在助理准备撤退时。 他看见江淮又开始跟陆无祟撒娇,说想吃飞机场这边卖的糖。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无祟的表情! 他们平时连团建都不敢叫上陆总,公司里有谁想交文件时,恨不能先自己检查个八百遍,生怕出点差错被陆总好一顿损。 以前公司里有女员工给陆无祟抛媚眼,被陆无祟直言说去看看眼科。 还有人工作不努力,趁机给他撒娇,被他翘着二郎腿像看猴一样看了半天。 这样的陆总。 在面对小江少爷撒娇时,简直一点矜持都不要了,直接笑成了一朵花,偏偏还特别傲娇的抬着头,故意不答应,想让小江少爷再多说上几句中听的话。 助理:……不用公司里的女员工了,他先嗑为敬! 要不是他不敢,真想拍张照给公司里的人看看。 妈妈,他瞧见了奇迹! 不过,照片虽然不能拍,话却还是能说的。 早先就有人听说是他负责接送陆总去机场,暗戳戳的私信过他,希望他能多传递一点情报。 助理在大群里:[咳咳。] 顿时有人围上来问:[怎么样了?我们的陆总还好吗?] [天呐,怎么可能不好,这次可是陪着他老婆出国玩,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羡慕死个人了好么?] [确实羡慕,我怎么就没这么大个公司呢?] [你在想屁吃?] 助理打断他们,神秘一笑:[我只能说,咱这老总和总夫人,妙不可言。] * 在上了飞机之后,江淮咬着他的糖,看陆无祟给他买的最新的漫画。 这个漫画他还没有看过呢。 可惜的是因为在飞机上,八九月份正是学生们开学的旺季,陆无祟没把整个商务舱都包下来。 不然就可以让陆无祟来讲给他听了。 不过现在也是不错的,江淮知足常乐,边看漫画边笑得不能自已。 陆无祟:“……” 有这么好看吗? 江淮口中的糖快含腻歪了,他几次想吐掉,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陆无祟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江淮一愣,看向陆无祟。 陆无祟神色倒是淡定的很,对着他道:“还有别的口味,要吃吗?” 江淮也是有些傻了,直愣愣问:“你伸手干嘛?” “不让伸手?”陆无祟问。 在江淮还没理解他什么意思时,陆无祟就上前凑了凑,从他的嘴边,飞快地把那颗快含化的糖,夺回了他的口中。 他的动作很迅速,又做的隐蔽,其他的乘客都没发现。 江淮捂住嘴,脸色有些红了起来。 他小声抗议,“被人、被人看到怎么办?” 陆无祟毫不在意,从口袋里摸出来剩下的几颗糖,用他修长的手指,拆掉了闪闪发光的糖纸。 他找了颗粉色的,顺着江淮的唇缝投喂了进去。 粉红色的果实接触到了殷红的唇瓣,很快消失在唇齿之中,晶莹的颜色似乎还有着温软的触感,残留在陆无祟的指尖。 陆无祟重新把指尖放在他自己的嘴唇上。 他在江淮的注视下,轻轻抿了抿指尖,随后松开,泻出几声笑意,“江恬恬,脸怎么这么红?” 江淮原本是在好好吃糖的。 但是他不明白,吃这么一颗糖,陆无祟为什么要……那样。 在陆无祟凑过来时,他推开了陆无祟,小声道:“你别靠近我,一会儿人家都看见了。” “看见又能怎么样?”陆无祟眼眸带笑,“还不准逗自己的老婆了?” 江淮:“……” 他再次推了陆无祟一把。 而陆无祟飞快地在他侧脸偷了个香。 第 75 章 当下了飞机, 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时,江淮才有了离开居住二十年城市的感觉。 陆无祟站在他的身后,拿着他们两个人的行李。 不多时, 这边来接送他们的人也已经就位, 行李被尽数接了过去。 来接他们的人不止一个,其中一个为首的人,年纪看上去和陆无祟相仿,也一身的精英气息。 两人见面后, 先是握了握手。 然后陆无祟对着江淮道:“这位是我的老同学,你叫他老刘就行, 老刘, 这位是我的爱人。” 如今他冲着别人介绍江淮时,可以说是越来越熟练了。 江淮也从一开始的羞赧,到现在可以神色自然地听陆无祟说话。 老刘在听见陆无祟这么介绍时, 还懵了一下,“行啊你,不声不吭就把婚给结了。” 确实算是不声不吭。 当时两人订婚仓促,结婚更加的仓促。 婚礼基本可以等同于没办。 想至此, 陆无祟揽着江淮肩膀的手收紧了些,才笑道:“我们之前的那个婚礼不能算数, 如果有机会重办, 一定邀请你。” 江淮愣了一下。 不等他说什么, 老刘就笑了起来,“行, 那我等着。话说回来, 当时上学的时候, 同班同学都好奇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合着你不喜欢小姑娘啊。” 何止是不喜欢小姑娘。 陆无祟更不喜欢小男生——似乎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人能让他喜欢上。 也就江淮了。 不过这种话,陆无祟怎么着都不太可能说出口。 他悄悄瞥了眼旁边正在走神的江淮,清咳了一声,道:“行了,你不是忙吗?赶紧走吧。”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不近人情,”老刘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几把钥匙,直接扔给了陆无祟,“给你,这是我名下距离你说的那个学校位置最近的一套,不过稍微小点,就二百平,保姆你自己找,随便你住,家拆了也没事,原价赔我就行。” 陆无祟接过钥匙后,随意揣进了口袋里,“不算小了,两个人够住。” 两人对这么一套房子似乎都不是特别在意。 别人到了新地方,费劲巴拉才能安顿下来,陆无祟眨眼之间就给解决了。 老刘给完钥匙后,就飞速走人了。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能掰成八瓣用。 这个特点陆无祟身上也有。 这可能还是他第一次,在江淮身边慢悠悠地走着,不用着急工作,也不需要赶着开会。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是会被传染上另一个人的习惯的。 可能是经常看着江淮慢吞吞的生活。 陆无祟也逐渐发现,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差。 他们两个坐进司机的车里。 向着异国的家出发。 * 陆无祟的这个老同学人是真的不错。 房子给的精装修的,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进去就能住人。 江淮被陆无祟给扶着,坐在了沙发上。 他确实是有些累了,处在孕期的人或许都这个样,稍微动一动就觉得疲惫,想找个地方蜷缩起来睡觉。 不过在看见面前的房子时,他眼睛又是一亮。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这栋房子依旧很亮堂,采光特别的好。 外边自带一个小花园,楼层分了上下。 确实没有陆家大,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有点像度蜜月用的小家。 “感觉保姆什么的也不用请了,”陆无祟道,“你想吃点什么,我学着给你做。” 江淮:“……” 大可不必。 也许是他眼中的嫌弃都快溢了出来,陆无祟停顿了片刻,忽然抱住了江淮。 他在江淮的脸上咬了一口,威胁道:“不吃也得吃。” 江淮:! 哪怕是炸厨房,也阻挡不了陆无祟做饭的热情了。 他惊恐道:“我虽然怀孕,但我手脚还……” 还在。 没等他把这句话给说完,陆无祟已经转过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还差点走错了地方。 江淮:“……” 救命。 没有人告诉过他,在陆无祟闲下来后,他要陷入“陆无祟做饭”这个困境当中啊! 快一个半小时后,在江淮扶着饥饿的肚子,脑子里的念头已经从“逃走”变成了“反正也吃不死人”。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 陆无祟端上来的,竟然不是像上次那样,连食材本身都快认不出来的失败品。 而是闻上去竟然很香的米饭。 还有卖相不错的炒鸡蛋。 江淮惊讶住了。 他看着陆无祟,陆无祟假装不经意地把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江淮拿起筷子。 在陆无祟有些期待的目光中,夹起了块鸡蛋吃。 江淮:“……” 陆无祟问:“怎么样?” “嗯,”江淮也学会了委婉,“要不,还是请做饭的阿姨来吧?” 陆无祟:“……” * 在安顿下来没多久后,江淮就要准备面见医生了。 从上次陆无祟和这个医生联系上后,就一直让陆家的医生和这个医生做交接。 所以这个医生对江淮的情况比较了解。 进去之后,也一直在安抚江淮。 很明显,这个邹轩的水平很高,他是第一个见到江淮时,没对着江淮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的医生,全程淡定到不像样子,好像他给做产检的人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一样。 “我在国外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病症,你这种情况虽说比较罕见,但也并不是没有过,我接手做过那么几次手术,手术都还算是成功,这种手术的难度本身在于女人和男人身体的构造,剖腹手术本身是没什么难度的。” 江淮听见他这么说,下意识看向了陆无祟。 说实在话,这段时间,最紧张的人不是他,而是陆无祟。 他这么迟钝都感觉到了陆无祟的情绪。 可见陆无祟紧张成了什么样子。 江淮身为当事人,竟然就还好。 陆无祟倒是没被高兴冲昏了头脑,试探道:“既然没什么难度,为什么国内相关的大夫那么少?” “国内的环境比较保守吧,许多人在发现自己体质特殊后,迟迟不敢去医院,导致的案例少,医生没有可研究的对象,经验自然少,”邹轩道,“哪怕像我这种有点关系的医生,在国内打听这些也不容易。” 有些人有没有经验和技术,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 陆无祟放了大部分的心,重新问道:“那我爱人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看的话,和你们在国内的检查结果一样,”邹轩看了看检查单,“一切正常,先安心养胎吧。” 第 76 章 回家养胎是什么意思? 这就……没事儿了? 江淮陆无祟对视一眼, 都在彼此的脸上看见了恍然和如释重负。 毕竟他们两个谁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之前的医生误诊在先,哪怕一直检查没事,他们也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这次在邹轩检查之下。总算能放一部分心了。 “除了他怀孕这件事……”陆无祟又想起来什么, “他身体上有什么毛病吗?” “其他毛病?”邹轩有些奇怪,“你们是在别的地方检查出来了什么疾病吗?” 陆无祟道:“没有。” “他身上除了一些孕期特有的反应之外,”邹轩道,“其他都显示他很健康。” 陆无祟微微一顿。 他沉声道:“谢谢您, 没有别的事情了。” 从医院里出去之后,陆无祟肉眼可见的放松了很多。 不光是他, 江淮也变得开朗了不少。 他觉得前世对他的影响此刻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可能前世他要得的那个病, 确实已经离他非常远了,已经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陆无祟牢牢牵着他的手。 两个人手心都有汗水。 陆无祟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江淮开心的心情还没维持了三秒。 他浑身一僵,视线飘忽, 试探到:“我今天想吃肯德基?” 其实他也没有多想吃肯德基。 只不过陆无祟做的饭实在令人刻骨铭心。 属于吃过一次之后终身难忘,再也不想碰第二次——虽然第二次他已经吃了。 陆无祟挑了挑眉。 他的意思不用说,也已经通过他的表情透露了出来。 你觉得可能吗? 江淮:“……” 做人总还是有点儿梦想的吧。 “吃肯德基的话,也不是不行, ”陆无祟有些坏心,“不过唐人街那边, 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江淮懵了一下, 还反应了半天。 在陆无祟揶揄的眼神中, 他明白了过来,“你要带着我去吃好吃的?” 陆无祟惊讶道:“是吗?可你不是要吃肯德基吗?” “没有呀, 我也没有很想吃, ”江淮抱住陆无祟的肩膀, “我们走吧!” 可是陆无祟却没有随着他的动作动弹。 江淮声音软绵绵的, 带了点讨好,问他:“好不好?” 陆无祟一瞬间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想亲江淮一口。 他终于动了,在上车之后,他给江淮系安全带。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江淮奶白的脸还带着一丝丝的激动,充满期盼地瞧着他。 陆无祟嘴角上扬,低下头,在江淮的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淮:“……” 敢怒不敢言。 * 江淮所在的学校已经开学,他的肚子勉强还能遮住。挑对了衣服就不显胖,但若不挑衣服,肚子就很显眼。 乍一看他感觉他还是个瘦子。 仔细一看的话,估计很多人都会觉得他只是胖了,也不会往怀孕的方向去想。 这次开学没有了朱小爱和珍姐,江淮稍微有些不适应。 朱小艾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上学的时候形影不离,放学也经常在一起吃饭,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好在,虽然他们见不上面,平时的时候也会视频。 他的同学也都算和善。 大家都是交换生,人在异国他乡,对待同胞就格外的宽容,喜欢在一起抱团取暖。 江淮没怎么刻意去融入,这些人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不过他和这些同学还是有些不同的。 国外的交通并不发达,他们所在的学校也并不在繁华的街道。 他们都是国外来的学生,在这个国家没有车再正常不过,奢侈点的叫个出租,却也没有谁像江淮这样,天天都有专车接送。 起先没多少人注意到这点。 也是有一次,他们下课的时间晚了点,几个同学一起往外走。 江淮站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吐槽其他的同学,并没有参与进去。 “我靠,你们知不知道,最近珍妮弗又和力克好上了。” “妈呀,她前几天不是刚和她的前男友分手吗?” “我听说,她和力克在一起,是看上了力克有钱,刚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后,就开始找力克要钱了,一点都不带顾忌的。” “操,他们这群人的关系真是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楚。” “不过说真的,有些时候还真羡慕女的,缺钱了找个男人来养着,换成咱们这些男的,没钱了也就受着,没别的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搞基也是一种办法。” 一群人同时笑了起来。 有男生在的地方,总是摆脱不了一些黄腔。 江淮以前听不太懂,后来看了电视剧,加上他的实操经验,还有珍姐天天在他们的小群里开车,久而久之,他想听不懂也难。 江淮看见他们笑,觉得他板着脸好像有些不合群,也跟着笑了笑。 “说起来,我都快没钱叫出租了,”其中一个人看见江淮,问道,“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他们几个住的都挺远,如果住的近的话,一起拼个单也行啊。” 江淮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往陆无祟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同学也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看见了陆无祟的车,然后道:“嘿,你们看见那辆车了吗?我从一开学就注意到了,几乎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见它。” “怎么?你认识人家啊?这么关注他。” “我不认识里面的人,但是我认识这个车啊,”那人道,“这辆车是国外专门为富商定制的一个牌子,听说没点门路都弄不到,里面的人肯定非富即贵,也不知道咱这个学校里谁家这么有钱。” 江淮:“……” 这辆车不是陆无祟的,是陆无祟那个同学给他的。 他看着这个车牌的logo都放在了车内,还以为很低调来着。 另外两个同学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难不成你家也挺有钱啊?” 那人道:“我要是有钱,我在这里找拼车?当然是力克跟我说的,说他们家想要一辆车很久了,但就是没资格买到。” 一时之间,江淮往陆无祟走的脚步都迟疑了几分。 要是江淮不知道这群同学这么能嚼舌根还好,一旦知道了,就……心情很复杂。 还是陆无祟见他迟迟不过来,主动从车里出来,依靠在车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江淮看。 江淮轻咳一声,差点没忍住移开视线。 他旁边的同学在看见陆无祟的真容时,都倒吸了口凉气。 “我靠,是咱国家的人吗?” “这应该不一定,长得像华人的外国人多了。不过你们刚刚不是想要钱去搞基吗?如果搞基的对象是他,我完全可以!” 江淮:“……” 陆无祟见江淮明明没和旁边的人聊天,却还是一直不过来,微微皱了皱眉,主动往前走去。 江淮余下的同学看见陆无祟过来。 瞬间都快炸开了锅,左右对视一眼,一脸激动的问号。 陆无祟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略了过去。 停在了一直很沉默的江淮面前。 气氛在刹那间好像凝固。 江淮奇异的发现,以前他从来都读不懂的气氛,现在他竟然毫无障碍的理解了起来。 他尴尬到想清咳两声。 旁边的同学也在瞬间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而一向聪明的陆无祟,在这时竟然变成了一根木头似的,径自搂住了江淮,低声询问他:“干什么呢?怎么一直不进车里去?” 江淮:“……” 同学:“……”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江淮战术后仰,把陆无祟的手从他腰间拿下来,然后单手捂住脸,往车上跑了。 * 回了家之后,江淮还没缓过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刚刚的场景,大概能排进他“经历的最尴尬的事情”的前三。 哪怕是陆无祟把他做的饭端了上来,江淮也没什么反应,捂着自己的脸,不想看这个世界了。 陆无祟忍笑道:“我都让老刘弄没牌子的车了,谁知道这种车还能被认出来?” 江淮闷声道:“我不要见人了!” 都不用想,就知道明天去上学时,氛围肯定令人窒息。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讨论车! 陆无祟忍了忍,才没真的笑出声来。 他把筷子放下,搂住了江淮,顺手摸了把他的肚子,“我一直觉得你脸皮挺厚的,怎么出个国还变薄了?” 江淮闻言,挣开了他的手,郁闷道:“你、你才厚脸皮,这件事你也有错。” “我哪里错了?”陆无祟反问,“错在不该去接你是吗?” 江淮恨不能锤他一下。 陆无祟俯下身,揉了揉他怀孕的肚子,“医生都说过让你安心养胎,孕妇情绪激烈可不行。” “我没有啊。”江淮还在狡辩。 “哦,”陆无祟道,“刚刚我好像在沙发上看见了一个恨不能滚起来的人,那个人应该不是你,对吧?” 江淮:“……”就非要拆他的台。 他垂着头,嘟囔道:“知道了!” “看看今天给你做的饭喜不喜欢,”陆无祟让开了位置,“让家里的厨师教的,青菜炒面。” 不得不说。 陆无祟自从闲下来后,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厨艺倒是突飞猛进了起来。 别的非常考究厨艺和刀工的菜不提。 像这种家常吃的饭,还有炒个菜什么的已经不在话下,而且每次都有进步。 果然,聪明的人不管在什么方面都是聪明的。 江淮吃了一口。 紧接着,这些天抗拒的表情瞬间被瓦解,眼睛都亮了起来。 在国外,想找到一个会做中式菜的阿姨属实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家里没做饭阿姨的原因。 陆无祟虽说没以前忙碌了,但他也没有那么闲,光是需要他远程处理的工作,就和一个普通人一天的工作量差不多了。 江淮摸了摸肚子,轻快道:“宝宝说他很满意。” “是吗?”陆无祟假装疑惑,“哪个宝宝啊?” 他疑惑,江淮就更加疑惑了。 还能是哪个宝宝? 陆无祟凑近他,故意道:“是大宝宝还是小宝宝?” 江淮的脸接着红了。 这是陆无祟最近发现的——江淮对于别人叫他宝宝这件事,好像特别的害羞。 但这种害羞,也不是抗拒的意思。 既然发现了他这个特性。 不逗弄一番,陆无祟就不是陆无祟了。 他勾住江淮的下巴,假装很小声道:“看来是大宝宝满意了,对不对?” 江淮恨不能整个人都缩进沙发缝里。 他脸色已经完全红了,眼睛里全是水雾,色厉内荏道:“没有!你不要这么叫我。” “我不这么叫你的话,那该怎么叫?”陆无祟假装好奇,“江恬恬不能叫,大宝宝也不能叫,那我该叫你什么?老婆?” 合着在这里等着呢。 江淮万万没想到还有别的称呼等着他。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的抗拒这些称呼。 只不过就是,每当陆无祟这么叫他时,他就有些说不上来的羞耻,头发好像过了电,刺激得他有些想……想逃走。 陆无祟得寸进尺,“呀,你喜欢我叫你老婆?” 他说这话时,还刻意模仿了江淮平时说话的语气。 就是那种慢吞吞的,每个字都差不多一个声调,还有种软绵娇憨的感觉。 “老婆,”陆无祟搂住他,凑到他的耳边,潮湿的呼吸都喷洒在了江淮的耳畔,“吃完饭我们上楼睡觉吧?” 这人……疯了吧。 江淮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红透的脸露出来,闷声闷气道:“随你怎么叫!” 陆无祟闷笑出声。 他在江淮的耳朵上轻轻一吻,搂紧了江淮,将他整个身体都抱起来,放在了他的腿上。 他从后边搂住江淮,亲昵地蹭了蹭江淮的侧脸,“乖宝宝,要不要老公喂你吃饭?” 第 77 章 可能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江淮整个人的食欲也上升了起来。 以前陆无祟恨不能把饭递到他嘴边喂,都这么个喂法了,江淮该不配合的还是不配合, 打死不肯张嘴不肯吃饭。 后来倒是听了医生的话,哪怕是不想吃的情况下, 也会往嘴里强塞一点。 但那样吃东西,不止是他自己不舒服,陆无祟看着也心疼。 现在一切都好了, 他肚子里的小崽子终于不再折腾他,江淮的胃口甚至比没怀孕之前还要好。 和他的胃口同步上升的,还有陆无祟的厨艺。 在他没给江淮做饭之前, 没看出来, 他在做饭上竟然还挺有天赋。 明明看他的样子, 像个炸厨房的种子选手。 两个人都会厨的好处, 就是不用遭受外国人厨艺的折磨,去额外适应国外饭菜的口味, 该怎么吃还是怎么吃。 陆无祟还经常会请教营养师该怎么搭配营养。 江淮在他的照顾下, 肉眼可见的胖了许多,先前因为妊娠反应而消瘦下去的肉,全部补了回来不说,甚至还反超了不少。 孕期过五个月时, 江淮的肚子衣服已经快遮不住了。 好在, 自从陆无祟去学校接他那次被他这些同学发现后,这些人就没敢再乱问过什么。 他们都不是小孩了,不会像初高中时那么直接和天真, 知道什么人能招惹, 什么人招惹不起。 江淮也没得罪过他们, 他们对江淮时,顶多就是不怎么敢开玩笑了,剩下的时候就还好。 这学期的课业还剩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等他们放寒假时,就是江淮生产的时候。 由于没有产道,只能进行剖腹产,江淮生产的时间是可以选择的。 医生的建议是剖早一点,他们母子早点分离,成为两个单独的个体,对江淮来说是一件比较好的事情,能够尽早结束孕育孩子所带来的风险。 只是孩子可能需要住一段时间的保温箱,但现在医学技术发达,早产儿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死亡率并不是很高,所以不需要太过担心。 这几个月的时间,江淮还需要勤去医院里孕检。 只要胎儿没问题,到了八月就能进行手术。 其实算一算的话,根本没多长时间了。 随着月份的增大,江淮越来越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的动静,也对生产和做手术这件事有了更加深的感触。 好在他身边还有陆无祟陪伴着。 所以他紧张的情绪几乎酝酿不起来,总感觉陆无祟就能帮他解决好一切。 从陆无祟的身上,他能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这是他从来都没对别人托付过的信任。 * 在江淮的孕期进入六个月的时候,他出国的消息没能继续瞒下去。 其实他出来做交换生这件事,不仅能够增长他的知识,还能为他生孩子打掩护。 哪怕他现在对生孩子已经坦然,但外界很多声音都不是他能够决定的,所以陆无祟这边的态度,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瞒就瞒。 不过国内少了他们两个大活人,不可能没人察觉。 首先感觉到不对劲的,就是江家人。 这天是周末,江淮外出写生,陆无祟陪同。 两个人一个拿着画画工具,一个拿着工作用的电脑。亲密地找了个草坪坐下。 这个小区的环境很不错,邻居的素质也都很高,在看见江淮大着肚子时,还主动上前攀谈,问他怀孕几个月了。 江淮还很诧异——学校里的同学,一直认为他要么是长胖了,毕竟他脸也长了不少的肉。 要么,就是一些乱猜的,以为他得了什么病,是被激素给刺激的。 没想到这个邻居太太眼睛能这么尖。 “你这个肚子,还用我眼睛尖啊?”邻居太太也很惊讶,“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她对着陆无祟道:“你太太真可爱。” 得,直接把江淮认成女人了。 江淮之前不想被人给认成女人,是因为不想承认自己的特殊和不同。 但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不同,也没觉得被人认成女人有什么好耻辱的,他觉得女性本身就很美好。 不过他还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陆无祟。 他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事情。 陆无祟收到求助,带着笑清咳了一声,仗着邻居听不懂中文,肆无忌惮道:“想让我给你解围?” 江淮一愣,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还用问吗? 陆无祟道:“那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好处?” 还要好处? 江淮茫然了,盯着陆无祟半天没说出话来。陆无祟不紧不慢,接着道:“那就先欠着好了。” 他朝着邻居太太道:“我太太是很可爱,也比较的害羞。” 邻居太太笑道:“看得出来,你们很恩爱,我看她肚子的月份比较大了,最好还是不要直接暴晒在太阳底下,万一中暑可就糟了。” 陆无祟道:“好,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他们彼此又闲聊了几句话,邻居太太还冲着江淮的肚子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走人。 邻居一走,陆无祟就朝着江淮勾了勾手。 在江淮不明所以的眼神中,陆无祟忽然拽住他,把他搂进怀中,亲了亲他的脸,“不是想画画吗?开始吧。” 江淮抿了抿唇,感觉到了一种平和的开心。 他犹豫道:“刚刚的好处……” “先欠着,”陆无祟很淡定,凑到他的耳边,“等我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再向你讨债。” * 画进行到一半时,江淮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有一种情绪被打断的手忙脚乱,找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 在看见备注后,他顿时失去了接电话的兴趣。 不是别人,正是江家人。 其实这个号码是江夫人的,只不过她每次给江淮打电话时,身边都跟着江其民,江淮觉得这个号和江夫人本人没什么关系了。 江淮想把手机放到一边时,陆无祟却挑了挑眉,“怎么不接?” 他摇了摇头。 陆无祟从他的手中拿过手机,接通电话,然后摁了免提。 “喂,是恬恬吗?”江夫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恬恬,你出国怎么不和妈妈说一声?” 江淮一顿,“只是一年,而已。” 江夫人沉默了下来。 这次她的身边似乎是没有任何人了,没有江其民,没有江毓,安静到死寂的地步。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隐约的哽咽,“一年的时间,也不短啊……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呢?” 江淮沉默了下来。 江夫人收拾了一下情绪,“恬恬,你的性格总是这样,但凡别人伤害你一下,你就永远记着仇,再也不肯敞开心扉,但是你有时候,能不能把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上想想?你是要讨厌妈妈一辈子吗?” 她指的是小时候对江淮的种种。 江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 因为他对姜秀,没什么讨厌的情绪,作为儿子,对妈妈当然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就像是姜秀对他一样,他不是姜秀最疼爱的儿子,姜秀也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明明是很公平的一件事。 可能是姜秀终于意识到。 她和江淮的母子缘分,大概已经到头了,不管是在情分上,还是在法律上。 毕竟江淮连出国这么大的事情,都可以一声不吭,从来不和“家里”说。 “上次妈妈见你时,问你要不要跟着妈妈走,你应该也不会答应了,对吧?”姜秀语气有些低落。 跟着她走? 陆无祟的眼睛眯了一下。 江淮有些无措地看向陆无祟。 姜秀抹了把脸,带着浓重的鼻腔道:“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你不跟着我走,也别信了你爸爸的摆布……最近你爸爸在生意上有许多不顺利的地方,希望你能帮帮忙,他要是和你打电话,你就当没看见……不要接了吧。” 江淮没想到她给说的是这些,还有些发怔。 挂断电话后,他呆呆地盯着手机,脑海中忽然想起来的,是他上一次见到姜秀时,姜秀脸上的伤痕。 后来他也反应了过来,明白可能是江其民打的。 那段时间,江家非常希望他能给陆无祟生下一个孩子,在他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江淮记得明明姜秀也一直在催。 明明一直在催,到头来却觉得对不住他吗? “我爸的事情……”江淮喃喃。 陆无祟道:“让我帮忙?” 他用的是疑问句,因为他不觉得江淮会善良到毫无底线。 果不其然,江淮摇了摇头,“不是你做的吧?” “这个啊,”陆无祟凑到他的耳边,“你猜猜看。” 江淮:“……”怎么什么都要他猜? “很遗憾,是他自己走的下坡路,和我无关,”陆无祟一顿,“不过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你妈为什么要你跟着她走?” 难不成是江淮对着她求助了? 是在那段想着和他离婚的时间? 不是陆无祟瞎猜,就江家那副貌合神离的模样,这堆亲人凑在一起,能有几分真心还不好说,姜秀怎么会忽然想着要带江淮走。 然而,他这就有些冤枉江淮了。 江淮小小推了他一下,“她自己问的嘛。” 陆无祟假装很疼,捂住胸口,在江淮被吓到了的眼神中,抱住他,在他的嘴上亲了一口,沉声道:“江淮。” 江淮“嗯?”了一声。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记仇,”陆无祟凝视着他,“如果你记仇的话,就不会在我做过错事之后,还选择原谅我。” 江淮怎么可能真的记仇呢? 如果真的记仇,那为什么别人跟他说声对不起,他就可以选择原谅呢? “还有,”陆无祟抵住他的鼻尖,眸光深沉,“江家也好,陆家也罢,不管是谁,敢动你,我就敢要了他的命。” 第 78 章 有过姜秀的提醒, 江其民打电话过来时,江淮并不是特别的意外。 他直接没有接。 任谁对一个人耐心耗尽时,都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这种事情他帮不了江其民。 江其民一直不死心,连续打了三个电话过来,直到他确定江淮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才放弃继续打。 江淮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松了口气。 不过他松气还是松太早了。 在江其民给他打完电话的第二天, 江淮的手机上又来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他怕错过重要的消息,因此没什么防备的就接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江毓的声音。 “江淮, 你现在是能耐了, 是翅膀硬了,你厉害你就不管江家的死活了是不是?” 江淮愣了一下。 不止是他,陆无祟也在他的旁边,也听见了对面堪称疯子般的质问。 陆无祟眉头紧皱,刚想从江淮的手中拿过手机, 却见江淮愣完之后, 眨了眨眼,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陆无祟:“……” 忘了,江淮笨归笨, 气人的本领是一流的。 那边应该也是傻眼了,又过了几分钟,才再次打过来, “我知道这个是你的号码, 你不用装聋作哑!别装死!” 江淮再次挂断。 江毓快被气死了, 这次接着就打了过来,电话一接通,就吼道:“你耍我玩儿是不是?” 江淮再次挂断。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江淮始终不把江毓给拉黑,却次次都接他的电话,才开始江毓还能捞着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到了之后的几次,话都没说完就被江淮给挂断了。 等第六次打过来时。 江毓终于学老实了,气得直喘,却还是克制着,“你等等!我保证不骂人了。” 江淮这才停下了挂断电话的手。 陆无祟在一旁看得:…… 今天算是刷新了他对江淮的认知了,谁说江淮傻?以后谁再说江淮傻,他一定拿这件事来打那个人的脸。 “你……”江毓说话也有些艰难,“你为什么不接爸爸电话?” 江淮停顿了一下,“我接了,也没用。” 江毓又有些急眼,“怎么可能没用,你不是都嫁给陆无祟了吗?这件事只要陆无祟肯松口,一切都好办,江淮,就当我求求你,你替爸爸向陆无祟求求情好不好?” 江淮没说话。 “你可别忘了!”江毓咬牙切齿,“当初到底是谁把你给嫁进陆家的,要不是爸爸动用了那么多的关系,能有你的今天?” “那这么说的话,”陆无祟忽然间道,“我确实该谢谢岳父大人。” 江毓:“……” 他根本没有想到陆无祟会在旁边。 在他的潜意识中,江淮和陆无祟到底还是分开的两个个体,根本没把他们当成情侣或者夫夫来看,哪怕是他们已经一起出了国。 江毓吓了一跳的同时,脑海中又浮现出来陆无祟那张俊美的脸。 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 但那双眼睛扫到谁,任谁都不敢来招惹他。 这样的人,不可能和他再有什么关系了……但明明,之前是有可能的。 江毓的声音变得弱势了许多,“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和您没有关系……” “和我没有关系?”陆无祟几乎掩饰不住语气中的讥讽。 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一个是因为哪怕是他真的不给人面子,别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还有就是,这些人也不值得他给好脸色——因为有些人本身就是踩着别人的底线,有的人脾气好,笑笑也就把这件事给带过。 但可惜的是,陆无祟不属于脾气好的那类人。 他停顿了一下后,道:“我和江淮是法律都承认的一家人,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不太明白,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江淮,江毓能不能有和陆无祟说话的机会都不一定。 毕竟当初陆无祟能看上江淮的资料,纯属意外。 要不是在一众循规蹈矩的档案当中,江淮资料上的那个“能生孩子”太显眼,吸引了陆无祟的注意,再给江家奋斗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及上如今的陆家。 在老夫人去世后,陆无祟对陆家又进行了一番规整。 如今的陆氏,说是坚如磐石也不为过。 江毓听见陆无祟这么说,更是被噎了半晌。 从江淮嫁给陆无祟开始,每次但凡他对江淮冷言冷语,必定会有陆无祟在一旁护着。 陆无祟是他喜欢的人,这比江淮直接和他互呛还令他难受。 甚至他宁愿现在和他说这些话、炫耀自己和陆无祟结婚的人是江淮,这样好歹他还能回过去,可现在说这些的是陆无祟。 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陆无祟应该是真很喜欢江淮,喜欢到了一定程度的那种。 江毓嗫喏了很久。 陆无祟问:“看来你应该是解释不出来了。” 江毓想起来焦头烂额的江其民,整个人一僵——这是江淮能抓住的最后一张牌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江淮……不,哥,”江毓带着哭腔道,“你救救江家吧,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江家的人啊,如果江家出了事,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吗?” 江淮拿过手机,脸上的神情没什么波澜,“我确实无能为力。” 在江毓快哭出来的声音中,江淮挂断了电话。 至此,江毓再也没有打过来。 陆无祟在一旁看得,解气当中,还有着些许的庆幸。 庆幸他当初没把江淮给惹成这样。 否则的话,就不是哄不哄的事情了,恐怕他破产了成为丧家之犬,江淮恐怕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江淮在电话挂断后,还叹了口气。 接着,他终于把江毓的手机号给拉进了黑名单里。 又过去了几天,一星期左右的样子,江淮在陆无祟的口中,听说了江家和陶家联姻的事情。 谁都没想到江家和陶家能凑在一起。 而且和江毓联姻的不是别人,是陶青莉。 起先陆无祟跟江淮说江家和陶家联姻时,江淮还没什么反应。 上辈子他和陶家联过一次姻,知道江家和陶家是有一些牵扯的。 陆无祟见他没什么反应,眯了眯眼,觉得他的态度有些过于平淡了,不过这种狐疑只在他心底一闪而逝,他没有深究。 接着,他同江淮说了是陶青莉和江毓结婚的事情。 江淮这才睁大了双眼。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们两个?” 在陶家,陶青莉是比较受宠的,她能力非常强,比起弟弟陶出南要强上不少。 陆无祟道:“陶出南不服从家里的管理,自己跑了,陶家没有办法,才把陶青莉派了出去。” 第 79 章 陶出南直接负气出走,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江淮记得他原本就不喜欢家里强逼着他做些什么。 前世两人结婚时,恐怕陶出南家里都没和他商量过, 且事情定的很快很突然,根本没给他逃跑的机会。 这一世的话,在江淮刚和陆无祟领证那一阵子,陶家就已经给陶出南透露了要找人联姻的意思,他既然不想的话,逃走也正常。 江淮“哦”了一声。 “怎么我看你, 不像很惊讶的样子?”陆无祟问。 他心中的疑惑终于起来了。 要说他刚才只是有一点怀疑的话,现在就是十分的怀疑。 依照江淮的性格,这种家族之间的争斗,应该是不感兴趣的才对, 既然不感兴趣, 那么就不应该了解。 但看他的样子, 不仅很淡定,甚至还有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江淮也是不太会掩饰。 他直接把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给摆了出来。 等陆无祟问的时候, 他心中才一咯噔。 前、前世他和陶出南联姻的这件事, 他一直没和陆无祟说过来着。 其实他之前给陆无祟留的那封信中,和陆无祟坦白过这件事,但谁让陆无祟和那封信没有缘分,当初就在床头柜上摆着, 也硬生生没瞧见。 等他回到陆家之后, 觉得再让陆无祟看那封信……怎么想怎么怪异, 于是自己偷偷摸摸收了起来。 现在再让他说和陶出南联姻的事情…… 江淮看得电视剧不算少了, 他大抵能猜出来是什么后果。 他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我很惊讶啊。” “哦, ”陆无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往后靠了靠, 对着江淮道,“是吗?” 江淮硬着头皮,回答:“是吧?” “应该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吧?”陆无祟条理清晰。 江淮同样道:“你这不是问着呢?” 陆无祟:“……” 确实不笨。 陆无祟冷笑一声:“以后我也不叫你笨蛋了,你应该叫聪明蛋才是。” 江淮闻言,竟然还高兴了起来,眼睛一亮,“真的?” 陆无祟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沉声道:“你说呢?” 紧接着,他不等江淮回答,又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今天就饶了你,要是你回答的让我不满意……” 江淮瞬间防备起来,“不满意,你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陆无祟重复了一遍,随后微微一笑,忽地伸出手,将江淮抱入怀中,捏住他的下巴,“你可以猜猜看。” 江淮:不想猜。 “我前段时间,问过医生了,”陆无祟似有所指,“五个月大的话,已经开始尽义务了,我感觉你最近状态不错,总不能让老公一直喝降火茶吧?” 江淮没听懂他为什么要喝降火茶。 但是他听懂了“义务”。 他们两个之间,除了夫妻义务之外,还能有什么义务?! 江淮第一次的体验其实不算太好,两人都没什么经验,陆无祟又是饿急了眼,下嘴没轻没重,把他给折腾的够呛。 哪怕已经过去了五个月,江淮对那一夜还是记忆犹新。 江淮硬着头皮问:“是哪个版本的义务?” 陆无祟万万没想到,他还能记着版本问题。 他一瞬间觉得,江淮简直是上天专门派来克他的,每个举动都令他无可奈何,又令他忍不住想抱在怀中亲几口。 陆无祟故意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江淮充满希冀,“要不,初级体验版?” 体验版的义务,江淮还是觉得很舒服的。 但超过初级版往后的,一律不行! “这个?不是,”陆无祟充满坏心,“是终结版。” 江淮:……这又是什么?! “我,我不要,”江淮双手抱住了陆无祟的手臂,可怜巴巴的,“你问吧。” 陆无祟:“……”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威胁。 但看到江淮真的怕了,这莫名其妙升起来的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可能他的技术确实有待提升,可是…… 好吧,没有可是。 陆无祟憋着股劲儿,把心里的不甘给咽下去,想了想,问道:“自从你把齐齐公主给扔掉后,之后还有没有再关注图话其他的作品?” 图话就是陶出南。 关注图话的话,就代表着江淮一定程度上也在关注陶出南的动向。 好在,江淮摇了摇头。 盯着他清澈的眼眸,陆无祟知道他没有说谎,放下心来,“那陶出南呢?你有没有再关注过?” 江淮还是摇头。 “翻过他的朋友圈吗?” 江淮摇头。 “有和他在任何软件上聊过天吗?” 江淮迟疑了一下。 陆无祟顿时眯了眯眼,在江淮慌乱的神情中,他换了个说法,“只要你没给他回复,他给你发消息不算,你回复过没有?” 江淮松了口气,这次,他摇了摇头,动作很坚定。 不逛朋友圈,不聊天,现实里也没再有过任何的接触,这下总行了吧? 奈何,这样陆无祟也只是勉强满意而已。 他轻哼一声,像一个盘问男朋友的女生——虽然他是个男人。 不过这种行为,不在性别,而在灵魂。 陆无祟道:“把你手机拿给我看看。” 江淮扭捏道:“不太好吧……”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淮在心里疯狂回忆,他微信上有没有和别人说一些不该说的,或者陶出南有没有给他发一些会连累他的话。 天,陶出南给他发的消息,他根本没怎么看过,他想不起来啊。 而且这桥段好熟悉。 这不是他前段时间看的电视剧里,女主抓丈夫奸时的剧情吗? 陆无祟察觉出来了点问题,问道:“不给?” 他其实相信江淮,但是他不放心别人——谁知道这个陶出南有没有骚扰过江淮? 想到别的男人对着江淮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他拳头都.硬.了。 江淮身正不怕影子斜,陆无祟既然都开口要了,他直接把手机放到了陆无祟的手上,也轻哼了一声,明显是嘲讽。 反正什么都没有! 眼见他气鼓鼓地要爬走,陆无祟又把他给摁了回来,圈在怀中。 这样,江淮就只能被迫和他一起“检查”手机了。 陆无祟的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却没有打开手机。 江淮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忍不住扭头看他,却被陆无祟更紧的抱住。 陆无祟略有压迫感的凑近他耳边,“真觉得我会看啊?” 江淮茫然地“啊”了一声。 陆无祟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捏住他的脸,然后掐了一把。 得到了江淮的怒瞪。 “你自己讲给我听,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陆无祟道,“你和他,前世是不是认识?” 第 80 章 话题绕啊绕, 终究是绕到了江淮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上。 他整个人都彷佛凝固住了,盯着陆无祟看了半天,一直没有说话。 陆无祟要是再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他也不用当老板了, 直接把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拱手让人算了。 他声音沉了下去, “怎么?不能说?” 江淮有些踌躇,“也不是不能说……” 陆无祟脸上的笑意已经尽数散去。 他原本只是有一点吃味,更多的还是想逗江淮玩儿。 现在他是真的有了不详的预感,心中也在斟酌: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江淮露出这样的神情? 陆无祟试探道:“真认识也不要紧。” 总不能是他刚刚太凶, 把江淮给吓到了了吧? 江淮这次很委婉, “不止是认识。” 陆无祟表情僵硬了下来。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要太吓人,“不止是认识?总不能是你俩谈过恋爱吧?” 江淮慢吞吞道:“哦,那倒没有。” 陆无祟松了口气。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 江淮接着道:“就是结过婚。” 陆无祟:“……” 陆无祟:???? 刹那间,陆无祟脸上的表情呈现出来了种空白,他看着一脸无辜的江淮,两人都面对面沉默了下来。 江淮是坦白后的忐忑和无奈。 陆无祟…… 陆无祟的表情像要吃人。 江淮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可怕到直接把他给吓了一跳, 他往后缩了缩, 小声道:“你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陆无祟彻底镇定不下来了。 在江淮缩着脖子想溜时, 陆无祟一把把他的手机给拿了过来,整个人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眼中都闪烁着凶光。 要是陶出南在他的面前, 没人会怀疑他会不会手刃了陶出南。 江淮这次是真的不敢阻止了, 决定放弃手机, 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陆无祟沉声道:“密码。” 江淮连忙道:“六个八。” 估计有些人玩游戏卖队友的速度,都没他现在快。 陆无祟打开他手机的手都在颤抖,手机解锁之后,他直接打开了江淮和陶出南的聊天记录。 江淮好奇地探过头去。 陆无祟气死了,要是他是个锅炉,现在冒的烟估计能把锅盖给掀翻,他不敢置信道:“你还想看?” 江淮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忙道:“不要这么小气嘛,我不看就是了。” 陆无祟:“……” 要是平常,他肯定觉得江淮可爱,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气得牙痒痒! 好在,聊天记录里没有令他血压升高的东西。 基本上全是陶出南热脸贴冷屁股,冲着江淮问安,或者告诉他天冷了要添衣。 “节日快乐?”陆无祟冷笑一声,“有什么好快乐的?你知道这天是什么节日吗?” 江淮捂住眼睛,一直没敢凑上前看。 闻言道:“哪一天?” 陆无祟:“……” 他只是想攻击一下陶出南。 “……没有哪一天,继续捂着,”陆无祟低下头时,接着又是一声冷笑,“今天下雨,记得多穿衣服,出门别忘了带伞,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知道这些?” 江淮想了想,“手机上不是都能搜索天气预报的吗?” 陆无祟脑门儿上的青筋直跳,“你闭嘴!” 江淮十分识时务,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陆无祟把他们的聊天记录翻了又翻,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内容,都是陶出南自己在唱独角戏罢了,心中的妒火可算是消退了不少。 前世结过婚又能怎么样? 前世结过婚又能怎么样? 又能怎么样?现在江淮是他的,陶出南也只有看看的份儿,人都怀了他的孩子,以后也一直会是他的老婆。 话虽如此。 但陆无祟只要一想到,江淮上辈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嫁给了另外一个人,就嫉妒到怒火中烧,烧的他连理智都不剩多少了。 ……陶出南有没有碰过江淮? 陆无祟几乎不能细想,在他的固有观念里,江淮一直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他对江淮的占有欲,就像是深陷沙漠中的人抱着剩下的唯一一杯水,比起普通的丈夫对着妻子,还要更浓重几倍,他接受不了江淮用澄澈的目光去解别人的渴,那比杀了他还要更令他难受。 如果他遇见的不是江淮,而是和另外的谁谈恋爱。 他恐怕根本不会介意现任的前任是谁。 可偏偏是江淮——江淮是不一样的。 妒忌就像是一条毒蛇。 缠着他的心脏,时不时往里注射毒素,令他平静不下来。 他看江淮虽然不懂他生气的点,但还是按照他吩咐的乖乖捂住眼睛,心中的嫉妒被压制下去不少。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过来。” 江淮还是捂着眼,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陆无祟努力平静地问道:“你们前世为什么结婚?” 江淮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不说他们刚说完江家和陶家联姻的消息,就说他嫁给陆无祟,不也是因为联姻吗? 可能陆无祟也意识到他被气昏了头。 停顿了一下,又道:“算了,回答下一个问题,你喜欢他?” “啊?”江淮傻眼了,“不、不喜欢啊,为什么要这么问?” 陆无祟气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江淮更奇怪了,“联姻……” 陆无祟:“……” 他确实是理智不清了,竟然能和江淮说起这种车轱辘话来。 他再次深吸了口气,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杯水,一口气喝完,这才感觉到理智回笼。 理智一回来,他就想起来个问题。 江淮上辈子去世,在这一世始终找不出来病因,每个医生都说江淮的身体很健康,但要是健康的话,上辈子为什么无故去世? 他说过唐平建会有肝硬化,结果唐平建就真的有肝硬化了,这可以证明江淮重生的事情是真。 结合着当时江淮知道自己怀孕后的反应…… 他不是,上辈子怀孕后,在手术台上没挺过来吧? 同样是有大肚子,同样是呕吐…… 陆无祟越想越心惊。 如果是真的,他杀了陶出南的心都有了。 得到了江淮,为什么不好好照顾?竟然能让江淮死在了医院里!他竟然不好好照顾江淮! 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揪心这一世江淮生孩子的事情。 江淮能重生一次是幸运,但总不可能重生第二次第三次吧?如果江淮有个三长两短…… 等等。 陆无祟又想起来什么。 如果江淮真的和陶出南有过亲密接触,又怎么会不知道夫妻之间的事情是什么?而且两人第一次同样的生疏,江淮根本不像有过经验。 江淮眼睁睁看着陆无祟的表情晴转多云,又多云转晴。 变幻莫测,比起六七月的天气还要阴晴不定。 ……好像确实是不该说。 电视剧里果然都是生活浓缩出来的精华,也都是前辈们总结出来的经验,果然,信电视剧者才能得永生。 * 这天晚上,江淮在睡觉时,发现陆无祟搂他搂得格外紧。 好像是生怕他跑掉,又带着一丝丝残存的怒火。 江淮不懂他这种明明生气,却舍不得发脾气的心理,不过他的求生欲告诉他,现在还是别招惹陆无祟的好。 如今他说一句话,陆无祟就恨不能生气十分钟。 说两句话,陆无祟就在他的脸上咬一口。 ……这谁遭得住。 其实也不能全怪陆无祟。 他现在的表现,就像是被现任抓住和前任联系的渣男,现任都气到快爆炸了,他也丝毫不知道过来哄一哄,放谁身上能不生气? 没把他从屋子里撵他出去,还抱着他睡觉,还不是因为陆无祟太爱他了。 不过陆无祟的这种处理方法,明显是不太好的。 要是江淮真的心术不正,此刻怕是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突破口,早就有恃无恐,继续犯错下去。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陆无祟不会因此抛弃他,甚至会默默承接了这顶绿帽子。 不过江淮当然不会这么做。 他默默看了眼陆无祟,欲言又止。 陆无祟看他实在可怜——当然,这种可怜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现在他的眼中,江淮被气哭的时候可怜,睡觉的时候可爱又可怜,甚至连大着肚子走路都可怜,就没有不可怜的时候。 于是他勉强道:“只要不是气我的话,你就说吧。” “哦,”江淮趴在他的身上,“陆无祟,今天还没有给宝宝讲故事呢。” 陆无祟:“……” 嗯,合着他生气了这么老半天,江淮还是没有要哄他的意思。 陆无祟终于意识到了,指望江淮来哄他,犹如天方夜谭——江淮连他生气都觉得奇怪,又怎么能感受到他飙升的血压,从而来讨他欢心呢? 更悲哀的是。 他发现,哪怕是江淮什么都不做,他自己也会消气,然后把错全怪在陶出南的身上。 他就是那种网络上最为网友所不齿的原配。 从来不找对象的错,要真的有错,也全都怪小三勾引他对象。 陆无祟:……这他妈都想歪到哪里去了。 江淮只是在前世和人联姻过而已,甚至就是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他这边已经嫉妒到想要杀了陶出南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 陆无祟咬着牙:“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压着肚子,万一压出事情来怎么办?” 别的孕妇怀孕的时候,恨不能金贵到路都让别人替着走。 江淮倒好,陆无祟想替他走路都不行,完全没有怀孕的意识,要不是陆无祟拦着,他甚至能跑跑跳跳,睡觉的时候压到肚子更是家常便饭。 江淮知道他心情不好,很识趣地往后撤。 结果还没等他离开陆无祟,陆无祟就一把搂住了他,抱着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眼睛,报复道:“今天没故事了,睡觉!” 江淮:“……” 啊,为什么,好过分。 然而江淮还不知道的是。 这仅仅是开始罢了。 * 在这天陆无祟看完他的手机之后,第二天气倒是消了,正常接送江淮上下学,再也看不出来有生过气的样子。 就是对于江淮,他看得比之前还要紧了。 通过这件事,陆无祟忽然意识到,哪怕他现在能确定江淮喜欢他,可是他并不是江淮唯一的选择,江淮同样可以选择别人。 这个想法有点极端,他知道。 但他没安全感这件事,其实早有苗头,只不过现在才露了出来而已。 归结源头,他对江淮的喜欢来源于他特殊的单纯,没安全感也是因为这种单纯。江淮在共情他人的感情这方面,一向是比较差劲的。 非要说的话,家里的猫生病受伤了,能让江淮心疼半天。 他受伤生病了,江淮不仅不会心疼,还会呆呆的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啊? 既然他喜欢江淮,肯定是要全盘接受江淮所有的性格。 只不过,他也要采取一些措施,不能真的让人把江淮给拐跑了。 在学校里,是没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最需要他提高警惕的,还是陶出南。 陶出南已经逃出了陶家,没谁知道他去了哪里,陆无祟在带着江淮出国时,选择了隐瞒行程,没有和任何人公布他去了哪个国家。 他一方面庆幸自己的明智,一方面又戒备陶出南真的找过来。 ……哪怕找过来也没事。 正好让他看看,江淮现在是谁的伴侣,又怀着谁的孩子。 * 也许是陆无祟的执念太深,在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江淮时,陶出南居然真的给江淮发了消息。 陆无祟开着车,在听到江淮的手机震动时,已经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江淮:“……” 谁来救救他,他觉得最近的陆无祟好吓人。 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之后,直接刺激成高敏感模式了,打开了他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 江淮假装看向窗外。 实际上他的手在陆无祟看不到的一面,悄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在发现是陶出南发给他的消息后,江淮咬了咬唇,有点后悔没把他给删了。 主要是他手机上的垃圾广告太多,手机一天能接收到好几十条广告提醒。不单单是广告,珍姐和朱小爱天天都在群里说一些屁话,消息提醒也是一条接着一条。 因为习惯了,所以多陶出南一个不多,少陶出南一个不少。 江淮偷瞄了陆无祟一眼,开始偷偷摸摸删消息。 结果,他的手还没把删消息的界面摁出来,陆无祟就皮笑肉不笑道:“不许动,我回家要看。” 江淮要是真肯那么乖。 陆无祟也不至于高血压了。 江淮立刻加快了删消息的速度,就在这时,陆无祟又道:“我这几天都饶了你,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有些义务……” “有些义务,还不是时候,”江淮的求生欲瞬间起立,住了手,“我手机都是你的,送给你也没关系。” 他要重新买一部手机! 陆无祟加快了油门。 等到家时,陆无祟拉着江淮进家门,在关门的瞬间,直接把江淮给抵在了玄关上,禁.锢.住他,就着他的手查看消息。 不看还好,一看他的血压就开始不受控了。 陶出南:[江淮,我终于从家里逃出去了,其实反抗别人强加给你的命运,有时候没有想象中困难,这世界上没有打不倒的敌人,只有畏缩不前的自己。] 打不倒的敌人? 陆无祟冷笑着想,这个敌人说的是他吗? 陆无祟缓缓道:“我记得,很早之前,他去你学校里找你,对着你说,他说的话依然有效,他会一直等着你……” 江淮此时,心里已经环绕着“警报,警报”这四个血红的大字了。 陆无祟问:“是什么话?” 啊。 这大概是不可以说的。 江淮缩了缩脖子,表情很是无辜可怜,撒谎都不知道该怎么撒,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不说,陆无祟自己找答案。 其实,他表面上很冷静,内里早就被气疯了,不是江淮气的,而是这个该死的陶出南! 他总是会忍不住去想,前世江淮和他联姻,两人之间是不是也发生过什么故事。 他的江淮原来并不是全部都属于他的,曾经也属于过别人,他想到这一点,嫉妒的眼睛都快滴血了,根本说服不了自己不在乎。 ——他就是在乎,在乎的要命。 终于,聊天记录被他给找到了。 是几个月之前,陶出南问江淮,要不要江淮跟着他走。 陆无祟稍微一看,就止不住的血气上涌,竟然生生把屏幕给捏出一条裂缝来。 他咬了咬牙,把手机还给了江淮。 江淮小心翼翼接过去,然而还没等他拿稳,他就被陆无祟整个抱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搂住了陆无祟的脖颈,手机也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有意,陆无祟的脚从他的手机上碾了过去,又在陶出南的名字上多踩了一脚。 陆无祟把江淮给放下,动作很轻,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算什么东西。”陆无祟蹲在江淮面前,捏住了他的下巴。 江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在问他。 他连忙摇头道:“不是东西!” 等等,有点怪。 陆无祟问:“是吗?” 江淮眼见他表情缓和了下来,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咬了咬唇后,直接点头,肯定道:“不是东西。” “你和他联姻,牵过手没?”陆无祟问。 江淮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没有过的,当初他和陶出南最近的接触,就是在酒宴上,他挎了陶出南的胳膊一会儿,没多长时间,陶出南就借口有事,从晚会上溜了。 他摇了摇头。 “那,”陆无祟一顿,“亲过你没有?” 江淮连忙摇头,“他不喜欢我的。” “那你喜不喜欢他?” 江淮的求生欲紧急发出警报,他这次非常肯定地摇头,“不喜欢!” 陆无祟一顿,“那我呢?” “不……”江淮习惯性说了一个字后,意识到什么,紧急刹车,耳根有点红,“嗯。” 陆无祟焦躁的心,这才有了些许被缓解的感觉。 可他还是道:“我不信。” 江淮愣住了,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陆无祟觉得,指望江淮自觉过来哄他,是太可能了,如果他不主动说出口,江淮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恋人也是需要安抚的。 “我要你亲亲我,”陆无祟道,“像我亲你那样亲我。” 江淮水红的唇瓣张开,又无措地合上,由于害羞,双眼蒙上了层水雾,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惊慌失措。 陆无祟松开了捏住他下巴的手,朝着他抬了抬头。 江淮不是没主动亲过他。 但是像陆无祟那么亲一样的亲法,是真的没有过。 陆无祟都怎么亲他来着? 好像、好像是要伸舌头的。 江淮根本没有那个技术,每次陆无祟亲他时,他就只管闭着眼睛,有时候迷迷糊糊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江淮手机的残骸挣扎着,又震动了几声。 眼见陆无祟好不容易缓和的眉眼又阴沉了下去,江淮连忙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细嫩的手指放在了陆无祟的耳根,闭着眼睛亲了一下。 ……这样,行吧? 陆无祟视线牢牢地锁在他脸上。 他忍住反客为主的冲动,哑声道:“还不够。” 江淮遗憾地“啊”了一声,这次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在陆无祟的脸上看了看。 陆无祟的五官也属于比较精致的,只不过他的精致,是充斥着男性的帅气,而不是江淮这种偏美感的柔和。 他脸上线条感明显,板着脸时,更有种势不可挡的锐利。 估计江淮,是第一个能这么碰他脸的人。 不止能碰,陆无祟甚至是迫不及待地让他碰。 江淮低下头,贴上他的唇,舌尖在两人的唇缝中轻轻扫了扫,却不得要领,亲了片刻,晶莹的口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刚想离开,他就被陆无祟摁住了头。 陆无祟衔住他的唇角,边亲边起身,直接把江淮给抵在了沙发上,把江淮的呜咽全吞入腹中,他凶狠地摁住江淮的手腕,却又小心避开了他的肚子。 手机震一下,他就多亲一下。 ——那些消息甚至可能都不是陶出南发过来的。 终于,陆无祟松了口,露出了江淮已经红肿不堪的嘴唇。 江淮的嘴唇上已经有了牙印,比刚刚要肿出来一圈不止,他觉得嘴唇火辣辣的,葱白的指尖摸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个欲哭无泪、惊魂未定的表情。 “你干嘛啊?”他带着哭腔,委屈道,“你要给我道歉。” 陆无祟呼吸还有些急促,立刻道:“对不起。” ……怎么还是他道歉? 第 81 章 隔天, 江淮收到了新的手机,里面的所有软件都是按照他的习惯去复刻的。 而且微信之类的都已经登录好,陆无祟甚至贴心的把他微信上的聊天记录给导入到了新手机里——除了陶出南的。 当然, 不导才是正常的。 要真导了过来,江淮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气疯了。 起先他确实是奇怪陆无祟为什么生气。 但慢慢的, 他就明白了过来,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是没有那么多的理智可言的,不然电视剧里那么多毫无逻辑可言的情节是怎么来的? 理解了自己被爱着,再来了解陆无祟,其实没那么难。 甚至陆无祟把新手机拿过来,让他把陶出南给删掉时。 江淮连犹豫都没有,迅速的给删除掉了。 由于他删除的太迅速,一点也不像是被强迫的, 陆无祟还愣了一下,直到江淮抬起头来看他,陆无祟才清咳一声,几乎压制不住上翘的嘴角。 这件事情, 好说歹说算是翻篇儿了。 又过了快一个月后, 国内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陶青莉和江毓即将结婚,请柬也发给了陆无祟和江淮。 明明是亲兄弟, 却连结婚的请柬都不是亲手交给的。 而是通过邮箱。 如果不是陆无祟工作的原因, 时不时要看一眼邮箱,估计等婚礼都过去了, 江淮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结婚。 不过江淮本身也不是很想去。 邮箱的请柬的婚纱照里, 新娘和新郎笑的都很僵硬。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同一个画风, 陶青莉大小姐脾气严重,这次非得选择了一身白色的根本不适合她的公主裙,而江毓大少爷脾气同样不输于她,不过他没有在穿着上和陶青莉作对——只不过他身板比较瘦小,根本撑不起来西装,看起来颇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江淮瞧着画面上佯装幸福的两个人。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转过头问陆无祟:“江毓好像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怎么就能结婚了呀?” 陆无祟不以为然,“估计是先办婚礼,等到了年龄再扯证吧。” “啊?那是不是以后还有反悔的机会?”江淮有些疑惑。 陆无祟唇角勾起,可能也觉得好笑,“看他们两家如今的状况,等到了江毓能领证的年纪,估计也救不回来多少,他们既然现在选择绑定在了一起,除非哪一方在接下来的几年扭转乾坤把另一方踹掉,否则是分不开的。” 而他也不会让他们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江淮看见他的笑,总感觉怪怪的。 就好像……江毓和陶青莉结婚这件事,和他有关系一样。 但陆无祟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哪里来的功夫去处理国内的事情? 说起来,陆无祟着重要收拾的,是江其民和江毓,陶家也只是顺带遭了殃。 但也误打误撞,给江淮报了上辈子在陶家的仇。 要是平常的话,陆无祟可能好歹会给陶家一些安抚和帮助,但现在,他知道了江淮和陶出南的事情,推测江淮上辈子应该就是在陶家身亡,估计陶家也从未好好的待过江淮。 那,遭殃就遭殃吧。 估计接下来的一年里,陶青莉和江毓这桩婚事,都是业界里难得的八卦和笑料。 陆无祟问:“难得有热闹可以看,你想去参加吗?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他完全随着江淮。 不过江淮却摇了摇头,道:“不去。” 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做了这个决定。 “为什么?”陆无祟有些好奇,“你不想去看看欺负过你的人如今成什么样了?” 江淮摸了摸他已经很有分量的肚子,“做飞机的话,可能会对宝宝不好,他们没有宝宝重要。” 陆无祟闻言,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抱住江淮,同样摸了摸江淮的肚子,附和道:“对,他们没有你和宝宝重要。” * 虽然没能去成现场,但朱小爱的家里人受邀,他混进去了。 于是江淮就听到了朱小爱关于江毓婚礼的全程转播。 曾经笑过江淮的那些人,如今全都回馈到了江毓的身上。 [我听说好多人都是过来看笑话的,本来我不想来,不过一想这个傻逼弟弟干过的事情,还是硬着皮头过来了。] [悲报,我爸去应酬了,而我居然被分配到了小孩桌。] [好消息,小孩桌离新娘新郎好近。] 江淮好奇问:[什么样的小朋友?可爱吗?] 珍姐差点没给笑死:[好了,知道你要生了比较关注孩子,但是除了孩子,你就不好奇你弟弟和他的大小姐老婆吗?我刚刚看见朱小爱拍群里的婚纱照都笑不活了。] 朱小爱道:[出来了,新娘和新郎总算是出来了。] 朱小爱道:[我宣布,这他妈是我参加过的所有婚礼当中,见过最不搭的一对,靠哈哈哈哈哈我无语了。] 过了片刻,他发过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当中,明明是陶青莉挎着江毓的胳膊,却因为江毓瘦弱的缘故,看上去像被陶青莉给拽着。 他们两个,比起婚纱照里的状态还要差,通通黑着脸。 看上去,像是刚从后台吵了一架才出来的。 想想也是,就他们两个这个脾气,估计谁都不服气谁,日后也有得磋磨。 在照片的角落里,有着神情憔悴的江其民,他身边坐着面无表情的姜秀,也是一副貌合神离的模样。 朱小爱道:[我爸回来了,打听出来不少的消息。] [一个是陶家和江淮联姻,两家还没商量好是让江毓入赘,还是让陶青莉嫁过去,两家就这个问题争吵不休,刚刚陶青莉和江毓差点在后面打起来。] 珍姐道:[卧槽,精彩啊,你们豪门这么高能的吗?] [我们家小门小户,可别把我们家算进去,]朱小爱连忙拒绝,[另外一个,他们两个可能是夫妻感情生活不和谐,没有办法要孩子,陶家人骂江毓无能,江淮,你弟弟阳痿啊?] 珍姐震惊了:[卧槽,精彩加倍啊。] 江淮:[……] 这他怎么知道。 朱小爱从他的这串省略号里看出来了不少的无奈。 朱小爱又道:[估计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江毓和陶青莉这次算是一点脸面也没了。] 他哈哈一笑,道:[今天热闹也看了,反正我是爽了,想想当年江淮还在江家待着的时候,请我回去吃顿饭还要看他弟弟的脸色,他也有今天。] 珍姐道:[确实活该。] 如今风水轮流转,江淮受过的,江毓也要体验一遍了。 * 在江淮的肚子八个月时,已经到了遮挡不住的程度。 之前别人看到他,还会觉得他是胖的,但现在,胖了也说不通他的肚子为什么会这么大。 有些孕妇怀孕期间,不仅是肚子胖,全身也会跟着水肿肥胖,有些走在大街上,路人甚至会怀疑到底是胖的还是怀孕。 但江淮不一样了,他是属于只大肚子的那一类。 早期陆无祟喂出来的那点肉,一直维持到了他孕后期。一直没怎么再长胖过。 男人怀孕这件事,终究是比较的罕见。 哪怕是江淮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陆无祟一想到他会因为怀孕而被人投以奇异的目光,就有些受不了。 在和江淮商量过后,陆无祟决定让他提前休假。 就这样,江淮再次从家中闲了下来。 他在家里待了没多长时间,由于和医生约好了剖腹的时间,便早早进了医院住着,以方便孕检和等待手术。 这对江淮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他对医院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调和好,有点类似于创后应激,心里把“死亡”和“医院”两个词划上了等号。 再怎么劝自己,也没办法。 医生摸着他的肚子,看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有些奇怪,“怎么害怕成这样?前几次不都好好的吗?” 因为前几次,江淮知道,他孕检只是一时的,很快就能过去。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住上好多好多天,有点噩梦重演的感觉。 陆无祟已经知道了他害怕的根源,对此只有心疼,没有苛责,搂住江淮的肩膀,对邹轩道:“他这边我会安抚的,您检查就好。” 邹轩给他检查完,还是觉得不行,“他是害怕手术吗?” “不,”陆无祟一顿,“他是害怕医院,以前在医院里有过不好的经历。” “哦这样啊,那倒是不奇怪了,”邹轩道,“不过我劝您,还是尽快的安抚好他,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术,病人的心情都很重要,心情好预后也好,心情不好的话,免疫力会下降。” 陆无祟搂紧了江淮,道:“好。” 等邹轩从病房里出去,江淮就钻进了陆无祟的怀中。 陆无祟摸着他的脸,心疼到无以复加。 江淮上辈子最后的那段日子,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每次去想时,想到的都是江淮苍白的一张小脸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他胸膛的起伏,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 ——就像老夫人去世时那样。 陆无祟的心脏一疼。 他在江淮的额头印下一吻,轻声道:“乖恬恬,我陪着你呢。” 江淮摸了摸肚子。 陆无祟抱稳他,他们一家三口缩在医院的病床上,江淮感觉到了手心里传来的胎动,还有陆无祟传递在他耳畔的呼吸,慢慢停止了颤抖。 他感觉很奇妙。 好像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清晰的感觉到,他好像有个了完整的家。 第 82 章 江淮比陆无祟想象中要坚强很多。 在他已经准备给江淮找心理医生时, 江淮在第二天已经没了呼吸急促、浑身颤抖的症状,就像是不治而愈了。 陆无祟为此很惊讶。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小瞧了江淮,在关键时候, 江淮每次的表现都出乎意料。 他在生活中的表达可能确实是不如普通人,但在意志力上,是远超于旁人的,他能为了画一幅画坐那里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几十万的债款在半年内就凑齐,现在为了宝宝,更是可以调整自己的心理问题。 在陆无祟的心里, 没有人可以比得过江淮。 不算大的病床上,挤着他们两个人。 原本陆无祟没在病床上睡,如今江淮孕晚期,翻身什么的都很不方便,再加上他, 简直是要把床都给挤爆了。 他是睡在了旁边的陪床上。 但哪里知道的是, 这次他没失眠, 反而是江淮失眠了, 大半夜可怜兮兮地叫他的名字,要他上来。 陆无祟现在对他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所以半夜他挤着床的边缘, 生怕压到江淮, 几乎把能让的空间全让给了江淮, 根本没睡好。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是甜蜜的负担, 江淮离不开他这件事, 只会令他高兴。 陆无祟喂了江淮两口粥, 得到了江淮一张皱巴巴的小脸。 他连忙问:“怎么?烫到了?” 江淮咂摸了两口,叹口气道:“有点难喝。” 陆无祟道:“那想不想吃鸡蛋?” 似乎所有的营养餐里,都离不开鸡蛋这样东西,不管是之前陆无祟专门请的那个营养师,还是后来陆无祟亲自做营养餐,还有现在这个医生建议吃的食物,全都有鸡蛋。 这也就导致,江淮现在看见鸡蛋——他就反胃。 江淮一脸生无可恋。 哪怕是陆无祟都把鸡蛋剥好皮,放到了他的嘴巴边,他也不张嘴,而是神游着看天花板。 陆无祟:“……” 这还能怎么办,江淮又不是孩子,也不能打屁股。 江淮委屈道:“我想火锅,麻辣鱼。” 这下换成了陆无祟假装没听见,他干脆利落地把鸡蛋给捣碎,掺进了粥里面,然后喝了口试试温度,确认没问题了,才往江淮的嘴边递。 他就差没咬碎了再喂给江淮了。 江淮还是有些抗拒,陆无祟哄道:“乖一点,你不吃饭的话,到时候怎么有力气上手术台?还想不想看宝宝了?” 江淮有理有据,“上手术台又不需要我用力。” 剖腹产带来的底气。 陆无祟:“……” 好家伙,他现在都快说不过江淮了。 估计等江淮再进化进化,就该他在这个家里称霸了。 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个什么性格,要是和江淮一样,有他头疼的。 * 奋斗完早餐,还有午饭和晚餐。 每天最累的不是江淮这个孕夫,而是陆无祟这个陪护,等哄完江淮吃饭,再陪着他做完该做的检查,基本上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回来病房,陆无祟还要处理工作。 每当这个时候,江淮就会特别的乖,自己一个人缩着看漫画。 直到手术的前一天,江淮的身体也没出现任何的不适,医生说他的状态很好,肚子里的宝宝也很好,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让两人放宽心。 然而,手术前的晚上,江淮和陆无祟一起失眠了。 几个月的时间,对于别人可能没什么感觉的就过去了。 但是对于他们两个,这几个月像是被无限拉长。 不能说是折磨,毕竟他们两个都期盼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也期待着他的来临,每次孩子的胎动,江淮都能感受到,陆无祟也见证了大部分。 直到今天,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低低头就能瞧见宝宝在动。 江淮把头缩在陆无祟的颈窝中,忽然道:“陆无祟。” 陆无祟轻轻“嗯”了一声。 “你现在能答应我,如果我……”江淮一顿,瞧了瞧他的脸色,发现他神色如常后,才继续往下说,“如果我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你能善待宝宝吗?” 陆无祟的眸光闪烁。 他低下头,在江淮的额角亲了亲,“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 “那万一呢?”江淮有点着急。 其实他就是想要个保证,以求心安。 如果是他活下来,陆无祟当然会善待他,这根本不用考虑,可如果是宝宝活下来了,他不希望陆无祟成为第二个唐平建。 陆无祟摸了摸江淮的脸,擦去他小巧鼻尖的汗。 “如果是为了你的话,”陆无祟妥协了,“我不恨他,会好好待他。” 有了这句保证,江淮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他抱紧了陆无祟的脖子。 “但你要好好的从手术台上下来,行不行?”陆无祟小心翼翼道。 他这句话,细听的话,其实带着几分恳求。 强大的人一旦示弱,比起弱者来说,更加的令人心疼。他就好像是一张绷紧了弦的弓箭,要么情绪积压到了极点断掉,要么就是把箭给射出去。 江淮珍重道:“好。” 他们都知道,承诺一旦说出口,就要说到做到。 “恬恬,”陆无祟同样搂紧他,“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重新办一次婚礼吧?怎么样?” 他们的婚礼,甚至还不如江毓的隆重。 虽然江淮不在意这些,可陆无祟终究是觉得愧对他,当时他对江淮并不在意,导致他们的开局并不算美好,甚至可以算得上糟糕。 上次在机场,江淮就听出他有这个意思了,因此并不觉得意外。 他想了想,如果能有个好看的、舒心的婚礼,好像还不错,而且多想想未来,总感觉面前的难关也可以克服了一样。 两人相拥着,江淮道:“好。” * 手术当天,江淮躺在病床上,护士给他做完了术前准备,等着把他给推手术室里去。 陆无祟站在他的旁边,握着他的手。 妇产科一般都是医院里氛围比较轻松的科室,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也没那么严肃,看见两人难舍难分,还调侃道:“你们很快就要有宝宝了,放轻松,没必要这么紧张。” 江淮闻言,松了松手。 接着又被陆无祟紧握了回去。 护士见陆无祟长得高大俊美,又是艳羡又是打趣,“哎,我生孩子时,我老公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就好了。你们知道宝宝的性别了吗?” 说起这个,江淮可就有话题聊了。 他回道:“还没有,我们想生下来时再知道,当个惊喜。” “呦,”护士很懂,“十个这么说的孕妇里,有八个都是有喜欢的性别,怕提前知道了失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江淮:“……” 要不要这么犀利。 他硬着皮头道:“女宝宝。” 说出去之后,他生怕这个护士像梅院长那样,对着他来上一句:我瞧着你肚子不像个女宝宝。 好在这个护士年纪轻,又是外国人,没有眼睛直接当B超使的本领。 她笑道:“又是一个喜欢女宝宝的,我最近问了十个孕妇,八个都是想要女宝宝。” 江淮:“……”看出来了,这个护士很喜欢用十个举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护士轻松的态度影响到了他。 他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 又聊了几句,护士接到了通知,可以进手术室了。 几乎是在病床被挪动的瞬间,江淮的手就被陆无祟给握紧,他抬头时,看见了陆无祟没什么表情的脸,很明显是在紧张。 “陆、陆无祟。”江淮忽然喊他。 陆无祟连忙凑上前,声音已经柔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怎么了?” 江淮一顿,道:“我想吃糖。” 从江淮进入孕后期,为了抑制孕期高血糖,陆无祟就很少给他吃糖了。 陆无祟一怔,接着道:“那我让医生等一等,我下楼给你买糖,等你吃完糖我们再做手术好不好?” 江淮看着他这样,眼眶有点发红,摇了摇头。 “我……”他凑到陆无祟的耳边,像说悄悄话似的,“我住院带来的一件白色外套的口袋里,有我偷偷藏的一颗糖,你帮我拿出来,等我出来之后吃行不行?” 现在别说是吃一颗糖了。 哪怕是江淮想要星星要月亮,陆无祟也会想尽办法给弄过来。 陆无祟颤抖的手摸了摸江淮的脸,声音是佯装出来的镇定,“好,等你出来就给你吃。” 他目送着江淮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在看着他进手术室后,陆无祟像是灵魂都被抽离出了躯体,直愣愣地在病房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快把门给盯出个洞来。 他恨不能把江淮受的苦,全挪到他的身上来,替他承受这份疼。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意识到江淮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魂不守舍地重新回到病房,开始翻找江淮说的白色衣服。 等江淮出来,等江淮出来……要给他吃…… 陆无祟的动作一顿。 他把江淮说的白色衣服拿起来,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封信。 信封里面才是那颗糖。 第 83 章 陆无祟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 他一时之间差点以为是遗书, 整个人的血气上涌,缓了缓,才用颤抖的手打开信封, 首先把里面的糖给拿了出来。 糖已经有点融化了, 可见江淮从口袋里藏了挺长时间。 信纸好像也不是新的。 陆无祟皱着眉, 看了两行之后, 整个人陷入了种无言的寂静中。 信中的第一行写着:[陆无祟, 我好像死定了!] 完全没有按照普通信件的格式写。 更令人沉默的还在后面。 接下来的几行, 都被江淮给划掉了, 不过通过下笔的痕迹,隐隐约约还是能看清他写的是什么。 那几行被划掉的内容,大体是这么写的—— [其实我是重生过来的人,已经死过一次了。] [如果你不信的话,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上辈子我嫁给的不是你,而是陶家,陶家在半年之后, 会出个事情, 当然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家里人挺急的。] [我最近能感觉到,我上辈子得过的疾病又来了,估计我的生命也已经到头了, 我知道你喜欢我, 所以不希望你会为了我伤心, 我自己走掉啦, 你也别来找我。] 以上这些内容, 全被江淮给划掉了。 这根本就是江淮上次跑路的时候留下的信, 他就着之前的信,凑吧凑吧成了一封新的信。 陆无祟:“……” 这个人甚至懒得去写一封新的信。 在发现这件事后,陆无祟的第一反应不是像平常那样,被气得哭笑不得。 而是想着:幸亏不是遗书。 否则他可能都撑不到江淮从手术室里出来,就已经要崩溃了。 江淮在划掉那些内容后,重新写道: [陆无祟,我觉得我好像不会死啦。] [糖是留给你的,其实我根本就不紧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紧张,害得我也好难受,不过你能答应我照顾宝宝,我好高兴。] [奖励给你糖吃。] [不要总是皱着眉好不好?其实看见你难受的时候,我也好难受,等我从手术室里出来,想看见你笑着,行不行?] 陆无祟鼻间一酸。 他一直觉得江淮对于他的情绪感知并不是特别的敏感。 江淮的性格就好像是他自己给他自己罩上了一层巨大的玻璃罩,他身处于自己的温室当中,外界的狂风暴雨打扰不到。 这样的性格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他不用为了别人的情绪而受到任何的困扰,坏处就是——在很多时候,陆无祟其实并不太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爱。 尽管他知道江淮对他是有感情的。 从来没有这一刻能让陆无祟如此明晰的感觉到,他也是被江淮爱着的,江淮同样在意他的感受。 他珍而重之地把信给折起来,重新放到信封里。 静坐了片刻后,他擦干了眼角的泪,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手术室门口。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安静了很多。 他的世界也不再是浮躁的,更多的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他耐心等待他的解药出来。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他面带喜色,对着陆无祟道:“恭喜,父子平安,孩子有四斤八两。” 陆无祟脑子里崩紧的那根弦儿,猛地一松。 刹那间,他甚至觉得面前有点发黑,扶着医院的墙才得以站起来。 “孩子这个重量稍微有点轻,但早产这么多天,也算是健康了,”医生问,“您是不是还不知道孩子性别呢?” 陆无祟嘶哑着嗓音,问:“男孩女孩?” 医生道:“是个小男孩,器官发育都很完善。” 在这个时间里,陆无祟能知道江淮平安,就很满足了。 他没在意,一双眼只盯着手术室门口,彷佛能透过墙,看见江淮。 * 手术进行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和一场普通的剖腹产差不多。 江淮觉得他好像做了一个香甜的梦,陷入昏睡时他没有任何的感觉,等醒过来之后,面前就是陆无祟似哭似笑的脸。 医生也站在旁边。 陆无祟想抱他但又不知道从何下手,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 还是医生在一旁提醒:“他身上有手术刀口,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碰他,等恢复过来之后再抱也不迟。” 陆无祟这才作罢。 麻药劲儿还没过,江淮的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毫无安全感可言,在听见医生的话之后,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不……要抱……” 陆无祟起先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看见他的表情着急,也跟着着急起来。 他凑到了江淮的面前,细语地安慰道:“你想干什么?” 江淮含糊不清,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我想要……我想要抱抱……” 麻药影响的不止是躯体,连带人的大脑和舌头都会被影响到,陆无祟查过资料,知道现在江淮这样是正常的现象。 但看着江淮哭,他也还是心疼。 他不顾医生的阻挠,上前抱住了江淮,感受着熟悉的温软,他悬浮了一上午的心这才落到实处,有了种“他和江淮都活下来了”的恍惚感。 医生在一旁很无奈。 很多时候,这个阶段的病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麻药劲儿过去后,这段记忆甚至都不会保存,根本记不起来。 答答话就得了,没有必要真的去抱。 陆无祟摸了摸江淮的脸,柔声问:“觉得哪里难受吗?” 江淮半眯着眼,眼睛里全是眼泪,哽咽着撑起上半身,接着又躺了回去,也没理会陆无祟,自顾自道:“我饿了,想吃饭。” “这个是真的不行,”医生连忙道,“术后六个小时禁食,等他排气……” 江淮哭出了声。 医生:“……” 陆无祟就像是个愚昧的家长,看见他受罪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边给江淮擦眼泪边道:“他骗你的,怎么可能不让你吃饭呢,乖,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吃火锅和麻辣鱼。” 医生瞳孔地震,欲言又止。 江淮得到了承诺,哭声渐止,但还是抽抽噎噎的。 他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想抬起手摸摸肚子,却发现手的知觉还没恢复,于是又委屈道:“宝宝呢?” 医生道:“宝宝在保温箱里呢,你要是想看的话,得能从床上起来之后再看。” 江淮震惊,大着舌头道:“不在我肚子里了?” 医生被这个问题问得一蒙:“……嗯,不在了。” 江淮闻言,却又开始哭起来,哭得简直是令人不能理解的伤心,呜咽道:“宝宝怎么不在我肚子里了?他应该在的啊……宝宝,怎么能不在我肚子里,呜呜呜。” 陆无祟:“……” 医生:“……” 尽管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还是有些不忍直视,然而,更令他费解的是,要是换成别的家属,早就笑弯了腰,还有边笑边给病人录像的。 陆无祟不仅没有笑,甚至一脸的温柔。 他从旁边揪了个枕头,虚虚放在江淮的肚子上,在江淮被眼泪湿润的眼睫毛上吻了吻,轻声道:“宝宝没走,宝宝不还在呢吗?” 江淮费劲地抬起头。 他确认了自己的肚子是隆起的之后,顿时放心了下来,眨了眨眼,脸蛋嘟着,像个小天使,呆呆道:“还在?” 陆无祟道:“还在。” 江淮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睡了过去。 在江淮睡过去后,陆无祟眨了眨同样湿润的眼眶,扭头看向了医生,沉声道:“这次实在是感谢您。” 医生连忙摆手,“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应该的。” * 等江淮真正醒过来时,病房里就剩下他和陆无祟了。 他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麻药劲儿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腹部手术刀口的疼痛感。不过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江淮刚一睁眼,陆无祟就发现了,连忙问道:“想不想喝水?” 他点了点头。 不等他起身,陆无祟就把病床给摇了起来,江淮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几下,嗓子没那么干了后,接着就问:“宝宝呢?” 看来是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全忘了。 陆无祟一顿,神色稍微有点犹豫,“在保温箱里。” 江淮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的迟疑。 他眼睛睁大,有点害怕道:“宝宝健康吗?” “健康,肯定健康,”陆无祟连忙道,“医生说他发育的很好,之前预计要在保温箱里待一个月,现在估计半个月就行了,情况再好点的话,时间还能再缩。” 江淮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老觉得自己遗忘了些什么,但可能是麻药劲儿刚过,脑子是钝的,丝毫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江淮忽然道:“我想看看他。” 陆无祟道:“宝宝现在还不能离开保温箱,你也不能下床,等你能下床之后再说。” 江淮身体的健康,一向是陆无祟的底线。 但凡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就不会对江淮百依百顺了,态度很坚决。 江淮也确实是有点下不去床,稍微一动,腹部的伤口就一直在疼。其实现在的医学水平先进,邹轩所在的这个医院又是专业的,他比大部分孕妇都少受了很多的罪。 不过陆无祟就是紧张到不行。 江淮为此道:“你就稍微放松点嘛,从我醒了你就没坐下来过。” 陆无祟想起来江淮信中说的,会被他给带着紧张,神色有点僵硬。 他听了江淮的,坐了下来。 “对了,”江淮总算想起来被他遗忘的东西是什么了,“宝宝是……” “恬恬,”陆无祟忽然也想起来什么,悄悄牵住他的手,“我们现在的社会,提倡男女平等,这个你知道吧?” 他有些紧张。 方才在手术室门口,他只顾着江淮的安危,孩子的性别自然要往后靠。 现在…… 江淮的眼睛却一亮,似乎意会到了他的意思,“我知道啊,这个都是应该的嘛,没有哪个性别应该受到歧视。” 陆无祟松了口气,“知道就好。” “我觉得女孩子多可爱啊,听说很多人都瞧不上女孩子,”江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陆无祟:“……嗯……” 江淮的语气变了变,担忧中又不乏憧憬,“以后咱们的宝宝步入社会,也遭到歧视该怎么办啊?我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 “这个……”陆无祟从来没有觉得,一句话这么烫嘴过,“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第 84 章 江淮伤口的恢复情况很不错。 从他做完手术开始, 胃口就逐渐恢复了,能吃能喝的,哪怕是营养餐也吃得津津有味, 丝毫不用人再担心他的吃饭。 他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养伤, 完全是为了宝宝。 然而, 陆无祟每天看着他开心到飞起, 除了欣慰之外,还有许多的担忧。 该怎么,才能让江淮的心情不要掉到地上呢? ——好像除了他们的儿子换个性别, 也没别的办法了。 每次在照顾完江淮, 陆无祟去新生儿室里看儿子时, 都很想叹上一口气。 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了多久的, 陆无祟打算等江淮好一点时, 就向他坦白宝宝的性别。 不过, 还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计划赶不上变化。 陆无祟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一会的功夫没看住,就被江淮给跑了出去,等他满头大汗,找遍整个走廊都没找到江淮时, 心里就意识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 江淮去了新生儿室。 陆无祟过去时,他正乖乖地趴在透明玻璃上,眨着眼睛往里面瞧,双眸中透着欢喜。 由于孕期艰辛,他的肩膀有些单薄, 这两天孕期的水肿消退后, 显得更加纤细,不过肚子还是可爱的突出来一小块, 暂时没消下去。 他整个人,透着生产后的温润,还有幸福。 在陆无祟准备走近时,江淮的旁边过来个护士。 他们这个医院,之前接收过像江淮这样特殊的产夫,所以对于男人生孩子,没有那么的惊讶,看见江淮时,也一眼看出来他生产过。 这位护士笑着道:“您来看您的宝宝吗?” 江淮有些害羞地抿唇,点了点头,“……可是,我分不清哪个才是我的宝宝。” 护士道:“这边都是早产的宝宝,你暂时不能进去,但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以指给你看。” 江淮闻言,立马说了说自己的名字。 护士笑道:“你的孩子是我们这边最健康的一个宝宝了,请往左边看。” 陆无祟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清咳一声,在江淮兴奋的眼神中,揽住了他的肩膀,试图岔开话题,“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已经有些晚了。 江淮在得到正确的方向后,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要不是面前有玻璃挡着,他恐怕已经钻到了宝宝的保温箱里。 “她好小哦,”江淮声音软软的,“感觉还没有一只猫大。” 陆无祟的心也软了下来。 他抚了抚江淮鬓间的碎发,抱住了他,“他还会长的。” “而且为什么她的皮肤红彤彤的?”江淮有些疑惑,“看上去没有别人家的宝宝好看。” 陆无祟道:“你看看他周围的宝宝,差不多都是这样,等再过段时间,长开了就变好看了。” 两人对话时用的是中文,护士听不懂。 所以也就陆无祟能解答他的问题了。 江淮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宝宝,又看了看肚子,有些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生了个人出来?” 陆无祟勾了勾唇角。 他搂住江淮的脖子,在他的头顶亲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对,你真的生了个人出来,给咱们生了个宝宝。” 江淮盯着保温箱里的孩子,目不转睛。 忽然间,宝宝踢了踢腿,把小衣服掀起来了一些,江淮在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一个不该出现在他宝宝身上的东西。 不止是江淮,陆无祟也看见了。 两人同时一僵。 江淮的神情有些恍惚,僵硬了片刻后,才缓缓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陆无祟一哽。 事到临头,陆无祟想着,江淮应该也没有那么脆弱,不过是个性别而已,不都是他们的孩子吗? 陆无祟硬着头皮道:“那是,我们宝宝的……” 可能是他们的儿子比较乖,不等陆无祟解释完,他又踢了踢腿。 护士应该是没把尿不湿给穿好,导致宝宝才动了两下,身上的尿不湿就松松垮垮的,腿间那个稚嫩的器官更加明显。 护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给他穿的时候没注意,我现在去给他换个新的。” 江淮更恍惚了。 因为他听见了护士说的是“he”,不是“she”。 “……他?” 陆无祟大感不妙,很想清咳两声以缓解现在的尴尬,但江淮好像已经灵魂出窍,眼睁睁看着护士在做好一系列消毒的准备工作后,接触了他们的宝宝,开始给他换尿不湿。 然后,这次,江淮切切实实地看清了孩子的性别。 ——他那么大的一个女儿呢?! * 从新生儿室回来后,陆无祟就一直守着江淮,生怕他想不开。 尽管这个想法有点多虑,不过江淮现在的样子,还真有点遭受了重大打击之后的样子。 陆无祟给他削了个苹果,江淮接了过去,半天都没啃,陆无祟无奈,只好重新拿回来,给他切成块,亲手喂到他嘴边。 江淮机械性地张开嘴。 陆无祟:“……” 他看得出来江淮想要女儿,但是他不知道,江淮竟然对于女儿的执念这么深,深到都快魔怔了。 陆无祟叹口气,“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咱们的孩子,不是吗?” “啊,”江淮如梦初醒,好像有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胡乱答应道,“对,没错没错。” 陆无祟:……看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没错”。 而江淮在愣神的时候,脑子里也没想别的。 只是在想:他那么大一个女儿呢?女儿呢? 怎么就没了呢? 他明明都对着老天爷许愿了! * 虽然说孩子的性别和江淮预期的不符,但他还是积极的每天都去看孩子。身体的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好,几乎能跑能跳了。 陆无祟为此狠狠松了一口气。 那天从新生儿室回来后,江淮愣神快愣了半个小时,陆无祟差点以为他真的要难过了时,江淮又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终究还是喜欢孩子的。 陆无祟心想。 江淮每次去看宝宝时,都会关心儿子的身体状况,还很期盼能抱一抱他,眼睛里的欢喜也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陆无祟在这么想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打脸会来的这么快。 两人躺在床上,江淮缩在陆无祟的怀中。 如今的他小小巧巧,蜷缩起来时,正好能填满陆无祟的怀抱,两个人契合的如同一个人,对彼此的温度都很熟悉。 护士刚刚已经查完房了,短时间内过不来,两人为了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躲护士都快躲出来了经验。 因为江淮现在的身体,医生希望他能一个人睡,这样能好好的养伤,有天清晨查房发现陆无祟在江淮床上时,还训了他一顿。 殊不知,陆无祟完全是为了江淮背的黑锅。 在陆无祟昏昏欲睡时。 他忽然感觉到有只手,摸到了他…… 陆无祟几乎瞬间清醒了过来,浑身紧绷僵硬。 自从令江淮怀孕的那次之后,他们两个顶多蹭蹭,再没有过其他的亲密,陆无祟也忍了很久,根本经不起撩.拨。 这次也…… 好像不行。 然而,尽管他理智上知道不行,行动上却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甚至于有些激动的接受了江淮的动作,摁住了江淮的肩膀,低下头,难.耐.地去寻他的唇。 陆无祟低声问:“想要了?” 江淮被他亲了一口后,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缩了缩脖子。 他眼睛里雾蒙蒙的,都是羞出来的水光,尽管如此,他也还是鼓起勇气,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交融,热到快化掉。 不知过去多久,陆无祟已经快忍不住了,想要去解江淮的衣服。 可还没碰到时,他的动作急急刹住。 江淮有些疑惑。 陆无祟凑到他的耳边,柔声道:“医生说现在还不行,起码得等到一个月之后……我用嘴行不行?” 两人还没试过这个。 由于江淮身边出现了珍姐这个了不起得朋友,她又经常在群里开车,江淮懂了不少他不该懂的。 所以在陆无祟这么说时,他已经明白了陆无祟什么意思。 陆无祟觉得江淮肯定会答应。 他以为江淮今晚主动,不过是想和之前一样,单单是蹭而已,因为江淮对真正的夫妻义务有阴影,不可能那么快接受。 可是,江淮却有些不甘道:“为什么?” 陆无祟:“???” 什么情况? 江淮语气带着委屈,“你不喜欢我了吗?” 陆无祟:“……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那我想要那个,”江淮委屈道,“夫妻义务的进阶版。” 陆无祟瞬间头都大了,想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再说了,有谁家的老婆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才刚生完孩子就想那个那个? 他道:“不是我不想,是医生……而且你不是害怕吗?” 江淮的眼神闪烁了起来。 明显还是怕的。 陆无祟终于感觉到了不同寻常,脸色也变得奇怪了起来,狐疑道:“你想干什么?” 江淮掩盖不住的心虚,“没什么啊。” 陆无祟眯了眯眼。 他现在对于江淮的话,不会百分百全信了,因为江淮鬼精鬼精的,上次都快进手术室了,竟然还骗他去拿糖。 他沉声道:“说实话。” “好嘛好嘛,”江淮趴在他的胸膛上,用一种说悄悄话的语气,道,“陆无祟,我们再生个宝宝吧,行不行?” 陆无祟:“……” “我都想好了,”江淮看上去还挺高兴,“其实只有一个女儿的话,也确实是有些冷清,儿女双全才好呢,他们彼此也能有个玩伴,你觉得呢?” 陆无祟:“……” 他觉得,他的觉得不重要。 第 85 章 “宝宝, ”陆无祟无奈地抱住了喋喋不休的江淮,捂住了他的嘴巴,“我结扎了。” 江淮陷在他的怀中, 茫然地眨了眨眼。 陆无祟一顿, 心道果然如此, 还是耐下心来同他解释, “结扎是指做了避孕的手术,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小猫绝育?”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猫绝育是摘除□□,人结扎是切断输精管, 如果像猫一样, 那是直接阉了做太监了。 但为了方便江淮理解, 陆无祟只好这么说了。 只要是关于猫的知识, 江淮就没有不了解的。 果不其然, 江淮原本还迷茫的表情, 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的眼睛往陆无祟的那里看,说不清楚是不甘居多,还是同情居多。 “你不行了?” 陆无祟:“……” 是个男人,恐怕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老婆说自己不行。 陆无祟在沉默许久后, 忽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看着挺正常,但江淮却觉得自己后颈发凉,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他老觉得陆无祟下一秒就要咬他了。 好在陆无祟没有。 不过他虽然没咬人,表情却怎么看都不像抱着什么好心思,简单来说, 就是不怀好意。 陆无祟意味深长道:“我行不行, 等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江淮:“……” 稍微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陆无祟都已经不能生了,他还知道他行不行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哽在喉间, 眼看要脱口而出,又被江淮明智地咽了回去。 他才不傻呢,知道这话说出来,陆无祟百分百要生气的。 * 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间,就到了江淮和宝宝一起出院的日子。出院那天,江淮终于得以抱到了自己的宝宝。 确实很小。 皮肤像棉花糖一样软。 陆无祟就守在他的身边,以防出现什么意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大一小被摔了或者干什么而受伤。 好在这段时间,江淮闲来无事看了很多抱孩子的教学。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 把孩子抱在手中时,他的感觉还是很神奇,因为他手中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创造出来的,在他肚子里住了八个多月。 这八个月里,他们一起呼吸,一起吃饭,血脉相连,这个孩子就像是他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 一块神奇的肉。 江淮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根手指头摸了摸儿子的脸蛋。 肉嘟嘟的,手感极好。 就在江淮戳来戳去时,他儿子好像是被弄醒了,小手准确无误地攥住了江淮的手指,不让他再戳下去了。 江淮还是感到神奇,“哇哦”了一声。 陆无祟在一旁看着,很想大的小的一起抱起来,然后狠狠亲两口。 他没有享受过正常的家庭,母亲早逝,父亲的爱也稀薄到根本匀不给他多少,在被老夫人养在膝下后,倒是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 可那到底和一个完整的家庭不一样。 很早之前,他大概二十刚出头,又看见了社会上的残酷,每天在勾心斗角中生活。 那时候他觉得,可能他这辈子,都不能知道爱情和家庭是什么滋味了。总有一天他会死于由于长期睡眠不足而衍生出来的各种疾病之中。 或者等不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人暗算。 但他遇见了江淮。 江淮的家庭也很畸形,可是江淮很喜欢生活,从来不会怨恨任何人,他是发光的小太阳。 是陆无祟独家专属的光。 江淮在发现儿子身上的开关后,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冲着陆无祟道:“他居然不喜欢被人碰,你快过来摸摸他。” 陆无祟回神,挑眉道:“意外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看得出来性格?” 然而,等他真的把手放在儿子的脸上试探时。 下一秒,他的手也被攥住了。 这小孩左右开弓,要是下半身能动,蹲个马步就是活脱脱的太极八卦,陆无祟也看得稀奇。 好在,宝宝很快就把手给缩了回去。 江淮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玩具。 陆无祟瞧着他双眼发光,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在他觉得不妙时,江淮再次伸出了手,戳了戳儿子的脸。 等儿子把他给攥住后,他再轻轻挣脱,再戳。 宝宝:“……” 陆无祟:“……” 他忽然想起来一句话。 ——如果生孩子不是为了玩,那将毫无意义。 * 可能是小孩太好玩,好玩到让江淮快忘了孩子的性别问题,出院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子再提过生女儿的事情。 在陆无祟以为,这一茬儿终于能过去时。 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余震。 孩子晚上不和他们一起睡,陆无祟请了专业的月嫂来照顾,基本上打扰不到他们两个。 他们也可以好好的过一下“夜生活”了。 顾念着江淮的身体,陆无祟这几天都没动过他,不过他心里也憋着一团火,憋太久的后果,就是他不想再忍了。 现在江淮也恢复了个大概,医生也都点了头。 在陆无祟翻身而上时,他原以为江淮怎么着都得挣扎挣扎——那一夜江淮心中的小九九,他虽然没亲耳听江淮说,但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可江淮没挣扎,任由他亲吻。 亲了片刻,陆无祟觉得氛围不对劲,主动停了下来。 他低声问江淮,“怎么着?真不害怕了?” 江淮主动抱住他,摆出了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不害怕,你来吧。” 陆无祟:“……?” 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其实,就算是真的不行了,也没什么关系,不用急着证明自己。”江淮小心道,“很多人都是先天的残疾,你这是选择做手术导致的……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勇敢了。” 陆无祟:“……” 陆无祟给气笑了。 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开心,但江淮能够感觉到他熊熊的怒火正在燃烧,比上次还要可怕。 其实江淮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硬着头皮道:“我查了资料,说是结扎可以再恢复的,你看,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恢复恢复,我们再生……” “生个女儿?”陆无祟打断了他,“江恬恬,你资料都查了,就硬是没查一查,结扎影响不影响xing功能?” 江淮一愣,小心问:“这……重要吗?” 他下意识觉得,结扎就是断情绝爱了,而且他的心思全挂在女儿身上了,确实没留意。 之前他就有这个习惯,看东西只看自己想看的,其余的哪怕看了也记不住。 陆无祟闭了闭眼。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干脆利落地把江淮的下巴给捏住,结结实实亲了上去。 在江淮以为他做不了什么时。 陆无祟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很“行”。 然而,等江淮意识到陆无祟“很行”时,他已经没了任何逃跑的机会,而且陆无祟带着怒意,不仅“行”了一次,还借机“行”了很多次。 最后江淮欲哭无泪,咬着指尖,舒服到打颤,一双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陆无祟。 眼泪也被陆无祟给吻掉了。 求饶也不管用。 江淮被迫抱着陆无祟的脖子,用破碎的声音哭道:“对、对不起嘛……” 他以后再也不只看自己想看的了! 陆无祟“一雪前耻”,笑容有些说不出来的舒畅。 他亲了亲江淮的嘴巴,抱着江淮起来,往浴室里去了。 * 后来,江淮才知道,其实不是陆无祟不行,而是他不行。 他的子宫在他的体内会拖累他,如果继续留在他的身体里,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之前在国内时,医生就建议摘除子宫,到了国外,医生也是这么实行的。 所以,在他生下孩子之后,医生就一并把他的子宫给摘除掉了。 简而言之,他现在,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了,除了肚子上需要抹药才能消除掉的伤口外,他和其他的男人没有任何的不一样。 不过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前。 由于劝不动陆无祟去进行结扎复通的手术,他看了好几个“为什么结扎了也能怀孕”的新闻报道,缠了陆无祟好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陆无祟也非常配合的满足他。 他每天走路的腿都是软的。 两人之前没履行的夫妻义务,这下成倍补了回来。 相比较于江淮的腿软乏力,倒是陆无祟红光满面,如沐春风,一看就是有好事发生——江淮为此还愤愤不平了一段时间。 后来到底是陆无祟“心疼”——良心做疼。 挑了个日子告诉了江淮,他子宫已经没了这件事。 江淮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不早说?!” “之前产检的时候,医生说过,签字的手术书上,也写着,”陆无祟一顿,“我也没想到,你根本没仔细听啊。” 江淮:“……” 所以他听话听一半,看东西只看自己想看的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这场有女儿的梦,他做了几个月,终于彻底梦碎了。 江淮整个人都快裂开。 许是看着他实在可怜,陆无祟也有些不忍心,搂住了他,哄道:“你要是真想要女儿,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江淮哆嗦着道:“我……总不能也把他结扎了吧?” 儿子也是他的心头肉。 陆无祟:“……”磨了磨牙。 都说了结扎不是阉割!也不会变性! 但看着江淮颈子里斑驳交错的吻痕,陆无祟深吸了口气,轻声道:“你想要女儿,不就是想打扮她吗?” 江淮被戳中了心思,咬了咬原本就红肿的嘴唇。 陆无祟伸手,把他的唇瓣给拯救了出来,柔声道:“可是谁说儿子就不能打扮了?” “啊,”新世界的大门再一次向江淮敞开了,他犹豫中带着矜持,“这不太好吧。” 陆无祟心想,这小笨蛋别的不说,但确实是个合格的父亲。 下一秒。 江淮带着试探,“那你觉得粉色的小裙子好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我的父亲,真的栓Q。 明天完结,明天一定完结! 【正文完结】 第 86 章 宝宝还在襁褓中睡着。 现在的他远远不到穿衣服的时候, 天天和尿不湿为伴,哪怕是衣服穿到了他的身上,也很快就被弄脏了。 没错。 江淮给他准备的粉色小裙子——被他给尿了。 最后没有办法, 江淮只好退而求其次, 给他换上了粉红色的肚兜, 粉粉嫩嫩的, 衬托的他像个玉娃娃。 不过肚兜这种东西,很多婴儿都会穿,没什么特殊的。 除了粉嫩的颜色稍微有了点女儿的感觉, 但等孩子一抬腿, 一切又都原形毕露。 江淮这次倒是接受良好。 儿子怎么了, 儿子也能打扮。 儿子穿粉嫩嫩也好看。 这种时候, 陆无祟一般都站在旁边不出声。 虽说意见是他提出来的——但在看见江淮一脸微笑的摆弄儿子胸前的蝴蝶结时, 他难得对儿子产生了些抱歉的情绪。 本着哄老婆高兴的原则……只能委屈儿子了。 * 江淮没能休息太长时间, 他们学校很快就开学了。 原定他是在外交换半年的时间,生完孩子后就回国的,但当初在安排这件事时,陆无祟没想到这边的医生建议江淮八个月就把孩子生下来,所以后续的安排就有些乱了。 如果江淮咬咬牙, 把剩下的课程读完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他要读完接下来的课程,就会超出原定的回国时间。 就着他要不要去上学这件事,陆无祟还和他商量了很长时间,他认为江淮的刀口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身体上还是有亏损, 所以不希望江淮太快的出去。 但江淮坚持要去。 最后还是陆无祟向着江淮妥协了。 江淮可能没什么事业心, 但是他对于艺术和绘画上有着一颗永远学习向上的心,哪怕是不赚钱也不要紧, 但他就是喜欢去吸取那些知识。 这是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挡的热爱。 所以陆无祟除了担心,并没有过多的阻挠。 他把自己的担心变成了实际行动上的守护,之前怎么接送江淮上下学,现在照样接送他,家里的营养餐也还是他做。 只不过,之前他在国内交代好的工作已经到期,许多的事情还需要他去处理。 他想要剩下的几个月完全待在国外,几乎有些不可能。 大概撑到江淮下学期的中旬,陆无祟需要提前回国。 两人差不多要分开两个月的时间。 江淮念完剩下的课程要一个多月,剩下的一个星期用来处理国外的事情和回国。 介于他常年智商出走的特性,在两人商量之后一同决定:让陆无祟先把儿子带回国内进行照顾,而江淮则安心读完这两个月的书,然后再回国。 就这样,江淮的换装小游戏只能暂时暂停。 江淮为此叹气了好几天。 “我怎么,”晚上,陆无祟抱着他,欲言又止,“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没舍不得我呢?” 全都是在可惜不能继续给孩子打扮了。 江淮闻言,还安抚似的摸了摸陆无祟的胸口,学着电视剧里的语气道:“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陆无祟:“……” 行,他不计较。 陆无祟直接掀开了被子,压到了江淮的身上,冷笑道:“我不和孩子计较,我和你计较计较。” 接下来,他就对着江淮好好计较了一番。 往往这种时候,是江淮最听话的时候,因为不听话也没用,他耍小性子,陆无祟嘴上哄他,动作可一点也不客气。 完事后,陆无祟不禁感慨夫妻义务的必要性。 既能教训到江淮,还不会让他受伤,过程中他身心愉悦,整个人都被治愈了——在走之前,一定要多过几次夫妻生活。 而江淮嘴巴被亲的通红,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几次是疼,但到了后面,是舒服过头了,舒服到令他有些害怕。 这也令他不太敢去招惹陆无祟了。 谨言慎行! * 临到要送陆无祟时,江淮发现,他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 陆无祟手中抱着宝宝,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他道:“等你念完书,能见到宝宝的时候,宝宝应该还会再长大一点。” 江淮莫名其妙,眼眶发红。 他揉了揉眼,陆无祟就上前抱住了他,连带着他和宝宝一起抱入怀中。陆无祟沉稳且温柔的声音道:“如果你想看宝宝的话,我有空了就带着他来找你。” 江淮闷闷道:“经常坐飞机的话,对宝宝不好,算了。” 陆无祟摸了摸他的头。 江淮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分别是这么难熬的一件事。 明明他之前也和朱小艾分开过,那时候他也没这么难过,顶多就是有些空虚,但他也很快的就适应了新环境,一个人也很好,他也知道,等他在国外生完孩子念完书,一年的时候他和朱小艾就能再见了。 但现在,他和陆无祟只是分开两个月而已。 两个月就让他有点……有点想哭了。 他把头埋在陆无祟的胸前,迟迟不肯出来,机场里的语音已经播报到陆无祟所在的航班了。 陆无祟也没把他给揪出来。 不仅是江淮舍不得他。 他只会比江淮还要舍不得。 后来还是陆无祟捧住了江淮的脸,在他的嘴唇上亲了好几下,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等分开时,陆无祟的眼中也有泪光。 他叮嘱道:“这段时间好好听阿姨的话,三餐要按时吃,不能因为画画忘了吃饭,知道吗?” 江淮抿了抿鲜艳的红唇,乖乖点头。 “学校里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必须要和我说,”陆无祟道,“哪怕我回国了,教训欺负你的人的本事还是有的,知道吗?” 江淮也点头。 “你现在身体还是不行,不能吃冰淇淋之类的凉食,甜品也少吃,不健康,”陆无祟啰啰嗦嗦,“吃的话要和我报备。” 这就让江淮有点不乐意了。 眼见他的嘴撅了起来,马上能挂油壶了,陆无祟低下头,又亲了他一口。 江淮这才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陆无祟抵住他的额头,眼中也是满满的不舍,他敛去泪光,轻声道:“乖恬恬。” 这时,他的航班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无祟抱着孩子,在江淮依依不舍的注视中,转过了身。 江淮的眼中映着他的背影,他忽然间懂了思念的滋味。 这大概是他遇见陆无祟以来。 他们两个分别最长的时间。 * 在孩子和丈夫走了后,江淮的注意力就完全放在了画画上,也不会再被孕期的反应给折磨,上课时如同打开了任督二脉,画技突飞猛进。 进步到别人都以为他是不是私底下上补习班了。 之前他大着肚子,他的同学私底下有猜测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不过等这学期开学,发现他一切健康后,他们倒是真心实意的来恭喜过江淮。 江淮对于他们的恭喜一头雾水,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茫然地接受了“贺喜”。 全当是恭喜他生了孩子吧。 在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注意力又高度集中在画画上时,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两个月的时间,也没有江淮想象中难熬。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画出了不少的优秀作品,而且神奇的是,这些作品被学校里的教授称赞“感情充沛”,是能够传递出来丰富感情的优秀作品。 但江淮以前在国内的学校时,最常被老师给说的,就是“画面精美,有足够的灵气,却没法感觉到更多的感情”。 江淮惊喜的发现,他似乎突破了一个一直存在着的瓶颈。 在他把那幅令教授称赞的作品给画出来后,教授征求了他的意见,把他的画送到了国际大赛上参赛,那幅画一路高歌,很快就进入了决赛,最后通过裁判们的全票,成为了当季的黑马,夺得了冠军。 江淮一时间名气大噪。 他这匹令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黑马,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但他把画送过去后,就没再露过面了。 哪怕这些人再好奇,江淮也没有满足他们好奇心的意思。 因为他终于,能回国了。 * 早晨,阳光正好,江淮拖着行李,和陆无祟的朋友老刘交待了几句,把房子交还给了他。 这栋小别墅依旧很精致,走过院子里的小路,里面的花朵令人心情极好,空气中也全是芬香。 不知不觉,又快到夏天了。 老刘走在他的身边,含笑问道:“真不需要我派人送你去机场?” 江淮还挺客气,“嗯……如果你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老刘:“……” 他没怎么和江淮交流过,只是看江淮的外表挺乖巧,却不知道江淮是这个画风。 老刘扶了扶眼镜,直接笑出了声。 在老刘的笑声中,江淮觉得自己可能又说错了话,连忙闭上嘴。 两人已经走出了别墅,院子里花朵的香味淡去了,剩下街道中树木的味道,江淮抬眸,看见了面前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他也没多想,提着行李箱道:“如果你忙的话,我自己其实可以去机场的,就不麻烦你啦。” 老刘闻言,又扶了扶眼镜,眼中含笑,“你确定?” 江淮老觉得他有些意味深长。 他试探着点头,“……确定?” 下一秒,老刘对着黑色的商务车道:“老陆,我可是帮你了,你老婆不配合,我也没办法。” 江淮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商务车,疑心老刘是在逗他,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面前的车门开了。 随即——露出了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还有修长的腿。 陆无祟抱着宝宝,正温柔地看着他。 其实两个月的时间真不长,两人都没什么变化,要说有变化的,也就是一天一个样的宝宝。 江淮和他天天通视频电话,宝宝也天天看。 但还是和亲眼见到不一样。 江淮还是怔怔的,表情一片空白地盯着陆无祟看,直到陆无祟把孩子递给了旁边的助手,下车之后,对着他道:“傻了?” 下一秒,他朝着江淮张开了双臂。 江淮眼眶一红,犹如倦鸟归巢,急急朝着陆无祟奔去,撞入了他的怀中。 陆无祟喟.叹了一声。 在抱住江淮的瞬间,他发现,他以为弹指一挥间的两个月,其实是那么的漫长,漫长到他抱住江淮时,甚至有了种——他好久没抱过这个宝贝的念头。 江淮趴在他的怀中,紧紧闭上了双眼。 院子里的花香似乎又慢慢递了过来,带着晚春的风,旭日的暖,缠绵的缱绻,与浓浓的思念。 漫天的花香中,陆无祟亲吻江淮的额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大家,结尾修了好几遍,更新有点晚了。 正文完结啦!撒花! 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