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不如画漫画》
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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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茸茸,柳松松,伴着间或几声鸟啼,横斜山路间走出一个俏生生的女孩。
二八年华,眉眼浓秀,树杈切割的阳光碎片下她的皮肤呈现一种健康鲜活的蜜蜡色,即便穿着一身质朴的麻衣也如山林间的妖精一般狡黠美丽。
如果不看她脸上的愁容。
云意阔微微佝着腰,紧抓着手里竹篓的背带,走两步就叹一口气。
想前不久她还在家里吹着空调,论坛系统突然出现,称她为天选之人,语言极尽诱惑在她耳畔轻语:
“设想一下,绑定我,你可以带着阅漫无数的经验和久经沙场的画技去到漫画市场还是蓝海的时代,岂不是手握屠龙宝剑大杀四方?日后漫画界名人堂你居C位,C站Down主的漫画史总结你是绕不开的名字!还有巨额版权费,你难道不想开着玛莎拉蒂去编辑部投稿吗?”
“到时候你只需要把已经成功的漫画作品放进我们论坛,轻轻松松攒够一个小目标的阅读量,你可以拿着所有挣到的钱回来。”
当时云意阔正因为某IP漫画化工作被排挤抢功,所剩无几的银行卡余额推着各种生活支出压得她透不过气。
虽然一个小目标听起来很遥远,但系统之前的描述让云意阔如同一个赌徒,攥着手中薄而少的筹码,心动了。
情况总不能比现在更糟糕了吧。云意阔想。
然后就穿到了修真界,还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这具身体的原主自信满满正测着灵根,却被断定为绝对无法修炼的凡人体质,一下接受不了跑到河边哭得要撅过去,云意阔就在此时一脸懵然地接手了这具身体。
虽然原主样貌和自己长得形似双胞胎,但性格可谓天差地别。
因样貌在这个小村庄里十分出众,即便家境不好,原主从小到大也一直被旁人夸着捧着,“仙子仙子”地叫着,让她产生一种奇怪错觉,想自己能长这么好看必然是有些不一般在身上,这何尝不是一种运势,于是一直期待到年龄后要在仙门选拔一展身手。
可惜她打死也没想到这不一般是指绝对无法修炼的体质。
而在这个修真界,凡人即便再凡,也是能吸收日月之精华,或者接受药物淬炼脱胎换骨去修仙的。
偏偏原主是个精华不进、淬炼无效的例外中的例外!
云意阔嘴角一扯,对自己非酋身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连穿越到修真世界都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
她没忍住又叹了口气,来到指定的地方认命地弯腰捡柴。
原主体质被点出之前,这类工作总有人会积极地替她做了。
可惜之前愿意帮她的人要么天资尚可修仙去了,要么因为她除了脸一无所有而冷淡,更有甚者因她之前性格过分不喜,如今成为彻头彻尾的“废物”而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扭转,还有小团体趁机仗势欺人,威胁她只能在特定区域干活儿,意在折断她的傲骨让她低头驯服。
这么想着,云意阔慢吞吞也捡了大半筐,估摸自己实在背得吃力,拍拍手正要往回走。
忽然鼻尖一动,她耷拉着眼皮,小心四顾,发现一旁的落枝落叶血迹斑斑,心下一惊,下意识收紧手,屏息正要离开,刚走两步就见一块裸露的石头上半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性别为男,墨蓝修身的衣服上血迹似泼墨,嘴唇里偶尔喷出一点气儿咳一咳,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云意阔吓得退了几步,正无措着,脑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冰冷的启动音:“滋啦——嘀——系统加载中——叮!宿主JJ2401549身份连接成功。”
【宿主!】
论坛系统大叫。
【啊啊啊出了意外!我莫名被攻击,为了保证安全,我的能量提前耗尽没能到达目的地,现在我们降临到了某个修真小世界里,呜呜呜呜对不起,我在努力追查原因了!】
“……这么久不出现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云意阔注意被转移,搓了把脸,“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系统抽噎了一下:【……攒够一个小目标的阅读量。】它顿了顿,语气格外亏欠,【因为能量全部耗尽,虽然绘画工具和论坛功能都能用,但是我没办法查询任何后台,也不知道论坛用户都绑定了什么,还、还是什么都没绑定到……】
两眼一黑,云意阔觉得自己的人生看不到头。
好哇,赌呗,一赌一个不吱声,毕竟都已经恨不能从高楼一跃而下解千愁。云意阔恨恨想。
一个小目标的阅读量,未知的论坛用户,她简直要倒吸三口凉气以示自己的绝望与惘然。
她的背似乎被竹篓压得更垮了,掀起眼皮平静地看了看那生死未知的男子,云意阔缩着肩,紧抓背带转身离开。
大脑钝如死机的老式电视机,云意阔一直强撑着的希望给系统汩汩吸走,干瘪得像雨后日晒下的蚯蚓。
我就一个泥菩萨。她拖着步伐往记忆里的返程走去。
“咳……”
沙哑的咳嗽声低沉得像云意阔的幻听,她紧紧抿着嘴角,还是一步一步走在回程上头也没回。
原主父亲早逝,母亲拖着病体勉强养她长大,家底自然不厚。
整个家把“破败”展示得淋漓尽致,黄土堆成的歪扭房屋,小院里沾着泥巴的大缸水仅剩一小捧,两只瘦瘪老鸡在院里呆滞面对面啄地里的小草,屋里母亲的咳嗽绵长而无力。
即便见了挺多次,云意阔还是没忍住呼吸一滞,她放下竹篓又担起木桶就要走。
“阿云,做什么去了?”母亲嗓音细细的。
“挑水。”说完,云意阔逃似的离开,茫然站在小溪旁,动作迟缓蹲下准备装水,忽然耳畔一阵嬉笑声。
“呀,这不是阿云吗?今天自己来挑水啦?好勤快!”大路上两个嬢嬢指着她笑。
“以前天天梗着脖子和鹅一样,今天肯弯腰啦?早就说了,女孩子不要想那么远、那么多,容易贪心。”
其中一个因为原主一点也不客气回绝过她家的提亲,还十分刻薄点评了一番对方儿子的样貌品行,一直被对方记着仇,遇见了就要阴阳怪气一番。
“当不成仙女咯,阿云可要趁自己年轻,想办法早点嫁出去,以后不能再那么任性娇气不然谁敢娶你!”
换做昨天云意阔或许还有闲情和对方来一场已读乱回的闹剧,如今她只双眼一垂,当苍蝇叫,沉默地挑着水往回走。
水缸仅添了小半,云意阔捶着小腿能说出声的只有一叹。
“阿云,怎么搞的,”母亲披着衣服走出来,她瘦得脱相,声音很轻,好像呼吸一重就要折了骨头,“柴太少了,一顿饭就能烧没,你不是最爱干净?这怎么够烧水?
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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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阔眉心一跳,甩开膀子就往家里跑,行至前不久才取水的小溪,已经浮着滟滟的红,作呕而浓稠的腥味似乎要化作袅袅炊烟。
那两个嬢嬢躺在大路上,半边身子已是白骨森森。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凭本能寻路,一路看见火焰从矮房里生长发芽,村庄变成最破败的垃圾站,尸体如垃圾一样遍地是。
云意阔乱糟糟走进家里,注意到水缸旁的水桶移了位置,她瞪着眼往水缸探去,翁的一下,脑子空了。
原主母亲太瘦了,大概妖魔也嫌弃,只咬了一口她的肩,就把她腌咸菜似的塞进缸里。
巨大的悲恸之下云意阔反倒一颗眼泪都挤不出,很快另一种巨大的不安与兔死狐悲的绝望席卷全身。
这就是修真界,对于一点都没办法修行的凡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没忍住发出一声抽泣,眼泪要掉不掉时,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直直扑面而来,熏得她面色一变,只是不等她反应就被一股冲力掀翻重重飞打在墙上。
云意阔恍惚听见筷子对折的声音。
鼻唇间淌下两竖热乎的血迹,她闷闷地咳了咳,每一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生理性眼泪倏然夺眶而出。
她哆嗦着勉强抬起头,模糊间看见一只硕大的老鼠站在身前不远处,尖牙利齿里满是人肉碎屑,它没有双眼,额间嵌着只夸张的兽瞳在眼白间窜动,好一会儿才定住视线和她对上。
噌——
被野兽盯住一般,云意阔汗毛倒竖,大脑在尖叫“危险!离开!”,可她却只能一动不动趴着,静候死神的降临。
妖魔呲着牙长涎吹落地,戏耍一般动作极其缓慢地走向云意阔,独眼里人模人样闪过残忍的戏谑。
眼见系统被逼得现了原形,一颗小光球跳在她身前,急急说:【我把它引开!宿主你快逃!】
我站不起来。云意阔嘴唇蠕动,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胸腔塞满痒意与疼痛,只能眼睁睁看着系统哇啦大叫跳上妖魔鼻尖螳臂挡车。
她所有的努力尝试在脆弱的身体面前毫无作用,被钉死在危墙前动弹不得。
也许死了就可以回去呢?
巨大的死亡威胁之下,云意阔尝试这样安抚自己,只是出乎意料,放弃的想法才冒头,她忽然感到自己被揽入到一个强大的怀抱中。
她抬起眼皮,身旁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温暖的力量裹挟着她,那力量仿佛带着纷扰的花香、雨后的泥土气,是回到母亲的子宫一样安全、自如。
生的力量在她体内奔涌,骨裂的痛被细细治愈,没一会儿云意阔就能再次撑着身子站起身。
那股力量并未消逝,牵引般拉着她往院子后山跑去。
又一阵轰鸣声叫嚣,云意阔根本不敢回首,唯恐浪费时间,兜兜转转跟着那力量回到了那间小破庙,完成任务似的那力量在愈发微弱中彻底消散。
主殿里的男子伤口已经不再狰狞,但依旧倒在云意阔铺好的草堆里昏迷不醒。
云意阔记得系统说这是个修真者,出于求生本能向他跑去,跌跌撞撞又被庙宇门槛绊了一跤,但双膝火辣的痛没扯下她的关注,她近乎跪爬着到男子身旁,摇晃轻拍对方,哽咽道:“仙长!仙长!”
男子眉头紧缩,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转动明显,云意阔心下一喜,以为对方即将醒来,可惜喜悦还没漫开又一声轰隆在耳边炸开。
她吓得一扭头,就见那只硕鼠横冲直撞以鼻顶开了破庙外的围墙,那双短小的利刃间抓着一个小光球,远远看光球上有两个白色的X。
逃无可逃,男子依旧是一副昏迷状,云意阔环顾一圈,手边连破釜沉舟的武器都没有,勇气瞬间如泄气的气球咻地飞远,思绪甚至有一瞬停滞,恍惚间她忍不住又想:算了。
云意阔抓着男子衣袖的手渐渐松开,妖兽的动作如慢镜头般在她眼前上演,而她只直愣愣看着,心里不相干地想:她好像总是少了点运气。
人生看似一路绿灯,但得到的都是最糟的结果,半路走艺术考上重点院校却被调剂到最不喜欢的专业,转专业离成功只差一名,进大厂又被抢功。
如今也是,好不容易作出选择,每次看似峰回路转,最终也不过是命运的玩弄。
耳边妖魔的喘息越来越重、越来越近,云意阔眼皮重重一垂。
“刺啦——”
鲜血烫得她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预想里的疼痛没有降临,在腥臭气息间混杂一股清浅的木质香格外突出,勾得她犹豫又小心地睁开眼,顿时与一双纯粹无质的眼对上。
她缓缓眨眨眼,先移开视线,抹了把脸,发现这血发黑,并不大像人血,这才后知后觉偏头看去,就见那硕鼠直接从中对半裂开,湿漉漉的内脏散了一地,肠胃中还有未来得及消化的人体残肢,一片狼藉。
偏头又看见系统滚到男子身旁,球上的双X变成波浪,云意阔却不见男子有任何表情变化,不知是不再意还是根本看不见。
“咳……”
云意阔吓得抬起头,直勾勾看男子抿紧泛白的唇扶墙站直,捏了个水诀给二人洗净身上的污杂,又伸手将她扶起。
他弯了弯眼,露了个浅浅的笑,即便面色不好,但男子那双极为出色的眼仍旧折出琥珀的光,像酉时熔金的河水,波光粼粼,一笑便显出涓涓柔情。
“在下凌云宗续昼,多谢姑娘相救。”
事情发生得突然,云意阔还有些没缓过来,“嗯”了一声后,甩了甩混沌的脑子,对续昼说:“仙长,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你……你还有力气吗?”
好在续昼点头,虽然偶尔还咳几声,但手法极其干脆地带着她御剑离开。
从高空往下看,火光四射的村落倒映在云意阔眼中,熟悉的小路上窜动几点瞧不清模样的硕大黑影,遍地残骸,却不见其他生灵,往日鸟鸣也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迎头扑来的风变得柔和,云意阔被带着落在一座郊外小客栈旁,不时有马匹哧溜声,续昼使了个幻术,二人改头换面以兄妹身份开
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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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散心,然而写写画画间云意阔难免还是带了些情绪,一个经典的人魔混血龙傲天觉醒打脸修真故事被她编写得面目全非。
【……等等,为什么主角觉醒后灭魔族的理由是为了防止还有人和魔族结合生下的觉醒儿比他强?这是什么理由?!他真的是主角吗?还有正派人士就这么轻易推举他当领头的了?也太容易感动了喂!不要再添加刻板印象了!】
【为什么在主角想象里会有大宗派男长老拿着生O丹上门找魔族OO啊!】
系统大惊失色。
【宿主!虽然是艰难了一点,但我们还是有机会回去的!你不要这么快就放弃自己啊!!】
云意阔耸肩,一切杂音只当作耳边清风,鼓捣着打开系统论坛,自己在标题栏打上:【短篇漫画】十五年之期已到恭迎魔王回归,指尖一动点了发表。
然后在等待里眼睁睁看着阅读量始终为0,一动不动。
很好,死去的心彻底死去。
刚刚抚平的负面情绪再次被勾起,云意阔懒得管半干的长发,随意扎起准备去找店小二送点吃的上来,一开门差点没和来人撞上。
她扬起眉,看着续昼:“……仙长,有什么事吗?”
续昼换了一身更干练的衣服,愈发能看出肩宽腰窄的身形,云意阔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见对方端着简单的饭菜,冲她笑得无害:“我来给姑娘送点吃的。”
云意阔迎人进来,不客气坐下用餐,用眼神示意丝毫没有离开打算的续昼有话快说。
“冒昧打扰,我是想问问姑娘对将来的安排。”续昼撩起衣袍坐在她对面。
“……没有想法,”云意阔垂着眼,腮帮子鼓起,口齿不清地问,“不知道仙长有什么高见吗?”
“若姑娘有意踏上修仙之途,我可为姑娘引荐入不错的门派。”
“多谢仙长费心,这个就算了,我没什么志向。”云意阔想也不想回绝。
话刚落地,她就注意到续昼多看了自己几眼,大概是这么直白以示个人的毫无追求,对一位大概率是修仙路途中佼佼者而言一定很意外,她浑不在意,也不想解释个人体质问题,继续问:“仙长还有别的建议吗?”
“……霞南村已经不安全,我冒昧擅作主张为姑娘寻到一地,据此约莫五百里的临平郡,一直处于凌云宗庇护之下,常有下山历练弟子将临平郡作为第一站,因此少有妖魔侵扰。”续昼指尖一转,一张舆图在云意阔眼前缓缓展开。
“虽流动者众,临平郡却平和繁荣,且二者相距不算过远,待此间事毕,姑娘若是念家,回来也不至过分跋山涉水。”
“如若工作不顺,也毋需担忧,我预备向宗内师姐致信,取我每月月例换算为凡间钱币托人定时交于姑娘,姑娘只需拿着信物就可领到。”
手心忽然一沉,云意阔好奇看去,一个样式简约、交接处以祥云样式勾勒的银镯窝在手中颇有质感,细看腕内处刻有一个古字,但她看了半天依旧认不出是什么字。
“此物名曰‘银匿镯’,是信物,同时也是可帮助姑娘隐匿气息的法器,即便金丹期修士也不一定能察觉到,遇上危险姑娘可借此物小心脱逃。”
续昼眉眼弯弯,说得轻描淡写,云意阔却知道这银镯价值不菲,对方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得极为妥当,要报救命之恩足矣。
“即便是修行也需钱财傍身,姑娘可不要轻易便宜了他人。”续昼语调轻柔。
她沉默片刻,眉眼依旧恹恹,无望与无趣在眼底堆积,却也不是全然对生活毫无触动,自然能听出续昼言语里的关怀,于是扯了个笑点头:“当然。”
收回昨天的感动。
这人一定是个卷王,还是个一定要带着别人一起卷的卷王。
云意阔挂着两个黑眼圈感受着柔和的初曦,站在续昼的剑背上,时不时打一个哈欠。
今天天刚亮,客栈养的鸡都还没来得及叫,续昼此人就一身清风明月地站在她房门口敲门叫人,说已经为她找好了住所,要早点带她去看看。
面对途中续昼真诚发问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云意阔一时分不清究竟算不算阴阳怪气,好半天幽幽回道:“仙长,您觉得一个才经历昨天种种的普通凡人,我昨天晚上该睡得好吗?”
然后二人一路沉默到了临平郡,离开前或许是出于愧疚,续昼又给云意阔塞了好些钱财和法器,即便心衰心大如她,也不免眉头一挑,急忙劝阻:“够了够了,仙长你也给自己留点吧。”
再给我真要成圣诞树了!
目送人离开,云意阔这才有了闲心回头看起续昼给她找的小院子。
院子位置极好,走出小巷右拐就是衙门府,院内不大不小,一个主屋两个耳房,茅房和厨房各自独立在院子一侧,小院落里架着一个不知是种葡萄还是冬瓜的小架,温馨可爱。
续昼还寻来一个小丫头陪她,十三四岁的模样,圆脸圆眼,虽然身材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自言名叫陈缘,只是带着口音总让云意阔幻听成“岑颜”。
让这样岁数的小姑娘给自己做饭,云意阔的良心会痛,于是到午饭时间就拍板让人带着去当地人常去的餐馆吃饭。
一路上陈缘边帮忙隔开人流,边叽叽喳喳给云意阔讲生活里的趣事儿解闷。
不知道是不是她时常在小巷被人一挤就流露的皱眉神情太明显,陈缘小声解释:“云姐姐,平常这儿人不多,只是昨天突然得知不远处有村子遭了妖魔的殃,大家嘴碎凑一块儿了。”
那未免太嘴碎了。云意阔撇嘴,陈缘的话让她很自然联想到原主生长的村子,试探问:“是霞南村吗?”
陈缘惊讶地看她一眼:“云姐姐你都知道了呀,就是这个,大家都说是霞南村命有此劫呢,几十年前就因为新生儿常夭折半死不活的,即便凌云宗派人查看挺过来后还总发生怪事,听说那儿的家禽不管怎么养都是病恹恹的,可邪门了。”
这些事倒没给原主留下什么印象,不过家禽病恹恹却是实话,难道霞南村的灭绝不是意外?
筷子声再次响起。云意阔没忍住一个寒颤,不再深思,不断告诫自己:够了,你只是个连修炼都没办法的废物,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陈缘推荐的餐馆味道不错,云意阔虽然没什么胃口也被菜香勾得吃了半碗饭,之后就简单挑练入口等着陈缘吃好。
隔壁桌声音压不住,下酒的谈资风一吹就飘了过来。
“……还记得霞什么村的事吗?小村子的命不是命,凌云宗最后只派了个女修去调查,要我说哪怕是成了修士,那也是个女的,不顶用!听说最后那女修还走了邪门歪道夺了普通村民的性命,全都不了了之。而且那女修,啧。”
“怎么了?”
“那女的不干净,你说凌云宗也真是的,什么牛鬼神蛇都进得去,一个克夫的三嫁寡妇都能
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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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有头债有主,”云意阔过了一遍脑中的记忆,强作镇定,“我自认不是好人但也绝对不做和人命沾边的事情,你都谢我了,那就用远离我来作回报吧。”
在“鬼影”晃动时,她想了想补充:“类似‘我没办法离开你超过叉叉距离’的剧情就未免太老套,你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困扰吧?”
一片诡异的沉默。
云意阔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难道你跟定我了?”
莫名的,她竟然能从模糊程度贴近马赛克的鬼影身上看出了尴尬,那温柔的声音很小声说道:“抱歉。”
云意阔:“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只……鼠怪。”
言简意赅,一下勾起云意阔混乱的记忆,那些光影果然不是极端恐惧下的错觉,所以……这位是自己的救命恩、恩鬼。
她抿了下唇,重新坐回床上,低声问:“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没有任何记忆,最初的印象便是在霞南村被姑娘唤醒,”鬼影缓缓道,“今天跟着你听到了霞南村的事情,内心莫名对此耿耿于怀,我猜测,恐怕这就是我的执念。”
顿了顿,鬼影继续道:“姑娘在霞南村生长,难道不奇怪为何霞南村会被突然遭遇灭顶之灾?”
云意阔撩起眼皮,神情平淡:“我只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凡人,这种事情一般牵连甚广,我又能怎么办?”
“听你的意思是希望调查霞南村的事情破除执念,就可以离开了?”云意阔缓了缓语气,“我虽然没办法帮上忙,但还算幸运认识了一位出身名门的仙长,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代作联系。”
或许看出她的态度,鬼影没有多说,只轻声道谢。
“我应该做的,只要你不嫌弃等上一段时间就好。”
鬼影摇头,没待它出声,陈缘愉快地敲了敲窗子,探出头,眼咕噜一转:“云姐姐,你嘀嘀咕咕在和谁说话呢?”
云意阔回她:“和自己聊天呢。”
小姑娘没听过这么诚实的抽象话,张嘴愣了愣,半晌才哼哧:“啊,行,对了,云姐姐,你问我哪里有招工的事情我打探清楚了,正巧桥那边的王姐家开了个饭馆正缺人手呢,包吃,你要不要去试试看呀?”
虽说续昼给的钱财省吃俭用可供她不工作活三四个月绰绰有余,对方一派正人君子模样大概率不会撒谎,说给钱是真的给,但这样等同于最终把自己的经济命脉交付在别人手上,云意阔是看不见生活的希望,就想这么好赖活着,但也不愿意过这样盼着别人的生活。
而且忙起来可以让人不胡思乱想,打几天工就老实了是句真理的调侃。
所以吃饭时和陈缘提了一嘴工作的事情。
陈缘满脸“仙长的夫人也要工作吗”,但还是非常乖巧而麻溜地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考虑到饭馆人来人往,在这个相对闭塞的时代消息流通快,为了承鬼影的情,外加饭馆待遇确实不好不差,厨娘烧的员工餐也好吃,云意阔便过上了每天端盘打探消息、偶尔画画排解情绪的日子。
“你的画很独特。”
和云意阔想当然的设定不同,鬼影不畏光,甚至有时会特地现身在院子晒太阳。
因为鬼影的存在,她意外发现系统给的东西似乎有一定修改观念的能力,即便是修士看画板也只会代入自己的常识,以为云意阔画的不过是中规中矩的水墨画,并且很快就不会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但鬼影却能真切看清画板上云意阔真实的画风和内容。
毕竟不算人,视线也不强烈,云意阔只纠结了一会儿就不在乎了,鬼影便成了除系统以外她唯一的读者,而且是一位素质极高的读者,只会静静看着,并不发表任何意见,这还是第一次出声。
“和这里常规的风格差别很大,应该受众不多。”云意阔捋着草稿。
“你太看轻自己了,”鬼影站在云意阔身旁,“连环画虽在世人眼中俗不可耐,不被士人才子放在眼里,但这样的俗物反而最容易被大家接受追捧,今天看有个小书生吃饭正看的是连环画,我看了几眼,里面一页只有一副画和与之匹配的文字,像你这样画里加对话的真的新奇。”
“看着就好像故事在我眼里真实上演,哪怕不识字,连着看下来也能被深深吸引,”鬼影夸赞,“实在没有比你笔下绘制更漂亮的连环画了,而且故事也很有意思,这个天外来物送主人公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确实应该被狠狠地打一顿。”
按系统那叭叭嘚啵不停的性格,此时早该大声嚷嚷“以公谋私!以公谋私!”了,只是最近也奇怪,不知什么缘故系统变得极少出声,有时经常只留下一句自动回复“您的消息已送达请稍等”便没了下文。
秉持摆烂心态,云意阔懒得好奇、懒得追问,甚至已经做好了系统消失她在这个世界就这么凑活活着的准备,只希望画笔画板不要被带走。
“……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云意阔嘀咕,抓了抓发烫的耳朵,转起手里的笔,“那位仙长行踪不定,我没有任何可以与他联系的东西,这些天也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必介怀,这是我无能要拜托你的难事,不急于一时。”鬼影说。
话虽如此,云意阔依旧还是感到莫名的压力。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几日鬼影的声音变得愈发虚,仿若回声,她作为创作者的雷达狂响,总担心如果再不为鬼影破除执念,鬼影就会湮灭于天地间。
以致这几日没怎么睡好,时常天灰蒙之际就醒了过来,夜里左翻右滚也只是勉强入眠,今天云意阔干脆直接起床洗漱,陈缘还在房里睡着,看天空白云点彩,云意阔自己慢慢踱步准备去买早餐。
“……还是联系不上吗?”
早餐摊坐着两女一男,穿着和续昼当时类似的墨蓝衣服,是凌云宗的弟子,三人看着年纪不大,桌上摆满餐点,像是从宗门跑下来偷尝凡尘美食的小弟子。
云意阔看了两眼,莫名觉得这个集结沉稳、呆萌、活泼的组合挺适合少年漫,思索着漫画,她让老板按她一直点的各来两份。
“阁里的传影石一直点不亮,恐怕……”
适合西幻。云意阔视线无意识随着老板的手移动,脑子依旧转着。为什么一定是勇者组团刷怪?能不能怪来刷勇者?那怪物取什么名字呢?昆图库……会侵犯版权吧?那个论坛连鬼都没有能有人在意吗?不行还是要有底线,换个名字吧,叫……
“慎言,续师兄的长明灯未熄。”
叫续……嗯?
云意阔立刻扭过头,她的动作太突兀,可能把三人吓到了,为首簪花的沉稳少女警惕地冲她礼貌一笑。
“你们师兄不会叫续昼吧?”云意阔拎着餐点过去。
“姐姐知道我师兄?”元自明问。
云意阔将自己和续昼相识的故事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我也在找他,你们续师兄出什么事吗?”
活泼性子的小少年脱口而出:“师兄他的传影石一直不亮,我们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了!”
“传影石不亮有什么含义呢?”云意阔虚心请教。
“每位历练的弟子外出前都要领一枚专属传影石,以便遇到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可以和门里及时联系请救援,门里也能很快派人过去帮忙!”少年朝气满满,也十分老实
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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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昼有双漂亮的眼睛,初见时云意阔就知道。
那双眼眼尾微扬,眼廓清晰干净,琥珀色的眼瞳温润甚至可以说璀璨,礼貌与人对视时仿佛自己被他放置在最重要的宝地,她甚至忍不住心里暗想:扣下来放进福尔马林里还能这么漂亮吗?
而如今这双眼睛却密布血丝,如蛛网般缠住浅色的瞳孔,又似莲花在眼白间绽放。
诡谲、艳丽。
一开始云意阔无法移开视线,以为是因为自己身为创作者被过于惊艳,生理性移不开目光,直到后来即便扭头,也能直勾勾与续昼对上,她才发觉这使用502一般的粘着力,完全是物理意义上的移不开视线!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胡思乱想的吐槽间,她的冷汗却极其诚实地滑落。
就在刚刚,明显十分不对劲的续昼突然间对她勾了勾唇角,然而笑容却全然没有之前光风霁月的君子貌,反而充斥着诡异危险,像深潭里的一小圈漩涡。
云意阔心里疯狂呼叫系统无果,于是近乎平静地接受了眼前的结果,暗叹:系统最近真的太不顶用了,如果我是老板就直接火了它。
紧接着眼角一涩,几滴冷汗坠入眼中,云意阔不自觉狠狠眨了眨眼,然而只这一瞬,续昼又变回了那副她所熟知的端方君子模样。
他甚至惊讶都如此真情实感,尾音是上扬的:“云姑娘?”
伴随着那声称呼,周遭吊诡的场景刹那退潮,变化之迅猛、对比之强烈,一切仿佛只是云意阔的臆想,她不自觉瞪大眼睛低喃:“是那个吧……”所有画修仙漫的画手都清楚的入魔!
她尚在“我不是凡人么怎么什么都能撞上果然是天要亡我吧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沮丧与幻灭中打转时,续昼温柔低沉的声音传来:“云姑娘,向神像座这边靠一些好么?”
云意阔困惑而迟疑地瞥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旁一扫,顿时头皮发麻。
那些黏腻肉团距离她蠕动得越来越近。
她立刻向续昼方向走去,又在最后几步止住步伐,扯着嘴角笑道:“仙长,怎么伤得这么重?”
续昼给了她一个困惑的眼神:“多谢云姑娘记挂,我的伤早在前些日子好了。”
“……你半边身子,”云意阔比划着他身子一侧,“怎么是骷髅?”
“这间庙宇被妖气侵蚀,姑娘恐是被迷惑了,”续昼解释,“我只是被定住,暂无力使用法术,还请姑娘尽可能靠近神像座,依靠香火残余可以缓解一些。”
果然,肉团越靠近神像座,蠕动得越慢,甚至有几团噗嗤停在距神像座一臂的地方环绕着蠕动,但扑面奇异的鱼腥味依旧让云意阔神经紧绷,她一手抓住另一手手腕,不时用指尖捏着那枚银镯。
“云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云意阔摇了摇头,没忍住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倒霉,抬眼看着续昼笑得眼尾一勾,定住心神,忙把他后辈们正在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自明已有大家之风,”续昼沉吟,随意扫了眼周遭越来越多的肉团,眼里波澜不惊,甚至小幅度如小动物一样歪了歪头,“离近些我能看出云姑娘似乎是魂魄离体,或许是与霞南村根脉相连,不慎被唤来的,若在肉身旁有人大声呼唤便能回去。”
“我昨天才和小颜说了以后不用那么早来,以后每三四天过来帮忙打扫卫生就好。”
云意阔喃喃,对自己的运气有了进一步认知,她耷拉眼皮看着续昼,又是一声叹气。
“云姑娘似乎很喜欢叹气,”续昼眉眼弯弯,“以后或许可以少一些,叹与气相生,若常叹气甚至会带走财气,民间有言‘一叹穷三年’。”
“那就穷死我吧,反正是死循环了,”云意阔摆摆手,她视线在续昼身侧看了一圈,“按你这么说,理论上我还能回去,仙长你现在可怎么办?”
“可能需要再次等姑娘来救我了,”续昼笑得混不在意的模样,“云姑娘莫辜负。”
“别一副被救习惯了的样子!”云意阔抽抽嘴角,“续仙长,您之前霞姿月韵的模样去哪儿了?”
续昼莫名笑容淡了些,眉心轻蹙,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这些香火还能维持一段时间,魂魄离体除了有外力叫唤,还可借助法器的灵力作推强行返回躯体,我确实无法移动,需要多多仰仗云姑娘,届时帮我上凌云宗找救援,我的传影石不见踪影无法和师门联系。”
提到这个云意阔有种自家孩子做错事的尴尬:“不好意思啊仙长,你的传影石貌似是我不小心扯掉弄丢了,你说的法器……这个镯子可以吗?”
“自然可以。”续昼点头。
“需要做什么?”
“只需握住法器低声念口诀。”
“纯种凡人也没问题?”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续昼一愣,忍俊不禁,迟疑片刻诚实道:“我也不清楚。”
云意阔:“请外人的帮助也可以吗?”
见续昼依旧迟疑,她搓了搓双臂的鸡皮疙瘩,强迫自己的视线不要沾染上脚后跟的肉团,直接三步并两步到续昼身旁把手中的镯子往他僵硬的手上一塞。
没塞成。
镯子也是魂体,一穿而过。
云意阔和续昼面面相觑。
空气有待凝固时,云意阔充分发挥自己创作者的奇思妙想,将镯子贴近续昼的手心:“死马当活马医,你现在试试念口诀?”
续昼应声,伴随一串念诀。
咚——
天旋地转,云意阔感到头部一阵类似晨钟敲击的混沌感,恍惚间她好像看见那一圈又一圈的肉团猛地止住步伐,幻想着它们的头部裂开一个圆而润的嘴巴,深深而无声地呼啸起来。
这场景令她有种尖锐刺耳的痛苦感,视线也变得模糊,眼中的画面仿佛被拉长揉搓。
隐隐约约,她好像感受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我∑??#样%女儿!”
然后是进一步山呼海啸般的尖叫,一浪比一浪高,云意阔差点被声波撞晕,眼皮强撑间看见一条黑色的瘦长人影哽咽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接着她就彻底晕了过去,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明亮的房间里。
搁浅的鱼似的喘了口气,云意阔立马起身一把抓住床头的玉璧用力一握给元自明发去音讯:
“你续昼师兄有危
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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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忽然一转,云意阔身上还带着疼,抬眼发现自己呈十字架状被绑在田间,一群红眼鸟群停驻在手臂上。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这么娇气!和你娘一个死样!”一只鸟口吐人言,说完就狠狠啄她鞭痕处,硬生生啄下一小块白肉。
“戴什么花臭美?怎么?看不上我们这里?想学你娘搔首弄姿勾搭男人出去?”另一只鸟同样举动。
“你看看你娘,没个妇人样,也没个娘样,直接把你和你爹丢开自己享福去咯!”
……
伴随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块又一块的白肉被叼走,云意阔心惊胆战看着自己渐渐白骨化的身躯,万般思绪涌来最终只在心里化为一句:“好吧,不幸中的万幸,不疼,就是看着有点恐怖……骨头原来确实是这样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变成一具骨头架子时,脚底的木头突然剧烈松动,紧接着她感到自己仰面往后倒去,轰隆声前鸟群螺旋似的向蓝得一望无际的天空上升飞去,一圈一圈,最终在云意阔眼中幻化成一圈针线。
“给你找这家男仔我和你爹都信得过,你嫁过去本本分分的,”之前孕妇的声音再次传来,云意阔偏头就见那模糊人影变得瘦削,但依旧强势,语气里的嫌弃与怀疑原汁原味,“就因为你娘,我们可是说了好久人家才肯应下你们的亲事,啧,嫁过去可不要给我们丢脸。”
她扔来一块红布。
“别忘了把红盖绣好在家里就等嫁,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只要还没嫁出去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别想偷懒。”
那块红布在空中忽然化作一捆红绳,蛇一样扭曲地向她脚边一扭,一点一点往上缠绕,触感也变得愈发黏糊恶心,恍惚间云意阔似乎看见那些肉团不断地顺着她的小腿向上爬。
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走吧。”
这一声仿佛最后一根稻草,云意阔胸膛因这些画面积累的强烈负面情绪一下如泄洪般爆发。
走?
你说得好轻松!有本事你自己套着这绳索走!站着说话不腰疼!
走了我能去哪?我能做什么?不也是等死?还是要我自甘堕落进青楼讨口饭?
汹涌喷薄的想法差点令她喘不上气,大脑不受控冒出这些想法,生理性泪水滑落,她不由眯了下眼,下一刻再次睁开看见了张素白的面孔,黑鬓边艳艳的朱顶红夺目。
“自……明?”云意阔喃喃。
“云姑娘,”元自明松了口气,“你突然魇住,魂魄不稳,我不方便强行叫醒你,还好你靠自己醒了过来。”
云意阔扶额起身,下意识看向四周,鬼影并不在。
“我好像进入了鬼魂的记忆里,”云意阔不废话,一把抓住元自明急急交代,“她应该和霞南村有很深的联系,她的记忆里出现很浓的恨意,甚至有在续昼那儿见到过的肉团一样的生物,恐怕你师兄遇到的情况和我有些类似,你们找到他了吗?”
“师门已经有前辈去了,”元自明脸色微变,“肉团?是类似猪脑的肉团吗?”
“对,非常多,而且还会蠕动,我甚至有过错觉它们还会哭闹,你们续师兄那儿的肉团都快可以堆成小丘了。”
“肉团、哭闹……”元自明低语,素白的脸更加苍白,“夜啼!”
“是什么?”
“是魔,”元自明下颌绷紧,“胎死腹中的怨气化魔,可诱人生心魔,若凡人遇见会患疯病,修士不注意被诱发心魔于修为有损,因最喜夜间发出婴孩哭啼扰人心智故名曰‘夜啼’。”
“但夜啼形成条件苛刻,胎死腹中的婴孩很少意识,遑论对万物产生怨念,怎么会集体出现这么多?”
元自明立刻起身:“魔本就难缠,这么多夜啼同时现身此事必定有古怪,我去多叫点增援,提醒其他师姐师兄多多注意。”
听完元自明的描述,云意阔立刻联想到陈缘曾经对霞南村的描述。
“大家都说是霞南村命中有此劫呢,几十年前就因为新生儿常夭折半死不活的……”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将二者关联起来。
云意阔正要追出门,筷子对折的幻听再次响起,随之而来是一片的白骨森森,不管是那两个她已经记不清模样的嬢嬢,还是续昼的、自己的,一片一片。
她的脚步缓缓慢下,甚至停住。
原主当时被宣判完全无法修炼的过往历历在目,这段时间各种遭遇也不能说不令人心疲。
“实在没有比你笔下绘制更漂亮的连环画了。”鬼影看不清面容,但莫名能让人从她的语气里听出钦佩。
手指在门框轻扣,最终云意阔还是咬牙憋回嘴边的叹息,急步追上元自明:“自明,凌云宗多年前派了位女修到霞南村调查村中异事,你们宗派里会有卷轴记录吗?”
“自然。”
“你……可以帮忙调出一些吗?我想,我虽然是个凡人,但毕竟那鬼……少女与我息息相关,或许下次我还能联系上续仙长,多些了解还能多出一份力。”
元自明犹疑,看着眼前用最原生野性与生命力的外貌搭配衰老默然灵魂、充满矛盾的女孩,此时她耷拉的眉眼里悄然升腾出野毛茛般明艳的光,一下击中了元自明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好,我试试,你回房里等我。”
元自明行动效率极高,一炷香都未燃尽,当时那位呆萌可爱的小师妹悄悄钻进云意阔房里,先对她腼腆一笑打招呼,然后从储物戒里拿出几本手掌大小的卷轴。
“霞南村异事因为判定等级为丁,当初只派了一位女修前去调查,后来这位女修还失踪了,所以有的卷轴不多,我已经修改了权限,姐姐你随意。”棠梨捧着卷轴递给她。
“谢谢。”
云意阔手才碰到卷轴很快一串串毛笔字在眼前浮现,言辞简练而精准地将前因后果全部说明,她花了点时间理清信息。
起因是霞南村新生儿常早夭,意外催生夜啼,夜间甚至扰到隔壁村,希望凌云宗能出面帮忙处理,一个名叫若木的金丹期女修领了任务前来调查。
但若木莫名和村民发生了些不愉快,最终夜啼一事莫
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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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滑落一滴蜡泪,云意阔坐在简陋的屋子里,看着桌子另一侧贴近烛光穿针引线的女孩,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住嘴边的叹息。
天杀的,我跟系统没完!
云意阔咬牙切齿,误穿就算了,但是穿成最差劲的身份,好不容易生活平静一点,居然能让她以炮灰一般的身份感受虐向剧情文主角的待遇!
她用善意堆积的干劲还没成型,就一个蛄蛹让若木的戾气打晕,睁眼又是陌生的地方。
“阿妹,下次不要跑溪边玩啦,”低头抿线的女孩突然开口,冲她弯了弯眼睛,“你又不会游泳,天天往哪儿跑做什么?小心又掉水里,万一下次要是没那么幸运遇到秋兰,你可回不来了。”
云意阔瞥了她一眼,女孩皮肤比她更黑,脸小小的,眉眼勉强算清秀,细看甚至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再听女孩对她熟稔的态度,云意阔摸不准情况,只“啊”了一声。
女孩偏头,眼里有戏谑:“小呆子。”
气氛再次沉默,女孩在红布上绣了几笔又问:“怎么不画画了?你不是每天吃完晚饭就要在你的本子上画两笔?”
“……啊。”云意阔憋出这么一句,惊疑不定看向女孩,感情在这里我的人设和自己贴合度这么高吗?
鸡皮疙瘩还没长起来,黑压压的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云意阔站起身,却听女孩悠悠叹了口气:“又来了。”
“……什么?”
“别去看了,怪吓人的,”女孩捻着针纹丝不动,“咱们村里猫总是无缘无故被野兽给吃掉,但老鼠又多不养猫不行,唉,明天和我一起去镇上再买些猫崽回来吧,既然不画就去睡觉,明天事还多。”
她絮絮叨叨把事情安排好了,云意阔手撑着桌子,视线里是女孩火光中的半面阴影,忽地阴影铺满整个面容,女孩抬首笑得和气:“你房间在左边,别又走错了。”
房子里一股霉味,云意阔才一吸鼻子莫名梦回原主的家,尚且算熟悉,最后强压心绪竟也勉强半梦半醒睡了一觉,捱到天亮就和女孩出门走去镇上。
甫一走到院子,更强烈的熟悉感让云意阔手脚僵住。
深棕的水缸、石头堆的围墙、依旧病恹恹的鸡鸭、黄土垒成的主堂,瞧着与原主在霞南村被毁的家相差无几,只是要更富有生活气息。
再次看那女孩的面容,云意阔这才一下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这女孩和原主母亲长得有些像,面部的轮廓堪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又进入了谁的记忆里吗?
云意阔的眉头一直跟着女孩走到镇上也没松开,她捏着指间环视四周,每个人都清晰可见,要比上次的感受好很多,她默不作声看着女孩挑好猫崽,拎着喵喵叫的袋子走到一家肉铺前问:“叔,秋兰没来帮忙?”
老板做了个厌烦的表情:“家里闹着呢,你来的正好,去帮我说说她,哪有女仔不嫁人的?”
女孩脆生生应下。
虽然满头雾水,云意阔却不敢打草惊蛇,只沉默随女孩回家后又到邻居家院里,环境瞧着和原主家很像,看着邻家的家禽,她暗道:霞南村那些传闻是真的。
可惜她刚穿来那会儿正烦,没注意霞南村的不对劲之处,因此不能忆起更多细节。
正思索着,听到女孩叫她打招呼,云意阔回神,一句“早”还没出声,又是一愣。
那微黄的卷发和同样的吊梢眼,乍一看竟有些像若木,但细看又能看出不一样,眼前的女孩相比若木五官更精致,因为那笔挺小巧的鼻子,配合笋一样嫩生生的身姿,甚至可以称作好看。
若兰眼眶和鼻尖发红,楚楚可怜,眼神却很倔强,盯着她们二人咬牙,大概因为哭过,声音有些沙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我说了,我不嫁!”
“秋兰,”女孩说,“我是来带小美向你道谢的,要是没有你,她可就没了。”
小美?谁?她?
注意看,这个女人……
云意阔强行扯回思绪,冲秋兰拉开一个勉强的笑:“谢谢你救了我。”
“哦,这个,没事。”秋兰一噎,讷讷应道,眼睛看着她身旁的女孩,两人沉默不做声。
“你叫秋兰,会不会有姐妹叫若木?”云意阔开了话题。
“啊,没有,”秋兰神情古怪地转头看她,似乎有些不解,“虽然我不识字,但也知道若木和秋兰不是一个东西吧?木头和花怎么一样呢?再说谁家会给女仔取名要叫木头?”
女孩接话:“木头也挺好,直直的、绿绿的,还能挡太阳,花虽然好,但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花,木头就不一样了,做什么都要木头。”
虽然没得到假想的答案,但云意阔尚算满意,一个话题破了冰,眼前两个女孩开始闲扯起来,但好景不长,女孩最终还是说到那个话题:“怎么就不愿意嫁呢?那可是李坤家,全村再也找不到比他们家更有钱的了。”
“有钱又怎么样!谁家会把自己女仔嫁给一个疯子!要嫁你嫁!”秋兰脸色一变,很恨扭头,把桌上的篮筐推开,一块红布落地,针线滚开。
低下头,云意阔想到昨晚身侧女孩低头绣的红帕,她也要嫁人了吗?
不自觉偏头,却意外注意到女孩同样低垂看红帕的眉眼里,闪过没掩盖住的嫉妒,但女孩依旧细声细气说:“我倒是想嫁,但没那个福气,也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长这么好看,有资本嫌弃,再说李坤哥怎么就是疯子了?不就是爱喝酒,有那些钱你忍忍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听我的,富足比什么都重要。”
话不投机二人很快散了。
回去路上,云意阔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粘在她的脸上,寻去正和女孩视线撞上。
“她傻,”女孩细细看着云意阔,“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嫁人还有什么出路呢?”
“我记得每隔几年就会有仙门过来选弟子,或许这算个出路?”云意阔有些不适,把脸扭正,避开她的视线。
却听女孩噗嗤一笑,幽幽说:“你一定和秋兰很合得来,但是修仙又能怎么样?你有听过哪路神仙是女神仙吗?你有听过哪些有名的女修士吗?而且能被选去修仙的女孩多少年能有一个?那算什么出路?”
“再说每天练来练去,最后还要历练,每年各地都传来历练修士意外死去的故事可多了,还有很多很厉害的也死了,这有什么意思呢?修仙不就是为了追求长生,命都没了修什么长生?”女孩平静说,“还不如嫁个好人家,老老实实过完一生。”
她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语气里一股老气横秋。
云意阔深知经历塑造思想个性,明白这样的话题对她们而言只会陷入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困境里,于是转移话题走回院里,看见那只小奶猫叫着四处爬行,还撒了泡尿,黄土墙深了一块。
骚味熏得云意阔皱起鼻子,顺着气味看去,忽然见那块色泽更深的墙上竟有一道浅浅的刻痕,写道——luntan,她的视线瞬间凝住,惹得女孩一起看去。
“哈哈,你喜欢画画就算了,怎么还随手画
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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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阔是被嘹亮的唢呐声吵醒,她惊得起身下意识拿起房里的剪刀,看见窗户上贴了一张长条红纸,门框上也是。
狐疑地走出房间,整个屋子都被收拾妥帖,所有门窗和大物件都贴着一张新鲜的红纸条。
“小美,你怎么还在房里,快来帮帮忙,”阿欣突然出现拉过她的手,力气大得云意阔没法挣脱,“都到成亲日了,秋兰还这样犟,你还没成亲,一起跟去劝劝。”
我又失忆了?
云意阔悚然,随着阿欣的脚步快走,这才注意到阿欣盘起的头发和暗沉的衣服,她从原主记忆里见过,这是霞南村已经成亲的女人最常见的打扮。
阿欣已经结婚了?云意阔怔愣,眼看阿欣拨开人群向秋兰的房里走去,阿欣拍拍一旁抹眼泪的妇人,小心贴在门缝说:“秋兰,小美也来了,你不想见我,见她怎么样?”
好一会儿,缝里传来细细的声音应道:“行,只要她一个人。”
随后在众人的推搡间,云意阔就这样被送进了秋兰的房里。
房间很暗,即便贴着喜庆的贴纸也难掩衰败,秋兰穿着和平常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是大红色,她头发被挽成一个垂落的发髻,插着鲜花,脸上是煞白的底妆,唇小而艳,一双漂亮的眼睛没了神采,静默地注视着她:“她们平日千防万防,在上妆的时候又递给我一个册子,还说事后要拿枕头抬着脚,尽量不要让东西流出去,躺着还有方位要求,说那样头胎好是个儿子。”
“我本来认命了,但觉得实在恶心,这样还不如送我去做尼姑,至少读佛法还能教我一些字。”秋兰神经质地搓着衣袖,“我不想和李坤做那种事情,他浑身酒气味很臭,我不喜欢,我也不想要怀上他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一想到我马上要经历这样一遭,我就恶心。”
“有了孩子,我还能走成吗?仙家会收一个生过孩子的弟子吗?不会吧?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老人说过的故事里主人公总是勇敢的男仔被仙人点化做成功很多事情,从来没听说有女仔被仙人看中点化飞升,更没听过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被点化。”她的嗓音干涩,像一只垂死的鹤发出最后的悲鸣。
“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命,但真的好恶心,好恶心。”秋兰环抱自己,哽咽地落泪。
云意阔安静地听完秋兰的剖析,这个女孩出生在这样保守的家庭、村庄里,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她竟然萌生这样的思考?
不可否认她有那么一瞬间被莫名触动,但这种触动很快在到修真界后磨平的思绪里同样被湮灭,她甚至可以抽离自己,以一种冷漠的视角审视眼前哀哀哭泣的女孩,还能顺着自己的思索开口问她:“假如真的有了孩子,你会讨厌她吗?”
她想到秋兰对木头的不喜,心里某种猜测愈发有笃定的倾向。
哭声渐渐止住,秋兰依旧埋首在臂弯里。
云意阔耐心等待,终于等到一句低哑而慌张的:“我不知道,我应该讨厌它吗?我可以这么做吗?母亲可以这么做吗?”
若木,你心中的症结是这个吗?云意阔眯了下眼,看着秋兰:“孩子是无辜的,但你自己也很重要,我没办法给你答案,我只是会觉得明明都是受害者的你们最不该成为对立的敌人。”
屋外传来敲门声:“秋兰啊,不要任性,可别耽误了时辰!”
“或许我们至少可以不要让孩子再去承担这样的错误了。”云意阔斟酌,选择最大众也最不容易出错的道理。
这会是你想听到的吗?
云意阔看向秋兰的目光诚恳真挚。
秋兰沉默片刻,起身走到门前,缓慢如垂老的人一样推开门。
“听大夫说,孩子很健康。”
阿欣的声音忽然擦过云意阔的耳边,她呼吸一滞,扭过头的瞬间,周围的景色瞬间变成那间熟悉的屋子。
怎么回事?
难道那番劝说并没有戳到若木心中的点上?
云意阔捏了捏指间,强作镇定看向阿欣。
阿欣胖了不少,整个人显得十分有气色,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笑得温柔。
但很快她又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面具更替一般迅速而割裂,眼眶含着眼泪垂头丧气:“秋兰就不太好,才几个月孩子就没了,没想到李坤哥那样的人,对孕妇也能下得了手……”
孩子没了?云意阔脑子轰然一空,难不成若木是希望自己根本没有出生?
不对,冷静,万一单纯是秋兰第一胎没有保住呢?
“都怪那些嘴上没把门的,在外面传一些风言风语。”阿欣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脸,云意阔有些分不出,那怜悯的神情里混入其他怪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不过女孩子还是要漂漂亮亮点好,”阿欣又笑起来,“我就想生个女儿,最好能漂亮点。”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着云意阔,眼神柔和。
“可不要让别人听到了,说我没出息,但是我确实想要个漂亮女孩子,嗯,要是能和你一样漂亮就好了。”
这个愿望……云意阔扯了下嘴角:“你肯定能得偿所愿。”
阿欣看起来格外开心:“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没说几句话,阿欣就有些累了,她扶着腰回房里休息。
云意阔小心地四顾,没有发现时间随意更改,于是坐在椅子上点开论坛,看见《记忆备份》在上次更新后又多了好些不同昵称的用户留言催更。
巧了,正好需要你们帮个忙。
她立刻将近况按多年绘漫经验老练地捕捉重点起稿,将重心放在“是记忆丢失还是时间更换大法”和“确定症结点如何进一步破局”上。
没多久帖子里留言多了起来。
[时间流逝如此频繁,这个幻界不简单,总觉得不是单纯的厉鬼发难,实在不得不让人疑心记忆丢失是否也是厉鬼的某种心结。]
[会不会是没有记忆时的那种情绪?幻界说到底是情绪的产物。]
[失忆能有何种情绪?]
[就像主人公一样,发现自己失忆时正是无措与恐慌,这种情绪过分多时最容被邪祟侵入。]
[非常理解主人公的痛苦,破幻界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根据我的经验,有时需要影响故事走向朝着造界者期许的方向发展,有时则需要更明白造界者制造幻界的原因,是圆梦还是别的什么,才有可能揪出厉鬼直接开打。]
圆梦?一路抓重点看下来,云意阔盯着字数最多的那条留言,但很快又自己否定掉了这一点。
就这段时间的经历,她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圆满的故事走向,每一处都压抑怪诞到极致。
她一面思考,一面又将秋兰的故事更新,绘制婚礼当天的事情时,秋兰害怕与无助的言语被极其诚实地记录下来。
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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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云意阔感到刺骨的寒意一点点侵占全身,那座死气沉沉的木雕再她的眼里竟诡异地动起来了。
祂愈发和续昼长得相似,只是多了邪气,尤其是愉悦抬起一边眉时,那样怪异而艳丽。
原本云意阔以为这又是幻觉,但看到木雕歪头去抚摸阿欣肚子,而阿欣满脸惊喜,这才明白木雕,真的活过来了。
喘出一团白雾,云意阔看着沉浸在许愿成功而分外幸福的阿欣,一点点回顾这些记忆里的相处,原来她所有的夸赞和喜欢到有些侵略性目光的缘由是这样。
难道这件事情和原主有关系?
云意阔极力抵抗寒意对她的包裹,努力运转大脑,甚至出于创作者的角度思考,惊悚想到原主和她长得这么像莫非也是有原因的?
系统曾经说过误穿是因为在穿越途中遭到攻击,这个攻击会是修真小世界神明的牵扯吗?
她暗中叹息:如果剧情真这样走,那简直是非酋酋到马里亚纳海沟了,系统为什么偏偏这时候……
木雕扭头将视线投来,身子也向她倾倒而来。
云意阔莫名心生轻松,她甚至有些想笑,也这么做了,没理会阿欣奇怪的目光,她低低笑着。
真是峰回路转,一转转到悬崖底了。
因为寒冷,云意阔的视线一阵阵发昏,在晕眩中她看见阿欣的面色大变,面具般的温柔刹那撤下,突然喊道:“什么!为什么……几十年后……”
几十年?什么几十年?
她迷迷糊糊念叨,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云意阔在一片混沌里终于渐渐有了清晰的意识。
就好像睡了一个绵长而舒适的觉,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舒畅感,她甚至因即将死亡的无语与麻木都一消而散,心情意外的平静。
这是……
她揉了揉太阳穴,好奇地打量再次出现的奇怪地方。
很难形容这个地方的环境,触目所及是空荡荡的黑暗流淌出一条透明状的纱巾般的河流。
云意阔好奇地伸手想触摸眼前的“河流”,指尖才碰到那“河流”就水似的浸入她的皮肤。
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云意阔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奇观,却并未感到不适,只觉得情绪越来越平和与淡漠,哪怕眼角瞥见一具骨头架子正向她踱步而来,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大惊小怪,甚至因害怕而发散思维想些有的没的。
她只是一面继续抬手等着“河流”涌入,一面微微偏头长久注视人骨走来。
人骨如同英勇的河边救援员一样,看着“河流”涌来阻隔他们间的距离,直接一涌而下在透明的丝状“河流”中游来,双臂一搂给云意阔一个怀抱。
渐渐的,云意阔琉璃一般的眼珠渐渐落实,再次变得灵动,她悚然将手收回置于胸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极其不对劲,同时因人骨的拥抱而激起迟来的鸡皮疙瘩。
她很感动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这样热心的骨头架子愿意搭把手,但是此刻却是一点也不敢动,小心而安静等着骨头架子松开她。
好在骨头架子见她恢复便放开了,依旧维持着游泳的姿势,头骨两个黑黢黢的眼窝似乎和她对视一眼。
云意阔觉得自己疯了,居然看到那颗人骨上看出对方似乎冲她笑了笑。
随后骨头架子开始往一侧游去,没游几米又回头看她一眼。
很好,这怎么不像番剧里的最强引路人呢?
云意阔咬牙,双手握拳小心地走进“河流”,蛙泳一样狼狈地向骨头架子游去。
好在河流并没有再次出现刚刚的奇异状态,而是真如河流一样,但相比河流阻力又更小地让云意阔得以迅速跟在骨头架子身后。
不知游了多久,云意阔已经感到些许疲惫,亮闪闪的河流里忽然伸进一双修长的手,她愣了愣,正思索要怎么做时,就被骨头架子一把抓住手递去。
那双手握住云意阔的手后,大力又往上一拉。
哗啦——
云意阔视线从渐渐沉入“河流”中的骨头架子上缓缓抬起,几泼“河水”带动间,她再次撞进一双熟悉的琥珀眼眸中。
续昼用力而又温柔地托起她小心放在实地上,轻笑:“云姑娘。”
“你……”云意阔怔愣,偏头发现这里的场景竟能和阿欣带她去的神庙对上,但十分破败,木雕已经倒塌坏损。
却也正是她之前拖续昼进去躲雨的小破庙。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续昼,一时之间因事情遭遇过多,脑子乱糟糟,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问出:“你没事了?”
“多亏云姑娘的帮忙,”续昼冲她行礼,“门中弟子前来相助在下已无大碍,只是没料到……”
他皱了皱眉。
“霞南村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
“糟不糟糕这个待定,但是你们门派居然只给一个丁的等级就真的很糟糕了,”云意阔环顾四周,没看见预想中的肉块松了口气,“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不是审查的人有点迷糊,那就是内部出了大问题。”
“我们现下是在构造的幻界中,”续昼注意到她的行为解释道,“请问云姑娘所说的经验是何故?”
哦,漫画故事创作的经验。云意阔看着续昼,无辜道:“看话本故事的经验。”
续昼浅浅一笑,点头:“好,多谢云姑娘提醒,我们回去后……”
“嘘、嘘,”云意阔冲他竖起食指,鼻子皱起,“不要随便插旗子,心里明白就好,这是禁忌。”
续昼忍俊,继续点头。
云意阔放松不少:“也要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幸好你拉了我一把,不然我可能回不来了。”
“不,”续昼轻声道,“只是举手之劳,我也是骤然被拉入幻界之中,受一位前辈指引才知晓云姑娘竟落入灵脉之地。”
“灵脉之地?”
“是,灵气便是修士修为的重要来源,而灵脉则是灵气蕴聚之地,意味着大量的灵气,若是普通修士不慎落入其中,错误吸收过多灵气,破坏了平衡反而会爆体而亡,幸好云姑娘一切安好。”
啊,倒也不用再提醒我我是个根本
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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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阔喃喃,努力梳理这段时间经历中的纰漏处。
作为一个曾经的文科生和在市场历练多年的创作者,云意阔一直记忆力和梳理能力很强,她思索的同时问道:“你们卷轴记录上对‘若木’本人的记录十分稀少,你对她有什么了解?比如外形、性格之类的。”
“据我所知若木前辈失踪一事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我没有见过她,”续昼注视着云意阔,眼波流转间滑过欣赏,“但宗内一直有一些不太好的传言,尤其是外门,其既不认可若木前辈的努力,还说了一些没头没尾的谣言。”
“不会说她是个三嫁的克夫寡妇、进凌云宗的手段不端吧?”云意阔一下就想起刚到临平郡的午饭。
续昼顿了顿:“倒也未说如此细致,只传是克夫寡妇和品行不端。”
他因不喜而皱起眉,不赞成道:“小人长戚戚,只会做诋毁之态。”
云意阔垂眼撇嘴,心中冷笑,面上不显,快速回归主题:“对于若木前辈本人,我们能知道的细节也不多,嫁人的话……”
两方相似的红帕又浮现脑中,她低语:“不行,这个特征还不够,根据我的经历,鬼魂和秋兰也嫁人了,并且秋兰生过孩子……”
“但可以肯定鬼魂一定是秋兰的母亲,而且她看起来很恨自己的母亲,从她自己的经历和构造的幻界很多都对得上她的恨,这个恨是被有意引导,在这样闭塞的村庄里亲人的言行都在向她传递‘是母亲的错造就了她的不幸’这个观念。”
“可她恨的话,塑造这样一个幻界是让自己的恨合理化吗?”
从刚刚的推翻最初设想时,她的眉心就没平过。
“或许不一定是恨呢?”续昼忽然说。
云意阔扬眉,作出洗耳恭听的神态,专注看着他。
“幻界的存在是‘鬼’执念的表现,我经历过因贪化厉的鬼塑造的黄粱梦,也经历过因情生执念的化蝶梦,无一例外是为圆梦而化,”续昼的手一拂,所述过往如云略过,“因此听完云姑娘的遭遇有过犹疑,之前只当自己历练太少未见过这般戾气大的幻界,如今却觉得幻界依旧是为求圆满的执念。”
“她想要圆什么执念?想让母亲爱自己吗?那为什么要展现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母亲过往来验证自己是不被爱的呢?”云意阔疑惑。
“整个幻界不管是从外人视角,还是我自己的直接接触,都在述说她母亲的不幸……”
忽然灵光如一尾流星,她瞪大眼睛,有些惊喜地抓住续昼的手臂道:“或许,这个幻界的主角就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母亲!”
“我陷入了思维误区,按自己不算靠谱的经验,以为这种谁是厉鬼,带来的过去就是展示谁的过往,因此总想把遭遇的一切往她身上套。”
云意阔有些开心地弯了弯眼睛,少见有了明媚的神态,甚至感染续昼也不自觉牵起浅笑。
随着她的述说,破败的庙宇一点点变得年轻,那尊木雕重新恢复如云意阔在阿欣的带领下见过的模样,这样仔细一看又只觉得那尊木雕神像仅是柔美,全然无续昼的样貌姿态。
“这是……”云意阔眨眨眼,“时间又变了?难道是双人模式的好处,不需要昏迷就可以变换地图了?”
续昼对她的话语接受程度已经很高,道:“你的推测是正确的,受灵脉阻塞的幻界开始重新运转,或许,这次可以确定‘若木’和那只鬼的关系了。”
两人走出庙宇,云意阔已经对这条路熟记于心,走在前面带路,穿过一片竹林再次回到那条溪水边,她看见了一个更为熟悉的人。
虽然模样更为年轻,但一种来自身体自带的直觉,云意阔认出那人是原主的母亲。
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加健康,皮肤与原主如出一辙的蜜色,眉眼温婉像阿欣,低头在溪边洗衣服。
“那是我……”云意阔眼神柔和而复杂,“我的母亲。”
看样子阿欣的心愿没有被实现。
不对。
云意阔顿了顿。
还是实现了,看来这个神不是什么正经神明,还玩文字游戏,敢情外孙女也是她的孩子。
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抓一个无辜的少女和延迟到下一代的实现吗?云意阔直觉不简单,然而当务之急是从幻界离开。
“阿星!”有人叫道,“你娘有急事找你!你快回去看看!”
有那么一瞬间,云意阔没从方言里听出前后鼻音,以为阿欣给自己女儿取了一个相同的名字。
她给续昼使了个眼色,两人跟上阿星,一路上遇到各色人都略过他们二人,仿佛他们只是一对误入的幽魂。
“你的猜测是对的,幻界开始正常运行了。”续昼微低头,轻声道。
云意阔给了他一个挑眉的自信微笑,一次关键的成功令她一扫多日的阴霾,显出久违的活力与自得。
再次见到阿欣,云意阔险些认不出来她。
她瘦了很多,面具似的微笑不再,嘴唇变得干瘪,嘴角也因岁月的沉重而下坠。
但她看起来依旧体面,干净的着装和利落的发髻,只是不复年轻的温和,看起来有种大同小异、模糊的刻薄感,尤其和她那羔羊般温驯的女儿站在一块儿,像极了一种可怕的克隆与传承。
云意阔萌生一种悲哀的唏嘘。
“星,过来叫人,”阿欣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目光瞥了眼自己的女儿,严厉地说,“这是你……秋兰姨。”
因为这句话,云意阔这才注意到熟悉的主堂里一个墨蓝的身影转过来,冲着阿星和他们的方向微微一笑。
如果说阿欣的变化让云意阔感到复杂的悲切,那么秋兰的变化则让她惊喜,同时也令她心生了然的哑意。
秋兰就是“若木”。
那个像花一样的女孩用曾经不解而不屑的名字为自己改头换面,她的身姿像抽长的笋变作直挺坚韧的竹子,肩也宽了不少,背着一把看起来宽而沉的大剑依旧如松般站直,脸上的青涩褪去,露出明艳的神采。<
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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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心理准备云意阔还是被吓了一下。
若木仿若被牵线跳着诡异舞蹈一般舞动大剑,扫荡间夜啼血溅当场,吱呀着“我恨你”变作呜呜哭啼,又尖又刺,云意阔好容易缓了些的晕眩再次勾起。
还没等她干呕,身侧显出一个少女身形,给她吓得清醒不少。
续昼低声说:“是幻界造物。”
她认真侧头打量,认出这人就是一直跟着她的鬼魂!
少女牙齿打颤,她哆嗦和阿星肩靠肩躲在一圈光影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不远正极力对抗夜啼勾唤心魔的若木。
阿星愣愣凑在她身边说:“这就是你娘亲吗?她看起来只比我们大几岁,修仙还有这种好处呀?那些官老爷的妻妾怎么不修仙呢?”
“不知道。”少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回复得很冷漠。
阿星却没有眼力见一样,认真看她,突然叹气:“芝芝,你要是再像你娘亲一些就好了,怎么偏偏长了个和李叔一样的鼻子?”
您可真会聊天。云意阔神情复杂看着阿星,看见的确实她眼中真情实感的羡慕,只觉得阿欣实在不会养孩子。
“谁要像她一样?!”少女受不了,没忍住声量大了些,“无情无义的……”
她脸憋红了,最终还是没吐出那个大人中口口相传、侮辱性极强的词。
然而这点动静已经足够吸引一位金丹期修士的注意,若木抽忙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黯淡。
“足够了。”续昼说。
“什么?”
“心魔滋生,”续昼语带惋惜,“夜啼一只不足为患,然而过多足以暗种心魔,遑论若木前辈刚刚心神不定。”
云意阔沉默,果然见若木动作迟缓,神色不复之前的明媚潇洒,反而满是痛苦,双眸血丝横生。
夜啼如鬣狗般涌来,若木或许也察觉自己不敌,一旁还有两个孩子,于是忽然抛出一枚法器短暂阻挡夜啼的步伐,转身拎起两个女孩御剑离开。
四周场景再次幻化,他们再次来到那座庙宇,此时的庙宇略显萧瑟,若木放下女孩,面色苍白,捏了个诀又用法器将四周保护起来,这才软蹋在地上。
阿星下意识就上去扶住若木,云意阔看得清楚,被叫作“芝芝”的少女往前迈了半步,最终生生止住,僵着表情看向她们。
若木道谢后,嘱咐两人不要乱走后自发打起坐。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便百无聊赖席地而坐。
可能气氛实在安静,阿星指着神像冲芝芝说:“我娘从前可不喜欢三牲使君,每年庙会都不让我跟着来,我还以为不灵,谁知道村里的嬢嬢婆婆们最喜欢过来求子,也不知道究竟灵不灵。”
芝芝完全背对若木,扯下阿星的手:“别瞎指。”
“芝芝,”阿星又凑过去咬耳朵,“自从你娘回来了,你怎么越来越暴躁了?你娘现在在外面过得那么好,还愿意把你一起接去享福,你难道不开心吗?”
“我应该开心吗?”芝芝反问。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不应该开心吗?”阿星想了想,“不过你那门亲事确实有点可惜,但是你娘看着那么厉害,仙人呢,肯定能帮你找到更好的。”
“……谁稀罕。”芝芝冷着脸,她看着满脸憧憬的阿星,嘲讽般扯了下嘴角。
“给你一次吃不饱穿不暖、天天挨打挨骂、呼吸都是错的生活十五年换逗狗的好心,你要换吗?”
阿星瞥了眼若木,拼命冲芝芝打眼色,却只换来芝芝的嗤笑。
看到这一幕,云意阔轻轻叹了口气,心说实在是无解又戏剧的现实。
若木拼尽全力逃了出去,最还是选择回来一趟,虽然不解这十五年光阴是为何,但云意阔愿意相信她对孩子的真心。
然而芝芝不能,环境如黑雾蒙蔽她的双眼、捂住她的耳朵,小小的霞南村没盛住她的一腔怨怼,全部被叽喳的鸟雀带给了虚无缥缈的母亲身上。
不知道打坐的若木是否听进了这番言语,她的表情变得愈发痛苦,眉心的山川落下点滴水痕。
第二日她才勉强睁开眼,满面疲惫,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先露出一个凝重的怔愣,而后轻叹自言:“差点忘了传影石丢了。”
若木强撑起身,轻柔地唤醒两个依偎在一起睡着的女孩,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就在此地,切忌离开这个圈。”
阿星甜甜应下,崇拜地送走若木,扭头戳戳拉着长脸的芝芝:“好啦,嘴巴嘟得都可以挂油桶了。”
还真是没料到原主母亲年轻时的性子居然这么……云意阔思索着用词,敲定为“不会读空气”。
芝芝烦躁地推开她的手,起身坐到拜垫上。
阿星跟去坐到另一边,托腮问她:“你以后到底怎么打算?我觉得吧,两个都挺好,你嫁去的那户在镇上好几家店铺,以后要当富太太啦,跟着你娘也好,看她那仙气飘飘的模样,肯定混得很好!虽然这么漂亮个仙子非得用大剑怪怪的……”
芝芝沉默听完阿星的絮叨,等对方再次问她怎么选的时候,她垂着眼,咬牙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那你怎么想呢?”阿星又问。
“我能怎么想?”芝芝拨弄拜垫上的流苏。
可能此时四下静谧,身边坐着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氛围驱使,她艰难吐露道:“我不知道,所有人都告诉我她不是好人,我会被罚都是因为她没带好我,可是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了,她走的时候我太小。”
“她比我想的要漂亮,但我没想过她会回来找我,她要是愿意回来找我,怎么不早点来呢?怎么偏偏在我认命的时候回来了呢?”
她吞吞吐吐,颠三倒四地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平复了会儿,又说:“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有愧疚,但好像也只是愧疚,就凭这点我就要和她走吗?”
“有愧疚还不好吗?”阿星有些激动,“芝芝,你怎么这么傻!有愧疚不正好!你们十多年没见过,肯定得生疏,而且她要修仙!斩断红尘那种!你好好利用她的愧疚,肯定能过得很好!”
云意阔
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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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欣的诉说没有什么激情,她眯缝着眼一副回忆的模样,三言两语说起不知什么时候起庙里有了木雕神像,并且传出是位名叫“三牲使君”的神灵。
因来得太莫名其妙,便传开神像极灵的流言。
尤其是有关生子,几乎百应,于是渐渐的,在女眷怀孕时,家人会带她到神像下祈愿。
阿欣原本是不信的,直到她的大姨因常年生女仔而被蜚语扰得不厌其烦,托她帮忙一起去使君座下祈愿。
“当时农忙,庙里只有我们,”阿欣看着若木,“二外婆回去拿缺了的祭品,我陪着我姨坐在一旁,因为太无聊她让我到处走走,但……”
她的神色掺杂进了恐惧。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神像走了下来,除了我没有人能看见,我当时太年轻,跟上去发现自己被带到忘川边上,远远看去,神像就趴在岸边喝水,后来的一切我记不清,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往上走又回到了村口。”
“仙长,”云意阔出声,“你觉得,那条所谓的忘川,会是你要调查的灵脉吗?”
“极可能。”续昼点头。
“秋兰,霞南村下面就是地府,那位使君,也带了邪性,不简单,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去不去随你。”
她拉着自己的女儿就要走。
若木却反手拉住她,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你说你原本不信,所以后来信了,你去拜了吗?我的女儿成为了活的祭品,你当时又给了什么做祭品?”
阿欣面露痛苦,一把甩开若木的手,她头也不回趔趄地握紧阿星的手腕快步离开。
“所以‘三牲使君’是什么?”云意阔虚心问道。
续昼也只知道是霞南村的本地信仰,因灵脉调查一事未联系到上面因此没深入了解,他解释道:“各地或多或少会有些因功德被铭记立庙而由信仰凝聚成的小神。”
他们二人还没聊两句,就眼看若木赶到庙里寻找女儿,甚至想尽种种办法也未能见到传闻中带有邪性的三牲使君,于是只好又回去再找了趟阿欣想继续问问,可惜得到的只有漠视。
云意阔一直觉得她们二人关系怪异,说亲近,但又带点说不清的别扭,说不熟,但次次若木的大事阿欣都能在她那里说上话,此刻两人面对面沉默时,那种氛围又渐渐浮动。
最终是若木低头,她曾经的强硬软化不少,多了圆滑,轻声说:“阿欣,算我求你,看在过往情分。”
“从你这里听到求,”阿欣上下打量若木,语气里带点新奇,“我倒能看在这个份上再和你说说,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也只是那一次经历,如果你想找死,可以带来一个活人做祭品试试……”
身为修士,若木自不可能做如此损阴德的事,便抽了自己的骨肉重新捏做诱饵,到神座前跪下,许愿:“愿求见我女李芝,保她平安无事出现在我眼前。”
神座动了,一手抓起一旁的诱饵,一边凑上她面前,诡异地微笑:“她会平安出现的。”
若木却是竖眉道:“我要现在她就平安出现!”
“那就是第二个愿望了。”三牲使君握紧诱饵要离开,却被若木抬手与诱饵合力一击,愤怒地扭过脖子,一副怒目狰狞的模样,张嘴长啸一声,手掌张开,一个又一个夜啼从祂指尖落地。
云意阔和续昼面目凝重。
这夜啼居然是这邪神所带来的!
“说得通,”云意阔喃喃,“夜啼是胎儿死于腹中怨气化成的,那么多人向使君祈愿孩子,大多是祈求生儿吧,可是孩子性别早在怀上时就定下来,这邪神恐怕就是粗暴地以杀换胎……”
若木本就种下了心魔的种子,很快抵挡不住夜啼的精神攻击,彻底陷入心魔中,满面泪痕,一会儿哭道:“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一会儿又哆嗦:“不疼,不疼,可以忍,我还要回去带走芝芝、阿欣……”
她断断续续说了好几个名字,忽然顿住,痛苦地跪在地上抽噎:“我恨、我恨,不,不恨……恨!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是个女孩呢!为什么就不肯送我去修仙呢!为什么要我那样痛苦生孩子还要打我呢!我不理解、我不理解……”
三牲使君像被若木取悦到一样,祂垂下眼,一手捏死了诱饵,一手怜悯地抚上她的脸,弯唇道:“很痛苦吗?许个愿吧,许个快乐的愿,我来帮……”
才说完三牲使君的手臂□□脆利落切下,同时一柄大剑狠狠击打在祂的脖颈处!
若木满目猩红,下颌绷紧瞪着祂,很快被强大的力量一掌冲击推开。
轰——
庙宇门槛炸开,若木轻轻呻吟,还撑着要努力站起身,可惜一场徒劳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夜啼一点点挪近,圆口鱼似的张了又闭,贪婪地想要将她吞下。
“难道这就是若木失踪的原因?”云意阔心高高悬起,“但她的长明灯还亮着,应该有转折,转折在——”
一双粗大的手忽然出现一把抓住若木就往外拖!
那是个云意阔意料之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的人。
阿欣脸上是本能的恐惧,但她颤抖着将若木拖走,依托往日农活的繁忙,阿欣的力气很大,带若木远离夜啼后将人一把拉起抗在身上,跌跌撞撞往外找出路。
邪神流露出猫捉老鼠的趣味,祂歪头看着路上的血迹。
像个孩子一样……念头一闪而过,眼看场景还未变化,云意阔便拉上续昼一起找去,才走两步场景转换才姗姗来迟。
是一处地道。
“我没想到你会为了那孩子做到这个地步,”阿欣喘着气,“还以为你早就不问世事,孩子毕竟是累赘,回去找救兵都好过你直接莽过来,亏我还那样激你。”
“我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若木微笑,“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到根本不想见到我。”
“是,”阿欣眼见她率先戳破窗户纸,索性也坦率,“只要见到你我就会想起那些恼人的评价,明明小时候大家还只是打趣我们玩得好,长得也像双胞胎,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所有人都再
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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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旁整场剧情跟下来的旁观者,云意阔一眼就看出这个“芝芝”严重OOC。
但若木大概一时间各种糟心事砸下来没能反应过来,反被对方的话再次勾起心魔。
后面的走向就在云意阔的意料之中。
若木终究没有踏过心魔这一关,加上村民们还不依不饶左一句骂她,右一句安抚她的“女儿”,终于若木彻底魔化,反倒印证了之前所有的话。
村民们吓得四散而逃。
芝芝便成了三牲使君现形,祂不停地想蛊惑若木再许一个愿望,眼神不再慈爱,贪婪爬满祂无喜无悲的面容,仿佛若木只要再多许一个愿祂便能收获满满。
若木的嘴张了又闭,她赤红眼瞪着三牲使君,说出的话轻飘飘地散在风里,即便云意阔站得这么近也没听清,却能清晰看见三牲使君变了脸色。
祂忽然发狂,脸上的面具一般的悲悯神情掉落,和若木缠斗一起来。
接着久违的混沌感再次袭来,她反应极快抓住续昼的袖子,可惜无济于事,她眼前天旋地转。
又是那片灵脉之地。
云意阔已经很习惯地坐在地上,缓了会儿就开始着手梳理目前的情况,有了后续事情的补充,之前她很多困惑的点都得到了解释。
芝芝对母亲更为真实的过往都是从阿欣口中得知,所以云意阔初入幻界遇到的才会是阿欣,整个故事看下来若木的一切是由她者叙述构造,简直像芝芝把母亲的过往硬生生塞进她脑中。
只要抓住一开始失忆的点,云意阔理解了芝芝的执念。
她想让若木,这个璀璨过的女子的一切过往要完整详实地被看见,而不是每一条谣传里对她的束缚、抨击。
虽然仍有一些疑惑,但最与幻界挂钩的问题已经被解决。
“我们已经作为观看者看完了,”云意阔看着灵脉缓缓流动,“你却还不肯放我们离开,难道是要我们帮忙辟谣?那也得放我们出去才好帮忙。”
四下静谧。
云意阔这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论坛,点开一看《记忆备份》已经又垒起很多楼催更,细细数下来留言竟然也破了五十,不可谓不令她惊讶。
“难不成系统那几天状态不好就是在帮忙修复用户?”
云意阔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无限接近真相,她看着这些催更忽然有了打算。
这些用户怎么不算人呢?或许可以把《记忆备份》和她为若木开辟的漫画内容结合起来。
于是她重新拿起画笔画板,决定将前面的内容重新调整,一做完设定和纲要,她便照自己的习惯一边思考一页里视觉重点,一边着手开始起草。
随着画板不断地更新页面,不知不觉间云意阔已经将自己想讲述的故事画得七七八八,她握着画笔,心中啧啧:真想让系统把这套工具焊在我身上。
故事并不算长,算短漫,一本黑白漫的厚度就能讲完,她重新翻看没有错漏后,为漫画画上一张封面。
云意阔拿画笔画画已经很多年,没毕业前就已经入行,什么类型的风格都摸索了段时间,每一位追过她好几本漫画的读者都会称赞她风格多变,却都具有自己精细的特色,纷纷留言“宝藏作者”“可惜不火”。
云意阔:……家人们扎心了。
此刻故事就是古韵十足的画风,构想中也多是中式韵味的留白。
一柄长剑坐落画面正中,祥云缭绕间勾勒出若木心中最重要的几个人的身影,围绕着长剑走向不同的结局。
而长剑之上一只修长的手握紧剑柄,露出一张明艳五官的脸,她束着高马尾,眼尾上扬,神采间倔强而坚韧,那是仿佛要踏破天的勇气与魄力。
虽然是漫画风格,但云意阔极为擅长捕捉和放大角色的个性和特点,角色那双漂亮的吊梢眼和神态只一看就能让熟人联想到若木身上。
她看着这与自己风格相差无几的封面,又是一感叹,才重新开了一个新帖,并在《记忆备份》的帖子中放下新帖链接引流,举止之潇洒,并不把自己的作品当作品看,颇有一零年玩贴吧的风采,也主要因为云意阔仍旧单纯只想离开这所谓幻界。
[为什么要换个地方?]
[第一张图好美,比现在流行的什么仕女图好看多了!都当修士了还做什么矫揉造作讨好之态!]
[美不美另说,上一故事的主人公到底走出去了吗??为什么突然就开新篇!我要纠结死了!]
[看了几张,感觉这个就是上个故事的续篇,依旧是在这个村子。]
[嗯……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个村子看着好眼熟,虽然没听过晨北村的名字,但是就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会是真实事件改编吧?]
她静静等了会儿,眼看新帖留言开始渐渐多起来,芝芝依旧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
云意阔摇头,果断又滑向放弃,她已经努力过了,人要学会认清自己的运气,摆烂当咸鱼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云意阔理直气壮瘫坐刷起论坛的评论。
系统给的这个论坛不仅可以直接留言,还可以引用和直达。
在整个故事里云意阔根据自己一开始就错误的思维,和读者玩了把诡计,以芝芝和若木作为双女主,借失忆为诡计点展开双线叙事,用漫画独特的绘画和叙事风格,靠剪接画面达成诡计叙事,抽丝剥茧将若木的过往与挣扎、芝芝的痛苦与自责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所以主人公其实就是晨北村的那位“夏栀”?]
[我说呢一个金丹期剑修怎么会接丁级委托历练,恐怕她虽然失忆,但内心深处对晨北村是有触动的。]
[那位阿喜好怪。]
随着故事的推进,进入第一个小高潮,两个视角里的主角都遇到了危险,一个是丈夫暴力之下孩子流产,一个是走进庙宇被一波夜啼包围,两个画面因婴孩的血肉交织,血水交融如阴阳八卦,转场诡谲而自然。
[我***!太绝了这个画面!交织间把那种绝望而诡异的气氛烘托到位了!这本小人书有实物吗?我
14.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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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过夸赞的话,云意阔看到对剧情讨论的内容。
母女的矛盾随着事件的发展一点点在读者眼前瘫开,言语有时也没办法解开长达十多年的隔阂,因性格各有各的倔强,她们用自己的思维理解对方的话反而让误会愈发深,谁也没注意到屋外夜啼如雨后蜗牛般的聚拢。
危机与矛盾同时爆发,母亲在绞杀魔物时也不再忍着,她本就不是擅长忍耐的人,直接劈头盖脸把女儿说了一顿,女儿内心刚刚翻涌的愧疚瞬间被“她终于露出真面目”的尖锐自嘲掩盖。
一页两张相似的面容,一个厉色斥责,一个倔强咬牙。
评论很快出现两派各执一词吵了起来,站母亲的斥责女儿不懂事,站女儿的则反驳母亲从来没把事情说明白,要一个在压抑环境下长大、字认不了几个的女儿去理解包容实在太为难人。
云意阔撑着脸感叹不管什么时代网络用户的本质都是相似的,她笑着偏头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认字的?”
在她身侧依旧是一片黑暗的虚无,只有亮纱的灵脉缓缓流动。
但落在云意阔眼中,却能看见灵脉浮动间站立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自云意阔拿画封面时就静静站立在一旁,一如那些相处的时日。
人影沉默,云意阔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正要收回视线,听到那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娘死的时候。”
翻动论坛的手一顿,云意阔问:“……什么意思?”
“即便有了这样的能力,我还是没办法直面那个场景,所以没有给你继续看下去,”芝芝说,“我娘后来被那怪物带到灵脉藏地,她天资尚可也仅仅限于霞南村,吸收灵气的脉络到底脆又窄,很快就撑不住要爆体而亡,但是她看见了肉身已经快破裂的我。”
云意阔抬头,就见虚无中忽然出现两道虚影。
若木面色苍白,双眼红得仿佛要落血泪,她看起来很悲伤,眼神落在倒地浑身已经起了白色裂纹、瓷娃娃一样的芝芝身上,忽然牵起嘴角,起手缓慢做出一个复杂的手势。
三牲使君突然暴跳袭来时,若木沉下面容,冷静至极凝着力拖对方到空中,轰地一声,默剧悲壮地走向尾声。
灵脉之地的爆裂是无声的,在云意阔眼中仿佛宇宙中一场恒星的消亡,无尽的黑里梦幻的光照漫开,而芝芝被一股温柔的力量裹住,身上的裂纹被一点点拨开,露出白鸡蛋般温润的魂体,冒着微光,在灵脉涌动中卧着浮行。
“……我就那样睡了很久,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全是我母亲修行十年的点滴,她一开始被带她走的道士骗了,后来靠自己本事逃走四处流浪,本想找个小仙门当个打杂的先接触仙术就好,直到被上一任凌云宗宗主的大弟子带到凌云宗,这才正式入了仙门。”
“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在凌云宗算不了什么,又是个没背景、嫁过人、不识字的姑娘,所以吃了很多苦才走到金丹。”
云意阔可以想象,其实还有点佩服,从低谷中一点点自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因此沉寂的心因这样的结果而又有了活气,满是遗憾。
云意阔:“为什么她的长明灯还亮着呢?”
“因为她的魂和魄都在,甚至身子也还在,”芝芝的虚影做了个伸手的动作,一团温和明亮的光静卧在上面,“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能活下来。”
“身子也在?”云意阔困惑,她还记着芝芝身子破裂的模样和续昼对灵脉、灵气的科普,这样情况下身子还能怎么存在?
芝芝:“是,你应该见过,你不小心唤醒三牲使君被拽入灵脉之地的时候,她把你拉出去了。”
拉出去……
云意阔顿住:“你的意思是,那具……”
话没说完,芝芝就肯定了她的猜测。
云意阔立时百感交杂,不知说什么好。
“你的体质特殊,和三牲使君有联系,三牲使君本就没有死绝,一直潜藏在灵脉之地伺机而动,母亲她当时就料到这种情况,这才将魂魄分离,并指使自己的身子守在此地,谨防三牲使君卷土重来。”
听完这些,云意阔升腾起的第一个想法是:漫画里的“夏栀”还是塑造的远远不够。
又想到外界对若木的评价如此下流,她更是感到一种怒意和难过。
一位女修所有堪称伟大的成就被包裹聚拢在裙边和桃色之下,用至高虚伪的道德审判,这简直是最恶毒的惩罚。
“所以你才会造出这样的幻界。”云意阔喃喃。
芝芝没有回话。
云意阔想了想:“但为什么只选择了我和续昼两个人?这种幻界你应该让每个脑子有包的人都进来体验一遍。”
芝芝被她的形容逗笑,有点不好意思道:“之前我一直在母亲的过往里沉睡,直到被你唤醒,我猜测应该是当年欣姨和母亲的因果约定结下,所以她的后人遇到危险,我当然义不容辞出手相救,只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至于续仙长……大概是因为你提了一嘴,他也正巧在霞南村调查灵脉一事,所以我失去理智和意识的时候不小心将他一块儿牵扯进来了。”
云意阔眼神飘忽一瞬,突然一手握拳拍在另一只手上:“等等,你现在这么清醒,为什么还不把我们放出去?”
“……这个,”芝芝吞吞吐吐,“我也想放你们出去,但是或许因为过于充沛的灵气加持,幻界形成后有些不受我的控制,我是觉得已经有人清楚我母亲的事迹可以了,而且你还有自己的理解,用这样好看的画帮我画出来了,应该可以了吧?”
“不要用这种疑问句问完全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我啊,”云意阔嘴角一抽,“这样还出不去,总不能是其实还没达到你要的标准吧?”
芝芝迟疑:“或许?其实捏造幻界的时候我意识不算清楚。”
云意阔瞬间又拉上自己的创作者思维,琢磨:“那时候你看起来厉鬼化,开始走极端了,既然是极端那破解条件肯定要再上一个等级,现在你觉得只要有人知道母亲的经历遭遇就好,那极端化后……会不会是必须要有很多很多人知道你的母亲是一个伟大的修士?甚至于最好能完全扭转她在世间留下的污秽下作的只言片语?”
芝芝两只手影一开一合地扇动,像只小海豹,语气里满是佩服:“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你真厉害!难怪能画出那些漂亮又夺目的故事!”
“就算这么说,我也不会吞下那句——”云意阔眯眼看着她,“这究竟是谁的幻界啊!而且你都得到了你母亲的修行记忆,真的就没有
15. 第 15 章
《修真不如画漫画》全本免费阅读
时间拉回论坛在修真界初登场没多久之时,凌云宗拉着其他几个门派久违召开了一次会议。
此事甚至惊动了各门派尚在闭关的修者,无法身至也托同宗带着传影石加入讨论。
“神识乃修者最强大而又最脆弱之地,如今却被某物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孚惬真人面色凝重,她虚白的眉微微垂下,“虽已经托通使司传令诸弟子不可妄动,但仍有性顽年轻的弟子已经按其要求将信息全部交付,且更多散修自负自傲不当回事,因此无法预估结果。”
“心性不定,不堪成才,即便修道也未见得有何成就!”锲涅真人怒目而瞪,冷哼一声,瘦小的身子“啪啪”拍得玉桌极响。
“我倒觉得,”珠渊峰峰主眉眼弯弯,“大家也不必如此如临大敌,也不必这样说小弟子,都才多大,谁还没有个青葱岁月呢?而且我坦白,我觉得有趣,一五一十写好了那些‘信息’,也没什么很隐私的,大抵是些取名啦、性别啦、年龄啦、座右铭啦,而且进去里面还可作佚名,你们不进去就太亏了!都不知道里面有怎样的好宝贝!”
“十五年之期已到……”珠渊峰峰主正对面的青年两眼发光,摇头晃脑。
有人下意识接上他的话:“恭迎魔王回归。”
二人皆一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齐齐低头耸肩忍笑。
“什么嘛!我竟然不是在场的唯一?”珠渊峰峰主轻啧了声。
“你们、你们!枉为人师!有你们这般的师者,也无怪乎弟子教成这副模样。”锲涅真人气得起身就要走。
凌云宗宗主含笑拉住了他:“你们几个,如何敬长忘了吗?锲涅,你也别急着走,我们今日的重点还没讨论到。”
他一身朴素穿搭,款式与凌云宗弟子服相似,灰白的长发被一根长枝挽起,气质温和而亲切,若不是那一身即便尽力收敛,也依旧难以被人忽略的强大修为,他看起来全然不似一宗之主,反倒似某个隐居山林的散修,闲散而自在地牵着毛驴漫步于深林青苔之上。
“诸位修行之路走到此,也都是天之骄子,无论面对这般奇特之事做出何等选择,也都有各自的想法与打算,我自是相信诸位,”凌云宗宗主温和道,“然,此事关乎所有修者,我们几个宗派影响不俗,自当做出表率,为天下修者扫除障碍。”
“不论其背后使者是善是恶,其可于无形中潜与我等神识之中,此中威胁不可小觑,”他轻叹,“我预备以凌云宗宗主之名做请,还请诸位门派话事者借出部分英才,齐心为剔除此蚕腐神识之物。”
他语气郑重,会议中略显轻浮的年轻修士也纷纷收敛,正式对着凌云宗回礼。
于是各门派都出人潜心研究神识中莫名出现的奇怪之物,秉持知己知彼的心态全部完善好了个人资料,反复翻阅其中为数不多的两个奇怪链接——《【短篇漫画】十五年之期已到恭迎魔王回归》和《【短篇漫画】误穿后我的尸体凉了》。
虽然他们态度认真如研究经法,也极其谨慎小心,不敢对这名曰“论坛”之物过多操作,但渐渐随着漫画的翻阅,这些人之中也有人有了不同的看法,视角愈发转向普通读者,甚至对这一奇特又精致的小人书、连环画表示赞美。
“好奇特的画本,把人物框在小格子里,别说有几张还挺带劲,看得我都恨不得和妖魔大战个三天三夜!”
“嘿嘿嘿别的不说,主人公真的好俊,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画,故事看到后面也很让人身心舒畅,就是人魔混血居然还有这种作用吗?可恶原来我修为卡在此处是因为没有个魔族爹娘啊。”
“明明是没有脑子吧,谁信人魔混血觉醒血脉直接保至分神期我笑谁。”
“别太高看人的脑子,我已经看见有人魔怔信了刚刚被巡纪弟子敲晕带走。”
“不是,就一画本故事,太胡扯了,人魔对立已久,怎么可能会有结合的孩子?这都有人信?建议踢出凌云宗,这脑子是怎么进来的?”
“哦,不是凌云宗的,难怪了……”
在从剧情讨论逐渐转向不同宗派现实恩怨滑行时,有人惊喜地发现所谓论坛之中多出一篇新鲜的帖子《记忆备份》,虽名字拗口,然而每个字拆解也能勉强理解,众人便集中注意力观察。
这次的“连环画”竟和他们修行的日常息息相关!
此帖一出,便在完善好个人资料的修士之中炸开,甚至有做第一个尝试的人,用佚名做遮挡,激情澎湃地留下自己对剧情的看法,也引得一些胆子大的人纷纷跟帖,发现此物对自己并无什么害处后,一时之间“论坛”以一种缓慢然而上扬的姿态在修真界间蔓延开,势不可挡。
直接将论坛彻底引爆的是《记忆备份》的另开新帖,展现了一个更为完整、精巧、真实的故事——《这位修士明明很强却过分悲惨》。
双线叙事、巧施诡计,打斗画面又极富感染力,其中表露的情感是从未有话本、文章展示的情谊,原本许多默默观看漫画的修者实在忍不住留言,为故事、为打斗、为情谊。
而这些留言雪花飞舞般飘向云意阔的论坛里,她还在感叹自己好久没感受这样的催更时,忽然间眼前一道亮光划破,一道明亮的裂缝在黑幕中尤为突出。
云意阔还奇怪着,芝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急忙推了推她:“快,跟着那道光!”
她的语气急迫,云意阔还未反应过来,就下意识顺着她的话迈步,前脚才没入裂缝中,下一秒,云意阔猛地一喘息,瞪大眼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透出陌生的房间装潢。
我回来了?
云意阔迟疑地想,直到看到棠梨和陈缘肩并肩走进来,两个女孩开心地叫嚷出声,她摸了摸细微阳光淌过的被褥,这才肯定,她确确实实回来了。
在两个女孩前一句后一句的嘱咐喝
16. 第 16 章
《修真不如画漫画》全本免费阅读
续昼面无波澜扫过已经吓得昏过去而安静的麻袋,笑着跟在云意阔身后,挑眉问:“入股?”
“你,有钱,”云意阔晃了晃从续昼手中接过的钱袋,竖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有技术,小颜,有劳动力。”
她一拍掌,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三个的事业将坚不可摧。”
陈缘摸了把刚刚就挥如雨落的冷汗,闻言咕哝:“云姐姐,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了,刚刚那一遭我还没缓过来,这会儿又扯上什么事业了,仙长,家里就只有你最稳重了。”
续昼笑了声,在云意阔歪头看过来时,立刻敛起笑颜,正经道:“云姑娘的意思是想借我二者的力做些生意?”
在陈缘期待的目光下,他沉吟片刻,郑重点头:“此事可行,随云姑娘心意,要多少钱?”
云意阔立刻扬眉吐气,对他的识大局感到十足满意,在陈缘哀声叹气种上前拍拍他的肩道:“好好好,不枉我那么费心费力救了你……好几次。”
听出云意阔话里的暗示,续昼轻笑摇头:“不,我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而是我真的相信云姑娘的能力,自能做出一番事业。”
“好好好,以后事成你就是我最真诚而伟大的合伙人,专供爆金,哦不,财力支持!”云意阔十分感动,亲自为续昼推来院门,请他先抬脚跨门槛以示尊重。
“听棠梨说你这几天在忙霞南村的收尾工作?”她摸摸陈缘的头发,顺手关上院门,“还把人叫走帮忙写卷轴。”
“嗯,霞南村一事牵扯较广,几十年前的卷轴还待完善,有关霞南村灵脉之事还需完整上报掌门,”续昼看着陈缘自发去烧水的背影,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且三牲使君事情实在奇怪,不知霞南村为何会生出这样一位邪神,这些都亟待查明。”
云意阔坐在桌前,撑着脸“晤”了声,反应过来:“真忙啊,你不是还要给你掌门述职?怎么还这么悠闲?”
续昼垂下眼睫,烛光怜爱地拂过他的轮廓,墨蓝修身服勾勒挺拔的身姿,黑发柔顺垂着愈发衬托五官的出众,他悠悠道:“茶还未斟,云姑娘就想赶客,罢了,也是我唐突,念故人久未见冒昧来访,夜深是该离开,夜深露重,云姑娘魂魄离体一月未满,切记保重身体。”
眉心一跳,云意阔静静看着他起身的动作,偏头冲陈缘喊道:“小颜,别忙活了!续仙长要走了!”
然后扭回头无辜对续昼眨眼:“续仙长,夜深了,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哦,我就不送了。”
二人长久对视,终于忍不住皆弯着唇笑出声。
“什么嘛,续仙长,怎么感觉你越来越不端重了!”云意阔抹去眼角的泪。
续昼握拳在唇边轻咳两声笑意,无奈摇摇头:“白沙在涅。”
云意阔翻了个白眼,接过陈缘一脸无语递来的茶,听见续昼问:“不过,云姑娘究竟是想做什么事业呢?”
“这个嘛,”云意阔眼球狡黠地咕噜一转,“不是说信任我?之后你就知道了。”
之后云意阔便也开始忙了起来,一下班就不见踪影,常常等到陈缘担忧地在院门口来回踱步才出现,吃完饭又跑不见,直到打更人要出街她才匆匆回来倒头就睡。
一连好多天都如此,陈缘忍不住问她:“云姐姐,你究竟在做什么?”
“放心,马上你就知道了,”云意阔神秘地冲她挤了挤右眼,轻咳一声,“明天中午来你亲戚家那饭馆里吃饭,我请你。”
于是陈缘一头雾水照做,来到饭馆里发现外馆竟搭起一个小车摊,一群客人在外用餐的桌椅正巧半围起小摊,她茫然地走进人群,看见云意阔一挥手:“这儿呢!”
陈缘认识云意阔这段时间里,从未见过这样活泼的她,在她印象里云意阔总是安静而颓丧的,离经叛道但又安之若素,经常坐在小院里拿着她的小板写写画画,虽然也爱开玩笑,但那些笑就像湿地里冒出的蘑菇。
“特地给你留的位置,慢慢看吧,”云意阔一身干练朴素的工作服,给她倒了杯茶,“我还要上菜呢。”
抿了口茶,陈缘好奇地打量,这位置确实好,正正巧能看见小摊的全貌,即便偶尔有人头窜去,也不影响观感,她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大,在一老一少背着竹筐走到小摊后,撑开白幕布时,这种困惑到达了顶峰。
“影子戏?”她吃惊。
一般饭馆也常请一些手艺人帮忙招揽客人,但多是说书或乐手,影子戏倒少见,陈缘的兴致已经被勾起,听到旁人也在啧啧称奇,甚至赌是演《白蛇传》还是《牛郎织女》。
伴随乐器的敲打,白幕布上长出小屋与一个女子模样的剪影,这女子不同于常见的主人公形象,既不簪花,也不长袖飘飘,反而一身素衣,手持大剑,正与一模样古怪的精怪打斗。
一出场就是激昂的动作戏,瞬间吸引了旁人目光,原本兴致缺缺的食客也被吸引着看去。
音乐起伏间,《这位修士明明很强却过分悲惨》的内容在云意阔和手艺人共同再度编写下上映,路过的贩夫走卒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随着剧情的发展与反转,众人看得时而大汗淋漓,时而屏气凝神,时而扼腕叹息,时而拍手叫好,可谓聚精会神。
终于最后双线叙事再次并于一起,众人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等着后续,却见白幕布撤下,手艺人带着徒弟冲大家鞠躬道:“大家午饭也都吃得差不多,我也不多打扰,欲知后事……”
众人嘘声连天,正要叫嚷“去他的下回分晓”时,手艺人话锋一转:“也可先购买这些小人书将故事看一遍,影子戏的发展与之虽有不同,但一脉相承,今天第一次出门走得急,只带了五十本,先到先得……”
“怎么样?”云意阔在陈缘身旁坐下,狠狠灌了一杯茶水,笑眯眯问。
“太好看了!”陈缘喃喃,她急急凑到云意阔耳边小声道,“云姑娘,你这几天不会就是忙活这个吧?你行行好,好姐姐,告诉我,夏栀和阿兰真的是母女吗?阿喜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想知道?”云意阔问。
陈缘拼命点头,好似要点出残影一样。
云意阔:“小人书在那呢。”
“……你真讨厌。”陈缘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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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修真不如画漫画》全本免费阅读
续昼一路强忍,直到踏入洞府设下结界,这才“噗”地吐了口血,额间隐约的“花钿”如一道崩坏边缘的裂痕,无端给他添了分妖艳。
扫了眼地上的血迹,续昼神色淡然,指尖一弹便见血迹蒸发般消失。
“好凶啊续仙长。”
“嘻嘻他急了。”
“许个愿吧,许个愿吧。”
续昼紧皱的眉头并未松开,他缓慢坐上石床打坐,企图缓和异常的脉象,然而耳边嬉笑声未绝,反而愈演愈烈,仿若千百万只魂魄贴近他耳朵悉索吵闹。
“理理我呀续仙长。”
“呜呜呜怎么不理我呢?我做错什么了吗?”
“许个愿吧许个愿吧,我可以给你带来你渴望的一切。”
“想出去玩想出去玩出去玩去玩。”
他眉心的裂痕愈发红艳。
铮——
续昼猛地睁开眼,额间洁白如玉,腰间传影石发出微弱亮光,其提示却直冲他略显闭塞的神识周遭。
师尊?
他来不及多想便拾起传影石,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灰发灰衣,发髻一簪树枝,正是凌云宗宗主,他面色凝重,长久注视续昼,缓缓道:“昼儿,这才是我的好弟子,区区野神自不会干扰你半分。”
续昼垂手行礼,长睫垂下,顿了顿道:“不敢辜负师尊所托。”
凌云宗宗主看着他的视线极其欣慰,话锋却陡然一转道:“霞南村的收尾工作你暂且放一放,此事于你是牛刀杀鸡,为师还有别的任务安排给你。”
续昼作倾听状。
“修真界突逢大难,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你一直困于霞南村不知道,众修士神识被魔物侵扰,此物神不知鬼不觉附于修士神识且至今我们仍不知道其究竟是何物,也找不到剔除其的方法。”
凌云宗宗主一叹。
“你虽遭野神困扰,却是塞翁失马,神识受堵,反而未曾受这魔物的附着,因此你是我们剔神识之魔的重心,我需要你找出附着修士神识魔物的背后之人,能活捉回来自是好事,若对方过于难缠,那便……”
“格杀勿论。”
他说的语气不重,然而字句间透出的杀意即便是传影石也未能抵挡,十足彰显他身为化神期的强大,几个字丢下来,续昼脸色白了几分,然而他神情不变,只行礼道:“弟子遵命。”
凌云宗宗主从沉浸的思绪中醒过来,立刻撤销了自己的威压,对续昼惭愧道:“是为师情绪过激了。”
续昼摇摇头。
“虽然未能对这魔物有更深的了解,然而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成果,孚惬借天机所助勉强得其提示,只知是某黄色之物,且方位指向东,你休整好便去通使司以我的名义领些法器启程前去调查,”凌云宗宗主道,“昼儿,不要让为师失望。”
这句话说完凌云宗宗主的影像便如祥云化气散去。
“云姐姐,今天是个好天气,还以为要下雨,这乌云散得倒快。”陈缘仰天眯眼看白茫茫的天空,叫嚷道。
“闷闷的,算不上什么好。”云意阔从窗子里探出头也看了眼,很快又缩回去数系统再印的几百本漫画,装订样式与现下流行的小人书相差不大,不过封面和标题设计带了她那个时代的风格。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用户突然暴增,你的能量来得过快反而让你陷入瘫痪?”云意阔数着本数,没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好逊啊,就这样你还想要一个小目标的阅读量?你这老破系统承受得住吗?”
【那是因为我之前能量太少,为了运转本体承载力被我强行缩小!突然间接受远超我承载力的能量,我当然会出现点毛病!这都是正常的!】系统嘟囔。
“行行行,正常,正常,”云意阔敷衍道,“那我们究竟有多少用户?什么时候我们能够回去?”
果不其然听见一片沉默,云意阔甚至眉头都没动,只是数完确定好本数和质量,拍拍手,轻松不少。
那边是系统讷讷道:【抱歉,宿主,这个我们还有待解密。】
云意阔随便把头一点,她又跑到窗户边:“小颜,过来帮忙装一下书!一会儿就要和李爷爷一起帮忙把书送到沉香书屋了!”
“来嘞。”陈缘第一次果断放弃院里的蔬果,屁颠屁颠跑来帮忙。
两人把书放进纸箱里装好,一齐抬到院门口,正好见手艺人和他的徒弟推着小摊车赶来。
“云妹,”手艺人过来帮忙一块儿抬书上车,“你们动作真麻利,我还想着早点过来帮忙,你们就已经装好了。”
“留给你的,”云意阔笑着从中拿出一本轻轻拍在小徒弟的脑壳上,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毕竟也是门大生意,挣钱不寒碜。”
纸箱全部放上车后,手艺人踌躇片刻,问:“云妹,你真的要分我们这么多钱吗?我们爷俩也没做什么,要不了这么多,这些书都是你做的,影子戏的故事也是你这里来的,还有那些人偶、打光都是你给的钱做的,我们就做了几次演出,要不了这么多钱,你还是收走一半吧。”
“你们值得,要不是你们我还想不到这样的办法把书买出去呢,”云意阔摆摆手,“您就别推辞了,再说我不方面露面,还要托您在沉香书屋的老板前帮忙作伪装,我们这是长期合作,诚意是要有的,您替我免去了没必要的烦扰,这些钱你们应该收下,好了,我们就别在这里推来推去的,让店老板等太久可就耽误了生意。”
漫画贩卖第一弹完美收官,云意阔还在思索怎么快速借影子戏进一步扩散漫画的传播力度时,陈缘之前带她去的那家书店老板突然找上门和手艺人谈合作,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做《这位修士明明很强却过分悲惨》的主要代理商。
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云意阔听完手艺人的转述后,思考再三,为了保住生活的宁静,她决定隐去自己创作者的身份。
即便面对陈缘和手艺人师徒,也只说自己是代理商,但不方便露面,于是伪装成手艺人带来的助手一起和沉香书屋的老板谈好生意和手续后,将书送去。
18. 第 18 章
《修真不如画漫画》全本免费阅读
“系统!你真的是论坛系统不是什么炮灰、扫把星系统吗?!”
云意阔心里呐喊。
【宿主,你可以侮辱我的工作能力,但绝对不能侮辱我的本质!】系统大声辩解。
抓着云意阔手的小孩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凑上前不停嗅她的手,喃喃:“好香啊。”
他鼻子拉长,眼睛也变得又小又亮,乍看之下竟然有点像……云意阔心下悚然,像老鼠。
简直让她一秒梦回那个被独眼鼠怪紧盯的时候。
“好香啊。”那个书生模样的财务额间开出一只圆溜溜的眼,脸上的两只眼睛如同假目一样贴在眼窝上,他鼻尖耸动不断向云意阔贴近,手中拨弄算盘的手不停。
云意阔直觉那算盘是关键,她努力牵起嘴角,反手握住小孩黏滑的手,貌似俏皮逗孩子般:“是吗?很香?”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立刻从腰间掏出一张咒符往小孩头顶一定,抓住这一瞬的停滞,她立刻收手又捻着另一张黄底朱红的符纸裹着一枚丹药狠砸财务身上!
哗——
贴近财务刹那符纸瞬间烧起,惊得对方尖叫一声彻底露出尖嘴猴腮的怪物模样,手中的算盘一松,云意阔瞬间操起那算盘,强忍着手中刺骨寒意将算盘狠狠敲向桌面。
砰。算盘从中断开。
小孩和财务口中发出一声嚎叫,与当初霞南村的鼠怪一样!
果然是那群东西?为什么会追来?难道因为原主的身份?是谁一定要霞南村彻底灭于世间?
可惜情况危急不容云意阔细想,她趁此时机立刻原路返回,只是步伐不停,周遭的书堆一摞摞、半掩窗子的景色却未曾变过。
云意阔低骂一声。
“鬼打墙?系统!这要怎么办?”
系统急急道:【这个不难,我已经在调动能量在帮宿主破解,宿主挺住,给我一点时间。】
听了这话,云意阔开始想办法和身后不急不慢追她的鼠怪们周旋,她踢到一侧的书却转身躲到另一角,同时捏紧手中的银镯,心中默念续昼教过她的口诀,只祈祷这些鼠怪修为最好不高。
脚步声往另一侧奔去,越来越远。
祈祷奏效了。
云意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眼角瞟见一角方巾,顿时一惊,庆幸自己还好没有走出去,只见那彻底化为鼠怪却仍旧穿戴如初的财务独眼里闪过戏谑,鼻尖一耸一耸,一边左顾右看,一边低低笑了起来,细细的声音说着人言:“小姑娘,别躲了,咱们也别耗时间,这里的时空已经被高人折出来了,我们是有能力不吃不喝活很多年,你可不一定,早点出来把话说清楚,说不定我们还能给你个痛快。”
“这种‘反派’发言我都不屑于在我的作品里写出来,”云意阔和系统吐槽,“除非是我实在不知道写什么了……你好了吗?”
【快了,还剩最后百分之二十。】
她安心了些许,对鼠怪的话不放在心上。
“嗳,小姑娘,你是霞南村的唯一活着的村民是吧?你可得感谢你救的了个好仙人,”鼠怪继续,“要是没有他,你早就被我兄弟吃掉了,哎,也是他没那个福气,不能尝到你这样的小姑娘,最脆最甜美了。”
……它认得出我?云意阔眯了眯眼。
“你们村子的人滋味可要比外面普通的凡人好多了,有天道的滋养就是不一样,就是太吵,才咬一口就能叫得人耳朵疼,我还记得我当时遇到一个小孩,也就比刚刚抓你手的小鬼小一点,才咬一口他的脸,哇哇叫得我差点没耳朵没聋,啧,满脸是血还能喘那么多口气,烦得很,我只好一口一口……”
云意阔呼吸沉了些许,那鼠怪倏地扭过头,独眼里眼球咕噜噜转,吓得她彻底僵住,腥臭的记忆喷涌而出。
“一口一口,嘎吱嘎吱,把他吃下去了。”鼠怪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距离云意阔越来越近,鼻子不停轻嗅。
好半天没有结果,它略遗憾叹了口气:“真沉得住气,难怪你能活下来呢,其实本来就算你逃出来,只要够老实,你还是能苟活,要怪就怪你掺和到不该掺和的事情里,哪怕和你关系不大,你也没办法逃掉了……”
“你说,”低语声在耳畔响起,云意然背后一凉,她僵着身子一点点往身后看去,就见另一只小鼠双眼放光站在不远处,口齿间唾液横流,像只馋嘴的野犬,刹那声音如环绕般在她另一只耳边吹起,“是吧?”
前后夹击。
要死。
云意阔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时候,系统忽然大叫一声:【阵法破解了,传送开启!】
在鼠怪一前一后张嘴向她咬来时,云意阔咻地消失在原地,两只鼠怪险些撞在一起。
“蠢货!”财务黑着脸狠狠扇了一巴掌小鼠,它喘着粗气神情阴晴不定,细看它的眼中深处含着恐惧。
确定再也感受不到女孩的气息,恐惧不断扩散蔓延到脸上,它喃喃:“这么一件小事被我搞砸了,要是被那个人知道了……”它打了个寒颤,绝望而又狠狠地瞪着被一巴掌扇得要晕厥过去的小鼠,一口咬掉它的脑袋,努力吸收对方的修为。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这女孩不简单,我还能辩解,要留点力量……”
阴狠的低语在循环的空间里回荡。
惨白的日光洒下,云意阔再次呼吸到清醒空气,眼见自己在书屋外,手脚发软地撑着墙缓了缓。
“你真是掐得一手好时间,”云意阔面色苍白,回忆起那俩鼠怪口腔的臭味努力抑制干呕的感觉,“那玩意儿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掺和到不该掺和的事情里?是若木的事情吗?还是霞南村那个邪神的事情?”
一连串疑问没能得到解答,反倒让云意阔越来越困惑。
“还有,那个幻界里原主外婆的许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真的会和我长得很像,系统,你小子不会给我玩一手什么轮回转世吧?”她眯着眼,语气极其不信任。
系统支支吾吾,却是真实的完全不知情,甚至被她追问得要急哭了,恨不能化形自证清白。
【我发誓!找到你真的是意外!绝对没有任何黑幕!否则、否则就让我永远不能升职加薪!一辈子穷死!】
“……冷静,倒也不必这么狠,”云意阔噎了噎,“算了,不问你了,你这个论坛系统完全没用,还不如给我绑定什么穿书系统好歹有剧透。”
系统委屈巴巴:【宿主你太过分了怎么能那我和它们比……我还是有点用的,就好比现在我能告诉你咱们累计阅读量已经破万了。】
云
19. 第 19 章
《修真不如画漫画》全本免费阅读
云意阔原本以为自己此番前往一路要踏过刀山火海,躲过妖魔鬼怪的觊觎,甚至那鼠怪口中所谓的大人物也会暗中继续追杀她。
然而真的上路后,除了赶路和夜里睡不好的疲惫以外,云意阔戒指里的法器一点儿也没有消耗,也算平安地一点点接近系统口中的目的地。
最近那魔的踪迹在系统路上第一天和她所说的勾曦国国土上徘徊,和系统讨论多次,云意阔最终决定去那国家的首都里看看,随时和帮忙来调查的那几个凌云宗弟子反馈情报。
因为系统的官方描述,在她原本设想里,勾曦国应该是一个森严而保守的国家,但真正踏进勾曦国领地向首都进发时,她惊讶发现勾曦国的国民实在善良的有些过头了。
“这是第几个了?”云意阔甩了甩有些酸的手,继续两手并用提着篮筐,筐里装满各色各样的食物,馒头、糍粑、粽子、红薯等等。
自从她见到第一位勾曦国国民开始,一旦有人知道她一个外乡的小姑娘,没有人陪伴,要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走去首都,都会先一怔,然后皱眉露出心疼的表情,仿佛云意阔是自己家要往外送去受难的女孩,纷纷伸出援手。
见她不肯收钱,就又是添食物,又是送衣服的,还非常热情留她在家里过夜,几乎用招待贵宾的热情对待她。
每个人,不论年长年少,无论男女,都喜欢下意识伸手摸她的脸,低叹:“我可怜的女儿(姊妹),带着我们的爱,勾曦神保佑你,一路平安。”
云意阔虽然很感动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是实在抗拒完全不熟悉的人这样近距离摸自己,遭遇几次后,都尽可能避开,对方就会露出一副被抛弃了一样悲伤的表情,弄得她十分尴尬。
系统:【第9个了,宿主,离宁舒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你拿的东西又多,怎么不答应刚刚那个村民,让她送你一程?】
“别提了,”云意阔叹气,“我虽然很得意自己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也不是很喜欢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那么喜欢摸她,我会吃醋的。”
系统:【……您不要这么突然发出奇怪的感慨,算了,我该习惯的,按照咱们现在这个速度,恐怕天黑都不一定能到,为了大局,宿主,你认真考虑一下。】
云意阔考虑再三,终于败在漫长疲惫下,忍痛决定分出一点摸脸权给别人,所以当下一个驾着牛车的大娘出现,一脸疼爱地和她说可以载她一程时,云意阔点点头:“麻烦您了。”
大娘驾的牛车,说是车,也不尽然,没有遮阳遮雨的棚子,只是一头牛驮着一块按两个轮子的木板。
木板上放了一些祭祀品,另一侧放下云意阔一路莫名其妙被好心塞来的食物和衣服。
她和大娘一人坐在牛车木板的一边,看着大娘偶尔挥鞭,好奇问:“姨,我这一路走来看见挺多人都带着装香火和祭品的篮子,今天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你是外地人,不知道,”大娘一身藕色长袍,头发盘起簪了朵小莲花,眼睛眯起笑出深深的褶子,手又是一挥,“马上就要到勾曦神的诞辰,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家都会提前准备好祭品,有条件的会赶去城里和其他人一起祈福,没条件就只好自己在家里和邻里也被落下的乡亲一起祈福。”
“听起来真的热闹,”云意阔撑着脸笑,“感觉你们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大家关系真好。”
大娘看了眼云意阔的杂物,哈哈笑出声,点头道:“是,在勾曦神之下我们都是亲人,只要踏足勾曦国的领土也是我们最亲的亲人,亲人是需要相互给予充分的爱意与陪伴,像你这个年纪在我们这里,出现时就应该和兄弟姊妹们成群结队,这才像话。”
“你是哪里来的呀?听口音像南一点的地方。”大娘随口问,听完云意阔的回答露出吃惊的神情,“乖妹,这么远吗?怎么想着要来我们这里?”
“听家里老人说有个亲戚在这边,正好我游历到附近,过来看看。”云意阔晃了晃悬空的脚。
“哟,还是个小仙子呢,”大娘看见云意阔腰间的挂件,“小仙子好,通天意,特别有灵气,虽然黑了点,但勾曦神看到你肯定会很喜欢。”
水流哗哗,云意阔不好意思地抬了声音:“姨,你说什么呢?”
“说你讨人喜欢,”大娘笑道,看着云意阔的眼神格外慈爱,“黑也黑得漂亮。”
“姨,我这叫健康。”云意阔扭回脸。
终于在天边烧起一片橙红时,她们到了勾曦国首都宁舒,大娘还十分热情地送云意阔到住宿的地方,甚至亲自下车给她和门店老板说清楚,特地要了天字号房间,并替她付了钱。
云意阔吓得急忙推脱,没推脱成功,只好偷偷在大娘装祭祀品的篮子里放了一串钱。
“太热情了,”云意阔倒在床榻上,喃喃感叹,“她们信的这个教到底教人什么呢?”
【爱人,】系统道,【爱是勾曦教的核心,在勾曦教的教义中,世间一切有序运转都是在爱的基础上建立的,所以人人都要献出爱、享受爱、传递爱,这样才会在人生的每一个轮回中获得永久幸福。】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云意阔哼出声,扭头看着窗外蓝天,“你能看出小颜和李爷爷师徒几人现在在哪吗?”
【魔的气息很混乱,我没办法确定具体的位置,但我能保证他们就在宁舒。】
“好,”云意阔眼睛不眨,轻轻点了点头,“宁舒不算大,晚点去查查看,对了,你说魔有什么特征来着?”
“特性异化、无神智、三不善根尽生,”女人痛苦喃喃,“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国师、国师,怎么会这样呢?”
她长着一张极其精巧的脸,看不出年纪,白嫩光滑的肌肤是多年富贵生活的堆积,腰肢又细又软,一扭倚在软靠上,仅着轻薄的纱衣,略略遮住裹着绸缎的身子,脚踝处套着一根细细的金镯,衬
20.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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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而言,我坚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云意阔喃喃,“可是要是所有人都非常殷勤这可怎么分辨?”
系统也没了办法。
因为大娘过于热情,云意阔甚至来不及推脱,就眼睁睁见大娘叫来几个人帮忙把她的行礼搬上车,一路进到一座低调的府邸门外,正门站着满满当当的人。
一看见她,门口的人都露出欣喜的神情,围上来左一句“辛苦了”,右一句“好孩子”,这么哄着、夸着送云意阔到她住的院子里。
大娘依旧那身朴素的打扮,鬓边的莲花愈发娇艳,她抿唇笑得和蔼:“云妹,好好在这里休息吧,一个人辛苦大老远来到我们这里,自然什么都要享受到,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们大家都是因为爱你,才愿意这样对你。”
没有想到分别前还驾着简陋牛车的大娘,扭头就变成首都有房有院的人。
云意阔瞠目结舌,实在拗不过大娘,最终迟疑地留宿下来,连住几天,被照顾得十分妥帖,就好像对方真的只是为了让她在宁舒享受更好的生活环境。
“大家好是好,但总有哪里不对,”云意阔撕掉艾叶,咬了一口糍粑,吃了满嘴的芝麻馅儿,“我脑中反乌托邦的作品已经转了一圈。”
系统:【……那走?】
“算了,”云意阔心态良好,“要害我我怎么躲也躲不过,要是真心对我好,不管怎么说是赚的。”
她拍拍手,走出房门,在每一个冲她弯眼笑的下人视线中,钻进市井人群。
勾曦神的诞辰将近,街上这几日都很热闹,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云意阔在一个摊位前等画糖,看着摊主手指翩飞,笑问:“勾曦神诞辰大家一般会做什么?”
“妹妹是外地人吧,”摊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和慈爱,“勾曦神诞辰前大家都会卯足劲攒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木匠会做木雕,花匠会折出最美的花,厨子会特地做一道独特的美食,像我这样的,就会努力想一个有意思的图案,早早准备糖画。”
“等到诞辰日那天,大家就会齐聚在广场——就咱们都在摆摊的这里,拿出自己的作品和香火摆在中央,一边唱童谣一边手牵手绕圈,上午过去后就排队到王宫的花园里打坐祈福,等待勾曦神的赐福。”
“不过听说今年因为王的身体不舒服,又弄了一些别的新花样,需要我们一起齐心帮助我们的王、我们的家长恢复。”摊主摇摇头,面上流露出真情实意的伤心和担忧。
“新花样?”云意阔结果糖画,好奇问。
摊主笑眯眯擦着手,一脸高深莫测:“是。”
见对方没有解答的意思,云意阔遗憾作罢,转话题引出自己此番的重心:“那您的意思,所有人都会出现在花园里吗?”
“自然,”摊主严肃道,“这可是勾曦神的诞辰,身为信徒、家人,我们如此爱祂,自然要全部现身。”
这就意味着几乎所有的人都会现身在这片空地,云意阔点点头,正要离开,突然看见摊主拿出一本熟悉的册子,漂亮英气的脸和一柄大剑在封面上十分夺目。
“……姐姐,”云意阔缓缓放下牙齿刚碰上的糖画,“你这是什么?”
“这个吗?”摊主热情地扬了扬手中的书,“是外地的商人带来的小人说,说是叫什么什么画来着,哎,瞧我这记性,因为这样的画我还没见过,就打听了好久从别的家人手中借来,好妹妹,这个真的很好看!我一早就猜到她们必定是母女!我和你说……”
那边摊主激情地为云意阔讲解剧情,甚至拉过她坐在自己身旁,小心翼翼翻页给她说自己的见解。
云意阔都不知道自己表情该怎么摆,耳边是熟悉的故事,她露出尴尬而礼貌的微笑,忽然问系统:“我们的阅读量有多少了?”
系统一头雾水:【论坛总阅读量3万,怎么了?】
“不能拉上现实的阅读量吗?”云意阔有些遗憾道,面上欣慰的神情仿佛她下一秒就要高呼玛丽亚,“我好像火了,感恩各位家人的大力支持,助我拼回家,那堆稀稀拉拉的希望好像还是可以重新拼凑起来一下。”
【不能。】系统沉痛道。
“你一直嚷嚷你作为论坛系统不差,”云意阔眼中闪过微光,“有能量怎么就不能多拉点用户?看,这么一大片市场怎么就不能被你吃掉?”
【够了,不要擅自给自己加黑色阴影,一点也没有很酷的样子反而很像O南里的犯罪分子!】
系统语气难辨。
【你还是小孩子吗?这么明显的激将法,我才不会上钩好吗!你是不是啧了一声!你怎么好意思!】
一心二用,云意阔还能对摊主的讲解作出认可的反馈,更让摊主说得起劲,直接闭摊,拉着她走进茶楼里边吃边说。
云意阔:“……”
云意阔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勾曦国人的性子。
她小口吃着茶点,摊主在她正对面,没有动一点东西,甚至茶水也没有喝,依旧讲得慷慨激昂,不知道渴。
终于说到结尾,摊主发表完自己对其中亲情之爱的看法后,意犹未尽看着云意阔,总结陈词道:“所谓爱,就是如此全心全意,只为成就对方,爱是不应该掺杂任何杂志的,每一份爱都是最纯洁的。这对母女的爱虽然感人,但还是不够完美,有待改进,看在画面很美丽的份上,可以勉强给作者一个良。”
“好。”云意阔喝了口茶水缓和茶点的干涩,认真点头,也对勾曦国对完美纯洁爱的追求有了更深的认知。
“在我们这里,每一份爱都是认真而无暇的,”摊主支着脸看向云意阔,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神情,“虽然你是外乡人,但也能感受得到我们对你的爱吧?相信我,在这里,家人们做的所有选择都是因为爱,不会有错的,甚至不需要原谅,因为,那是爱呀。”
看着云意阔一点一点往下坠的眼皮,摊主笑得更和善,甚至伸出手,探过身子摸了摸那张灵俏的脸,眼里温情脉脉,柔声道:“我们爱你呀。”
“所以,请你也要爱我们啊。”
云意阔阖上眼,忍着鸡皮疙瘩,和系
21.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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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一方黑照三方紫’,所谓紫气浮关,是吉瑞之色,”续昼道,语含笑意,偏头看着王太后茫然的脸,下颌微绷,面色却瞧不出喜怒,“不是常言勾曦国以爱示人,这样对待圣女便是你们的‘爱’?”
王太后闻言面色一变,她哀哀戚戚看着站在轿子旁领命的下属,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圣女还在休憩你们就把人请来了?实在是太失礼、太不友爱了!”
“太后恕罪!勾曦神感怀下,我们不敢如此无礼!实在是圣女过分活泼,又担心圣女身为外乡人很难理解,因此才出此下策,请太后恕罪,”下属立刻跪下以头触地,语气惶恐,“我们保证圣女并未受到任何伤害,而且那幻药剂量不多,按以往经验,圣女这时应该醒了……”
说到后面他言语里满是不解。
蛋恩母!云意阔心里暗骂,只好徐徐撑开眼皮,遥遥和几阶之上主座的两人对上。
坐在正中央的女子有双灵动年轻的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她,一身轻薄的日常装,却佩戴满身晶莹剔透的琉璃饰品,衬着整个人如民间画像里的仙女一般精致。
云意阔大概能猜到这位就是传闻中那位当过将军而后让一国之王为她散尽后宫的王太后,而站在王太后身侧的男人……
虽有不妥,但云意阔脑中蹦出的第一个词是珠光宝气,与以往续昼展现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因修炼的缘故,续昼常穿凌云宗的修士服,脖颈腰间除了宗门给的法器不会有任何别的配饰,整个人素而雅。
站在台阶上的国师却一身暗纹的竖领白衣,外搭滚金黄色氅衣,颈间一套华丽的璎珞贴着胸口,腰间蹀躞带挂满琳琅珠玉,半挽发髻,细看一边耳朵坠有蓝宝石。
他眉目俊秀,一身华贵的装扮未显出丝毫俗气,反而愈显华贵不凡,琉璃的瞳孔更似颗流光溢彩的宝石,因贵气而带有极强的距离感。
按捺纷飞情绪,云意阔顺着自己偷听到的话作出一副恼怒的神情,皱起鼻子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枉我如此信任你们嘴里的爱呀家人呀,你们就是这样对你们的家人的?”
这番话直直戳进勾曦国人的心中,在场的人都脸色大变,一副紧张而害怕的模样,甚至有人已经眼含泪水低低抽泣一声,不断摇头。
“实在对不住,”太后盈盈起身,蹲到云意阔身前,柔软的手握住她的手,一股浓郁的清香扑满她的口鼻,“好妹妹,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是太喜欢你了,太害怕你拒绝了,请不要说这样的话,它太重了,我要怎么做才能获得你的原谅呢?”
一位曾经在战场浴血杀敌的将军、现如今整个勾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太后,就这样小心翼翼蹲在她身前,仰着头,楚楚可怜望着她,低声下气请求她的原来。
只那一瞬云意阔的鸡皮疙瘩立即冒了出来,她僵着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眼珠一转,不经意和续昼对视,见对方轻轻颔首,她咬了咬唇角忽然冲王太后明媚一笑,歪了歪头。
“要获得我的原谅吗?那也简单,我要和国师待在一块儿。”
王太后一愣,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情,她凑近仔细打量了下云意阔,嘀咕:“长得确实漂亮,哎呀,黑就黑点吧,国师说寓意好呢。”
“好,哀家自然答应。”
她捏了捏云意阔的手,眨眨眼,情态与少女无异。
最终云意阔以圣女的身份入住到国师的宫殿里。
见续昼退散了下人,她把玩手中的茶杯,奇怪问:“你怎么在这里干起了副业?”
只剩下他们二人,续昼身上那种疏离感也轻了不少,他露了个无奈的笑:“我的历练尚未结束,听闻勾曦国有异动便前来调查。”
“国师不应该是那种一身白衣、仙气飘飘、清清冷冷的模样吗?”云意阔支着下巴,“你怎么反其道而行之,搞得如此……堆金积玉的,要不是听到他们叫你国师,我还以为你直接……”
直觉后面的话大逆不道,云意阔咽了回去,给了续昼一个“你懂”的眼神,惹得对方垂首笑得眉眼弯弯。
“勾曦国一向崇尚金玉,在他们设想里神明都是锦衣玉食的,故而有一定权力财富的人都会追求穿金戴银。”
“行吧,”云意阔接受这个解释,“那圣女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意外,”续昼道,“勾曦国异动与王室息息相关,或许你也对勾曦国信仰的由来有所耳闻,为了更进一步接近传说中借王太后之腹诞生的‘勾曦神’,原本我与同宗师妹设局假托‘圣女’之名侍奉勾曦神,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就这么倒霉成了圣女,”云意阔啧了声,表情并不意外,“行吧,就我这非酋的身份还能奢求什么?”
续昼面露歉意:“抱歉,云姑娘,此事是我们之过,我已师妹传讯息询问缘由,在此之前还要托云姑娘帮忙伪装。”
云意阔应下,却说:“这不是问题,但我总有种预感,我可能没那么轻易脱身,你方便透露一些任务内容,好让我能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吗?”
续昼点点头,将勾曦国的异动简单说道:“勾曦国的王忽然在某日庆典吐血昏迷不醒,王昏迷期间没有任何进食,依旧面色红润,勾曦国找遍天下医者也对此束手无策,然而不久王便苏醒,嘴里喊饿,但是无论吃了多少食物都无法缓解他的饥饿。”
“后来后厨做饭的速度完全赶不上王的进食速度,王甚至闯入后厨生吃禽肉,这才勉强缓解,但从那日起王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不管他如何进食,依旧瘦骨嶙峋。”
自己孩子变成这副模样,王太后自是心疼不已,走投无路中,一位医修悄声进言道:“太后,这恐怕与妖魔有关,不如您让人委托凌云宗派弟子前来查看?”
奈何身边人一直劝诫事关
22.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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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诞辰日前一天,云意阔就被一群侍女早早叫起沐浴梳妆打扮。
因为前一天晚上续昼的提醒,云意阔知道自己今天要先到勾曦神的神殿先熟悉一下情况,并且要看看她能不能合勾曦神的眼缘,决定她的去留。
“不必紧张,就算不合‘眼缘’也无妨。”续昼这样道。
话虽如此,眼见续昼十分淡定,云意阔自然相信对方留有后手,但她久违有了些斗志,成了一条尚且算有斗志的咸鱼。
依然遇见困难果断躺平,但也能稍稍探个头,伸个手,试试能不能跨过去。
迈开步伐时她好像能听到一道温柔和一道微哑的声音带着笑说:“你很厉害。”
沐浴用的熏香浓得云意阔只打喷嚏,稀里糊涂又被人拉出来上妆。
妆造不算复杂。
因为肤色问题,上妆的侍女果断放弃了脂粉,只浅浅为云意阔修眉染唇,修整的弯眉和朱红的唇色提了气色,显得少女漂亮的五官更加生动灵巧。
挽起垂挂髻不断穿插的琉璃花饰和绒花突出这份灵动,待穿上一身庄重的滚金边豆青竖领衣袍配祥云边沿的帔子,少女看着竟和画像中的神女相差无几。
为云意阔梳妆打扮的侍女们都忍不住赞叹:“圣女,你真美。”
从铜镜里妆容有些看不明晰,也没办法看清全身,但云意阔从那些一点点加在身上的饰品中感受到了非常深的重视,也能大抵猜到自己如今和续昼一样珠光宝气、熠熠发光。
闻言她弯唇笑了笑:“谢谢。”
前往勾曦神神殿前,有嬷嬷肃着脸站在她身旁不断和她重复面见神灵的禁忌。
“不可直视神灵,不可妄议神灵,心要诚,面见前要在殿前拜三拜,高呼爱神爱凡尘,进殿后拜三拜,高呼爱神爱万物,到神灵座下要垂首合掌,谦卑爱神。”
重复到第三遍,云意阔这才看见接她的车驶来。
座驾依旧是一头黑色水牛,但不同于云意阔进宁舒遇见的那头过于质朴的,这头牛因满身饰品显得金光闪闪,它驮着一俩虽小但精贵的车厢,只远远看着,云意阔仿佛就能听见车厢门前珠帘碰撞的丁零声。
可算来了。云意阔忍着揉耳朵的冲动,面带笑容正要走上前,就见车厢里走下一个熟悉的人,不由面色一僵。
就像那头改头换面的水牛一般,大娘也换了一身华丽的服饰,鬓边的莲花也显得愈发张扬,她看见云意阔笑容一如当初在客栈见到她时的慈爱温和。
“圣女,请上车。”
被搀扶进马车和大娘面面相觑时,云意阔都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合适,最终只好忠于自己的人设,扬眉问:“您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才对我那般好?”
“勾曦神护佑,”大娘道,“自是因为爱与怜,我是后来见到您的腰坠才猜测或许您就是国师要找的圣女,无论您是否有这层身份,您遇到的每一位国民,他们都是发自真心怜爱您的。”
“还未请教您的身份。”
“我是勾曦神殿的女官,圣女唤我秦姨就好。”
“还真是朴实无华的称呼,”云意阔忍不住和系统感叹,“我真的信他们真的互相看彼此都是家人了,这话说得,忽略前半句仿佛过年回家路上遇到长辈对方的自我介绍。”
系统也感叹:【宿主,你真是以一己之力解构了这个身份象征。】
路上秦姨简单为云意阔介绍了一下勾曦神殿的构造,主殿是祭祀承香火的,要再走几个回廊到后院才是生活区,如果云意阔得了勾曦神的眼缘,日后就主要在那里生活。
“想必国师已经与圣女说清了侍奉的内容。”秦姨看着她。
云意阔点点头:“为勾曦神清理信徒心愿,如果能得勾曦神青睐祈求祂为王赐福降爱,保佑王生命无忧。”
秦姨满意收回视线,到站后扶云意阔下车时,她笑着拍拍云意阔的手,轻声道:“不必紧张,勾曦神是个好……神明。”
看秦姨嘴唇蠕动片刻的改嘴,云意阔总觉得对方当时想说的是“孩子”。
这一点续昼也和她提过,勾曦神借王太后的肚子诞生至今不过一纪,也就是十二年,“神明”如果按正常的生长速度,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于是她动作很轻地颔首,按礼教嬷嬷所说,在偏殿净手后,独自来到正门前一拜接着一拜,慢慢地靠近主殿,手中的戒指一直没有发出暖意,为了保险她问系统:“你能测出这里有魔气吗?”
系统迟疑片刻:【我一直都能感受到隐约魔气,这里和宁舒其他地方给我的感觉差不多。】
“除了魔气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这倒没有,不过看里面似乎只坐了一个人。】
云意阔捏了捏指关节,继续往前跨进主殿正堂,拜了三拜后,一道明显带着稚气的孩童声从层层珠帘屏风里闷闷地传出:“不要不要。”
真是个孩子,听着像男孩。
她直起身子,佯作没听见,壮着胆子轻轻拨开珠帘,绕着屏障往里走,语里带笑:“勾曦神护佑,我是从凌云宗选出侍奉您的圣女。”
屏风摆放得巧妙,切割着正堂的空间,让云意阔走出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甚至走出一种排漫展的熟悉感,于是脚步愈发轻快,终于走进神座堂。
堂里有些昏暗,只有几盏烛火晕开几圈地段,香火气息铺满每个空隙,一盏座垫般大小的琉璃莲花座摆在正中,神奇般在微暗的桌面留下流光溢彩的痕迹。
这倒出乎云意阔意外,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暗的神殿,随意扫了一眼神座前的贡桌,果不其然摆放许多富有生活气息的贡品,纸鸢、泥人、剪纸等等,正如糖画摊主所说。
“你怎么还进来了!”孩子的声音十分清晰,嘟嘟囔囔,“吾不是说了不要不要吗?什么野猿,吾才不要看呢!而且你不是个人吗?”
因为抱怨的语气与云意阔想象的神灵不太一样,她没忍住抬头看了看,就见莲花座上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一如勾曦国传统穿金带银的神灵打扮,额间一点红,无趣又厌烦地看着她,不停摆手,手腕间银镯和玉环叮当响。
“你还敢看!没有嬷嬷教你吗?!”他竖眉厉声道,但因为模样实在有些幼小,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不要不要,快走!”
“……勾曦神?”云意阔问系统。
系统也沉默了:【是的。】
“他究竟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难道是那什么灵力很充沛?”云意阔瞪大眼。
系统:【没有。】
“身怀异能?”
系统扫了一遍对方:【没有,他……就是个普通凡人。】
23.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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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勾曦神的一步完成,云意阔颇有耐心为小神明举着夜明珠直到对方意犹未尽看完第一册漫画,抬脸问她:“下册呢?”
“还没出呢,”云意阔道,“等未来出来我一定给你带。”
“好吧。”
勾曦神也不闹,把书放在贡台上,神情十分纠结,他苦着脸踱步,最后自语道:“吾是神,吾是神,可以这么做的。”
给自己打气一样,他扭头冲云意阔抬了抬下巴:“过来。”
真有气势,小猫一样。云意阔憋笑,跟在勾曦神身后,一路走到他休息的宫殿,路过的人见到他们纷纷跪地口呼“勾曦神护佑”,满脸虔诚。
勾曦神神态自若,冲从他休息的房间里走出的侍女和侍卫挥手:“给她安排一下,以后就让她来侍奉吾了。”
云意阔正要打招呼,却见眼前的一男一女都神情奇怪地看着她,似乎很意外勾曦神会把她带来。
他们对视一眼,极其默契走来,侍卫抱起勾曦神向房里走去,侍女则站在云意阔面前,神情挑剔地上下打量她,语气忿忿,带了些森冷:“你对我们的神明做了什么?别把你们外面那些恶心下作的招数带进来。”
她一把抓住云意阔的手腕,冷冷道:“给我离开这里。”
云意阔没料到还有这一茬,心里记挂着任务,立刻高声道:“你要做什么?怎么?勾曦神的话你们也不听吗?还有,你这样对我,对得起勾曦神的教诲,要爱每一位家人吗?”
没料到她会这样无礼,侍女脸色一变,那边传来匆匆脚步声,只见勾曦神穿着里衣跑出来,困惑地看着她们:“你们在做什么?”
“神明大人,您的侍女似乎不太满意您的决定,”云意阔率先道,“她要赶我走呢,我可是满心诚意来适逢您呢,您与我的约定,我都时刻记在心中。”
勾曦神指着云意阔道:“吾说过,吾要她留下来。”
侍女挣扎道:“她不怀好意,您不理尘世,不明白这些,我们这都是为了您好……”
“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而且为了神明大人好,难道你们就不该过问神明大人的看法吗?”云意阔道,“我实在开了眼界,你们国师请我来侍奉神明,倒是没想到你们就是这样对自己的神明吗?”
勾曦神脸色沉下,他走到云意阔身前直直看着眼前的侍女,一字一句道:“吾要她留下来,吾是勾曦神。”
云意阔立刻捕捉到侍女脸上闪过丝嘲意和不屑,对方启唇还想说什么,侍卫过来打断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我们这就为圣女安排住所。”
说完就把不情不愿的侍女拉走。
勾曦神撇撇嘴,扭头捏着云意阔的衣角,道:“你不是要侍奉吾吗?过来帮吾换身衣服。”
云意阔接手侍卫没做完的事,她蹲下为对方系腰带时,不经意般问:“您的贴身侍女经常这样对您吗?作为神明,您可真仁慈。”
勾曦神露出茫然的神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很正常的事情?”云意阔手一顿,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您的意思是,你们平常就是这么相处的吗?”
“你在质疑吾?”
勾曦神很不高兴,他推开云意阔的手,生气地自己试着打结,不小心打成死结也不甚在意,扭头瘪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非常有礼貌地为云意阔解答:“他们这都是因为爱吾,因为爱吾所以需要纠正吾不对的地方,爱不需要质疑,今天吾已经因为你做错了很多事情,你不要恃宠而骄,小心明天吾就把你眼睛挖下来!”
“这个神明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云意阔坐在被安排好的房间里,“比起神,更像是一个被囚禁养育起来的小孩,又是个凡人,续昼让我向他祈求赐福,这能怎么帮到勾曦国的王?”
系统讷讷道:【也许他身上是有不一般的地方呢?】
“再看看吧。”云意阔让系统帮忙放风,小心将传影石记录下的影像和得到的线索一并传给续昼。
晚上,她在床上睡着正好,突然被人狠狠摇醒。
是白天对她极度不满的那个侍女,她勾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和整个勾曦国带来的爱与家人氛围格格不入,乃至云意阔甚至觉得她很正常。
“别睡了圣女,不是要侍奉神明吗?现在就需要你帮忙守夜清理信徒心愿呢。”侍女道。
云意阔就这样被强制带进了勾曦神的宫殿,只堪堪靠近大门,食指的伏魔戒传来淡淡暖意,耳畔系统也道:【好浓郁的魔气,比我这几天在宁舒感受到的浓郁百倍。】
推开的房门里只有几盏烛火幽幽照明,大片未知的黑暗全然与白天的清晰干净相反,身侧侍女轻轻笑道:“圣女,神明大人,就拜托你了。”
说着她将云意阔一把推过门槛,又把门重重一关。
咔哒。
落了锁。
云意阔试着推了推门,出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庆幸还好自己拿了些法器符纂。
兵来将挡。
心一横,她拿起一盏烛火往勾曦神的床边靠近,一点点往前走动,云意阔小声道:“神明大人?”
噌——
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云意阔手中烛火晕出的光线里,吓得她手一哆嗦,堪堪捏紧烛台的柄,仔细看了看,正是这张脸正是那位小神明。
他眼眶泛红,血丝密布,嘴唇却无血色,眉头紧紧皱着,急急喘了口气,露出痛苦的神情,捂着头说:“吾好难受,秦姨,吾好难受。”
“好多人好多人在许愿,”他嘶哑地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拽着云意阔的衣角,“他们说爱吾,好多好多,还要吾一个个爱他们,好痛、好痛。”
这是怎么了?云意阔吃惊。
滚烫的泪珠从他眼眶落下,他额间青筋暴起,大口又喘了几声,难受地差点跪倒在地上,云意阔下意识要去扶起他,又被他一把推开,手中的烛台也哐当倒地。
蜡烛摔灭在地上,只有微弱月光从窗台飘进,勾曦神满眼赤红在月色种若隐若现。
“你是谁?!”
怎么突然失忆了?她摸不准这神明究竟是怎么回
24. 第 24 章
那些侍卫十分粗暴过来拿下云意阔,她眼睁睁看着勾曦神如同布偶一般被随意抱起放在床上。
而她双手被死死固定在身后,身上带的法器也没办法使用,只好无可奈何被这群侍卫带走。
实在太出乎意外。
不是说国民信仰、敬奉勾曦神吗?
还有曾经手握军权而后万人之上的王太后搬出来也毫无作用?
云意阔心里是止不住的诧异。
那个侍女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可以说得出“谁在乎”这样的话。
失策了。
云意阔尝试扭了扭手腕,立刻被人警告似的用力捏紧,力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只好老实随着这群侍卫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宫墙色调不变,似乎从一处华贵抵达另一处华贵之中。
或许因为诞辰日,四处墙面和盆栽按勾曦国的习俗挂满鲜花蔬果红纸,装点得极其喜庆。
但是人烟稀少,云意阔被这样驾着走了一段路也没看见一个人,一片片喜庆就这样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热闹。
眼珠轻轻左右转了圈,云意阔认真记着路线以备不时之需。
就见侍卫忽然一个拐弯,推开一处角落的宫墙,黑黢黢的地道驻着台阶在云意阔眼里铺成看不见的来路。
“好好侍奉你的勾曦神吧。”一个侍卫沉沉的声音在云意阔耳畔响起,带着森森恶意和嘲弄,然后又是一推。
云意阔向前扑了下,幸好她有所防备堪堪在台阶前停脚,没有狠狠摔下去。
身后的石墙喀哒喀拉又关上了,四周归于一片黑暗。
“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云意阔扭了扭脖子,精神还算亢奋,身体却因一晚上没睡而疲惫。
她搓了把脸,从腰带里掏出储物戒,拿出夜明珠,借着柔光这才看清了四周的景色。
灰扑扑的墙和蜿蜒的楼梯,简直将危险二字刻在每一处。
云意阔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走时,传影石终于传来波动。
有讯息。
她急忙拿起传影石,续昼忽地出现在她眼前,琥珀的眼眸注视着她。
看得云意阔一愣一愣,她的眼微微瞪大,嘴巴微张,欲言又止,显得有种漂亮的傻气。
续昼甫一出现就与这样的云意阔直勾勾对视,紧张的氛围很快打散,他不由翘起嘴角,安抚道:“云姑娘,我借传影石给你传影,是吓到你了吗?实在对不住。”
“我的个史塔克啊,”云意阔喃喃,她比划了一下,“你们法器的发展不要太科学。”
感叹完,云意阔很快回归正题:“勾曦神的宫殿不像宫殿,倒像笼子,囚着一只金丝雀,里面所有人都不对劲,昨晚那孩子状态实在太不对了,续仙长,你有什么头绪吗?”
“居然是魔气吗?”续昼皱眉,“魔气一般是天生魔族或是堕落的修士身上才有的,怎么会在一个孩子身上?不过宁舒确实很不对劲,虽然风平浪静,但四周总有股似有若无的瘴气般,常常扰得人头疼。”
“这个暂且放一放,你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吗?我立马过来找你。”
云意阔立马将自己从勾曦神宫殿出来后走的方位说了一遍,续昼心里一盘算,面上流露出惊讶,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他们将你绑到勾曦国王的宫殿附近了,那位王情况很不妙,你千万小心,我这就来找你。”
有了续昼这番话,云意阔一下生了不少忍耐,站在墙门口处,拿着夜明珠不肯移动半步。
“恐怖片的教训告诉我们,这种时候绝对不能乱跑。”云意阔的脸仍旧因害怕与紧张微微泛白,却还能笑和系统打趣,企图缓解心里的紧张与害怕,她靠着墙,视线往上落在天花板处,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开深不可测的未知危险。
系统:【要不要看看论坛转移注意力?我们现在的阅读量和留言越来越多了,宿主,还是有回去的希望。】
云意阔笑了笑,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她还是打开了论坛。
论坛里唯三的帖子小眼睛全都实现0的突破,尤其两个完整画完的帖子。
她指尖犹豫片刻,点进了已经标“热”的《这位修士明明很强却过分悲惨》帖子里,一层层楼的留言久违让云意阔有了小时候在贴吧里被称作“触”的喜悦。
偏开放式的结局引来了许多人的感慨,有祈求作者继续画下女儿后续的故事,有分析前面漫画话画框里每一处细节和伏笔的,也有洋洋洒洒分析人物性格的,当然骂故事不知所云形式不守礼法的奇怪留言也有。
[什么鬼?一个女修练大剑?呵呵,编故事也要现实一点吧,女修能拿得起大剑我就敢生吞大剑。]
[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在我看来就很一般啊,还有故弄玄虚之嫌。]
[呵呵,你们不懂,越缺什么越喜欢看什么,本来女修对力量的把控、情绪的控制和对修真之道的忍耐都是减分项,凡涉及到专业修行部分,还是男修更专业。]
[为了突出你们所谓女修的形象,就把所有男配角贬得一无是处,你们女修也就这点幻想的本事了,有这时间不如多多修行,让天逸榜上多冲点你们女修的名次呢。]
[我敬重所有前辈,不论女修还是男修,但是看到一位金丹期女剑修端大剑我真的没忍住笑了,一点都不符合常理,我身边即便是修剑的师姐们都是用更灵巧精致的佩剑,就没见过这么粗鲁的,所以这所谓女修其实原型是某位男修前辈吧?]
……
这样类似的留言层出不穷,下面也是一片混战,云意阔叹为观止,嘴角往下轻轻一撇,指尖动了动,正要留言,却听着黑而深的楼梯里飘上一声接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远远飘来,却不难让人听清里面的痛苦与挣扎。
“怎么?”云意阔一个哆嗦,悄悄探头往下看,只有一片黑暗,“这里是阿O卡班吗?”
她捏着指尖,口中小声喃喃:“续昼,你可得快点啊。”
续昼才走出宫殿,正正与勾曦神的神官对上,对方一身锦衣,冲他施施然行礼:“国师大人,这么急着要去哪儿?诞辰日即将开始,王太后还等着您的陪同呢,您献圣女侍奉勾曦神以为王祈福的计策今日就可见分晓,听人说勾曦神很满意那位圣女。”
“是吗?”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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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不咸不淡道,“为王和王太后分忧是在下的职责,诞辰日即将开始,神官不陪在神明身旁,跑来这做什么呢?”
神官温和地笑了笑,鬓边的莲花在风中微微晃了晃,惹得她伸手扶了扶,她语气柔和:“勾曦神今日要见这么多信徒,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我过来请示王太后为神明送点吃食呢。”
续昼颔首:“那在下就不耽误神官了。”
他行礼后正要离开,突然见神官扭头对他一笑:“国师,多亏您的献策,勾曦神真的很喜欢这位圣女呢。”
“我们一定会记住您的功劳。”最后一句话神官说得慢条斯理而意味深长,含笑又一行礼,这才不急不慢走去王太后的宫殿。
续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间一蹙。
因宗主的嘱托,加之历练尚未完成,续昼为巩固修为,便接了勾曦国的委托。
因为王太后对修士态度不明,到宁舒他费了一番功夫走到如今的位置。
越与王室成员接触,续昼感到的异样越深。
虽然修士与尘世接触减淡,但几次历练因身份缘故,续昼接触过不同国家的王室,其不论统治者如何作为,都规矩森严、等级分明。
勾曦国却不尽然,在勾曦教爱的主导下,阶级规矩像被蒙上了布,这里王不似王,所谓尊贵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王太后也像个名贵的摆件。
再一联想到云姑娘传来的讯息,连这个国家敬重的神明也仿佛是囚禁在高墙里傀儡,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续昼敛了神色,走到御花园,身上束缚感顿时散尽,于是便心中默默念诀倏地出现在王的宫殿外。
他一步一步踩在云意阔所说的方位上,然而到了转弯时,却赫然见一堵灰墙高高耸立,隔绝了路。
或者说,这里本来就没有路。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那个嘶叫越来越近了?”云意阔紧紧贴着门后的墙,咽了咽口水。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我突然检测到了陈缘他们三人的痕迹!】
什么?
云意阔一怔,看着不时飘来吼叫的幽深长楼梯,像一张血盆大口,蛰伏的猛兽,静静地等着她一脚错踏。
“倒也不必如此戏剧,”云意阔抿直唇,面上流露出挣扎,“续仙长,莫辜负啊。”
续昼伸手抚着灰墙,微微歪了歪头,他能感到这就是一堵普通的墙,但他也确信自己的记忆力不错,云意阔所说的他全都记得。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等续昼抬手思考直接打穿墙的可能性,一道娇俏的身影忽然扑向他。
他轻轻往后一退巧妙躲开,不顾对方不满的神情,微微行礼道:“太后,您怎么到这里了?”
“这句话该哀家问你呢!该哀家问你!”王太后哀怨道,“秦姐姐不是同你说了,你怎么还四处乱跑?诞辰日马上开始了,你作为国师,应该老实跟在哀家身旁一起接待民众信徒!”
“可别忘了你和哀家承诺过的,”提到这个,王太后面上夸张的哀怨变成细绵真诚的忧伤,“今天我的好孩子,能在勾曦神的赐福下恢复正常吧?”
25. 第 25 章
黑暗里记不住世间流速,云意阔有些疲惫地靠在门墙旁,麻木地企图忽略耳边的呼啸,时不时揉揉小腿,实在没抵挡得住一夜未睡的倦怠,于是小鸡啄米一样小憩片刻。
“哈……”
温热的呼吸扑在云意阔耳畔。
有人?
她眯了眯眼,挣扎着要从无边虚无的灵脉梦境中醒来,两眼张开,一个诡异的怪物站在她身前,痴痴看着她。
怪物披着粘稠的甲壳,周身缠绕似有若无的紫色气息,几点荧光如斑点嵌在壳上,胸前一对昆虫般的足神经质地颤抖。
而在甲壳之上有一张人脸,细细略往下撇的淡眉,双眼褶如画一样勾勒略微上扬的眼,全黑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云意阔,见对方醒了,他还颇有人性地弯了弯眼唇,更凑近小声说了一段听不清的呓语。
乍一睁眼看到这样的景象,云意阔心脏差点一停,浑身立刻僵住,脑中空白,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她僵硬着身子,看怪物喋喋不休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眼见怪物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云意阔的理智这才强制性归位,借夜明珠的光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怪物那张人面长得十分眼熟。
虽然五官量感偏淡,但细看下来,竟然和勾曦神长得十分相像!
不过勾曦神眉眼更浓烈精致。
再一看,云意阔若有所思。
不论是勾曦神还是眼前的人,其实都和勾曦国那位王太后五官有相似之处,勾曦神尚且是王太后的孩子,那眼前的……
云意阔被自己的假设吓到。
眼前这怪物莫非也是王太后的孩子?
那边的怪物似乎正叽里呱啦和云意阔说着什么,见她一副有些走神的样子,顿时不高兴,它挥舞胸前短小的足人性化十足想要拉一把云意阔。
坚硬而粘腻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云意阔顿时鸡皮疙瘩满身,她下意识往后一退,却没抵住怪物的大力气,被对方颇有力的钳制,就这样被拉着起身往楼下走去。
系统急得提醒:【宿主,你的法器和符纂呢?】
云意阔如梦初醒,速速从储物戒翻出静止符正要往怪物身上一贴,怪物此时正好一个转身往前指了指,好像要让她看什么。
而符纂不偏不倚正正贴在它的脸上。
四周顿时一片安静。
云意阔感到脸上的痒意滚着冷汗一块儿落下,她急忙把手往回一收。
也不知道这个动作触发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怪物忽然长啸起来,正是云意阔这些时间一直听到的怪叫!
原来是它一直在叫?
来不及深思,云意阔正要往前跑,衣服忽然被狠狠攥住,她被一勒,扭头看见那张脸上在黄纸符纂下若隐若现的红眼。
王太后红着眼,楚楚可怜。
“臣没有做出过这样的承诺。”续昼视线重新放回那面墙上。
王太后咬咬唇,妩媚的眼瞪着续昼,显出少女的娇憨,她身子发颤,眼泪珠帘一般一颗接一颗,抽泣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喜欢违约!你说过!献上圣女祈求勾曦神的赐福,我的孩子就可以恢复正常!你还像抵赖!”
“我那么那么信任你,那么爱你,你都不知道为了你我做出了多少妥协!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王太后委屈道,她负气地上前要拉续昼的手,又被对方躲过。
王太后大受伤,她愣愣看着续昼这些天展露出来的十分明显的回避,脑中却闪过前些天续昼带来的那位圣女。
虽然王太后心里隐隐有些看不起对方那一看就是在阳光下操劳过的皮肤痕迹,但她也不可否认,那蜜蜡色的肌肤正衬那张鲜活精灵一样美丽的脸,那代表年轻的活力与漂亮,只肖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
尤其那样漂亮脸蛋的主人有一个矛盾而质朴如风的灵魂,每每与这位冷得让人心生距离的国师走在一起,她即便一身锦衣依旧难掩温和而跳脱的气质,独特到虽然第一视线会被国师吸引,下一刻也会不自觉看着女孩。
“是我不够漂亮吗?是我不再年轻吗?”王太后睁大眼,内心的煎熬再也压抑不住,她看着续昼,又像看着别人,“还是我太淑女了缺乏活力与灵动吗?……你们比我贪心啊,爱不应该是无条件的吗?我做错了什么呢?”
说完这句话,她无可奈何露出一个悲哀的微笑,总是摆出娇俏神情的面容上难得有了分严肃,她道:“国师,祈福的时辰要到了,哀家知道你想见谁,不如哀家带你去看看?”
“你是想让我看看这些吗?”云意阔强牵起一个笑。
从刚刚被怪物强制扯着衣角要挟继续往下走时,她一直笑得很勉强。
她没想到静止符只是让怪物定住了不过五秒,而她的行为显然让这只怪物不再信任她,之后一直托身上的魔气缠住她的双手更加动弹不得。
所幸怪物确实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只是继续带着云意阔往前走,直直走到底,眼前是一间小房间,黑漆漆的。
怪物大概不知道普通人的视力在这样的黑暗中不算好,它一直指着前面怪叫着,似乎要云意阔往前看。
因为双手被绑住,云意阔也没办法拿夜明珠出来,又怕惹怒怪物,只好眯着眼努力看了看,依旧是一片黑,只好放弃,无奈道:“我看不清。”
怪物好像听懂了这句话,它放开云意阔的衣角到前面翻箱倒柜不知从哪里翻出一颗小的夜明珠,不算很亮,在黑压压的房间里显得微弱而压抑,但勉强够用。
借那点微光,云意阔这才勉强看清楚光晕中的摆设,似乎是个桌子,摆了很多打开的箱子,零零散散倒了一桌的杂物,凑近又看才看清是一些金银珠宝,也有寻常人家的小玩具。
红底的拨浪鼓、竹蜻蜓、纸鸢、泥人等等,云意阔看得眼熟,直到看见一本熟悉封面的书,她这才反应过来这种熟悉感是什么。
这不是她给勾曦神的漫画吗?
这些难道是贡桌上的贡品?
云意阔偏头看着那张淡淡五官的人面,呼吸略微一滞,她问:“你是想让我看看这些?”
人面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它没说话,只是用足钳起那本漫画不断往云意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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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凑。
她摸不准怪物的想法,琢磨了一会儿问:“你是想让我看吗?”
怪物瘪嘴,发出几声怪叫,听着不算高兴。
看来不是。
云意阔看着桌上的“贡品”,忽然灵光一闪,她脱口而出:“你想看第二册?”
人面这才重新勾起笑,黑黝黝的眼瞳直勾勾看着她。
虽然猜对了,但云意阔并没有感到轻松,心中情绪更加沉痛,眼前的怪物在她眼中仿佛抽离出另一张精致稚气的脸蛋,也问她:“下册呢?”
勾曦神究竟和眼前的怪物是什么关系?
云意阔皱起的眉头没能放松,她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摇摇头说:“你绑着我,我不能出去,从哪儿给你带第二本呢?”
怪物哀哀叫着,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又跑去抓起一个盒子狠狠砸在地上,像个得不到玩具闹脾气的小孩。
云意阔正要尝试借漫画引诱怪物发开她,眯起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弯下做出一个亲和的笑,眼尾瞥见一张熟悉的皮影。
她还记得当时为主人公设计那身独特便于打斗的衣服时,手艺人纳闷和她争论:“云妹,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衣服也太不姑娘了吧?可能都没几个人看。”
而她信誓旦旦不肯退让半步,终于对方妥协按她画稿上的衣服一点点制出夏栀的专属打斗修身服,没有繁复的花纹和装饰,仅仅借曲线勾勒性别,更突出飒爽与洒脱的特性。
而如今,那张影人就这样静静躺在被被砸开的箱子边沿。
巳时,王室宫殿大门敞开,门外民众口呼“爱神、敬神”,微笑着相互携手极其有规矩地往王宫里走。
勾曦神的宫殿里的侍女侍卫们都在为了迎接民众而繁忙奔波。
勾曦神在寝宫里张开双手等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帮忙穿衣服。
与以往不同,侍卫这次表情十分严肃,态度也不冷不热,这让勾曦神心中原本升腾起的起床气荡然无存,也不敢闹情绪,只是缩头缩尾穿着衣服,最后讷讷而又熟练地地台阶,低声下气问侍卫:“爹爹,今天还和以前一样吗?”
“哟,奴婢可不敢被神明大人称作爹,您是我爹,”侍卫冷笑,“多大的本事啊勾曦神,学会自己做主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知道自己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吗?也亏得人家被你吓到自己跑了,呵,这就是你选出来的‘圣女’呢。”
小神明脸色一白,抿抿唇,腰更塌了,他轻声说:“对不起。”
侍卫眼见棒子打得差不多,这才又柔了语气:“我知道你这个年纪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你看秦姨和我们什么时候没有为你考虑过呢?我们那么爱你,怎么会害你呢?下次要做什么一定要记得和我们说一声,不要这么不管不顾,如果你真想看些俗物,我们也不是不会为你准备,何必作偷偷摸摸的猥琐之状?”
“真的知道错了吗?”
小神明点头:“知道错了。”
侍卫追问:“错在哪儿了?”
小神明轻轻摸了摸衣服上的绳子,道:“错在不听话。”
26. 第 26 章
云意阔弯腰仔细看那片影人,问系统:“你感受到的是这个吗?”
系统应道:【对,我这边是可以看见他们很浓的气息,包括魔气。】
“他们怎么会和勾曦国扯上关系?”云意阔喃喃,费力捻起影人,捏着影人棍子的指尖发白,直到怪物不满地又叫了声她才回过神。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怪物:“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呢?”
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也没有期待怪物能有所回答,却见怪物那张素净而哀愁的脸凑近她,忽然弯了弯眼睛,努力从摔在地上的箱子里扒拉出一沓纸,努力往云意阔面前递,叫了一声。
云意阔接过纸张,发现手中的纸颜色泛黄,有些年代,上面的字十分大气,一页纸内容不多。
她困惑扫了一眼,因为繁体字和行书笔触的缘故,外加上双手被困,磕磕绊绊读完,觉得这像是一个小女孩的日记,思维跳脱却又情感饱满。
“天高气爽,天蓝得园里池子变作水晶,想架一座秋千,又怕被说不端重,遂作罢,在姐姐和胤然的建议下回房里刺绣。”
“突然想起以前被娘亲催着学,因手生食指常血迹斑斑,如今熟练了却也容易扎到手,毕竟精心养护,肌肤娇嫩,轻轻磕碰都能见青,不过胤然却喜欢,说他爱我,也爱我肌如白雪、吹弹可破,那他一定不会爱从前的我。”
“诞辰日,见了许多民众,彼此言笑宴宴,他们爱我只是因为我是家人,我也爱他们,胤然晚上也贴着我的脸说爱我,再也不会比这更美好的了。”
“偶遇神明大人,他一脸严肃,为我指点迷津,我这才知晓原来眼尾的纹路是我不够爱我身边人的惩处,还好遇见他,这就是为我而生的神明。”
“他长高了许多。”
“最近实在无措,不明白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亦或者不够爱人,思索良久最终还是送出了信。”
“姐姐知道了很难过,因为我不够信任我的家人们,我万分痛苦,立刻让人去取回信。愿勾曦神护佑,信女的爱不假。”
“今日做梦梦见了从前,漫漫黄沙,苍山云海,竖笛声悲,天旋地转后却是许多人庆贺我脱离苦海,爹和娘也说我是有福气的,只是还没看见卢郎就醒了。”
之后的几页纸都被墨迹涂抹掉内容,云意阔一直翻到底也再看见一张能看清字迹的纸页。
她问怪物:“怎么想到要给我看这个?”
怪物不会说人话,只是钳起漫画往她眼前晃,然后又指了指她手中的影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听不出源处的语言。
云意阔茫然一眨眼,实在没能理解漫画、影人和这几张纸怎么联系在一起,她对系统道:“你有怪物翻译器吗?”
系统:【你这是在为难我这个论坛系统……别啧了,你就算不说话,满脸“你真是个废物”已经溢出来了。】
怪物见云意阔不能理解她说话,脾气顿时又起来了,四处打砸起来,咿咿呀呀地叫唤。
后来可能累了,在一片狼藉里蜷缩着坐下,人面哀哀看着她。
忽然它神情一变,猛地朝云意阔扑过来。
“不是吧,又来?”云意阔吓得往旁边要躲开,手中的纸张纷纷扬扬洒了一地,那片影人静静躺在纸张的“软床”上。
这一躲她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更大的箱子,箱子上盖住的木板直接生生移开一大半,疼得她呼了一声,一口气往回吸,刹那浓重的臭味被吸了个满怀,差点没让她当场呕吐。
她定睛往下一看,呼吸顿住。
这一箱竟然装满了人骨与腐肉。
其中一颗腐烂严重的人头嘴唇外翻,一只与血肉藕断丝连的灰蒙蒙眼睛和另一处黑黢黢的眼洞和她直勾勾对视。
唰地,云意阔瞳孔微缩。
阳光正好,御花园里坐满了前来祈福的民众,空气十分安静,每一位民众脸上是安详的微笑,双目闭着,仰头面向太阳,感受日光覆盖在脸上的炙热。
续昼自王太后说出那番略带威胁的话后,便虽她一齐来到了御花园一座楼台上。
楼台不算高,但在只有珍花奇草和怪石流水的花园里堪称巍然耸立,站在顶楼往下一看,是一张张面带笑容的脸,各色各样,在阳光的抹除下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相似。
“太后,这是何意?”续昼站在阴凉处没什么表情,看着倾身感受阳光的王太后。
“国师,看到了吗?这就是勾曦国最美好的时刻。”王太后缓慢地展开双臂。
今日情况特殊,她不再如以往一样穿着清凉,一身朱红霞帔压着明黄大衫,五彩碧玺长链在脖颈有层次地绕了一圈又一圈,衣袖宽大及地,腰间配满珠宝玉璧翡翠,华丽贵气。
她勾起唇角,偏头看向轻轻抬起一边眉的续昼,笑得妩媚明艳:“你应该喜欢这样的世界,充满无尽的爱与包容,没有纷纷扰扰、没有得失计较、没有失信无情,为什么你总封闭着自己。”
“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身份吗?你身为修士,口口声声说爱世人,冠冕堂皇,”王太后轻蔑一笑,“你信自己口中这句话吗?”
续昼也弯了弯唇,没有看王太后,只轻飘飘略一瞥了眼底下的民众。
“太后喜欢这个世界?”
“是啊。”王太后转过头,感受着太阳的温暖,仿佛坠入情人和家人的拥抱,翘起唇角。
续昼掀了掀眼皮,温和道:“可是臣怎么看见有许多人不是很满意呢?太后难道没看见这些人吗?”
“她们穿着软甲,束着马尾,看上来的眼神实在哀怨。”
听了续昼的描述,王太后脸色大变,脸上幸福的笑意变得惨白,她抖着唇,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
“你是没听清楚吗?”
秦姨看着侍女往自己头上簪莲花样式的绒花,斜眼看了看坐在一旁发呆的勾曦神,略有些不满地说:“我说了多少遍,听我们说话的时候要认真!”
“对不起,”勾曦神垂下眼,“我听清楚了。”
“那就重复一遍,我刚刚说了什么。”
勾曦神盯着自己腰间的玉石。
其实他不太喜欢这些勾曦国亮闪闪的东西。
虽然秦姨、爹爹和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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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身为勾曦神他应该对每一种珍贵的宝物持有好奇,但他确实兴致不大,却要在每年据说是他的生辰时,对信徒送上的贡品里夹裹的金银珠宝表示微笑与赞许。
比起这些东西,他喜欢的是那些很单纯的贡品,不论是泥人还是布偶,又或者是一束信徒辛苦种出的大芹菜,他都觉得稀奇。
而最近他的心头好是被那个什么野猿圣女叫作漫画的东西。
那玩意儿很好看,很精致,故事也有趣,每一幕画面都让他出乎意料。
而里面描绘那些针对主人公阴森森而压抑的暴力更让他吃惊,看得他常常气愤,恨不能钻进去助主人公一臂之力。
可惜故事戛然而止,并且好像也只会停留在那里。
因为那个答应他要为他带来第二册的圣女,只是和他相处了一个晚上就被吓跑了。
她触怒了“神明”。
秦姨是这样说的,爹爹也是,姑姑更是。
小神明茫然仰头看着一张和蔼温柔的笑脸,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一张怒不可遏的怒脸,一如从前一般点头咬牙道:“是的,她惹吾生气了。”
可是,如今秦姨说了这样的话,勾曦神张了张嘴,还是没能重复对方刚刚和他说的。
欲言又止间,脑中是那圣女举着夜明珠笑着看他,于是憋了半天他只结结巴巴道:“圣、圣女不淑,然血脉纯正,吾、吾愿赐福凡俗之王安康无忧,愿赐福吾信徒所愿即所得,在爱的庇护之下,以圣女之、之、之……”
“你是知了吗?”身旁的姑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大声道。
他仰头看着姑姑,眼神里是无措,脑海里却止不住想起漫画中主人公被打得奄奄一息、鲜血从她肚中蜿蜒而下的画面,主人公苍白的面容占据三分之一的页面,她双眼无神地瞪着,没有泪水,没有痛苦,小神明却第一次感受到那么深的悲伤。
一旁圆框里显示围观者的叹惋:“这和挖掉她一身肉有什么区别?”
挖掉肉原来是这样残忍的一件事吗?
勾曦神不明所以而又为画面深深恐惧疼痛,那句话含在嘴里始终没能吐出来。
秦姨笑着的脸终于还是垮下来了。
勾曦神不由一个哆嗦。
其实不爱搭理他的爹爹不可怕,因为爹爹最后总会软着声音和他说话。
容易生气的姑姑也不可怕,因为姑姑会和他一块儿玩信徒献上的贡品。
反而是一直对他温声细语的秦姨,勾曦神最为害怕,他以往遭受的所有惩罚全是秦姨提出和叫人落实的。
被这样冷冷注视,小神明眼里含着泪水,低低道:“以圣女之血肉,献苍天之怜爱,今日感念圣女所修奉,吾赐予诸位共享无尽之爱意与无尽之幸福。”
秦姨盯着温顺的小神明,叫停继续为她做发型的侍女,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抹去那些因不听话而产生的额外泪水,慢条斯理道:“真是聪明的孩子,不愧是我们的神明大人。”
她视线依旧放在小神明脸上,却仿佛早早预见那张灵动又漂亮的面容沾染尘埃的场景,不由笑出了声。
27. 第 27 章
云意阔深感自己的进步,虽然第一时间被那满箱的东西吓了一大跳,但很快镇定下来,丝毫没有腿软。
看一些骨架上残缺的骨肉还有齿痕,云意阔第一反应就是这些都是身旁怪物的“食物”,而这令她几乎一下想到那几个侍卫推她进来时的话。
“好好侍奉你的勾曦神吧。”
所以,眼前这也是勾曦神?
两个勾曦神吗?
云意阔讶异看去,见那怪物又红了眼呆呆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充满哀愁的面容更加痛苦,它甚至闭上眼转过身体又一声一声嚎叫。
不同于之前的欢快或生气,这一声声的嚎叫带了杜鹃啼血的痛苦,像不甘又像自责。
云意阔小心推好装箱的盖子,勉强掩住腐臭的蔓延。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怪物的注意,它停住干嚎,扭过头看着她,昏暗的夜明珠自下而上为它的人面无端添了分阴森。
好容易升腾一股莫名怜意的云意阔顿时清醒不少。
这是个会吃人的怪物。
她眼睫一颤,后牙咬住,很快松懈,抬眼笑了笑,问:“你想看第二册是吗?”
听到这个怪物便又显得活泼不少,它牵起一个笑容,靠近云意阔眼巴巴盯着她。
云意阔忍着不适,继续道:“虽然没办法给你看,不过呢,我可以给说说后面的故事,我既然能弄来这本漫画,那肯定知道后续,要听吗?”
人面上是恬淡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咳,”云意阔轻轻嗓,带点抱怨道,“你这里有凳子吗?站着说要好久,很累的。”
她发现了,怪物虽长相可怕,身份不明,但性格倒和孩童无异,智商说高也不高的样子,此时正是满怀期待和兴奋,任劳任怨给她扒拉出一张凳子。
云意阔做好,又道:“我看你这里还有把手工扇,你知道说书人吗?说书人就需要用把扇子讲故事。”
于是扇子也被怪物乖巧地送到云意阔手上,她便借机让怪物给她松绑。
说到这个,怪物就有些迟疑,云意阔却信誓旦旦道:“这儿那么黑,我哪里跑得出去呢?你肯定跑得比我快,我逃不了的,你还想不想听故事呢?”
终于,云意阔双手得到解放,她指尖微动,抬头看见人面瞪大眼憧憬又渴望地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云意阔就想到了那个真正就是个孩子的小勾曦神,她将扇子一敲在手心,缓缓道:“漫画里结尾正是夏栀心如死灰,预备计划逃离晨北村……”
再一次将若木的故事娓娓道来,云意阔也有些恍惚,明明也只是过了一个多月,霞南村的事情却恍如隔日,当这些故事再次被她述说时,那些往日时光好似老旧电影在眼前又一次重映。
纵然若木从未偏离本心与她追求的道,甚至最后以身为诱托着邪神同归于尽,献以生命与来生守护住自己的孩子与后世无辜闯入混沌的人,但到底意难平。
云意阔写故事画故事讲究只叙述,不评价,不过在她心里却始终对若木的遭遇充满无尽遗憾。
最后故事讲到小芝在幻境中过完了母亲的一生,看尽母亲奋力而不屈的过往,流下思念、痛苦、憧憬等等诸多纷扰思绪叠加的泪水。
云意阔轻轻舒了一口气,眼睛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
刚刚说故事时她就一边注意着怪物的反应,确保对方听得着迷,一边悄然感受脚边的暗格。
怪物砸了几次箱子,夜明珠也被打得滚了一圈,云意阔就敏锐察觉到有张凳子旁的墙面有怪异的缝隙,她立刻让系统扫描了一番。
果然,是一处暗道,连着向上的阶梯。
摩挲着重新戴到指间的戒指,云意阔轻轻呼了口气,摆好表情,抬头要和怪物周旋,这一看不由怔愣,怪物竟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眼睛呆呆看着向上的台阶。
好机会。
五秒足够了。
云意阔下颌绷紧,垂眼立时重新掏出静止符飞到怪物身上,与此同时脚后跟用力往后一靠。
轰——
身后裂缝往下一陷,一张小巧的门张开,她马上弯腰一扭钻了进去,拼了命往前爬行,直到四周空间宽阔不少这才重新站起身。
怪物没有追过来,她感到有些奇怪,在这窄小地道里爬到一半其实就已经过去五秒,后方却始终没有动静。
虽然知晓这时候回头会耽误逃跑,一种诡异的直觉却令她犹豫地小心扭头望去。
不算长的地道那头幽幽暗暗亮着微光,怪物因身体也黑,融入黑暗中,那张人面仿佛就浮在空中,黑黝黝的瞳孔注视着她,唇边含着笑,嘴巴夸张地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
云意阔一顿,沉默着转身沿着走道往前,她模仿着怪物的唇形,困惑地念出:“好故事。快走吧。”
“你说什么?”王太后颤抖着道。
“看来是太后的故人。”续昼点点头。
王太后咬着嘴唇,没有接话,又担心是续昼调查到了什么来诈自己,她迅速冷静下来,难得冷言道:“国师真是好本事,就这么点时间也能让你查到这么多东西……”
对上续昼那双凌凌如宝石的眼神,她奇异地解读出一种莫名戏谑,不由恼怒:“还以为凌云宗的高徒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耍得团团转,沦落到请外援的下场,你以为自己调查到的是什么重点吗?”
续昼摇摇头,并不在意对方的冷言讥讽。
如今和王太后骤然撕开和睦的氛围不是计划之内的事情,但他无畏计划中的差错,如今心里还惦记云意阔,于是便打算速战速决,道:“我无意探究勾曦国内情,只是受师门委托前来解决俞将军的委托,却不想俞将军的困境比我预想更危险,这才有所调查。”
俞将军。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王太后有些恍惚,她神情复杂看着续昼,生硬道:“俞将军早在几十年前为国捐躯,你又来调查什么?”
续昼笑了笑,融解掉一直面带国师冷淡面具的冰雪,与满身的珠宝相得益彰,流光溢彩般的夺目,他道:“太后清楚我说的俞将军是哪一位。古有木兰替父从军,后有俞梓替父为将,以一己之力带着自己的军队扭转边境困境,为勾曦国的边界打下殷实基底,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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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帼英豪……”
“别说了!”王太后怒道,她的身子颤抖得明显,眼神里又是惊又是伤。
潜伏四周的下人也纷纷抬头目露怒色盯着续昼,牙关咬紧,好似他只要再说一句令王太后不悦的话,就要冲过去给其狠狠一击。
“哀家小瞧了你的本事,”王太后深吸一口气,冷笑不止,“国师不是一向沉得住气,如今要与哀家鱼死网破吗?是因为那个所谓圣女吗?没想到国师也是性情中人,看在这个份上,哀家倒是愿意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些优待。”
说着她举起一边手,抬颌眯眼看着续昼,眼里有怜有惋惜,终于指尖往后一挥,说道:“杀了他。”
地道里黑不见五指,云意阔重新掏出夜明珠一点点摸索要往上爬,才走了没几步,就被脚下的一绊,她吓得往一侧的墙面狠狠掐去,堪堪稳住没有往后倒下。
而这一掐,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楼梯缓缓转动,云意阔目瞪口呆,赶紧将重心往下压,几乎趴伏在台阶间才稳了身形。
“不是,继阿O卡班,现在又多了一个霍O沃茨,你这是给我干哪儿去了?”云意阔吐槽。
系统道:【且不论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版权,再说盗版可耻,你之前感受到的修真法术那么真切,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云意阔:“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你。”
系统:……
好在楼梯扭转很快结束,云意阔摇摇头甩掉头上的灰尘,狼狈爬起身,道:“检查一下这楼梯现在转去哪儿了。”
系统:【好像是间房间。】
“……不会又蹦出一个什么勾曦神吧?”云意阔眉尾一跳,“这个国家的古怪程度已经超标了,少女一样的太后、夜里发狂的小勾曦神、不知真假的大勾曦神、奇怪的魔化、过分乌托邦的宗教,这要是画漫画,每一个单拎出来就已经足够画一篇了,全部杂糅在一起真的不会乱成一锅粥吗?我现在根本毫无头绪,简直像被莫名其妙推着往前走。”
“难道说,其实我只是你们系统手下的工具人?”云意阔恍然大悟,“那我就能明白为什么我会被你送到这里来受苦了。”
系统:【宿主,求求你放弃开动你那些过分大的创作者脑洞了,不然我怕下一秒你就要说出《楚O的宇宙》的故事,我们真的没钱交版权。】
“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有默契。”云意阔幽幽道,缓和了因紧张和害怕而有些僵硬的肌肉。
这时候退也不是,她只好硬着头皮抬脚往前走。
大约走了每一会儿,在夜明珠的照明下,云意阔碰到了一扇木门,木门长得随意,简直与原主家由院子进入主堂的那扇门差不多,与这片区域的王室之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犹豫片刻,云意阔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只是手才碰到门上,木门就被她手上那点力气给推开,露出的缝隙仿若诱人坠入的深渊,而她就如无可奈何遭逢鬼怪的书生,咽下口水小心往里探步。
走了两步,就踢到坚硬的东西,拿着夜明珠凑上前一照。
云意阔眨眨眼。
居然是一把大刀。
28. 第 28 章
大刀已经锈迹斑斑,显然闲置而无人打理许久。
云意阔蹲下仔细打量,视线流连间发现刀和柄的衔接处似乎有刻字。
“俞……梓?”
从未听闻过的名字,云意阔好奇问:“这是谁?”
系统检索了一遍自己的资料库:【没有搜索到具体对应的人,但勾曦国有一世袭冠军侯爵位的俞家,可能是俞家人的武器。】
“俞家人的武器怎么会出现在王宫奇怪的地下室里?”云意阔没有直接触摸那柄大刀,反而站起身打量四周。
光照下可以看出这间密室不算大,随意摆放了许多杂物,和大“勾曦神”那间密室类似,但堆放的物件却有着极致的反差。
左边是各色刀具,甚至还能看到一把大弓,弓体呈黑色,在夜明珠的光色下有萧杀之感。
云意阔颇有兴致靠近打量,比划了一下发现这把弓虽大,但在她这双偏瘦长的手下也能一把握住,可见弓箭主人大概率也是个偏瘦削的人。
右边则有各色文玩珠宝,甚至在这里能看见一把木雕精致的座椅,只是没有椅子腿,静静窝在角落,上面摆放有一顶色彩鲜艳、造型精致的凤冠,正上方的金凤衔着珍珠流苏,红宝石的眼目光灼灼看着前方。
倘若之前听到冠军侯时隐有猜测,如今看到这顶凤冠,云意阔已经有很大把握肯定,这间密室极大概率与那位王太后有关。
“当今的王太后是不是姓俞?”
系统:【是。】
“看起来她并不太怀念以前做将军的时光。”
云意阔看着被打理十分精致的座椅和凤冠,与一旁大部分落灰甚至生锈的兵器形成鲜明对比,一时语塞,心绪复杂。
或许因霞南村的事情,云意阔以为曾经征战沙场的一位英姿飒爽的将军,尤其她后来身居高位,无论如何对那段时光不说怀念,但也不至于厌弃,毕竟或许那算是一段自由而强大的时光。
此时倒也有些意外,却在想起王太后那张娇嫩瞧不出年纪的脸时,云意阔觉得这大概也不算意外的发现,是她太过理所当然,带着置身事外的评判。
“谁会怀念一段白天饮血晚上吃沙的日子呢?”
密室里忽然响起一道语调温柔的声音。
云意阔身子微顿,偏过头看见秦姨那张慈爱的脸。
她打扮隆重,不过手搭在门上这一简单动作,也因繁琐的服饰而无端增添了威压感,见云意阔看过来,她眼尾游入小鱼,嫣红的唇翘起:“我就知道,云妹你一定会讨勾曦神的喜欢,看看,还能让你找到这里来,是勾曦神仁慈。”
“那间密室里的怪物不仅仅是勾曦神吧,”云意阔平静地说,“今日是诞辰日,按习俗你们一定需要一位勾曦神出面,所以密室里的怪物不会是小勾曦神,他的模样长得和那天我见到的小勾曦神类似,甚至身上那股气息也如出一辙,再加上在那些箱子里我看见到一套过分精细的服饰……”
“如果我没猜错,那是你们的王?”
秦姨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她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很爽快地承认:“对,是王,本来将你投入里面也考虑到如果你机敏,肯定会发现这些。”
云意阔困惑地歪了歪头:“结合我昨晚亲眼看到的情况,看起来你们王的魔化与你们息息相关,那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王太后还要去给凌云宗传信求助?”
听到这个,秦姨脸上流露出一丝厌倦又不耐的神色,很快她又勾起一个笑,语气十分遗憾:“王太后一向心软,时常摇摆不定,一时做错了事情,我本以为委托很快撤销,只是没想到俞家的名号还是引起了凌云宗的注意,竟派人偷偷前来调查。”
“不过王太后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我不意外,曾经做出过那样堪称背叛的事情,如今又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所以说,”秦姨面含笑一步步走近,光影昏暗里那慈蔼的笑也被拉得狰狞,“她当时临危受命掌将军之权不过是一时幸运,后面又意外受王的赏识纳入后宫,更是鸿运降临,真叫人艳羡。”
“大概命运就是这样吧,”她摇摇头,“好运如她,即便性格再柔软木讷,也能靠家族一举攀登到兵权和后宫的顶峰,好运如你,不过是村间野妇,也能因长相得到仙长青睐进入凌云宗摆脱世代耕作的命运。”
说完她扯开嘴角,笑得更开心,与云意阔不过半臂距离,在对方警惕的神情中幽幽道:“好运也如我,虽然前半生活得颠沛流离,但,你看,如今不也能称得上万人之上吗?”
云意阔呼吸一顿,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她悄声和系统道:“完了,像这种反派倾吐心声的发言,一般是出于灭口的目的,大事不妙啊,我还没问,她都直接把‘确实是我掌控了这个国家’告诉我了,看来是笃定我会噶了。”
系统没理会云意阔的调侃,马上检索一遍她浑身的法器,一一列出:【宿主,别皮了,逃命是首要大事。】
“噗嗤,”秦姨笑出声,温和地注视着她,“别紧张,你乖乖的,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毕竟,勾曦神真的喜欢你,身为神官,还是要尊重一下勾曦神的想法。”
忽地,她挑眉看着自己手上的黄色符纸。
“以为你能从王那里逃出来已经耗费不少法器,看来王真的喜欢你,竟然能遏制食欲,云妹,你看,这怎么不算勾曦神的护佑?”
见静止符头一次失效,云意阔立刻又丢出捆仙索,但不知为何今日的法器全都软绵绵而无效,才缠上秦姨就又毫无声息地落地。
秦姨就像看一个玩闹的孩子,甚至体贴地为她解惑:“法器赠予后,它的法力一般与其原生主人紧紧相连,看起来国师大人如今力不从心呢。”
续昼……
云意阔抿唇。
“云妹,请吧。”秦姨抬手。
犹疑片刻,云意阔转着指间的戒指,最终无可奈何慢吞吞地走过去。
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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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秦姨脸上的神情被不断靠近的夜明珠照得更加细致,以致云意阔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细微的胭脂水粉的颗粒,和岁月带来松弛垂下的皮肤纹路。
因为一直注意秦姨的一举一动,云意阔才在对方忽地伸手拂过时猛地一退后,可惜并没有躲过,一阵紫黑的烟气蜂拥扑来,呛得她连连咳嗽,眼尾泛起泪珠。
“什、咳,什么?”她挥去烟雾,愈发警惕瞪着秦姨,却见妇人脸上总算不是千篇一律面具般的微笑,反而罕见露出惊讶。
“怎么会?即便是凡人也不应该啊……”秦姨喃喃。
云意阔一头雾水,还不等她问系统这究竟是什么,那厢秦姨身子突然僵住片刻,紧接着她腰间一紧,鼻息间占满清爽的草木香,抬头就见续昼那张漂亮清俊的脸,琥珀溶金的眼轻轻冲她一眨。
有些过分俏皮,不太像续昼往日的性子,但好看,何况他来得及时,云意阔没有深思,反而表情一松,露出十分信任的神情,歪头一笑:“你可算来了。”
续昼只笑着颔首,搂着她捏诀迅速离开了这里,眨眼间到了一处空旷的郊外,云意阔刚刚落地站稳,一旁的续昼却忽然身子轻微晃动,险些跌倒,吓得她急忙反手搂住他。
“你没事吧?”她语气担忧。
续昼白着脸,正要摇头,却见女孩瞪着他,鼻尖皱着,是往日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常常出现的表情,道:“你觉得我看着你这副恨不得当场昏过去的模样会相信‘没事’这种话吗?”
这下续昼笑出声,真诚地摇了摇头,却依旧对自己的情况缄口。
见状,云意阔也不逼问,只是很自然转开话题问:“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语气并无抱怨,而是真心实意为他的遭遇担忧。
续昼自见到云意阔后,脸上的笑就没消过,闻言道:“遇到一些小麻烦,没料到王太后最终的武器居然是她的民众,修者修心善人,是我不慎,着了道。”
“续仙长,你未免着了太多道吧?”云意阔仔细扫射续昼身上,确定除了衣服皱了些,饰品被扯坏了点,略显狼狈,没有什么别的明显外伤,略略放下一些心。
续昼露出无奈的表情。
“王太后的武器是她的民众是什么意思?”云意阔反应过来,有些奇特地问。
续昼眯眼看向宁舒所在的方向,不答反道:“宁舒整座城市都与魔气分不开了,你还记得勾曦国的信仰吗?”
“自然,就是念叨着爱和家人什么的那个?”
“不错,”续昼点头,“事实上他们的这些信仰你应该也感受过,已经到近乎扭曲磨灭自我的地步,而这些就成为了宁舒魔气源源不断产生的重要原因。”
“爱是魔气?”云意阔哑然,“这个设定还真是出乎意料。”
“因为勾曦国信仰的爱是欲望的折射与扭曲。”
云意阔扶着续昼到树影下坐着:“听着像邪.教。”
29. 第 29 章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续昼对此表示赞同,他揉着太阳穴,呼吸变得沉重,像仲夏绵长的蝉鸣。
云意阔蹲在他面前,仰着头,像只乖巧的橘猫,眼一眨不眨,张了又闭上的嘴抿着,自己也知道安慰的言语太苍白,她少有的因为自己对修真界的无知而略感懊恼。
“系统,你怎么就不能有什么积分商城可以换点东西?”她抱怨道。
系统语气讷讷:【我们不算积分制。】
看女孩变幻的神色,续昼就像在欣赏什么新奇的画作,指尖微动,终究是克制住,只轻轻摩挲了片刻女孩落在自己手边的衣袍,正要转移话题,却见女孩衣袖间散发着淡淡的黑紫烟气。
一触到他的指尖,那烟气立刻如见血的虎狼缠绕而上,这下续昼脸色才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云意阔注意到了那缕缕烟丝,她立刻收回手,只着看自己的衣袖,皱眉道:“这到底是什么?那个秦……神官突然给了我一下,我还以为是蒙汗药。”
半天没听到对面人的声音,云意阔纳闷地抬起头,这一看可吓了一跳。
只见续昼瓷一般的面上汗淋漓,眉峰痛苦地拧着,嘴唇抿紧呈现出病态的白,眼睛却泛着红,下眼睑带粉,眼瞳的浅色更显出无机质般的光彩,而最令人瞩目的是他额间的一道红艳艳的裂痕,红与紫黑的气焰交织,带着浓厚的不详。
这一幕与霞南村那个小破庙中的某一个时空片段何其相似。
云意阔脑子白了一瞬,急忙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花了些时间检测,道:【恐怕是你身上那股非常纯粹的、原始的魔气勾起他的心魔了。】
“那个秦神官居然身上带有魔气?”云意阔意识到自己那时被泼了一脸的竟然是魔气,一时不知该不该庆幸还好原主体质特殊,居然真正做到不吸日月精华、不染尘埃污秽。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续昼该怎么办,系统只是爱莫能助表示,战胜心魔永远需要依靠他自己,其他人帮不了他,云意阔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不知是否太痛苦,续昼闭上了眼睛,倚着树干,呼吸急促,魔气外显得明显,在他身侧游走,而额间的红痕愈发艳丽。
雾气缭绕间,续昼恍惚又听见耳边一阵又一阵的“理理我吧理理我吧”,视野模糊的天旋地转间,一道颀长的身影在前方不断地行走,四周挤满各色各样的人,有他的亲人,也有府里的下人。
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儿时,因无法掌控自己的力量而伤痕累累,但无人上前替他包扎,只有细细簌簌的轻言柔语道:“不要打扰小公子,这是续家唯一的荣耀,是续家要得道飞升的仙长。”
“不同担心,小公子体质特殊,天赋不凡,这点小伤不足为奇。”
“没关系,这可是我们续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
称赞与期盼如潮水向他涌来,他左冲右撞无处可逃,身上的伤痕因水流而愈发裂开,续昼尝试挣扎自救,他刚想张嘴冲走在前面的人影喊救命,就被迫咽下满口咸湿的水。
终于,他再也撑不住沉沉地溺毙在过盛的期望中。
而在这之下,是悠长又阴冷的一声嬉笑:“许个愿吧许个愿吧,我可以给你带来你渴望的一切。”
云意阔原本对续昼是非常信任,不仅因为对方屡次三番出手相助,而且他的性子实在是太漫画小说故事里的大师兄了,虽说她还没见过续昼实际高深的法力,也不妨碍她对续昼堪称盲从的信赖。
直到续昼面色愈发痛苦,身上黑紫的烟气更加汹涌,胸口的起伏深而大,云意阔泛凉的指尖慢慢蜷缩成拳头,她眨了眨眼,无意识摸出传影石,努力思考了半天才记起要给元自明她们发消息求助。
可惜一如当时无法很快联系上续昼一样,云意阔发出的消息也全都没有任何回信。
无力是一把罩子,将人所有的不甘、害怕、焦虑全都拢住,拧成一股难以忽视的情绪,如乌云般裹挟着狂风细雨涌入全身,云意阔抬头茫然地问系统:“我该怎么做才好?”
系统也感到愧疚,却也爱莫能助。
一人一统只能眼睁睁看着续昼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被痛苦拉扯,后来他的皮肤上竟然长出鱼鳞一般的东西,一起一闭如同呼吸,看得云意阔鸡皮疙瘩很快起来。
很快续昼便被这“鱼鳞”包裹全身,同时伴随鳞片地生长他的身躯也逐渐非人化,缩小的同时不断拉长,四肢也在退化。
终于,最后续昼变作一只细小如蛇的生物,静静窝在树影下,他看着还有些疲惫,缓慢地眨着眼,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蜷缩成一团,不像见人一般把脑袋也缩起来埋在身躯里。
云意阔大为震惊,她一时语塞,好在系统这么多天的相处还算有点默契,立刻解释道:【他这是因魔气和心魔的双重叠加化蛟了。】
“蛟?”云意阔脑子里占满美人鱼和珍珠,好半天混乱的思绪才重新整理好,“他是蛟龙?”
【不能这么说,】系统斟酌,【你就当这个世界的私设,修士沾染过分的魔气身体会发生各色各样的变化,有的人是返老还童,有的人是性别变了,有的人直接是物种变化,看来这位倒霉仁兄就是最后一种。】
“这要多久才能恢复?”
系统这就犯了难:【难说,我这边看到的案例有一个月恢复的,也有几年后才恢复的,这要看契机和他自己与心魔的对抗。】
云意阔皱眉思考半天,道:“算了,我在这里想这种没意义,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恐怕得去一趟凌云宗。”
眼见云意阔要伸手将小生物一摊放手心捧起,系统忍不住提醒:【虽然他看起来还是有神智,但毕竟受魔气影响,脾气可能不会太好,你可小心别被咬了,我数过咱们储物戒里的丹药可是很不够啊。】
好在化作蛟的续昼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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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昼,没有动弹,乖巧老实地被云意阔捧起,只是脑袋没有探出来,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云意阔小声道:“续仙长?”
小蛟没回应,但尾巴尖没忍住翘起来转了转。
云意阔弯了弯嘴角,自顾自道:“就这么回凌云宗还有一大段路,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去,又没办法用传影石摇人,续仙长,我记着你还有个小师妹被困在勾曦国外的法阵里,好歹是个帮手,至少能御剑带我们回凌云宗,劳驾指个路?”
小蛟这才巴巴地从蜷缩成圈的身子里探出头,不似野兽一般竖瞳,小蛟头上依旧嵌着一双琥珀的眼眸,亮又柔,太阳似的,配合续昼如今这身黑色的蛟身,乍一看像金瞳小神兽。
他好不容易抬了头,又像受不了一样,速速缠到云意阔手腕,借衣袖只露出半张脸,扬着头往前示意。
云意阔憋着笑,按照他的指示走。
诞辰日一如云意阔遇到的几个人为她说过的一样,大家几乎都待在家里祈福,已经路过几家房屋也没见到人影。
在续昼的指路下,云意阔一路走到一片湖泊旁,她环顾四周,依旧不见丝毫人影,不由奇怪道:“真的在这里吗?”
续昼贴着她的手背蹭了蹭,意思是确实是这里,对于看不见人他能理解,大概是阵法的缘故,看来小师妹还没能从阵法里走出,这下他也犯了难。
云意阔绕着湖泊走了一圈,只能遗憾表示确实没有丝毫收获而作罢,回到原点时湖水波光粼粼射得她眯了眯眼,往一旁要侧过脸避开刺眼的光时,忽然一顿,她奇怪地往波光处走近。
“这是……”她眯着眼凑近,看见微微荡漾的浮波里,一把孔雀蓝的兵器躺在那,再一细看,她立刻认出了这是一把戟。
当年为了画一本少年将军的故事,云意阔特地了解了古代各色武器,虽然算不上精通,但对各类兵器也算有所认识,以致这时能一眼看出这把折了一半的武器是什么。
折戟沉沙……
看着这一幕,云意阔条件反射般想到这个词。
比起其背后含义的沉重,更令云意阔心情沉重的是,她确信她方才途径这里的时候绝对没有看到这样一把武器。
“我们刚刚经过这里,确实没有看到这个吧。”云意阔求证,一蛟一统都对此表示认可,这让她心情更不愉快,甚至有些头疼。
“不会是触发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云意阔喃喃,她起身正要转身离开,迈开的步伐很快顿住,甚至忍不住不顾身后的湖水要往后退。
一个黑气飘忽的铠甲直挺挺站在她面前,头盔下一片漆黑,甚至无法确定那里是否应该有一颗头,但云意阔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哗啦——
铠甲倾身在她僵硬的身体上似乎轻轻一嗅,忽然一声幽幽的轻笑从头盔里传来,紧接着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
“俞、梓。”
30. 第 30 章
“你刚从王宫里出来?”铠甲阴冷道。
声音含冰凉得云意阔不敢动,好在续昼轻轻蹭她,她莫名心安,应道:“是。”
铠甲歪歪头,忽地凑得更近,云意阔却丝毫看不出那头盔下究竟有什么,身子更僵硬,一直到对方慢悠悠起身,这才注意铠甲手中握着那柄从泥沙里拔出的折戟。
黑气缭绕,孔雀蓝的折戟熠熠,云意阔视线放在上面一时没移开。
铠甲发出一声轻蔑嗤笑,随手抛了抛兵器,道:“她一向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云意阔迟疑:“俞梓?”
铠甲用夸张的恍悟语气道:“对不住,是我僭越,现如今该尊称她为王太后。”
竟然真是王太后,云意阔咋舌,她原本也只是出于狗血的瞎猜。
“这是她的武器?”云意阔见铠甲转身,于是一边转移注意力一样问,一边悄悄低头从水力抬脚走到陆地上,因湿漉紧贴而难耐地抬了抬脚,伸手似是安抚对方又像安抚自己一样用拇指蹭了蹭续昼的侧脸。
铠甲因为这句话陷入某种回忆,沉默片刻道:“是,她原本善骑射,但她父亲认为为将者只跟在侍卫身后作偷袭之态不雅、不正,于是逼她练戟,冲锋时可以冲在最前面振奋士气。”
云意阔想到宫中那位娇滴滴的王太后一时难以想象这样的画面。
虽没有说出声,但铠甲却一转身看到她脸上的讶然,笑出声,耸肩道:“这是事实,俞家不论男女都要习武,俞梓在武学上的天赋比她所有的兄弟都高,她的父亲没忍住用更严苛的方法教育她,可惜俞梓母亲不赞同,认为女子性淑,同样女儿该娇养,常有阻挠,令俞梓武不成、学不就。”
“可是俞梓不是最终成了将军吗?”这样反差而具备戏剧张力的人设让云意阔一时听得入迷,忍不住追问。
铠甲掂量戟,回答得漫不经心:“意外罢了,后来母亲用女子都需要嫁人成家说服了她父亲,何况她的兄弟们只是不如她,也不至于是孬种,俞梓便被要求收心待在后宅里,原本亲事都定下了,可惜岐支国内乱,欲以战止乱,一举杀近宁国首都,哦,现在叫勾曦国了。”
“战事突然,她的兄弟们全都死在战场上,父亲从马背上摔下,没死却残了,宁国面临灭国之灾,是她父亲在病床上力排众议推举俞梓为将,这才给了她展示的机会,她的将军之位也就是这么来的,算不上什么厉害,不也是血液流下的继承而已。”
“但她能临危受命肯定能力不差。”云意阔下意识反驳。
铠甲稀奇道:“你在替俞梓说话?怎么?她救过你命?”
云意阔噎住。
铠甲自顾自摇头:“不大可能,就她现在那副鬼样子,恐怕还会嫉妒你长这样一张脸,要知道她从前比你黑多了,战场风吹日晒能有什么好肤色?她却远不如你好看,每次胜仗回家母亲忧虑完她的安危,就是哀叹她这般相貌和这般地位脾性,根本没有男人敢求亲,她耿耿于怀许多年,为了讨男人喜欢,花了许多功夫调出一副娇嫩的模样。”
“她以前什么样子?”云意阔好奇。
“又黑又壮,皮肤很糙,喜欢肃着脸,这样才压得住手下的兵。”
前几天看过的书信翩然飞过,云意阔顿了顿,见铠甲不似浑身展现的黑暗气质那般可怕不能接近,于是壮着胆子问:“你是谁?怎么会这么了解太后?”
“我?”铠甲歪着头,轻飘飘道,“因为我就是她的一部分。”
云意阔这下更是震惊,脑子懵了瞬,问系统:“那太后是修士?”
系统澄清道:【不是,就是个普通凡人,还没你特殊呢。】
铠甲很上道,没多久就解释:“她心思多,又没个定性,带兵不错,有狠劲,这股劲用到自己身上也是一绝,耳根子越软对自己越狠,别人说她讨了王的欢心,就要尽可能牵制住王的心,于是所有被她认定为糟糕透顶的过去全被她亲手割下,我就是头一个被割下的。”
听着像是比喻,云意阔莫名听出一种物理上的“割”。
“我知道,你在找一个小姑娘是吗?”铠甲笑了笑,“我知道她在哪儿,可以帮你将人安全带来,但我有个条件,你带我进一次王宫。”
云意阔心紧片刻,她缓缓问:“你进王宫要做什么?和她对峙?”
“我看起来这么闲吗?”铠甲不屑,“她也不值得我出手,我只是心疼自己的部下,想进宫看看,王宫的情形已经越来越糟糕,她的两个儿子离失控不远了,我可不想我的部下们为她搭上这辈子算了,还得献出下辈子。”
云意阔眼眸一闪,张嘴要继续追问,铠甲懒散道:“行了,问答游戏到这里结束了,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不然别说我的事赶不上,你那位小姑娘也要撑不住了。”
真是难以想象王太后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现在的样子。云意阔瞥了眼铠甲,问:“你进不去王宫?”
铠甲道:“王宫对我有限制,俞梓害怕我找过去,让那个姓秦的找了许多法子阻挡,你是凌云宗的,能有办法送我进去吧?”
这还真没有。
云意阔没敢吭声,是续昼察觉到她的犹豫,用头拱了拱戴在指间的戒指,尾巴作笔在她手心写道:“收纳。”
“精O球。”云意阔脱口而出。
系统吐槽:【我们借了这么多经典作品的代称真的已经够了,修真界的收纳网和这个还是有很大差别吧?至少那个不能用来捉鱼。】
云意阔:“可以用作捕捉和收集灵兽,这不就是精O球?哦,对,还能帮忙隐匿灵兽,那就是精O球普拉斯吧。”
她掏出巴掌大的收纳网,看着铠甲:“你不介意受一点束缚待在我的储物戒里吧?”
铠甲无所谓道:“只要能带我进王宫,都可以。”
于是云意阔这就揣着铠甲重新迈步向宁舒。
宁舒空荡荡的,确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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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糖画老板所言,整个城里的人都进宫里祈福了。
她有点私心,问系统:“这样能检测到陈缘他们的踪迹吗?”
系统试了试,遗憾道:【不太行,宁舒的魔气越来越重了,我根本无法检测出带走陈缘他们的那批是哪一些。】
云意阔只好小心靠近王宫,因为记着糖画老板和续昼都说过信徒会在花园,同时也记得勾曦神宫殿也要接待信徒,因而她避开这两个地方,想办法混进侍女队伍中,捧着祭品溜进了宫中。
她低声问在戒指里的铠甲:“你的部下在哪儿?”
铠甲答道:“俞梓在哪儿,她们就在哪儿。”
云意阔嘴角一抽,放下祭品正要小心溜走,转角处却撞上了人,吓得她心脏狂跳,立刻将头低得恨不能贴胸,夹着声音道:“求大人原谅。”
童声疑惑道:“吾没见过你,你是哪儿来的?”
小勾曦神?
云意阔头埋得更低:“我是新来的。”
话刚说完,云意阔下巴就被瘦小的手捏住抬起打量,小勾曦神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沉沉的,眉毛扬起,有些得意道:“你的这点障眼法可逃脱不了吾的法眼。”
小孩得意洋洋,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逗得云意阔弯了弯眼,道:“您真厉害。”
小勾曦神翘着唇,收手插在腰上:“自然。”
他很快收起笑容,问她:“你怎么回来了?我听秦姨说你被国师拐走了呀。”
云意阔有意逗他:“答应了神明大人要给他带第二册漫画,不能食言。”
当然,也是想哄哄对方,托小神明帮个忙,打掩护到王太后身边。
小神明脾气不算好,但底子是善良的,与秦姨那几人并不像,又因为那晚他一刻不歇如魔怔地低语实在可怜,云意阔尝试信任对方。
小神明露出怔愣的神色,他呆呆看着云意阔,轻声问:“因为吾?”
他沉默了很久,脸上显出挣扎,抖着嘴唇,猛地抓住她的袖子,吓得云意阔急忙缩回其中缠着续昼的手,另一边的袖子被死死抓着。
小神明面色略显狰狞,急匆匆低声道:“快走。”
然而还是太迟,空气中忽然爆发一团黑气,侍卫姗姗现身,冲云意阔笑道:“圣女还真是真心为了我们的神明,这种时候还想着神明,实在感人,想必圣女已经心底认同我们勾曦教,这还不为我们做些贡献吗?”
小神明慢慢松开手,脸上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部消散,眼睫毛颤了颤,和云意阔对视时,他真如同孩子一样无措,却只能被大人抱起带到“安全”的地方。
从侍卫身上散下的黑气跑到云意阔身上,变作绳索锁住她的自由。
云意阔这次没有挣扎,她用打量的眼光在小神明和侍卫脸上来回打转,忽地勾起嘴角道:“侍卫比我更心心念念着神明大人呢,连五官都要修行得和神明大人有相似,这才叫做家人吧?我该向您多多学习。”
31. 第 31 章
四周围上其他下人,侍卫丝毫不见惊慌,这是个众所皆知的秘密,他瞥了眼抱在怀里安静乖巧如瓷娃娃的小神明,面目沉静道:“那确实是我的荣幸。好了,送圣女去面见王太后吧,不要辜负大家的爱。”
云意阔就这样被绑到王太后身前。
这样再次近距离看见王太后,对方抿着唇脸上尤带怒气,嗔意也带点娇媚,一双眼水灵灵像被气哭似的,站在花园的阁楼上,瞪着云意阔:“你倒也敢回来,还以为是个有灵气的姑娘,竟然这般蠢笨。”
不再像几天前那样轻声细语,左一句爱右一句原谅,云意阔死死抿紧唇,没溢出半分笑意。
又因为铠甲“珠玉在前”,导致她现在无论用怎样的视野看王太后都逃脱不了相似的困惑:她怎么说话变成这样了?她怎么性格变成这样了。
这样稀奇古怪的想法下,站在诡异至极的阁楼上,面对低下鬼魅般仰头往来的信徒,云意阔也没感到胆怯害怕。
秦姨也不似之前的和气温雅,不冷不淡瞥她一眼,就对王太后道:“太后,时辰快到了,是时候请出勾曦神为信徒们传福音了。”
王太后垂眼应声,在下人的扶持中走到一旁,没有一刻将视线投放在窝于侍卫怀中的小神明身上。
小神明也并不在意王太后,他恹恹地用下巴靠在父亲肩上,被叫到名才轻微挣扎了下,脚踩到地时,一旁有人上前为他打理了一番,他这才扬起下巴又上了一层阁楼,在信徒面前彻底露了脸。
云意阔被束缚手脚,站得又离栏杆有些距离,看不大清信徒们的表情,却能清晰听见一声声喜悦的欢呼,以及亢奋的示爱,当然不同于爱情,只是单纯的敬爱,也一句追着一句叫着“勾曦神在上,我爱你”。
一声声浪潮像虫吟般,富有机械的节奏,一个个信徒仿佛变成镶嵌在教义下的沙砾,福寿螺一样落满不大的花园,听得云意阔打了个寒颤,退缩缠绕在臂弯上的续昼疑似用头蹭了蹭她的皮肤,仿佛在安慰。
小神明深吸一口气,这对他再熟悉不过的任务此刻却变得艰难,他有些茫然听着信徒爱意的表达,眼前一颗颗头令他蓦地想到所谓漫画里围绕在“夏栀”身旁的乌鸦,而现实的“夏栀”就在楼下,等待他箴言后的凌迟。
他的沉默太久,信徒的爱意抒发渐渐被悉悉索索的疑惑声取代,终于在秦姨黑着脸要上来时,他到底说了出来。
“圣女不淑,然血脉纯正,吾愿赐福凡俗之王安康无忧,愿赐福吾信徒所愿即所得,在爱的庇护之下,以圣女之血肉,献苍天之怜爱,今日感念圣女所修奉,吾赐予诸位共享无尽之爱意与无尽之幸福。”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信徒陷入一种狂热之中,纷纷齐呼:“感念圣女!感念圣女!感谢勾曦神的庇护!我爱你呀!”
真的像邪.教。云意阔略不适地低下头,指间的储物戒一直闹个不停,就在秦姨笑着让人要押她走到信徒前也露个面时,储物戒动静闹得太大,甚至直接从她手指脱落,霎时一团黑色烟雾绽开,铠甲握着折戟森冷现身。
在场中王太后、秦姨、侍卫、侍女皆脸色大变,尤其是王太后,她不可置信看着铠甲。
“你、你……”她颤着音,看看铠甲,又看看面露惊讶的云意阔,恐惧爬满她的面容,始终柔媚娇贵的五官此刻如同炸裂的瓷器,崩溃只在一瞬。
秦姨反应及时,她刚刚抬手要给侍卫做手势,就见铠甲猛地一转身给了侍卫一脚,将人狠狠踩在脚下,她笑得肆意:“这不是我们蒋总领?本座犹记得你不屑嫪毐之态,如今看来却不差分毫嘛。”
云意阔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蒋毅被踩得不能动弹,胸腔喀喀两声,双目突出,最后只咕噜出一句:“将军……”
铠甲大笑松开脚,黑漆漆的头盔面朝王太后,幽幽道:“这你也吃得下去?让我猜猜,他是不是说自己是如何欣赏你、爱你,你看着他对你外貌的沉迷,于是心软如烂泥,沉溺进去?”
不知是不是被戳破,王太后脸色更白,她抖着唇不答反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铠甲道,“你心中该清楚。”
王太后突然落泪。
铠甲语带厌恶:“惺惺作态,但凡你心中有愧疚,你早就该明白那些全是左丘子越嘴里的托辞,你该自己亲自去为那些曾经为你出生入死的姊妹做些实事,而不是直到白事拉起才知道为时已晚。”
“子越说了他已经处理好了!是那些执事太监阳奉阴违!”王太后激动大叫,不见丝毫优雅,着急辩解,又像在说服自己,“那些人一点儿也不感念将士为国家的付出,心中丝毫没有爱,竟然克扣给将士的奖赏!还相互隐瞒!子越后来查出这些事情已经为我杀了一批人了!”
铠甲懒得和她争辩,上前扫了眼底下的信徒,只见每个信徒脸上尽是茫然,她一点点看去,忽然手一抬将秦姨方才没有做出的手势做完。
王太后看到这里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她喃喃:“国师不是诈我,她们居然真的……”
云意阔则是叹为观止,从铠甲信息量巨大的言语里对眼前几人的关系咋舌,不由和系统叹:“瞧瞧那个蒋侍卫看将军俞梓那又爱又恨的眼神,还有我第一次见那什么秦神官脸色这样沉重,更神奇是将军俞梓对部下们比的手势秦神官居然也知道……这错综复杂、狗血淋漓的关系,实在是好大一出戏。”
系统也吃瓜吃得撑:【我也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居然这么丰富。】
一人一统都忍不住想摇头叹息,被王太后忽然地发狂生生止住。
铠甲和部下取得联系,转身正要走,王太后猛地举起身旁的花瓶上前狠砸在铠甲身上,与铠甲无喜无悲的头盔对上,她眼泪流不止,略狰狞道:“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不去死?!我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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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拥有的一切全被你毁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要这样对我!你老老实实待在那里不好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谁都可以就你不可以!”
铠甲生生抗下这一击,闻言冷笑:“我还以为你彻底糊涂,沉浸在什么爱呀家人的幻想里把脑子想坏了,原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稀罕怎么对你,只是来见见我那些可怜的被你惹得一身怨气的部下们,别冲我撒气。”
“还有你,秦笮,”铠甲扭头,“贪心不足蛇吞象,不必我亲自出手,我自等着你自取灭亡的那天。”
秦笮冷汗直冒,握拳在掌心掐出红艳艳的指印,脸颊抽搐。
又是那种被人藐视的感觉。
铠甲说完头也不回又要钻进云意阔戒指里。
这一举动令云意阔嘴角抽了下,悄悄瞟向王太后,却见王太后满面涨红,大幅度喘气,似乎情绪很不稳定,伴随对方的异样,台下的信徒们也从茫然中回神,面色空洞,齐齐盯着云意阔这边,视线密密麻麻看得云意阔心下不舒服。
“没有人可以指责我,没有人可以指责我,”王太后低语,“我做了那么多年听话的傀儡,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没有人能阻止,哪怕是我自己。”
她浑身颤抖,似乎在狂化边缘。
“太典型的BOSS黑化场景。”云意阔大感不妙,她因蒋毅受伤而自由的双手才摸起地上的储物戒,那边秦笮就轻言细语添柴道:“是的,王太后,这是属于您的世界,您希望得到的充满爱与温暖的世界,怎么可以就这样被轻易夺走呢?您一定要驱逐这些入侵者,可不能让他们破坏我们辛勤建好的家园。”
“想想您的信徒,想想您的家人,想想您的爱人,想想,我们对您全心全意的爱呀。”
这句话仿佛开关,令王太后面露诡异的微笑,咯咯笑道:“是的,是的,我的爱,我的家园,我要割舍软弱而动摇的过往,坚定地走向新生与幸福。”
紧接着王太后身上的皮肤如溶液般脱落,就像硫磺在驱逐她身上的组织,又像脱壳的生物,露出鲜嫩的新躯体,而溶于地面的皮肤肉块重新聚在一齐,变作刚刚面色苍白、眼中含泪的王太后,孩童般蜷缩在秦笮脚旁低低啜泣。
新生的王太后脸上依旧是娇媚的笑容,她歪着头看向顿住步伐的铠甲,撒娇般撅起嘴,厌烦道:“你好丑啊。”
说完,就听见信徒们笑起来,齐声道:“你好丑啊。”
同步得好似信徒也是王太后的一部分。
这个可怕的猜想让云意阔打了个哆嗦,她吃惊地看着作出少女姿态的王太后指着她们,道:“我不爱你们了,所以,你们就不能再存在了。”
骄纵又霸道。
云意阔握紧拳头,手心的戒指咯得她生疼,忽然,注意到什么一般,她轻轻抬起眼,这才看到阁楼楼梯的间隙,小神明露出茫然而害怕的神情。
32. 第 32 章
小勾曦神怯怯和她对视,无措地俯身趴在楼梯间。
没等云意阔回神,那边就听见信徒们摇摆站起身,目光呆滞,嘴里说道:“太后,我们爱你,有人欺负你,我们是你最坚实地后盾。”
便这样缓慢如丧尸攻城一样朝着楼阁走来。
铠甲发出马嘶般带烦躁的叹气:“你一点儿也没变过,遇到跨不过去的事情就喜欢玩这一招。”
王太后面色不变,蔑视地紧紧盯她:“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不过是我过去的一点碎屑罢了。”
“那还算有成长,以前你不是叫我失败的过往?还以为什么军功在你眼里都比不上嫁一户好人家。”
像是故意,铠甲用怪里怪气的语调道:“毕竟俞将军不需要尚书郎,只要花黄和嫁衣,哦,还有一点甜言蜜语,就能欢欢喜喜把手里的亲卫交出去。”
王太后双手握紧,没吭声,阁楼下的信徒脚步却在加快。
手心传来痒意,云意阔凝神辨识片刻,认出那是续昼在给她传言:“注意手势,及时逃走。”
她视线小心四顾,发现铠甲不知何时背手拿着折戟,指尖并不握实,还留出几根手指向她比数字,云意阔很快就看出,那是倒计时。
铠甲一心二用,这边打着嘴炮,很快数字落到一上,云意阔刚要拔腿就走,蒋毅忽然撕心裂肺大喊:“拦住她!”
真是够倔强!
云意阔咬牙,在几个侍卫扑她而来时,忽地一个弯腰,堪堪避过齐齐刺来的尖锐兵器,冷汗又一次要往眼里钻,她一把抹去,心脏狂跳不止,手中捏紧那柄银匿镯,念着续昼教她的咒语,趁所有人没注意时猛地向王太后冲去。
秦笮立刻上前要抓她,被铠甲硬生生拦下,只听铠甲阴森森道:“秦笮,现在活得多快乐呀,都富态不少。”
即便过去那么多年,甚至她都可以操纵曾经所有罪念欲望的对象,秦笮面对将军时刻的俞梓,内心依旧是害怕与温驯,甚至来不及听完铠甲的话就没忍住抖了抖,因此彻底和云意阔错开。
王太后冷着脸看云意阔向自己奔来,妩媚一笑,才拔下簪子,却见云意阔灵活一转要往她身后跳去。
声东击西。王太后立刻肃着脸,虽然以及几十年没有丝毫运动,曾经训练的本能依旧给身子留下深刻印迹,故而在云意阔扭身要跳时,她速度极快抓住对方的衣角,生生扯回对方的步伐。
云意阔受阻,那头续昼猛地出现狠狠咬了王太后一口,鲜血直流对方也没有松手,只是面露痛苦,恶狠狠抬手要给续昼劈脸一掌。
究竟是个普通人,云意阔反应速度远没有王太后强,她来不及阻止王太后这使出十足力的一巴掌,楼阁间隙突然跳下一个小人虫王太后扑来。
混乱间,续昼被甩到空中,云意阔下意识伸手去接,而那边跳下的小勾曦神则死死抱住王太后的腰,对云意阔大喊:“快走!”
“混账!你是白痴吗?”王太后脸色大变,却似有所忌惮,根本不敢挥开挂在身上的小神明,甚至尽力避开二者的身体接触,只是没料到云意阔也为接住续昼使出全力,给了她一个推力,于是王太后和小神明的脸贴到了一块儿,并且就这样黏上。
云意阔好容易护住续昼,扭头就看见两张相似的面容紧紧贴近,血肉交织,一边年幼的小神明眼神茫然,如一张白纸看着她,另一边则是王太后美艳又扭曲的脸蛋,惊恐地想往后挣脱。
小神明也尝试挣扎,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最后他只来得及给云意阔一个悲伤又生气的眼神,道:“你还没给我看到故事结尾呢,夏栀她还好吗?”
这成为小神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便这样被王太后吸收进体内,只留一地繁琐复杂的神服,以及用力捂着脸跪倒在地呻吟的王太后。
云意阔怔怔看着这一幕,感伤的思绪甚至赶不上诧异的想法,她抖着唇问系统:“这是什么?”
系统喃喃:【别问我,我也傻眼了,刚刚扫描一遍我才发现那个小神明身上的一切气息与王太后一模一样。】
她还没有吸收这个画面给自己带来的冲击,那边王太后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也怯怯看着她,弯唇说了句:“谢谢,谢谢你是为了我而冒险。”
什么和什么?云意阔更是一懵,看王太后变脸似的,一会儿愤怒地大叫,一会儿哀哀地流泪。
身后嘹亮的口哨唤回云意阔死机的思绪,就见铠甲将秦笮和蒋毅捆在一块儿,对她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部下已经全部接到,看俞梓这鬼样子,王宫对我的束缚变小了,一会儿我就自己回去拉你那位小姑娘出来,你快逃吧。”
真是潇洒。云意阔回神,看着铠甲轻松离开的背影,嘴角抽了抽,确实眼见丧失般的信徒聚拢而来,便决心续上之前的逃生路线,然而天公不作美,才鼓足勇气往下跳,身后王太后依旧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只是这次不是阻止,而是单纯的跟随。
云意阔落地翻了个滚,干脆利落撕掉被王太后扯着的衣袖,起身要跑,又被王太后不顾形象地抱住大腿,低头见王太后狠狠瞪她:“你把俞梓带进来,真是该死。”
不等云意阔深呼吸使劲掰她的手,王太后忽然又松开她,眼神清澈,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亲昵看着她:“我带你躲起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夏栀的结局呀?”
“……勾曦神?”云意阔试探。
王太后得意颔首。
云意阔彻底看不懂这剧情走向,于是低声道:“那先快躲起来吧,安全了我就把漫画全给你看。”
小勾曦神点点头,在时不时和王太后变脸中带云意阔走到了一处小道。
云意阔看着眼熟,渐渐慢下步伐。
前面的人不解地转过头,冲她笑:“快过来呀。”
云意阔咽了咽口水,紧张地一个劲儿搓缠在手臂上的续昼,等到续昼给她写了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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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再次走上这条和通往“大勾曦神”密室相似的道路。
终于是在与“大勾曦神”密室不同的道路拐入,云意阔这才松口气,只是没等她彻底松下,秦笮带着一众侍卫出现在不远处,她目色沉沉掠过所有人,阴冷一笑:“我就猜到你们会来这里,太后,你潜意识还是会想来先王和你的爱巢寻求庇护,真不明白你这样菟丝花怎么能坐到将军的宝座。”
“姐姐,你说什么呢?”现在掌控身体的似乎是王太后,她哑着声音道。
秦笮面容扭曲,眼里又是得意又是厌恶:“姐姐?我也是大名鼎鼎的俞将军的姐姐了,也是,你再怎么历害过又如何?最后也不是混成这副模样,家族保不住、军权留不住,甚至军功!你那么多的军功也无人歌颂,大家只会记住宁国的王太后做了数不尽的荒唐事,你猜历史会怎么写你?”
“写你为了留住王的心学下三滥的手段,写你昏了头脑为了王不惜与下属决裂,写你看似情深却也能在守寡时和近侍颠鸾倒凤,还有了孩子,写你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一个国家,不淑、不义、不忠……”
随着一个又一个评价词从秦笮嘴里吐出,王太后脸色愈发白,甚至身子微抖。
秦笮却感到十足快意,指着云意阔,道:“现在,还要搭上你父亲俞家争来的真正保命符——凌云宗,俞梓,你活到现在究竟活成了什么鬼样子?”
王太后彻底承受不住,扶着墙,偏头看了眼云意阔,抿唇。
云意阔想不明白是怎样的恨能让秦笮说出这样狠绝的话,她捏紧储物戒,正思索要如何逃走,那边秦笮身上瞬间黑雾笼罩,一泼黑气汹涌向云意阔和王太后奔来!
云意阔只来得及掏出不知什么功效的符纸才要一贴,就昏阙过去了。
一瞬间小道又恢复寂静,秦笮狰狞的神情这才有所缓解。
“你还真是恶毒,”冷淡的声音令秦笮心中一惊,“就这么趁着你的主子记忆混乱把一切罪责全部推给她自己,半分不提你在里面的作用。”
“若不是你当初在她耳边一个劲念叨以她的容貌才学,能被王选中入宫是天赐的喜事,总要时不时贬低她,俞梓也不至于那么快缴械放交出兵权入宫;你当时在她和她的下属、你的同僚间挑拨离间,这才令她们渐行渐远;明明是蒋毅的下贱,你倒是用所谓爱情将这一切摘了出去,还令她的症状更严重……”
那声音感叹道:“你的嫉妒、贪婪和欲望要远比许多魔修都强,可惜了,你天赋不行。”
秦笮强压扭曲的神情,扯着嘴角道:“大人说笑了,我既然已经完成了大人您的指示,保证您所希望消失的那几人必定会因魔化的王而‘正常’失踪,您是否应该履行您的约定,让我顺利身退。”
那人漫不经心把玩手中的影人,眼睛落在某个角落,哼笑一声道:“自然,只是,你伤我侄儿之深,作为长辈,这笔帐我还是要讨要一二。”
33. 第 33 章
云意阔是被似有若无哭声吵醒,睁眼入目的漆黑让人不禁疑心是不是瞎了,她捂着头起身,摸出夜明珠,发现自己身旁蜷缩着一个人,不由被吓了一跳。
便随一声嘶,她冷静下来仔细听,发现哭泣的人正是王太后。
“您这是哭了多久?声音和之前可不像。”云意阔默然片刻。
王太后埋首没有言语,突然用糯又软的语气道:“从被秦姨丢来这里她就开始哭了。”
云意阔纳闷:“你这是怎么回事?一体两魂?”
“不知道。”
王太后说完这句话,慢慢抬首,满面泪痕,妆容糊了一脸,仿佛带了张浓墨重彩的面具,她双眼无神,好半天喃喃:“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过会爱我一辈子吗?为什么每个说出这句话的人都没有做到?一辈子这么短吗?”
云意阔一顿,复杂看着落魄又心碎的她,这时候的狼狈才让王太后显出一丝年龄感。
“勾曦教的教义不会是按照您的需求定下的吧?”
王太后瞳孔动了动,她睨着云意阔,指尖泛白,半晌道:“是不是很可笑?”
“那倒不至于……”云意阔嘀咕。
王太后却好似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只自顾自地说:“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沉浸在受人追捧的幻想里……但是这个追求就是错的吗?明明每个人都在告诉我要做个有追求的人,我迷茫了半生,好不容易确认自己真实的追求,却要受到这样的打击与背叛。”
她的语气疲惫。
“小时候因为身体弱,父亲整日拉着我学武操练,意外发现我的武学天赋远超兄弟们,于是便沉心要打磨我,我虽然也不喜欢风吹日晒,但也不讨厌,那毕竟是父,所以咬牙便坚持下来,可谁曾想让我从此一黑到底,再想恢复十分困难,我娘为此常哀声叹气,于是又将我拉去每日坐在房中捻针绣花,以便有个好名声嫁人。”
“而后阴差阳错我替父为将,戎马征战,早就过了嫁人的年纪,听诏书里对我的句句夸赞,‘经略春秋、剑指敌胆、忠孝两全’,母亲哀愁更甚,父亲也懊丧是自己失责害了我,纵使沙场驰骋保家卫国,我竟觉得自己做错了许多。”
只有夜明珠晕开的光,在黑暗里勾勒出王太后落寞的侧脸,云意阔沉默听着。
“所以子越说他为我深深着迷,并要许以重礼娶我时,我怎么能不心动,”王太后喃喃,“那可是一国之君啊,他那么耀眼英俊,我不过是个黑丫头,每日在沙场打滚,既不娇柔也不解语,所有人都不可置信,我娘更是喜极而泣,整日嘱咐我入宫要事事以国君为重,因而我日日打听他的喜好,努力学习和改造。”
“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可是老天从来没有爱过我,让我走的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又无意义,我和子越的第一个孩子,因我的杀业而早夭。”
王太后痛苦地看着云意阔,泪水涟涟。
“好在有秦姐姐,她替我寻来妙方,只要将我的爱注入孩子体内,他就可以活下去,”她眼神哀伤,嘴角却翘起,露了个安详又依恋的笑,“我的孩子终究是健康地长大了。”
云意阔起先听得同情而又心情沉重,直到那句“秦姐姐”之后地转折,猛地一寒,联想到之前王太后剥离自身又与小勾曦神融合的一幕,她不得不有糟糕的猜测。
“我已经在思考你故事中王前一天还因民怨要反对母亲的糟糕事而后一天却态度大变的缘故了。”云意阔深吸一口气,她嘶了声和系统道。
系统不免也沉痛:【只怕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边王太后还沉浸在对自己人生的总结里。
“即便有了孩子,子越依旧对我如初,只是他身子越发不好,后来直接抛下我撒手人寰,那段日子实在过得痛苦,我每日睡不着,只恨不能随他一起走,是秦洁姐不断开导我,让我念起我和子越的孩子年纪太小,不能服众,我还需要帮他。”
“但我每日仍旧煎熬,像你这样的人大概不能理解我对爱的渴求吧,所有人都敬我,只因为我是王太后,我的孩子爱我,但更依赖我,秦姐姐爱我,可也远不够,我需要一个爱人,能带我走出低谷的爱人,之后蒋毅出现了,他令我久违感到被爱的美味。”
王太后低落道:“可是事情怎么会变到如今的地步?”
云意阔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道:“虽然对于你的过往我十分同情又怜爱,但你曾经走到如此高的高度,应该有更广阔的视野,性格都能变作方才你鄙夷不屑的那位将军模样,后来却局限于所谓的情爱,你难道真的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王太后吃力地皱起眉,“我要做将军性格自然不能再有女儿态,否则无法服众,不管如何我终归需要嫁人,而既然要结婚,为什么我不能渴求一个爱我的夫君?”
“你认为的女儿态只是你如今不顾年龄一味娇柔媚态吗?”云意阔前后一作联系,不便有些无言,乃至破戒扶额低叹。
王太后低笑了声,用复杂的眼神看云意阔:“你也不过是田间走来碰巧沾了凌云宗光的野丫头,自然不能理解这些。”
这话说得自然而又高高在上,云意阔气极反笑:“是是是,我不过一个天天插秧的黄毛丫头,怎么能懂你们上流人士的仪态礼仪需求。”
顿了顿,她道:“不过我知道,你曾经走得那样高,握着远比王太后更实际的权力,曾经高傲的你不该那么快就妥协并且对一个陌生人感恩戴德,至少曾经的你和那些书信是这样告诉我的。”
“今日做梦梦见了从前,漫漫黄沙,苍山云海,竖笛声悲,天旋地转后却是许多人庆贺我脱离苦海,爹和娘也说我是有福气的,只是还没看见郎君就醒了。”云意阔一字一句认真复述,王太后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态。
半晌她涨红脸道:“你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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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意阔翻个白眼:“这得问你那位秦姐姐,怎么就要把我关在那里面?”
王太后神情失落,有些茫然道:“不过,我虽对过往印象不深,但确实常梦到那些黄沙云海,有时自己也纳闷,明明所有人都在庆贺我脱离苦海,都在告诉我那段过往是如此痛苦,为什么我还总念念不忘……”
“都这样了你真的不考虑怀疑下你身边人的劝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吗?”云意阔吐槽,“尤其是那个所谓的秦姐姐,你忘了她之前怎么说你吗?”
王太后痛苦扶着额,似乎陷入某种思绪中,冷汗如瀑,她渐渐从蹲坐变作蜷缩,身子往前倾倒,不时发出痛苦呻吟,一声一声,痛吟拉得越来越长,声线也不再如之前王太后的甜美,反而古怪又阴森,吟唱得云意阔鸡皮疙瘩久违冒出。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
云意阔瞪大眼。
身后传来阵阵黏稠的脚步,云意阔被脚步惊得如幼猫炸毛,条件反射往一旁跳去,就见一张熟悉的寡淡面孔在夜明珠光下现形。
它弯着唇,冲云意阔一笑,然后狗一样地凑到王太后身前,蹭了蹭她的头,嘴里也吐出一样的尖叫。
王太后抬头看了它一眼,忽地又落泪,哀哀哭泣,身上的血肉又一块块融化般落地摊成水,而“水”则往外流淌时渐渐凝成又一位王太后,呆愣看着前方。
大勾曦神笑得更欢,它咧着嘴开心晃着钳子,跑到新王太后身前先细嗅,随后张开大嘴一口一口咀嚼吞食。
云意阔手掌捂唇,她又是一声吸气,和系统抖着声音说:“我应该习惯的是吗?”
系统也抖着声音:【不习惯也正常。】
云意阔:“那你怎么会把我送来这个地方?”
系统瞬间乖巧:【真的对不起。】
这边在插科打诨,那边大勾曦神像进食的犬已经把新王太后啃得血肉模糊,而坐在地上的王太后愣愣看着大勾曦神,嘴里低喃:“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细碎的咀嚼声。
财务抬起脸,恶狠狠嚼着一根人手,视线阴毒地在面前瑟瑟发抖的三人身上一扫而过。
它的面容尽毁,一只独目突出,嘴唇不在,白森森的利牙看得分明。
经过上次一遭,它果不其然受到那位大人的惩罚,好在吞噬了同族的力量,勉强捡回一条命,拼命求饶轻秋将功抵过,这才留了条命,被扔来干些杂活累活。
如今就是被叫来看守眼前这些与上次任务息息相关的人类。
相似的任务却是地位大变,不由心中愤懑,只好把怨气泄在这些人类身上,毕竟只说要看守好这些人,没说一定要全须全尾。
这样想,它随手丢下不剩几块肉的手,一抹嘴,凑近那个怕得近乎撅过去的小男孩,咧嘴笑问:“老实说清楚,那些连环画究竟是谁指示你们拿出来售卖的?”
34. 第 34 章
很快一座新鲜的人体骨架出炉,大勾曦神满脸满足。
云意阔却记得王太后方才的那句“好孩子”,她略略吃惊看去:“这难道是……”
王太后哀伤地瘫坐地上,倘若亲人的背叛让她颓唐显形,那么这个忽然出现的怪物则令她显得无助孤瑟,她不再鸣叫,只扯了下嘴角:“是我的孩子,我和子越的第一个孩子。”
果然是这样。
云意阔沉默。
一时之间表露太多起伏情绪,王太后格外疲惫,她愣愣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大儿子,惨烈一笑:“这都是我的报应,凌云宗那位国师来时我是真的想求他帮忙,可是秦姐姐……”
说完,没等云意阔揪着这个称呼无奈,她自己先自嘲一笑:“秦笮不同意,说凌云宗的人肯定会把子越最后留在世界上的血脉当作妖魔除了,我也就被说服了,配合她一块儿计划让国师滋补子越。”
云意阔眉心一跳,她沉吟道:“秦笮是怎么让你用所谓的‘爱’救活你儿子的?”
王太后茫然看她,很快脸上显出痛苦,半晌她惊恐落泪道:“我、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她身子前后晃动,十分难耐地举手敲头,“怎么会不记得呢?”
云意阔赶忙安抚她道:“是我多嘴,没事的。”
“不行、不行,怎么会不记得呢?”王太后抖着手,身子摇晃依旧,面目因恐惧和迷茫狰狞,“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清了?”
王太后喃喃自言间愈发有崩溃的迹象,那边“大勾曦神”又开始叫起来,脸往王太后那里凑,云意阔看得更是胆战心惊,更可怕的是王太后嘴里不止发出属于她的声音,还有一个细细孩童般的哭泣,凝神听才能听出那哭声在叫:“好痛啊好痛啊。”
云意阔没忍住退了几步,手出于本能从储物戒里拿出符纸攥在手中。
她退得实在巧,才定住步伐,王太后就猛地长啸一声和“大勾曦神”面碰面相融,血肉仿佛有动态般粘稠触碰融合,连同那躯壳也被王太后吸收,可这远远不够,她依旧在尖叫,匍匐片刻一把吞下了那具人骨。
画面看得云意阔倒吸一口凉气,抓住符纸的手细微颤了颤,眼见凝聚在王太后身上的紫黑气焰愈发浓重,她又退无可退,云意阔喃喃:“真是撞大运。”
顷刻整间黑屋里弥漫紫黑烟雾,不是很好闻,却和当时秦笮扑她的那团黑雾类似,云意阔屏气凝神戒备半晌,见这烟雾依旧如当初一般没有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我这是解锁了什么技能吗?”云意阔问系统。
系统分析半天,迟疑道:【或许和宿主“百分百不能修练”的体质有关?主打一个灵气不能吸收消化,魔气也百毒不侵?】
云意阔双眼不合时宜亮了亮,她吐出一个人名,十分满意道:“好吧,勉强原谅一秒这个体质和你,也算是我蹭上了自推。”
系统:【……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但还是要说一次,够了,你看的东西未免太杂,从西洋到东洋跨度挺大。】
“毕竟,”云意阔神秘一笑,“我怎么说也是个臭画画的。”
和系统插科打诨,云意阔放松不少,盯着王太后虽然全身警备,但王太后没有往这边扑来,只是长啸着拼命砸墙,一下、两下,终于墙体倒塌,白日的日光洋洋洒洒飘来。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太阳了。”云意阔喃喃,耳边是系统嘟囔“够了”和“版权啊版权”,眼睛看着王太后四肢并用速度极快地跑走了。
云意阔犹豫片刻,问系统:“陈缘他们呢?你还能感应到吗?”
系统:【嗯,自咱们被关起来后一直可以感受到,而且变得更清晰了。】
于是云意阔先在附近找了一圈续昼的身影,无果后便按系统指示的方向跑去。
一路从王宫跑到了熙攘街道,王宫里发生的事情仿佛没有惊扰半分墙外的民众,明明依旧是诞辰日,大家却全都跑了出来开始最简单不过的生活,叫卖声不绝于耳。
云意阔跑了没几步慢慢走起来。
这里不对劲,很奇怪。云意阔沉思半天恍悟,这里的人们不再如之前那样嘴里说着什么爱和家人了,反而十分正常,如同天下千千万万个城镇一样。
“现在又给我干哪儿去了?”
系统奇怪道:【确实是在宁都啊。】
云意阔皱眉,犹疑片刻还是按系统说的到了一处房屋想看看陈缘几人的踪迹。
一无所获。
系统给的地址是一处住宅区里的房子,几个妇人聚在一块儿折菜,嘴里津津有味讨论。
“王真的说要娶那个女将军吗?”
“当然是真的,外面告示都贴了,听我在宫里做女官的二叔的婶婶的邻居小丫头说,王让她们开始清点聘礼了。”
“啧啧啧,以前看那些将军们回来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女将军会长成什么样子?王后宫的那些妃子不都是白白嫩嫩的?怎么看上女将军的?”
“你不懂,”有个妇人声量放低,“听我家那口子说,俞家毕竟功名显赫,都快盖主了,好在家里男儿死得差不多,有个女儿家,虽说立了功,但不必给她加爵,这个年纪和样貌,王委屈自己娶进宫里,既让俞家面子更光荣还要感恩戴德,王也能放心不少。”
妇人们发出恍悟的声音,纷纷低声赞叹:“不愧是王。”
云意阔收回视线,奇怪地自言:“难不成又是进入什么幻界了吗?”
系统否认道:【这不是幻界的波动。】
毫无方向的苦思没有意义,云意阔思索片刻,决定到茶馆之类人流多的场所探听消息,那里人说的与那群妇人口中讨论的相差无几,只是针对女将军更多了些下流恶臭的言语。
云意阔忍了又忍还是走了出去,不小心撞到一个老乞丐,她还没来得及道歉,老乞丐先吓得不停摆手说:“贵人,对不住对不住,不要赶我走。”
老乞丐穿得破烂,衣服样式却与宁都里的百姓相差甚远,云意阔顿了顿,问:“你不是宁都人吗?”
老乞丐吓得一蹦三尺高就要逃,云意阔急忙拉住他先表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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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我也不是。”
这句话到底安抚了一下对方,老乞丐瘦削如树皮的脸上眯着眼看着云意阔,羡慕又落寞道:“那您混得可比我好多了。”
“您是从哪里来的?”
“可不敢让您这么称我,我就是个破要饭的难民,因战乱从西北流落到此地,感谢俞将军替我们拿回了土地,但我的孩子却在宁都走丢了,一个人回去也没甚么意思,我还想到处打探一下,能一起回家最好。”
“俞将军?”云意阔凝着目光看向老乞丐。
老乞丐点头,局促道:“是的,俞将军,哦,不是那位俞老将军,是他的女儿,也是位顶厉害的将军。”
云意阔给老乞丐一些碎银子,对方感恩戴德,抹着眼泪一点点蹒跚走去,嘴里还念叨:“好人,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万事平安、顺利顺遂。”
可惜俞将军没有万事平安,也称不上顺利顺遂。
云意阔心情略沉重,她在原地待了片刻,道:“不能是回到了过去吧?”
系统对此也没办法回答。
云意阔揉着太阳穴,快步要走回茶馆,这时大家讨论的事情转了个弯,不再是女将军的桃色情事,反而无所事事谈天说地,借此她敏锐察觉出时间的流逝。
茶馆里忽地寂了一瞬,云意阔抬眼随着一张张眺望的面容看去,见窗外走过几个女人,身材高挑,胖瘦都有,几人手里怀里都抱着孩子,看衣着不算富贵但也体面,似乎也察觉到茶馆里打量的视线,几人匆匆走过,有个胆子大的面带嫌恶扫了眼这边。
很快几人消失在拐角。
茶馆便又热闹起来了。
“她们是谁?怎么大家都要看她们?”有人问出了云意阔心里的困惑。
立刻有好心人解惑道:“那是咱们王后曾经的下属。”
那人吃惊:“王后的下属?怎么会这般……朴素?”
“哈哈,王后自己过荣华富贵,对下边的人不上心呗,当初轰轰烈烈张贴告示要位下属挑体己人,条件设得高,但响应者寥寥,最后还是王贴了不少钱财,这才让那些年纪大又上过战场的人嫁了人。”
“那些敢娶的人真是被暂时的富贵迷了眼,谁能想到后来王贴给这些下属的钱全进了王后的口袋。”
那人皱眉摇头:“王后……是那位俞将军吧?俞将军不是一向对下属极好,怎么会如此?”
有人大笑:“那是在战场上需要时,性命都要托付出去,肯定要细细体贴,如今摆脱吃沙饮血,还当了一国之后,自然卸磨杀驴,女人的眼界也就这么小,只看得到那些小钱小利,和我家那婆娘差不多,天天扒拉我的钱骂我,总要在你耳边念叨什么买菜支出不容易,其实那些钱统统被她拿走补贴自己娘家了,他***的。”
话题一转变成家庭比惨大赛和“泼妇”选拔赛。
云意阔看了眼自己泛白的指尖,沉着面向方才那几个女人的方向离开。
而身后忽然传出叫骂,互相指责起对方偷钱又泼水,比赛就这样迅速了解,变作双方的互搏。
35. 第 35 章
那几名女子走得快,云意阔只跟了一个街道就没有再看到几人的身影,心中微叹只得放弃,扭头却忽地被吓了下,定睛看清眼前的人,她扯嘴角哭笑不得:“俞……将军?”
铠甲疑似斜睨她,语气有些不爽:“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想知道。”
像是没听出云意阔语气里的吐槽与懊丧,铠甲凑上前左看右看,啧啧称奇:“怎么变成了普通凡人?看来有人替你造了幻术……但你误入秦笮用邪术为俞太后打造的地牢里还能活蹦乱跳,甚至和里面的人打得有来有回,这倒叫我看不透了。”
“被你说的我好像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说不准,命运这种东西,以前我是不会盲信,现在觉得大概一切还是有定数吧。”铠甲身上发出喀拉喀拉声,抬步往前走。
云意阔立刻跟上去,铠甲很快停下脚步问:“跟着我干什么?”
“……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云意阔一懵,“这种时候突然出现老熟人不该是引路人的身份吗?”
铠甲:“我说过要带你出去吗?自己摸索,不要总想着依赖别人,小心变成俞太后那样被骗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也算不得全是她的错吧,”云意阔嘀咕,“别人对她的期待就是温顺,你要她完全挣脱环境就太为难了,你看这里哪怕她战功再显赫,人们一谈到她的性别最后话题总要围绕灶台和下三路。”
铠甲没有吭声,却也没再赶云意阔走。
没走两步,云意阔想起什么,问她:“你的部下们呢?”
铠甲没有回答,转而说道:“你给的那本小人书故事是真的发生过吗?”
云意阔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里,甚至惊讶铠甲又是从哪里得知小人书的存在,并且还知道小人书和她有关联,能“给”出小人书的也就只有一个小神明。
铠甲看出她的疑惑,并不遮瞒:“我和俞梓的实力相当,她若吸收了自己孩子,那些记忆也能多少同步到我这里。”
云意阔犹豫了会儿,半遮半掩道:“据给我书的人说,似乎确有其事。”
“难道她这位出身将门世家的女儿连一个乡村丫头的觉悟都比不上吗?”铠甲冷笑,“不过是软弱的开脱。”
“环境不同、性格不同,”云意阔摇头,不认可她的话,“若……夏栀性格本就反叛,前半生生活受苦颇多,逃出去是她奋力挣脱的努力尝试和殊死一搏,俞太后则躺在温床上,潜移默化足以磨去她一切棱角,让她的欲望也不得施展,做什么都要冠以爱的名义以示自己的纯洁,她看似有很多选择,其实全被周围人以爱之名按着她的头走向唯一的选择,乃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听起来,咱们这位太后如果也有机会进入小人书,大概是一本反面教材。”铠甲有些懒洋洋道。
云意阔笑了笑,也认真思考起来:“不会,毕竟她选择的事情她都可以做到极致,这是她的非凡,如果真有这样的书,大概会叹惋一位受限制的将军被困住的一生。”
铠甲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接下来的路没有再和云意阔说什么,直到带着云意阔一路走到另一处毫无人烟的宁都中心。
她仰头看着森严的王宫,道:“带你回来了,下次别再乱跑,可没那么好运气总碰到我。”
云意阔没来得及道谢,就见铠甲忽然认真看她:“倘若你回去又碰到那位会画小人书的大师,她听说这里的故事若很感兴趣想要记录一二,拜托你与她说明一下。”
铠甲盯着云意阔略惊讶的眼睛,语调缓缓:“泰丰五年,俞梓率军一举护住京都、收复失地、逼退外夷。”
“其部下荀五娘曾以少胜多并重挫外夷粮草,邱晴和平昭护主城合力围歼前来偷袭的夷军,俘斩夷军千余人重振民众信心……”
“她们是宁国英豪,不是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传言,也不是史书里寥寥几笔的‘俞将军及部下’,”说到这铠甲又是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头子身残志坚从床榻爬起要效仿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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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呢。”
云意阔看着铠甲远去的背影,惆怅忽如其来。
阿欣那句质问“你有听过哪路神仙是女神仙吗?您有听过哪些有名的女修士吗”像一颗穿透空间的子弹直直射来。
实在是没有想到,她那被父母亲戚看不上眼的吃饭工具,在这里居然能够帮忙记叙救国巾帼的功绩。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埋藏,云意阔眨眨眼,微凉的日光落在她眉睫、鼻尖、唇畔,她也学着铠甲仰头看着威严高大的王宫外墙,看这喜葬俞梓大半生的地方,胸腔激荡悲悯与哀叹。
她只这样静静看着,目光越来越沉,也越来越静,明明俏皮精巧的五官此刻流露出一种悯的柔和,好像一刹她又回到了那个灵脉之地,丝带精细般的灵气水脉缓缓流过她的身体。
哗——
鸟雀忽地四下飞散。
孚惬真人看着带燥意而展翅飞翔的白鹤、鹭鸶,浅淡白眉皱起,她下意识摸出龟甲,不顾弟子的阻挠强行占卜,口吐一泼鲜血后,她若无其事抹去嘴角的血丝,向来无喜无悲的面上浮现鲜明的笑:“是吉卦。”
“师尊,上次宗主让您强行探勘天意已让您重伤,您这次又是何苦呢?占卜本就逆天而行、有悖天道自然,咱好好养伤不行吗?”弟子急忙拿来滋补的丹药。
“不打紧,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了解,”孚惬真人吞下丹药,脸上犹带笑意,“最近多事之秋,魔气愈发浓重,现下总算有了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见弟子一脸迷糊,孚惬真人也不恼,颇有兴致解释道:“凌云宗初代卜卦师算出过颓势将近、神族凋零、魔族暴乱的未来局,为追求破局,各地功法强大的卜卦师纷纷接力求取破局之法,直到我师尊以倾尽全部功力为代价,这才留下谶语‘卿怜卿百佳事铸神’,于是三大宗内部一直肩负寻找铸神者的重担,苦苦追求多年,此时才有了些许苗头,实在不易。”
她语带感慨,一挥手道:“取我的传影石来,这件事必须立刻上报宗主。”
36. 第 36 章
续昼情况特殊,云意阔到底忧心,握着传影石传信息无果,吐槽道:“这块石头好废啊。”
系统客观道:【现在王宫魔气横生,可能受到了这个影响。】
云意阔恍然大悟:“原来是信号不好。”
系统:……这么说似乎也对。
云意阔便捏着手腕的银匿镯又重新谨慎地走了一趟王宫。
王宫格外寂寥,毫无人烟,静得云意阔自己的呼吸声听得分明。
她转了一圈,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正要失望地离开是非之地时,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呼吸都变轻了,哪儿来的这么重呼吸声?
在修真界多次遭遇意外的经历令她猛地四顾,这一看正巧和一个墨蓝衣服的小姑娘撞个正着。
小姑娘长着副哀愁的面容,眉毛淡淡的,嘴唇也薄,扎着漫画里常见小师妹的双丸子编发,张嘴却是与容貌全然相反的声音:“哎呀我去,这儿还有活人啊?”
哟,是个低音炮。
云意阔头回见反差如此大的姑娘,明明现在情况有危险隐患,她也没忍住笑了声:“是,还有活人。”
小姑娘喘着粗气,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一笑有几分少女的明艳,完全冲淡外貌的苦意,还有点甜。
走近云意阔这才发现小姑娘背后背着人,再一凑近,她又惊又喜地发现小姑娘背上背的人竟然是陈缘!
“你们认识?”小姑娘打量云意阔。
她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欣喜直接将陈缘的名字脱口而出,于是点头道:“这是我妹妹,我找了她好久。”
“妹妹?”小姑娘脸上困惑又警惕,视线在云意阔脸上停驻,“你们可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云意阔解释:“不是亲的。”
小姑娘脸上的警惕依旧没有消除,直到看到云意阔手上的银镯,愣愣:“这个镯子你是哪儿来的?”
“这个?”云意阔抬手,她视线在小姑娘的衣着打扮上一扫而过,脑电波忽然猛地一连上,“是续昼续仙长给我的,难道你就是他找来扮演圣女的小师妹?”
“续仙长给你的?”小姑娘面上是掩不住的惊讶,又看到云意阔指间的戒指和腰间的传影石,已经信了八分,也想起续昼和她提过有个暂时接替她的“圣女”,“我大师兄呢?”
云意阔苦恼:“我和他因为意外走丢了,现在也还没找到他,实在不清楚他究竟还在不在这王宫里。”
小姑娘正要说什么,背上的陈缘忽地大声囫囵说了什么,语调奇特,就像梦中呓语,细细品来和“不要”有点像,又与“不是”相似,实在判断不出。
“我是在一个过道找到她的,”小姑娘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魇住了,怎么都叫不醒,此地魔气太过浓郁,影响很大,我们得早点离开,大师兄能力不俗,应该可以多周旋一段时间,这里情况不对劲,我们当自保为上。”
云意阔赞同,于是和小姑娘一块儿哼哧赶到宁城郊区,她抹了把汗问:“你们修士不是会御剑飞行吗?”
“别提了,”小姑娘大口喘气,“让我御剑带人,你敢上来,我都不敢飞,我修行专攻琴瑟,就是个臭弹琴的,业余装装圣女什么的还行,其他的可太差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被困在法阵这么久?”
“……你还真是诚实。”
“也就这点优点了。”
“……”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一处魔气稀少的地方,小姑娘手脚麻利为陈缘铺了草垛放她上去,先用了下传影石,接着十分自然丢给云意阔一些符纸,嘱咐道:“我吹个小曲儿安抚一下她,麻烦你帮忙守一下,有事儿能贴一下静止符拖延时间就拖一下。”
然后她就掏出一根笛子呜呜吹奏起来。
笛声清亮,又带点柔意,陈缘皱着的眉头很快松懈,就连云意阔自己听着都轻松不少。
她看手中的符纸半晌,又觉无所事事,于是在储物戒里掏出一根铁圈,绕着几人滚出一个圆圈,隐隐冒着气儿。
这是续昼曾经给她特地拿的凡人都可以使用的郊外必备保护圈,云意阔称其为低配版大圣画圈。
只要一段距离有邪物入侵圈内的人立刻能感应,并且圈还能形成保护罩护住袭击,虽然太高修为的攻击也拦不下,但提醒这一功能还是很有用。
这时候正派上用场。
看着地上的圈,云意阔满意收起道具,倚着树干,想了想,也拿出传影石尝试联系续昼,依旧毫无动静,这才久违召出画板和画笔。
系统喜极而泣:【哦!宿主!我的宿主!有您这份精神,还有我们现在的用户量回去岂不是指日可待!】
“……你不说我还忘了原来你还有这个功能啊,”云意阔撇嘴,“一个亿,你怎么夸我我也没办法在你这么拉跨的情况下搞出来,至于回去?还不如我做梦来得快。”
【话不能这么说,积少成多。】
“是积少成多,但是一个亿是什么概念你自己清楚吗?”云意阔冷笑,“别吵我,我要画画了。”
还想抵死反抗的系统讪讪住嘴。
云意阔捏着笔,边思索边在画板上先将这些日子各种见闻、密室里的书信、王太后的自白和铠甲的讲述简单地写下。
王太后的故事完整且充满太多的悲情与无奈,它的整体基调与《这位修士明明很强却过分悲惨》完全相反,夏栀至少最后触摸到自己的理想,也得到了友人和女儿的谅解,整个内核昂扬向上。
而俞梓却始终混沌,她的每一步是在他者的推波助澜中迈出的,明明每一步都踏得很实很稳,却一步步迈入下坡。
这当然是属于俞梓真实的故事,但云意阔作为漫画家,下意识考虑到市场接受度和传播度,这样完全悲哀的故事大众接受起来大概困难,因而她有些苦恼该怎么创作她在这个世界下一本漫画。
既要保留俞梓故事的真实,书写她和属下们完整的功绩,又不能避开她故事最后的悲剧,最后还要考虑读者的承受度。
云意阔想到那边吹笛的小姑娘都停下了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小姑娘仔细看了看陈缘的情况,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松了口气,看到不远处的圆圈痕迹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是云意阔的手笔,于是大大方方坐到她身旁,道:“这可是我们宗门里那群器修新搞出来的东西,没想到大师兄这么快就给了你,你们关系可真好。”
“我名唤廉霄,怎么称呼你呀?”廉霄笑眯眯问。
云意阔回神笑道:“我叫云意阔,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那就叫你阿云吧,”廉霄自来熟地点头,好奇又礼貌轻瞟了一眼她的画板,“你在画画?这板子还挺有意思。”
“嗯,心烦的时候喜欢写写画画,所以特地做了方便携带的画具。”云意阔淡定道。
廉霄:“哦哦,真聪明,你喜欢画什么类型的?山水?人物?花卉?鸟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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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觉得呢?”
廉霄又扫了一眼画板,迟疑道:“人物?”
在这位眼里原来是这样。云意阔继续淡定颔首,算是默认。
“画得还挺好,”廉霄撑着脸,“难道私下你靠这种类型的小人书挣钱吗?真厉害啊……哦,你画得这样好,有没有考虑过画这种类型的小人书?”
云意阔好奇看去,就见廉霄掏出了……《这位修士明明很惨却过分悲惨》。
内心的尴尬几乎化作实质,云意阔脚趾一直没能舒展开,她挂着礼貌的微笑等廉霄的后文。
“这书现在可火了,可惜数量太少,我们宗里唯一的一本也不知所踪,我只好辗转在黑市高价收购了一本。”
廉霄十分热情推给云意阔:“快看看!这小人书的形式可独特了!而且故事也有趣!要我说,你既会画人物,就照着这个风格来,要是画得好,我找家里人替你出书,市面需求太旺,我爹天天找人仿,可惜大多要么画得不行,要么故事不行,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本我有所耳闻,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火爆吗?”云意阔有些惊讶,“你花多少钱买的?”
廉霄肉疼地比了个数。
云意阔倒吸凉气,和系统怒道:“天杀的黄牛!!还我钱!!”
系统也倒吸凉气,闻言鼓舞云意阔道:【宿主,你加油画,到时候我拿着能量加油为你出书,照这个收益,咱们实现财富自由指日可待啊!】
“我可喜欢主人公了!”廉霄还在安利,“虽然修行辛苦,但闲暇时候也有,因家里的生意和这些有关,我接触的小人书,毫不夸张地说,市面上有的我基本看过,但基本全是些情情爱爱的才子佳人故事,至于那些英雄传又全是男人,以前我还没意识到呢,直到看了这本书,我才发现,原来这样的故事里女子也可以是主人公。”
“而且呀,我敢打赌,”廉霄有些得意,“这书的作者一定是女子!”
她的表情实在可爱,云意阔笑着捧她场:“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看,”廉霄翻书指出里面的几张画面,“就这几件衣服,主人公的就十分灵活便利,和我们这群臭修士日常穿的差不多,还有其他几个女角色,也都穿得整整齐齐十分日常,这一看就是有过亲身体验的女子才画得出,还有这些故事里的女子,体态都十分正常,高矮胖瘦都有。”
“一般男作者画笔下的女子,要么妖里妖气,要么总是衣裙仙气飘飘,而且总是纤细娇弱、弱柳扶风,啧,有些都已经是女修了,哪有体质那么弱不禁风。”
“有道理。”
云意阔被廉霄的经验折服,忽然灵光一闪,有股冲动,便试探问她:“阿霄,你经验如此丰富,有看过比较悲情的故事吗?”
“那肯定有。”廉霄挺了挺胸。
“如果看到一个完全没有希望的故事,你会难过到弃书吗?”
“我的话,一般讲究有头有尾,只要开始看,哪怕中间再难看也要看到结尾,”廉霄摸摸下巴,“不过根据我的经验,读者确实会在读一些从头悲到尾的故事时中途弃书,但只要故事足够吸引人,大家还是会看下去,不过还是建议里面最好有点让人偶尔放松一下的内容,弃书者大抵会少许多。”
“轻松、抓人……”
云意阔喃喃,这一下有了十足灵感,她不由喜上眉梢,笑得眉眼弯弯,给了廉霄一个大大的拥抱,语含笑意在她耳边道:“你太棒了!”
37. 第 37 章
云意阔知道自己走进了误区,或许是受铠甲那番话的影响,她总想着她笔下的漫画总要承载某种超脱于它本身的功能。
简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画漫画那时一样,云意阔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画笔是被赋予使命的。
事实上,漫画确实能有不一般的传播能力,但前提是,故事足够吸引人,这样才能引发读者的好奇而继续深入了解和挖掘。
廉霄的话令她找回了最基础的漫画创作思维。
在廉霄去附近勘察情况顺带找些吃食时,云意阔拿起画笔开始构造下一个故事,删删改改,即便有高科技画具帮忙,最后也几乎是东方既白才完工。
翻了一遍全部内容,云意阔还算满意。
因系统的出版功能前提是需要漫画上传论坛,所以她一口气发了个帖子,打着呵欠,揉了揉酸涩的肩颈,看了看还在沉睡的陈缘和正在打坐的廉霄,自己也躺下在一旁补眠。
通宵有时与宿醉的难受程度不相上下,云意阔被廉霄叫醒吃东西时,觉得脑袋发胀,只能目光呆滞地小口进食。
廉霄检查了一遍陈缘的情况,神态轻松不少:“好了,她体内的魔魇之气已经全无,多梦于睡眠无益,等睡完这一次就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回去后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是要多多注意,以养身为主,三个月之后才能叫彻底恢复。”
云意阔勉强反应过来廉霄的话,点了点头,问她:“那我们在这再守一天?”
廉霄:“没必要一天,给她安稳睡半天我就送你们去更安全的地方,这里毕竟还是勾曦国国土,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远离为上,安全第一。”
“你也补一下觉,昨晚上捧着夜明珠写写画画那么久,”廉霄起身伸个懒腰,“要是打算出书可别忘了找我,我真的喜欢你的风格呢。”
云意阔笑着应好。
廉霄加强了一下护罩,就又去巡查了。
天色已经大亮,闭眼感觉像太阳扎眼,故而云意阔虽然仍旧疲惫,却没了睡觉的兴致,于是和曾经在现代世界的无数个日夜一样,她打开了手机,哦不,论坛。
这一看实在有点讶然,不过一个清晨和半个中午的发酵,最新的帖子直接飘热,观看阅读量竟逼近十万。
云意阔愣了愣:“你这些用户生活还真是健康。”
系统看着自己依旧完全看不出用户来源的后台,勉强一笑:【啊哈哈,是的。】
云意阔手指动动,进入帖子映目是彩图封面,这次的封面较上次显得质朴,却也是她动了脑筋做了些巧思设计,主要场景是在河畔,站着一位娇俏的少女,穿着齐胸襦裙抬眸向上看,面上笑得明艳,仔细看她的双眼,无端又让人觉得她在勉强。
河水倒影里是一位穿着铠甲的将军,头盔之下与少女的脸别无一二,她面无表情显得严肃,双眼却能叫你看出她的松弛与睥睨。
整个场景里,襦裙少女的画面除了那双眼和身后的景色都被细致上了色彩,而倒影一侧虽然四周及铠甲都是白描,但将军的面容肌肤都细细上了色,远比襦裙少女有活力与生气。
标题写道:因为太弱小就把属性全点满了。
从引用量和评论内容来看,这次封面也颇受好评。
[好亮眼的少女,不管哪一个我都好喜欢啊。]
[这个色彩分配是有什么讲究吗?总觉得不简单,上一本首页也与内容关联甚高,难不成这本是讲心魔的故事?]
[终于!我都将前几本反复看了好多遍,包括最初那两本看得我一头雾水的魔王和系统,终于!有新故事可读了!太喜欢这种风格!]
[属性是何意?点满又是何意?……算了,或许看完故事就懂了,这个画面已经足以令我想入非非,我也赌一把故事与心魔有关,期待一个。]
开篇几个连续分镜显出封面女主人公稚嫩的脸上全是紧张,众人屏气凝神,以为这又是什么悬疑正剧风格,待要看是发生何事时,下一张画面却是主人公一手持剑一手拿针,哭丧着脸,气泡里的文字委委屈屈道:「娘,爹,一边练武、一边绣花、一边准备入伍、一边准备嫁人,我只有两只手真的做不到啊。」
[啊?]
[哈哈哈哈给换我我也做不到。]
颇有点荒诞风格的开头奠定了全篇的基础,下张用搞怪的小人画风和没有气泡直接文字表达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大家好,我叫于三,从小身体不好,所以风吹就会倒,所以长得也潦草,因此为了我的未来,我的母亲还有我的父亲正努力奋斗。
评论全是表达笑意的言论,并在随着剧情的推进时,于三在父母为她设定的每一条训练路径中都表现得极为笨拙,甚至因为想要排斥而用了很多计谋逃脱,却又都阴差阳错得到教导老师的赞赏,甚至喜获“武学天才”的称号,评论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偶尔也有零星评论道:
[为什么于三都练武了还得被母亲硬拉着要护肤绣花。]
[好辛苦,练武到最后究竟是为了主人公强身健体,还是单纯是这个武痴老父亲对武学天才的执念?]
[好笑是好笑,心酸也是真的心酸,于三不管做什么都需要符合各种他人言语下的条条框框。]
[都练了一天武了正是饿的时候!让!她!吃!没看见孩子盯着兄弟们可以狼吞虎咽的模样都要羡慕哭了。]
然后于三在太阳下还是晒太久,母亲给的护肤也没能护住她的白皙,最后看着于三和兄弟们相差无几的小麦色皮肤,母亲不忍直视,直接和父亲吵了一架暂停了女儿的练武课程。
[这波我站母亲。]
[我也]
[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一次在小人书里看见炭似的女主人公哈哈哈哈哈,作者你真狠。]
之后的剧情很快步入平淡过渡的待嫁生活,但没多久,于三还在和针线奋斗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彻底打乱,伴随战乱剧情直转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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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偶尔有俏皮话,却也不过是巨大悲伤下的一点调剂。
剧情到于家因战乱死伤惨重、父亲卧病在床要指定于三上战场时,父母的争执和愧疚让于三非常茫然,从小接受武学和兵法的教育在这种矛盾中拉扯一点点击碎她本就脆弱的坚定,就这样于三是在推搡中不得已站到将军的位置上。
[虽然,但是,熟悉的味道来了。]
[最喜欢的部分来了。]
[于将军冲啊!]
后面于三屡立战功的内容让论坛用户极其满意,还有她部下们的勇敢与决绝也引发了大批留言以示自己激动的心和毫不吝啬的赞美,同时对于三每一帧英挺的铠甲画像都极尽赞美之词,甚至有人开始料想于三升官发财而半路开香槟,看得云意阔甚至有一丝心虚和怜爱。
后来于三击退外敌进宫领赏,因父母的谆谆教诲——功高盖主是大忌,她压力颇大,正苦恼到时候该怎么拒绝王的尚书郎奖赏时,那边念圣旨的太监却隆重地宣告于三将以贵妃之位入后宫。
[??这是在做什么?]
[啊?]
于三仰头看着俊秀温和的王,脸上的茫然藏不住,回家后父母却极为高兴,认为这是王的权衡恩赐,母亲唯一发愁的是以于三这副炭成精的模样,怎么在佳丽三千的后宫厮杀?于是勒令于三再也不可碰那些兵器,要专心养颜。
[不要啊不要啊——]
[作者你这么快就要向世俗妥协了?]
[你们在哀嚎什么?首先且不说于家虽然救国有功,但是于帝王而言也是一个巨大威胁,结为亲家反而是天子仁慈,再说就于三那天天和兵痞混一起的过去,还有不算好的长相,这对于三和于家而言怎么不算恩赐?我觉得挺好的。]
剧情的起伏果不其然导致评论吵起来了,这些都在云意阔意料之中。
就见评论区已经分为四个区域,一部分在抱怨剧情没有上一本惊艳,一部分则气恼云意阔的新作品不符合她上一本塑造出来的作者人设,还有一部分则是针对于三的处境各执己见吵架,当然,也有与世无争组,不管其他区域怎么吵,他们始终持平和及鼓励的态度。
争执热度极高的几个区域在剧情进行到于三去见老部下时,看到非常鲜明的待遇后,难得有少数区域拧成一股绳吐槽起来。
[为什么男将士们一个个加官进爵,而女将士们只能可怜巴巴等着嫁人?]
[不要啊我的四娘——]
[朝堂难道就缺这点官位吗?明显于三的这几个近侍功劳更高,给她们的奖励居然是为她们择好夫婿?去你大爷,什么恩将仇报啊啊!!]
[不知道说什么了。]
[虽然于三语气很轻松,还和以前一样有意思,但我还是觉得好难过啊,还有点不甘心,怎么会这样呢?我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怎么要变成了被囚于宫中的金丝雀呢?更可怕的是她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我真的,太难过了。]
38. 第 38 章
于三不仅自然地接受了,还开始围绕王的喜好改造自己,但是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王赏赐般给予的高位份是高风摧秀木,她在香喷喷而又利益牵连错综复杂的后宫吃过很多亏。
囿于宫斗,外加王巧妙的拿捏,又有曾经的近侍、如今的贴身女官的撺掇,于三性情大变,在名为爱情的陷阱里再也无力翻身。
漫画最新一话的最后一页,高耸的宫墙里,于三抱着因宫斗波及而没了气息的孩子,她在贴身女官怀中茫然抬头看着孤月,旁白写道:信女于氏,造杀业、口业无数,恳请无论哪路神明都好,我愿付出一切换取孩子的生命和吾王的真心。
下一格是看不起面容的女官轻轻拍着她的背,紧接着死去的孩子重新开口说话,道:“娘。”
故事戛然而止。
[没了?]
[啊?她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好想知道后续!]
[更新更新更新更新求更新]
[好无聊,没有上一本好看了。]
[愚笨的人还在等更新,而聪明的人已经开始琢磨是不是有真实事例,准备直接看史书呢。]
[有点理解书名意思了,虽然无论是武学、带兵还是入宫,于三看似手握一切却拥有的底牌很少,但她总能努力学习和掌握一切所需要的技能,可惜了,是世道不容她。]
[要是我有于三的三分坚毅也不至于还在筑丹打转。]
各色言论,云意阔一翻到底,大致了解了论坛上用户的态度,借此估摸实体出版发售时可以修改的地方,便动手对一些剧情进行调整。
不过剧情停留在这里也不是云意阔所愿,而是她确实对后面的实际发展了解太浅,不敢随意揣度,还有待相关人士或书籍的补充。
修完所有需要的内容后,云意阔又和系统细细商量起书籍的样板,最终将书本大胆地定为一手可握的尺寸,拿着其中一本的最终成品,她又翻了一遍检查色彩和排版,彻底确定无误,总算舒了口气。
巧合的是陈缘也悠悠转醒,她先茫然眨了眨眼,忽地惊恐坐起,大喊:“不要!”
云意阔被吓了一跳,见陈缘处于极度恐惧中,立刻安抚道:“小颜,是我,没事了,没事了。”
好一会儿陈缘彻底清醒,看见云意阔的脸,顿时油然心生亲近,立刻搂住她,哭道:“云姐姐!云姐姐!有妖怪!呜呜呜,好大的老鼠,突然出现,拽我们走!还要我们说出谁画的册子!呜呜呜……吓死我了……”
这话听到云意阔耳里可谓平地惊雷,方才的轻松一扫而空,脑中一阵阵响起那只老鼠奸细狡诈的声音。
“要怪就怪你掺和到不该掺和的事情里。”
“你已经引起那个大人的注意了,运气可真不好……”
掺和到不该掺和的事看起来与漫画息息相关,但是为什么?而那位大人又是谁?
“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是安全的。”云意阔抱着陈缘,任她发泄情绪,只是一点点拍她的背。
好一会儿,才见陈缘收了声,只剩抽噎,又慢慢抬起脸,眨着水汪汪的眼,鼻音很重地问:“云姐姐,你这是从哪来的小人书?怎么惹上这么大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只是某天做梦梦到有人托我卖书,我还以为错觉,谁知后来某日发现床底有这些书,所以才帮忙卖了。”云意阔沉默片刻缓缓道。
“小颜,李爷爷他们呢?”
陈缘露出懊丧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当时那书店的老板和我们正聊着天,突然蹦出怪物拐走我们,我直接被吓晕了,醒来的时候李爷爷他们也不在我身边……”
“鼠怪除了问是谁画的册子还问了别的问题吗?”云意阔问得轻柔。
陈缘吸吸鼻子,想了想,摇头,委屈道:“没有了,一直就问这个,我实在答不出来,它就打我,没有痕迹,就是疼……”
说着说着她又没忍住流眼泪,云意阔愧疚搂紧她安慰了好一会儿,陈缘才慢慢缓过来,呆了下,吸着鼻子又补充:“这些日子我昏了又醒,醒了又昏,醒来它就问我同一个问题,但是我实在答不上来,后来、后来……”
陈缘小心看她:“我太害怕了,就说了一嘴你的名字,但是我发誓!我也绝对没说那小册子是你画的!只是、就是……”
云意阔心里咯噔一下,但又能理解,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破画画的怎么会牵扯进什么了不起大人物的事情里,也不知怎么就牵连了身边人,或许归错归来归去也可以归到她身上。
因此云意阔道:“没关系,不必要有负罪感,况且你说得也没错,而且情况危险,自保为上。”
陈缘感动极了:“云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是我不好……”
云意阔:“行了,别推责了,我们还是判断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回去可以求助一下凌云宗。”
陈缘苦恼道:“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只鼠怪,只有一个大眼睛,很臭、很凶,每天我都是在闭塞黑压压的房间里醒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
云意阔问系统:“现在你能感知到李爷爷他们爷孙俩在哪里吗?”
系统从方才起就在关注这件事,闻言道:【他们爷孙俩只能判断出仍旧在勾曦国境内,具体依旧无法分解出来。】
心中微叹还是走进死胡同里,云意阔实在想不清楚自己得罪了谁,从原主记忆里找,也没能找出原主得罪了什么人物,最终只能作罢,和陈缘相顾无言。
打破凝重沉默的是外出的廉霄,她面色难看,步履匆匆,一回来就要拉着两人走:“醒了?正好,快,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先到邻国的村庄里等等,我已经联系上宗里的人到时候带你们回去。”
“发生什么了?”云意阔问。
廉霄本就哀愁的脸更加将“愁眉苦脸”展现的淋漓尽致:“王太后如今距离彻底魔化只有一步之遥,整个宁城全在她的操控下,勾曦国凡信勾曦神的信徒全都只听从她的指派,我们修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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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伤无辜,实在处于下风。”
云意阔下意识问:“那俞将军呢?”
“俞将军?”廉霄奇怪道,“俞将军不是早就归西了吗?”
“不是他,”云意阔抿抿唇,“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见到一个浑身铠甲的人?”
廉霄摇头。
“脱离法阵的时候也没见过吗?”
“哦,当初脱离法阵确实离奇,有四个高矮胖瘦占尽的女子带我出去的,你说的是她们?”
云意阔心下惊讶,眼见廉霄满面无辜和茫然,也不知从何说起。
如今事态严肃,廉霄也没等云意阔再说,只抓起她和陈缘走到官道,停着两批骏马,她将二人分别提至马背,又唤出两个纸人带着云、陈二人驾马。
“不会骑马也没事,这两个纸人会帮忙,云姑娘,还有这位小妹妹,祝一路顺遂。”廉霄笑了笑。
一直到黄昏,火烧天际,云意阔和陈缘才到了指定的国度,纸人携她们进到一家客栈里休息,也因此云意阔才了解到像凌云宗这样的大宗派和许多客栈酒楼都有合作,门下弟子可随意入住,秋后汇总报与凌云宗统一交钱。
陈缘睡了许久精神还算饱满,又一个人实在怕得慌,于是和云意阔挤在一块儿,十分自觉收拾起房间,还从楼下领了果实甜点上来,坐了会儿,可能实在忍不住,便和云意阔小声道:“云姐姐,这个活儿要不咱还是别干了吧?太危险了!虽然故事确实好看,但是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钱什么的,命都没了,要钱也没用呀。”
她的话云意阔看似没什么动静,实则也听到心里了。
虽然之前被激起了片刻满腔激昂,但触及性命,云意阔不论如何也要重新斟酌一下,此刻储物戒里的另一册漫画灼得她心口疼,那种再次被打破幻想的感受她早就吞过无数苦果。
可惜之前的经历竟让她有了年少的不忿,此刻早就可以因危及生命而随时放下的事情,云意阔也有了几瞬的迟疑,她没有吱声。
“……如果担心是什么鬼怪的执念,你不完全会有伤害,不如到时候让棠梨过来帮忙驱鬼?”陈缘眼巴巴看着她。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云意阔即便有迟疑,最终牵着嘴角应下。
陈缘满意收回视线,又给云意阔递了点心。
明明甜腻的糕点,咬进嘴里云意阔莫名尝出苦意,是无可奈何的苦。
这苦味仍在蔓延时,云意阔夜里翻来覆去也没睡着,一旁的软榻传来陈缘似有若无的呼吸。
终于,云意阔还是小心起身,正要喝水解渴,忽地听见薄薄的木门外传来一声呼唤:“云姑娘、云姑娘。”
夜半叫魂般的惊悚令云意阔陡然一激灵,她握紧拳,感受到手镯和储物戒的存在心中稍稍安定,并没有回话,只屏息等待。
而门外不知名生物依旧没放弃呼唤,一声接一声,飘逸非凡,终于,最后一声伴随门吱呀响叫,呼唤声猛然放大:
“云姑娘。”
39. 第 39 章
怨鬼叫魂也不过如此,云意阔当场宕机片刻,攥紧手中的符纸往外快狠准贴去。
符纸奏效,几个压近的身形顿住,只余幽幽叫唤:“云姑娘……”
云意阔抖落身上鸡皮疙瘩,定睛一看,不免吃了一惊:“你们是……”
这几人竟然就是当初茶馆外走过的女人们!
也就是俞梓做将军时的近侍下属们。
她们身形在浅淡的月光里若隐若现,面色苍白,穿着粗布麻衣,眼神略有呆滞与云意阔对视。
“你们找我做什么?”云意阔顿了顿。
此话一出,几人齐齐落泪,其中一位高个的开口道:“云姑娘,求你救救将军,她又进宫了,王宫凶险,将军极可能再也无法出来,我们已经失去过一次将军,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求你救救她吧。”
“只有您可以在太后的黑气中安然无恙,我们也只能求到您这里了。”胖一点的语气满是哀求。
“我们怨气过重,修士看见我们十有八九会先出手灭了我们,只有您能帮我们,求求你。”矮一点的也道。
一声声语句说得情深意重、满耳哀痛,云意阔高速跳动的心脏缓了缓,此刻听完嘴唇微动,最终只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几位将士,你们求错人了,我不过一个普通凡人,又能做些什么?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等着那些好心修士送我回家。”
几人听不进,依旧一声接一声恳求,节奏错落有致,听得云意阔额角跳了下,但仔细一看见眼前的魂体们都是标准的哀伤脸,语气也不曾变化,不免又觉得惊恐。
可这事找她无异于病急乱投医。
也或许从沉默中感受到什么,人工智能一样的对话渐渐停下来,高个儿收起脸上的神情,黑黝黝的眼瞳盯着云意阔,道:“对不起,我们知道或许有些为难,但因为这么多年能在秦笮那女人手下活着走出来,同时又不受黑气侵扰,只有您,我们也不敢要求太多,只希望您进去哪怕阻挡一下,不要让将军和太后融合就好。”
“为什么俞……太后会变成这样?”云意阔对这个问题实在好奇。
这番问话激起挨个儿的愤慨:“全怪秦笮!就她长嘴!就她聪明!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妖术!把将军带到歪路上了!要不是不能近她的身,我恨不能掐死她!亏我当她是出生入死的好姊妹,我呸!”
“将军曾经太天真,宫里的手段见识太少,一朝被诬蔑,体己的侍女被逼得投井,她自己百口莫辩,全因先王为保全自己名声才留了她性命和位份,只让她禁足,恰逢俞老将军离世,为维持瘦削身材,将军本就吃得少,那段时间身体就垮了。”胖一些的把来源说了一通。
“我们当时无诏不得入宫,王毕竟对我们仍有忌惮,当时能帮到将军的只有秦笮,秦笮本是修道的,自然懂一些法术,她当时口口声声保证不会让将军出事,可也就是那时起,将军就开始变了,但宫中情况特殊我们除了祈福也别无他法。”
“甚至后来将军升至王后之位,又怀有身孕,我们还替她高兴,然而莫名其妙,她对我们的婚事格外上心,后面一切事情就开始乱套,而我们因婚事对她有怨便不再关注,直到我们各自离世被困在宫中,这才知道太后情况已经非常不对劲,人不人鬼不鬼,甚至完全看不出从前的影子,若不是听见旁人对她的称呼,我们还真认不出她是谁。”
高个儿接道:“是,我们只能想到这肯定与秦笮息息相关,但当时以鬼魂形态相见场面混乱,我们也只知道自己之所有被困在宫中是为了献祭功德满身的命格以延续新王的健康。”
“王宫吃人,我们真的不能再失去将军了,”挨个儿苦苦哀求,“求求您了。”
云意阔无奈道:“我也很想帮忙,但实在爱莫能助,不如你们等等,明天凌云宗的人就到了,到时候我替你们说清楚,让专业的人帮忙办事其不妥当?”
“王宫黑气阴重,寻常修士恐怕连门都进不去,时间紧迫,”高个儿顿了顿,语气满是失落,“算了,是我们叨扰了,您放我们走吧,让我们去试试。”
云意阔不忍,但也不知道其他好办法,于是只好上前扯下符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忽然感到一袭冷气裹挟全身。
这几人居然就这样直接将她绑走了!
好一招声东击西、先斩后奏、蛮不讲理、草菅人命!
云意阔和系统嘀咕了一大串,最终也只能这样接受命运的恶意。
几人不仅心狠,也头铁,就这样直冲冲到了王宫里。
确如之前所说,如今王宫一片雾蒙蒙的感觉,在月光下黑气像薄纱铺满王宫各处,透出诡谲与惊悚。
云意阔气升得快,走得也快,直接被挟持闯进一看就是超绝难度副本的地方甚至是平静到麻木的。
她轻飘飘扫了一眼带她来的几人,然后收获到满不在意和偏执森冷的神情,不由和系统低语:“怎么回事?她们表情在这种环境里太像可以给我补刀的模样了。”
系统:【这里的魔气重到具象化,对鬼魂的影响也大,尤其她们这种因怨被强行滞留的鬼魂,建议宿主尽快远离,她们确实很可能给您背后来一爪。】
云意阔十分听劝,立刻扭头问:“你们知道将军在哪吗?”
鬼魂们面无表情齐齐摇头。
云意阔便像模像样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分开行动吧,你们已经送我进来了,我再怎么走也比你们慢,你们分别去朝堂、御花园、神殿几个地方,我就去后宫看看。”
鬼魂们都认可这个方案,于是云意阔便立刻在系统指示下往后宫溜去。
黑夜里又有魔气笼罩,王宫阴森得可怕,所幸有霞南村的各色遭遇,云意阔直觉自己胆子大了不少,捧着夜明珠借系统指示,又辅以记忆,就这样两步三步走到了王太后的宫殿。
本来就是单纯碰运气,云意阔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推开门,就看见幽幽烛台火焰跳跃下,匍匐着一个消瘦的人,披头散发又打扮清凉。
她先心一紧捏住自己的指间,定睛看认出那竟然就是太后!
不等她出声,太后就低着头突然说道:“母后,孤真的累了,当年您拼命救回孤的命,孤不敢忘记,您想做什么,只要于国无害,孤都随意,哪怕是您后来与男宠生下孩子,孤也并不放心上,只要您开心,孤都认,但您千不该万不该对民众下手!”
“我没有我没有……”
“这是您当初一手救回的国家,您就这么忍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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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覆灭了它吗?”
“我没有……”
“好了,吵得我耳朵疼,大家行行好,没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活人吗?就这副鬼样子吵来吵去,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呢……哟,又见面了,怎么还是跑回来了?真不长记性。”
云意阔亲眼看着王太后脸色变来变去,嘴里发出不同音调的声音,最后忽然抬头,那张爬上岁月痕迹的脸冲她勾起一个笑打招呼。
“……”云意阔一时语塞。
王太后却兴致颇高,脸上又变了个笑,显得幼小而兴奋:“那个故事结局吾很喜欢!所以漫画什么时候能出呢?你可是答应吾要为吾带来的。”
“……好,当然,我记着。”云意阔机械一点头,“你、额,你们这是……”
“这家伙失控了,所以把我们重新吞噬了回去,但是没有秦笮帮忙,我们又只能各自为政。”王太后耸肩。
这语气一听就是铠甲,云意阔喃喃:“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和你下属们交代?她们千里迢迢把我强行绑过来,现在你们彻底融合了,我的小命可不保,你们会一直这个样子吗?”
“啊,”铠甲沉默,“不清楚,我还没和她融合过,以前那些要么被我儿子吃了,要么是秦笮帮忙处理,那个凌云宗的小伙子不在吗?”
“我们走散了,”云意阔头疼,琢磨了会儿,伸手比划,“我看你现在挺占上风,要不你先替我和你部下说一声,放我走吧,我也不能帮你们什么,是非对错不如就让专业人士来判定。”
铠甲答应了,王太后身体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出现反对。
看铠甲理智尚在,云意阔小声问:“听说整个宁城在你操控之下?”
铠甲瞥她一眼,同样小声道:“也可以这么说,但主要是在俞梓操控之下,她偶尔神志不清又力大无穷,身体不由我们控制,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怎么?看来是凌云宗那边的人注意到了,挺好的,这场闹剧总算可以结束,我其实和那小子也有重合的想法,这些年实在是累,总算有时间休息了。”
听完这话,云意阔沉默了下,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她叫系统将之前定好的样本转到储物戒里,借此自然拿出递给铠甲:“之前逃出去就给我遇到了那画师,我将你的话转述给了她,她便画了这样的册子,没画完,这是第一本。”
说完又觉得自己拿出得不是时候,懊恼要收回,那边铠甲已经饶有兴趣拿过册子,边走边借着夜明珠的光看了起来,不知道看到什么地方,常伴随轻笑,笑得云意阔脸热,只一板一眼僵着身子叫系统帮忙指路。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后铠甲语调仍旧带着笑:“这作者是位有意思的人,倘若……我定要重礼答谢。”
然而云意阔偏头看去,却见王太后脸上潸然泪下,面容里混杂痛苦与艳羡,她指间插入的那一页,是首战大捷,一张张虽疲惫又憔悴的脸满是笑容,各个格子里男男女女的欢呼雀跃快要溢出。
最下方面色严肃的于三也没忍住,最后一格里绷紧的嘴角松懈,也是一笑。
王太后那张脸半隐没在夜色里,一时让云意阔没看出究竟是谁在,只听见对方轻轻说道:“真的是很好的故事。”
40. 第 40 章
续昼是在一张石床上醒来的,身旁立着一个飘然白纱,需仔细留意才能反应过来那是个戴着帷帽的人。
因为过于熟悉,续昼并不惊吓,反而立刻起身,张着泛白的唇冲那人道谢:“多谢前辈相助。”
这是师尊身边的人,续昼也无法解释对方和师尊的关系,说是下人,但从师尊态度中窥伺,也不尽然,因此称呼兜兜转转他只好拎出一个“前辈”。
前辈不打爱说话,经常跟在师尊身旁,有时又会跟随外出历练的续昼,看准时机出手教他几招。
续昼看得分明,那是凌云宗的招式,学得认真,心里一直将这位当作半位老师看待,态度自然恭敬。
对方隐没在白纱中的手挥了下,道:“你的传影石一直不应,你师尊让我与你交代,若见到他和你说的那个人,直接斩杀即可,只需留着三魂六魄回去受审。”
好重的刑罚,在凌云宗只有欺师灭祖才会有此责罚,但这位腐蚀修士神识,确实不一般。
续昼垂眼应下,以为前辈交代完这些就要走,哪知抬首依旧看见对方立着,视线似乎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他不免问:“前辈,还有何事交代吗?”
“为何你的修为退步如此多?你被人吸走修为了?”
师尊都没看出来的问题,前辈居然一针见血点破,续昼沉吟道:“是弟子心道受阻,而旧伤未愈,因而退下不少。”
前辈沉默片刻道:“原来如此,心道受阻确实会很大程度影响修为,但退到你这个地步的实在少见,你师尊不知晓?”
“还未禀告师尊。”
“嗯,那你自己看着办。”
留下最后一句,前辈便离开了。
续昼仍旧立在原地。
前辈日常话少,从不无的放矢。
他皱眉探了一遍自己的灵脉,只摸出稀薄的灵气在苦苦支撑他的修为,如今他体内的灵气竟比之前的还要稀少,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跌到金丹期,这简直像身子有个漏洞,不论他如何努力吸收天地精华修行,也没有用。
但除此之外身子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续昼皱着眉暂时放弃,打算先去找云意阔,她与那如同魔气铸造的王太后困在一齐,续昼格外担忧,因此捏诀提速向宁城王宫赶去。
整个宁城不同之前的极致热闹和极致安静,明明夜幕深沉,街上却站满百姓,但如时间停滞般,每个人缓慢眨着眼顿在原地,头统一面向王宫方向。
续昼借夜色掩护翻身进了王宫,又拿出尺寸变小的本命剑,双指并拢念诀,很快要按剑锋指向赶去,只是才迈出一步,指尖翻转变化还未转变法术,就见不远处一点亮光往这边奔来。
修士视线自然不差,续昼只一看就认出那拿着夜明珠气喘吁吁奔跑的少女正是他要找的人,少女一面神情灵动地翻着白眼,一面起伏奔跑,脸上的情绪外放,续昼不需要仔细认真读都可以看出她的不满与气恼。
而二人对上视线后,少女一双眼不可思议地亮起,比夜明珠与月光还要明亮,唇角翘着,是山间误入凡尘的精灵。
她跑得那样快又果断,天真烂漫,续昼有一瞬错觉,对方直奔他怀中而来,不过现实是她伸手抓住他袖子,弯腰灵活一转躲到他身后,喘气道:“仙长仙长,救救孩子,王太后忽然发疯,身体变得尤其古怪,皮肤底下暗流涌动,好像什么东西钻来钻去,什么法器都没有用,符纸我全用完了……”
续昼恍惚了一下,偏头撞见璀璨眼眸中全心全意的信赖,那份信赖不同于其他同门给予的,竟让他有些飘飘然,乃至在这样的夜里和未知中柔了目光。
云意阔没有看到那样的眼神,她仍沉浸在王太后身体剧变的惊悚中,明明上一秒还在忧伤微笑和她说话,而她想问究竟是谁在说话,下一刻王太后突然痛苦抱头,噙着泪嚎叫,一如曾经在密室中。
此次略有不同的是王太后嘴里说着“活剐献祭”云云,眼神凶狠瞪着云意阔。
一场夺命狂奔就此展开。
可惜现实不是游戏,云意阔只有一条命。
好在续昼赶来及时,不然她已经要和系统讨论好自己的墓志铭了。
想到这她不免又心生感激地抬眼看续昼,正巧见对方抬起头看向前方,因而她也顺着看去,就见黑气缭绕间王太后现身了。
王太后裸露出的肌肤依旧不规律地蠕动,偶尔撑起一跳脉络清晰的青筋,看得云意阔头皮发麻,竟联想到了夜啼。
“自毙邪术,一生三换新生,创始人自诩‘涅槃术’……大概是秦神官教你的。”续昼视线流转到王太后肌肤底下蠕动不止的脸上。
王太后龇牙冲他威胁低吼,没有回复,紧紧盯着云意阔,但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动手。
很快云意阔明白缘故,黑雾中忽然一阵疾风飞驰直直冲他们而来,不等她反应,就感到自己被续昼拉入怀,清香扑鼻,紧接一道桀桀怪笑。
“凌云宗关门大弟子实力果然不一般。”
这阴森怪气的语调。
云意阔攥紧续昼的袖子,转眼仔细看去,果然看见那只曾伪装成财务的独眼巨鼠,咧嘴怪笑。
续昼虽为人温雅,但除魔打斗时出手狠绝,并不废话,巨鼠话音还未落地,他便先手出击,杀了对方个猝不及防,又转手捏诀迅速在空中比划字形,手腕一抖,一个“止”字便短暂化形冲向王太后,生生止住她暴躁要打来的步伐。
这是云意阔第一次见续昼完整出手,在他怀中大气不敢出,唯恐拖后腿,和系统说话语气也不由自主放小:“比电视剧里的好看,又实在又漂亮。”
但或许带人打斗还是有些拖累,续昼后来出手速度明显放缓,鼠怪和王太后抓紧时机密集地出手,续昼明显专攻为防,看得云意阔心惊胆战。
续昼忽然猛地甩出两枚丹药,云意阔只从鼠怪变色的脸上感受到丹药威力应该不一般,下一秒伴随硫磺味丹药炸开,云意阔则被续昼护在怀中融入一道墙体,从另一侧穿出,眼前是一条黑压压的室内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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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云意阔被续昼揽在怀中往前走,不知不觉踏台阶进入一间小屋,借夜明珠的光她认出这里是当初王太后的密室。
“这是?”云意阔嗓子干涩,声音很轻地问。
续昼礼貌克制地收回手,低头道:“是王太后的密室,当初还是国师的时候我花了一些时间找来,自勾曦国前任王离世后王太后从未踏足过,我记得上次你也到了这。”
云意阔看着那柄似乎在原地生根的长刀,后知后觉道:“你恢复过来了?”
续昼弯了眉眼:“是的。”
“真是太好了,当时怕你和我都被困住先放你走开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你身子还好吗?”云意阔抓着他左看右看,“不得不说,你们的传影石是不是该更新换代一下了,是时候进入5G时代了吧,有时候想找人都没办法找到。”
续昼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身体还算健康,并对她的后半句话表达了无限赞同。
云意阔收回手,拿起一旁界限分明的桌上摆放的纸张,有些吃惊:“这些……我上次来的时候明明没有。”
她来回翻开,信里的内容都未曾变过。
“是谁把它们放来这里的?会是……”云意阔顿了顿,迟疑道,“那位王吗?我记得他的密室离这里不远。”
她很快又皱起眉思索:“但他为什么要放在这里,是要给谁看吗?还是说这些东西很重要?”
然而不管云意阔如何翻看,信上的内容依旧是上次读过的那些,于是她交给续昼:“仙长,你看看呢?”
续昼感受片刻,摇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
云意阔又接回纸张,她仍旧低头看着,嘴里又道:“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续昼:“我放了傀儡误导他们,待傀儡按指令引开他们后我们就离开王宫。”
云意阔点头,忽然问:“仙长,你能打个火吗?”
“现在我竟是连姓氏都不配在云姑娘嘴里出现了,”续昼轻轻柔柔道,琥珀的眼瞳隐没在阴影中显得黯淡,“还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在下至少能在云姑娘心中留得个好友的位置,看起来是我唐突了。”
云意阔抬起一张笑脸,带点忍俊:“就因为是好友才想随便怎么称呼,这么对比起来续仙长才是客气的那位,还整日云姑娘云姑娘称呼,我们就不要一百步笑五十步了。”
她又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直呼姓名吗?或者……”
她眼睛狡黠一转:“叫你小白?”
“……怎么会想到叫这个?”
云意阔振振有词:“昼是白天的意思,只叫小昼或者阿昼不是还不能体现你的特殊,干脆就叫一个我独创的好了,你不喜欢吗?多亲切呀!”
“好,”续昼失笑,两指尖间窜起火苗,他姣好的面容暖了轮廓,“那我叫你……阿卷?”
“云卷云舒?”云意阔挑眉,手中动作却不停,拿着一张纸在火苗上小心烤着,“当然可以。”
她眨眨眼:“我喜欢。”
41. 第 41 章
纸张上一如云意阔猜测,渐渐浮现几行字,与信纸上的不同,这几行字极其潇洒不羁,颇有草书风骨,以至她根本看不懂,不免懵然地抬头看向续昼。
“续……小白,”她嗓音一转,拿纸凑近续昼,“这个我真的不行了。”
夜明珠也随着纸张一块儿贴近续昼,云意阔打眼看去似乎看见绯红的耳垂,那点耳洞在红玉间依旧十分明显,因此她下意识想看得更仔细。
续昼却反应有些大得后仰了些,脸上的笑古怪,云意阔以为是自己举止冒犯,立刻道歉。
“……无事。”续昼似乎定了定神,长睫一垂,接过云意阔手中的信纸认真读起来。
云意阔眼见对方脸色愈发凝重,不由好奇,欲言又止还是问道:“写了什么?”
“是‘涅槃术’的念诀,”续昼答道,“但这墨水……”
他面色不好看,清俊的五官在光照下显出严肃的神色,最后的话没有说完,听得云意阔抓心挠肺,重复他的话问:“墨水怎么了?”
续昼回神,看见云意阔皱起鼻子瞪着自己,抿着的唇松懈,解释道:“遇火现形的墨水并不罕见,但是耐烤护纸且散发青草香的墨水却是汝江续家独创。”
“续家……”云意阔视线没有从续昼身上移开,喃喃,眉毛高扬。
“啧、啧啧,”她和系统感叹,“这怎么不算大师兄的典型遭遇呢?你说不会后面还要配送黑化入魔套餐吧?希望不要,续昼这张脸实在好看,不适合画烟熏妆。”
系统:【不要太刻板印象了啦!谁说黑化入魔就要画烟熏妆!可以稍微把你漫无边际的想法从别人身上移开一些!】
续昼嘴角轻轻往下一扯,眼皮掀起露出剔透的眸子,清亮而盈盈地与云意阔对视,小声应:“嗯,续家,我在凡尘的氏族。”
“在凡尘的氏族,”云意阔好奇问,“你们修仙要和家里彻底断开吗?”
续昼:“没有这样的规定,但通常不会想到回去,因为修道是修心脱红尘,即便要体会有情与无情,也多是听天由命,续家在我入凌云宗前为我尽心铺路,因而我比其他修士走得轻松,这点我十分感激,续家偶尔借用我的名头办事,就当我还这份恩情,前提是不做贪心害人之事。”
“这……”云意阔看着续昼手中的信纸,“这算吗?算吧?”
续昼沉默,修长的指在太阳穴揉着,吐出浊气,只道:“续家以八德为家风,上下磊落……”
他手中还捏着信纸,没有说完,眼神还与云意阔对着。
莫名的,云意阔联想到可怜兮兮又恹恹的猫,不自觉放轻音量:“或许这就是天命需要你回去看看呢?”
她伸手拍拍续昼的肩,见对方脸上落寞的神色淡去不少,这才问:“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续昼道:“不会太久。”
云意阔明了对方有安排,心里轻松很多,她回想着王太后身上的种种古怪,眸光微闪,长久盯着那几张纸,隐约还能看见字里行间大漠孤烟的描绘,因而叹惋:“这个‘涅槃术’对王太后而言实在太狠毒。”
续昼捏着信纸沉默片刻,道:“寻常而言涅槃术不至于让凡人陷入魔化,恐怕是秦笮做了什么手脚,勾起王太后身上的过往,加重了她的心理负担,最终导致王太后走到这条路上。”
“如果不是我意外闯入,你们一开始的打算是通过勾曦神确定王太后身上的症结吗?”云意阔撑脸。
“嗯,”续昼应道,“我才上任不久一直想要见勾曦神一面,却总被以各种理由阻拦,不可能不起疑心,所以曾经试探过,发现刨除那些不明的魔气,勾曦神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这才想到借圣女之名接近,只是没想到……”
续昼眉头蹙着。
“秦笮本来一直拒绝,最终却莫名同意,现在回想恐怕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然而我不明白为什么秦笮对你情有独钟。”
“这个词还真是让人胆寒。”云意阔搓搓手,嫌恶地撇了下嘴。
“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到勾曦国了?”
“啊,还记得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情吗?恰好在李爷爷他们身上我留了你给我的追踪法器,因为实在太担心了就自己跟过来看看。”云意阔斟酌道。
续昼视线不离,眼神始终柔和,听完这话没有出声指责,反而笑了笑:“你很勇敢,但下次还是希望云姑娘可以先照顾好自己。”
云意阔飞快睨他一眼,捏捏自己的指间轻哼道:“知道了,当时我也是鬼迷了心窍,不过也是太愧疚,又想着有你给的东西,自保应该没问题,谁知道走了一路在勾曦国还是被摆了一道,下次会更小心,还好陈缘目前没事,希望你们宗派的弟子早早把她接回临平郡了,我看她被吓得不轻。”
“现在就剩下李爷爷他们了,”云意阔愁眉不展,“李爷爷是完全没有踪迹,我心里总是不安……”
不等云意阔倾吐完那份担忧,就听见一阵巨大轰鸣在走道作响。
续昼倾身挡在云意阔身前,皱眉看着被关住的门,下一刻那扇门被狠狠一掀,黑暗里一只巨目耀着恶毒的光,阴冷道:“续仙长,你可真是让我好找,没想到你这样地位身份的人居然也是胆小之辈,遇事第一反应竟是抱头逃跑。”
蹭夜明珠的光,鼠怪幽幽现身,它的牙口涎着血水,混杂一股烟硝味,刺得人不禁轻轻偏头。
说完这话鼠怪便吸取教训,直直冲上前举起利爪狠击,然而扑了空,在地板上留下三道深痕。
云意阔眼前一花,被续昼抱着躲到旁边。
这次打斗受到空间限制,躲闪更为困难,云意阔看着有几件藏品因斗法而破裂不免心都在滴血。
云意阔面部扭曲了下:“突然间共情了新乡人民。”
系统也深吸一口气:【好歹那边有组织帮忙花钱善后。】
眼见鼠怪因刚刚那偷袭一击有种恼羞成怒、不死不休的派头,云意阔屏气,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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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蹭掉手心的汗,尽力梗着喉咙避免心脏蹦出来,从戒指中取出两张符纸,在续昼与对方你来我往的空隙,趁鼠怪并不将她放眼里,错身时猛地伸手狠狠将两张静止符贴在对方身上。
“你……!”鼠怪嘶哑嗓音,睚眦欲裂。
续昼抓住时机唤出本命剑正中鼠怪独目,剑体同时裂开分身又狠插入鼠怪心脏,只一瞬鼠怪就软绵了身子,进气多出气少。
云意阔急忙对续昼道:“我还有问题问它!”
续昼闻言并指飞了一团黑丸塞入鼠怪喉咙,强行为它续命。
“咳……”鼠怪倒在血泊中,不甘道,“杀了我……杀了我!”
“是你在书店里将人掳走了,还有个老人和男孩去哪了?”云意阔厉声问。
鼠怪怪笑了几声,紧接痛苦呻吟只道:“杀了我!杀了我!”
续昼安抚地拍了拍云意阔的肩,伸手使了招摄魂术,巧妙地卡在一个让鼠怪不得不说真话而又意识清醒的状态中。
“现在你再问问试一下,它会说实话的。”
云意阔掩去面上的惊讶,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鼠怪面色扭曲,一只血肉模糊的瞎眼看得更加可怖,更分辨不出它脸上的神情究竟是疼痛还是恐惧。
“咳……在、在……”鼠怪的声音仿佛破风的音响,大口喘气。
地名在它嘴里迟迟含糊,它的神情愈发扭曲,口中血流不止,更像有人拿手塞进喉咙中堵塞它的话。
“迁、迁清……”
终于,它绝望地嘶喊,脸上的血块溶解摊了一地,恶臭的气息弥漫开,而它彻底没了动静。
即便在这里经历种种,云意阔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抓紧续昼的手臂,胃中翻江倒海,好一会儿鼻间气味消散,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旁有盈盈的白光,扭头果然是续昼担忧地看着她。
“是血咒,”续昼轻轻揽着云意阔往外走,“这只鼠怪恐怕是和什么人以生命为誓做了契约,强行让它吐露契约内容就会剥夺它的肉身与魂魄,没有来世。”
云意阔缓了神,听了这番话更奇怪,低语道:“这只鼠怪是当时参与霞南村血案的妖魔之一,我让它说拐人的地址怎么又扯到契约内容了?”
“可能是这个行为本身蕴含背叛,也触碰到了红线。”
云意阔的眉头始终没有松懈,没想到这么一问心中积聚的疑问只增不减。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云意阔四顾:“我们现在去哪里?”
“鼠怪已经解决,王太后有再生能力不好对付,我们先离开。”续昼引着她走。
云意阔便紧随续昼的步伐,在黑雾缭绕间七走八拐,眼见王宫大门越来越近,忽地将军曾经的几位下属就静静立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看向他们。
汗毛直立,云意阔遥遥看去,随意扫了一眼,惊恐发现堵在前方的不止下属几位,还多了不少身形飘摇的鬼怪,有男有女,统一煞白脸,死鱼眼,与他们对视。
42. 第 42 章
齐刷刷的白面鬼魂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云意阔刚从恶心的场景中恢复此刻又再次受到惊吓。
“你们修真界,”云意阔喃喃,“这么低魔危险吗?真是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大心脏。”
她一手手心握紧,一手抓紧续昼的袖子。
对方数量庞大,又有王宫魔气加持,再加上续昼自身身体情况,一时之间还真不敢轻易行动,与对面的鬼魂大军对峙时,紧张的氛围在四周弥漫。
很快,鬼魂突然动了,步履飘摇往他们这边飘来,隐隐绰绰云意阔似乎看见了王太后茫然的脸,四目相对间,她还咂摸出对方神色里的尴尬,丝毫不见之前的剑拔弩张。
云意阔能感受到环绕自己的手臂一瞬紧绷,随着鬼魂越走越近,她觉得续昼似乎下一秒就要扛着自己往外跑。
而就在此时,鬼魂忽然停下步伐。
噗通——
按理说鬼魂是没有重量的,但云意阔发誓自己真切听到膝盖碰地的声音,眼前这群鬼魂就这么直勾勾对着他们的方向跪下。
云意阔自觉脸上的神情已经可以和王太后一比高下,更令她困惑地是鬼魂们齐刷刷用统一空灵的声调高呼:“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仙子?
什么仙子?
为什么要谢?
云意阔脑中塞满更多的疑惑,简直要变成一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出于信任,她下意识看了眼续昼,却见对方也缓缓眨着眼,低头与她视线相撞。
画面静谧,鬼魂们五体投地不再有声响,云意阔也凝固站在原地,续昼和王太后不作声,最后是系统看不下去,轻咳道:【宿主,仙子应该指你,要不你发个声,好歹让现在这个场景不要那么诡异。】
“……”
云意阔试探道:“平、平身?”
场景更加诡异,这下续昼和王太后的视线全放在她一个人身上,眼神更深,鬼魂们倒稀稀拉拉站起身来了。
“?”云意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只是递给续昼一个疑惑的眼色。
续昼嘴角扬着,疑似肩膀抖动了下,却没说什么,最后又是系统出声叹息:【宿主,虽然咱们这里是仙侠世界,但是凡间的规矩还是向封建时代靠拢,平身这个词是上对下的称呼。】
“不好意思,古装剧看太多了,朕一时没改过来。”
云意阔尴尬扯扯嘴角,奇怪问:“你们说谢我,是谢什么呢?”
为首的高个儿呆滞的眼神一动,和身旁的姊妹们郑重其事捧起一本手掌大的小册子,封面阴暗分割的少女对立而视,那堪称公开处刑的漫画名让云意阔脚趾再次参与重工。
高个儿道:“我们听闻这是您交由将军太后的。”
矮个儿接道:“谢谢您的帮助,让我们的功绩得以完整记述下来。”
胖些的也道:“原本还以为此生浴血沙场过往种种皆如随风粉尘,不过大梦一场,没想到也能在一本书中看到那些过去,我们这些老兵已经是很感激。”
云意阔停止了脚部工程,不免心酸,问:“你们保家卫国,理应功标青史,难道没有列传记叙吗?”
“本来是有的,”高个儿顿了顿,“但后来各种闹剧上演,秦笮一直宣扬贞洁至上,于是史官的笔拿了又放,最后先王的史传都出了,也没见许诺的列传记叙,我们也不再期待,又因为各自家庭琐事繁重,因此就再也不见这件事的讲述。”
“也过了许多春秋交替,”胖些的苦笑,“生活平静后,这些过往也被各式桃色八卦掩盖,若不是这本册子,我也真想不起,原来我们还曾意气风发过。”
“哪怕是将军,”矮个儿偏头看了看不远处依旧茫然的王太后,“民众常说的也都是她如何善妒贪财娇奢云云,无人再提及当年横空出世替父出征的少将军,俞家满门忠烈也抵不住王室的刻意忽略,倘若要谈这些过往,恐怕边境的传说都要比王城及其附近的丰富,可惜边境的风吹不到王城,而王城的风却总不会停下步伐四处游走。”
云意阔发怔,这话形容得妙极,似乎看见某种摸不到的东西就这样悄然抹去一些合该记在石头上的东西。
她忽然意识到,她能记得很多出众、留名青史的大人物,虽然里面的人常常褒贬不一,但提起来不论是周围的人,还是云意阔自己,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赞叹。
而在其中的女性角色,云意阔第一时间反应到的却是各种桃色的、贬义的故事,对于她们的功绩需要左思右想才能勉强作答。
她能记得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人彘、酷吏、以色侍人、三角恋情等等诸如此类逸闻,却要等上许多年后的网络环境,才知道她们在政治、文学、建筑乃至科学等领域的诸多贡献。
而更多的被埋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女性,她们历经艰难拨开历史的束缚走出来,她却都没有听说过她们的存在。
在现代世界的云意阔尚且在认知中看见的是这样的世界,遑论这个讯息不发达的世界呢?
她遥遥看着高个儿捧在手中的书,又看见她们身后站着的一个个沉默的鬼魂,迟疑开口问:“你们身后的那些是……”
“都是俞家军的好女儿男儿们,”高个儿即便神情单一,也叫人能领悟到她的神采飞扬,“您或许不知道,但这本册子里都有过他们的身影,册子里的每场战役都是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只怪秦笮,竟连他们都不曾放过,也一并困在了王宫,好在将军英明,都护着他们。”
王太后的神情隐没在夜色中看不分明,云意阔不免想到她之前的疯狂,她的音量不由放轻:“将军?”
“之前将军还在。”矮个儿道。
“……”
云意阔下意识捏紧续昼的衣袖,而王太后就这样缓缓走来,身旁的鬼魂都极有默契为她让出空位。
王太后的脸色苍白,眼尾的褶皱没入发鬓,她看着老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战斗和扭曲的后遗症,她剥离那层少女的外壳和扭曲而满嘴爱的言行,看起来更贴近一位养尊处优的中年女人。
或者说看起来正常许多。
而这里魔气涌动,云意阔还记得系统和续昼都给她科普过魔气对于魔物与魔修的滋补,他们还曾判断若勾曦国的事情不早日解决,此地一定会引来魔修和妖魔的觊觎,届时百姓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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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炭,勾曦国境内万物凋零,不留一丝生机,远比霞南村的死气沉沉可怕。
王太后走到曾经的下属身旁,她仍旧没有勇气给她们留下一个眼神,只看着云意阔,薄而红润的唇抿紧,勾出僵硬的笑,道:“抱歉。”
说完这句看似对云意阔的话,她骄傲而娇柔的神情与姿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坍塌,疲惫困顿再次袭来,她张了张嘴:“我太自私,做错了很多事情。”
“秦笮为什么要你推崇勾曦神?”续昼问。
王太后答道:“她说我造孽不少,杀业难消,先王的离世与此脱不开干系,需要信奉神灵洗脱凡尘罪孽,同时还能实现个人心愿,更能造福百姓,当时我……”
似乎有些羞耻,王太后花了些时间艰难吐露:“我、我,蒋毅突然向我示爱,加之秦笮的言语劝说,我肚子里又有了个孩子,这孩子出生会是王室耻辱,可我流不掉他,最后他在我肚中成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秦笮坚称那孩子是神灵转世,是来向我收取恩德的。”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秦笮曾是修士,据说曾在凌云宗外门修行过一段时间,对她的话,自入宫以来,我从不怀疑,也或许我实在心虚,于是强迫我的大儿子一齐推行了勾曦教,而自那时起王城连偷盗之事都嫌少听闻,我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你去过秦笮的宫殿吗?”续昼突然道。
王太后不知话题为何滑落至此,茫然摇头:“她不是一直住在神殿?我很少去神殿那边。”
“秦笮宫殿下有地下通道,另一边金碧辉煌,藏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续昼平静道,“你知道蒋毅和她的关系吗?蒋毅是她外家那边的孩子,若按辈分算,你的小儿子应该称她一声‘姨奶’。”
云意阔和系统听得大跌眼镜,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秦笮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不论是修行还是参军,亦或者推行所谓宗教,她想要的不外乎权财,”续昼语气不变,“因你透露秦笮曾在凌云宗修行,我便让师妹查过秦笮的过往,才知她因犯偷窃罪被罚,后来更是误入歧途与魔修纠缠不清被逐出宗门。”
“我就说!”将军曾经的属下咬牙嘟囔,而王太后本人更是不可置信,最后所有种种化作唇边一抹苦意,她道:“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在她被架着送上战马救起那个深山被人欺侮的女子起,一切都错了。
俞梓曾经以为这是上天为她带来的指明灯,总在她无助茫然时指点方向,告诉她按过往父亲的教诲在战场冲锋陷阵,于是俞梓在心慌中也镇定自若横扫千军,一战成名,故而她心存感激。
虽知道秦笮有时候有些不好的毛病,却总觉得,军营中她也见过种种吃喝嫖赌都沾的士兵,秦笮这点爱财守财的毛病实在是无伤大雅,便这样一路放纵,乃至进入后宫,她也总因秦笮的话而安心。
可惜这根定海神针搅动她所有过往,不论黑白,她的世界依旧灰蒙蒙。
也许她的出生、她展现的武学天赋就是一个错误。
王太后僵硬着身子更不敢看身旁、身后的战友,目光呆愣,燃起绝望的死灰。
43. 第 43 章
“新的那个,你看了吗?”
“当然,刚出现我就迫不及待点进去看了,只是不曾想只是个凡人将军的故事,还是个女将军,前面打打杀杀还算得上佳作,后边就开始不知所云,比起前一篇实在无趣。”
“是有点,不过后面还是挺唏嘘,这将军确实有点可怜。”
“不觉得,她一来身世不俗,二来走到极少有女子能走到的高度,三来她所有的结果都是她自己造就的,再说那位王能娶她已经是天大荣誉,总不能真蹦出个女尚书?实在有违阴阳纲常,多少好儿郎削尖脑袋都爬不到的位置,再让其他人分一杯羹,不敢想象未来的光景会乱成什么样。”
“放恁爹的屁!收起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姿态,自私就大方承认,扯什么阴阳纲常。”
“好了好了,在那所谓论坛里已经吵上天,可不要将仇怨牵扯过来到日常,那才是真着了腐蚀神识背后使者的道。”
“嘿,换个话题,换个话题,据说第一篇《修士》极可能以凌云宗的某位女修为原型创作,这篇不会也是吧?”
“能坐上太后宝座的将军少之又少,已经有人解出那个国家背景,这不巧了,凌云宗最近似乎派了些弟子去那里处理异事……”
云意阔坐在长木凳一侧,埋首在用餐里。
她四周是凌云宗的弟子们,包括廉霄和之前续昼给她推荐的几位弟子,几人井然有序和续昼说着勾曦国后续百姓受魔气控制的处理。
整个餐桌只有云意阔和廉霄吃得津津有味。
这家餐馆的木筷削得很尖,云意阔玩心泛起,手腕一转叉起一块鱼肉,澄黄的油从洞口漫下。
像王太后最终被下属们用锁链带走的那一幕。云意阔开始痛恨自己泛滥而无边际的联想能力了,当时王太后若丧考妣,喃喃自语里全是对自我的厌弃,身形在魔气中摇摇欲坠,她身后的鬼魂们也如有通感般面色沮丧,目光却仍旧放在王太后身上。
续昼轻声告诉云意阔,王太后心绪不足以支撑自己过分超出的力量,又因秦笮多年借小勾曦神运作,早就将自己身上与鬼魂们的孽果全部转移到王太后身上,因此王太后就要被鬼魂们带走,方能消解漫天的怨气。
因果之事续昼也无能为力。
云意阔才问王太后的心路历程一半,因为天光翻起鱼肚,鬼魂们躁动,其中有怨气极深者甩出锁链自王太后心口穿过,还是那几位高矮胖瘦的下属围着王太后替她消解部分疼痛,一群阴气森森的鬼魂浩浩汤汤离开。
似乎空气中还能隐约听见几声“将军”。
鱼肉仍在筷上,云意阔却没了胃口,强行吞咽下肚,因情绪不高,在等续昼处理事情时,多在房里写写画画,还是廉霄看不下眼,亲手挖她出来到街上走走。
本来这场灾事就集中在王宫,又因为诞辰日的要求,大部分人呆在家附近祈福,虽然因多年祈福缘故,受魔气侵扰民众思绪与勾曦神这具肉身紧密相连,需要后续慢慢调理,因此宁城不及云意阔刚来时热闹,但终归还是飘起烟火气息。
因云意阔的绘画才能及脾性极为合胃口,廉霄对云意阔颇有好感,自掏腰包请她,坚称只需要一条街的美食就可以唤醒她对生活的热爱。
云意阔看着满街飘香的各色小摊,倒十分感激廉霄,一路和她边吃边点评,直到走到一家卖糖画的小摊,云意阔眉毛轻微扭动,却看见摊位上坐着是一个瘦高的男子,不免大失所望。
廉霄以为她想吃,先付了钱,按着她的手转动摊前的转盘,指针指向十二生肖的老鼠。
“……可以换一个吗?”云意阔移开视线。
摊主很爽快答应,第二次转到亥猪,云意阔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转盘的那只老鼠,怎么看怎么眼熟,但实在想不出眼熟的缘故,才想作罢,廉霄过来和她咬耳朵:“这老鼠画得十分有《这位修士明明很强却过分悲惨》里鼠怪的风格。”
云意阔这才反应,正搅动糖浆的摊主闻言点头道:“对,客官您也听过?我家有个女儿最喜欢那本小人书,有段时间还闹着要去做修士,真是昏了头!”
云意阔笑笑,没有接话,摊主可能心里郁气堆积已久,絮叨道:“有些书看看是好,但看坏了脑袋可不行,女孩子不要总想一步登天,会坏事的,你看咱们太后不就是?想得太多就会不老实,走到她那一步不老实遭殃的可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呐!”
他小心瞥眼云意阔和廉霄,低声道:“两位仙子能走出自己的路不容易,但我们这种人家,女儿家还是要安分好,所幸王太后的事情也给了她一个警醒,也不爱和我们犟嘴了。”
说到这里摊主露出放心的笑。
“过几天就要嫁人,也算了结我和她母亲的一桩心事。”
“什么警醒?”廉霄困惑问。
“女孩子不要好高骛远,不然结婚后不安分会做出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摊主麻利收尾,将木签摁进糖画递给她们,“看两位是凌云宗的仙子吧?多谢你们对宁城的帮助,这糖画不需要你们钱。”
云意阔和廉霄一齐道谢。
她面无表情咯吱咬下一大口,几点糖屑扑落,云意阔一点点用手捻去。
将一种不受个人左右的局限归咎于个人,因其失败而立成典型案例警示后人,这恐怕才是对王太后一切所作所为最大的惩罚,与她和下属们功绩被模糊淡化不相上下的惩处。
原本平和的心绪再次泛起波澜,云意阔拉住廉霄问:“你家的书局还收稿子吗?”
廉霄略带愁绪的眉毛高高扬起,反手握住云意阔的手,真心实意道:“收!你终于想清楚要来投稿吗?”
血脉喷张带动的耳膜跳动下,云意阔外放的情绪敛起,她猛地想到鼠怪的追杀,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又甩不掉的幕后主使,以及回到临平郡的陈缘和依旧无踪迹的李爷爷师徒,尴尬道:“嗯,暂时有这个想法,但……”
“别犹豫!我见过你的人物画!非常有特色!现在市面上对《这个修士》的仿画都极其粗糙,完全比不上你的精细!倘若你要找我们家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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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面替你和我爹谈稿费!保准给你最高规格的费用!”廉霄不肯放过她,紧紧拽着她的手。
云意阔看着廉霄,犹豫片刻半真半假道:“我是想借你们家帮忙卖书,但我之前有不少仇家,怕影响到你家生意。”
“嗐,多大点事,”廉霄淡定道,“这个不用担心,你以为我爹娘砸了那么多钱把我送进凌云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个仙家依仗,之前我爹是混江湖的,后来成亲为安稳才一本正经做起生意,选我们家,肯定不会让你心烦这些东西。”
“砸钱进凌云宗?”云意阔想到续昼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略惊讶。
“嗯,”廉霄点头,“毕竟凌云宗是第一大宗,除非是天才中的天才,才有运气在门派大选时一举进入内门得到心仪的师尊指点,通常想在内门选师时脱颖而出少不了些许打点,况且进入凌云宗前就有相当一部分人依靠家里的资源早就摸到筑基天花板,竞争可激烈了,我们家的孩子也就我有幸拜入凌云宗内门。”
“……”
云意阔咋舌,对依旧卷生卷死的世界叹为观止:“不是说道家道法自然无为而治吗?”
“哎呀,那是对真正的仙家而言,像我们这种背负家族使命的人,早就和凡尘纠缠不清,我早就认命自己肯定无法飞升成仙,也就这打点的能力为家里拉点关系,”廉霄耸耸肩,“告诉你个秘密,三大宗的经书出版我们家出力不少,你若要交由我们帮忙出书售卖,保管后顾无忧。”
云意阔可耻地心动了,但依旧留着后路,只咬牙道:“其实我认识《这个修士明明很强却过分悲惨》的作者……”
她又将当时忽悠陈缘的话说了一通,廉霄怔愣,却接受良好,还激动道:“阿云,你可不简单啊!机缘如此不凡,怎么不算天选之人?怎么怎么,需要我怎么帮忙?”
“《这个修士》出版波折颇多,”云意阔犹豫,“之前我请临平郡的一家小书店帮忙出售,却闹得陈缘他们受累……”
“不用担心我们家,”廉霄紧了紧握住云意阔的手,“我哥虽专心家中生意,之前与我一齐受训,身手不差,我爹更不用说,况且我们家年年更新从凌云宗那边合作换来的法器,人身安全不必担忧,你只管交书,我们来卖。”
云意阔心安些许,便道:“有你这话我放心不少。”
有了廉霄的保障,与对方来回拉扯确定钱财分款,她也不藏着,再次努力掷出赌注,将后世的出书营销手法简单说了一二,包括造势和亲笔签名限量款,还有典藏版等等,听得廉霄眼睛亮如明星。
廉霄本就受家里生意耳濡目染,自然明白云意阔嘴里这些造势意味着什么,看她的眼神不由如同看生生不息的摇钱树,恨不能直接将人搬回家好生供养。
尤其是对方直接说书都是梦中人告诉她埋藏地点,她们直接去取,廉霄更是笑容就没下来过,一张略显哀愁的面容如今灿如骄阳。
简直神仙下凡点化凡人!廉霄握着云意阔的手,已经可以看见金灿灿的未来。
44. 第 44 章
云意阔发现廉霄真是一个极其表里不一的人。
“我用在这里其实是一种褒义,”云意阔在系统开口吐槽之前就堵住了对方的嘴,“是我先入为主,见她个头小小,五官也精巧,又是富养长大,对自己认知颇有自知之明的咸鱼风范,谁知道做起事情却风风火火。”
她手中捧着出版的画册,语气隐隐带有羡慕。
当时和廉霄只是简单谈了一下后世常见的漫画营销手段,廉霄就直接拉着她夜谈,第二日就和家里人飞书,第四日则与云意阔开始谈论合作的各项事宜。
而廉霄还十分热切与家里人争辩,为她争取到了许多权益,那些东西纵使是在现代有过丰富出版经验的云意阔眼里都是非常丰厚的。
廉霄直接将云意阔口中说的梦中人等同于她,虽然这个世界版权意识不成系统,依旧牢牢为她将版权握在手中,廉家的书局只有代理权。
于是云意阔爽快和系统确定好投放位置,将《这个修士明明很强却过分悲惨》的下册交出,就在续昼带云意阔回到临平郡向门派汇报情况而她在家里等着准备出发寻李爷爷师徒踪迹时,下册已经在各大书局中摆在台面上,引起了一波购物潮。
云意阔终于排到前面付钱,艰难走出店铺的大门,回头看了眼人挤人的书店,抹了把额间汗水。
系统语气狂热:【宿主!您看!这就是你我携手打下的江山!您的技术之醇熟!回家指日可待!】
云意阔掏掏耳朵,不想重复自己说过不知几遍的话,并不抱什么信心。
临平郡流动人口本就多,抢购的人群十分拥挤,云意阔不得已只能走小路回去。
走了两步云意阔越看越眼熟,后知后觉这小路正巧是当初陈缘带她去那隐蔽小书店的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云意阔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意料之中,店铺上锁,落了不少灰。
云意阔却松口气:“我甚至想过它不复存在,毫无痕迹,这样才符合修真世界的志怪氛围。”
系统道:【告诉你个惊喜,我检测一通,里面一点儿魔气的痕迹也没有,干净得离奇。】
云意阔沉默,那种久违的直觉又缠绕上她,编撰故事的经验令她对这间莫名其妙的书店留了意,甚至那个神秘莫测的老板也让她心中惊了惊。
“大意了,”云意阔喃喃,“小巷的隐秘店铺,神秘的书店老板,这种组合如此经典,我竟然当初直接略了过去!”
追悔莫及,云意阔带着一身懊恼回到院里,陈缘站在院里给她的植物浇水,云意阔没精打采打了个招呼,却没听到回应,不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却撞入陈缘苍白的脸。
陈缘道:“云姐姐,你这是哪里来的?”
“这个?”云意阔一愣,反应过来想将漫画收起,一时进退两难。
自从那一遭后,陈缘的状态远比以前差了很多,虽然每天依旧看着很有朝气,只是偶尔会一惊一乍,云意阔心中自责不已,日常相处总时时挂念她的情况,唯恐女孩儿得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因神秘书店的事情一时松懈,云意阔干笑:“我看集市那边的书局很多人排队,好奇进去看,原来是在卖这本书,因为太好奇就卖下来了。”
“集市的书局?”陈缘瞪大眼,“集市的书局怎么卖这个?这不是云姐姐你梦中人让你帮忙的吗?”
“不知道,”云意阔装傻充愣,“可能那个梦中的神仙也知道我们的情况,就找别人去了?”
“还可以这样吗?”陈缘疑惑。
云意阔:“神仙逍遥自在,谁能摸准对方的想法呢?……怎么样?我看你的丝瓜藤已经开花了,今年应该收获不少吧?”
“找别人帮忙了吗?”陈缘微微松了口气,配合地转移话题,“第一年呢,还不知道情况,云姐姐今晚想吃什么?我来做吧,别总在我姐那边吃了,本来你挣的就是辛苦钱,能省就省。”
云意阔回想廉霄送来的钱财,恍惚记起自己还要和续昼说声不必打款,听了陈缘的话难以自已地沉默,咳了两声:“别太辛苦你,元宵说过你还是要养身子,我们是去吃你姐姐的手艺吧,问题不大。”
好说歹说拉着陈缘吃完饭回来,云意阔看见院里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笑起来:“哟,曹昼!”
系统吐槽:【不要玩抽象了啦!】
哪知续昼听完也一笑,被藤曼割碎的阳光碎片撒了他满身,这盈盈一笑愈发显得夺目,他扬眉自然接道:“之前念叨我什么呢?”
系统:【……你怎么这么自然接过了!】
“记挂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云意阔道,“既然你来了,看来是宗里的事情报告好,我们是不是要出发了?”
“嗯。”续昼应声。
之前鼠怪死前说的那个地址正巧是续家本家扎根的北方大城市,续昼便和她敲定等他汇报好后,就一起出发。
于是云意阔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行囊,驾上续昼的剑,又和陈缘嘱咐几句后就道别离开。
徐徐风拂面,云意阔舒适地眯了眯眼,忽地想到什么,笑出声,惹得续昼低头看她一眼,也笑,却问:“笑什么?”
云意阔懒洋洋瞥他一眼,高高挑起一边眉,哼哼道:“想起某位仙长曾经毫无怜悯之心拖着经历诸多不易、满身疲惫的纯种凡人大早上出发,真是毫无人性,这就是所谓君子之风吗?真是让我甘拜下风。”
续昼闻言嘴角敛了笑,贴近她的耳畔小声求饶:“我错了。”
气流轻轻挠了挠云意阔的耳朵,她忍住要去抓痒的手,胡乱哼了下不再作声。
续昼眸光微闪,动作不变,只是略微远离了些,慢条斯理和云意阔说起迁清的情况。
迁清是北方远近闻名的商业大城市,恰巧落于东西方交流之交点,续家原本是从皇都没落迁回本家的名门望族,在迁清苟延残喘,即将跌入寒门时,续昼的出生扭转了一切。
据说当时续夫人身怀六甲时,续家破败的大门被一个坡脚道士敲响乞食,下人觉得晦气要将人赶走,是路过的续夫人心善阻止,还让人拿了不少吃的和穿的给对方。
这么一个善举让坡脚道士大笑现了原形,对方是个有名的修士,直言续夫人肚里的孩子天赋不俗,又有仙缘,以后绝非池中物。
因此续昼还未出生就肩负起续家沉重的未来。
这段过往续昼轻描淡写掠过,只带着笑语说:“以前在家修炼时常听有驴打滚的叫卖,虽然只尝过一回,如今也戒了口腹之欲,但那滋味倒在回忆里留香不少,等你到了可以尝尝。”
云意阔听完眼前却自顾自冒出一个精致的小孩儿辛苦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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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只眼巴巴听后巷一声接一声拖着长音的零嘴叫卖,孩童的嬉笑声一下接一下,而小续昼只是抹了抹汗继续在沉心修炼,不由和系统咋舌:“天可怜见的,真是个小可怜蛋。”
系统:【……您想象真的太丰富了。】
到迁清城郊外,续昼收起本命剑,为了不过分引人瞩目,最后几里路两人决定走过去。
不同于南方郁郁葱葱的树林与遗世独立的一簇簇小山,北方城市的郊外有一种一望无际的辽阔之感,一眼望得到头,迁清的城墙就在不远处的护城河里矗立。
云意阔好奇四顾,踩着续昼走过的路。
只是没走多久,就听见尖锐的咒骂声顺着风吹到耳边,十分显眼,云意阔眯眼一下就看到护城河畔围着几个人,衣服布料看着顺滑不似普通人家,再一细看又见一个瘦小的身姿没在高大的身形中。
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云意阔和续昼对视一眼,皆皱着眉走了过去。
走近后那些模糊的话语化成实感落地,而那几个人形也显出身份。
看着像一个富贵少爷和他的下人对一个弱女子咒骂,虽然没到动手的地步,但这样的场景未免还是让人看着颇感不适,尤其那少爷骂得有些脏。
“小娼妇!这张嘴哑了都拦不住你乱嚼舌根!你爷爷我赌了嫖了又怎么样!与你何干!横竖又不是拿你作赌!你瞧瞧自己这副*样!做什么青天白日梦!怎么?做这样的梦可以让你爽快?”
少爷吐了口唾沫,接着道:“整个迁清谁不知道你这哑女是个累赘,煞了你亲娘就算了,满身污秽气我还没嫌你折了我的赌运!你倒是先跑去和老爷老太太告状去了!我呸!”
也不知是不是骂得越来越上头,竟抬脚给了那本就跪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脚,女子一个没挺住滚在河边,泥水污了满身。
云意阔脸色一沉,不等她作反应续昼就已经先抬手给了几人个教训。
那少爷的脚始终放不下来,吓得他哎吆乱叫,抬得太高一时抽筋整个人不受控往河里倒去,下人吓得下去将自家主子捞回来,大家都浸了一身水,明明太阳尾巴还在,却冷得他们仿佛身处隆冬,面色很快惨白,止不住打哆嗦。
几人吓得连滚带爬往城里跑,没走几步又翻滚落进河水里,折腾了好半天才脸又红又白在路人奇异的打量下进了城门。
“你还好吗?”云意阔立刻上前扶起那女子,给续昼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净一下女子身上的污泥。
女子感到身上清爽的变化,不由感激抬头,反应过来什么又匆匆低下头,手部飞快做着动作。
云意阔回想刚刚那少爷骂的话,猜到女子不会说话,这下对方的反应更是验证了这一事实,她隐约猜到对方的或许是打感谢的手语,于是琢磨道:“不客气,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
女子却好似吓了一跳,只一个劲摆手,另一只手捂着脸,又是鞠躬又是比划,自己拎起掉落的篮筐扭头跑远了。
云意阔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扭身离开。
“欸,她是兔子变的吗?”
云意阔嘀咕,扭头却见续昼皱眉看着那个少爷离开的方向,不由轻轻戳戳他问:“看什么呢?”
“那个人……”续昼眉头就没松过,“似乎是续氏弟子。”
45. 第 45 章
云意阔视线小心而仔细在续昼脸上滑过,“唔”了一声,嘴里说道:“再清流的家族总会有几个不肖子孙,何况你修行之路漫漫。”
她话只停留到这里,轻轻拍了下续昼的肩。
续昼嗯了声,挂上往常的笑,带着云意阔一块儿进城,甫一到续府门口,就已经站着一群人小声切切等着,看到续昼就一拥而上。
“续……仙长,”为首的年长男子双眼烁烁,含着泪,珍而又重吐出这么一个称呼,“按您的吩咐,老爷、老祖宗还有夫人都在院里等着。”
“这位就是您口中所说的云姑娘吧,”管家又笑呵呵看向云意阔,“府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您二位到来了。”
云意阔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礼遇,即便在勾曦国大多感受到的是一种诡异的过家家般的待遇,这时才对续昼口中的续家有了实感,但因为太好奇于是也并不露怯,反而面含笑四处打量周围的景色。
“这些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世家大院素材。”云意阔和系统私语道,一人一统开始对院里的花草石木啧啧称奇。
【居然种的是迷榖树?在这个世界里迷榖树只有仙门大家才会当寻常草木种植的奇树,玉莲、龟甲花、黑木兰……续家这是从什么地方搬来了这么多的珍稀植物?他们不是普通凡尘的世家大族吗?】
系统都叹为观止,云意阔虽然都不熟悉,但也清楚能让系统都感叹的植物自然不是俗品,也惊讶续家的家大业大,天上地下的东西都能随意移植到自家小花园里种植。
穿过走廊,她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周遭的花草,管家十分会照顾人,还和她搭话:“云姑娘对这些花草也有研究吗?”
云意阔偏头眼角一弯:“没有没有,只是有些惊讶这小花园卧虎藏龙,实在漂亮,我不免迷花了眼。”
“哈哈,云姑娘真是有一双慧眼,”管家言语间不免带上些自得,“这些花草都是老祖宗特地嘱咐人带回来的,可废了一番功夫,这里面凝了老祖宗不少心血。”
忽然管家脸色微变,冲旁边跟随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掩着几分不悦对云意阔续昼两人笑道:“这边请。”
云意阔注意到了这一幕,下意识小心顺着被提点的下人离开方向看去,这一眼不由顿住,只见花园奇石一侧蹲着个女子,穿着朴素,头发略散,捧着手中的水壶似乎在浇水,很快动作就被赶去的下人制止,因为隔着距离云意阔听不见那边的对话,只看见女子耸着肩哆嗦了下,很快转身离开。
是前不久在城外遇到的那个哑女,她是续家的下人吗?
管家态度不明,云意阔便没有问出口,只亦步亦趋跟在续昼身后,机器人一样挂着礼节微笑迎接了这一场十分丰盛的接风仪式。
揉着有些僵硬的脸,云意阔注意到续昼脸上的笑也是如出一辙的僵硬,眉头往下压,尤其在续家家主不断给他引见各路亲戚孩童的时候,压下的弧度差点要将嘴角的笑一块儿压直。
云意阔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小扯了下续昼的衣袖:“注意表情管理。”
语气却是有些幸灾乐祸。
续昼看向她,看着云意阔狡黠的双眼,原本压平的唇角柔了下去,牵起一个无奈而暗含警告的笑,眉峰轻轻挑起,同样对她道:“注意表情管理。”
云意阔鼻腔轻轻喷出含带嗤笑的气儿,得意洋洋又满不在意收回手,借茶杯掩去过分的笑意。
这一幕落到续家几位长者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宴饮散尽,续家家主脸上的笑淡去,他道:“宗主与我们说这孩子似乎动了凡心,找了个普通的凡人女子,我还不信,续昼是我们精心培养长大,最懂礼节与轻重,原本我还不以为然,如今一看却果真是个普通至极的凡人女子。”
夫人也愁眉道:“若是个凡人女子,昼儿他喜欢,也就为所谓,可这女子我之前就找人打听过,只是个乡间小村姑,家破人亡只留她孤身一人,虽长相讨喜,但这一身粗粝……罢了,若昼儿真的喜欢,收到房里做个贴心人也可以。”
“糊涂!无知妇人,”家主瞪她,“咱们儿子是要成仙之人,哪怕最后羽化成仙差点意思,未来也是要继承凌云宗宗主之位,区区乡野村姑只会成为他的污点,来日其他人会怎么看待我们续家,竟给自己的孩子找了个这样的体己人?你说这样的话是要闹哪样?”
夫人垂眼闭口不言。
“好了,”老祖宗摸着手心珠串淡淡道,“昼儿也到了这个年纪,从小到大一直专心修炼,从未近过女色,今日我看那所谓云姑娘虽粗粝,但性格却是不同于一般世家小姐,大概也因此昼儿一时有些新鲜,如果担心的话,我们就按他的喜好找几个先伺候着先,等昼儿尝腻了,那姑娘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昼儿修行之途漫长,不见得一个普通小丫头能留下什么印记,男人都一个样。”
“去安排吧。”老祖宗闭了眼,略疲惫摆摆手。
夫人低头应声离开。
续家家主不见她身影后,开口道:“昼儿自入了凌云宗,回来次数屈指可数,多与他的历练有关,这次回来实在反常,母亲,您说他不会是意识到了……”
“嗯?”老祖宗缓缓睁开眼,斜眼睨他,“意识到了,那又如何?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续家功不可没,他也这么大了该意识到续家对他的重要性,即便意识到了,也只能默认并加入进来。”
家主却有些纠结:“但续昼这孩子是我们从小按君子仙长的框架凿出的最完美的作品,儿子担心他……”
老祖宗嗤笑:“太刚则折,古往今来掌权者哪个手脚能干净?就连凌云宗宗主这么一个清新脱俗、谪仙般的人物不也有自己的打算和私欲,昼儿他会明白的。”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看着烛火摇曳微微弯唇笑了笑。
云意阔将烛火熄了,用夜明珠做了个灯笼挂在床榻旁,低头开始《因为太弱小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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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性全点满了》后半部分的内容绘制。
前不久她将《因为太弱小就把属性全点满了》上册的放置地点交给廉霄,当晚就收到对方传影石的连番轰炸,表达了对内容的喜爱,并欣然接受了“漫画”这一称呼,最后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和梦中人好好沟通尽快把下册确定下来。
这一刻云意阔感到久违的催更压力,闲下来就马不停蹄开始拿起画笔画板。
但思绪一时阻塞,云意阔写了好几版大纲都不满意,又没有困意,于是举着灯笼想到小院走走。
“这个院里住的云姑娘是什么人啊?仙长的通房?”
云意阔低头研究门窗下的盆栽,却听见旁边亮着烛灯的房间窗户半掩,传来声量不小的讨论声。
她轻轻扬眉,也不作声。
“啊?仙长喜欢这一类型的吗?海娟,你长得这样白净好看,我觉得你可以去争取一下,那可是仙长呢,万一你伺候得好赏你几颗仙丹吃,岂不是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大晚上的发什么痴?”
“哟,别害羞啊,我还从老祖宗院里的夏兰那里听说,这云姑娘只是个乡间孤女,都能搭上咱们仙长,海娟,你哪里比不上云姑娘?试试呗。”
“乡野村姑啊,难怪,那没办法,天天田野山间跑的,哪像咱们,咱府里的哑女都是白白净净的。”
“别说了,那哑女今天也不知怎么,齐齐惹了骋二爷和傅管家,被说了府里现在有客人,让她即便照料花草灵兽也都要避着人,不要冲撞贵客。”
“……唉,你说,她好歹也是个小姐,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别说了,睡吧。”
很快房里静下来,黄晕的烛光也灭了,有人正要关窗户忽然吓了一跳,讪讪道:“云姑娘,您还不休息呢?”
云意阔撑着脸,笑吟吟看她:“晚上热闹,蟋蟀蛐蛐叫着,我还不知道,都说续家家风清明,白天热情,夜里的小虫们也都这么热切,不愧是续家。”
那下人面上更是红得夜色都遮不住,讷讷不知怎么作答。
云意阔不爽被她们背后讨论贬了身份人格,她虽然咸鱼,但还不至于完全没气性,懒得给台,自己施施然伸了个懒腰走开了。
续家夜里管得严,到点会有嬷嬷过来巡查,云意阔听到清晰脚步声便转身要进房里,忽地却听自己院外传来一声呵斥:“大晚上在外面瞎晃什么?!”
一阵沉默后,嬷嬷又道:“我反正没听过这样的说法,怕是你瞎编糊弄我的!给我押送去柴房关起来。”
挣扎声太明显,云意阔甚至听到一击清脆的巴掌声,接着是怒斥:“我不信我还管不了你了?!”
像一人自言自语,云意阔却直觉那个被抓住的女子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而这样的人她只想到一位,紧了紧手里灯笼的握柄,云意阔深吸口气,冷着脸打开院门道:“什么动静这么声大?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46. 第 46 章
正在骂人的嬷嬷被吓了一跳,看清盈盈灯光里云意阔的脸,勉强扯开一个和善的僵笑:“云姑娘,实在抱歉,打扰您歇息,我们这就走。”
说着给身边的丫鬟们递眼色,就要架着脸上泛红的女子走开。
云意阔视线不离那个被拖拽的女子,心道果然,立刻拦下:“你们做什么?是我叫她来的,我看她似乎对花草颇有研究,续管家知道我喜欢那些花草,特地和我点过这件事,居然没和你们说吗?”
说着她露出一点质疑,“不是说你们续家这样的大家族,样样规章制度都是极好的,怎么除了白天,到了夜里却没有再体验到分毫,难道你们这里的规章是仅白天可见吗?”
嬷嬷语塞。
云意阔不等她开口,又缓了语气,作出恍然的神情,挂上带点俏皮而体贴的笑,道:“我想起来了,续府这么大,看起来只有嬷嬷你们这一队人要四处巡查,实在受累,我能理解,也怪我,初来乍到,规矩只一半一半地记,辛苦您了。”
系统一直以为云意阔是只坐不直的咸鱼,见她如今人模人样且鬼头鬼脑地和嬷嬷往来,不免奇道:【宿主,你还会这一招?】
“一个‘良好’的职场会很好治愈每一个不爱人情世故打交道的年轻人。”云意阔高深莫测道,脸上笑容不变。
她五官精致又讨喜,牵起晏晏笑意,又因为身份特殊,所言也让人跳不出错,嬷嬷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梗得胸口疼,只能艰难而难看地笑道:“……不辛苦,让云姑娘受惊,也是我们不对,既然您和这哑、四小姐有约,应该早些叫人进去,如今正是休息的时辰,按规矩是不可喧哗吵闹,也不便你们交流……”
“这个你放心,我们说笑肯定不会吵。”云意阔看着她,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嬷嬷想起什么,讪讪住了嘴,眼神毒辣看见未掩门后的侧房推开的窗子里有几双凑热闹的眼睛,瞬时又神气起来,将一腔怨气撒过去:“你们几个!这么晚了!该睡了睡!该守夜的守夜!凑什么热闹!很好玩吗?!再看就把你们眼睛抠下来放在门口看个够!”
身后传来手忙脚乱的关窗声。
云意阔将哑女带回院里,又冲嬷嬷假笑送人离开,扭头看着哑女缩着肩,眼一眨一眨,怯意将要化作有形的泪水落下。
借着夜明珠,云意阔第一次看清这位进入迁清就认到的第一位续家人的面容,她长得不差,一张容长脸,眉毛浓密英气,眼睛狭长却微微下垂,鼻子不算挺,但鼻尖精致带翘,种种看似矛盾的五官碰撞在一起却有着柔弱而坚毅的美感。
唯一让人暗叹可惜的是她一侧的内眼角有一颗无法忽视的肉痣,客观上将这张容色的下限拉低。
她大概也觉得不好,触及云意阔暗含打量的视线,即便是毫无恶意,依旧低顺眉眼不敢抬头,只是小心又比了个手势,和白天做的类似,有系统帮忙翻译后,云意阔明白这就是感谢的意思。
“没事儿,你先来我房里一起休息吧。”云意阔引着她往房里走。
哑女却十分惶恐,一把抓住云意阔的手,动作幅度非常大地比划着,因为害怕云意阔看不懂,她急得叫了几声。
【随便给我找个角落待着就好,不用进房间。】系统体贴翻译。
云意阔见对方脸都憋红,立马安抚地拍拍她道:“没关系,不着急,我看得懂,现在太晚了,给你找地方休息还需要重新打扫铺好,不如直接来我房里先凑合一晚上。”
哑女惴惴不安跟在她身后,看见给云意阔守夜的丫鬟抗拒地反对后,她也不顾对方言语里强烈的恶意,一个劲点头认可。
“云姑娘,您不知道,这……四姑娘,不干净,折了您的气运可不好,一会儿您又要说我们续府这样那样了。”小丫鬟听完了今晚的闹剧,语气颇为怨怼。
云意阔看了眼砰砰磕头似的哑女,眼皮也没掀道:“我看她挺干净的,我说续府这样那样是不是属实,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儿还在我面前委屈上没必要,我本来就说过不需要有人替我守夜,你们没有一个人理睬,我还当尊重你们的规矩,现在我再次明确重申,我不需要你们帮忙守夜,你回你们房里睡。”
小丫鬟年纪比较小,气性大,闻言顿时泪眼汪汪,又气又恼瘪嘴,大力揽过自己的衣服头也不回走了。
云意阔没理会,将床榻重新简单收拾了一下,拉过哑女坐下:“委屈你先睡这里吧。”
见哑女依旧抗拒,云意阔想了想:“那我睡这里,你睡床?”
哑女总算老实坐好,云意阔满意地回到原本作画的位置,因久违逞口舌之快,意外有灵感,低头继续开始大纲和草图的工作。
等再次从画板中抬首,云意阔轻手轻脚扭了扭脖子和手腕,偏头看见哑女鹅一般伸长脖子往这里看,被抓到后脸上立刻烫开红痕,忸怩地比了手势。
系统还没开口,就听见云意阔挑眉自得道:“谢谢,我也觉得我画得很好看。”
【您看得懂这个世界的手语?】
“以前为了画聋哑主角学过一点,感觉手语其实不管古今还是有相似之处,”云意阔淡淡道。
眼见系统嘟囔开她让自己白出力气后,她冁然而笑:“逗你玩的,一般这种时候,其他人要表达的内容大差不差,不动手语我也明白,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哑女明显放松不少,虽然仍旧是直挺挺坐在床榻边沿,仰面看她。
云意阔放下画板:“怎么这么晚不回房里?”
哑女迟疑,有些不好意思比划起来。
【管家交代晚上才能出来照料院里的花草,计算错时间没能及时赶回去。】
“院里那些奇花异草都是你在打理?”
【嗯。】
“你一个人?”
哑女点头,云意阔沉默。
当时途径那院子,虽然乍一看比起其他院子不算大,但根据系统和管家的介绍,里面各色植物可不少,尤其因其名贵程度各个需要区别照料,这么繁重的工作量竟然只交给一个人?并且还限定晚上时间?
云意阔问她:“你照料多久了?”
【从小就开始接触,后来大了一点,大家都放心地交给我打理了。】
她接着比划补充。
【我打理得可好了,老祖宗每次都夸。】
“你真厉害。”云意阔夸赞,哑女脸上的自信却很快被羞涩掩去。
“你说大家都放心交给你打理,那这个院子一般都是谁负责呀?”
哑女思考了会儿:【院子是续管家负责找人打理,以前每段时间都会换一批人,但他们都没有我强,而且大家又不能好好沟通,所以后来我干脆自己做起来。】
懂了,这是个实诚的姑娘。云意阔看着哑女提及喜欢事物而昂起的头,最终只笑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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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厉害,也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让你受罚,这些天要是赶不回去就直接来我这里,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不习惯有人守夜,这里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忙了一天想睡床直接躺就好。”
哑女听了急忙摆手。
【不管你们的事情,本来我就不适合出现在贵客面前,我再规划好一点就不会被罚了,您不要这样想。】
“就当过来陪我吧,我和她们处不来,”云意阔笑笑,“这一天都能让我们两个遇到这几次,实在是缘分。”
这话让哑女眼神闪了闪,呆愣片刻,她忽然开心地点点头,这才应下了云意阔的邀请。
云意阔问:“我叫云意阔,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哑女张张嘴,艰难吐出含糊的“yaya”的发音,云意阔好奇:“是哪个ya?”
这却让哑女犯难,不好意思摇摇头。
【我不会写字,我认识的长辈会这样叫我,您看哪个合适就用哪个吧。】
云意阔目光放在那张温顺的脸上,思绪却飘飞,好像飘到梦一样的地方,同样有一个温顺的女孩,说木头也挺好,于是她拿画笔在板上写出“桠”字,说:“你经常和花花草草待在一块儿,那我就用这个叫你。”
哑女好奇地看着画板上的字,一手在掌心轻柔又细致地来回画着,接着她心满意足笑起来,十分欢喜,尤其是看着画板上那副她眼中的水墨画一侧留有画一般美好的字。
【我喜欢,您画的花草也很好看,和一般厅里挂的不一样,您的看起来好真实,您……】
她再次羞涩起来,用一种有些难堪,又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深深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云意阔。
【您可以多让我看看您画画的过程吗?】
“看起来她真的很喜欢花草树木,”云意阔不由和系统道,“没想到居然看见的还是写实的风格吗?你们这个影响人的认知到底是怎样一个影响?”
系统骄傲挺起胸膛:【这是基于宿主的水平和看画者内心映射呈现的。】
这个请求不难,桠桠看着又如此真诚,云意阔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见她实在喜欢,和系统确认后,还放手让对方也试了下。
画笔在桠桠手中变作炭笔般存在,画板里桠桠眼中的画也在云意阔眼里放出,是一副兰花素描,让她一秒梦回艺考。
桠桠小心地在空白处笨拙模仿。
云意阔看着看着不免惊讶,桠桠在画画上面是有天分的,虽然稚嫩,但形和光影抓的十分准确,甚至可能因为日常接触花草十分多,云意阔觉得她笔下的兰花更真实而有生机。
“你画得很好看,以前有学过吗?”
哑女回神,摇头,不过她补充:【但是有偷偷模仿堂里画卷的风格画花草。】
云意阔看着画板上的兰花,以及桠桠笨拙画出的“桠”字,忍不住笑起来:“你很有天分,如果不嫌弃,我可以教你一些技巧,但水墨画我不算精通,如果你能接受……”
不等云意阔说完,桠桠就两眼放光再次展现磕头般的点头神功,恨不能当场来一套完整而正式的拜师仪式,因为太晚,被云意阔劝住这才作罢。
云意阔回到床上,终于品出疲惫,习惯性将今天更完的内容放到论坛。
如今云意阔尚且不知,今天的这一发表,将会给未来的她带来怎样麻烦,她只是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