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敌国质子》
3.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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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将军魏恒今日班师回朝,文武官员一早就在宣德门侯着。待那城门开启,便有人高和一声。“臣等恭迎镇国将军回朝。”接着,一大队人马陆续驶来。
为首的一人,身穿铠甲,高坐于战马之上,目光清冷,似对周遭一切习以为常。他扫一眼前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随后嘴角缓缓上扬。
李升平第一个看到了他,顿时兴高采烈,欢呼不已。
“阿姐你看,是子仲哥哥,他在对你笑。”
李浔阳没回话,倒是注意到队伍后方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长途跋涉,是他用作短暂休憩也不为过。
她笑了笑,便同李升平开起玩笑,“皇弟,你猜那辆马车里,是不是子仲送给我的礼物。”
李浔阳抬手指了指。
李升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当即一笑,“是啊阿姐,说不定是什么好东西呢。”
“阿姐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这样也好给子仲回礼。”李浔阳故作苦恼道。
“这有什么难的,阿姐待会我去帮你瞧瞧。”
魏恒下马后,官员们都走过去问好。他一一回了礼,又看向李浔阳,声音温润,小声地喊了声,“浔阳”。
李浔阳陪笑,目光却没有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他身后的李升平,“升平又贪玩了。”
听闻,魏恒波澜不惊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裂痕。
而这时李升平已经走到了那辆马车前面,伸手一扯帘子,竟看到里面坐了个人。那人穿着士兵的衣服,有一缕长发散在颈侧,细看是圆脸,柳叶眉,朱唇皓齿。
李升平登时一惊,连忙放下帘子。可已经来不及了,浔阳已经走到他身后。
李浔阳没有理会他,抬手就将车帘打开。在看到里面人的一瞬间,笑容顿时僵住。
“出来。”
李浔阳恶狠狠地看着她。
那人被吓一跳,慢吞吞地走下马车。
如清和玉嬷嬷赶了过来,只见此人身形窈窕,肤白貌美,穿上男装都难掩天生狐媚之像。她俩登时楞在原地。
玉嬷嬷扬起声音,“好啊,镇国大将军竟然金屋藏娇。”
这时又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几道女声。
“这镇国大将军说是出去打仗,没想到还风流快活起来了,真是付了公主的一片痴心啊。”
“脚踏两条船,我们长公主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很快,声音越来越多。全是指责镇国大将军有辱皇家颜面。
魏恒站在那女子身边,他的声音早已经被这群不知道打哪来的乡野村妇给盖住了。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另一边茶楼上,宫女芯蕊满意地看着一切。
雅座上,有一人淡笑,“你是如何找来她们的。”
那公子二十岁模样,浓眉大眼,五官周正,棱角分明,身穿一袭月牙白衫,周身自带贵族气息。
这便是大皇子李云纵。
芯蕊一脸骄傲,“公子,这世上没有花钱办不到的事儿。”
“话说这长公主这样做,”心蕊踱步至桌前,“不怕被人嘲笑吗?”
那公子只是一笑。“怕归怕,但也没得选。”
昨夜,李浔阳找到他时,说不想嫁给魏恒。他自己也惊讶良久,不明白李浔阳此为何意。
是夜,浔阳站在他面前,言辞肯切,泪眼婆娑,“皇兄,我不想嫁给魏恒,希望你能帮我。”
那一瞬间,听到这久违的“皇兄”二字,他怔住了。
浔阳已经九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少时,李云纵生母与清婉皇后交好,自然他也就把浔阳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可自打清婉皇后离世,李浔阳被离箐皇后养在膝下后,她就变了。此后更是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芯蕊劝他莫管此事,免得惹火上身,可他还是没能坐视不管。
他知道魏恒野心勃勃。
没有多问。既然李浔阳不想嫁,那便不嫁。
没多久,人群被驱散。
魏恒这才得以抽空解释。他看向李浔阳,“公主,请相信微臣,此女子是臣在行军路上碰到的,见他可怜,才同意带她过来的。”
副将令兮道:“公主,这女子是微臣祈求将军带她一道走的,和将军没有关系,都是微臣的错。”
李浔阳没有话说。
玉嬷嬷哼一声:“魏将军,公主今日天未亮就起身,早早梳妆,甚至未食一口饭,为的是能尽快见到将军。可是呢,公主满心欢喜地过来,谁知道出来个女子。您让公主的这份心意往哪搁颜面往哪搁,莫不是要世人耻笑?”
“对不起,是臣的疏忽。”
“魏将军再怎么赔礼道歉,都难抵悠悠众口。”玉嬷嬷搀扶着李浔阳,“公主,随老奴回宫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李浔阳在两人的搀扶下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坐上回宫的马车。
此事很快传进李显的耳朵里,不论何原因,让长公主在众人面前难堪,就是他魏恒的不对。
李显重重一拍桌子,“好你个魏恒,朕欢欢喜喜地为你置办宫宴,你就是这么对浔阳的!”
离箐皇后从未见李显发那么大的脾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李浔阳已经回了宫,门外有人通报一声后,便见她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
“父皇。”
李浔阳声音委屈,走过去依偎在李显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叫旁人无法插言。
李显轻轻拍着她的背,“皇儿,莫要哭了,心里委屈便说出来,父皇给你做主。”
“父皇,儿臣不想嫁给魏恒了。”
离箐皇后听到李浔阳说这话,心头一惊,随即柔声询问道,“浔阳,你先前不是很钟意他么。”
李浔阳抽泣道:“从前都是浔阳一厢情愿,浔阳自始至终都知道魏将军心里没有浔阳,却抵不住心里喜欢还是想嫁给他。
但是现在浔阳想明白了,不应该强迫别人,强扭之瓜不甜。魏将军有权追求自己喜欢,不应因我是诏云长公主而畏惧于我,接受这强来的喜欢。
如此也不是儿臣所想的,自然也是魏将军不喜的。
所以,希望父皇成全儿臣,也成全魏将军。”
此话一出,离箐皇后哑口无言。
“浔阳啊,本宫是看着魏恒长大的,魏恒自小心系于你,常常得来什么吃食珠宝便第一个想到你,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有解释清楚。”
李浔阳摇摇头,“母后,浔阳看魏恒的眼神就像母后您看父皇那样的,而魏恒看浔阳的眼神却不似父皇这般。
他心里没有我,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与他与其这样耗着,倒不如互相成全。
从前,浔阳同父皇说过,浔阳的夫君便是眼里心里只有浔阳,如果做不到,那浔阳宁愿削发为尼,也不嫁他为妻。”
离箐皇后噎住。这时候吕公公过来通报,说魏恒将军已经侯在外面了,是否召见。
李显没有回答。离箐皇后见此,便言自己先去见一见魏恒。
她走出去,看见侯在殿外的魏恒,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人找到一处凉亭停下。
魏恒当即就被离箐皇后扇了一巴掌。
她怒斥道:“魏恒,你糊涂!”
“姑母,都是子仲的错。”魏恒垂着眸,神色复杂。
离箐皇后见此,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知,浔阳要向你退婚了。”
魏恒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姑母无需担心,我与浔阳自幼一起长大,了
4. 栗子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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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李浔阳刚起身,便听如清来报,说魏恒已经等在门外。
李浔阳依旧不想见他,食了早膳后,便去房里收拾物件。等她出来后,手里已经抱了一个匣子。
“殿下,这是?”如清盯着她手里一个四四方方的珠翡盒子,才想起来竟是魏将军先前送给公主的生辰礼。
李浔阳将这盒子递到如清手里,但转而一想,又拿回到自己手中。
“我自己过去见魏恒。”
她拿着盒子走出玉芙殿,便见魏恒眼眸一亮。
“浔阳。”
李浔阳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他身边。
“魏将军。”一声魏将军,让这声音听起来无比疏离。
魏恒看着李浔阳,只见她面容憔悴,神情也有些疲惫。
定是因为昨日之事,才让她如此伤神。
“浔阳,你原谅我可好?”
李浔阳摇摇头,“回不去了。”
“魏将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却还纠缠你到现在,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知你心有所属,我若早知你有喜欢的人,便不会纠缠于你。”
李浔阳面露忧伤,“还好现在来得及,我成全你们二人。”
她笑得很是苦涩,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魏恒的心猛然一怔,他抓住李浔阳的手腕,“浔阳,我心里一直都是你,没有其他人。我喜欢的人是你。”
李浔阳用力挣脱他的手,抬起眸子,对上那双看似深情的眼睛,“可是魏恒,你不爱我。”
她声音悲戚,渐渐地沙哑起来。
魏恒:“我……”
“你不要再骗自己了。”
李浔阳顺势将手里的盒子塞进他手中,“我知道你爱她,希望你们幸福。”
说罢,浔阳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抹眼泪,便转身就走。魏恒想伸手拉住她,却扑了个空。
他捧着盒子,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忽然发觉,李浔阳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听他话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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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华殿
周京又收到长公主殿里送来的些许吃食,是沈珩之喜欢的栗子酥。
他不免打趣起来,“三皇子,长公主前脚拒绝了镇国将军,后脚又让人给您送来糕点,且还是您喜欢吃的。这是不是对三皇子您有意?”
他们现在寄人篱下,自然不会有人过来巴结,如此,便只能是此人相中沈珩之了。
这位北岳国的三皇子,年仅十六,却已经仪表堂堂,气质非凡。
沈珩之的脸刷地一红,“周叔您别说笑了。”
这位诏云国受万人追捧的长公主,如何会对一个质子感兴趣。就算有,也只是利用。
毕竟,曾经她的绝情,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好好好,”周京将糕点盒子端到桌子上放下,“听说是膳房刚做好的,您赶紧尝尝。”
沈珩之打开盖子,只见食盒里堆叠着黄澄澄的栗子酥,在最中间是一碗蜂蜜。
他抬手拿起一块,将栗子酥放在蜂蜜里面蘸了蘸,随后轻咬一口,酥脆的糕点掺带蜂蜜的香甜入口即化。
很熟悉的味道,令他想到了母妃。
烛火跳跃,映在他颤动的眼睫上,却见烛芯朝北弯了方向。
沈珩之此刻目光呆呆的,他注视着面前弯曲的烛芯,才发觉自己已整整两年没有见到母后了。
他被送来诏云国当质子那日,母妃早早起身给他做了栗子酥,让他带在路上吃。知道他喜欢蘸蜂蜜,母妃还很贴心的在每块栗子酥上面淋了蜂蜜。
沈珩之舍不得吃,一路上抱在怀里。却不曾想一入诏云皇宫,就被这些皇子公主抢食了。
此后,便再也没有吃过。
沈珩之垂眸,又将目光落在这一盒栗子酥上。
栗子酥蘸取蜂蜜食用,只有他母妃知道这是他的习惯。
可是这些李浔阳是如何知道的?
~
如清送完栗子酥回去,李浔阳坐在房里写字。
看见她回来,便道:“送过去了?”
如清点点头,“送到了,那周大人说,这栗子酥是他们三皇子最喜欢吃的糕点。”
“他喜欢就好。”李浔阳又将目光转向面前的宣纸上。
这时玉嬷嬷从外面走进来,说是李升平来了。
结果玉嬷嬷才把消息传给公主,下一刻李升平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来了。
“阿姐。”
李浔阳重拿一张新纸,盖在面前的纸张上。
李升平刚好进来。
“阿姐,我听说您要退婚,是不是真的?”
他走到桌前,却是一脸茫然,根本想不通李浔阳要退婚。
“是的。”
“到底是为什么啊?”
李浔阳瞥他一眼,“下次过来提前通报一声,别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李升平一愣,明明今日是为了她与魏恒的事来的,现在怎么又落到自己身上了?
“阿姐,我从前不也是如此吗,怎么就今日你开始说我了。”
他明显听出来,李浔阳话里带着嫌弃。
李浔阳闻言,沉声道:“怎么着你我也是男女有别,你每次都如此,倘若我正在更衣呢?”
李升平哑然,眨巴着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浔阳问道:“可是魏恒叫你来的?”
李升平点头又摇头,“是我自己要来的,与他无关。”
“那皇弟想说什么?”李浔阳抬头,望向李升平,语气变成了质问。
李升平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想问我为何要退婚?”
李浔阳收回眸子,“昨日,你也瞧见了。他宁愿选择带回那个流离失所的女子,也未曾在乎我的感受……他只是迫于皇权,才选择与我定下婚约。”
“李升平,你还叫我再说明白些吗?”
李升平无以言对,喃喃唤了声阿姐。
魏恒在回国途中,对那女子其实有很多处置方式,本可以给些银子打发走人,可他却冒着风险将她带回临安。
很明显,他怜惜她。
李升平再也没了气力,浑身像霜打的茄子。
他没辙了,自然也不想多待下去。
“阿姐,对不起,你好生休息,我回乾阳殿了。”
“等等。”李升平刚要走,却听见李浔阳叫住他。
转头就看见李浔阳将一包茶叶放到他手里。
“这茶叶是先前魏恒送我的,帮我拿去还给他,茶香味浓,我不喜欢。”
李升平看着她决绝的神情,讷讷道:“那阿姐,我回去了。”
“嗯。”李浔阳应一声。
魏恒送给她的茶叶是专门为女子调制的养身茶,据他说是南阳某位神医调制的,他花了重金才求来一些。
其实李浔阳不喜欢这味道浓重的茶叶,只是因为魏恒,她才勉强去喝
5.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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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李浔阳被吉安公主气晕的消息传遍了整座皇宫。
李显气急败坏,一气之下将吉安公主禁足半年,不准再踏入玉芙殿。
恰巧木长野外出采药,不在太医苑,是韩杉医师过来给长公主看病。
李浔阳躺在榻上,御医韩杉为她把脉后,忽然轻轻皱起眉头。
据他行医数载,断定这长公主根本没有病。不仅如此,身体比先前还要好。
如清在一旁哭诉道:“韩医师,因着与魏将军退婚一事,导致今日诸多个皇子公主过来,言辞激烈,才将我们公主气晕。”
经过她的提点,韩杉终于明白。
“长公主是因为急火攻心,才会晕过去。老夫开几剂静心的药让公主服下,切记,不能再让公主动气。”
这时,门外有人唱喝,“皇上到。”
接着,李显就急匆匆地赶进来了,众人见皇帝过来,纷纷行礼。
李显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李浔阳榻前,看着沉睡的人,心疼的不得了。
“太医,浔阳怎么回事?”
韩杉踱步过来,俯首道:“回禀陛下,长公主这是被气急,导致急火攻心。”
“被气的?”
韩杉点头,“正是。”
“那如何治?”
韩杉看一眼榻上的人,又转回目光,颔首道:“陛下,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公主这病,若想根治,必然要从源头解绝。”
李显心领神会,“朕知道了。”
见长公主的心意已经表达出去,韩杉找了个由头退下。
长公主这婚看来是要退定了。
听闻长公主病倒,宫里皇子公主全都过来送礼巴结。但因为公主不方便见客,便都是如清和玉嬷嬷两人招待来客。奉茶问安,寒暄几时,便送客了。
一时间,玉芙殿内的礼品多的快要放不下了。
大皇子李云纵也带着芯蕊过来给李浔阳送补品,送到后就要离开,被如清叫住了。
“大皇子,殿下要见你。”
李云纵进了内殿,便看见李浔阳在内室用膳。她人活蹦乱跳的,胃口也极好,哪里还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浔阳,你……”
“皇兄,浔阳没病。”她招呼着让李云纵坐下,随后倒了杯茶递给他。
李云纵接到手里,“浔阳,你这是……”
“皇兄这么聪明,如何猜不到我想做什么呢。”
李浔阳笑了笑。
“自然知道。”其实李云纵一早就觉得浔阳是在装病,只不过没想到,她的决心竟然是如此大,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李云纵仔细审视着面前这个妹妹,忽然发觉,她真的变了。
“浔阳,可以同兄长说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云纵所指并不是她装病,而是这些天,她针对魏恒的一些列行为。要知道,她从前对魏恒的喜欢胜过了她自己。
他并没有质问,而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在寻求她的意见。
李浔阳垂眸,盯着桌上茶水冒出的袅袅轻烟,她眨眨眼,水汽氤氲了眼眶。
许久,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对不起皇兄,是我从前错信了人。”
李云纵自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看见浔阳如此悲伤,遂不在多言,出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他安抚着李浔阳,可是李浔阳接下来的话足以让他震惊良久。
“皇兄,若敌国来犯,您觉得朝中,有谁能担起重任?”
李云纵闻言,有些吃惊,但还是细细分析下来,“这征战沙场,自然是魏国公之子魏恒有过多经验,其次便是你表兄陆远陆将军。”
李浔阳道:“皇兄仅仅指的是兵力,这是一部分。”
李云纵抬眼看着她,有些疑惑。
李浔阳轻轻一笑。“浔阳说的,是能够指挥这些兵力的人。”
“魏恒再怎么经验十足,可他们都没有皇家血脉。”
李云纵已经意识到浔阳话里的意思,可是这领兵治国,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况且跨越这道沟壑,成为高高在上的人,其中又有多少腥风血雨。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只是诏云一个豪不起眼的大皇子而已,只待静心封王拥有自己的领土,远离临安。对于李浔阳的说辞,他只是淡然一笑,全当听听罢了。
李浔阳看出来他的心思,并没有气馁,而是耐心劝慰。
“皇兄也知道,李升平资质平平,而魏国公一家野心勃勃。这往日的诏云,不知是何模样。且父皇年事渐长,很多事情心有余力不足。”
李云纵静静地听她说完,抬头看了看窗外,“浔阳,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好。”
李浔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若李云纵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便不会如此推却了吧。
~
入夜,皓月当空,地面倒映出树的影子,斑斑驳驳。
沈珩之立在院中,望着地上婆娑的树影,清风拂面,带来些许凉意。
他的影子落在这院中。
“三皇子。”周京轻轻唤了他一声。
沈珩之侧过身,“有何事?”
“听闻长公主病了,三皇子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沈珩之直接回绝,“不去。”
他踱步走向殿内。
周京看着他的背影道:“三皇子真的不去?这长公主可是诏云国最受宠的公主,若能与她交好,三皇子日后行事自然容易的多。”
话落,沈珩之停步。他垂眸深深吸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送她什么呢?
别人送燕窝人参各种补品,他沈珩之一个落魄皇子能送她什么。
周京提点:“殿下,这送礼送的是情意。”
既然是送情意,那便送她自己写的字吧。
沈珩之去了书房点上灯,他铺好纸,拾起毛笔,很快就将贺词写好。
待纸张晾干,沈珩之轻轻卷起,放入一个檀木小匣子里。
一切完毕后,便和周京去了长公主寝殿。
周京将檀木匣交到如清手里,“这是三皇子送给长公主的贺词,希望长公主身体无恙,早日恢复。”
如清笑着接过,“替我家公主谢过三皇子了。”
周京颔首,送完礼便告辞了。两人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们。
原来是长公主寝殿的侍女又折返来了。
“二位留步,公主有请。”<
6.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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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魏恒被李显传召御书房,他在里面待了很久才出来。
皇帝听闻李浔阳昨日一整天未怎么用饭,就连晚间所做的吃食也未能吃下几口,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他告诉魏恒,为了浔阳的身体着想,便让两人暂且各自退婚。
魏恒迫不得已同意了。
他心里一直相信李浔阳是在气头上,等她哪天气消了,说不定又来找自己了。那时候便直接成婚更好。
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从御书房出来后,太阳刺眼,魏恒抬手遮了遮,忽然神情有些恍惚,胸腔中也隐隐作痛。
他捂住胸口,抬步走进阳光下,本是要走到承德门,但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停在玉芙殿门前。
要是从前,每每他脚步刚落到玉芙殿门外,李浔阳便很快从里面出来迎接他。
“子仲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小姑娘天真烂漫,总会笑着抬眸看他。“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魏恒很是欣慰,仿佛那个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臂,抚上她的脑袋,却扑了个空。
眼前不过是幻象而已。
那个小姑娘不会再笑着出来迎接他了。
魏恒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这时面前的殿门被缓缓打开。
魏恒很是欣喜,知道是李浔阳出来了。
然而开门的却是一个穿蓝衣的宫女,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魏恒的笑容僵在脸上。
“魏将军,这是我们公主给你的。”
宫女手里是一封信,魏恒接过,问道:“浔阳身体可好些?”
宫女摇摇头,“公主殿下在休息,奴婢们没去打扰她。”
说完,这小宫女就告退了,殿门再次被关上。
魏恒打开那封信,竟是一封退婚书。乃浔阳亲笔,字字铿锵有力,力透纸背。最后二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更是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魏恒嘴角抽了抽,楞怔良久。
他再次抬眼望向玉芙殿门,而那扇门已经紧闭,有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他不相信,李浔阳会这般绝情。
他收了信,塞进怀里,抬步离开了。
……
得知李显终于应允自己与魏恒退婚,李浔阳很是开心,当日午膳就多食了几碗大米饭。这两天清汤寡水,可把她给憋坏了。
这婚是真退了,李浔阳无比开心,看呆了一众侍女。好在玉芙殿被玉嬷嬷与如清打理的很好,没有人敢多嘴。
可是如清和玉嬷嬷两个人就比较八卦了。
“咱公主退婚后竟然这般开心,不会真的看上那位质子了吧?”如清难以置信,要不然真的想不通长公主为何退婚。
玉嬷嬷道:“话虽如此,可是你瞧那质子,他看殿下的眼神可是清清白白的,但是殿下……”
两个人异口同声,“不清白。”
“二位说的是什么不清白?”一道尖锐的嗓音插进来,着实给她们吓了一跳。不曾想一转眼,来人竟是吕文正公公。
两人惊吓着捂住胸口,玉嬷嬷道:“公公有何事?不叫人通报一声,差点没给我们二人吓死。”
下次殿门口得站两个人盯着了。
吕公公走到她们跟前,眯着眼睛笑呵呵道:“这不是怕打扰了长公主殿下嘛。”
将吕公公请进屋内吃了茶水和点心,他把今日李显吩咐他的事情交代了。
“陛下说,明日用完午膳叫公主殿下陪他在御花园里走走,散步谈心,陛下是觉得因为退婚,公主这心里定有些不好受。”吕公公拿起小桌上那盘糕点边吃边说,他与玉嬷嬷都是共同服侍过先皇后的,所以两人要比旁人熟络一点。
玉嬷嬷点头应是。吕公公传达完话该走了,临走前看着桌上的没吃完的糕点,提一嘴,“这是什么,洒家从来没有吃过,味还挺好的。”
“蘸蜂蜜食更好。”玉嬷嬷道,“这是栗子酥。”
“栗子酥啊。”吕公公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盯着桌上剩下几块栗子酥,“太好吃了,公公我啊还没有吃够。”
“得了都拿回去吧。”玉嬷嬷不耐道。
吕公公嘿嘿一笑,“那洒家可都拿走了。”说着便将剩下几块包入锦帕中,一并塞进袖子里。
“话已传到,洒家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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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李浔阳在屋内清点这两日所收礼品,叫人拿出去放好,屋内只留着沈珩之送来的字。
那日她没有仔细看,今来拿在手里一打开,翻到了底,才发现底下是一幅画!
山茶树下,一个女子仰着头,浅浅望着那株热烈绽放的山茶花。
从这女子穿衣打扮来看,不是她又能是谁。
李浔阳突然脸颊一热,心里头冒出来一点奇怪的想法,但很快又收回去,只惊觉这位北岳国皇子拿捏人心果真不一般。
看在他这么会讨人欢心的面子上,那明日就顺便也帮他一把。
……
又过一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浔阳用完午膳,便去承明殿见李显,
这几日李显未喝药,身体不再如之前疲乏,也无昏昏欲睡之感。
宫人服侍李显穿上便服,他由浔阳搀扶着,吕公公在前面引路,最后面跟着四五个宫女。
日头正好,阳光打在身上,暖风轻抚面颊,倒显得惬意舒适。
吕公公道:“皇上,今儿这天气可真好。”
李显笑道:“是啊,这多走几步路,比朕喝药舒服的多。”
早知如此,木长野送来的药,他是一口都不会喝。
李浔阳也点头应道:“就是啊父皇,以后那些药,您尽量少喝。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自然比喝药强。”
李显点点头,“就听浔阳的。”
吕公公陪笑,“公主殿下说的很对,这路走的多了,身体自然比之前好。”
几人有说有笑走着,一路上繁花盛开,不多时,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就出去了。到前面一条分叉小路,往左一拐,就是七皇子李升平的寝殿。
这时,左边阴翳的林中传来管弦丝乐之声,热闹极其。
这大中午的居然有人奏乐?也不知是哪个皇子亦或者公主不学好。
李显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哪位皇子的寝殿?”
吕公公瞧了瞧道:“回禀皇上,往里走是乾阳殿,七皇子殿下的寝殿。”
“七皇子?”说罢,李显气不打一处来,上次李升平去玉芙殿气李浔阳,还未找他算账,这浔阳才退婚,他就在奏起乐来了,简直不像话。
真不像话。
李升平气急败坏,“走,朕倒要去瞧瞧,这七皇子有何喜事可庆。”
一行人往左拐,直接奔至乾阳殿门口,里面的宫人一看到有人来了,立马警惕起来。
“啊呀,是皇上。”
有个在门口放哨眼尖之人忙进门去通风报信,留一个在外面。
宫人跑到殿内,李升平坐在首位,目不转睛地面前跳舞的美人,他饮着葡萄酒,捏着玉杯,已是垂涎欲滴。
美人身穿紫色裙裳,如蝴蝶翩翩起舞,尤其最中间那女子,眼波流转,朝他眉目传情,看得李升平神魂颠倒。
“七皇子殿下不好了,皇上来了!”
第一遍,李升平没听见。侍卫大叫,赶忙跑到李升平身边使劲晃他,“别跳了别跳了,皇上来了,”
“殿下,皇上来了!”
李升平这才回过神,从座位上跳起,“父皇来了?”
心腹宗栎见状,连忙拿起几本书册递到他手里,让他从一侧溜出去。
等李显走进大殿,只看到殿内几名舞姬跪在地上,还有服侍七皇子的宗栎。
他们都没有想到李显会突然造访,宗栎连忙跪在地上,只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七皇子呢?”
听出李显语气里的不悦,宗栎不假思索道:“回禀皇上,七皇子殿下在偏殿读书。”
“那这儿怎么回事?”吕公公问道。
宗栎眼皮不眨一下,缓缓说道:“是这样的,过几日便是魏将军接风洗尘宴,七皇子殿下怕此事叨扰皇上,于是就自己找人演练,为皇上
7. 小肚鸡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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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李云纵的寝殿位置更是有些偏僻,平时除了早朝会面,日常也不怎么见他与人往来。
这位大皇子因为生母出身低微,很少与朝中人来往,若逢筵席,也只是待一会就离开。
当李显进入仪元殿,里面没由来的安静。这院中虽简朴却遍植花草,香气宜人。
待了片刻,才有一个洒水宫女端着铜盆走出来。那宫女见来人了,驻足观看,发现竟然是皇帝,当即楞了许久。
过一会儿穿绿色宫服的宫女瞧见了,正准备训斥几句,发现皇帝和长公主站在面前,赶忙拉着那宫女行礼。
“奴婢拜见皇上,见过长公主殿下。”
李显道:“朕过来看看大皇子。”
宫女芯蕊道:“皇上稍等,大皇子在练书法,奴婢这就去请大皇子过来。”
说罢,示意端盆的丫鬟安排李显等人落座。
芯蕊来到内室,告诉李云纵皇上过来了。他有些吃惊,但听到李浔阳也在,心下已经了然。
李云纵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有些旧,本想换一身,打开衣柜,发现没有什么新的。
等他来到李显身边,就看见李浔阳开心地朝他笑着。
“皇兄,我今日同父皇散步,正好走到你这里来了,父皇顺便进来坐会儿。”
李云纵道:“父皇近来身体可好?”
李显点点头,“如今不喝药,觉得好多了,浑身都有力气。”
李云纵一身素白的衣服瞧着有些许陈旧,衣摆处绣着的青竹已然有些褪色,显然他这件衣裳穿了好久。
李显眨巴几下眼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浔阳喝下一口茶,发觉这茶远不及李升平宫殿的三分之一。对比前者的奢靡,他堂堂一个大皇子,竟然过得如此轻简。
想着想着,李浔阳心里忽然就不好受了。同样身为皇子,凭什么李升平那样的人就该享受荣华,而李云纵这样一个大皇子,却活的那般辛苦。
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李浔阳走到李显身边,“父皇,这走了一圈,还是七皇弟宫里好吃的多。”
李显心里本就有些五味杂陈,浔阳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他望着桌上那盏味道苦涩的茶。
“吕公公,这怎么回事?仪元殿的俸禄是被克扣了?”
不怪他生气,宫女穿的是粗布衣裳就算了,可诏云大皇子也是这般朴素至极,怎么能叫人心头平静。
吕公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看李浔阳一眼,“想来莫不是被人故意扣掉了,皇上放心,奴才一定查清楚此事。”
这时小侍卫长风抱着一堆书走过来,是刚从藏书阁取回来的,大皇子先前的书都看完了,特地让他今日取了新的回来。
长风见到厅里来这么多人,一下子也有些愣住,看清楚来人后,更是吃了一惊,连忙走过去行礼。
李显却盯着他手里厚厚一摞书卷,“大皇子看的都是什么样的书?”
“回父皇,没有什么重要的书册“,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长风把书卷递过去,李显抽出一本拿着手里,发现都是史书里面的治国之道。
李显倍感欣慰,把书卷递给浔阳。李浔阳拿到手里翻了几页,很是欣喜,“皇兄看的是些史书啊,那这书上说的可是安邦定国的道理?”
“是的,”李云纵语气平静,“后人以史为鉴,可以悟出很多道理,不仅是为治国,还可修身养性。”
李显点点头,心里总算在李云纵这里寻到安慰,对他道:“这日后你若想看什么书,以朕名义,尽管去藏书阁取来。”
这句话足以看出分量有多重。藏书阁虽书卷古迹很多,但不是每本都对外开放,所以李显这句话是对李云纵的认可。
“儿臣谢过皇上。”李云纵拱手道谢。
除此之外,听闻李云纵在练习书画,李显又同他讲了好一会话,两个人好似一对忘年之交,到如今才发现对方的才华。
走出仪元殿,李显笑意溢于言表,暗道终于来个有出息的皇子。
他对吕公公道:“日后七皇子宫里的俸禄减半,给大皇子再加一半,留他置书。”
李浔阳连连赞道:“七皇弟要是能有大皇兄一半勤学,也定然不会叫人操劳过多。”
她边走边同李显讲话,说说笑笑的,最后带着他走到了伏华殿。
“父皇,这里是安置北岳国那位皇子的寝殿,可要去瞧瞧?”李浔阳问道。
李显点点头,“进去看看,朕也不差这一会了。”
这位北岳国三皇子来诏云已有两年,一直久居在这伏华殿。近年来,北国那边内斗严重,六子夺嫡,纷争不断,自然没有传来音讯。
沈珩之就像一个被北国遗忘的弃子,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若六子夺嫡胜利,他回国,最后也不过死路一条。
作为与诏云的敌对国,李显并不喜欢他,但见他这两年还算安分守己,也并没过多为难他。
进入伏华殿内,里面更是破败,连花木都很少见,只有几株自由生长的参天大树,在院落中投下阴凉,反倒生出几股寒意。
这是李浔阳第一次来到他的寝殿。
她忽然想起,这宫殿竟跟北国皇宫有些相似。那时李浔阳初到北国,沈珩之的宫殿里面无花无草,只有树。一到夜间,风吹叶落,显得凄凉又阴森。
只不过后来,他才开始遍植草木。
浔阳他们往里走,地上落了许多叶子,也不见人来打扫。
此刻,沈珩之正在同周京用饭,二人围坐在厅内的一个小桌旁。周京端着碗从里面走出来,一看见门前来了几人,便朝里面喊道:“三皇子,来人了。”
他随后走过来行礼,“拜见皇上,长公主殿下。”
沈珩之这时也从厅里走来行礼。
李浔阳道:“我跟父皇正好走到这儿,所以进来看看。”
“三皇子最近如何?”
沈珩之恭敬颔首,眼眸低垂,“回公主,臣一切安好。”
李浔阳看一眼厅里,“三皇子在用晚膳?”
沈珩之道:“午膳未食,所以现在食的便是午膳。”
“怎么回事?”李浔阳皱眉,“这膳食不是一起的?”
8. 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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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李升平今早收到俸禄被减半的消息,连忙跑去承明殿跪了半日,最后李显让他面壁思过,罚抄两百遍诗经。
李浔阳则随吕公公去查御膳房给沈珩之送饭的宫人。
看见长公主李浔阳突然造访,膳房里的宫人全都站起身,不敢说一句话,生怕惹恼了这位公主。
吕公公巡视一圈,沉声道:“伏华殿是谁给送膳食的?”
两排宫人低着头,掌事嬷嬷连忙迎过来,朝队伍末尾指了指,“平日都是这两个小丫头送去的,你们快出来。”
两个小宫女低眉顺眼地走过来,都低着头,不敢多言一句。
李浔阳抬眼望向她们,“是你二人?”
其中一人点头,“回公主,是,是我们。”
“平时不曾克扣过你们饭量吧?”
二人摇摇头,“没有。”
“那为何要这样对旁人,你们真以为没有人管?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听李浔阳这样说,她们连忙跪地求饶,“公主,奴婢们错了,奴婢们知错了。”
李浔阳并未多言,只道:“你们二人即刻去浣衣局侍奉吧。”
她无视两个宫女的啼哭,转而看向屋内众人,“今日,本公主以她们为警醒,日后克扣伙食之类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出现,否则下场要比她们严重。”
于是当天,沈珩之殿内的伙食就好起来了,顿顿都是四荤两素一汤,还有些小点心跟茶水。
这是他们来诏云吃的最好的一顿。
李浔阳又从自己殿内拨了几个宫女到伏华殿伺候,并且搬了些花木放置在沈珩之的院子里。
眼下白色醡浆草已开,细细的杆拖着白色花朵,风一吹,就晃起脑袋,摇摇欲坠,平添了几分生气。浔阳命宫人将这花种在草地上,环顾在大树周围,她细心地指挥着众人,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全都落在沈珩之眼里。
有宫女匆匆忙忙跑来传话,将话传达给长公主后,她依旧淡然如初,不为所动,樱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不见”。
今日北国三皇子沈珩之着一身白色锦衣长袍,月白祥云腰封裹着劲瘦的腰身,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长身玉立,面容清冷,仿佛不落世俗的谪仙。
“三皇子。”李浔阳注意到沈珩之,缓缓朝他走去。
而这边沈珩之见公主过来,连忙走下台阶,恭敬地朝她行礼,“臣见过公主。”
李浔阳笑道:“都说了,三皇子不必拜我。”
她扫视方才栽种的草木,“三皇子若有其他吩咐,尽管与我提。父皇与我说,切不可怠慢了你。”
沈珩之抿唇,一笑便如春风拂面。两人相视看着,气氛难免有些尴尬,尤其浔阳一双眼睛盯在他身上,让他万分羞涩。
沈珩之故意错开目光,抬眼去看树下白色醡浆草。
李浔阳意识到他在害羞,便会心一笑,故意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沈珩之比她高出一个头,浔阳只到他的下巴处。
有风吹来,还能隐隐嗅到他身上的墨香。
李浔阳笑道:“三皇子上次送我的那副字画,我很喜欢。”
沈珩之的目光很快移回,瞧身边女子一眼后又收回,谦逊道:“臣不才,画的不好,承蒙厚爱。”
“三皇子有心了。”
李浔阳目光慢慢移回,看到他光洁的下额,“我长你一岁,日后便唤你,珩之可好?”
“这……怕是不妥。”沈珩之迟疑道。
“有何不妥,本公主年长,想如何叫便如何叫。”
她语气带着孩童般的任性,叫人无法作答。
见他不语,李浔阳莞尔,看着他小声地说道:“阿珩。”
沈珩之的脸又红了。
她从前当真没发现他竟这般害羞,自己几句话就能让他脸颊发烫,真是个纯情之人。
不过话说回来,沈珩之来诏云不过十四岁,定是没有接触过女孩子,所以才会这般羞涩。
李浔阳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或许他本该就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绝情,他不会变成那样一个发疯的人。
知道沈珩之易害羞,李浔阳便不在逗他,记下他所需要的东西后就跟如清回玉芙殿了。
周京远远看着沈珩之,突然一笑。这三皇子除了他母妃外,对谁都不冷不热,反倒是这个长公主让他有了情绪,还真是奇妙。
若他最后能安全归国称帝,倒也是一件美事。可这条路艰难坎坷,如今北岳国正在内斗,已经有皇子死于非命,一旦有人抢先一步,三皇子将必死无疑。
周京将希望落在李浔阳身上,若这位诏云长公主能助他一臂之力,依照沈珩之的才能,必然可以坐上皇帝之位。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何三皇子愿意接受长公主。沈珩之可谓少年老成,让他着实佩服。
~
李浔阳从伏华殿往回走,途中正好碰到了魏恒。
他今日穿一身玄色便服,头发仅用冠竖起一半,另外披在脑后。几日不见,他的面容有些许憔悴。
魏恒拦在李浔阳面前,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李浔阳只对他简单问候一声,眼神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
“魏将军,浔阳还有事,失陪了。”
见她要走,魏恒伸手抓在她的腕处,含情脉脉,“浔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李浔阳想要用力挣脱,可是魏恒抓的很紧,她根本无法挣脱。
浔阳当即恼了,“魏将军,男女有别,请你放开!”
魏恒走近,高大的身影朝她覆去,他紧紧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几近央求的语气道:“浔阳,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如清道:“魏将军,请你放开公主。”
魏恒仍旧不放,眼睛盯住李浔阳,深情道:“浔阳,我不会放开你。”
“你弄疼我了。”李浔阳眼泪花花,抬手一巴掌呼在魏恒脸上。
并呵道:“本公主乃是诏云长公主,岂容你这样放肆!”
“啪”一声,脸上顿时生出火辣辣的痛,魏恒被打蒙,握在浔阳手腕的力道变松。
李浔阳抽回了手,腕部已经现出了红印。
魏恒怔怔看着,低低出声,“对不起。”
“我与魏将军已解除婚约,男女有别,望魏将军日后不可如此对我。”说完,李浔阳带着如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魏恒呆呆地立在原地,抚上
9. 计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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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便到了镇国大将军魏恒的庆功宴。崇鸣殿内,歌舞升平,舞姬们伴着奏乐翩翩起舞。
除各位将领外,今日也来了不少世家子弟,位高者在前,位低着靠后,众宾客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女眷则坐在另外一侧,中间用屏风阻隔,只能透过轻微镂空的花纹隐隐约约看到人影。
魏恒自斟自饮,一连喝了很多杯酒,他自己却浑然不知,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屏风。坐在旁侧的尚书之子江应阔见魏恒神情落寞,便出声安慰他,“魏将军,这诏云又不是只有长公主一人,何必如此伤感。”
“你不懂。”他叹道。
屏风对面的李浔阳已经坐下,她身旁便坐着李甄甄和李觅音两位公主。从前的李浔阳每次穿华贵的衣裙都会被这些人内涵几句,以诏云一向节俭身为长公主要做典范来绑架她。
而现在,李浔阳不在乎别人的议论。
她今日穿了件红色裙子,裙面锈着金丝蝴蝶,裙摆处又用金丝勾出祥云,显出华贵端庄。乌发盘成发髻,而发上的步摇坠着金珠,光彩夺目。
她端坐着,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光滑,未施粉黛,唇上只涂了点口脂,却好看的发光。
这才是身为长公主该有的样子。
她光是坐在那里,就引来不少女子的嫉妒。
礼部尚书之女穆青青撅起嘴,阴阳怪气道:“她这穿的比皇后还华贵,也不知避嫌。”
另外一女子接上她的话,“就是啊,她从前也不这样,怎么今日穿这么好看。”
两个人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吵的人心烦。
本来李浔阳是不打算跟她们计较,可此二人愈发过分,甚至说到了她的母族,还有她院中死掉的那株山茶花。这已经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长公主殿中那株山茶花可是先皇后亲手种的,如今死掉了,定是有什么蹊跷……”
李浔阳盯着二人,高声道:“穆尚书嫡女这般喜欢在背后议论本公主,不如,离近些,方便本公主听清楚你都说了什么?”
“臣女不敢。”
“知道不敢,下次就要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会让本公主以为,穆尚书教女无方。此外,本公主爱穿什么便穿什么,你若看不惯,就把眼睛捂上。”
此话一出,杀鸡儆猴,顿时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推杯换盏声。
她们都觉得李浔阳变了,变得狠心,却是没有一个再敢议论她。
贵女们开始谈些别的了。
都知道宫廷宴席多半是为适龄男女牵线,所以大家隔着屏风都各怀心思,或起身敬酒或几度出门,总会不经意地互相瞥上几眼。“你看魏将军,一坐下就喝闷酒,看来伤的不轻啊。”
贵女们私底下轻声细语说话,时不时偷偷瞧上李浔阳几眼,怕被她发现。
李觅音一连出门,几番偷偷看魏恒,知道他已经喝了三壶酒,于是心情很是不悦,拖着下巴一脸幽怨:“长姐也真是不懂得珍惜。”
换作是她,魏恒那样好的人,她巴不得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嘘寒问暖,绝不会像李浔阳这般冷淡。
本以为声音小,李浔阳听不见,可李觅音一转眼就看见李浔阳盯着自己。
李浔阳白她一眼:“我记着妹妹该在面壁思过吧,怎么也过来了,你是把父皇的话当成耳旁风?”
“长姐…”李觅音哑口无言,低下头,便不在说话了。
安平侯府安世子方才在花园偶遇长公主,他一眼就春心萌动,来到筵席后便开始大夸其词。
“长公主今日可真是美艳四方,要是能与她喜结良缘,我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另一位华服公子撇嘴,“长公主也瞧不上你,魏将军都被退婚了,能有你的份儿。”
“那可不一定。”安世子胸有成竹,“再怎么,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尽管不是你我,但也会有其他人。”
两个人侃侃而谈,忽然看到一抹白影从门外走来坐到角落里。
安世子惊讶道:“啊呀,那不是北岳国来的质子吗,他为何会过来?”
旁侧一公子插言,“你有所不知,这是咱圣上允诺的。就上次圣上在皇宫散步,挨个去他们宫殿瞧,倒发现了不少问题。”
“这不,那七皇子因为奢靡俸禄被减半,而大皇子的俸禄被加了一半。”
“你看,七皇子到现在还生着气,不愿与大皇子坐一块。”
安世子一瞧,果真如此,七皇子毫无笑意,看大皇子的眼神很不友善。
那人接着解释道:“圣上觉得亏待北岳国质子,倒显得我们诏云小气,便做足了面子。”
安世子回头去看,那北岳国质子如今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一身素衣也难掩风华,丝毫不比魏将军差。
他忽然有些心潮澎湃,“质子两年前还是一个小孩儿,现在倒是长高不少,人也长得俊了。”
永云侯府世子白他一眼,“这质子打小就好看,他母妃可是北国第一美人。”
安世子努嘴道:“我若是咱公主,宁愿不选魏将军,也要选择这质子。嫁给魏恒只能做将军夫人,可嫁给这位北国皇子,保不准以后能有后位当当。”
“得了吧你,他能活着回去都还说不定。”
永云侯府世子提醒道:“这是宫里,注意举止言行,以免惹祸上身。”
魏恒听着众人的议论,默不作声。待酒过中旬,魏恒吩咐身边手下拿起一壶酒,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李浔阳身边。
“长公主,这是魏将军敬您的酒。”
李浔阳看着盘盏里的玉杯,伸手拿过,放在眼前看了看,“替本公主谢过魏将军。”
随后一饮而下,将空玉杯还了回去。
待此人走后,李浔阳又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将口中酒尽数吐在了锦帕上。
他怕魏恒在里面下毒。
可是李浔阳也有些醉了,桌上的酒似乎比平时宴饮所用的酒浓烈,仅仅几杯她就有点儿晕乎乎的。
此刻她双颊红扑扑,似乎看起来更加柔媚动人。
再去看桌上其他人,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而贵公子这边只是稍微好一点,
10. 计划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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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衣浮出视线,魏恒怔忡良久,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他眼神带着讥讽,冷冷道:“本将军送公主回殿休息,北国质子莫要挡道。”
“既然回宫休息,将军应朝这边走,”沈珩之指了指一旁小道,“为何要说我挡道?难不成将军不是要送公主回宫?”
“住嘴!”眼见事情要败露,魏恒恶狠狠地看着他,“本将军的事,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插手。”
他警告沈珩之,“否则,你会连死都不知如何死。”
而这时,魏恒怀里的人突然醒来,哇呜一口吐在了他身上,胸膛处全都沾满酒污。
李浔阳一把从他怀里挣开,摇摇晃晃站稳脚步,“啊呀,脏死了。”
魏恒被李浔阳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过一会儿看着她,关切道:“浔阳,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你送,你是谁啊,我让如清送我回宫。”李浔阳眼睛四处张望,在寻找如清的身影,忽然看到一旁的沈珩之。
“如清,你去哪里了。”她过去,摇摇晃晃地来到沈珩之身边,靠在他身上“快点扶我回玉芙殿,快一点儿,我困了要入寝,入寝。”
沈珩之看一眼魏恒,随后扶起李浔阳,“是,公主。”
魏恒看着那道挑衅的眼神,捏着拳头准备追上去,却被匆匆而来的嬷嬷叫住。
“将军不好了,紫灵姑娘晕倒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魏恒咬咬牙,才转身跟着侍卫离开。
小路偏暗,沈珩之借着月光搀扶李浔阳慢慢朝前走,而李浔阳走了一段路,又觉得累,便想让他背自己。
要说方才还有些清醒,但这会儿脑袋的确昏沉,尤其沈珩之在她身边,令她感到很安心。
李浔阳就闹着让沈珩之背自己。
“好累啊,你背我好不好?”浔阳带着醉意,语气有些许撒娇意味。
见他没有说话,浔阳就挣脱开来,站在原地不动弹了,“沈珩之,你背我,就背一小段路,我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
沈珩之负手而立,“我为何要背你?”
浔阳气呼呼的,“沈珩之,我是诏云长公主,我命令你背我。”
沈珩之义正言辞道:“男女授受不亲。”
浔阳鼓着嘴巴,加重语气,“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察觉到她话里有话,沈珩之于是蹲下,“过来,我背你。”
李浔阳脸上扬起笑容,兴高采烈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
沈珩之背着她慢慢走着,许是醉酒作怪,李浔阳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前世在北国的画面。
有一回她趁着沈珩之不注意,偷偷跑出去。可是还没有走远,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雪夜里,沈珩之穿着单薄的寝衣,赤脚踩在雪地上,背起她一步一步走回去。等回到寝殿,他没有责怪她,叫人加了碳火,待自己身体变温热后才环着她入眠,把她身体捂得暖暖的。
那一夜,李浔阳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男人环上他的腰,从身后搂住她,温热的气息洒在颈处。
“李浔阳,孤待你不好?为什么要逃。”
他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像是在自己问自己。
那时的李浔阳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确对她很好,即便将她禁锢在北国,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为什么要对她好?李浔阳不解,照理说,他该恨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男人不会见不到母妃最后一面。
他是该恨她的。
李浔阳安静地趴在沈珩之肩头上,突然出声,“沈珩之,我欺负过你,你为何要待我这么好呢?”
她问出了前世一直困惑的东西。
“因为是你,你值得。”沈珩之没有停步,仍然继续朝前走,仿佛这句话都无需经过思考就能被轻松说出来。
浔阳点点头,“我听不懂。”
过一会儿,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
沈珩之侧脸,看着她的睡颜,眼神中有些复杂。
“你到底是谁?”
他像是在问浔阳,又像是在问自己。
……
李浔阳第二日醒来时,已经天光放亮,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有时她醒来,很怕这是一场梦。可每每看见桌上那瓶新鲜花枝,心中便宽慰了很多。
可睡到日上三竿的她却把昨晚的事情给忘了,直到如清将事情原委告诉她,浔阳这才想起来,是沈珩之将她从魏恒的魔爪里救走。
昨晚,她本想将计就计,之后给魏恒定个罪名,见沈珩之过来,也就作罢了。
不过送到女眷这边的酒确实有些烈,显然是被人调换了。若沈珩之不来救她,或许她会被魏恒占点便宜。
无论如何,她都该去向沈珩之道谢。可当如清告诉李浔阳,她昨晚疯狂的作态,这道谢俨然就变成了道歉。
“你说我吐了他一身,还让他背我。”李浔阳自言自语道:“我这么过分的:?”
如清纠正道:“殿下不算过分,是霸道。”
“霸道?”李浔阳哑然。
那是有多霸道啊。
幸好她想不起来,否则真是难堪极了。
李浔阳决定亲自去给沈珩之道谢,顺便选几块布料,让人给他做几件新衣。
……
伏华殿
这边沈珩之也没有早起,他一直都在做一个梦。他梦到有一个酷似李浔阳的女子,被他囚禁在北国皇宫。
后宫中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他是北国新帝,却常常在夜里欺负她,从身后搂住她腰身入眠,又强行与她同房。
美人眼角泪水晶莹,他俯身入目,便强行吻去,在她耳廓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下一刻就咬上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薄唇念着她的小名,“阿玥,我要你。”
画面转动,他忽而坐于马上,策马奔腾,去追逃跑的女子。马蹄踏起尘烟和泥土,他一刻不停,心急如焚。然而停下来的那一刻,很快便在某处阁楼,看到一只翩然而落的蝴蝶。
他站在原地,忽然不知所措,目光也呆滞起来,只见他伸出的手臂呆呆悬在半空。
她死了吗,不,她没死,这是梦,这是梦。
沈珩之猛然惊醒,从榻上幡然起身。他赤脚走出门外,忽然看到梦中那抹熟悉的影子,便很快走过去,不由分说就将人抱在怀中。
他眼角还余有泪水,抱住她的一瞬间,眼角的那滴泪恰好滑落。
他紧紧拥住李浔阳,抱的很紧,那猝然而来的力道,让她感到窒息片刻。
须臾,又好似反应过来,抱在肩上的手臂忽然松开。
李浔阳感到莫名其妙。
沈珩之与她错开距离,神情满是懊恼,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随后又飘忽眼神。他抬手扶上额头,为自己方才荒唐的举动感到后悔。
沈珩之觉得自己一定疯了
11. 见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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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父皇严惩此二人,以助君威。”
李云纵口中的威,既可以是军威,也可以是君威,就看人怎么讲它理解。
李显听着他答话,当下对他大有改观。多年来不争不抢不参与的大皇子,今日还有这样一面,着实令人欣慰。
他看着案前的两人,沉声道:“令兮,得也,你二人可知罪?”
令兮傻眼了,本来是告状让七皇子受罚的,怎么他几句话就搬回了局面。令兮不服,强词夺理道:“即便大皇子所言极是,但是身为皇子,却为了一个婢女与得也大打出手,孰轻孰重分不清楚吗?”
“若得也真是调戏了殿下宫里的侍女,大可收了当妾,为何不手下留情,废了得也这条手臂?”
得也又趁机道:“圣上,臣冤枉啊,臣是喝醉了,将她认成了臣府里的妾室啊,大皇子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
他看看自己的右手臂,突然呜咽起来,唱出哀嚎的调子。
二人一唱一和,很快又占了上风,吕公公看看李云纵,有点儿忧心。
这大皇子若是母族强大,哪里还有这些人什么事。如果长公主在这儿,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惜李云纵一直淡泊名利,根本没有李浔阳受宠。
但很快,吕公公就知道他是多虑了。
只见李云纵气势不减,在他二人唱喝完毕后,直接转身面向他们,语气严肃。
“即便喝醉,在皇宫应守规矩。你能把我寝宫婢女认成你之小妾,定然也会错认别人,从而闯下大祸,让这皇宫惹人议论。要知道,宴席是供人饮酒作乐,而非你以为的找小妾。”
得也一噎,人也楞了。
令兮跳着粗重的眉毛,“大皇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云纵抿唇,轻蔑一笑,“令兮将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里的规矩都是摆设吗?我昨夜当众惩戒得也,便是威慑众人,要谨言慎行,守好规矩。可令兮副将军倒好,句句不离治我的罪,那我此番作为便是有罪?”
不给两人说话机会,李云纵直接转向李显,“父皇,此二人不守国法家规,藐视军纪,还望父皇严惩,以儆效尤。”
这一次,他不会再如从前那般胆怯、懦弱,做错事的是他们,必须受到惩罚。
“大皇子,你强词夺理。”
二人还想狡辩,只见李云纵一个眼神压回去,又上言道:“父皇,镇国将军班师回朝那日,令兮副将悄悄带了位女子回来,这属实有违军纪。并且,令兮与得也乃魏将军手下干将,如此张狂,想来魏将军管教无方,希望父皇给予镇国将军警示。”
最终,令兮二人无以言对,此番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帝最后除去得也的职务,也给令兮降了职,并且责令了魏恒。
李浔阳得知此事后,很是欣慰。
李云纵终于反击了,那么这一世所有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变。
“太好了。”李浔阳内心狂喜,简直比她重生还开心。当下李云纵这边算是跨过了内心那道坎,而接下来就该思考如何削弱魏国公的势力。
朝中诸多官员忌惮魏国公,对其阿谀奉承,而魏国公阴险狡诈,很会拉拢人心。能与之抗衡的只有她母族,舅父曹国公一家。
可是自从上次与蛮夷那仗闹的不愉快之后,曹国公便很少参与政事,又因身子不适,每年上早朝次数屈指可数。
而表兄曹英被魏恒夺去很多兵权,已经很多年没有上战场,平时管管宫廷侍卫,处理军中事务。
自清婉皇后殒命,曹国公一家渐渐淡出朝廷之上,威望也大不如从前。
前世李浔阳听信谗言,也很少与他们来往。
如今若想要制衡魏国公一家,草国公必须参与政要,重塑威望。
李浔阳决定找个时间出宫,去见见舅父一家。
……
这日晚间,宫外有人来报,说是北国丽妃娘娘已达诏云,来见扣押在皇宫的质子沈珩之。
圣上并没有及时回复,而是等到第二日才去处理。
(诏云谁都知道,丽妃娘娘此番有来无回。)
李显把几个皇子召在一起,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七皇子李升平觉得问题简单,于是抢先回答,直接点头说可以见。毕竟父母思念孩子乃人之常情,不同意便会显得诏云无情。李显又看向李云纵,只见大皇子直接摇头,说不可以,并且道出了缘由。
丽妃娘娘此番并没有带来北国皇帝的口谕,在这种情况下,不与之相见也是合情合理。
李浔阳则是跟李云纵意见一致,也觉得不见为好。
李显最后采纳了两人的意见,以没有北国皇帝亲诏为由拒绝了丽妃娘娘与沈珩之会面。
沈珩之收到消息后,坐在殿内沉默良久。
周京在一旁也是干着急,他知道,丽妃娘娘此番前来,必然是有消息要带给三皇子。如今见不到面,这消息要如何传达过来。
“三皇子,你不如去求个情,或者找长公主帮忙,让她替你求情?”
沈珩之摇摇头,“时局已定,变不了了。”
周京欲言又止,“可是……”
“我只有一个母妃。”
沈珩之语气像风,轻飘飘的,但这简短几个字,却像一块石头压在了人身上。
此话一出,周京闭了嘴。
……
李浔阳回宫后,便开始谋划。这一世,她一定要让沈珩之见到自己母妃。
玉嬷嬷知道李浔阳的计划后,却是一脸愁容,“殿下,这若是被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啊?”
在这宫中,李浔阳虽贵为长公主,却是很多人的眼中钉。玉嬷嬷怕她偷偷出宫一事被发现,到时被各官员上奏弹劾,圣上也很难办。
“嬷嬷您放心,我自有应付的法子。”李浔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她,“我只是想出宫看看舅父家的那株山茶树。”
见李浔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玉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祈求着她平安归来。
等李浔阳打点好一切,天已经黑了,她乔装打扮成宫女来到伏华殿。大皇子李云纵已经在殿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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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好戏
《重生后嫁给敌国质子》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很快行至永宁茶馆,李浔阳命人将马车停在茶馆小门处。
等他们下车,很快就有人过来接应,随后将二人引到一处隐蔽的包厢外。
店小二轻轻扣三下门,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官打开了门,她环顾左右,朝李浔阳他们使了个眼色。
二人跟着她走进去。
“娘娘。”那女官隔着珠帘轻唤一声。
里面的人听懂动静,拨开帘子走了出来。
她和女官年纪相仿,穿着一身深绿色便服,容貌端庄秀丽,举止文雅大方,显得和蔼可亲。
这就是沈珩之生母丽妃娘娘,前世沈珩之的寝殿就挂着一副她的画像。那时李浔阳时常对着这幅画思考,这丽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见到本尊,属实有些惊讶。
要说惊讶的不只是李浔阳,还有丽妃娘娘见到沈珩之后脸上惊讶的表情。
“珩儿。”丽妃轻轻唤着他的名字,两年未见,儿子长高不少,只不过那眉眼和他父皇倒是越来越相像了。
“母妃。”沈珩之走过去,丽妃娘娘拉起他的手,“你长这般大了。”
沈珩之点点头,“儿臣一切都好。”
丽妃这边也注意到李浔阳,朝她温柔笑着,又行了礼,“北岳国丽妃见过诏云长公主。”
李浔阳哪里受得住,当场将人扶起,“娘娘不必多礼。”
她有些好奇,自己是如何被认出来的。
而丽妃看出来她眼里的疑虑,依旧温柔笑着,“我见过小时候的你,你跟你母后很像。”
李浔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自嘲道:“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像母妃。”
丽妃没有听清楚,笑着问,“公主这是怎么了?”
李浔阳摇摇头,“没什么。”
她看了看沈珩之,又转向丽妃娘娘,“娘娘,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您和三皇子先聊,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找你们。”
“有劳公主了。”
李浔阳在二人的目送中离开了,她坐马车来到了舅父府上。
也是悄悄从小门进入,让管家去禀告。
是舅父和长兄亲自过来迎接的。
二人看着乔装打扮的长公主李浔阳,面上皆为不解。
她有些不满,“我当是谁呢,这么晚了,你来这做什么。”
“我想母后了,过来看看母后种的山茶树。”
“你所说的母后不正在后宫里坐着吗?为何要来我陆府看。”
“荣月,不要无礼。”陆国丈低喝道。
李浔阳并未在意,只是看着陆荣月,语气坚定,“阿姐,浔阳只有一个母后,是陆府嫡女,您的姑母。”
听到李浔阳唤她阿姐,陆荣月的语气忽然就缓和了不少,“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没听错吧,长公主居然叫我阿姐了。”
“你没听错,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阿姐。”
听李浔阳这么一说,陆容月再也不好意思说她了。
陆国丈问道:“公主来此,是有何事?”
“我唤您一声舅父,您叫我浔阳就好。”李浔阳态度恳切,“舅父,表兄,表姐,从前浔阳不懂事,做错了很多事。”
“希望您看在我母后的面子上,恳求得到您的原谅。”
自从清婉皇后去世,李浔阳便一直相信离箐皇后的鬼话,听信谗言,疏离自己的母族。
“此话严重了。”陆国丈低声喟叹,“你还小不懂事,该道歉的另有其人。”
陆长凛道:“可有用饭,我叫人做点饭菜,我们坐下来谈。”
李浔阳摇摇头,“实不相瞒,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听闻此,众人一愣,陆荣月惊讶道:“你偷跑来的?”
李浔阳点头,“对。”
陆荣月再次怔住,“你偷偷出宫的事,如果被那老匹夫一家发现了,你这又该如何交代?”
“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了。”李浔阳语气轻松,“我不便解释所谓何事,今夜来此,便是向舅父提个醒,注意魏国丈一家。”
几个人面面相觑,李浔阳抬眼望到院中的一株山茶花树。
陆清婉是陆老国丈的掌上明珠,她喜欢山茶树,于是这陆家老宅里到处都能看见山茶树。
“我寝殿里的那株山茶树已经死了。”李浔阳看着众人,不紧不慢道,“便是被魏恒送我的一种药浇死的。”
闻言,众人再次惊讶不已。
李浔阳继续道:“那药我已经还给了魏恒。”
“可是,父皇那里也有与这类似的药。”
陆国舅同陆长凛已经反应过来,可陆荣月还在迷惑中,不解道:“如此说来,这魏老贼的儿子想造反啊?”
“荣月,”陆国舅横她一眼,陆荣月闭了嘴。
陆长凛有些担心,“浔阳,你今夜过来,若是被魏恒发现了,你又如何解释。”
“无妨,他魏家喜欢撒泼耍赖,我李浔阳被他们熏陶这么多年,自然也学到了精髓。”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李浔阳又看了看那株山茶树,“表兄可否让人帮我摘些,我带回皇宫。”
陆荣月听李浔阳这轻松的语气,不免有些担心,走过来抱起她的手臂,“浔阳啊,”
她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浔阳轻轻拍拍她的手,“阿姐不必担心,我可是诏云长公主,有谁会为难我。”
陆长凛道:“你此番冒险出来,不只是为了过来告诉我们此事吧。”
李浔阳一笑,“还是被表兄看出来了。”
“你不方便说,我自然不会多问。”陆长凛把刚摘来的山茶花枝交到李浔阳手里,“只是届时有需要表兄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13.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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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浔阳回宫后,就睡下了,殊不知第二日,满朝文武百官皆知她出宫私会外男一事。
如清焦急地在门前徘徊,最后还是推开门,把李浔阳叫醒了。
“公主出大事了,陛下叫你去勤政殿!”
路上,如清将今早听来的消息全都告诉李浔阳。原来,今早大臣们居然联合上奏,扬言长公主私自出宫幽会外男,需以严惩。
李浔阳没有料到,她偷偷出个宫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这些人是没有其他事可奏了吗?”
李浔阳手里拿着昨夜摘来的那束山茶花,一副风轻云淡。如清看到,又是皱起眉头。
“公主,您怎么还有心情摆饬这花啊,都要火烧眉毛了,怎么办啊!”
如清快要急哭了。
可李浔阳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又怎么会惧怕这些小事。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的速度会这样快。
偷偷出个宫,至于满城喧哗嘛!
李浔阳入了勤政殿,果然见几位肱股之臣正站在里面,一言一语驳击着,而皇帝李显抚着额头,明显已经不耐烦。
“儿臣拜见父皇。”
李浔阳的声音在大殿里炸开,老臣们听到这道底气十足的声音,霎时间全都安静地闭了嘴,似乎要忘记说话了。
李显摆摆手,几位大臣让道,李浔阳走在了他们前面。
“有人说你昨夜出宫,可有此事?”李显心不在焉地问着,不管李浔阳承认与否,他都不会计较,至于这些难缠的大臣,他也自有法子对付。只是他想找机会,狠狠打他们的脸。
这话一出,大臣们又不开心了,提出陛下不能偏袒公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言论,此时他们沉声正要言语抨击,却没想到李浔阳竟然承认了。
“回父皇,儿臣昨夜确实出宫了。”
李浔阳不卑不亢,心平气和,她独自站在众人面前,仿佛错的都是身后之臣,他们才是罪臣。
“陛下,长公主都承认昨夜私自出宫,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请陛下惩戒长公主,以儆效尤。”
“等等,”李浔阳开口打断他们,“本公主何时说过自己私自出宫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长公主方才可是承认自己出宫了?还能有假?”
“没错,我是出宫,但并没有私自。”
“哦?长公主难不成还是有人允许不成?!”
“可是臣等听闻,公主昨日未见陛下,那还有谁能允你出宫?”
大臣问话很是刁钻,连吕公公都看不下去了,李显斜他一眼,
吕公公即刻会意,扬起声音,“几位大人,你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给长公主解释的机会,这传出去会不会被人说成以大欺小呀?”
大臣们闭了嘴,李浔阳娓娓道来,她叫如清进来,将那一束山茶花带进来,呈现在众人面前。
“父皇,儿臣昨夜梦到母后,她告诉儿臣,她想回江府看看那株山茶树。是以深夜,儿臣自知父皇近来多操劳,怕打扰父皇,便没有请示,想来今日便过来向父皇请罪,可谁知……”
吕公公走下来,将李浔阳手里的山茶花呈到李显面前。
皇帝伸手接过,如同接宝石一般小心翼翼捧着怀里。
山茶花润过水,翠绿枝条上湿漉漉,李显抬手摩挲着,低首看着那娇艳的花朵,指腹轻轻擦过花瓣。
许久了,她都不曾托梦给自己过。
这下大臣们被打的措手不及,可是已经开弓的箭,哪还有回头路。
“长公主殿下,你此话可有证据?”
李显胸腔中的怒火已经在压抑着,准备好好收拾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这时候,门外有人来报,说是陆府的陆长凛将军在门外求见。
他今日在宫外训练场里,听士兵说长公主被人告发,只一身便服,就连忙赶了过来。
“臣参见陛下。”
“平身。”
陆长凛看一眼李浔阳,随即开口禀道:“臣可以为长公主作证,长公主所言非虚,陛下手里的那株山茶花,便是长公主亲自前往陆府采摘。陛下外界所传言私会外男,并无此事,烦请陛下查明真相,还公主清白。”
“朕觉得不用查了,一切真相大白了。”
14. 梦境
出勤政殿,二人并齐走着,李浔阳有些许担心。
“长兄真的要领兵攻打月兹?”
陆长凛点头,“我已经想明白了,与其窝囊一世,不如活个明白。父亲已经老了,该换我来守护他。陆家在朝廷的地位不如往日,我若不弄出来点丰功伟绩,恐怕……”
陆长凛顿住,“浔阳,魏氏一族欺下瞒上,我也有目共睹,却毫无办法。今日这个机会终于到来,为了家国,我也要好好把握住。”
况且领兵上战场,一直以来都是他所期许的。
“谢谢你,浔阳。”
李浔阳知道自己劝不动了,只能让他多加小心。陆长凛却在这时,对她说声谢谢,李浔阳不明所以。
陆长凛笑了,“日后你会明白的。”
可李浔阳哪里会这么快想明白,她甚至怕舅父责怪她,净会出些馊主意。原本自己重生,是要来保护他们的,但现在好像又变成他们来保护自己了。
李浔阳啊李浔阳,你若是个男子多好,还能有机会参与朝政。至少武官做不得,也能做个文官。
……
魏恒听闻皇帝把攻打月兹这个重任交给陆长凛后,很快便入宫觐见,但被李显以覆水难收这个道理给拒绝了,如今他不仅要交一部分兵权,还要亲自指导陆长凛。
魏国舅很是生气,却丝毫无法子,只能责备魏恒做事鲁莽,自乱阵脚,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魏恒理亏,承认自己冲动,他也自不会让陆长凛好过。
他反应过来,这回是被李浔阳给耍了。想不到李浔阳会这般狡猾,跟从前完全是两个人。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看透她。
而觉得李浔阳大为奇怪的,不止他一人。
入夜,李浔阳睡意正酣,就觉屋内进了人。一瞬间让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好似又回到了北岳,沈珩之每每下朝,都会过来看她。甚至夜间,也会悄悄在她床边坐上一会儿。
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沈珩之的脾气向来奇怪,李浔阳捉摸不透。只觉得一见到自己,他就完全变了个人。
按照他的说辞,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死掉,所以就想留着她的命来折磨她。
他不喜欢李浔阳在他面前提死字。
那夜,他们大吵一架,李浔阳一心求死,沈珩之放下狠话,“堂堂诏云长公主的骨气呢?从前威风的样子呢?都去哪了?”
可沈珩之不明白的是,她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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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没了,而她这个人早已经死在了诏云。今来苟活于世,却要背负叛国的骂名。
沈珩之恶狠狠道:“你若死了,我便让诏云为你陪葬。”
这天地间,怕是只有一人能扰乱他的心绪。
她想,如此甚好。
反正她的至亲都不在了。
李浔阳笑了,“沈珩之,你如今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了。”
一切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成空了。
沈珩之大发雷霆,用手扣住她的双肩,咆哮着:“李浔阳,我让你活,你必须好好活着。”
浔阳,你要好好活着。
这是继母后之后,第二个人这么对她说。
李浔阳有些愕然,震惊地看着沈珩之,那是来北岳之后,她第一次这样瞧他。
男人深邃的眼眸里布满血丝,因刚才发怒,额头上青筋暴起,像起伏的丘陵。
画面忽然一转,她突然看到,诏云覆灭,男人立于马上,将诏云皇宫夷为平地。
李浔阳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缓了很久才发觉是夜半。
可方才明显感觉有人进来了,这会儿看看四周,却无一人,只有榻前珠帘微微晃动。
15. 百花宴遇险
十日后便是宫廷百花盛宴,这个宴席是专门为皇太后置办的。皇太后孙氏自幼便入宫陪伴先皇,长先皇李陇八岁。那时李陇还是太子,孙氏一直伴他登基为帝,侍奉在他左右。李陇从未嫌弃过比自己大八岁的孙氏,一直和她相敬如宾,对她也十分尊重。即便自己后来又立了妃子,也会隔一段时间去看望她。
孙氏喜欢花,尤其喜欢百花齐放的时节。先皇李陇便让人扩修御花园,遍植各地名贵花草,还特地开办一个百花宴会。
在这日,全皇宫的人都可以放下手头工作过来参加赏花宴。
而孙氏因年氏已高,有些犯糊涂,常常会将别人的名字搞混淆。
李浔阳到的时候,太后孙氏正叫错太子跟大皇子两人的名字,用帕子掩着嘴笑言:“哎哟,哀家倒是想起来了,你们小时候,我都还带过一段时间呢。”
李浔阳朝这边走过来,就看见李升平绷着一张脸,显得不耐烦。
“皇奶奶。”
李浔阳亲昵地喊着,一边走过去扶住孙氏的手腕。孙氏看到后,笑逐颜开,又握住李浔阳的手,“你来啦,怎么就你自己,驸马呢?”
一旁的嬷嬷容氏小说声在她耳畔提醒道:“太后娘娘,公主已经与驸马退婚了,上回还跟您说过。”
太后点点头,拍拍浔阳的手,安慰道:“这诏云这么大,定有能配得上咱们浔阳的人。”
李浔阳笑道:“皇奶奶,孙女还不着急呢。”
孙氏歪着头笑道:“哀家懂了。”
他抬手招呼着李升平,问道:“太子妃呢,哀家想见见。”
李升平彻底崩溃,敷衍地应了几句,就独自到亭榭里吃点心了,把胸腔委屈全部说于魏恒听。
“皇奶奶人糊涂了还这么偏心。”
“你也不说点好话,这人上了年纪就爱听这些。”
魏恒示意李升平朝那边看,果然,太后被李浔阳逗得咯咯直笑。
“你也学着点。”
李升平抱怨,“从未见我皇姐这样过。”
太后搀着李浔阳到处赏花,每到一处,就会给她介绍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草,李浔阳都很耐心地听完。而其他两位公主渐渐觉得无趣,就折回亭子里休息。
李升平看到两位公主朝这边走来,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于是对魏恒说,“虽然你跟阿姐成不了,但还是有别人钦慕于你。”
两位公主今日穿得极为艳丽,头戴牡丹步摇,流苏坠子随着步调摇摆不定,泠泠作响。
魏恒抬眼轻飘飘地看了二人一眼,又低头继续喝茶。
太后逛了一个时辰,觉得有些累,就回亭子里休息,皇帝跟皇后也坐在里面,跟太后叙旧完就回去休息了。
太后拿出各种点心给李浔阳吃,悄悄道:“这是哀家藏起来,专门为你留的。”
李浔阳一看,竟然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自母后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真正的喜好了。
李浔阳才拿出一块糕点,就见李甄甄和李觅音正朝这边走来。
太后瞧见后,连忙对容氏道:“你快包起来,让浔阳拿回去,别给那俩小姑娘祸害掉了。”
容氏连忙包好糕点,递给如清,让她从另一侧离开。
两位公主走过来问个好后,便开始去吃桌上的糕点。
李觅音看了一圈道:“皇奶奶,怎么我们这糕点跟长姐手里的不一样啊。”
李甄甄道:“长姐的看着似乎更好吃一点。”
李浔阳边吃边笑:“谁让两位妹妹来这么晚,好吃的当然都被吃掉了。”
“这糕点……属实好吃。”
忽然想到了栗子酥,便不能夸耀这糕点是她吃过最好吃的。
两位公主心里憋着气,不敢再调侃李浔阳,于是就聊了些别的,想着法儿讨太后欢心。
李浔阳找个借口出去了。
不知不觉走到朝花园深处,这里僻静,能清晰地听到鸟鸣声,清脆悦耳。
她长舒一口气。
原来自己一直忽略的,才是真的爱自己的。李浔阳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而就在转身时,却看到花丛中站着一个人。
是沈珩之。
他穿着竹青色的衣裳,站在花丛中束手而立,似乎于这草木融为一体,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或者说已经来很久了。
那刚才的一幕是不是被他瞧见了。
李浔阳有些懊恼。
沈珩之只是看着她,微微一笑,并未过多言语。
李浔阳放下心来,忽然又想到,这家伙今天怎么不给她行礼了。
她上前,想调侃几句,逗他玩玩。殊不知才走两步,就见前方草丛晃动,忽然窜出来一只黑猫。
黑猫瞳仁睁得老大,眼睛黑魆魆,锋利的爪子在地上摩擦,直冲冲朝李浔阳奔去,似乎要扑过来撕咬她。
李浔阳一个闪身躲开,可那黑猫仍旧不依不挠,见扑空后便全身炸毛,甚至翘起尾巴,又要朝李浔阳扑过去。
这里是皇家御花园,加之今日是赏花宴,园内被打扫的很干净,四周根本没有掉落的枯树枝,连树叶都不见有几片。
李浔阳本想捡地上的小石头,可就在闪神的功夫,殊不知那黑猫已经露出利爪,再次奔来。
李浔阳一抬头,
一团黑球飞过来了,她愣住。
而这时,突然有人挡在了她面前,拦住了黑猫的攻击。
“沈珩之。”
李浔阳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只见他疼得吸了两口气,两边眉毛皱起,却紧紧将她阳圈在怀里。
那黑猫在沈珩之身上抓了两道血印,衣衫破裂,瞬间青衣便被鲜血润湿。花香伴着血腥味弥漫开来,充斥在鼻尖。
而黑猫却并没有罢休,又直挺挺地冲过来,沈珩之搂着她转身,躲过黑猫却不小心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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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
此刻,两个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在外人看来暧昧极其。
“你还好吧。”
呼吸相撞,李浔阳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羞涩地偏过头。
沈珩之淡淡嗯一声。
李浔阳扶着沈珩之坐起,黑猫来势汹汹,又准备袭击他们。
顾不了那么多了,李浔阳欲要喊人,但话未出口,便听到一众脚步声传来。
是朝这边来的?
两人相视一看,顿时反应过来,知道是中计。若要一干人等看到他们凌乱的衣衫跟发饰,怕是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李浔阳心生一计,便是装晕。
待她低头一看,却发现沈珩之早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
晕了?
李浔阳万分感慨,她作势起身,把沈珩之丢到一旁,大声呼喊着,“来人啊,救命啊!”
话音刚落,那一众脚步声也赶来了,为首的是魏恒,而在他身后,站着太后、李升平、李云纵及几位公主。
不用想,一定又是魏恒搞的鬼。李浔阳立刻痛哭流涕起来,跑到太后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刚才扶了沈珩之,现在手上沾满血,有些渗人。
太后看看地上躺着的男子,蹙了蹙眉头,她还没说话,李浔阳就扑进她怀里,眼泪哗哗地流着,“皇奶奶,刚刚有只疯猫,幸亏有,有他在……”
李浔阳泣不成声,“皇奶奶,您快救救他,他被黑猫袭击了。”
太后轻抚着她的背,转头对身后人道:“快去请太医。”
说着,就随着浔阳去看地上晕倒的人。
沈珩之虽然闭上眼睛,但仍旧能看出其五官端正,面容柔和,是个好脾气的人。太后孙氏一向对这样的人青睐有佳。
只见她“哎哟”一声,刷地挣开浔阳的手,就去扶地上的人。
“驸马,驸马晕倒了,快来人,把驸马扶回去。”
驸马?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旁容氏赶忙走过去瞧了瞧说道:“太后,这是北岳国送来的质子,沈珩之,北岳三皇子。”
“这是驸马!浔阳的驸马!”
太后很是执拗,又对浔阳道:“快将你的驸马扶起来……”沉吟一会儿继续道,“这儿离哀家宫殿最近,把他扶哀家宫里去。”
“是谁放的猫?快去查清楚,竟然敢伤害长公主跟驸马,不想活了吗!”
太后说得有条有理,让所有人惊愕不已。
魏恒拱手相拦:“太后娘娘,这是北岳国质子,放您宫里恐怕不妥。”
其他两位公主也跟着附和,“是啊,皇奶奶,他不是驸马。”
“你们是在怀疑哀家不认事了吗?”太后语带威严。
曾经皇帝李显说过这样的话,也是被太后训斥了一顿。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再无人敢阻拦。
……
16. 暴君
凤英殿内,太后坐在榻边,看着正在熟睡的沈珩之,眼里满是疼惜。
“幸亏这张俊脸没被抓花。”太后孙氏叹了叹息,“恒儿这孩子命苦,小时候没爹娘疼爱,不受待见。”
李浔阳听的一头雾水,这魏恒有什么值得别人同情的,他比谁都要狠心。
却见太后眼中闪着泪花,喊她过来,握住她的手,“日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浔阳,在诏云,你要多对他好些。”
李浔阳很是疑惑,太后又说:“这诏云除了你,哪有人会对他真心好呢。”
太后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泪花,让容氏扶着自己出去,说要给驸马做些吃的。
这内室便只剩下她们俩人。
李浔阳看着睡得安详的沈珩之,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却不见他有反应。
于是她凑近,小声喊道:“沈珩之,你醒醒。”
仍然不见有动静。
这家伙真把自己当驸马了。
见喊不醒,李浔阳就伸手,凑过去拍拍他的脸。
沈珩之的脸很细腻光滑,摸上去很舒服,李浔阳感叹,一个大男人的脸居然比女子还要细腻,她不由得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很快拍就变成摸。
手感真好哇。
她越摸越喜欢,就越上瘾。
人间尤物啊这是,上辈子居然没有发现。
但是前世的沈珩之乃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一张脸冷酷如霜,人也无情,叫谁能去欣赏。
李浔阳边摸边回想,等她再次聚焦过去,却不知沈珩之何时已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手很快僵住,人也愣住。但很快又装作镇定,将手移在他额头上,大方地说:“没烧。”
沈珩之乖巧极了,任由李浔阳动作,他一句话也没说,仿佛李浔阳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在李浔阳拿出治疗抓伤的药膏交给他时,沈珩之没有及时接,反而一副难为情的模样,“伤在了后背,微臣无法为自己上药。”
“啊,”李浔阳讶然。
这家伙不是想让自己为他涂吧。
李浔阳心中萌生异样,故作镇定道:“我叫周京过来吧。”
“不可。”沈珩之回绝,伸手接过药膏,“还是臣自己上药吧,等他来了,恐怕臣的伤口就会发炎。”
李浔阳看着沈珩之打开药膏,便道:“今日之事谢谢你。”
沈珩之泛白的唇角抿了抿,“公主帮了臣这么多,这一点小事又何足挂齿,都是臣应该做的。臣以质子身份在诏云,只能为公主尽些绵薄之力,公主不要嫌弃就好。”
“怎么会呢,”李浔阳忙道,“今日若不是你,怕是我的脸早让那野猫给抓花了。这女子花了脸,日后便嫁不出去了。”
“怎么会呢,公主日后定会有一个好驸马。”
“借你吉言。”李浔阳笑了笑,“日后,你也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沈珩之没有回话,默默垂下眼睫,抬手去脱外衫,动作间,微微露出一点锁骨,李浔阳看了一眼,便转过身。
“我先出去了,这儿是太后的凤英殿,你有何事便叫许嬷嬷进来。”
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总归不好,何况他们的身份,一个公主,一个敌国质子。
李浔阳抬步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药瓶掉落的声音,接着便是男人的痛呼声。
她一转身,便见沈珩之歪倒在榻边,扶着肩膀。
“怎么了?”
李浔阳紧张地走过去,忙扶起沈珩之,“你没事吧?”
“无碍,”
沈珩之紧咬着嘴唇,表情很是痛苦,露出的半边肩膀下面,是几道蜿蜒的抓痕,而在他如玉般的身上,瞧一眼更是触目惊心。
“臣太笨了,打翻了药瓶。”
这哪里是笨啊,明明就是疼的无法忍受,方才太医看过都说这抓痕深,她以为他是男子,定受得住,却不曾想……
小时候她自己磕了一点伤都娇气的不行,沈珩之好歹也是北岳三皇子,在母妃庇佑下,自然很少受过伤。
“我来帮你吧。”李浔阳心里很是难受,拾起药膏,轻轻蘸取为沈珩之涂抹,“你放心,这事儿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沈珩之却语重心长道:“臣谢过公主,只是届时若结果若让公主难为情,那么公主便不必为臣伸张,免得伤了和气。”
受伤还帮别人着想,他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这哪里还有前世沈珩之那个暴君的影子!
难道自己重来一世,改变了很多事情,连带着一些人都变了本性?
这到底是不是沈珩之了?
李浔阳很是费解,一不小心手下没了轻重,把沈珩之疼的又轻呼一声。
“不好意思,我轻点。”
“没关系。”
终于为沈珩之上完药,这时如清已经把周京叫来,带了件新衣为他换上。而太后孙氏见今日寝殿来这么多人,倍感热闹,非要他们留下吃一顿饭。
太后为他们准备一顿丰盛佳肴,摆满整张檀木园桌。看着长公主与“驸马”落座,剩下几人就在边上站着。
太后见状,挥挥手道:“在哀家面前,没有规矩可言。”
如清与周京面面相觑,这与太后同座,给她九个胆子也不敢啊。
容氏在一旁道:“太后旨意,你们敢不遵循吗?”
说完后,她自己也带头坐下来,而其余两人看到后也相继坐下。
太后不停给几人夹菜,给谁夹的多就最喜欢谁。不一会儿,就见沈珩之的碗里已经堆成小山。
“驸马啊,你叫什么名字?”
沈珩之看着太后乐呵呵地看向他,忙放下筷子回笑:“微臣叫沈珩之,不是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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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将军。”
“驸马是魏恒?”太后皱皱眉头,“我乖孙女的驸马何时是魏恒了?不是他,那将军舞刀弄剑的,浔阳怎么会喜欢他!”
“还是你好啊,我诏云长公主就该配你这样的人,你才应该是驸马……”
“皇奶奶。”李浔阳柔柔出声,制止了太后接下来的话。
“哎呦,哀家不说了,不说咯,我孙女害羞了。”太后眉开眼笑,招呼着众人,“都吃东西吧,趁热好吃。”
一桌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频出。
……
李浔阳回去后便专心调查黑猫事件,侍卫在皇宫一处偏僻之地找到了黑猫的尸体,经人查探,得知这黑猫是宫里一位贵妃所养。
崔贵妃家世显赫,乃商贾之家出生,崔家这些年为诏云提供不少财力。是以这贵妃平日在后宫作威作福,脾气暴躁,无人敢惹。
她今年不过三十岁,却因为膝下一直无子嗣,见到谁都不怎么给面子。
李浔阳直接去了岚华殿,崔贵妃正在试新进的脂粉,弄得满屋香气飘飘。
知道李浔阳过来,她甚至未起身,认真的盯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头也不抬。
“长公主来了,有何事?”
“本公主是来调查黑猫伤人一事,听说娘娘宫里少了只猫。”
“这猫啊命贱,少了便少了,与臣妾何干?况且它自己长腿,想跑去哪里臣妾还能知道?”崔贵妃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继续摆弄着脂粉。
李浔阳也不打算跟她废话,直接让人把黑猫尸体拿进来,抬到崔贵妃面前。
“贵妃娘娘认认,可是这只猫?”
李浔阳抬手掀开黑猫尸体上的白布,崔贵妃见状,忽然神色一凛,站起身拿出帕子掩住口鼻。
“哪里弄来的死猫?快拿出去!”
崔贵妃看一眼,吓得连连后退,黑猫模样极惨,狰狞可怖,嘴角流着黑色液体。
李浔阳将布盖上,向前走几步,“听说这只猫性格温和,从来不会走出院子。贵妃娘娘还是实话实说吧,你也知道,父皇最不喜宫里藏有巫术。”
听出来李浔阳是在威胁自己,崔贵妃又气又愤,但也强忍着怒火,“长公主这是在说臣妾宫内藏有巫术?”
“是不是如此,便要看这只猫是谁的。使用邪术让猫伤人,便不知要如何定罪。”
崔贵妃见此,再不敢轻慢,捏住拳头低愤道:“我的猫的确丢了,至于去了哪里,你该问你那好驸马!”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从她嘴里套出实情,李浔阳不再继续纠缠,准备离开,却又转身,看着崔贵妃道:“诏云长公主李浔阳的驸马,不是魏恒。”
说罢,她转身离开,崔贵妃气急败坏,抬起袖袍一扫,桌上的脂粉全部碎了一地。
李浔阳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令人摆布的长公主了!
17. 月兹人
太医关耀已查清楚黑猫身上中的是什么毒,他特地从太医院出来,准备去找公主告知此事,熟料刚出去就被木长野拦了下来。
这木长野是皇帝身边的医师,整个太医院无人敢惹他。
关耀出生医药世家,祖上九代都是皇宫医官,自然看不上这擅长奇门异术的魏长野,在他眼里,不过一个江湖术士。
耐不住他是皇帝身边的人,自然把心中不快压住,客气道:“长公主命臣查清楚黑猫中了何毒,臣要过去回话。”
木长野比关耀年轻,衣服穿着依旧保持着江湖人士模样,他将关耀上下打量一番,“关医师可查出那只猫中了什么毒?”
关耀看见木长野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但他依旧波澜不惊,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摇摇头,“那毒甚是奇怪,臣不曾见过。”
木长野道:“你最好是没见过。”
他话中有话,言语充满威胁,“关家九代行医,不想在你这代断了吧。我敬你也是老医师,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该清楚吧。”
木长野所指不止是这件事,此前他一直为皇帝开药方,亲自熬药,但一直不见好。为此关耀很是怀疑,偷偷拿取了药渣,才知道那些药中掺杂着一种慢性毒药。
得知实情后,他想告知皇帝,却一直没有机会,直到后来长公主让皇帝少喝药,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如此,木长野所指的一定是这件事。
关耀装糊涂:“臣不曾看出来什么,自然不会多说。”
木长野量他也不敢多言,便不再继续为难,放走了关耀。
当关耀来到玉芙殿,将事情禀告给长公主,有些话隐了过去,没有明说,只言猫是吃了毒药发疯,才会攻击人。
李浔阳知道他没说真话,但也不急,慢声问道:“关太医来之前,是不是见过医师木长野?”
关耀眼珠子一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禀公主,木长野告诉臣,不要多言,否则要让世代行医的关家,断在老臣这代。”
这木长野胆子够大,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威胁。
李浔阳道:“关医师放心,他区区一个医师,还能凌驾皇家头上?况且,本公主还有旧账未找他算。”
听到李浔阳说旧账,加上她不让皇帝服药,关耀心中便已明了,大胆地将一切全盘托出。
“禀公主,老臣没猜错的话,毒药来自月兹,无色无味,服用过量,不论人或者猫狗,便会神志不清,变得凶猛无比。”
“若量少呢?”
“量少,只会出现昏睡,但时间一长,人便会日渐消瘦,意志昏沉,终日郁郁寡欢,最后卧床不起,七窍流血而亡。”
关耀一口气将话说完,抬头只见长公主面色发白,连唇色都变紫。
“公主怎么了?”
李浔阳回过神,稍稍喘了口气,捂住胸口轻声道:“只是想到了些旧事。”
这个账,她要好好算!
隔日木长野便因毒害长公主被捕,从他屋里搜出一种来自月兹的毒药,此药无色无味,过多可致命,与其他药掺在一起,根本无法察觉。
木长野来不及反应,就被压入大理寺,由大理寺少卿言正汝审理,长公主配合审问。
李浔阳见到木长野,他整个人有些许颓然与错愕,一直喊着被人诬陷,希望明查。
原来你木长野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前世对她们赶尽杀绝的威风呢?去哪里了?
李浔阳暗自一笑,走到他面前。
隔着木头门,木长野看到她后,忙呼道:“长公主,臣是冤枉的,臣没有给猫投毒。”
“先生方心,如若真是被诬陷,定会还先生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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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得木长野浑身一颤,不明白是何意思,她继续解释,“臣怎么会谋害公主呢?况且臣也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
“哦?那依先生意思,是有更智慧的法子?”
木长野愣住,忽然发觉,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从前的长公主李浔阳,反而变得可怕,更是深不可测。
见木长野没回话,李浔阳便道:“多亏本公主福大命大,要不然现在就没机会跟先生说话了。”
有一瞬,木长野觉得此事与李浔阳脱不了干系。
而李浔阳依旧眉色淡淡,询问道:“我相信先生与此事无关,可毕竟人赃俱获,事实摆在眼前,不拿出证据无法服众,先生就只能待在此处。”
“公主是何意?”木长野拧着眉试探问道。
“先生是月兹人?”
“……”
李浔阳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脸,“我只想问先生一个问题。”
木长野再次愣住,半晌道:“公主想知道什么?”
……
木长野被捕,魏恒怕他招供,这几日一直胆战心惊,接连几次入大理寺,皆被言正茹拒绝,再次为自己的鲁莽承担责任。
魏国舅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影响日后大计,当即想出让太子李升平选妃的法子,进而压住了此事。
前世,李升平选妃还没这么早,那时候,许多世家小姐争着往后宫挤,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知道李升平敬重长公主,便私下托人送去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以便日后得长公主照拂。
是以,玉芙殿的门坎都要被踏平了。
李升平选妃,意味着很快魏国舅就会出手,联合月兹谋反。
这下李浔阳倒有些恼了,眼下还有很多事情未做,如何在这之前扳倒魏家,还尚未清楚。
可这时候,一个人的出现,却给事情带来转机。
18. 想家
因为魏氏一族势力浑厚,李升平很快被封为太子。
封太子那日,也是魏国舅伙同其他大臣上奏,言诏云必须定下太子,加之李升平贵为嫡子,选他作太子也无人敢妄议。
就这样,李升平被封为诏云国太子。
定下太子,意味着太子妃人选也要确定下来。
这太子妃之位,魏氏早就定好了人选,接下来无非就是走个过场。
很快就到了太子才选之吉日,王权富贵者的千金都可以参与进来,而剩下平民之女最后只能成为宫女,其中翻身的寥寥无几。但入宫前皆是作为秀女培养,吃住行统一,由礼部安排管事嬷嬷传授她们宫廷礼仪。
一时间,少女云集,秀色可餐。在这期间,便不乏有很多人使心眼子,为提前让太子看到自己,诡计频出。
前世秀女连月平伪造身份进宫参选,为父报仇。她努力成为太子侧妃,却在某次刺杀失败后,被人迫害,最终死于非命。她至死也不知仇人是魏家。
而李浔阳都对这些视而不见,即便知道魏氏一族并不清白,但因魏恒跟皇后这层关系摆在那里,她并没有在意,反而把他们都当作亲人,可谓认贼作父。
连月平伪造的身份是吏部抄写文书的小官连清禾之女。她虽身份低微,但人出众,身材纤细,凹凸有致,娇而不媚,所以一入宫便被不少权贵之女排挤。
李浔阳如今要找到连月平,告诉她一切真相。
当李浔阳赶到云秀宫,此时连月平正在被吏部尚书之女带头欺辱,众女联合把她盖的被子浇湿,随后全部离开。
待众人走后,李浔阳装作巡视,故意走到她房间。
地板上躺着一个铜盆,而连月平抱着湿被褥蹲在墙角发呆,并没有注意到李浔阳。
随同的吕嬷嬷见状,当即提醒她,“连秀女,长公主来了。”
连月平这才反应过来,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李浔阳,渐渐地,原本迷茫的双眼突然布满仇恨,片刻后连忙下榻行礼。
“秀女连月平见过长公主。”
“免礼。”李浔阳看看地上的铜盆,又看看榻上明显被水浸湿大片的被褥,便问道:“别的秀女都去用膳了,为何你还在这里?”
连月平没有及时回话,吕嬷嬷见状,走过去推了她一把,“长公主问你话呢?”
“回长公主……”连月平顿了顿,支支吾吾,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李浔阳抬眼看向吕嬷嬷,斥道:“好你个吕嬷嬷,母后把选妃这个重任交给你,你却如此轻慢,亏你还跟吕公公是同乡,本公主真是看错了人!”
吕嬷嬷扑通一声跪下来,忙道:“长公主恕罪啊,都是老奴没有管教好这些秀女。”
“若本公主今日不替母后过来看看,你还要包庇她们到何时,皇家选妃,选的应是贤良淑德之人。”
“老奴日后定严加管教,绝不会出现今日的情况,不会再让长公主失望,让皇后娘娘失望。”
“好,那就记住今日你说的话,日后再出现此事,便收拾东西回老家吧。”
吕嬷嬷连连点头,忙叫人给连秀平换上新的被褥,又叫膳房多留些饭。
李浔阳走后,连月平错愕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李浔阳没有直接告诉连月平,她的仇人是魏家,因为她看的出来,连月平痛恨皇家人。
回宫后,李浔阳就吩咐如清,多跟连月平走动,如清虽不解,但也照做,时不时去云秀宫检查巡视,顺便帮扶几下连月平,一来二去,两个人便也能搭上话。
如清便聊起来当年周平的案子,便是连月平亲生父亲一案。
“这宫里啊,很多冤案。当年有位大人,为官清廉,被人陷害入狱,最后全家被诛灭。之前我听咱们公主说,是因为那位周大人当了魏氏一族的财路,才被他们灭口。”
经过一番查证,连月平至此才知,杀害父亲的罪魁祸首是魏氏一族。如今她进入宫中,又如何出去替父报仇。于是当即找到李浔阳,二人达成一致协议。
她们共同的敌人都是魏家。
经过李浔阳提点,连月平很快受宠,被封为侧妃,李升平乖乖听她的话,甚至为了她,还与魏恒顶嘴。
李浔阳想到已经很久没有去见沈珩之,眼下已解决众多事情,便决定去扶华宫里瞧瞧。
她拿了些补品去扶华宫,周京不在宫里,宫人说三皇子正在屋内练字。
自打沈珩之为救李浔阳受伤,扶华宫里面的几位宫人对他愈发尊敬,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还很客气地叫一声三皇子。
宫女小菊看见李浔阳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道:“长公主,三皇子在屋内练字,奴婢带长公主过去。”
李浔阳叫如清将拿来的东西放好,自己随着小菊过去。等走到寝殿外,小菊抬手扣了扣门,“三皇子,长公主殿下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
小菊解释道:“三皇子许是太过认真,并没有听见。”
她正要推门,被李浔阳拦住了。
“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这时如清放好东西也赶过来在门外侯着。
小菊见状便离开了。
李浔阳抬手推开门,慢步走了进去。此处房间很大,到处都很空旷,但走了一会儿,就能闻见笔墨香。穿过一个帘子,可以看到通风处放着许多幅字,有些显然是刚刚完成的。
“沈珩之。”
李浔阳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她继续往里走,走到尽头也不见人影。而在这左边有一个出口,通向另外一间屋子。
犹豫了一下,便径直走过去,不曾想却来到另外一间房。
李浔阳想也没想便推开了门,入眼就见层层纱幔飘拂,随之滚滚热浪袭来,润湿了眼眶。
她终于反应过来,沈珩之可能在沐浴。
这样一想,李浔阳心中一愣,想要退出去,藏起来。可是就在她转身之际,突然,眼前的纱幔被风吹起,男人隐隐约约的影子就露出来,很快那光滑的后背便完整地呈现在她眼前。
那本该光洁的后背,却依旧留着猫的抓痕,显得狰狞可怖。
看到这些痕迹,李浔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想不到,一个敌国皇子竟然为了她,会如此……这不像他的作风啊。
她不知道的是,人一旦把爱刻进骨髓里,便难分你我。
李浔阳还在唏嘘感慨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咳嗽声。她霎时间反应过来,忙背过身去,尴尬地站在原地。
沈珩之发现她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想着快些离开,当她镇定下来后,便觉得这样冒然离开倒有些唐突。
她根本就不是偷看啊。
还是大大方方承认,不,解释比较好。
恰在这时,还未等她先言,身后的人开始说话了。
“臣拜见公主殿下。”
听到他的声音,李浔阳才慢慢转身,随后尴尬地笑了笑。她虽然面向沈珩之,可眼睛却看向别处,张嘴极力为自己辩解。
“方才,无意冒犯……”
“无意冒犯?”沈珩之打断了她。
李浔阳:“?”
“公主的意思是,方才看到了……”
“没有。”李浔阳赶忙回绝。
这时候,她的目光早已不知不觉落在沈珩之身上。他已经穿好衣服,衣冠整齐地站在自己面前,唯有湿漉漉的头发能证明他方才沐浴过。
“我方才进来,并没有看到你,是准备离开的。”
虽然解释有些牵强,但是白给的台阶不能不要啊。
沈珩之也没有接着回话,只见他透过纱幔看看外面天空,对李浔阳说:“到用膳点了,公主若不嫌弃,便留下吃顿便饭。”
李浔阳点点头,“也好,那就劳烦你了。”
二人一同进入方才来时的书房,沈珩之让李浔阳小坐一会儿,自己便出去让人准备饭菜了。
桌上还有一副没写完的字,李浔阳走过去仔细端详着。不得不说,这字写得十分好,一笔一划皆力透纸背,如同他本人,文质彬彬而有韧性。
沈珩这一去时间有些长,李浔阳就将屋内的字画全都认真读了一遍,虽句句不一样,但都提到了雪。
他想家了。
北国的雪,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而在诏云,冬日很少见雪,还未落下,就已经融在空中,落地成雨。
沈珩之吃不惯诏云的饭菜,常常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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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支个锅开小灶,炒些素食。
今日的饭菜与诏云不同,虽是素食但也算佳肴,一盘盘菜油亮亮的,才端上桌就香气扑鼻。
沈珩之招呼着李浔阳坐下,将竹筷递过去,“招待多有不周,望公主见谅。”
李浔阳笑道:“我平日喜欢吃素,如今正对上口了。”
她其实不喜欢吃大鱼大肉,相比较,素食则更好,这些菜全都对上了胃口。
两人就着圆桌相对而坐,她们第一次这样安静地一起用饭。起初李浔阳还有些不习惯,前世在北国,她对沈珩之尽量避而不见,连吃饭都不曾同一张桌子。
她惧怕沈珩之的暴力。
李浔阳正想着,不觉间忘记吃菜,只是大口地扒拉着米饭朝嘴里塞,一个油亮亮的白菜被放到她碗里。
“可是这些菜不合公主胃口?”
沈珩之抬眸看着她,面容温润如玉。
李浔阳摇摇头道:“不是。”
于是她先把沈珩之夹的菜吃完,接着又吃了很多,不巧竟撑住了。
吃完饭两人一起出去散步,李浔阳把方才心中所想说出来。
“方才见你屋内字画,皆提到了雪。”
“嗯。”沈珩之应道,抬眼看了看远处,那正是北岳国的方向。
“在北岳,只有雪才是最美的,它纯洁,安静,消除了人世间很多声音。”
“诏云多雨,很少见雪。”今年就没有下雪。
两人边走边说,话说间,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接着一股股凉风袭来。不多时,有雨滴落下,砸在了塘里,惊起一群鱼儿,溅起一片片涟漪。
沈珩之道:“下雨了,去亭里避避吧。”
两人走到塘边的亭榭里,这时雨越下越大。虽是细雨,可不一会儿,他们方才踩过的地面就被淋湿了。
“才说过多雨,这会儿就下了。”
李浔阳看着塘中水面,感慨万千。
不过还好,因为下雨,宫人不会出门,加上哗哗雨声,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李浔阳问道:“可是想家了?”
沈珩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默了片刻,道:“很久没有回去了。”
“听父皇说,北岳国正在内斗,皇子们为称帝相互厮杀。”
沈珩之再次面露惊讶,目光落在波纹不断的水面上,淡淡道:“这不是我所想的。”
“终究是要面对的。”李浔阳打破他的话,“王权富贵,不都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可我不想这样。”沈珩之打断了她。
“王权富贵,都是身外之物。”
“你终究是要回去的。”
李浔阳没有等到他回话,目光也随之落在远处水面,“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明明是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可是说着说着又谈到国之大事。
他们二人一个是诏云长公主,一个是北岳国三皇子,本就是敌对国,所有的都像是太极图阴阳两面,要如何才能达到平衡。
“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沈珩之突然转身看着她。
面前的人定定看着自己,虽檐上雨声哗哗,然他的声音清晰入耳。
“所愿皆所成。”
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她说。可李浔阳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笑着祝愿。
他真的和其他皇子不一样。
雨变小,如清拿了雨伞过来,为李浔阳撑着。分别之际,李浔阳道谢,关切地询问沈珩之,伤可好些,又吩咐宫人再去拿些药送来。
等长公主离开后,周京撑着伞走过来,仔细地将沈珩之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我们三皇子好似对这位长公主格外,照拂。”
沈珩之却淡然地撑开伞,“你说反了。”
二人撑伞一前一后走着,沈珩之突然停步,周京差一点撞上去。
“怎么了?”
把手伸出伞外,就着微微细雨,沈珩之道:“很快就能看到雪了。”
周京抬眼望天,只有雨滴不断落下,哪里有什么雪。
诏云根本不会下雪!
可是北岳国会下雪,当他国还是秋风扫落叶之际,那儿就已经白雪皑皑了。
19. 月兹和亲
不久后月兹派使臣出使诏云,说要迎娶当今长公主李浔阳为妃。前世李浔阳因早早与魏恒定亲,避免了这次和亲,是李甄甄去往月兹和亲。
而今李浔阳与魏恒解除婚约,月兹国王知晓后,特地要求让李浔阳嫁给月兹大皇子金予凤。
诏云与月兹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两国之间隔着一山一水,多年不通往来。如今月兹闹这一出,妥妥的来意不纯,务必借此引战。
好在北岳国正在内斗,不参与此事。
皇帝李显听闻后,便回拒月兹使臣,并言诏云向来国风开放,不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婚女嫁,父母向来听取子女的意见,不会过于强求。
可是贼心不死的月兹使臣,在临走前,仍要求见长公主一面,自信满满的说,长公主见到金予凤,未必不会不改变想法。
无奈,李显只好答应。
李浔阳见到那使臣,他浓眉大眼,身量极高,然而皮肤却白皙,她第一眼便认出这是月兹大皇子金予凤。
前世,李甄甄去和亲那日,是金予凤亲自来接的她。
可是李甄甄嫁过去不久,金予凤就暴毙而亡,接着月兹二皇子发动政变篡位。而借给他兵力的,正是魏家。
最后魏国舅谋反,便是新上任的月兹王给其的兵力。
所以他们早就串通一气。
知道他是金予凤后,李浔阳便点破,金予凤也没有遮遮掩掩,他佩服这位长公主独具慧眼,能将他认出来。
李浔阳道:“若为使臣,常年奔波在外,并没有大皇子这般肤色。”
金予凤笑道:“长公主好眼力,令本皇子刮目相看。”
“本皇子只问一句,长公主对本皇子可属意?”
李浔阳笑道,“你是月兹大皇子,自然有人爱慕,只是这人不是我。”
金予凤眉毛一挑,“本皇子明白了,公主已有爱慕之人。”
李浔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笑,随后道:“月兹王近况如何?”
“我父王身子每况愈下,瞧着也就这两年时间。”他叹了口气,“我虽然作为大皇子,理应继位,可是……”
“可是另外一样皇子母族势力强大,兵力也不在你之下,所以你怕他谋反?”
金予凤瞪大了眼睛,“不愧为诏云国长公主,真是好眼力。”
李浔阳道:“你今日来,便也是冒险前来。”
金予凤无奈叹气,“我也是无法,便只能以和亲为由,想得到诏云国支持。”
李浔阳道:“你要想活,便要注意你身边的亲信,你最信任的得力干将。”
金予凤沉默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
“可是,你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些你无需多问,我只希望你日后称王,不要忘记我今日对你的提点。”
“公主放心,本皇子定会记住这份恩情。”
重生一次,很多事情都在改变,前世月兹的使臣被杀在诏云,而今世,被杀的就可能是金予凤,到时两国发起战争,自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李浔阳特地在他身边安插了暗卫,金予凤这才知道自己此番前往诏云凶险无比,但开弓哪有回头路。
十多天后,金予凤启程回国,不料途中竟然遭到暗杀,载着月兹大皇子的马车就这样掉入万丈悬崖,再无生还的机会。
可就在月兹王暴怒之际,金予凤却早已经回到月兹。原来,在诏云待够四日的金予凤,早已骑上烈马,偷偷回国了。
就因为提前几日,才得以留住一命。
可是月兹国对此依然揪着不放,觉得颜面扫地,于是一场大战避不可免。
消息传至诏云,李浔阳有些无奈,明明金予凤安全回到月兹,就可以阻止这场战争,可是为什么还会如此。
她很是郁闷,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发呆,水面倒映出她忧郁的影子,但很快又映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是沈珩之,他就势坐在一旁,看着愁眉不展的李浔阳。
“公主最近又在为何事烦恼?”
李浔阳讲所有事情讲述一遍,也讲出心中所想。
沈珩之思虑道:“局势一变,有些事情是无法控制的,金予凤现在还未称王,自然有自己的苦衷。”
李浔阳想想也是,但她也更加确信,即使重生,有些事情也避免不了。
既然如此,魏家叛国也必然会发生。
但好在金予凤没死,就还有机会。
晚间,皇帝李显将几位皇子及重臣叫去书房商议对策,分别听取几人的意见。
太子李升平这些日子沉迷酒色,根本无心注意其他事情,顶着黑眼圈一问三不知。
任何事情从他嘴里没有“打”字解决不了的,魏国舅闻言满脸唏嘘,好歹身上也流有魏家的血脉,怎么这边不成器,简直与魏恒天壤之别。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把李升平选为傀儡皇帝的原因。
人傻不会说话又好控制。
再看看李云纵,属实可造之材,但生母出身低微,不值一提。
而李浔阳更不必说了,可惜是个女子,不过这样最好不过。
这天下终究是他魏家的。
不幸的是,这次月兹大皇子居然死里逃生,事情可就没那么好办了。本来大局已定,就差他一声令下,现在倒好,又多出一个祸患。
若现在能多出点时间杀了月兹大皇子,让二皇子继承王位,自然好办的多。
魏国舅在脑海里将很多事情利弊都仔仔细细思考一遍,由于太过入神,连李显问话都没有听见。
“父亲,陛下问你的意见。”
好在魏恒及时提醒了他。
魏国舅捋捋袖子,面带严肃出了列,“陛下,臣觉得此事该从长计议,眼下,诏云精兵方才打完胜仗回归,还未好好修养,若在这个时候发兵,恐怕会有些吃力。”
陆长凛问:“魏国舅觉得要何时才不算吃力?”
见他问完,几人都看向魏国舅。
魏国舅却一脸昂然,“待我兵养足精神,定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完,不怀好意地看了看陆长凛。
李升平自然导向魏国舅这里,头点如拨浪鼓,“儿臣也觉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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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说的有道理。”
魏恒也点头应是,称上次凯旋之后,我军还没有修养好。
陆长凛却截然相反,“陛下,臣以为为兵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而不是靠着休息就能打胜仗,长时间不上战场,怕是连兵器都忘记如何使用。”
这时皇帝又询问大皇子李云纵,他思索道:“儿臣觉得陆将军言之有理,古往今来,古人便强调学而时习之,儿臣觉得,战场上也是这个道理。”
这下,又变成一半反对,一半支持。
而李显并没有直接表态,接着又询问陆长凛准备的如何,之后让他和魏恒一同作战,击退月兹。
在众人回去之际,皇帝让李升平留下来,当着吕公公的面,将其严厉批了一顿。
骂他没有主见,全凭别人使唤。
等太子走后,皇帝陷入沉思,悠悠叹了口气。
“这太子完全随了魏家。”
吕公公自知皇帝言外之意,却随口劝慰道:“可是啊,太子这性子不随他们。”
殊不知,皇帝听到这句话后,用凌厉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吕公公这才反应过来,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又道:“老奴瞧大皇子也是可造之材。”
这一句话算是点醒了皇帝,吕公公知道李浔阳最近与大皇子交好,他还是很识趣,知道风往哪边倒。
“可是,云纵有才华,奈何……”
那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显似乎想通了,叹口气,“君主应立贤德之人,明君不可得啊。”
……
李升平被皇帝批了一顿,心情很颓丧,加之又与爱妃连月平闹了矛盾,整个人都不好了,走一路踢一路。
他嫉妒大皇子的渊博才华,嫉妒魏恒的领兵能力,只要身边人提到他们,他就气的牙痒痒。
而连月平几度在他身边提到魏恒,弄的他很不开心,直接当着她的面,摔掉了她心爱的发簪。
那发簪是她亲人留给她的。
为此,连月平哭了很久,一直闭门不见他。
所以,他现在很反感魏恒,特别想有人能消消魏恒的气势。
李升平一路走到了李浔阳的玉芙殿,宫人通报完后过来对他说,长公主已经休息了。
要换作从前,他早就闯进去了,奈何现在开始从心底畏惧李浔阳,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于是直接对着宫女说出滚子,就骂骂咧咧离开了。
走到半路,却看见远处的凉亭内,似有人在说话,而外边站在一个拿灯笼的宫女。
“那不是如清吗?”心腹宗栎眼尖地认出来拿灯笼的人正是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如清。
这时里面的两个人走出来,拐入小道,如清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一段距离。
李升平一眼认出来,跟在长公主身边的,竟然是北岳国来的那位质子!
再联系先前李浔阳出宫那件事,李升平再笨的脑袋都知道了一个事实。
原来阿姐喜欢的人,是这个质子啊,难怪一开始救下他。
仿佛得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李升平眼底闪过一抹邪恶之意,在心里坏笑。
20. 被打
李浔阳近来都会在回寝殿路上碰到沈珩之,而今夜,她才从父皇寝殿回来,竟又遇到了沈珩之。
两人就势站在凉亭里说了一会话。
彼时月色中天,塘里波光粼粼,微风徐徐吹来,吹动这撩人夜色。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竟无言,倒是草中虫鸣声声入耳。
李浔阳琢磨着,沈珩之一连几日说自己出来走走,可是他的扶华宫与玉芙宫,根本不在一个道上,况且也不顺路,哪有这么巧合。有一瞬间,李浔阳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找自己的。
可沈珩之又不会这般明说。
李浔阳便先开口问道:“你最近可是有何心事?”
沈珩之没有直接回答她,先是沉默一会儿,反问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某人脸上的忧郁都不可言说了。”
沈珩之闻言,似乎有些羞涩地眨了眨眼,目光又往旁处看了看。
李浔阳继续道:“不妨说出来,看我能否为你出谋划策。”
见沈珩之未言,她又道:“你是不是中意谁了?”
毕竟他这血气方刚的年龄,喜欢上谁人也不为过。况且那憨子李升平都有自己喜欢的连月平。
话音刚落,熟料沈珩之抬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李浔阳有些意会地点点头,又朝方才沈珩之看的方向看去。
“莫非你喜欢,如清?”
是啊,她经常安排如清经常去扶华宫嘘寒问暖送东西,这时间久了,暗生情愫也是人之常情。
除了如清,她再也想象不到沈珩之会喜欢谁。
就在李浔阳沾沾自喜,准备忍痛割爱把如清让给他之际,却遭到沈珩之一记凌厉的眼刀。
这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一样,不得不让她想起前世那位回到北岳国的君王,凶狠残暴,杀人于无形。
李浔阳内心抖了一下,决定重新思索这个问题。
“方才我出言过于唐突,还望见谅。”
她很诚恳地赔了不是,又试探问道:“三皇子既然心有所属,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像您这样玉树临风,又学识渊博之人,定会受到青睐。”
何况还是未来北岳的君王。
“可是那个人,她没有心。”
沈珩之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却字字诛心,打在了李浔阳心里。
她没有心。
她没有心。
仿佛从前,有个人就这样对她说过。
李浔阳,你没有心。
等李浔阳反应过来,沈珩之已经抬步走出凉亭,她赶忙追上去。
二人同走了一段路后就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寝殿。
夜里,李浔阳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考着沈珩之说的那句话。
她没有心。
为什么会说她没有心呢。
沈珩之根本不会喜欢上她,前世她那样包庇过欺负他的人,他恨她还来不及,何谈喜欢。
最后将她带到北岳,无非就是想要折磨她,像诏云囚禁他那般。
他曾经说,他要把自己身上的痛都加在她身上,让她百倍偿还。
如今暂且不说他哪日会恢复记忆,即便自己现在这般对他,也抵消不掉对他对她的恨意。
就算他永远不会记起前世,也不可能对她心生好感,如果有,那就是演戏给别人看的。
或许这就是宫廷的尔虞我诈,在利益面前,哪有一丝真情可言。
李浔阳就这样带着满腔疑问进入梦乡,第二日醒来后,收到连月平的密报,说是昨晚李升平撞见了她跟沈珩之在凉亭的一幕。
而今日,李升平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托人将消息传给魏恒,之后又把他召进宫中。
魏恒知道后,带着一肚子气来找李升平,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憨却一个劲地煽风点火,说他比不过一个质子。
这可把魏恒气得当即就摔了一副茶具。
可李升平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将李浔阳在宫里帮扶沈珩之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魏恒脸红脖子粗,身为将军,他自然有些冲动,捏着拳头进入伏华宫,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沈珩之几记拳头,把人打得当场吐血。
等李浔阳闻讯赶来时,魏恒正坐在院子里,把沈珩之绑在树上,正一把把朝他伤口上撒盐。
在他眼里,质子如同弃子,地位还不如宫里娘娘们的一只猫,可以任由他们欺负。
“我在外面行军打仗数载,风餐露宿,却被你这个质子抢了道。”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将这一切想通,原来从前喜欢自己的李浔阳是变心了,才会对他如此。
面对魏恒的施压,沈珩之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魏恒继续出言不逊,骂他是废物小白脸。
手下见状,也开始辱骂,朝他身上踹几脚,“胆敢勾搭公主,看你是活腻了。”
无论如何折辱,沈珩之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毫不畏惧。
反而显得魏恒倒像是十恶不赦之人。
看着眼前那张脸,魏恒伸出拳头,想要毁掉,却不料被沈珩之歪头躲过,打偏在了树上。
霎时间,流苏花扑簌簌而落,仿佛下了一场雪。
在纷纷扬扬的落花之中,沈珩之看见一抹熟悉的影子后,便抬起头看着魏恒,低声嘲讽道:“你堂堂一位将军,竟然不如我这个质子,可笑可悲。”
魏恒一听,又攥起拳头,想要砸上去,却被身后人制止。
“住手!”
一道喝声令他怔住。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李浔阳推了过去。
李浔阳走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即将倒地的沈珩之。
而沈珩之看着她,沾血的唇角微抿,露出笑意后便晕倒在她怀里。
伤口流出来的血,染湿了李浔阳的粉衣。
魏恒愣住了,连忙指着沈珩之,“浔阳,他是装的。”
可李浔阳哪里会信他,恶狠狠地瞪着魏恒,怒声呵斥,“住口!”
“你动用私行,伤害质子,我定会如实禀告父皇!”
随后便不再理会,扶着沈珩之离去。
魏恒眼睁睁看着沈珩之被带走,更是无可奈何,一拳捶树上,又震落许多流苏花。
满地都是白色碎花,像落雪一样。
他伸出脚践踏,将这雪踩的不成样子。
……
沈珩之被打出了内伤,一直昏睡到傍晚才悠悠转醒。
李浔阳就坐在榻边守着他,看到他睁开眼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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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李浔阳喜出望外,知道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赶忙吩咐膳房做些吃食送来。
她扶着沈珩之坐起,很是认真的对他说,自己一定为他讨回公道。
“若让公主为难,便可不必管我。”沈珩之说话声音听着有气无力,显然很虚弱。
“这事本就因我而起。”
“因为什么?”沈珩之却在这时,抬起眼眸看着她,轻声询问。
李浔阳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原因。
这根本不好明说。
她反而心里更加愧疚了,便随便扯了个理由,“许是关于北岳国,他之前出战,被北岳某位将军教训一顿,所以才将气撒在你身上。”
“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他日后定不会再纠缠于你。”
李浔阳已经向李显告了魏恒的状,经过她一番肺腑言语,皇帝为了掩盖此事,下令魏恒不准再踏入扶华宫半步。
皇帝表态,彰显对北岳国的尊重,这下宫里没有人再敢传闲话。
很快膳房的人就将菜上齐,李浔阳扶着沈珩之下榻,慢慢走到桌前坐下。
沈珩之看出李浔阳很是心细,送来的菜都是清淡口味,而自己面前还摆了一大碗鸡汤。
李浔阳盛起一碗鸡汤递给沈珩之,“乘热喝。”
沈珩之道谢,很有礼貌地接过来,一勺一勺喝着,模样很是文雅。
李浔阳不得不感叹万分,又回想起李升平吃饭跟猪一样,哪有皇子的模样,便是更加欣赏面前的这个敌国皇子。
李浔阳有时在想,若以后的沈珩之真如这般人畜无害,那自己会不会……
想法一窜出来,就被她扼住,这根本不可能。
他注定是北国的王。
就在李浔阳胡思乱想之际,沈珩之打断了她。
“公主以后有何打算?”
被这么不经意一问,李浔阳有些茫然,抬起眸子看向对坐的人,“以后?”
她不明所以,不知他为何这样问。
“我是说,公主可有心仪之人,日后又如何打算?”
李浔阳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只能说个大概出来,“待诏云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我便出宫,寻一处清净之地建府邸。”
沈珩之有所意会地点点头,“那以后,公主是否考虑婚嫁。”
“不可能。”李浔阳直接否决,“男婚女嫁,向来都是你情我愿,我不同意,谁能耐我何。”
上辈子她就被这虚假的情情爱爱伤得体无完肤,这辈子她可不想再蹚浑水了。
“诏云有很多青年才俊。”
“那也不可能。”
李浔阳语气很是笃定,“他们喜欢的,是我的身份,不是我这个人,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说完,又猛扒拉几口大米饭。
沈珩之听到李浔阳这坚定的语气,很是欣慰,拾起筷子准备给她夹菜。
李浔阳这时却道:“倒是你,日后定是三妻四妾,娶之不断。”
沈珩之的手一顿,将打算给她的鸡腿夹进了自己碗里,大口吃起来,再不言语。
李浔阳觉得气氛有些怪,看到沈珩之狼吞虎咽,心想许是他饿坏了,便也没有过多在意。
…
21. 花朝节
为了攻打月兹,这些日子诏云国都在增强兵力,锻炼士兵技能,所以很多人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在迎战前半月,诏云迎来一个重要节日,那便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在这一日,所有宫人早早起身,迎着朝霞去采集各种花,制作成百花糕,用以赏赐群臣。
这百花糕是用各种花瓣与米掺和在一起蒸制而成,是宫廷宴饮不可缺少的。除此之外,还有提前备置的百花茶跟百花酒。
花朝节一到,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就异常兴奋,他们盼这天早早到来,因为这是继元宵节之后,他们第二次能够出宫的机会。
所以趁宴饮进行一半之际,很多人就偷跑出来,坐上马上去往宫外。
而有些人只能坐着凳子上百无聊赖地吃东西,不能乱跑出去。
李浔阳就是其中之一,身为长公主,她坐在很显眼的位置,要是这时候跑出去,定会被眼尖之人发现,所以她只能干坐着等宴席结束。
除了她,还有太子,才坐下没多久,没一会儿就急得抓耳挠腮,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李浔阳一边吃着百花糕,一边看着李升平,竟发现打哪看他都不像个太子。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饮完一瓶百花酒,所幸这酒不算太烈,只是让她感觉有些热,脸发烫。
百花糕被吃完,她又让人拿来一盘,可是才吃下去一块就吃不下了,便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之后眼睛盯着虚空发呆。
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却以为李浔阳是在看自己,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
不经意抬眼,又发觉她在对自己笑,这下,年轻男子更是激动不已,用喝酒的动作来遮掩自己偷窥的尴尬。
李浔阳对这些浑然不知。
她端坐着,还在发呆,脑海里全是沈珩之。
诏云才有花朝节,而北岳没有,他定然没有尝过这百花糕。
这时,吕公公突然来到了她身边,不觉将她吓了一跳。
“长公主。”
李浔阳一惊,方才回过神,只见吕公公悄声在她耳边道:“皇上方才说,你跟太子等人都可以回去了。”
闻言,李浔阳眼睛一亮,差点就从座位上坐起,她压抑住心中的喜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这时,吕公公又附在她耳边说道,“皇上也准许质子出宫,他可随你们一同前往。”
李浔阳又点点头,“我会传达给他的。”
说完,她就要打着如厕的旗号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将桌上的百花糕包进手帕带出去。
李浔阳出去后,没多久李升平也屁颠屁颠地跑着跟来了,“哎呀啊姐,可闷死我了。”
见他这般,李浔阳不由得训斥道:“整日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下次绝不这样了。”李升平很快承认错误,之后连忙转移话题,“阿姐,你可要和我一同去?”
“不了,多个我不得影响了你们的兴致啊。”
李升平羞答答的,“阿姐。”
“好了,快去吧,晚了就不好玩了。”
李升平应一声,随后飞快地告别,动身去找连月平了。
李浔阳坐上马车在宣武门等候,看见沈珩之乘上另外一辆马车后,她把手绢交给如清,让她拿过去。
车里的沈珩之看见李浔阳给的手帕,他双手接过拿在手里,略略停了一会便将帕子轻轻展开。
是几块糕点。
他会心一笑,盯着帕子久久不动。
“这诏云花样真多,花都能做成糕点。”眼尖的周京看见是百花糕,便很快伸手拿一个吃进嘴里。
他像猪八戒吃人参果,根本没有尝清楚味道,还想再吃一个,被沈珩之的一记眼神制止了。
“不是吧,三皇子,我就吃了一块,您别用这眼神看我啊。”周京挑挑眉毛,有些吃惊。
不过他很快知道自己错了,忙厚着脸皮辩解,“加上我吃的,才五块糕点,正常来说,是六块才对,一看就知道是公主吃剩下的。”
可是沈珩之接下来的话,让周京惊掉下巴。
只见面前这位北岳国三皇子,他看着手中的糕点,不苟言笑地说道:“糕点多了这帕子放不下。”
周京:“……”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离皇宫,到市集上,天已经黑了,但此刻道边全都挂上花灯,显得更加曼妙。
李浔阳感叹,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虽然已经错过很多活动,但是花朝节最特别之处,还是在夜晚。
几人相继下了马车,随后车夫便把马车引去空旷处。
夜里,女子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走遍大街小巷,她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而头上带着花环。
这是簪花,皇宫中只用牡丹花做成花环戴在头上,而民间就不同了,全是各种各样的花搭配在一起,虽没有牡丹华贵,却清丽脱俗,别具一格。于是每个女子都有属于自己的花环。
李浔阳才走几步,就有做簪花的女师傅想要给她做一个。
民间都是普通小花,但经过女师傅的手,便很巧妙地搭配成独有的花环,颜色各异却不杂乱,反而带着一丝别致的艳丽。
很快花环被制成,女师傅小心翼翼地把花环戴在李浔阳头上。戴好后便不停夸赞,说她宛如仙女下凡。
李浔阳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头顶有些重,她又让女师傅给如清簪花,随后多赏了她些银子。
跟在后面的沈珩之和周京没有走远,就在附近转悠,李浔阳看到后,把他们二人也叫了过来。
等女师傅一顿操作完成后,四人都头顶花环,并肩而立。
起初周京还有点怀疑,为什么男人还要带着一头花,但见沈珩之没有说话,自己只是小声嘀咕几下。
李浔阳像是知道他的心声,抬眼朝前方人群看了看,“谁说男人不能簪花,你看李升平正不亦乐乎呢。”
几人顺着李浔阳的目光看去,李升平正戴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小菊花,朝这边走来。
周京愣住了。
这诏云的男人真会玩。
人群中的李升平朝他们招手,又快步走过来,“阿姐,你看看,我头上的花好看吗?”
李浔阳看了眼他身后的连月平,顿时意会,陪笑着道:“好看,跟你很配。”
“我就说嘛,月月的眼光真好,人人见了都说好看。”李升平一副洋洋得意之像,但看见李浔阳身边的人后,顿时敛住笑容。
他抬手指着沈珩之,问李浔阳,“阿姐,他怎么也来了。”
“你说呢?”李浔阳反问。
连月平碰了碰李升平的胳膊,小声道:“肯定是陛下准许的。”
李升平这才意会,虽然他心里很不悦。因为今晚,魏恒还要借机会向李浔阳示好,这下闹出来个沈珩之……
他打算折回去告诉魏恒,可是连月平却开口小声道:“公主,魏将军在前面放花灯呢。”
“嗯,我们也准备过去。”
李浔阳道:“你们要一同吗?”
连月平道:“我们才从那里过来,这会儿不去了。”
“那好,你们去玩吧。”
李升平只好认命,陪着心爱的人去买她喜欢吃的花果子蜜饯。
很快两个人就消失在眼前。
经过连月平提醒,李浔阳不打算去河边看花灯,就在准备走向别处之际,却看见魏恒身边的人朝他们走来。
“公主,魏将军在河边,邀您过去赏花灯。”
这下她不好推却,只能跟过去看看魏恒此番又耍什么花招了。
手下带路,穿过熙攘的人群,将他们带到一处热闹的河边。
华灯初上,河面波光粼粼,花灯随着水流摇曳生姿,绚丽多彩。
而魏恒就站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枚花灯,细细看,竟是山茶花模样,艳丽耀眼。
“浔阳,你来了。”
魏恒看到那抹魂牵梦绕的影子,魏恒几步走过去,瞬间露出笑容。
李浔阳只是淡淡应着,“只有魏将军一个人?”
她左右看看,看到魏恒身后的河里有一只画舫。
魏恒却从容解释道:“一切都是误会,今日我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说着,他忽然看到李浔阳身边站着沈珩之,不由得怒从心中来,但怕破坏李浔阳的好兴致,只是看着他说:“质子也来了,你今日正好可领略我们诏云的风俗。”
魏恒知道,沈珩之能光明正大的出来,定然是被皇帝准许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忽然瞧见沈珩头上竟带着花,便出言嘲讽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男子簪花,属实大开眼界。”
于是笑着走到沈珩之面前,上下打量,“质子这幅样子,戴了花似乎比女子还妖艳。”
周京在一旁翻眼瞅他,恨不得将那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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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嘴脸撕烂。
沈珩之从容应道:“魏将军过奖了,臣与太子相比,是自愧不如。”
魏恒不明所以,这时候却听到了李升平的声音。他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很快来到众人身边。
而他头顶的小菊花随着他的动作,摇摆不定。
魏恒见此,只好闭了嘴。
你诏云国的太子都簪花,又何必嘲笑我们呢。
李升平察觉到了魏恒眼里的嫌弃与厌恶,连忙走过去,笑着问好,接着很识趣地将其他人引走。
于是就剩下魏恒与李浔阳两人。
清风徐来,晃动着满河星辰。魏恒看着李浔阳,眼里含情脉脉,他来到李浔阳身边,提起那盏花灯,“浔阳,这是我为你做的花灯,加上画舫里的整整一百盏。”
河边男女看到他们一对人站在一起,不由多注意几分,听到魏恒这么一说,更是羡慕不已。
“一百盏啊,那得做多久,这位郎君可真有心。”
“小娘子真是有福气啊。”
李浔阳却在心里嗤笑,做几盏花灯就有福气了?就有心了?
“多谢你的好意,我怕是没有这个福分。”
李浔阳拒绝了。
另外一边,李升平带着众人上了船,进入画舫中,顿时看见里面的小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馋的直流口水。
吃一块没关系吧,反正也不会被发现。
吃两块也没有关系吧,比竟这么多呢。
……
而沈珩之并自上船后,一直站在船头注视着岸边的两人。
周京问他在看什么。
沈珩之说自己是在看花灯。
这时李升平带着连月平从里面出来,二人看到船头前方堆着无数花灯,更是惊叹不已。
连月平道:“魏将军真是有心。”
李升平立马驳道:“做花灯就有心了?”
沈珩之听到这句话后,默默收回目光,看着船板上的花灯,“听闻在花朝节向河里放九十九盏花灯,花神便会满足你的心愿,让你跟所爱之人永远不分开。”
李升平一听,瞬间来劲了,“真的啊。”
难怪魏恒弄这么多花灯过来。
也不提前告诉他,真不够意思。
待会魏恒要在自己面前出尽风头,可怎生是好。
周京看李升平纠结的模样,在一旁怂恿道:“放掉再买不就行了。”
李升平撸起袖子大胆放,一边放一边数着,沈珩之趁他放花灯之际,抬脚将一盏花灯踢进河中,而几人没有人发现。
毫不知情的魏恒依旧说着动人的情话,眼睛里布满泪花,抬起自己粗糙的手摸上李浔阳的手腕,“浔阳,从前都是我不对,我不奢求你能这么快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不要这么讨厌我,不见我。”
李浔阳低头,看见他的手出现很多红痕,于是转移话题,“你的手怎么了?”
魏恒低头看了看,“做花灯碰到的,不碍事,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你真是有心了。”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船上还有九十九盏花灯,都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你随我去看看,”魏恒拉着李浔阳朝船上走,“此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你最爱的点心。”
当魏恒走到船上,发现甲板上已经空空如也,而李升平正撅着屁股放下最后一盏花灯。
他震惊万分,想一脚把李升平踹进河里。
可是这时,李升平专心致志地记着数,发现只有九十八盏,他转头就看见魏恒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而他的手里还提着一盏花灯。
“哥哥,你这花灯借我用用。”李升平陪着笑,将那花灯夺过来,一把放进了河里,动作一气呵成。
“九十九盏了。”他闭上眼睛,快速许了个愿,全然不顾及魏恒铁青的脸。
看着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众人哭笑不得。
魏恒脸沉的比这河水还深。
“浔阳,我们进去吃点心。”他努力恢复自己的心情,可刚走近里面一看,却发现各个盘盏里面的糕点,无疑都少了一两块。
“李升平。”魏恒低吼一声。
“什么事啊,魏哥哥?”李升平连忙走进来。
“看你干的好事!”
李升平自知理亏,有错在先,忙掏出一包银两,说:“去醉月楼,我请了。”
22. 被下药
醉月楼是诏云最闻名的酒楼,在诏云建立初期,这座酒楼就已经存在了。除了年代久远,美食也是天下第一,让人食之而终生难忘。
这里面的大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技术超群,黄瓜能切的比头发丝还细。
面对美味佳肴,几人首先就是饱腹一顿,在此处,有些菜品是连皇宫都没有的。
吃完饭后,还能去到最顶楼看风景,楼上房间很多,只要肯出钱,就没有得不到的包厢。
因此,常有许多达官贵人来此小住。
醉月楼共有前后两座高楼,前有五层,后有八层,无论如何,在当时都是一个顶尖的高度。
而后面那座楼,登顶后就能看见望月台。
到第七层,城中景色一览无余,万家灯火,星光灿烂。
李浔阳随着他们走到第八层,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当众人都在俯瞰眼下这绝美风景,只有她站在一旁,抬头看着远方的望月台。
可是她越看,心中就愈发难受,又想到当时自己跳下去的场景。
耳边烈风呼啸不断,乾坤颠倒……
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害怕就别看。”
这一声安慰,让李浔阳瞬间好了不少,当眼睛上的手拿开时,她缓缓转过身。
可刚动身走出一步,才发觉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全麻了。
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谢谢你。”
李浔阳扶着他的胳膊慢慢转身,站在了他面前。
她对着沈珩之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从小就对高楼恐惧,今日偏不信邪,却想试试,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
“每个人都会有恐惧的东西。”沈珩之道,“我也有恐惧的事情。”
“那是什么?”
沈珩之正准备说,突然身后有人出声打断了他们。
“浔阳,你若累了便进去休息一会。”
魏恒开口打断了他们。
李浔阳不得不放开沈珩之的手臂,带着如清跟魏恒离开。
房间里摆放着许多鲜花,桌上放着酒水跟点心。
魏恒很贴心地说道:“你若累了,便先休息一会。”
他给李浔阳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今日出来玩的太久,不如就先在此住下。我已经跟这里的老板说好,开了几间房出来。”
“也好。”李浔阳点头应答,“你也早些休息。”
魏恒知道这是拒绝的话,便笑着,很是识趣地离开了。
作为贴身侍女,如清自然是要保护公主的,也随着李浔阳待在屋里。
醉月楼好是好,唯一不足的就是房间太多,若记不清楚门号就找不到自己的房间。
知道他们出手阔绰,店家又给每个人送了百花粥过去,吃过那么多油腻的菜,眼下喝一碗粥最好不过。
等众人喝下粥后都安心睡去,殊不知一场阴谋悄然而至。
夜半,外面放起了烟花,而他们所在的楼层,能很清楚地看见烟花的绽放,于是就有很多人睡眼朦胧地从房间走出来。
李浔阳因为睡不惯此处,一直没有睡着,很快也起身和如清去看烟花。
只是他们没有跟旁人一起,而是来到另外一侧,从这里往下可以看到一条河流,而守夜的人并没有休息,全部站在河边放烟花。
一簇簇烟花照亮整座河流,绽放又落下,像仙女散花,美不胜收。
看了一会儿,李浔阳觉得无趣,遂起身回房间。
在转角处,她却看到了魏恒,他神色匆匆,像是在寻谁。
李浔阳见此便特意避开,朝另外一侧走去,可走着走着,她发现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了。
看着这些整齐划一极其相似的房门,李浔阳有些头疼。
“浔阳,你在哪里?”
这时,魏恒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李浔阳心里一惊,脑子里突然出现自己房间的门号,连忙挨个去找,终于在末尾最后一间她看见了自己的房间,于是推门进入。
房间里面很黑,没有点灯,此处光线很暗,外面的亮根本照不进来。
她即将转身,猛然撞进一个人的怀抱里,结实的胸疼咯得她肩膀疼,很快一阵温热席卷全身。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
“打扰了,我走错房间了。”李浔阳一边道歉,一边从他怀里起开,却被一只手臂从后面环住腰身。
而外面,魏恒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声音也愈发近。
恰在这时,她还未来得及做决定,门就被关上,接着上了栓。
男人的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伸出另外一只手去关门。
繁华喧嚷很快就被隔离在了门外。
“别说话,是我,沈珩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浔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一道影子从门前经过,待魏恒的脚步声远去,沈珩之这才将她放开,随后走过去点燃屋内的蜡烛。
借着这微弱的火光,李浔阳这才看清楚,沈珩之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而方在他怀里才挣扎的时候,导致现在寝衣已经不整,他的胸膛就这么裸露出来。
李浔阳别开了眼。
沈珩之不以为意,只是随意拢了拢衣襟。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令李浔阳十分不自在,倒是沈珩之,完全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李浔阳误认为自己想多了。
她从容地坐在桌边,仅仅过了一会儿,就实在坐不住,想着魏恒已经离开,于是告辞要回自己的房间。
沈珩之拦住了她,“你现在出去,很危险,他见不到你人,不会善罢甘休。”
不得已,李浔阳又坐回自己捂热的板凳,“这魏恒又要搞什么鬼?”
大晚上满楼层寻找她。
“他想生米煮成熟饭。”
这话出自沈珩之之口,李浔阳忽然一愣,“我不愿意,他还能强迫我不成。”
“可以有其他方法让你心甘情愿。”
“什么方法?让我心甘情愿?”
“下药。”
没想到沈珩之这么直接说出来,李浔阳回想起今日所吃的东西,无非最后的百花粥是各自吃各自的。
想到此,她心里一阵后怕。
“那粥我喝了几口,可怎么办。”
正焦急之际,沈珩之却道:“你不会有事了。”
李浔阳抬头,看见沈珩之的脸竟有些红。
很快她就意识到,此处房间可能更危险。
“所以,你吃掉了那碗带药的粥?”难怪沈珩之有些不对劲,进门后就一直离自己很远。
李浔阳凑过去,想问问他情况如何,抬手欲要抚上沈珩之的额头,却被沈珩之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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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何了?”
沈珩之没有回话。
李浔阳又问了一遍,沈珩之红着眼睛看她,“很不好,所以你需离我远点。”
这偌大的房间里,多远才算远呢。
起初她没有多在意,看沈珩之还能与自己对答如流,便觉得他忍耐力极其好,定力很强,一看就是能成大事之人。
“你多久了。”
这道声音再次打破沉寂,已经坐到榻上的沈珩之,缓缓抬起头。
“从喝下粥开始。”
“这么久了啊。”那会她看烟花,也有一个多时辰,而沈珩之除了身体发热,并没有什么行动。
“你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沈珩之费劲地摇摇头,“看到你后,更不好了。”
“忍不住了。”
闻言,李浔阳闭了嘴,再不敢去看他。
过一会儿,沈珩之那边没有了动静,李浔阳抬眼看过去,半天都没动静,以为他死了。
“沈珩之。”
她喊了一声,往榻边走去,伸手一抹,沈珩之额头烫的厉害,而且已经布满汗珠。
“怎么办啊,沈珩之,你不能死啊。”
她以为这药效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今见沈珩之这般模样,才知道自己完全错了。
真的能要人命。
“热,”
听到沈珩之传来微弱的声音,李浔阳摸上他的衣襟迅速扯开,将上衣脱掉。
“这样好些了吗。”
她的手很凉,指尖触碰在心口上,像小猫挠似的,让他感觉还舒服,还想继续触碰那抹凉,情不自禁地便扑了上去,将那抹凉意紧紧抱住。
“不要动弹,让我凉凉身体。”
被沈珩之紧紧抱住,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还有滚烫的身体,李浔阳不敢再继续乱动,只能任由他抱着。
以为这样就能平复他的躁动,可不一会儿,沈珩之的手就不老实了,手臂开始在她后背摩搓,一遍又一遍,呼吸也跟着紧促起来。
“阿芜。”
李浔阳有些纳闷,沈珩之如何知道自己小名。
她想挣脱,男人低低的嗓音在耳畔想起,“阿芜,给我,给我好不好。”
李浔阳:……
就在她楞神之际,沈珩之的手已经解开她的衣带,灵活地探进去,抚摸着她的柔弱。
欲要发出声音抗拒,可是从唇齿间出来时已然变得很柔媚,对于此刻的男人来说,极具魅惑。
接着,唇就被吻住,男人像是沙漠里渴了很久的旅者,终于见到一泓清泉,便肆意掠夺。
李浔阳的身体软下来,无力地靠在他身上,眼角却有泪滴落下。
身体被放倒,很快身上的衣物就被除去,一片凉意过后压过来一阵滚烫。
她恍然想起前世,也是这样的一夜,沈珩之夜闯她寝殿,将她禁锢在身下,强要了她。
她背对着他,流泪满面,身后的人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用力箍着她,尽情地掠夺。
直到吻到了她眼角的泪水,沈珩之才停下来,脑子也清醒不少。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对不起。”
在一声又一声对不起中,李浔阳却主动搂住他的脖颈,吻上他唇角。
……
23. 抓痕
后半夜,天蒙蒙亮,李浔阳从沈珩之的房间里偷偷溜出来,回到了自己房间。就这样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才被如清叫醒。
原来是魏恒已准备好早膳,正等着众人过去。
李浔阳收拾一番后便过去用饭。
饭桌上,几人心怀鬼胎,魏恒打量着李浔阳。
“我昨夜准备邀你一同看烟花,没找到你人在哪里。”
李浔阳没有看他,低着头吃碗里的菜,淡淡道:“昨晚我去了临安河边。”
魏恒道:“是这样啊。”
吃完后,她抬头,看着魏恒,“多谢将军的款待,此处风景不错,不愧为临安第一楼。”
“只要你喜欢,日后可以常来。”
李浔阳笑道:“怕会让你破费。”
魏恒道:“区区小钱,博你一笑,又算什么。”
“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宫了。”李浔阳起身,“就不打扰魏将军了。”
魏恒皱皱眉头,“浔阳,你不必这么生分。”
“我们不能回到从前吗?”
李浔阳很是无奈,压住火气,慢声道:“将军是有家室之人,何必如此,况且你心有别人,不是我李浔阳所属意的。”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能做到吗?”
魏恒沉默了,片刻道:“浔阳,这男人三妻四妾,有时也是迫不得已,况且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你的意思是,让我这个公主忍受你迫不得已的三妻四妾?”
“浔阳……”魏恒拽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以为你,放弃任何东西。”
放弃任何东西?
他竟还有脸说出来。
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李浔阳此刻恨不得一剑捅死他。
可她还是忍住了,好言道:“你还是没有弄清楚自己真心喜欢谁,我知道你迫不得已,你爱紫灵姑娘,我也愿意成全你们,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于你,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李浔阳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她知道,有人在这里看着自己。
是魏恒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位紫灵姑娘。
从昨晚魏恒计划失败,她就怀疑是有人在背后作梗,而能摸清楚他计划的人,除了待在一起的枕边人,还会有谁知道。
紫灵喜欢魏恒,想为自己找靠山,断然不会让魏恒成为她的驸马,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容忍的。
当李浔阳走到楼梯转角,果然走出来一个女子。
她身着紫色衣裙,脸上蒙着面纱。
“长公主,好久不见。”
她淡淡开口,却笑容满面,面纱下的红唇翘起,像是在嘲笑。
“你现在还真是名如其人了,紫灵姑娘。”李浔阳暗暗嘲讽。
紫灵依旧满面春风,抬手抚上自己小腹,“我现在怀有身孕,行动多有不便,出门只能穿宽松的衣物。”
李浔阳道:“既然行动不便,就好好在府里待着。”
“长公主,你可怨我。”紫灵一副泪眼婆娑之模样,倒让人以为是被李浔阳欺负了。
可李浔阳根本不在意,“我倒要谢谢你们干的好事。”
抬眼扫过紫灵的小腹,她笑道:“日后,紫灵姑娘定会后悔,今日所引以为傲的东西。”
闻言,紫灵神色一变。
李浔阳察觉到她微妙的表情后,抿唇一笑,随后转身离去。
……
李升平昨晚一宿没睡,被叫醒后,还是一副睡眼朦胧之样,闭着眼睛,任由连月平拉自己走。以为是叫他起来吃饭,可谁知人已然到了醉月楼下。
“不是吧,才睡醒就要回宫了,怎么,你们都吃饭了吗?”
他看着众人,可始终得不到回应,才发觉自己是个大傻子。
“你们都不叫我。”
于是气呼呼上了马车。
魏恒站在李浔阳的马车边,想要嘘寒问暖一番,可不料紫灵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将军,我都找了你一晚上了。”
紫灵牵上魏恒的手臂,模样很是委屈。
李浔阳不想搭理二人,对身边的沈珩之道:“我们回宫吧。”
她这才注意到沈珩之的脸上有一道伤痕,像是被指甲划烂的。
欲要说出的话瞬间哽在嗓子里,李浔阳恍然大悟,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然而这时,紫灵却开口道:“沈公子的脸上,像是抓痕。”
“是不是,被哪个姑娘……”
说着便停住,瞥了魏恒一眼。
只见魏恒铁青着脸,仿佛猜到了什么。
“你说完了吗?”李浔阳瞪着她,“这街市热闹,人多,紫灵姑娘还是注意些,莫要碰掉了腹中的胎儿。”
“魏将军,告辞了。”
魏恒脸色再次一变,瞬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浔阳乘车离开。
他怒不可遏地盯着沈珩之的背影。
“我会让你永远见不到北国的雪。”
“阿恒。”紫灵轻声呼唤着魏恒,他只回头看她一眼,便走进了人群。
……
花朝节过后,便是诏云与月兹在葛云山一战。
月兹国派二王子金奇珂领兵出战。
而这次诏云,则是由陆长凛领兵,魏恒仅作为他的参谋,在营地指挥,不予出站。
前世,魏国舅就借此机会意欲彻底铲除陆氏一族,便偷偷与月兹二王子联系,让陆长凛有去无回,并且加上叛国辱国的罪名。
后来陆氏一族彻底陨灭,魏家便找准时机反叛,扶持傀儡太子李升平上位,而在背后只手遮天。
不同的是,前世魏恒是主将,陆长凛作为他的副将。在葛云山一战中,魏恒将他扣押,并对外扬言陆长凛投降于月兹国,而后泄露国家机密,导致他严重负伤。
随后陆氏一族彻底被打压。
陆长凛这些天一直在整兵,因为长时间未上战场,他怕自己生疏,便日日待在校军场。
李浔阳找到他时,陆长凛正在训练一个士兵,而魏恒的副将也先在一旁观看,这次他是作为副将参战。
见到长公主过来,一群人全都停下活,齐齐行礼拜见。
这些人对李浔阳很熟悉,因为他们都曾经跟着魏恒打过仗。而魏恒每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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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李浔阳都会来军营看望他。虽说自己是便服,但是魏恒却总会大肆宣传一番,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长公主。
以前的李浔阳虽然不喜欢这种过于热情的态度,但是魏恒在,她就不好说什么,怕扫了他的兴,便由着她。
直至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对她的羞辱。
李浔阳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要告知陆长凛,这军营里哪些人是魏恒的眼线。
也先在看到李浔阳后,给手下使完眼色,笑呵呵地走过去。
“长公主大驾于此,所谓何事啊?”
李浔阳道:“今日准备回陆府,正好经过这里,便顺道过来看看。”
说罢,让如清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
“这是膳房御厨们做的糕点,你们都尝尝。”
也先道谢后伸手接过,然后拿过去分给训练场上的士兵。
趁着这个空隙,陆长凛走到李浔阳身边,悄声道:“也先方才叫人去知会魏恒,被我拦下来了。”
李浔阳看着远处也先的身影,淡然道:“他来了也无妨。”
今日的主角是也先。
待也先分好糕点后,提着空食盒走过来。
李浔阳笑着问他,“这糕点好吃吗?”
也先摇摇头,“分完了,没吃着。”
“没关系,你回府上就可以吃到了。”
也先轻轻蹙眉,似不明白李浔阳的话。
李浔阳依旧面色淡然,“是这样,方才来之前,我去了邹府,恰好你的夫人在,她尝后说这糕点很好吃。”
邹也先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其妻名叫秦碧华,是他的发妻。两人成婚数载,始终如一。
他虽然手上沾满鲜血,名声不好,但却将妻儿保护的很好,很爱他们,对夫人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果然,在听到李浔阳提及自己妻儿,他瞬间不淡定了,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张。
他到底是个明白人,看出李浔阳的来意,“公主,借一步说话。”
避开众人,来到一个人少的角落,也先率先开口问:“我该怎么做?”
这些日子,他也瞧见公主的手段,就连魏恒都被她耍的团团转,又被当着所有人的面退了婚,而他这个朝廷的棋子,又如何与这个公主斗?
李浔阳一字一句道:“我想让你在这次参战之时,只听陆长凛的指挥。”
邹也先一笑,“他是主将,我如何不听他的指挥。”
“我没跟你开玩笑。”
听着李浔阳的语气严肃几分,也先收敛神色,“公主也知道,我跟随魏将军多年,早已经是他的人。”
“你是他的人,可你的妻儿不是。”
也先未言,但他脸上难掩的神色已经出卖了自己。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也先怅然一笑,“长公主不再是从前的那位长公主了。”
…
也先再次去整顿兵队时,才发现自己的眼线全被换掉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到时只把所有问题都赖在李浔阳身上,便没有人会为难他。
……
24. 嫌隙
出发前一日,皇帝特此给他们放一天假,留作出行准备,又在宫廷宴请了部分首领,以示慰问。
此去葛云山,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士兵们带足了粮草,预备要在葛云山附近安营扎寨。
临行前,李显亲自将他们送到玄武门,目送着一行人离开。陆国舅担心儿子陆长凛,几日都吃不消,于是跟着夫人去庙里上香,日日吃斋礼佛。
眼下魏恒离开,对于李浔阳来说,终于能清净一段时日,可又被皇后孙氏叫进寝殿说话。
这些日子,太子妃关姬月因见太子冷落自己,于是偷偷去皇后孙氏那里告状,哭的一番梨花带雨,着实委屈。
因关姬月是自己姑姑的侄女,孙氏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但她也有耳闻这个远亲从小就任性跋扈,是被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当初选择她,是因为看出她父亲的才学,料想他唯一的女儿必有其风范。谁料一点耐性都无,看不着有他爹半分的影子。
孙氏只好叫来太子,当着关姬月的面批了他一顿,这才平息她心中的不愤。
可关姬月一走,太后顺口说了几句,言外之意李升平要雨露均沾,不得只宠一人,况且小门小户之女难登大雅之堂。
李升平听闻后就不乐意了,当场反驳孙氏几句,这下孙氏被弄得难堪不已。于是把连月平叫去狠狠教训一顿,罚她在大殿门外跪着,没有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连月平跪地不起,入夜时天降倾盆大雨,很快她就晕了过去。李升平一路将人抱回宫,接连二日都未去皇后那儿请安。
母子间出了嫌隙,孙氏很是懊恼,于是想起来李浔阳,把她叫去谈心,意欲让她当个中间人,调和他们母子关系。
皇后的寝宫,是李浔阳的母妃当年居住的。当年刚登基不久的李显,亲笔画下宫殿图设计图,找人修建两年才完工。
原先里面遍植山茶树,李浔阳记得年少时,每到春天,茶花如火如荼,格外耀眼,母后常会抱着她赏花。她伸手揪下一个花骨朵儿,母妃则会将它插入花瓶,留着绽放花朵。
花枝压满头,需要修剪,母妃会采下来插在瓶子里。
每日晨起,她都是闻着清香醒来,出门便见满枝条的红色花朵,可这些,如今已经看不到了。
孙氏将这座宫殿变了样,那些山茶树全部成为枯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究腐朽。
李浔阳到时,孙氏坐在内室满面忧伤。
看到她后,便挤出来点笑容,让人端来茶水奉上,又拿来米糕点心,将李升平所作所为悉数说出来。
李浔阳在她面前,表现的很是认真倾听,并且要去劝劝李升平。
“母后放心,阿弟定会知您的良苦用心。”
孙氏愁眉苦脸,因为李升平从前很听她的话,可如今真是儿大不中留啊,一门心思全花人家姑娘身上。
“他怕是不将我这个母后放在眼里了。”
虽是这样说,但李浔阳知道,孙氏还是希望母子关系和睦。只是碍于李升平第一次反驳她的话,让她感到不自在。
不知此情此景,孙氏是否熟悉。
李浔阳宽慰道:“阿弟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心都是向着你的。”
她话锋一转,“不像我,母后在世时,我只会跟她顶嘴。”
闻言,孙氏脸上露出一丝愕然,她自然知道李浔阳说的是谁,安抚自己心绪后便叹惋道:“这不能怪你,你也不要太自责,小孩子总是这样。”
“李升平都多大的人了,还总会跟本宫顶嘴。”
她安慰李浔阳:“斯人已逝,要向前看。”
李浔阳释然地点点头。
临别前,孙氏忽而又提到上次让言正茹审讯的那位长野先生,说是自己头疼病犯了,想找他医治。李浔阳只应付几句,说没有审出来什么,大理寺很快就会把人放了。
李浔阳又去了太子寝殿,李升平看到她后,自然知道来意。
“阿姐,我知道是母后叫你来的,你也别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
李浔阳只问他,连月平如何了。
李升平闻言,皱皱眉头,“月平受了风寒,太医说要静养。”
“我去看看她。”
李升平点点头,跟着李浔阳走,很是心事重重,“母后定让你来劝我,可我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分得清爱谁。”
“你能有这份心,也说明成长了,不过说不准母后也是为你着想,以为你还跟从前一样。”
“为我着想?可我根本不喜欢太子妃,处处都要压我一头,显示自己的聪慧,看我关心月平,她就去找母后告状。”
李升平越说越气愤,快到连月平房间时,便止住声音,朝李浔阳做个手势,“阿姐,月平可能在休息,我们要慢一点。”
看着他蹑手蹑脚的模样,李浔阳笑道:“好。”
跟随李升平来到榻边,连月平像是听到他们的声音,便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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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看到他们后,就要挣扎着坐起来。
李升平赶忙伸手去扶,而李浔阳也说她有病在身,不用行礼。
“都是妾身不好,让皇后娘娘不开心了。”连月平歉疚地看着李升平,“你千万别因为妾身惹皇后娘娘生气,那样,妾身便是罪人了。”
听到连月平咳嗽几声,李升平心疼的不行,“快别说话了,赶紧躺下,看你受苦我心里难受。”
李浔阳道:“你去吩咐膳房用姜片炖鸡汤,给她补补身子。”
李升平点头应答,随后便出去了。
连月平一改方才楚楚可怜之态,从榻上坐起,“公主,太子真会与皇后产生嫌隙?”
“他长期被管束,如今得到释放,自然会越来越奋起。”
李浔阳思虑道:“以后你尽量避免与皇后单独相见,我怕她会找机会对你下手。”
“你只要跟在李升平身边,她不会拿你怎么样。”
连月平点点头,“若不是公主,我恐怕早就……”
李浔阳用手势打断了她,朝门口望去,很快就见李升平推门进来。
他端着一大碗热乎乎地鸡汤,一进屋就香飘四溢。
“我怕是在这儿多余了。”
李浔阳起身,对连月平道:
“你好生修养,其他的事情勿要忧心,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阿姐,我送你。”
李升平跟着李浔阳走出去,他试探性地问道:“母后这次肯定气坏了吧。”
“你觉得呢?”
李浔阳反问。
李升平摇摇头,“那母后会严厉惩戒我吧。”
李浔阳恼道:“你是没关系,母后最在意的人还是你,可旁人无亲无故的,自然不比你。”
“小时候你每每闯祸,母后责罚你了吗?还不都是给伺候你的宫人定了罪。”
经过李浔阳这么一说,他忽然明白过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惶恐道:“那月平会不会有事?”
“她现在如何了?”
“阿姐,我该怎么办啊……”
“你让母后开心点不就好了。”真是榆木脑袋,李浔阳很是无语。
李升平这才明白过来,忙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让母后开心,我跟月平才能开心。”
李浔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点点头。
李升平最经不起旁人蛊惑,总是无主见,何人都能将他迷惑心智。这下倒有好戏看了。
25. 示好
大皇子李云纵每年都要出宫礼佛,这次李浔阳也跟着他一同。
福岩寺坐落在临安城郊外,是全临安城里最大的寺庙,每日香火不断,行人更是络绎不绝。
李浔阳他们穿着便服乘坐马车来到寺庙,很快便有穿着僧衣的小沙弥前来接待。
静谧古寺,放眼望去,碧瓦连绵,隐天蔽日。
而院内古树参天,檐角高挂青铜铃铛,风吹悦耳动听。
眼下天气正好,风朗气清,丁香与玉兰映窗绽放,带来一阵阵清香。
沿着青石板砖拾级而上,就来到主殿。殿内金身佛祖巍峨耸立,俯瞰众生。
李浔阳几人上完香后,又分别抽签,挨个轮到主持面前解惑。
首先是李云纵,主持拿到签后,和蔼地看着他,将他打量一番,并没有告知这背后的含义,只道是福是福,全在施主一念之间。
看到芯蕊的签后,主持笑呵呵的点点头:“是个好签。”
李浔阳本来没有打算抽签,但是心蕊说寺庙很灵,她就随手拿了支,轮到自己后,她把签递过去。
主持接到手里,瞅了两眼,又再次打量起她来,果然天生一副富贵模样。
“这位女施主面带富贵相,日后必成大器,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主持大师这样说,可把李浔阳弄得一脸懵。她怀疑主持是不是看错了,因为这个竹签不过就是自己随手捏来的。再则,她向来也不信这个。
“我不过一介女流。”
哪能有这么大的功勋。
住持笑而不语。
晚上,他们在寺庙住下。福岩寺远近闻名,不少人从很远地方过来,因而有专门为香客提供的禅房。房间不大,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但开窗就能见到花木,听到婉转鸟鸣。
当寺庙的最后一道钟声响起,百鸟飞入阴翳林中,夕阳也卸下最后残红,傍晚起了风,吹得树叶莎莎作响。
第二日用完斋饭,李浔阳去殿内祈福,她看中的香囊只剩下最后一只,刚好被一位公子选中。
那公子五官端正,文质彬彬,穿着深蓝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白玉,他看着李浔阳,讶然出声,但碍于人多眼杂,只是朝她友好作揖。
李浔阳这才想起,此人是兵部尚书嫡子。
他伸手把香囊递过来,朝赠福袋的师傅说道:“我要这香囊无用,便让给这位小姐罢。”
李浔阳起先不想接,但见这人执意递给自己,便只好收下并且道了声谢谢。
出去后,还没有走几步,方才那公子就追了出来。
“在下是兵部尚书之子左玉卿,久仰长公主大名。”
李浔阳道:“左公子过奖了。”
两人一并走着,寺院中古树繁多,左玉卿话不多,但每到一处都会给李浔阳介绍些花木。
因他经常来福岩寺,又酷爱草木,所以了解颇多。
李浔阳跟此人并无过多接触,只是在宫里打过几次照面。因为李显曾经说过,如果不是李浔阳心系魏恒,则左玉卿将会是最佳驸马人选。
想到此,李浔阳忽然担心起来,如今她与魏恒分开,那么日后父皇会不会把左玉卿视为她的驸马。
好在寺庙人多,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前方出现一条岔道,到了分别时刻,李浔阳礼貌性道了声谢谢,左玉卿却有些意犹未尽,忙着回她不必客气。
两人就这样各自分别,李浔阳先行离去,可言玉卿却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过来神。
风吹花落,迷了他的眼。
好半晌,才被同行的好友叫走。
……
如清回头望了望,却发现左玉卿还站在原地,眼神直楞楞的盯着她们的方向。
“公主,这左玉卿好似对您有好感,一直楞楞地看着我们这儿。”
李浔阳没有回应,只是吩咐如清别再回头。
这两日,她在寺庙闲逛之时,无意间会在路上遇到左玉卿,避也避不开。就连李云纵都调侃她,怕是姻缘来了,躲也躲不开。
是以,李浔阳不得不提前回宫。
这几日阴雨绵绵,细雨挥挥洒洒,李浔阳回皇宫当天,正好下了一场小雨。
脚下青石板砖布满青苔,在雨水的浸润下,潮湿又厚重。
因为没有带伞,她跟如清两个人冒雨朝马车走去。李浔阳倒是不怕这雨,往往雨天她都是在皇宫度过,而今日却是这样徜徉在雨中,鼻息间满是花朵与泥土的芬香,自由呼吸,好不自在。
马车前是一棵硕大的紫玉兰,昨夜刮风,吹落满地花朵。
李浔阳就随眼一瞥,却看到了一个穿白衣的男子,那人站在树下,看着满地落红,又抬头望天,满眼惋惜。
待走近,她才发现这个男子是谁。
李浔阳本想装作没看见,她收回目光,可在那一瞬,左玉卿突然转身,朝她看过去。
“公主,是左公子。”
如清小声在耳旁提醒,李浔阳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行路,就在她走到马车前面,一个白影映入眼角余光。
“公主今日就要回宫了吗?”
很温润的声音,干净清爽,如这福岩寺的落雨一般。
李浔阳只好停住脚步,侧过去身,对着他所在的方向。
“是啊,今日要回宫去了。”
左玉卿又上前两步,很有礼貌说道:“过两日庙里有法会,据说那时祈福会很灵,臣原以为公主是来观这次法会的呢。”
看着他举止温文尔雅,行事规矩礼貌,李浔阳总觉得,这要拒绝他,都显得自己过分了。
她温和地笑着回道:“宫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如若不然,便会再待上几日。”
这话说出来,众人都看着李浔阳,如清突然觉得自家公主拒绝人都不带眨眼睛的。这若是换成谁家小姐,面对这样一个多才多貌的贵公子,都不会如此果断地拒绝。
左玉卿笑道:“既然如此,那臣便不打扰公主了,祝公主一路顺风。”
然后里浔阳辞别后就坐进马车,头也没回。
惊讶了众人。
这左玉卿也是当朝肱股之臣的后代,祖父是开国功臣,父亲又是兵部尚书,且他自己不仅相貌出众,更是才华一流,还是临安城第一才子。
芯蕊不可思议地说道:“这当朝权臣家族的男子,务正业的,怕是只有尚书之子左玉卿了,人家连通房丫头都没有。咱公主怎么这么……”
李云纵瞧她一眼,芯蕊瞬间闭嘴。
“奴婢就说说嘛。”
李云纵道:“榆木脑袋不止浔阳一个人。”
“什么意思?”
李云纵没有回话,转身进了寺庙。
……
李浔阳刚走出寺庙,雨突然大了起来,所幸他们坐在马车里,并无大碍。而这时车夫勒马,说是有人来了。
如清打开帘子一瞧,是左玉卿。他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气喘吁吁地站在马车前。
“方才听说你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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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伞,这伞留给你们路上用。”
他将伞递给如清。
如清接过,朝里面看了看,“公主方才睡着了,奴婢替公主谢过左公子。”
左玉卿意会点点头。
如清放了帘子,把伞拿到李浔阳面前,“公主,这是左玉卿送来的伞。”
李浔阳只是淡淡看一眼,又继续合上眼睛。
马车穿过临安城的闹市,李浔阳迷迷糊糊,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终究难敌困意,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宫中,她才如梦初醒,想起方才的场景,是自己初到北岳国时候的景象。
坐在窗前,李浔阳左思右想,好像也想不明白,为何一直被这些事情困扰,梦中也不得安宁。
同是宫中,她这边临窗观雨,可有人就不同了。
扶华宫年久失修,屋顶有些地方经过雨水侵刷,一滴滴往屋内透着雨,滴滴答答,沉重地落在板砖上。
“这几日雨多,屋顶一直滴水,你这些字画都要糊了。”
周京抱怨着,“这诏云皇帝真抠门,宫殿也是中看不中用。”
上回公主就在皇帝面前提起过,谁知道这些人也是偷工减料,表面上兢兢业业,实际敷衍了事,从中克扣银钱。
周京很是愤懑。
沈珩之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将他的字画挪到没有漏雨的地方。
字画书籍被放好后,他道:“只是换个地方,倒也无妨。”
“对我们当然无妨了,”周京一边搬箱子一边大骂,“那些皇子公主们,估计都在围炉煮茶,喝酒嬉戏呢。”
他长长叹口气,“谁让我们是敌国。”
自家三皇子也应是这样的优待,他从小吃了多少苦。
周京正为自家三皇子打抱不平,沈珩之却在兀自思考,本以为是在考虑什么大事情,一问才知道他是在思考待会吃什么。
周京:“……”
过一会他才意识到沈珩之考虑的很对,因为连连下雨,他们的柴火都被淋湿了,这下恐怕连火都生不起来。
他想让人带话,厚着脸从长公主那儿要点吃的,可是李浔阳出去祈福去了,她不在,谁会理会他们。
周京仰天长啸,“三皇子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北岳国啊。”
“兴许也快了。”
沈珩之平静如水的一句话,成了周京的定心丸。
他很是欣喜,可是沈珩之的脸上并无波澜,好似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周京无奈摇摇头,出门生火去了。
屋内,沈珩之抬头看着窗外落雨,沉默良久。
“如何……才能回去。”
……
直到两个时辰,主仆二人都未生上火,时隐时灭的柴火让周京痛不欲生,最后就着星星火光熬了很久,才堪堪将白粥煮熟。
两碗热腾腾的粥端到屋内,沈珩之头也没抬,正低首提笔写字。
周京端着粥,吃几口腌菜,“主子,我听说长公主回来了。”
沈珩之仍旧低头不语。
周京继续说道:“听闻长公主在福岩寺被一男子追求,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伞送香囊。”
“我猜测啊,定是长公主受不住了,才回来的。”
周京一抬头,便见沈珩之将碗放下,他惊讶道:”主子,你什么时候喝完的?”
沈珩之没有回话,冰冷的薄唇吐出两个字。
“是谁?”
“左玉卿,兵部尚书之子。”
26. 煞为好看
第二日一早,沈珩之就将扶华殿漏雨之事报给皇宫专门管理楼台建筑的将作监。
后来,将作监便派人去查看,很快就带人去修缮。
而这事也就传到长公主李浔阳的耳朵里。
闻扶华殿漏雨,把北岳国质子沈珩之的很多字画都泡坏,而质子昨夜去屋顶查看,下梯子时不甚滑倒,摔坏了肩膀。
李浔阳听闻,顿时觉得心有愧疚,涉及到沈珩之的事,她必要亲自过问并且亲力亲为,毕竟这可是位尊神,说不定日后还要仰仗他。
当她火急火燎赶到扶华殿,周京正扶着沈珩之从寝殿走出来。两人看到李浔阳后,便抬手行礼。
只是沈珩之行动不便,稍稍用力,肩膀就发痛,疼的眉头蹙起。
他侧首看一眼左肩,对着李浔阳赫然一笑。
“让长公主见笑了。”
“你受伤了,无需多礼。”
李浔阳走上前,来到沈珩身边,关切道:“可找太医瞧过?”
沈珩之颔首,“已经看过了,太医说这一月内不宜过多活动。”
李浔阳把将作监的头头叫到自己身边来,三言两语训斥他一顿,并叮嘱他好好修缮。
沈珩之招呼着李浔阳坐到厅里,上了盏茶放到她面前。
两个人相对而坐,周京沏好茶将杯盏放到他们面前,随后就出去了。
李浔阳因为走得急,一只步摇缠到发上,而她并没有发觉,却被沈珩之瞧见了。
“你的簪子缠到了头发上。”
他出声提醒李浔阳,她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扶了扶,却弄错了左右。
“在右侧。”
看着沈珩之款款深情的眼睛,李浔阳一慌乱,手不自觉就有些笨拙,摸索了半天却越缠越多。
疼的她啊了一声。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那手指白皙修长,指面光洁如玉,煞为好看。
“还是我来帮公主取下吧。”
清澈的嗓音,带点笑意,在耳边一圈圈泛开,荡起涟漪。
感受到他指尖的触碰,李浔阳身体僵住,不敢动弹,甚至忘记呼吸。
只轻轻拨了几拨,步摇下方的流苏便被从发上剥离,连一根发丝都未触动。
“好了,公主。”
李浔阳还沉浸其中,沈珩之已经坐回原位,眼神柔柔地看着她。
她的脸忽地一热,别开目光,端起茶盏就递到嘴边。
不应该啊,她应是怕他恨他畏他敬他的,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太不对劲了。
李浔阳闷闷不得解,然而冰冷茶水将她浇个透心凉。
抬头却见沈珩之将杯中茶水全部饮完,放到桌上。
李浔阳两道秀眉轻轻皱起,这茶实在太凉。
察觉到李浔阳有些变化,沈珩之道:“方才怠慢了公主,望海涵,只是我在这扶华宫一直饮的都是凉茶,可能是习惯了。加上这几日阴雨,生不出火。”
李浔阳问道:“你这里的宫人呢,都忙什么了?”
“各宫嫔妃人手不够,便会差他们过去。”
“这是谁订的规矩?倘若母后那儿缺人手,还要从我这里要人过去?”
李浔阳很是气愤,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她将如清叫进来,“你去玉芙宫,找几个人手过来,并且这儿缺什么就从我宫里拿,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宫法伺候。”
等众人出去后,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浔阳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又饮了口茶,倒是沈珩之先开口了。
“听闻公主去了福岩寺祈福。”
李浔阳道:“是,不过我没有待多久,昨日早晨便回宫了。”
“皇兄还在,他们要等法会结束才回来。”
“听闻福岩寺的这场法会才一年一次,现场祈福很灵。”
“我向来不信这个。”
曾经,清婉皇后病笃,李浔阳连夜赶去福岩寺为母祈福,她足足在佛像面前跪了一夜,可是母后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
至此,她不再相信这世间缘法。
沈珩之道:“不过是世人对未知事物的寄托罢了。”
二人还未聊几句,便听如清来报,说是有人要见李浔阳。
李浔阳很是奇怪,这会儿谁会来见她,何况还找来这里。
“是谁?”
“左玉卿。”
屋内两人皆是一怔,李浔阳很是纳闷,他不是在福岩寺看法会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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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出去一看,左玉卿已经在外面亭榭里等她了。
看到李浔阳出来,左玉卿微微一笑,连忙朝她走去。
李浔阳今日穿的是宫装,粉色裙襦外罩草青色坎肩,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里,耀眼的好似一朵花。
她梳着发髻,走路时步摇微微晃动,传出淡淡泠泠声响。
在左玉卿看来,简直美的不可方物。
他走到李浔阳身边时,先行了礼后又抱歉道:“臣如此见公主,属实唐突,只是今日随家父来宫议事,太过匆忙,又听闻公主不在寝殿,时间紧迫,才迫不得已来此。”
李浔阳道:“无妨,你可是有何事?”
左玉卿从怀中拿出一只香囊,“公主,这是今日法会祈福得来的,想着公主因事误了祈福,便多求一只,送于公主。”
“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左玉卿将香囊递过来。
李浔阳没有及时接。
他又继续道:“只是类似好友赠予,并无他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浔阳若再不接,都显得她有问题了。
于是她侧首示意如清接过香囊,微笑道:“如此便谢过左公子了。”
“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李浔阳点点头,左玉卿施完礼后却又停住。
他看向李浔阳,“公主今日真是好看。”
说完后,又施礼离去。
李浔阳楞怔许久,却是惶恐不已,心里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一切全都被檐下一袭白衣的沈珩之看在眼里。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盯着李浔阳,看了很久。
待李浔阳走过来时,沈珩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淡声询问道:“方才那位公子是……”
“当朝兵部尚书之子。”李浔阳很是大方的回答。
她有些忧虑,不自觉在沈珩之面前说了出来。
“只是父皇叫他父子二人觐见,不知何事。”
“许是关于公主的婚姻大事。”
沈珩之随口一句,李浔阳却是更加笃定了,说不定父皇让他父子进宫,为的就是这个。
她心里有些烦躁,父皇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回去问问父皇。”
27. 议亲
李浔阳差人去打听,才知左言卿父子竟被父皇留在宫中用午膳,她有些惶恐,要说商议国事,不该叫左玉卿过来的。
眼下这驸马之事可真要板上钉钉了。
李浔阳与左玉卿根本没有什么接触,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才寥寥几面而已。
左玉卿父子在皇宫用完午膳后便回去了。
当日下午李浔阳就被李显叫去承明殿。
她到时,皇后孙氏也在场。
魏氏笑吟吟地看着李浔阳,邀她坐到身边去。
李浔阳行过礼后,便走到皇后身旁坐下。
魏氏握起她的手,“本宫瞧这诏云女子都要差浔阳几分呢。”
李浔阳道:“母后您实在过缪了,浔阳何德何能,敢于临安才女相比。”
李显道:“朕听闻你前几日去福岩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父皇,儿臣只不过随皇兄凑个热闹罢了,您也知道,儿臣向来不喜欢参与此事。”李浔阳恳切说道。
李显又问:“可见过兵部左尚书之子,左玉卿?”
李浔阳回道:“见是见到了,只是儿臣与他不熟,仅仅一面之缘。”
魏皇后笑着说:“浔阳,你可知还有一见钟情的。”
李浔阳握住魏皇后的手,“母后,您别调侃儿臣了,儿臣何德何能啊,还让别人一见钟情。”
“况且,”她看了看李显,“儿臣还想一直陪着父皇跟母后呢。”
“可这左玉卿父子今日过来议亲了。”
“过来议亲?”
李显道:“左玉卿再过两年就要及冠,左尚书拜夫人之命过来求朕,让朕为其子赐婚。”
“让父皇为他赐婚啊?可有钟意的人?”
“有是有,不过……”李显停顿下来。
魏皇后接着说,“左尚书说,左玉卿在福岩寺,将求得的香囊赠给了一个姑娘,那便是他所钟意之人。”
李浔阳心里咯噔一下,便没有再说话。
魏皇后又道:“浔阳,左尚书所指的那个姑娘,是不是你。”
“你可是收了人家的香囊?”
“儿臣在寺庙没有收他的香囊,是他让给儿臣的,并无儿臣收下他赠的香囊这一说。”李浔阳辩解道。
“那寺庙里没收,今天的收了?”李显的语气没有责怪之意。
李浔阳后悔不已,早知道如此,打死她也不会收,这下好了,惹毛病出来。
虽说言玉卿哪里都好,可她总觉得这个人出现的太过巧合了,前世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
“父皇,儿臣……儿臣,”李浔阳无话可说了,紧紧皱着眉头,也没有道出个所以然来。
李显见她如此,便笑了,一会儿道:“父皇想知道,你对他,可像是他所说,或者说暂时没有?”
“父皇,”这叫她怎么回答,李浔阳憋了一会,正想说暂时无意,倒是孙皇后抢在了她前头。
“这婚姻大事,也急不得。浔阳若现在还未想明白,日后可以慢慢想。这感情之事,向来都是日久见真情。”
皇后这话的意思是,她跟他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李浔阳就着她的意思回答:“是啊父皇,儿臣觉得母后说的很有道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到最后会是水到渠成,现在也急不得,欲速则不达。”
魏皇后是希望左玉卿成为驸马,毕竟她深知魏国舅一家的手段,若魏恒与李浔阳喜结连理,怕是到最后这天下姓什么还不得知。
在亲长兄面前,她自然会偏向自己的儿子。
所以,李浔阳与魏恒的婚事作罢得这么容易。
李显宠溺地笑着:“你现在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好,那父皇就依你。”
李浔阳笑着走到李显身旁,抱起他的手臂,“儿臣多谢父王体谅。”
“父皇,您可要养好身子,多注意休息,以后还要看浔阳出嫁呢。”
“父皇身子骨硬朗的很,就算看外孙女出嫁也不成问题。”
这般父慈女孝的场景,令孙氏看得格外刺眼。
她嫉妒清婉皇后,现在倒是又嫉妒起她的女儿来。
这一刻,她的恨意全都聚集到李浔阳身上。
陆清婉虽死,但她的女儿还在。
魏皇后看一眼李浔阳,那眉眼果真像极了她娘,她禁不住想,陆清婉可真是阴魂不散。
她死了倒好,却还留个女儿在人世。若李浔阳是男儿身,恐怕李显定然将皇位传给她。
魏皇后隐隐觉得这个李浔阳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
就这样维持到用完晚膳,李浔阳走后,魏皇后心里才舒坦些。
然而大皇子李云纵却从宫外回来,特地深夜拜见李显。
原来是李云纵去宫外拜佛,特地为皇上跟皇后祈福。
他拿着两个颜色金黄的香囊,一只绣着龙,一只绣着凤。明晃晃的香囊里装着福条,上面乃福岩寺一位大师亲笔。
李显看着香囊很是欣喜,将李云纵表扬了一番。
“皇儿真是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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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李显这样称呼李云纵,魏皇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接过香囊,笑着附和道:“属实有心,还知道给本宫祈个福。”
李云纵道:“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也是云纵敬重的长辈,父皇有的,娘娘也有。”
魏皇后笑道:“你虽不是跟着本宫长大,但本宫也早就将你们其他皇子视为本宫亲生孩子,一视同仁。”
李云纵道:“多谢皇后娘娘。”
李显道:“既然皇后都这样说了,日后你也唤她一声母后。”
李云纵看一眼魏皇后,她笑得很是慈祥,一副和颜悦色之样。
“你父皇说的对。”
李云纵颔首:“是,父皇,母后。”
一整日,魏皇后的嗓子跟塞进去两只苍蝇一样,想吐还吐不出来。
她只恨李升平不懂事,如果李云纵是嫡长子,那必然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正如此,李升平便又被挨骂,第二日魏皇后直接去他宫殿,将他狠狠臭骂一顿。
“你还这么不懂事,马上就有人骑到你头上来了。”
“我是父皇嫡子,当今太子,谁敢骑到我头上。”
李升平一脸无所谓,“还有魏恒表哥、国舅在,谁能比过我。”
魏皇后骂他不争气,“你一口一个魏家,日后这天下就姓魏好了。”
看出母后十分生气,李升平自己也被吓一跳,当即道:“母后,儿臣错了,儿臣日后好好读书,再不荒废学业。”
他在心里暗想,只要日后皇帝是他,就算魏家辅国也无妨,自己的亲舅舅,还能治他于死地不成?
魏皇后直喘粗气,看着李升平真心的模样,火气就消灭一点。
“母后不能护你一辈子。”
“你若不争气,恐怕太子之位不保。”
魏皇后将昨日所闻所想全都说给自己儿子听,而李升平闻言,登时就来气了。
“这个李云纵,平时在我面前用文采耍威风就算了,现在还用这种小伎俩博取父皇欢心,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你怎么教训他?打一顿?”魏皇后可真是愁坏了,“母后是想让你做事不要这么冲动,要以智取胜,否则只会叫你父皇越来越讨厌。”
“母后,儿臣知道了。”
魏皇后摇摇头,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李升平是真知道还是假装知道。
这次葛云山一战,若陆长凛胜利,那么她魏家又会多一个竞争对手。
她看看李升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28. 隐忍
魏皇后出去后,恰好与连月平碰面,便连忙叫住她。
连月平瞧见是皇后,于是恭恭敬敬行了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魏皇后瞥她一眼,出言讽刺道:“这太子妃之位,不是哪里来的野花野草就能肖想的。”
连月平神色平静,脸上并无过多情绪,只低首恭恭敬敬回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份,断然不会妄想。”
“知道就好。”
魏皇后瞧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再刁难,淡淡出声警告一番,便离开了。
比较是在李升平的宫殿,她也不好说什么。
当连月平进入殿内,李升平看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便连忙将人搂到怀里询问。
连月平没有说话,倒是身旁的宫女翠兰将事实如实托出。
李升平知晓后,安慰一脸委屈的连月平,忙去叫人弄些珠宝送给她。
“月平,你别生气,母后她现在看我都不顺眼,更何况是别人。”
“我都怕哪天你不在,不知皇后娘娘还会对我说些什么。”
“是啊,太子,上回您不在,皇后娘娘就罚侧妃娘娘跪一整日,现在太子妃还是您的亲戚,若是她们一起,我们家侧妃哪能吃得消啊。”
连月平恼道:“翠兰,不许多嘴。”
李升平没有当回事,直接道:“要不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本太子都懒得搭理她。”
“若下回她再造次,我定不饶恕她。”
连月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意,“升平哥哥,你对我真好,在我眼里,你比谁都要厉害。”
李升平笑逐颜开,“月平,还是你会说话。”
因为是嫡子,又不如李浔阳等其他皇子聪慧,他从来得到的都是批评与诋毁,就没有人真正夸奖过他。
相反,他在连月平这里得到了安慰。
……
左玉卿博学多才,又懂得兵法,魏皇后特地将他召入皇宫,给太子做老师。
起先李升平不买账,但磨合几日,便乖乖听他的话。
因需按时入宫教授太子知识,而左府到宫中要花费不少时间,是以魏皇后便让左玉卿住在宫中。
他所在的宫殿距离太子寝殿很近,但却是李浔阳出入的必经之路。所以只要李浔阳出宫,就会经过左玉卿的寝殿。
这样一来,二人便避免不了碰面。
这几日天晴,鸟雀早早飞出巢穴,在枝丫间放声高歌。
李浔阳醒的早时,就会去花园里走走,而恰好左玉卿也有早起习惯,这样他们自然就碰到了一起。
眼下花开正好,朵朵坠着晨露,鲜嫩欲滴。
尤其晨起,空气清新,鸟鸣悦耳,总会让人心旷神怡。
左玉卿似乎很懂人心,说的话既不唐突又讨人欢心。
李浔阳听着,一点儿都不像奉承的话,也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就连如清都夸他会说话。
偶尔提起先皇后,左玉卿这样说:
“在这宫里,臣最敬佩之人便是先皇后清婉娘娘。”
李浔阳问他为何,左玉卿很是诚恳道:“先皇后心怀大义,忧国忧民,当年河阳大水,皇后娘娘省吃俭用,拿出自己攒下的银钱救济灾民,这是宫里很多娘娘不可比的。”
左玉卿所言极是,当年河阳发大水,百姓流离失所,清婉皇后忧思不已,当即派人当掉自己的首饰,换成银俩,拿去救济百姓。后又吃素两年,节省下来的钱都给了河阳百姓。
她默默无闻地充当皇帝的贤内助。
李浔阳眼眶有些湿润。
母后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心系天下的人。
左玉卿察觉到李浔阳的情绪,便连忙换了话题。
“已经过去数天,不知葛云山那边现在境况如何。臣听父亲说,两军依旧僵持不下。而副将军因为水土不服,晕吐几日,眼下正要准备回来了。”
“这是副将自出兵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好一个置之度外,李浔阳内心一笑,副将倒真是聪明。
“副将许是奔波很久,这些天没有好生休息,这次回来定要好好养着。”
左玉卿点点头,“臣早就听说陆将军骁勇善战,如今倒真是大展身手的时刻,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李浔阳重复一遍。
“是的。”左玉卿语气很是坚定,“伯乐终究会遇到千里马的。”
“你倒真是了解我陆长兄。”
“臣与陆长凛自幼交好,也时常去陆府坐客,自然知道长凛兄的秉性。并且……”左玉卿顿了顿,“臣很早就见过公主,”
李浔阳正纳闷着,却听见左玉卿在耳边说,“……这些公主都忘记了吗?”
都,忘记了?
李浔阳努力回想前世有关左玉卿的记忆,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可能那时年纪尚小,并不记得了。”
“罢了,想不起更好。”左玉卿收回期待的目光,喃喃自语起来,一瞬又恢复正常神情,笑着对李浔阳说,“宫里的花虽然富贵繁多,可我总觉得不抵外面一棵恣意生长的花树。”
“是啊,”李浔阳很是赞同,“就这一方土地,而树太多,自然不如野外长的好。”
李浔阳正说着,突然看见左玉卿伸手过来,“公主,您肩上有落花。”
语罢,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一片粉色花朵取下。
手中花朵的颜色与李浔阳的衣裙相差不大,只有花根部坠着点点绿叶,可他看得很是仔细。
李浔阳注意到,左玉卿没有将花扔下,而是装进了衣袖。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而方才这一幕却被人看进眼里。
一声咳嗽打破了两人短暂的平静。
李浔阳循声望去,却见沈珩之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花树下,风吹花落,倒不知他站了多久,只是肩上落花很多。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可自己明明磊磊落落,但看见沈珩之的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想逃。
但是毕竟李浔阳见过大风大浪,这点儿情绪还是能遮掩住的,她恢复好状态后,面容微微挂着点儿笑意,看着沈珩之。
“三皇子也是过来散步的?”
“正好路过此处,突然想看看花,便过来了。”沈珩之语气淡然,他边走边说,随之肩头上的花瓣被风吹到了地上。
“没曾想,公主也在这儿。”
他走近后,便朝李浔阳行礼,过后看着一旁的左玉卿,“这位是?”
左玉卿见此,连忙友好道:“臣是兵部尚书之子,左玉卿。”
介绍完自己后又看着沈珩之,“我看你气宇不凡,想必便是北岳国的三皇子,沈珩之吧。”
“左公子过奖了。”沈珩之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早就听闻左公子乃诏云第一才子,文韬武略兼备。”
“三皇子严重了,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倒是左公子谦虚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互夸对方,这番对话却让人觉得怪怪的。
李浔阳只是默默听着,根本插不上嘴,她也不想说话。
终于过了一会儿,听见沈珩之道:“左公子给太子殿下讲学,可有到时间?”
左玉卿道:“不巧,已经到了。”
他转向李浔阳,“公主,臣要去为太子讲学了。”
李浔阳点头应答。
沈珩之作揖行礼,又朝两人微微颔首,正要走时,却看向李浔阳,“公主可有意愿随臣过去瞧瞧?”
“还是改日吧,今日我怕过去后,耽误太子读书,到时候母后可要怪我了。”
李浔阳婉拒。
左玉卿道:“那好,臣先告辞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间,李浔阳才松口气。
他终于走了。
可沈珩之还在。
她对沈珩之,有时觉得熟悉,有时又感觉陌生,独处就会很不好意思。
“你今日起得很早啊。”
李浔阳率先找话题,沈珩之听见后,淡淡嗯了一声,随后说,“昨夜没睡好,头脑昏沉,便起得早出来走走。”
“我那有安神的香,我差人给你送去吧。”
“只是昨夜做些噩梦,又怎敢劳烦公主。”
“没关系,我那多也用不着。”
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一会,李浔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眼睛能洞悉一切,她眼神飘忽着,忽然看到沈珩之头上的落花。
“你发间有几个花瓣。”
李浔阳抬手碰碰自己的头发,示意沈珩之,他抬手,扑落几片,却没有将藏进发间的一片花瓣弄落。
“还有一个。”
“在哪?”
沈珩之仿佛很笨拙,摸了几下都没有找到。
“公主可否帮臣取下来,”说完后,又觉得太过唐突,便继续道,“臣待会回去叫周京帮忙。”
“一瓣花而已……”李浔阳伸手,抬起手臂,因为沈珩之比自己高,她走近几步,一抬手便轻松地取下。
“好了。”
“多谢公主。”
他们不知,两人的举动却被某人尽收眼底,沈珩之悄悄瞥一眼李浔阳身后某处,却见那里花枝乱颤。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同李浔阳讲话。
男俊女美,郎才女貌,看着着实让人艳羡。
……
又过去几日,三人总能相遇到一块来,谈话间,都知道对方擅长书法,便被起哄着比试一番。
李浔阳知道,沈珩之一向淡漠如菊,自然不想参与进来,可是左玉卿身边的下手就一直起哄,让他们比一场。李浔阳本想劝解左玉卿,可是他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只是言道相互切磋切磋。
无奈,沈珩之只能被迫答应。
这倒让李浔阳有些纳闷。
左玉卿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跟他内心不大一样。
纸笔墨砚准备齐全后,两人便开始写字,李浔阳坐在一旁看着。
左玉卿自小就练习书法,抄写了几百部兵书,又擅长画作,而且对草木所知甚多,写起来自然就得心应手。
他的字遒劲有力,一笔一划都入木三分,全无柔和之意。
而反观沈珩之,以春为题,只是简简单单写了有关春天的几个印象,自是花开绿叶之类,显得有些单薄,而且字体娟秀清丽,与左玉卿则完全不同。
诏云以字遒劲为美,所以左玉卿略胜一筹。
“左兄,我输了。”
沈珩之看完他的字后,很是大方地承认自己技不如他。
在这之前,他就挑明自己对于书法并没有过于深究,自是比不上左玉卿。
所以,早早就给自己台阶下,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沈兄谦虚了,只是诏云以我这样的字体为好,并不是沈兄的字不好。”
沈珩之微微挂着友善的笑意,“我不过是坐井观天,偶尔习得几字,哪里能与左兄相提并论,左兄见多识广,对花花草草所闻颇多,自是我不能抵的。”
这样一说,众人想想也是,他被关在诏云那么久,平日哪儿都不能去,能见识到的都是书中所述,并无行万里路的感知,哪能写出什么生动的文章来。
许多人对他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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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同情,包括李浔阳。
左玉卿也笑道:“沈兄过缪了,终有一天,沈兄也会如此。”
两个男人的对话别有深意。
左玉卿深知,李浔阳自小就爱慕有才华的人,而他之前之所以落选于魏恒,有部分原因是魏恒能文能武。
但是现在,魏恒不在,他要在李浔阳面前展现自己。
只是今日,李浔阳看了他的字后,虽有惊艳与欣赏,但却同情有家不能回的沈珩之。
“左公子说的对,三皇子日后也能见多识广。”
李浔阳这话一出,左玉卿就知道沈珩之赢了,而他这些天花的功夫全都白费。
只是可惜他明白的太迟,反倒让别人捷足先登。
但左玉卿不会放弃。
李浔阳注定是诏云的公主,生是诏云人,死是诏云鬼。
……
春日总是过的很快,花开花又落,转眼就来到细雨绵绵的季节。
左玉卿在宫中待了有些时日,有时魏皇后叫李浔阳过去用膳,也会将左玉卿叫过去,她有意撮合两人,可李浔阳并没有当回事儿,只把左玉卿当作一个朋友。
两个人虽然有话题,也能聊得投机,可涉及男女之情,李浔阳就有些退缩了。
对于她来说,左玉卿始终是陌生的。
入夏这一天,下了整日的雨,皇子公主们早晨请过安后,剩下的时日都待在寝宫中。
扶华殿自从修葺过后,雨天再也没有漏雨。沈珩之白日在屋里作画练字,时而站在窗边观雨。
窗户大开,他立在窗边,有细细雨丝侵入面上,清清凉凉,忽而远处有人撑伞进了回廊。
周京上前同来人交涉。
沈珩之看清楚是左玉卿,他并没有惊讶,而是踱步走至桌前,将未完成的画卷收好。
“沈兄,是我。”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很是爽朗,接着便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门被打开,青衣男人推门而入。
左玉卿笑着问道:“沈兄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闲来无事,便练练字而已。”沈珩之语气淡漠,面上微微带着些许笑意,招呼着他坐下,又叫周京去沏茶。
当茶端上来,左玉卿品着,赞不绝口,“这是新茶吧,味道不错。”
沈珩之道:“多亏了长公主,我才能喝上今年的新茶。”
左玉卿放下玉杯,脸上的笑容淡去。“公主对沈兄,可是格外好啊。”
“长公主心怀天下,自然对每个人都好。”
左玉卿忽然冷笑一声,“可沈兄不是诏云子民。”
“那又何妨。”沈珩之为他沏了一杯茶,淡声道:
“既心怀天下,又岂单单是诏云子民。”
左玉卿捏紧玉杯,他没想到,自己隐藏那么久,却被面前这个人仅仅几句就堪破了。
“可长公主毕竟是诏云的人。”左玉卿也不甘示弱,指腹捏紧玉杯,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捏碎。
沈珩之抿唇一笑,“是,她是诏云的长公主。”
“我不是诏云的人。”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左玉卿也回笑,他倒没有必要跟一个外人再装下去,所幸直接露出阴暗一面。
“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否则,虽当不得诏云子民,但可作诏云的鬼。”
沈珩之冷冷嗤笑,“原来你们诏云的人都是如此。”
都喜欢威胁人,衣冠楚楚的背后,是一颗肮脏的心。
太子李升平是这样,魏恒是这样,就连左玉卿也是这样。
“涉及朝堂,就没有人心思纯净。”左玉卿嗤笑道,“北岳国三皇子,不亦是如此吗?”
“我跟你不一样。”
“是啊,你比我足够隐忍。”
左玉卿紧紧盯着他的脸,仿佛要看出什么破绽来,但沈珩之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沈珩之看着他,语气平静,“你我不同,你身为嫡长子,从小锦衣玉食不断,而我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我其实并无多大奢望,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还会是你的,可若不是你的,那便强求不来。”
“我又如何相信,你还是当初北岳国的三皇子。”
沈珩之反问道:“何来相信这一说?我好像有些不明白你的来意了。”
“我的来意?”左玉卿顿了顿,“你该知道,长公主与我是良配,我不希望有人从中插足。”
“如若真是良配,左公子为何又担心旁人插足?”
沈珩之缓缓道:“是不相信自己?”
这话令左玉卿怔住了。
从看到他的反应后,沈珩之便已心领神会。
“我劝沈兄还是谨言慎行。”左玉卿反应过来,“这次,她会选谁还未可知。”
“左兄方才说什么?”
沈珩之没听清楚他说的后半句。左玉卿没有解释,忽而又友好笑道,“今日就到这里,魏皇后邀我过去用膳,想来他们都到齐了,我也该走了。”
左玉卿起身,“沈兄不必送我了。”
他看着沈珩之,“你可知,陆将军很快就要凯旋。”
沈珩之并没有接他的话,他站起身,“那左兄慢走,我就不送了。”
他与之前一样,云淡风轻。
左玉卿侧身,脸色瞬间阴暗难测,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沈珩之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一会儿,便走回桌边,拿出画卷继续作画。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一圈又一圈淋在青石板上,渐渐变得嘈杂,雨水冲淡过往尘埃,一切又归于平静。
29. 点心
左玉卿监管着太子读书已经有些时日,魏皇后每次用饭,都会叫上李浔阳,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李浔阳知道她是别有用心。
魏皇后总是找机会单独留下二人,是以宫中最近都在传言,长公主的驸马将会是左玉卿。
李浔阳听到这些,很是头疼,不知是否因为上辈子魏恒给她的后劲太大,以至于当她听到驸马二字,心头总会一颤,往事便历历在目起来。
她上辈子错信那么多人,到最后一无所有,反倒是那位敌国质子将她带回国,真是讽刺。
李浔阳不想再想其他事,只要伺候好这位敌国皇子,与他好好相处,到时候帮助他回国,他定然会感激不尽。
她现在挂念的是葛云山一战,不知兄长陆长凛近况如何。派出去的探子在今夜回来后,将一切都告知给李浔阳。
魏恒想拉拢月兹二王子,可是金予凤也不是善茬,自打李浔阳提点他过后,许是为了活命,金予凤的才能展示的愈发快,把领兵的机会让给二王子,他则善后,坐收渔翁之利。
李浔阳知道,金予凤不会让二王子继位,自然也就不会让他赢。
如此一来,她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想着想着,她现在只有好好对待这位敌国皇子了。
正想着去扶华宫看一看,却没有发觉此刻正是夜间,幸好被如清拦住。
“公主,您夜间去伏华殿,是有些唐突了。”
李浔阳想想也是,“一时间竟忘记是夜晚了。”
她坐在桌边看着微微摇晃的烛火,“如清,你说如何跟一个人处成很要好的朋友?”
如清思考片刻,便道:“真心相待。”
李浔阳皱起眉头,“倘若我以前对那人不好,真心相待能换来他的原谅吗?”
“为什么不能,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吗?真心相待他,让他感受到公主的诚意,想必定会不计前嫌。”
如清娓娓道来。
“但愿他日后能不计前嫌。”李浔阳自言自语。
如清没有听明白,问道:“公主说的,可是那位北岳国皇子?”
既然被看出来,李浔阳不再隐瞒,遂点点头,“从前我欺负过他。”
“从前?”如清想了想,“其实公主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待他啊,顶多就是……”
“就是什么?”
“置之不理。”如清低低地回道。
“还是差不多嘛。”李浔阳声音闷闷,早知道上辈子会是那样,她定当好好对待沈珩之。
话说回来,这一世的沈珩之似乎比以前要乖些,看着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他似乎比以往听话了。
难道重生一次,连性子都变了?
李浔阳不由得想,那魏恒似乎要比以前蠢得多,只会耍些人人都能看懂的小把戏。
夜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与沈珩之那夜在酒楼的场景。可梦里的沈珩之恣意妄为,与现实完全不同,他禁锢住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说,她是他的。
李浔阳是被惊醒的,刚醒来时就觉得沈珩之在身边,她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在安静的寝殿内,听得尤为清晰。
渐渐地,又有一丝凉意袭来,她慢慢放眼望去,却瞧见窗户又被风吹开了。
这窗子怕是要换了。
李浔阳又继续躺下,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起身关窗,却在窗边看到一块白色小布条。
默了一会儿,她取下收好,没有吱声。
……
隔日去伏华殿,李浔阳带去沈珩之喜欢的栗子酥。
沈珩之这些日子终日在房里作画,很少出去。
李浔阳晨起去花园看花,也遇不见他。
自那夜酒楼一事,李浔阳再见他时,总会有种不同的感觉,这些男女之事她前世已经亲身体验,所以并无羞涩之意,自己也很快忘记。而沈珩之也没有在意,见到她后依旧从容。
进入扶华殿,只见流苏花落了一地,不免心生叹惋。
周京将李浔阳引进屋内,沈珩之从案上抬起头,他放下毛笔,从旁侧拿出一张宣纸盖在案上,这下缓缓从案后走出来。
周京同如清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李浔阳在屋内左瞧瞧右瞧瞧,最后眼神从字画上移到朝她走来的人身上,“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浔阳语调轻快,并没有喊他三皇子或者质子,而是直接用了一个你字,像是亲朋好友之间的问候。
听到她这样称呼,沈珩之微微有些诧异,随后淡淡一笑,“近来有些乏,便不想外出,就在房里作画。”
“哦。”李浔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随机目光转向案头,“那你都作了那些画,可否给我瞧一瞧?”
浔阳以为沈珩之会很热情地给她介绍,可不料却被拒绝了。
“画未完成,不宜观看,待完成后,自当拿给公主过目。”
“那好吧。”浔阳皱皱眉头,有些泄气,并不是因为沈珩之没有拿画给她看,而是因为这个人还在称呼她为公主。
这让她心里不是很舒服。
之前那夜,他不是还叫过她的小名吗?
再则,李浔阳到现在一直没有搞明白,他是如何知道她叫阿芜的,她也不好问他。
毕竟那夜不为人知的事……还是不回忆比较好,要不然两个人杵在这里多尴尬。
“你是北岳国皇子,我是诏云公主,我们身份平等,你就不必称呼我公主,直接叫我名字,浔阳就好,我也可以叫你珩之。”
沈珩之很听话地点点头,随后慢慢咛喃了声“浔阳”,声音轻轻的,又格外好听。
李浔阳问道:“什么?”
沈珩之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启唇,“浔阳。”
李浔阳忽而笑了,笑容灿烂,也学着他的语气,轻声道:“珩之,”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李浔阳恍然发觉,这个人也不是很讨厌,或者说,他并没有上辈子那么讨人厌。
不知道为何,从何时开始,彼此的距离悄然拉近了。
李浔阳将桌上的食篮打开,“我叫膳房做了些点心给你带过来。”
沈珩之抬眼看过去,里面除栗子酥外,还有其他糕点,他都不曾见过,“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我现在也无以回报。”
沈珩之的语气充满感激。
“咱们都是朋友,不必说回报之类的话。况且,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她抬眸看向沈珩之,又想起昨晚同如清说的话,于是想听听他的见解,“现在你遇到难处,我帮助你,日后我若遇到难处,你也会助我一臂之力的,对不对?”
沈珩之沉吟一会儿,
李浔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薄薄的嘴唇,想要快点知道他的答案。
只见沈珩之轻轻启唇,“你说的,都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
浔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傻傻的问题。
她不由继续追问,“若是先前有过节,彼此有嫌隙,日后处成朋友,可还会……不对,是先有嫌隙,还能成为朋友吗?”
李浔阳忽然发觉自己说的话驴头不对马嘴,不过沈珩之倒是听明白了,忽而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若彼此先前有过嫌隙,日后待这嫌隙解开,也会成为互帮互助的朋友。”
李浔阳紧跟着问道:“如何解开呢?”
沈珩之也抬眸看着她,思索道:“唯有真心可解罢。”
真心?
她已经算是付出真心了吧。
想到此,李浔阳如释重负,“你说的可都是心里话?”
“自然是我心中所想。”
李浔阳也不再噎着,于是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从前对不住你,你可曾怨恨过我?”
沈珩之摇摇头,“不曾。”
“难道一点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她可不相信,前世的沈珩之就是小肚鸡肠。
沈珩之再次摇摇头,“没有。”
李浔阳叹了口气,“我从前那样对你,为何你不气我?”
“从前是从前,公主现在也帮助我了,不是吗?”沈珩之款款言道。
“都已经相互抵过,只要公主安好就好。”
她安好就好?
李浔阳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把玉蝶端出来让沈珩之品尝。
“那就这样说好了。”浔阳试探地问道。
“好。”沈珩之轻声嗯道,笑着拿出一块糕点尝了尝。
盘子里的那几块糕点形状各异,模样不是很好看。
浔阳全程注视着沈珩之,他将糕点全部吃进嘴里,一点未留。
“味道如何?”
“很好,我从未吃过此种糕点,比北岳皇宫里的厨子做得好吃。”
“是用南瓜与糯米做成。”李浔阳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自己,心里很是高兴。
以前她做给魏恒吃,那魏恒总是一副吞石头的感觉,皱着眉头也才只能吃一半,甚至偷偷对人说难以下咽。
她虽厨艺不精,但做的东西总归是能吃的。
“这是公主做的吗?”
沈珩之突然问出来,李浔阳点点头,“是我做的,不过厨艺不精。”
“我觉得很好啊,”沈珩之说着,又拿起糕点吃着,随后说道,“能吃到公主做的糕点,实乃三生有幸。”
听到这么高的赞誉,李浔阳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有你说的这样好。”
“可我就觉得你最好。”
一瞬间,两个人四目相对,四周也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只有他二人。
她又如何是最好的人呢?
李浔阳想了很多,这辈子的沈珩之好似真的跟以前不同了,她心中莫名涌出一种情愫来。
若他不是北岳国皇子,而她也不是诏云长公主,就这样岁月静好,又何尝不快意呢。
可惜一切都是幻想。
他终究是要回北国的。
她抿唇,轻轻笑了笑。
“我觉得你才是最好的,有才华,日后必成大器。”
沈珩之看着她的笑容,没有说话。
“这天越来越热了。”李浔阳感觉身上发热,环顾一圈,见窗子没打开。
沈珩之便起身过去开窗,李浔阳注视着他的白色衣衫,袖袍处似有缺损,可是被他一拉,便完全看不见了。
立夏这日,陆长凛与魏恒等人班师回朝。葛云山一战,让陆长凛名声大噪,一时间陆家又重振辉煌。
魏恒作为指挥军师,并没有参战,过程中他甚至想联合月兹,剿灭陆长凛带的军队,可是金予凤并没有搭理他,而是不动声色将队里的奸逆铲除,金二带领的这场战争彻底落败,他失去老月兹王的信任,反倒让金予凤占了上风。
金予凤回去后被立为新王,他派使臣与诏云达成协议,两国日后成为友好国,互帮互助,互不侵犯。
夏日,明媚阳光穿透枝叶,投下一片片树荫。
宫中都在传言左玉卿将会是李浔阳的驸马,让前驸马魏恒心中很不舒服,于是他借着见太子的名义与左玉卿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在树荫下相对而坐,左玉卿却是坦然大方,还为魏恒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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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也接过去,抿了一口。
左玉卿率先开口,“魏将军此去,可好?”
“自然一切顺利。”魏恒笑,“唯一不好之处就是被人偷到家里来了。”
“魏将军此言差矣。”左玉卿面上波澜不惊,“将军是在说长公主吧。”
魏恒没有否认。
左玉卿继续道:“臣与长公主也只见过几面,私下谈论不多,至于宫中传言皆是虚话,当不得真。”
他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这在魏恒看来很是扎眼。
“臣也听闻,将军府上已经有位小妾。”
“并无,就如同你说的,传言不可信。”魏恒否认。
左玉卿笑道:“既如此,将军也勿听得他人胡言。”
两个人同时都朗声笑起来。
左玉卿又斟上一杯茶,抬头看着魏恒,“臣发觉一件事。”
魏恒摩挲杯盏的手一滞,“是何事?”
“扶华宫那位。”
左玉卿没有直言,只是稍微暗示,而魏恒面色便已经微微显露怒意。
他对左玉卿说:“只是个外人。倒是你,的确与长公主般配,我等都不能及。”
“魏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臣不过一介文人罢了,哪敢与将军相比。”
“那位质子回国,日后必定封王,若他再成为皇帝,也会是诏云一大威胁。”
“你以为来了北岳,他还能回得去吗?”
左玉卿笑,“还是将军老谋深算。”
……
转眼来到夏季,宫人们都褪去衣衫,换上轻便衣装。
大雨过后,塘里的荷花冒出尖来,鱼儿在水中轻轻摇曳。
前世每到这个时节,魏恒都会邀李浔阳去梓园赏荷。
而今他又在玉芙宫外侯着,托人传信,邀长公主赏荷,可是都被李浔阳拒绝了。
“公主,那魏将军还没有离开。”
李浔阳坐在桌边把弄着折扇,无奈地朝外面看了看。
“日头正热,让他晒着吧,你们且装作看不见。”
如清很快出去回绝,待她回来,告诉李浔阳魏恒离开了。
李浔阳心下还觉得有点奇怪,“他真走了?”
如清点点头。
她心想,但愿是真走。
晌午后,待李浔阳在屋内用完膳,却听得如清匆匆来报,说是魏恒同沈珩之在梓园发生冲突,两人误入荷花池里。
梓园贵为皇家圣地,向来都是贵人踏足之地,自然容不得外人侵犯。
李浔阳火急火燎赶到时,却突然哭笑不得起来。
沈珩之衣冠完整地站在一边,魏恒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爬上岸,左玉卿拉着他的手臂。
李浔阳突然有些憋不住笑,用袖子遮了遮,便抬脚走上前去。
“魏将军怎么掉水里去了?”她假装关心魏恒。
如此落魄,叫魏恒也不知如何去说,只恨恨看着沈珩之,冷冷道:“全是拜他所赐。”
沈珩之见此,连忙出声,“臣方才解释过了,臣在岸边赏荷,不料将军突然出现在身后,说来,也是臣之过,若那时不离开,将军便不会掉下去。”
他这样一解释,李浔阳顿时明白了,这魏恒的手段可真低劣,难不成重生一次,他的脑子傻掉了?
魏氏一族的人可真是一言难尽。
魏恒闻言,气得牙齿痒痒,他抖抖身上的浮萍,束手而立。
“照你这样说,那都是我的过错了?”
沈珩之未言,李浔阳便出声圆场,“既然是误会,那便到此为止,麻烦左公子带魏将军去换身衣服。”
“浔阳,”魏恒走来,语气愤愤,“沈珩之擅闯梓园,不重罚吗?”
李浔阳有些无奈,看向沈珩之,两个人仿佛心有灵犀,他缓缓道:“是有人邀臣来此,臣不知这是禁地,误打误撞过来了。”
“那臣现在就离开。”
李浔阳道:“谅你也不知,尽快回去为好。”
他转向魏恒,“魏将军不会计较这些吧。”
“既然公主都说话了,臣也不好再说什么,今日到此为止。”魏恒咬牙道。
“多谢魏将军海涵。”
魏恒缓了语气,“六日后是臣祖母的寿辰,希望公主能赏脸来魏府吃顿便饭。”
李浔阳道:“是魏将军的祖母,我自然会去。”
魏恒说完,瞥一眼沈珩之后,就随同左玉卿离开了。
此时太阳正烈,蒸得人心里焦躁,李浔阳带着沈珩之走到树荫下。
“六日后魏府的寿宴,公主要过去吗?”沈珩之的语气带着关心,他知道李浔阳是为了自己才应下的。
“就算他不说,我也该要去的。”看出沈珩之眼里的担忧,李浔阳语气轻松道,“青天白日之下,他不会做什么的。”
“都是因为我,才让你……”沈珩之很是自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浔阳,眼里的关切不言而喻。
“你是在担心我?”李浔阳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忽而抿起了唇。
沈珩之别过眼去,微微颔首,面上带着些羞涩之意。
“臣觉得魏将军,不简单。”
李浔阳微微一笑,“我倒觉得你也不简单。”
沈珩之抬眸,就见李浔阳已经将目光看向远处。
“这几日荷花开得真好。”
沈珩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大片大片的荷花簇拥在一起,映满了整座池塘。
李浔阳转回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对于眼前的这个人,终究还是不甚了解。
他真的还是沈珩之吗?
30. 寿宴
六日后,魏府寿宴,李浔阳去的同时也带上了李笙笙。
魏府老太太很是喜欢李浔阳,见她来时,直接拉住她的手,穿过人群,带到内室话家常。
老太太喜欢李浔阳,一直想让她嫁入魏府,因从前退婚之事,难过了很久,头发也几乎全白了。
“浔阳能来看我,我这老人家属实开心,只是恒儿这孩子不懂事,辜负了你……”老太太说着说着便泪光闪闪。
李浔阳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祖母,只道我与他无缘,儿女之事,我向来顺其自然。况且魏将军文武双全,自会有自己的良缘。”
“若真如此,那便好了。”老太太提到魏恒,便哭丧着脸,又转而笑着看向李浔阳,“他的事,由他去,日后我不会再管。今日咱们尽管提些开心事儿。”
说着,便有人过来告知宴席开始了,就等着魏老太太过去。
于是魏老太太就搀着李浔阳走出屋,朝宴会厅去。众人看着魏家祖母如此喜欢李浔阳,好不羡慕。其中就有李笙笙,看到李浔阳受宠,简直嫉妒的发狂,眼睛恨不得把人刀死。
魏老太太让李浔阳坐到自己身边,另外一边隔几个空位就是魏恒。
两人相对无言,李浔阳平静地错开目光,只对着老太太言笑。
魏恒看着对坐的人,自然无暇吃东西,只一遍又一遍地饮酒。
他看李浔阳的眼神很是贪婪与恶毒。
那是一种想让她身败名裂的感觉。
“你说,要是让她身败名裂在魏府如何?”这是他昨晚跟紫灵商议的事。
他想让李浔阳在众人面前出丑。
“若堂堂长公主成为了破鞋,怕是连个臭皮匠都愿意嫁吧。”
他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心里还是想让李浔阳委身于自己。
她越是想摆脱自己,他就愈发想靠近。
在魏恒心里,这李浔阳必须是他的人。
他也不明白对李浔阳的这种想法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
是爱是恨分不清。
魏恒喝下最后一杯酒,又看一眼李浔阳,见她笑容灿烂,顿时心情不悦,也勉强挤出笑意,起身端起一杯酒,“长公主能赏脸来魏府,臣敬您一杯。”
李浔阳也随之站起,端起面前的玉杯,客气笑道:“魏将军此话严重了,我自小与你一同长大,如今祖母过寿,自然该来。”
语罢,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一杯酒喝完,过一会儿,李浔阳便借言不甚酒力,想要出去透透风。
老太太便答应了,叫身边的亲信跟着。
魏府很大,里面住宅数不胜数,就说这魏老太太的住宅离魏夫人的院子也相距很远。
几人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到尽头,见一女子坐在亭榭内,低眉顺眼地看着塘里的鱼,发呆。
“此人是?”
身边嬷嬷赶紧说道:“紫灵姑娘,长公主来了,还不避开,若要冲撞了公主,可要拿你试问。”
紫灵一惊,便抬起头,看了李浔阳一眼,便抚着肚子缓缓站起来。
尽管身上的衣袍宽大,却仍然遮不住自己的肚子。
“紫灵姑娘这是快要生了吧?”李浔阳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开口询问。
嬷嬷闻言,便上来搭话,“这是见不得台面的。”说完就要将她赶走。
李浔阳却朝她摆摆手,“无妨,紫灵姑娘有孕在身,行动不便,就不必回避了。”她上前两步,抬眸细细打量紫灵的肚子,又抚了抚,“我母后怀我的时候,跟你这肚型完全不同,倒是魏皇后怀李升平,是这样的形状。如此说,那你这胎可能是个男孩。”
紫灵一听,内心掩饰不住的欢喜,但转而眸光又暗淡起来。
李浔阳见此,便挥挥手叫嬷嬷回去。
她看着紫灵,“你以为,就算你生了男孩,就能在这魏府待下去吗?”
紫灵不语。
李浔阳继续道:“只要我点头,你这孩子还不一定能生的出来。”
紫灵猛地抬起头,“我只想要自己的孩子有名有份,你生的好,是诏云长公主,可我呢,若不是魏将军收留,我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我无父无母,只有魏哥哥一人,你为什么还想要跟我争呢。”
紫灵声泪俱下。
“我没想过跟你争,魏恒什么心思,你心里清楚,况且我也根本不稀罕他那样的人。”
李浔阳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畔,“你若真的希望肚子的孩子有名分,那就不可助纣为虐。”
“否则,这天下除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李浔阳。”
“你始终上不得台面。”
紫灵心里一怔,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浔阳。
李浔阳莞尔一笑,“我虽是公主,但你未必有我过的苦,年少时,我喜欢的人是追在你身后的。”
“上官紫灵,你不会以为,我跟父皇是你的仇人吧。”
“那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上官一族被屠,幕后黑手就是魏国舅。”
“你孩子的爷爷,就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李浔阳这一击,紫灵彻底崩溃了。
她歇斯底里地叫唤着,“不可能,不可能,当年我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当年我父皇只是想将你们流放,真正想要将你们赶尽杀绝的人是魏国舅。你若不信,日后可找我父皇当面对质。”
“他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
紫灵听闻后眼泪花花,崩溃的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一阵刺痛,又狠劲地朝肚子上捶了几下。
李浔阳见状,赶忙去阻止。
“这是你的孩子。”
紫灵未语,只是一个劲地流着眼泪,半晌后,才哽咽着声音缓缓道:“浔阳,对不起。”
当晚,众人还在赶着晚宴最后一程,不料那魏将军带来的女子突然早产,迫使魏恒不得不离席。
魏老太太让李浔阳在魏府待一晚,第二日启程。
她被安排在魏老太太旁边的厢房。
夜晚,明月高悬,虫鸣声不断。
竹溪苑里,一间屋子灯火通明,有婢子送去夜宵。
待出来时,又在门口侯着。
两个婢女窃窃私语,像是在等人,焦灼地在门外来回徘徊。
直到一个白衣男子走来,两人方才离去。
男子衣冠整洁,推开门走进了屋内,霎时间里面灭了灯。
第二日,天光放亮,昨晚那屋子瞬时炸了锅。
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传出来,将人群都吸引了去。
“这不是长公主的房间吗?”
下人们议论纷纷,忽然门被打开,就见一个男子慌慌张张从里面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这下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长公主被人侵犯了?
定晴一看,那男子竟是永安候府的小公子。
“发生什么了?怎么大伙都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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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清丽的女声传进议论的人群里。
众人抬眼望去,竟是长公主李浔阳!
只见李浔阳搀扶着魏老太太走来,婢女们愣了一会,很快上前说明了情况。
“是谁敢欺负我皇妹。”
丫鬟哆哆嗦嗦颤抖着身体,“是永安侯府的小公子。”
“可能是昨夜饮了酒,走错了房间。”
李浔阳没再听别人说话,径直去了屋内,李笙笙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榻上哭泣。
“皇姐,我不喜欢他。”
李浔阳轻轻安慰着她,“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等到众人散去,李浔阳走出屋外,看到左玉卿正在门口等着她。
“三公主怎么样了?”
李浔阳无奈叹口气,“伤心着呢。”
她看一眼左玉卿,瞧见他已经将昨天穿的白衣换掉。
“听闻府上的紫灵姑娘,昨夜诞生一名男婴。”
左玉卿闻言,只淡声道,“只怕做不了嫡子,魏将军日后娶妻,也只能是庶子。”
两人并齐,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紫灵姑娘的住处,魏老太太并魏国舅等人都在屋内。
虽然这孩子算不上嫡子,但总归是魏恒的第一个孩子,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还是有些疼惜的。
魏国舅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留下魏夫人与魏老太太。
奶娘抱着婴儿,满面愁容,“老太太,夫人,这孩子不足月,怕是难养活。”
李浔阳低头去看襁褓里的婴儿,确实比正常孩子要小很多。
魏夫人道:“你好好养着,日后必有重赏。”
魏老太太道:“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魏夫人道:“昨日是您的寿宴,这孩子又是昨夜出生,不如就叫寿宁,魏寿宁。”
老太太点点头,看着婴儿,唤了声“寿宁”。
很快魏夫人就带着奶娘抱走了孩子,这时很多人都散去,老太太心慈,看见紫灵虚弱地躺着榻上,便走过去关心几句,又叫嬷嬷去她院里拿些补品送来。
老太太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等众人都散去,就剩下李浔阳和如清。李浔阳说要看看紫灵,便留下。
榻上的紫灵只看她一眼,就很快别过眼睛。
李浔阳替她掩掩被子,“你也别怪我,这都是你欠我的。”
紫灵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以为还是在怪自己抢走了魏恒。
“到头来,他的第一个孩子终究是我生出来的。”
“你太乏味了,所以他不喜欢。”紫灵语气带着嘲讽。
“你当真以为我还在乎他?”李浔阳冷笑一声,“你还把杀父仇人之子视若珍宝,没救了。”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那就祝你好运。”
一场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李浔阳卿离开时,正好魏恒进屋,她礼貌地朝他笑了笑,而魏恒神色黯然,稍微挂着笑回应。
“公主不用完饭再走吗?”
“改日吧,出宫太久,该回去了。”
“那好,臣送公主。”
“不必了,”李浔阳回头看看榻上的人,“紫灵姑娘刚刚生产,你去陪陪她吧。”
待李浔阳离开,魏恒仍旧站在原地,杵了很久。
他总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编织一个巨大的陷阱。
……
31. 私刑
仲夏,北岳国派使臣前来接沈珩之回国。
虽有不少大臣反对,但李显终究还是同意了,因为北岳国上供了很多奇珍异宝,并许诺三十年之内不会引战。
而离别前昔,魏恒仗着自己是镇国大将军的身份,动用关系,悄悄扣留了沈珩之。
他不想放沈珩之回国,一味地想置他于死地,趁着使臣带人离开,魏恒将沈珩之关入暗牢,折磨了两天两夜。
沈珩之始终不肯低头。
他笑,“今日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来日都会反噬于你。”
昏暗的地牢内,魏恒拿着鞭子,在沈珩之身上抽开了花,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所过之处皆血肉模糊。
“来人。”他从身边人手里拿出一把盐撒在沈珩之的伤口上。
顿时,男人已经疼的叫不出声。
李浔阳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沈珩之被绑在铁架上,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的皮肉绽开花,血痕蜿蜒,他垂着头,神情痛苦万分。
“住手!”
听到李浔阳的声音,男人慢慢抬起头,用沾满鲜血的唇角挤出一丝笑意。
“沈珩之。”
李浔阳推开魏恒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沈珩之有气无力,仿佛撑那最后一口气就为了见她。
“你来了。”
说完之后,他慢慢合上眼睛。
李浔阳双手捧住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沈珩之,你别睡,你醒醒。”
“浔阳,先将他带回去。”
陆长凛跑去阻止魏恒,李云纵同浔阳将沈珩之解绑。
三人合力把他带出地牢。
出地牢时,沈珩之已经不省人事,身上的伤口却在不停地出血。
几人将他安置在陆府的偏院,找来医师为沈珩之医治,他的身上除了鞭伤,还有很多刀伤,但幸好都不致命。
“浔阳,你在这里看着他,我与陆将军一起去宫里将此事禀告给父皇。”
李浔阳点点头,抬起朦胧的双眼,叮嘱道:“路上小心,对了,注意提防左玉卿。”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李浔阳此话何意,但也谨记于心。待他们离去,李浔阳又难过起来,拿起帕子为沈珩之擦了擦脸。
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梢,眼里满是疼惜,方才那会儿在地牢,她的确冲动了,皇兄与长兄一定看出了她的心思。
只是她也不知,这心思是何时来的。
沈珩之啊沈珩之,叫她如何是好啊。
“如果你记起一切,你会恨我吗?”
不知不觉,她的眼前又模糊不清,眼泪也在一瞬悄悄滑落。
过了很久,才缓过来。
为沈珩之上完药膏,如清端来煎好的药,李浔阳喂他服下。
沈珩之这时也有了意识,他动了动眼皮,努力半睁开眸子。
缓了几下,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你醒了。”
李浔阳看到沈珩之睁开眼,霎时间所有的忧虑都抛之脑后了,她喜出望外,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此刻,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到他醒了,他还活着,他现在好好的,她心里就很开心,所有的烦恼也都消失不见。
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了。
沈珩之动动发白的嘴唇,“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他的声音依旧很虚弱。
李浔阳轻轻嗯一声,吩咐如清,让厨子做些好吃的送来。
“是我大意了。”她以为,沈珩之同使臣待在一起会很安全,谁料魏恒竟然做出如此蠢动作。
“魏恒对我的敌意很大,”沈珩之咳嗽几声,舒舒嗓子,又继续道,“还有左玉卿,你要多留意,我觉得他的目的不纯。”
李浔阳点头,“我知道了,皇兄与长兄已经入宫,想必此刻父皇已经知晓这件事。”
李云纵和陆长凛快马加鞭赶进皇宫,将魏恒私自囚禁沈珩之一事禀告圣上。
李显听闻后大怒,当即就传召魏恒觐见,魏国舅却先一步,带着儿子来认罪。
“陛下,老臣带这个逆子来认罪了,是老臣教子无方,望陛下惩罚。”
李显没有给他好脸色,直接越过魏国舅,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魏恒,沉声道:“你可知罪!”
而魏恒却一脸平静,回道:“陛下,臣是有罪,但依旧坚持不可放沈珩之回国,眼下北岳国动荡,这个时候北岳使臣来我诏云接回沈珩之,必定是要传位,少了沈珩之,定然免去一个祸患。”
魏恒说完,魏国舅紧接着道:“陛下,吾儿言之有理啊,望陛下三思。”
李云纵道:“父皇,儿臣觉得这样不妥,先前父皇已经答应使臣让沈珩之回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您是一国之君,若沈珩之在诏云出事,天下百姓将作何感想。怕是难以服众,日后将无法安定人心。”
魏恒道:“陛下要为国着想,为诏云百姓着想啊。”
李显思忖一会,“大皇子所言极是,朕已经答应过北岳使臣,就不能反悔,否则在他国面前无信誉可言。”
眼见此事无法回旋,魏恒便请罪,说自己莽撞,愿意受罚。魏国舅在一旁哭诉,继续倚老卖老,叫皇帝也一并将他责罚了。
李显看了看父子二人,叹了口气说道:“道歉应你亲自去和北岳使臣说,且不得再为难沈珩之。
你所训的那支精兵,便和陆将军一同管理吧。”
魏恒不服气,被魏国公一记眼神喝住,捏着拳头看了陆长凛一眼,恭敬回道:“是,陛下。”
……
晚间,陆长凛就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李浔阳。
沈珩之喝完药后,也能吃下去饭了,再休息两日就能下地行走。
李浔阳想让他再多休息几日,养好身子才能抵住这长途跋涉的奔波。
周京得知沈珩之在陆府后,第一时间跑过来,抱着他泪眼汪汪哭了很久。
“三皇子,都怪我,叫你受苦了。”
那日沈珩之被劫持,周京拼尽全力,自己也受了伤,昏迷一夜才醒,第二日醒来就出去找沈珩之,将临安城翻了个遍。
沈珩之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别自责了,你自己也受伤了不是吗。”
“我还没死呢。”
周京哇哇哭了许久才停下。
过了几日,沈珩之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过去和使臣会合。魏国舅携子亲自道歉,因身在诏云,北国使臣只能将牙齿打碎了朝肚子咽,不敢造次,只等着三皇子平安回国才想办法好好对付他们。
这些日子,李浔阳一直陪在沈珩之身边,在她的细心照料下,沈珩之身上的伤很快就痊愈,又过些日子,连疤痕都看不见了。
出发的前一晚,两人都没有睡着,不约而同地走出门,就碰到了一起。
“公主还没休息?”
“嗯,三皇子也睡不着?”
沈珩之抬头看看夜色,又看向身旁的李浔阳,缓声道:“不知怎的,反复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
李浔阳叹道:“我也是,睡不着。”
他们是宿在客栈的,皇帝李显命人将整座客栈包下,专门留给沈珩之等人居住。
二人借着月色走过长长的回廊,脚下草丛间虫鸣声不断。
明月高高悬在夜空,星星密密麻麻铺在旁边。
树影婆娑,蝉也渐渐熄了嗓子,远处灯火明明灭灭。
微风轻拂面颊,凉爽惬意。
这是诏云独有的,而北岳国的夏,往往快而热烈。
“你这次回去,定会有所作为的。”李浔阳没有明说,她知道沈珩之是回去继承皇位的。
“那就借你吉言。”沈珩之看着他,轻轻笑着,“为何觉得公主有点难过?”
李浔阳一惊,猛然抬头看着他。
这是沈珩之第一次打趣自己,所以让她惊讶万分,良久都缓不过神来。直到被他轻声唤回思绪。
“公主?”
李浔阳就着方才的话回答,“你如何看出来我有些难过?”
沈珩之抬手摸摸自己的心口,说的很是云淡风轻,“感觉出来的。”
“对啊,就是你走了,我难过。”李浔阳说完,发觉沈珩之也怔住了,她接着又补充道,“以后就闲暇时就没有人说话了。”
“你在这儿,我还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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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的字画,你走了,无聊之余,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浔阳吨吨吨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话,沈珩之一直定定看着她,没有言语,就这么悄无声息,双眸透过她的眼睛,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
忽然,他抬起双臂,将人拥在了怀里。
李浔阳震惊万分,下意识要推开他,许是触到他的伤口,沈珩皱了皱眉,但仍旧没有松开,反而越搂越紧,渐渐地,李浔阳也放下了戒备,轻轻靠在他怀里。
她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却一点儿也不反感。
跟前世不同,前世只要跟沈珩之有一点接触,她就厌恶至极。
可沈珩之又何尝不是?
前世的沈珩之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在他怀里,李浔阳不敢动弹,耳边风吹拂,碎发掠过脸颊,四周很安静,静的都能听见彼此呼吸声。
就在她想要挣脱开来,突然额角处一凉,男人的唇瓣落在上面,像一片雪柔柔的化开,融在了心里。
李浔阳脸颊发烫,仿佛只有额头的那抹凉意能够缓解。
许久,他才抬起头,慢慢松开怀里的人。
“你会记住我的,对吗?”
这声音极具温柔,如三月的风,激起了心中的涟漪。
李浔阳在这道声音的魅惑下,点点头。
以至于后来她是如何回去的,都记不清楚了。
第二日一早,沈珩之随着使臣启程回国,李浔阳一直目送队伍离开临安城。
仿佛一切像是一场梦。
前世的她,悄悄帮助沈珩之回归北岳,那时她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目送他离开。
那时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略微思索,便同李云纵一起暗中帮助沈珩之回国。
只是沈珩之不知道,自己能够平安回去,也有她的功劳。
李浔阳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在沈珩之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坏角色,就算他知道是她帮助了自己,也不会觉得她好心,只会觉得她别有用心。
有时候李浔阳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她把李升平当作亲弟弟,把魏皇后当作亲生母亲看待,旁人在她眼里,那便是无关紧要的,就算她知道谁是谁非,也会下意识偏袒他们的,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放沈珩之回国,算是对他的补偿,也算是赎罪。
如今李浔阳才明白,对的永远都是对的,错的始终都是错的。
北岳的车队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李浔阳才返回客栈收拾东西。
店小二将一件东西交给她,说是沈珩之临走前交待给他的事,务必交到她手里。
李浔阳接过拿回房间,剥去其上画筒,里面竟是一副画。
待她缓缓打开画卷,顿时愣住了。
画上画的是她。
是她站在山茶花树下的模样。
山茶花如火如荼地绽放,少女粉色衣裙在风里摇曳,红色花瓣迎风飘扬,落在她长长的青丝之上。
画中人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原来他那些天是在画她。
李浔阳后知后觉,沈珩之该是知道自己要回去,所以就一直待在房间作画,务必要在离开前将这幅画交给她。
看到画的那一刻,她心里是欢喜的,可现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失落,低低的忧伤感爬满心头。
回宫后,李浔阳将这幅画收进卧房,闲来无事便拿出来打开看看,如遇夜晚,她仿佛看到沈珩之在烛火下作画的场景。
也不知道现下他走到了哪里。
某个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北岳国,沈珩之已经成为北岳国皇帝,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杀伐决断,面对她,更是直接强取。
她被吓醒了。
醒来时四周静悄悄的,她再也睡不着了,直到隔日清晨,早早起身去花园散步,不料经过扶华宫,难免触景生情。
可是昔人已不在,院内显得空旷荒芜。
李浔阳在漫步其中,仿佛风里都有沈珩之的气息。
她亲自给沈珩之栽种的花草浇水,等浇完后,又去他待过的书房里看了看,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32. 宫乱
暮夏这日,晋城突发大水,数百人流离失所,接踵而来的便是瘟疫泛滥,哀嚎遍野。
皇帝李显与众大臣商讨此事,最后决定交由太子全权监管,可李升平只顾自己安危,完全不顾百姓死活,甚至吃喝玩乐,导致瘟疫扩散到临安城东郊,后来派大皇子李云纵出面才得以解决这场霍乱。
皇帝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废除太子李升平,另立李云纵为太子。
魏家势大力大,废除李升平并不容易,好在有些人临阵倒戈,联合上奏,日日抨击太子,将太子平日所作所为悉数列出,李显迫于压力,不得不将他废除。
在此期间,魏皇后多次求见李显,要求恢复太子之位,可是众臣中半数以上皆反对李升平再次成为太子,纷纷推举李云纵为太子。
李升平被废后,整日待在宫殿郁郁寡欢,一下子从神坛跌落云泥,让他备受打击。
李浔阳去看他时,李升平明显神神叨叨,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看到她来时,忙跑过去,拉着她的衣服。
“阿姐,你要救我,我现在就像过街老鼠,连母后都觉得我没用,舅舅也放弃我了。”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揪住头发,一脸痛苦。
“或许,不作太子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李浔阳淡声道。
李升平抬头一脸吃惊地看着她,“阿姐,怎么连你也……”
“连你也不相信我……”
他把头埋在衣袖里,“对啊,你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失败者,我不配,我不配。”
想起过往种种,李升平觉得自己像一头蠢猪。
他这种人枉为皇子。
“长姐,”李升平抬起头,猛然看向李浔阳,他此时面色已经恢复平静,声音却极具严肃,“长姐,我知道,你也不希望我成为储君吧。”
李浔阳并未惊讶,依旧神色淡淡。她笑着看向李升平,没有说话。
李升平也笑了,模样很是凄惨,“现在朝廷众臣都被你收买了,以前母后叫我提防着你,我还不甚在意,如今想来真是糊涂了。”
“我有何力量收买人心呢,这一套,还当属你母后擅长。”李浔阳嗤笑道。
提及魏皇后,李升平像炸了毛的猫,一把抓住李浔阳手臂,“阿姐,我求求你,能不能放过我母后,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能没有母后,这宫里,只有她是为我着想的。”
“我求你,放过她好不好?”
“你这话何意?我听不明白。”
李升平直接跪下,“阿姐,念及这么多年的情分,你饶她一命好不好?我就只有一个母后。”
“呵!”李浔阳甩开他的手,“你也知道你只有一个母后啊,那当初我的母后,可有人放过她?”
“传令下去,太子疯了,公然袭击长公主,永禁乾阳寝,任何人不准踏入。”
李浔阳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李升平看见她离去的背影,彻底疯了。
“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母后。”
……
魏皇后听闻此事,当即赶至乾阳殿,却被众人拦下。
为首的是侧妃连月平。
“皇后娘娘,七皇子伤人,您不能进去。”
魏皇后喝道:“你一个低等贱婢,也敢拦我?”
当即就去推搡连月平,两个人拉扯起来,众人过去阻拦,不料连月平被碰,摔倒在地,接着鲜血从裙底蔓延开来。
魏皇后愣住了。
“怎么回事?”
“哈哈哈,”连月平丝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大笑起来,“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孙子。”
“这将是你唯一的孙子,也是最后一个。”
魏皇后彻底崩溃,嚎叫着,“你一个贱婢,不配生出太子的孩子。”
连月平被人扶着走进宫殿,魏皇后在此刻突然昏过去。
……
李云纵册封当日,魏国舅反叛,带着魏恒里应外合,将诏云皇宫团团围住。
魏国舅领兵把皇帝等人逼至宸和殿,李云纵和众侍卫护在李显身前。
“国舅,没想到你竟真有谋反之心,朕错信了人。”
李显叹道。
李浔阳说给他听时,他还有些不相信。想他这些年对魏家不薄,明知道李升平德不配位,却依旧看在他魏氏一族的面子上封他为太子。
魏国舅却不以为意,一脸傲慢,“这皇位,就该我来当。”
李云纵驳道:“那就要看国舅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魏国舅冷哼一声,“吾儿已经杀进了皇宫,你还有退路吗?”
“老夫今日定要活捉了你们,将你们的尸体挂在城墙上。”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魏国舅冷眼看着李显,“你的好女儿,诏云的长公主,已经被吾儿活捉了,到时候,我将她卖到青楼去。”
“你住口!”李显攥着拳头,勃然大怒,恨不得扒了魏国舅的皮。
“哈哈哈哈,你这个亡国皇帝,还敢跟我顶嘴?!”
“魏国舅可真是大言不惭啊!”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际,身后响起了李浔阳的声音。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长公主李浔阳迎着光,缓缓走进大殿。
“你不是……”魏国舅眯了眯眼。
李浔阳走到李显身边:“父皇,方才在处理一些旧事,儿臣来迟了。”
她转身看着魏国舅,“您的妹妹殉国了。”
“你做了什么?”魏国舅气得眉毛直跳。
“她死了,死的时候跟我母后一样,七窍流血。”
李浔阳恶狠狠地盯着他,“魏国舅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忘记先前是怎么对待我母后的了?”
魏国舅拔剑刺向李浔阳,这时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几个暗卫拦住。
他们挡在李浔阳面前。
这些人都是李浔阳训练的暗卫。
“老夫真是小瞧了你。”魏国舅恨恨道。“早知道,当初连你一并给杀了。”
李浔阳不想跟他废话,吩咐身边侍卫,两拨人很快就打起来。
她退到李显身边,一排暗卫护在他们面前。
魏国舅年老,明显力不从心,几个回合便气喘吁吁,然而这时,门外却有士兵高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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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攻进来了。
这让魏国舅重新长了气势,长剑一甩,对着李显扎过去。
眼见一把长剑飞来,众人愣住,霎时间没反应过来。
“陛下,小心!”
左玉卿直接挡在了李显面前,替他挡了一剑。
鲜血顺着剑汩汩流下,左玉卿轰然倒在了地上。
而在此时,殿外来了一批人,魏国舅以为是魏恒,不料来的人却是陆长凛。
“怎么是你!”
陆长凛缓缓道:“你与魏恒里应外合,殊不知我领兵又在魏恒之后。”
李云纵道:“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魏国舅不会听不懂吧。”
“除此之外,您当初放走的北岳国质子,沈珩之已经在北岳登基了,这次还多亏他借兵给我们。”
魏国舅彻底崩溃。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失算呢?!”
“一定都是你!”他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李浔阳,“我早就该杀了你,我儿心善,求我放过你。”
魏国舅巡视着众人,“早知如此,该把你们通通杀了。”
说完,他趁机拽住面前侍卫,夺过他手里的刀,直接蹿到李浔阳面前,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都让开,放我出去,否则她就得死。”
脖颈上的刀锋利无比,很快就划出一道红痕,那刀身泛着寒光,刺的人眼睛疼。
李浔阳不敢动弹,魏国舅挟持着她走出大殿。
外面地上,数不清的侍卫尸体横陈,满地鲜血在阳光的照射下,刺鼻难闻。
而远处,便是被扣押的魏恒。
这次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就在魏国舅想要鱼死网破之际,一支羽箭嗖嗖窜出来,直击他的心脏。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李浔阳得以逃脱。
谁也不知,那支箭是谁射来的,只见阳光下,有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定晴一看,就消失不见了。
只有魏恒在歇斯底里地喊叫。
“李浔阳,早知今日会如此狼狈,我便听父亲的话,杀了你。”
李浔阳走过去,魏恒紧攥着拳头,“你这个小人,若不是偷偷陷害我,今日被擒的便是你。”
“还不是跟你学的。”
李浔阳联合上官紫灵给魏恒下药,令他今日作战时浑身乏力,很快就被人擒拿。
今世的他,到底是没有斗过李浔阳。
魏恒忽然苦笑起来,抬头看着李浔阳,“我最后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李浔阳抿唇,“我爱过你,但你不珍惜,偏偏想置我于死地,在你眼里只有权位,你根本不懂爱,也不配爱。”
字字诛心。
魏恒闻言,无力地低下了头。
记忆里又回到当初无忧无虑的年岁,孩童嬉戏追逐。
女孩说:“恒哥哥,等等我。”
他停下来,笑着回头,“你别慌,慢点儿。”
可惜了,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李浔阳这个人。
从前的李浔阳已经死了,死在他手里。
33. 平息
左玉卿在昏迷三日后才醒来,太医说,那箭射的偏了,否则他将必死无疑。
李显升了他的官位,并赏赐黄金千两,又封他百户土地。
左玉卿醒来后,李显亲自过去看望,叮嘱其好好养身体。
待他完全好了,才让他回府。
左夫人见儿子福大命大,特地去寺庙为他祈福,之后置办了一场隆重的宴席。
李浔阳便受邀到左府做客。
除此之外,新太子李云纵,镇国将军陆长凛也一同前往。
席间,几人同坐,左夫人很是喜欢李浔阳,一直给她夹菜。
左玉卿见此,出言道:“娘,您这样会让长公主不好意思。”
“太见外了。”
李浔阳也接着道:“没关系。”
吃饭过程中,左夫人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个长公主,她打哪看都喜欢。
用膳快结束之际,左夫人看着左玉卿,叹息道:“我那儿时的伙伴,如今哪个不是儿孙满堂,只有你,甭说孩子,连媳妇都没有影子呢。”
李云纵道:“左公子才华过人,在这临安城,自然是有很多贵女喜欢的,所以夫人大可放心。”
陆长凛接道:“是啊,这缘分一到,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知道左夫人看中了李浔阳,但又不好说。
而这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个人,对着众人敬酒,喝完后接上方才的话题,“依我看,还是觉得长公主与左公子最配。”
顿时,左夫人眼巴巴地盯着李浔阳,仿佛只要她点头,明日就能办婚礼。
李浔阳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喝了口茶,“婚姻大事,光凭我一人,也做不了主。说来惭愧,左公子才华横溢,而我自小连四书五经都不通,在此方面,定是配不上他的。”
“怎么会呢,公主谦虚了。”左夫人还想在说什么,被左玉卿投过来的眼神制止了。
“娘,你喝多了。”
于是左夫人闭了嘴。
左玉卿抱歉地看着李浔阳,“我娘就是这样,喝多了喜欢胡言乱语。”
李浔阳笑道:“无妨,我也喝多了。”
最后,宴席就这样沉默地结束。
用完饭,左玉卿送客。
马车前,他依依不舍地看着李浔阳,让她不要在意别人说的话。
左玉卿深情款款地看着李浔阳,“公主金枝玉叶,臣自知配不上公主,不敢肖想。”
“只是臣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李浔阳再次望过去,只见左玉卿泪眼蒙蒙,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颤音。
那一瞬,她突然心生怜悯,似乎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或许没有沈珩之,她大概是要嫁给他的吧。
冥冥之中,李浔阳一直觉得左玉卿有所图,可是他到底图什么,要说为权位,但他也差点死掉。
看着他,李浔阳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想这些的。
此时的她仿佛像是罪人,揣度了不该揣度的人。
“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
左玉卿打断她的话,“无关其他,臣只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在心里憋了很久,说出来快意多了。”
李浔阳本想直接说明白的,但听他这样说,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你好好在府里修养,改日我过来看你。”
左玉卿点点头,“公主也要照顾好自己。”
李浔阳告辞后上了马车,待人走远,左玉卿一直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神情也恢复过来,双眸逐渐变得深不可测。
……
李浔阳回宫后,吕公公送来很多男子名帖,说是今日一大早各个贵公子拿来的。
李显已经帮她挑出一部分,让吕公公带过来。
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大摞名帖,李浔阳突然觉得头疼。
按照诏云规矩,女子及笄后就要选好夫婿,否则是会被人取笑的。
而李浔阳作为长公主,自然是有不少人畏惧的,不敢当面去说。
但时间长了,她的事迹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显担心日后李浔阳会去和亲,所以便一直在为她物色驸马。
与其让李浔阳远嫁,倒不如让她待在自己身边,还能有个照应。
放她远嫁,他真的舍不得。
知道长公主要挑选驸马,临安城很多权贵皆送去自家公子名贴,仅仅一日,御膳房就堆了一摞又一摞,比奏折还要多几层。
李显挑出来一份又一份,叫吕公公送到玉芙宫,可往往又全都拿了回来。
李浔阳没有一个能看上的。
换作李显自己,他也不会这么草率,毕竟很多人知面不知心,就拿前驸马魏恒来说,谁会知道他们一家人野心勃勃。
浔阳得到的,应是幸福,不该是虚情假意。
李显坐在案前,叹了口气。
吕公公翻看着名帖,听到皇帝叹气,他抬起头,就见李显一脸愁容。
他刚好翻到一个名贴,于是拿过去给李显看,“陛下,这儿有份帖子,您瞧瞧。”
李显接过去一看,是左府送来的。
他微微收拢眉头,“左玉卿。”
沉吟了一会儿,他把名帖合上,递给吕公公,“拿去给浔阳看看。”
转而一想,又停止了动作,随即起身,“罢了,朕亲自拿过去。”
玉芙宫里,李浔阳正对着一桌子名帖发愁,她叫如清念给自己听。
平日宴会上看不到的人,现在倒一下子全都出来了,属实叫人头疼。
看到李显来后,李浔阳惊讶地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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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里只有一张名贴。
难道这两天没有人送帖子来了吗?
李浔阳心里一阵窃喜。
“父皇这是看中哪家的公子了?”
李显坐下,李浔阳为他沏了一盏茶。
放下茶盏,李显将手里的拜贴打开,交给李浔阳。
“你自己看看。”
李浔阳伸手接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是左玉卿?”
李显点点头。
这下李浔阳更加郁闷了,怎么会是左玉卿呢,看父皇这个架势,应该是同意了。
可想到嫁给左玉卿,她就不知所措。
见李浔阳沉默,李显问,“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儿臣想找一个能相守一生的人,他爱的是儿臣,不是爱儿臣的身份。”
先前的魏恒就是个例子。
李显心里默默叹气,在这世间,根本就找不到可以相守一生且白头偕老之人,两方人中总有人会先走一步。
不求此人有多爱你,但一定要懂得尊重。
他能看出来,左玉卿看李浔阳的眼神跟旁人不同。
若把李浔阳交给他,他自然是放心的。
“你想要找一个懂你爱你的人,那左玉卿便符合你这个要求。”
完了,既然父皇都这样说,那么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父皇的意思是……”
李显点点头。
他爱我?左玉卿爱我?
真不明白,她是如何吸引到左玉卿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同他接触过多少吧。
其实对于左玉卿,她根本没有了解透。
李浔阳一下子不知如何开口。
现在让老父亲操碎了心,也不敢说自己不同意。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互相爱对方的人,可自己心里也明白,根本找不到。
如此,只要能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度过余生,倒也快意。
看着她纠结万分的模样,李显出声道:“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父皇便替你做主。”
李浔阳沉默了,不敢回话。毕竟先前让魏恒作自己的驸马,是她苦口婆心央求下来的,不曾想,到最后弄的如此难堪。
她不敢且不能再忤逆父皇了。
“那儿臣便听父皇的。”
于是左玉卿的拜贴就被留下了。
收到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过去跟李浔阳解释,说名贴母亲送到皇宫的,他不知情。
两个人一同在李显那里用了膳,李浔阳全程应和着陪笑,李显表明这次挑选驸马全由他做主。
于是不出意外,左玉卿成为驸马将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送走左玉卿后,李浔阳闷闷不乐地回到玉芙宫,刚走进卧房,就觉屋内刮来一道清冷的风,接着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34. 北岳国求取
“是谁?”
李浔阳大惊,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将门落了锁。
下一刻,她就被人禁锢在怀里,甚至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李浔阳再不敢动弹,生怕一个举动,就让自己小命呜呼。
可这诏云皇宫,戒备森严,连只鸟都飞不进来,如今挟持她的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魏氏一族余党?
李浔阳还在胡思乱想时,双唇上的那只手缓缓放下,接着一道熟悉的男音响起。
“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这声音竟听着如此熟悉,李浔阳正想着,就被扶正了身体,相互面对着彼此。
“是,是你!”
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沈珩之!”
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会以这种方式。
面前的男人眉目中透露一股帝王之气,不由得让她有些畏惧,仅仅数日,他就变了副模样。
李浔阳本能地察觉到,面前的人跟沈珩之不同。
“怎么,你看到我,很震惊?”夜色下,男人俯首,缓缓垂下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人,唇角挂着微微笑意。
李浔阳忙将他推到一边,与他保持了些距离。
“你不是在北岳吗?怎么会来诏云?”
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好好做他的北岳皇帝。
新帝登基,应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哪会有他这么闲。
“我思念一个人,夜不能寐。”
沈珩之低低出声,却字字铿锵有力,每个调都重重拍在人心里。
“那这关我什么事。”李浔阳咕哝着,转身朝里面走,点燃了烛火。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
沈珩之走过去,端起茶盏,又给她倒了一杯。
他听出来李浔阳的语气里带着嗔怪,便解释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我该早早过来的。”
“我受什么苦,你如何叫我受苦。”
李浔阳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珩之走到她身边,吹灭蜡烛,将人打横抱起,朝榻上走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喊人了。别看你现在虽是北岳皇帝,但这可是诏云国……”
沈珩之没有理会李浔阳,抱着她径直往前走。
直到李浔阳的身体挨到了床榻,她才闭嘴。
沈珩之欺身而上,盯着她水光盈盈的眸子,在她耳边轻轻吐气。
“怎么不说了?”
李浔阳抬起双臂,用手撑着来挡住他压下去的身体。
她现在动也不敢动,更何况说话。
沈珩之将吻落在她的侧脸。
接着,气息又缓缓落在李浔阳的颈肩处,她下意识一惊,身子缩了起来,而后觉得脸颊发烫。
“沈珩之,你怎么变得如此轻薄,你快起开,要不然我喊人了。”
面对她的警告,沈珩之依旧波澜不惊,他不紧不慢地伸手,拂去她脸颊的青丝。
“那你喊便是,到时候我可不在乎自己的声誉。”
“反而是你,便不能嫁给左玉卿了。”
“无耻,”李浔阳心里一阵唏嘘,“你,真是太无耻了。”
她此刻既无语又无奈。
“我的无耻只对你而言。”他翻过身去,将李浔阳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呼气。
“李浔阳,我来娶你了。”
他长途跋涉赶来,生怕李浔阳被人抢去。如今见到本人,紧绷的心弦才放松开来。
“什么?”她转头去看他。
要娶她?
李浔阳有些不可置信。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想再问清楚,可是沈珩之已经睡着了。
暗夜里,响起他平稳的呼吸声。
这家伙远道而来,大概是累坏了。
他倒是睡着了,可李浔阳已经完全没有睡意。思索了良久,她闭上眼睛,想朝旁侧挪几步。谁知才挪开一点距离,人就被捞了回去。
“李浔阳,你撩了我就得负责。”
男人的咛喃声在耳畔响起,像是睡梦中的呓语,李浔阳想怼他,可很快就又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李浔阳只好放弃无谓的挣扎,也合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待翌日醒来,她发现沈珩之已经不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场梦,直到她起身,打开门看到一脸紧张的如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左玉卿的名贴还没有捂热乎,今天一早就收到北岳国皇帝要求取李浔阳的拜贴。
皇帝李显看着坐下的北岳使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魏氏反叛之时,诏云向北岳借了兵,当时北岳皇帝提了要求。
今日被北岳使臣拿出来说事。
时情况紧急,李显并没有追问这个要求是什么,只是听北岳国的意思,说是先欠着。
早知道这个要求是关于李浔阳,他定要慎重考虑的。
眼下若不答应,必然会让两国关系难堪。一切都太过巧合。
但看沈珩之,为人倒也不错,虽在诏云待了很多年,但在关键时刻,还是他帮扶了他们。
让李浔阳去北岳之前,李显想弄明白一个问题。
安顿好北岳使臣,他将李浔阳叫到身边,想听听她的意见。
事已至此,李浔阳出于为国考虑,倒也不得不同意。
只是老父亲语重心长,舍不得她远嫁。
“你母后在世时,希望你能觅得良人,若她在九泉之下,知道我将你送这么远,定然会怪我。”
“可是父皇,儿臣倒觉得,沈珩之这个人说话算话,儿臣嫁他,不会受委屈。”
李显长叹一声,“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他说要娶儿臣,果真就做到了。”
李显闻言,眼睛一亮,“他说过?”
“嗯。”
李浔阳点点头。
这下李显心里着实安定不少,他突然有些放心了。
但作为老父亲,他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诏云就是你的后盾,你若在那儿过得不开心,随时回来。”
“朕都同云纵说过了,这宫里会一直有你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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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浔阳很是感动,喃喃换了声父皇,“儿臣真是三生有幸。”
……
沈珩之自昨夜来一趟,今日就溜的没影了,仿佛没有来过。
北岳皇帝来求娶长公主这个消息一出,很快就在诏云炸了锅。
本来还在传下一任驸马是左玉卿,结果一夜之间风头就变了,谁也想不到,半路横插个北岳皇帝。
据闻北岳皇帝曾在诏云当过质子,如今要娶诏云长公主,怕不是有什么猫腻。
好在使臣态度很是诚恳,送来大量珠宝做聘礼,并且长公主嫁过去,那是直接封后的。
如若不是北岳国皇帝登基不久,要务繁多,他就亲自过来了。
相比较而言,左玉卿就被比下去了,他与长公主可谓有缘无分。
但左玉卿作为临安第一才子,自是有很多人为他打抱不平的。
好好一对璧人就这么被无情拆散了。
左夫人知道后,更是难过很长时间,她让左玉卿再去见见李浔阳。
可惜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再次见到李浔阳,左玉卿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喜悦,反而一脸苦相。
而李浔阳见到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总是心里存有愧疚。
“如果没有沈珩之,你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吗?”
面对左玉卿的提问,李浔阳沉默了。
“我明白了。”
李浔阳抬头,左玉卿忽而笑了。
“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倘若我早些认识你,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李浔阳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可是左玉卿依旧在笑,笑得有些无奈。
“我终究是输给了他,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同沈珩之打赌,输得彻彻底底。
沈珩之给他机会来此,就是让他死心的。
可是他真的会死心吗?
“你说的他是?”
左玉卿没有回答,李浔阳也大概猜出来是谁了,在离开之前,他突然说:
“是沈珩之,北岳国新帝,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切都是他伪装出来骗你的。”
李浔阳斟酌这些话,一夜未眠,第二日头脑昏昏沉沉。
而北岳国使臣已经将嫁衣送来了。
这嫁衣是凤袍,上面用金色丝线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欲飞,领口与袖口处皆绣上祥云,寓意吉祥如意。
如清不得不感叹,这是她见过最气派的嫁衣。
据使臣言,这嫁衣早早就准备了,其上花纹图案是由北岳最好的绣娘绣的,并且新帝亲自监督,每一针都饱和了他的心血。
看来北岳国皇帝真是用心了。
“公主,你看这嫁衣真好看。”
李浔阳盯着嫁衣发呆,如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公主?”她还以为李浔阳是感动的说不出话了,熟料她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浔阳回过神,淡淡瞅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收起来吧。”
35. 出嫁
两日后,诏云长公主就这么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李显一直跟到城门外,看着车队走远才肯摆驾回宫。
吕公公感叹,长公主这一远嫁,皇宫里着实安静不少。
这次长公主出嫁北岳,皇帝叫太子同陆长凛护送,一同的,还有左玉卿。
听闻北岳国皇帝届时会在指定地点亲自迎接,可见诚意满满。
一路上,李浔阳的心情极其复杂,心里也五味杂陈,没想到自己重来一次,还是去到北岳国。只不过这回,父皇与长兄都安好。
只要他们平安健在,她去哪儿都无所谓。
行至傍晚,太阳落山,夕阳西下,众人到驿站休息,打算第二天再上路。
李浔阳和如清待在一个房间。
是夜,凉风习习,李浔阳趴在窗边,看着远方。
她想起前世自己被沈珩之带去北岳国,那会儿沈珩之一路上都盯着她,生怕她逃跑。就连睡觉也是将二人手臂绑在一起,只要她一动,他就立刻醒。
他囚禁她,把她当作囚徒。
那时的她,备受病痛折磨,简直生不如死。
可是沈珩之不让她死,让她痛苦地活着,以便折磨她。
李浔阳觉得,这就是她的报应,谁叫她错信了人。
而后行将就木,她怕自己死在北岳,便偷偷逃出来。
也不知道沈珩之知道她的死讯,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或许是开心的吧,毕竟这么恨她。
过了许久,圆月移到屋檐处,李浔阳关闭窗户,她和衣躺在榻上。
深夜,万籁俱寂,不时有鸟叫声传来。
又过许久,有人将门扣响,如清打开门,才发现是左玉卿。
李浔阳这会儿也听到动静,揉了揉眼睛后起身走到门前。
看到来人是左玉卿,她并没有过多吃惊。
“李浔阳,我想同你谈谈。”
这一次,他是直接说她的名字,并没有称呼她为长公主,这倒让李浔阳有些许惊讶。
同左玉卿出去,来到院子里,李浔阳问他何事,左玉卿看着她,良久才出声。
“我知道,你不想去北岳,我可以带你离开。”
“离开?”又能去哪里?
李浔阳倒不想再折腾了,因为自己,而引起两国纷争,这倒不必要。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现在就是你离开的最佳时机,我会做你的后盾,为你处理好一切,你要相信我。”
“左玉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是诏云长公主,本就应该担得起这份责任。”
月色映射下,发髻上金色步摇闪闪发光,她身上的红色嫁衣将小小的身体裹在里面,不免让人生出疼惜来。
就如那山茶花,小小的,让人爱怜。
左玉卿知道如何劝下去她都不会回头了。
他淡淡笑了笑,伸手扶正她发髻上的步摇。
“若在诏云过的不开心,你只说一声,我便去接你回来。”
李浔阳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左玉卿,我不明白……”
在她的记忆里,他很少出现。
左玉卿释然一笑,“小时候,我看着你追在魏恒身后,你喜欢他,到后来陛下为你们赐婚,我始终不敢逾越一步。”
“如今……”他顿了顿,“又要看着你出嫁……”
“我与你,终究是有缘无分。”
左玉卿看了她很久,脸上满是哀伤。自始至终,他爱的人都是李浔阳。从前是,现在也是。
只是可惜,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还有一段时间,你快回去休息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又低首去看李浔阳,朝她笑了笑。
“今日,我该回去了,只能送长公主到这里,以后的路,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
李浔阳点点头,转身朝回走,走了一段路,又转头看看左玉卿。
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至李浔阳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左玉卿这才转身,他抬头看向眼前某处一个隐蔽的角落。
“这次,你赢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在暗夜里清晰地传开。
传到那处不起眼的角落。
随之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来人一身玄衣长袍,倒与这黑夜很是相配。
一黑一白成了明显对比。
左玉卿看着面前的人,话语中带着威胁,“她若在北岳过得不好,我定会接她回来。”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倒是谁给你的胆子,口气这样大。”
“从今天起,她跟你就没有关系了,以前的账,就当做全部抵消,现在她回到我身边,你与我也就两不相欠了。”
男子说完,转身就走,左玉卿在他身后道:“我恨自己,又是被你抢先一步。”
“如果再从来,我绝不……”
“没有如果……”男子斩钉截铁道。
现在就是如果。
“她的苦,不会再重演。”
男子说完就离开了,只剩下左玉卿,他呆呆地站在风里,眼神空洞,任由秋露打湿双眸。
……
天亮,启程出发,直到离开驿站,李浔阳也没有看到左玉卿。
她坐进马车,如清将一支发簪交到她手里。
是左玉卿送给她的临别信物。
那是一支山茶花簪子,几簇红色花朵格外艳丽,栩栩如生。
这是左玉卿亲手做的,只是没能为她簪上。
马车行了几日,终于到达地点。
北岳国的车队已经等候多时,他们要在这里完成交接,而诏云国太子只能送到此处。
临别前,李云纵不舍地看着李浔阳,这个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
“我从没想过,你会嫁去北岳。”
“若我诏云强大,也不会出现这种事。”他的言语里满是自责。
李浔阳却笑着安慰他,“皇兄,你别担心我,我没事,那北岳国皇帝定然不会为难我的,日后你可要好好打理诏云。我只有你一件事,要好好照顾父皇。”
提及李显,李浔阳的眼泪就憋不住了,哗啦啦地流下来,像哭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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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父皇老了。”
兄妹两个一脸哀伤。
陆长凛看到了,忙过去安慰,“太子,公主,你们这样,若叫陛下听见了,还不得发脾气啊。”
他老人家还健在呢。
兄妹二人忙停止哭声,擦干眼泪,就此别过。
陆长凛看着对面马车,“不是说北岳国皇帝亲自来迎接,怎么还不见人?”
他知道沈珩之跟了一路,昨夜也悄悄见了李云纵,只是他想给妹妹长长气势,让北岳国人知道,陆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这些前来迎接的大臣,听到陆长凛极具威严的声音,心里也跟着一颤,甚至有人说话声都颤抖了几下。
他们知道,这个将军不好惹。
“没用的东西。”马车里的人骂骂咧咧走下来。
见人走下来,陆长凛翻身下马,“诏云镇国将军,陆长凛见过北岳国君。”
对面的人也跟着友好地回了礼。
他身上已经换了件素色长袍,衣服虽然朴素,但细细看,其上面也是用金线绣了龙纹跟祥云。
陆长凛不得不感叹,这个沈珩之,可真是千变万化。
当了国君,就是不一样。
“几日不见,国君脾气都大了。”
沈珩之淡淡笑着,一脸温润,他抬步走过来,又对着陆长凛投了个友好的眼神,接着不睬他,直接来到李浔阳的马车前。
“北岳国国君,接皇后回国。”
于是身后一群老人就跟着喊。
喊完后,李浔阳下马车,脚还没有挨到地面,就被沈珩之打横抱起,直接抱到自己的马车里。
李浔阳坐在里面,头还是懵懵的,就听见沈珩之在同陆长凛讲话,讲了一会,陆长凛高声跟她告别,然后尘烟四起,人就没影了。
接着,车帘被掀开,沈珩之走进来,坐在她身侧。
随后马车稳稳上路。
李浔阳适才反应过来,她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
马车一颠簸,李浔阳没坐稳,直接倒在了沈珩之怀里。
“这么急切?”
听他这样一说,李浔阳瞬间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珩之垂眸,微微俯首,眯着眼睛看她。
那一瞬间,李浔阳仿佛看到了某人的影子。
“胡说什么?!”李浔阳很是气愤,挣扎着坐起来。
陆长凛说的没错,他这当上国君,竟变化这么快。
然而下一刻,身侧的人握住了她的手,趁她楞神,又将人直接搂进怀里亲吻。
李浔阳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着。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睫毛微垂,鼻梁高挺,唇红齿白。
他像只小兔,仿佛在啃胡萝卜,十分投入,务必要将她吃抹干净。
如此霸道……
方才是谁说她急切的?
直到李浔阳吃痛,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又舔了舔嘴唇,看向她的眼神一点都不单纯。
“你先养好身子。”
语罢,又紧紧搂住她的腰。“困了,就先睡会。”
李浔阳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