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恩将仇报后》
1. 第一章
阴雨天连绵数日,太子谋反案终于有了了结,天空中淤积的乌云终于化作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这是入秋以来,下的第一场大雨,伴随这场大雨的是骤来的寒冷,酷暑与严寒瞬间切换。
白家牵连进了谋反案中,满门抄斩,唯独白钺清,进了宫。
私下有人说,这是当今发了狠,要白家黄泉路上都不得安宁。然而,这算得上是皇家的秘密,一个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的秘密,谁也不敢提起,生怕触碰了霉头,连累到自己。
李璇翻看书籍,豆大的油灯灯芯昏黄的照在纸张上,她疲惫的按揉了一下鼻梁,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搅的她心烦意乱,她不喜欢下雨天,潮湿,阴冷,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长卿,几时了?”
“主子,亥时一刻。”长卿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听到李璇的声音,立马惊醒,因此声音里有些沙哑。
“准备一下,随我出去一趟。”外面的雨还在下,暂时没有停歇的意思,她换了一身玄色的短打,披上斗篷,于夜色混与一体。
破败的屋子里点着豆大的油灯,昏黄的灯光跳动着,干枯黝黑的手指将他的衣物扒下,老太监的指甲格外的长,在指尖弯曲着,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乌黑发亮,油腻的污垢藏在指甲里,一点一点的刮在他的身上。他浑浊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年,咳嗽了两声。
被绑在木架上的少年犹如待宰的羔羊,任由他人鱼肉,一阵阵冷意袭来,他从昏迷里醒来,已经四天了,从牢狱到这里,他已经整整四天,不曾进过任何水米,然而,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勾刀在自己身上比划。
他挣扎,奈何手脚都被绑着,身上的旧伤因为剧烈的挣扎而崩裂,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拼命的扭摆着身体,意图逃脱。
连日的水米不进让他很虚脱,惨白的脸上挂上一层虚汗,呼吸声越来越重。老太监拿着一块破布,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勾刀,淡淡的看着他做困兽斗,等他挣扎的累了,不再动弹了。
才慢悠悠的说:“杂家看你是个骨头硬的,想来能受的住疼,凡是从杂家这里出去的人,没有一个人说杂家手艺不好的,放心,就一刀的事,手起刀落,快的很,眨巴眼的时间就能好,自此,少了那惹人烦恼的家伙事儿,清清静静的没什么不好,那天得了主子的青眼,一朝富贵,可莫忘了杂家。”
一阵阵冷意从没有衣物附着的身上传进骨缝,他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少年知道,面前的阉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哪怕他现在虚弱无比,头昏脑涨,依旧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去势。
如果他是一个几岁的孩童,恐怕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他已经是一个少年,一个曾经算得上天之骄子的少年,他所有的骄傲,都在这一刻被践踏,被一个阉人用一把阉割了不知多少人的勾刀所划破。
哪怕再重的酷刑,他都不曾惧怕,可这一刻,他却生了死意,他想要将堵住自己口舌的脏布吐出来,可一切都是徒劳,他现在,连死都是一种奢侈,他闭上眼睛,不在挣扎,掩盖了眼中滔天的恨意。
那是万般无奈又不肯认命的徒劳,千般仇恨却无法雪恨的绝望,为什么不杀了他,反而要他经历这些,家破人亡的恨无处宣泄,这一切压在心中,让他几欲疯狂。
他想要呕吐,却被堵着口舌,眼中被激的通红,额角的青筋暴起,他多想就在这一刻死去,再不用承受这般折辱。
门就在勾刀靠近他的那一刻,被人推开,吱呀一声,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进来,他隐匿在黑色的斗篷里,昏暗的灯光下,根本就看不到他的面容。
他的斗篷被溅了雨水,滴滴哒哒的往下滴水,一阵清冷的风袭来,少年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立在昏暗的门口。
“慢着。”门被关上,一小袋沉甸甸的东西抛进老太监的怀里,老太监下意识搂住,打开一看,金黄的光反出来,竟是一袋黄金,他掂量着重量,又用黑黄的牙齿咬了咬,确认是黄金无误后,满是褶皱的脸抽动了一下。
“出去,我来。”藏在斗篷里的人说话声音微哑,分辨不出来男女,看身量,应是男子,可这宫中,除了皇子和当今,就是他这般的内宦,哪有什么男子,这些黄金,足够他安享晚年。
老太监识趣,阴笑了一声,慢悠悠的走出去,还不忘把门合上。他时常能收到些报酬,却从来没人送过这般实在的东西,因此,就算少年是上面人吩咐下来要割的人,他也敢放任,再过几日,他就该回乡颐养天年了,少了银财傍身,怕是不能好过。
刺鼻的气味让李璇皱了皱眉,她的手上带了白色的手套,拇指与食指之间,夹着老太监交给她的勾刀,显然,老太监以为她要亲手折辱少年。
少年看着眼前的人,那人藏在斗篷里,兜帽将他的脸年掩盖了多半,只有略显尖削的下巴露在外面,泛着寒光的勾刀被她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捏着,宛若勾魂的鬼差,对将要发生的事让少年微微的有些颤抖。
李璇捏着勾刀在油灯的火苗上炙烤,勾刀看着锋利,却不干净,她嫌弃的将已经烤的有些变色的勾刀扔到旁边破败的小几上,从心底她是厌恶这样的刑罚的,更不用说,要用在这么一个少年的身上。
心中默念白钺清的名字,她与他算不上熟稔,却也不陌生,此时的白钺清衣不遮体,紧闭着双眼,被束缚住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见少年如此的狼狈,骄子一朝跌落烂泥,狼狈不堪,却,她啧了一声,迫使自己的眼神从他的身上离开。
李璇缓缓的靠近,用布条遮了他的眼,看他因为紧张而越发沉重的呼吸,现在,他还不能看到自己的脸,这会给他带来祸端,也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早就知道白钺清这张脸生的好看,却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过他,两人立场不同,几乎没有过交集,他是天之骄子,一出现就会引起众人的吹捧,而她,只是战战兢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中庸又平凡的皇子。
“想报仇吗?”她扯掉堵住少年嘴巴的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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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被蒙住后,听觉和嗅觉就会格外的灵敏,他先是干呕了一声,声音嘶哑的问:“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但是你必须听命于我。”她拿出一粒药丸,递到白钺清干裂的嘴边,“吃下去,我便帮你。”
他紧咬着牙关,不肯,李璇等了一瞬,不耐烦起来,“你没有选择。”
遂用力掰开他的嘴巴,饿了好几天又被绑起来的他那里是李璇的对手,微苦的药丸随着他的一声吞咽,落入喉咙中。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他的命运根本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至少,现在不是他自己能管控的,李璇满意的看着他吞下药丸。
“每月初七,会有人给你解药,不食解药,便毒发身亡,”她将自己的短剑拿出来,朝着少年的腿划去。
他倒是硬气,利刃划破血肉,也强忍着不吭声,李璇伸手按在他的伤口上,微微一用力,“喊出来,”哪有人承受这般刑罚还默不吭声的。
白钺清不吭声,她便继续用力,指尖陷入血肉,灼热又黏腻,直到他满头大汗,忍不住的惨叫出声,伴随而来的是他因疼痛而颤抖的喘息声。
知他能忍,倒不知他的骨头这般硬,黏腻温热的触感算不上好,她收了手,指尖的白色手套尽数被温热的鲜血染透,黏黏腻腻的粘在手指上,让她的指尖微微的颤了颤。少年如同青松翠竹,在昏暗脏乱的屋子里,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是翠竹被生生折断的脆响,是少年脊梁被压弯的声音,心中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如玉般的少年郎却要经历这般折辱。
她将兜帽带好,然后将蒙着他眼睛的布条解下,从袖口掏出尚且温热的血肉,将带着鲜血的二两碎肉往小几上啪嗒一扔,正好扔在勾刀上,让勾刀沾染了血迹。
白色的手套上传来黏腻的触感,李璇不适的捻了捻指尖,兜帽隔绝了他望向她的目光,也让她看不到他的神色。
她有点好奇白钺清的眼睛里现在是什么样的神色,可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了一下,随即被忽视,她做事从来都不喜欢冒险,若不是,算了,以后少不得要碰面的。
倒是他被蒙着眼睛,虚弱又苍白的脸颊上渗出汗水,散乱下来的发丝黏在脸颊上,颓废又凄美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了不露馅,她将他被褪下的衣服穿上去,斑斑血迹晕染开来,十五岁的少年,该有的都有,咳,她努力将刚才所看到的画面从脑海里删除,可这倒成了自己反复回忆的提醒,李璇在心中默念了一声罪过,随利落的将束缚住他手脚的绳索解开,趁他不备,一掌将人敲晕了过去。
兜帽的缝隙下,她看着躺在稻草上的人,转身离去。
门被推开,老太监领着两个弓着背的小太监走进来。看着昏过去的人,他伸手一指,“把他挪出去。”又将那对于男人来说分外紧要的二两肉包起来。
“呦,还不轻呢。”他阴笑了一声,颠颠重量,将带着血的肉装进木头盒子里。
2. 第二章
天将泛白,李璇困顿的睁开眼睛,呼吸间尽是清冷的空气,守夜的长卿推门进来,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主子,该起身了。”
她身为皇子,却因母妃早些年病逝,没有外祖助力,一直未有一官半职,年近十六,还一直居住在宫里,尴尬的占着皇子的身份,却活的谨小慎微,比宫女太监还要透明。李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阴郁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冷漠,淡然。
这张脸瘦削,隐隐的泛着青白,长卿拿起梳子,将她的头发束起,用锦带扎起,她未及冠,用不得发冠,长青手里的锦带半新不旧,用了好长一段时日,就这还是长青从仅有的几条锦带里挑选的最新的一条。
原身七年前在冬日落水,溺死在了冰湖里,她穿到了李璇的身上,从此成了她,原身的母亲早逝,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印象,七年来,她从一睁眼,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这个距离权利中心最远的院子里。
不是冷宫,却比冷宫还要安静。
长卿是她无意间救下的人,那年,大雪纷飞,趁着夜色,她去偷东西果腹,却见到了濒死的长卿,那时他仅有一口气提着,眼看着就要死在拉尸体的排车上,那排车原本是拉蔬菜的,就停在厨房的拐角后面,滴滴哒哒的血从排车的木头缝里往地上滴血。
她偷了糕点肉食,想趁夜色赶紧溜身,却不想撞见了这一幕,路过这里,被长卿一把抓住了衣服,死活都不肯放开她,李璇吓坏了,生怕自己暴露,脚步声传来,她迫于无奈,将自己偷到的火种放进了一旁堆放的柴火垛里。
大火顺势蔓延,她鬼迷心窍的将人藏进了自己用于藏身的假山洞里,等长卿伤势大好,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后来,伺候她的小太监得了急症死后,长卿便顶替了小太监的位置,一直跟随着她。
长卿不善言语,高高瘦瘦的,李璇曾旁敲侧击的打探他的真实身份,却一无所获,后来就歇了心思,铜镜照不清人真实的面貌,模模糊糊的,边上还生了铜锈,长卿那张略显阴柔的脸映在上面,莫名的有一点温柔。
“该习武了。”他的声音不似内宦的声音那般尖细,不卑不吭,有点清润。
铮的一声,长剑落在地上,李璇懊恼的捡起剑,不服气的再次发起挑战,只有这时,她的脸上才有有些朝气,属于少年人的朝气。
“再来。”七年来,李璇一点一点的进步,可始终无法在他的手上撑过十招,她知道自己在进步,可长卿这些年也一直在进步。
五招,六招,李璇默默的数着,寻着他的破绽,拼尽全力一击,却被猛然制住,泛着寒气的刀刃擦着她的衣袍,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便能将她的衣袍划破,将她辛辛苦苦隐瞒了七年的惊天秘密暴露,李璇面上不显紧张,心却紧缩到了一块。
“你输了,但有进步。”长卿收起剑,来到她身边,将她的剑接过,转身进了子里。
只留她自己消化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李璇叹出一口气,进了厨房,小小的厨房里被收拾的干净整洁,她往砂锅里舀上清水,开始煮粥,这些年,她与长卿虽然主仆相称,却早就相依为命,想到长卿煮饭的手艺,她认命的烧起火来,她虽然不会做什么山珍海味,但简单的一日三餐还是能糊弄的。
早食简单,她煮了粟粥,炒了萝卜丝,煎了四个鸡蛋,两人吃的津津有味。
“长卿,不出一日,这里的宁静就要被打破了,”李璇心中有些不舍现在宁静的日子,对她来说这里的粗茶淡饭,比外面的锦衣玉食不知要好上多少。
他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外面才是主子的世界,君子不该困于一隅。”
“你想要离开吗?”这些年,李璇才能猜测过他的身份,却没有任何的头绪,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试探。
外面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簌簌的雨滴声传来,就在她以为长青不会回答她的时候。
“不会,我与主子共进退。”风将木门吹开,刺骨的冷风争先恐后涌进屋内,长卿背对着她,她看不到长卿脸上的表情,却为他声音里的斩钉截铁怔住。
他的双手端着碗筷,风吹起他墨绿的衣袍,衣角翻飞,可他挺直的背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让她微乱的心莫名的平静下来。
“好,我们共进退!”长卿说她不应困于一隅,可她却把他困于这皇城里,她本该让他离开的,却望着他挺立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
圣旨比她预想中还要来的早,长卿立在她的身后,弓着腰,低眉顺眼,李璇突然有些不适应,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却来越清晰,最后的净土将不复存在。
她环顾屋内早就破旧的陈设,敛了眼中的不舍,强行在自己脸上挂上一层中庸的微笑,眼中浮现出紧张的神色,从现在起,她将正式踏进风雨,立在刀尖上,步步谨慎。
“宣,九皇子李璇觐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打着雨伞,枣红色的衣袍显示着来人的身份。
李璇刚要下跪接旨,被一双微胖有力的手端住胳膊,“九殿下,地上尽是雨水,陛下特意免了您的礼,快跟奴婢去面见陛下吧。”
高公公不动声色的环视院子里的陈设,看一眼在她身后撑伞的长卿,一个眼神,便有一个小太监顶替了长青的位置。
太子谋反牵连甚广,不少官员牵连其中,中宫被废,储君一位悬空,皇贵妃盛宠,却多年来无儿无女,九皇子李璇此时与皇贵妃搭上关系,怕是要发达了,身为陛下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是,他看一眼伞下的李璇,虽身量不矮,可着实羸弱了些。
地上的积水浸透鞋袜,脚慢慢的麻木起来,这一路竟这样的长,她沾满黄泥的脚一步一步的走在青石铺就的台阶上,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越来越浅,直到雨水将她的鞋面冲洗干净,露出本来的面貌。
他走进大殿,冰冷的雨水在鞋袜间存留,叽咕叽咕的水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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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李璇始终低着头,眼睛紧紧的看着自己湿透的鞋面。
“李璇觐见。”她并无官职,以其名自称,跪拜在大殿下。
“起来吧,抬起头让朕看看。”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年过五十,保养得当,五官深邃,坐在那里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李璇忍着不适,毕恭毕敬的站着。
“模样到是有些像朕年轻的时候,瘦了些。”他端起矮几上的茶汤,抿了一口,看一眼旁边的美艳女子,“怎样?是不是像朕。”
“臣妾见老九第一眼便觉得亲切,想来与这孩子有缘。”
“陛下,臣妾想要将老九接到宫中教养,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你可愿意?”虽是询问,可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
李璇当即跪在地上,“儿臣愿意,谢陛下,谢娘娘。”
“快起来,临近午时,该用膳了,老九就留下吧。”贵妃一句话,高公公便立马给小太监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去传膳。
回去的路上,洒扫的小太监见到李璇,赶紧弯腰行礼,等她走过去了,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刚走过的就是九皇子,据说记在贵妃娘娘名下了,一下攀上了高枝,往后怕是要风光无限了。”
“听说他的生母只是一个才人,犯了错被逐出了大明宫,后来生下他没几年就走了,这宫里啊,子凭母贵,九殿下这是时来运转了。”
“你小声些,人还没走远呢。”
“早走了。”
李璇这些年在长卿的教导下习武,耳力非比寻常,即使走远了,也隐隐约约的听得到她们的议论声。从这一刻起,她明白自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一时不慎,将沉入海底,再无翻身之时。
“王爷说了,打到他求饶为止。”那声音不紧不慢,阴柔刺耳,李璇不欲招惹麻烦,扭头便要离去,可余光却瞥见棍棒下的人,斑斑血迹下那张熟悉的脸来。
见李璇停住脚步,长卿暗暗的喊了一声主子,那太监口中的主子恐怕是勤王,勤王现在风头正盛,母家又是名门望族,颇得陛下的重视,且勤王这个人素来重视自己的名声,是一个极其爱护自己羽翼的人。
她要是上前撞破,恐怕会得罪勤王,招来忌恨,她明白长卿的意思,可还是上前了一步,那人满身旧伤,棍棒之下,伤口崩裂,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见李璇拐弯,长卿垂下头。
这里距离大明宫很远,偏僻的宫女太监都不会来,又紧邻废墟宫,时常会有人传出闹鬼的传闻。
“长卿,你去……”李璇在他耳边低语。
“鬼啊!”小太监惨叫一声,让手拿棍棒的人抖了抖,又是一阵阴风吹过,白色的身影飘过,滴滴哒哒的落下几滴黑血,落入烂泥,又晕开,吓的几人扔下棍棒就跑。
确认人都已经离开,她赶忙上前,猝然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3. 第三章
李璇早就知道这人生了一副好面貌,却还是每次见到都会微微出神,怪不得,以勤王的性子,竟会按捺不住的想要逼迫与他。
她回过神,“能起来吗?”
白钺清动了动腿,立马传来刺骨的疼痛,他咬牙忍住剧痛,艰难的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散落的乌发遮掩了他的神色,眼前的人他并不陌生,风头正盛的时候,李璇曾数次对他示好,只是李璇为人怯懦,且是皇子身份,他曾数次拒绝他的示好,没想到,他一朝堕入烂泥,竟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谢,咳咳咳,”道谢的话未说出口,他便忍不住的咳嗽起来,只觉得整个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少年难受的弓起背部,狼狈不堪。
脚步声渐行渐远,白钺清抬起满是伤痕的手去擦嘴角的血迹,却不知是手上的血染到了脸上,还是脸上的血染到了手上,越擦越多,一滴嫣红的血顺着尖削的下巴滑落,吧嗒一声滴在泥里。
他抬起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中满是森冷,看着一串脚印,眼中滑过一丝嘲弄。然后颤颤巍巍的撑着自己从泥里站起身。眼中的那丝嘲弄不仅仅是嘲讽自己现在的处境,更是嘲讽自己看走了眼,九皇子真的是表面那么怯懦不堪吗?
陈怀玉拖着一身的伤痕,走的格外艰难,一步一步的挪到住所,却看到紧紧闭起的屋门,一把铜锁将门锁住,秋风袭来,吹起他单薄带血的衣裳,顿时浑身上下痛的麻木。
这破旧低矮的屋子与远处巍峨华丽的宫殿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是曾经的他和现在的他,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入尘埃,都还要被人踩上一脚。
与他同住的太监平日里负责看管冷宫里犯了错的妃嫔,趋炎附势,而他被派过来伺候他,一个满身脂粉味都掩盖不了异味的老太监。
他坐在台阶上,闭目养神,浑浑噩噩间被老太监踢了一脚。
“呦,睡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子,青天白日的偷懒,活的不耐烦了?”老太监人称一句胡公公,年过半百,脸上满是褶子,褶子中藏了一双三白眼,眉毛稀疏的几乎看不见,干干瘦瘦,平日里最喜欢小酌上几杯。
此时的他手里拎着一坛小酒,看神情还不算错,陈怀玉站起身,弓腰,忙接过胡公公手中的酒,他掐了掐嗓音,然后带着些谄媚道:“您回来了。”
许是白钺清过度弯折的脊背,嗓音里刻意携带的谄媚,取悦了胡公公的心,他拿起钥匙打开门锁,吧嗒一声,门开的瞬间,屋子里难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桌子上摆了一碟被风吹硬的点心,胡公公捏起一块慢慢的咀嚼,一口一口的喝着小酒,看着一旁卑躬屈膝的俊俏脸,心中不免有些得意,高高在上的妃嫔如何?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朝跌落云端,任由他这个无根之人欺辱,酒意上头,全身上下暖洋洋的,浑身舒坦之于,突然觉得后脑勺一阵冷意,他骂了一句。
“娘的,去看看是不是窗户没关好。”
白钺清满身伤痕,每走一步都格外的艰难,走到窗台时,额头上渗出汗珠,扭头见老太监迷迷蒙蒙的睡过去,他贴着墙根缓缓的的坐在地上,这几日的折磨让他气血亏空,合上眼皮时,脑海里一闪而过李璇的那张脸。
黄昏时,他去拿饭食,听到几人讨论李璇,便驻足听了一阵。
小太监提到皇贵妃时,白钺清只觉得气血翻涌,心中的恨意几乎压抑不住,白家成丁男子皆死于午门,妇孺皆发配边疆,男子唯有他,苟活着,怀着一腔的仇恨。
“干甚呢?拿了饭食还不离去?”正在说话的小太监瞥见一旁的白钺清,脸色微变,私自讨论主子是犯了大忌的事情,白钺清是昨天才分来这里的,瞧着面生的很,他的声音里不由的带了些警惕。
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背影,小太监啐了一口吐沫,“看那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比丧家犬还丧,冷着一张脸给谁看呢,还当自己是贵公子呢,我呸。”
“别说了,听说贵妃娘娘昨儿又跳了一曲神仙舞,陛下盛宠之下,九皇子要苦尽甘来了,”他们在的地方距离李璇的住处不远,却没有什么交集,有道是雪中送炭,情深义重,他们却袖手旁观了多年,虽说不至于得罪过李璇,可亦不曾有丝毫帮助,所有人都把李璇当透明人。
“可不是,可这些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谁让咱们这些年袖手旁观了呢?”
说话的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看向闭眼假寐的老太监,“干爹,您老人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些年李璇时常会从老太监的手中买些柴米油盐,老太监是这里和李璇唯一有交集的人。
胡椅上的人缓缓的睁开眼睛,带着惺忪睡意,可精光一闪而过,“好好干自己的活计,少议论主子。”
这些年老太监没少收李璇的好处,只盼着他一朝飞黄腾达,能将这里的人都淡忘了。否则就是要大难临头了,活到自己这个岁数,已经不求什么富贵荣华,只求荣养天年。
九皇子每次拿来的东西都足够换取吃食的好几倍。可谁让这是皇宫呢?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那些多出了银子,现在拿着有些烫手。
他看一眼在一旁洒扫的白钺清,似是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的说:“陈玉,过来给我捏捏腿。”
“手轻一点,捏疼我了。”
老太监本就不是太爱干净的人,加上天一冷,就更加的不爱洗漱,熬到他这个年纪,也不用再做什么伺候人的活计,就把自己实打实的当成了主子。
头上猛不丁的被敲,让白钺清的眼前黑了黑,忍住眩晕,他强打起精神,全身的疼痛让他每动一下都格外的艰难。鼻翼间一股又一股的异味,他难受的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每时每刻都愈加的难熬。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胡公公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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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顾忌老太监伺候过当今,脸上带着恭敬,恨不得把腰弯成弓状。
“呦,您这是?”见是勤王身边的人,老太监抬起眼皮,看一眼正在捶腿的陈玉,等着来人说目的。
“奴才打听了半晌,才打听到是您身边的人,那,就是他,”他直指白钺清,“冲撞了我家主子。”
白钺清的手停顿了一下,心中咯噔一声,勤王,他咬紧了牙关,等待着自己的结局,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心中的仇恨却如烈火般燃烧着,比身上的伤痛还要难熬。
掌心的指尖深入血肉,母亲,她还不知如何了,他连死都是一种奢侈,他想活,想去救母亲。
老太监的腿猛地一蹬,恰好踹在他心口还未愈合的伤上,伤口猛地崩裂,嫣红的花在他本就单薄的衣服上晕染开来。
白钺清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鲜甜,他勉强咽下,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弯曲的腰身颤颤巍巍的似要倒下。现在的他就像是空中摇曳的芦花,只需轻轻地吹一口气,就能要了他的命。
膝下的青石砖搁着腿上的旧伤,他想活,他要活,强大的求生的欲望让他咬碎了牙关,刹那间,少年的腰身好似更弯了些。他跪伏在地上,将自己的尊严放在老太监的脚底下,任由他踩踏,蹂躏。
他拉着老太监的裤脚,小心翼翼,带着讨好,卑微的如同乞食的野狗,拼命的摇晃着自己的尾巴。祈求能有活下去的资格。
从这一刻起,那个叫白钺清的天之骄子已经死去,活下来的是陈玉,一个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到的陈玉,属于白钺清的光消散,他的眼睛里那种倔强被灰色代替。
不知是他的讨好起了作用,还是老太监起了什么别的心思,总之他没有将他交给勤王,陈玉这次的伺候用心了些。
老太监自然感受的到,他伺候了一辈子的主子,自然知道什么是用心。老太监的嘴边露出一点满意,他浑浑噩噩的睡去,没看到少年眼中的冷意。
他眼睛里的灰色被冷漠代替,如同夜里觅食的蝙蝠,极力的隐藏自己心中的恨,只是那种凶狠上弥漫着一层伤痛,脆弱的不堪一击,浑浑噩噩间,身体上的疼痛折磨着他,夜里的温度比白天要冷上许多。
阴湿的青砖传来一阵阵的冰冷,深夜变得更加的难熬,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如同烈火舔舐,伴随着促织的鸣叫声,在痛苦中昏睡过去。
白钺清,你忍一忍,还有母亲,还有妹妹,她们还在等着你去救她们,现在的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能有机会。
如同烈火舔舐的疼痛中,伴随的是高热,一夜的时间那么的长,长到他以为自己就要熬不下去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颤抖的起身,摇摇晃晃去打水。通红的太阳慢慢的将天际染红,几只鸟儿飞过,晨曦的湿气浮在空气里,他只觉得,每走一步,都似走在炼狱里,百般折磨。
4. 第四章
“殿下,”半青不黄的竹叶被秋风吹的簌簌作响,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恰好李璇的耳力好,听见了这一声近乎呢喃的声音,她仔细一看,人就躲在竹叶的后面。
“出来,”她从声音听出了来人是谁,果不其然,就是陈玉。
“你找我有何事?”陈玉的脸色差的可以,在凄冷的月光下,惨白一片,她前段时间还曾刻意的想要结交他,谁曾想风水轮流转,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张脸实在是长的好,让她的话里多了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耐心,这点耐心恰好被陈玉所听到,他低垂了眼皮,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委实有点乖觉。
李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了一些改变,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想为殿下效力。”
他抬起眼,与她的眼睛对视,好一会儿,对于陈玉来说却如同过了十年半载,就在他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在自取其辱的时候,她回答了。
“哦,为何?”她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眼睛清澈透底,里面的情绪只需看一眼便能知道眼睛的主人在想些什么。她像是手里拿着一把饵料的垂钓者,有耐心的等待着鱼儿咬钩。
如此近距离的盯着少年,不曾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他的眼睛里明显有些紧张,有些无措,像是某种迷路的小动物,蠢蠢的一点点的靠近她。那样的天之骄子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在她审视的目光下一点一点的迷失。
“知道吗?像你这样的我今天至少见了八九个,白钺清。”她终于大发善心的开口,顿了顿,她凑近他的耳边,如同恶魔般的声音引诱着他,“净身房的老太监知道吗?我要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如果你能,”她未将话说完。
耳边的热气让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难以控制的汗毛直立。绷紧的皮肤传来阵阵疼痛,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这个宫里,也只有他会这样喊他以前的名字,陈玉腿上的伤口此时隐隐作痛,强压下自己的警惕心,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吗?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介于少年和成年人的中间,有些微微的暗哑。
“你该说奴婢知道了,这宫里多的是想看你笑话的人。”看着他走远,李璇抿抿唇,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会是一把趁手的好刀,只是,还未开刃罢了,她不介意亲手打磨一把属于自己的利刃。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热血沸腾,一把漂亮的刀谁能不喜欢。
“主子的心情很好,因为他吗?”长青曾见过陈玉与人比武,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定然不俗。只是,那样的人,掌控起来怕是格外的棘手。
她的确是因为陈玉的主动投诚高兴,看见长卿眼中隐隐有些担忧,她轻轻一笑,月光下,她的脸愈发的柔和起来,颇有些动人心魄。
她的美不分雌雄,虽好看,却因为深邃立体的五官,并显不女气,长卿的呼吸顿了顿,扭头看向一边,听到她微哑的声音,“掌控一个人何其难,长卿,我从未想要掌控谁,只要他能为我所用,那他对于我来说就是有用的。有私心又何妨,是人就有私心,现在的他不过是急着找一个能靠住的靠山,以躲避勤王的逼迫,拥有共同的利益时,帮他一把又何妨,况且,现在的他深陷泥潭,如果没有人拉一把,就真的埋没了,那多可惜”。
接着又说,“我高兴的是这次看到的他和之前有了一点不一样,我想看到他的改变。”他的出现,让她孤寂的心微微的动了动,就像是一个寂寞的孩子终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以前可能那个玩具不曾属于她,她只能远远的观看,但现在,玩具自己走过来了。颇有一种星星坠落入她手心,任她把玩的愉悦感。
长卿为她的话微微的有些出神,这让李璇有点好奇。不过,她从来都不喜欢打探长卿的秘密,隐隐约约的感到长卿的秘密或许会导致他的离开,她一直是一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而她的这种态度是长卿所喜欢的,他不是应该被束缚在宫里的人。
李璇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奄奄一息,却通身的杀气,将她吓的不轻,那样的杀气,她只在杀手和久经沙场的人身上见到过。虽然他唤她主子,可没有丝毫的奴气,就像在叫她的名字那般随意。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她很高兴,能有长卿这样亦师亦友的陪伴,是她的幸运。
“五哥,你这是要出宫吗?”她现在住在以前她五哥幼时曾住过的宫殿里,是以在这里见到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这样晚了,他怎么来这里,难不成是来找自己的?李璇的食指和拇指捻了捻,猜想燕王李乾的意图。
“父皇召见,谈了一些政事,想起你搬到了这里,便想着再晚都要来瞧瞧,看看你住的可还习惯,有缺的没有,”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关怀,如同普通人家的哥哥关怀自己的弟弟那般。
他是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抱到的第一个大腿,如果没有他,她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所以,她不免带了真心,只是他在几年前就封了官,外放出去,两人就很少见面了。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她有些高兴,眉眼间都带了些笑意,如同几年前一般,走上前去,拉住来人的手。
“五哥,进来看看,你以前的东西我都留着,基本上没动,看到这些就像看到了五哥以前还在的时候,亲切的很,”她的脸上带了点憨憨的讨好,领着人往殿里走去。
洒扫的小宫女见两人走进,急忙行礼,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没能让燕王李乾看到,却让李璇捕捉的了,她状似无意的在两人之间看了看。
“五哥,大殿后面的甜柿熟了,我让长卿去摘一些来,你回去的时候带上,今年又结了不少,红彤彤的挂了一树,看着就想吃。”两人的相识就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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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柿子树,那年因为一场暴雨让本就破败的围墙倒塌,露出了围墙里的果树,她恰好饿的发慌,见四下无人,便将主意打到了柿子树上。没想到树的主人恰好来到,将她抓个正着,李璇的脸上带了些回忆。
“许久未见,你啊,还是这般贪吃。”见她的脸上带了回忆,李乾也想到了两人的初见,气氛这才真正的亲切起来,毕竟两人着实很久未见了。
摸着自己头上刚被敲打的地方,李璇有些不可置信,虽然不疼,可是,她都这般大了,李乾怎么还敲她脑瓜崩,她不由的有些委屈,表情看着就很好笑,有些呆愣愣的样子。
李乾看着她的样子不由的笑出声来,几日的烦闷一扫而空,他环顾了一眼大殿里的陈设,满意的收回目光。看着因为自己一时手痒而没能忍住后,被脑瓜崩惹恼的李璇,没忍住又笑出声音。
清朗的笑声让李璇的面皮发烫,恼了一般甩开他的手,喊了一生长卿,见长卿还没有来,就自顾自的走出大殿,正好看见他提着一篮子红柿走来。
接过红柿,板着脸递给李乾,“五哥,我已经是大人了,快能娶媳妇的年纪了,你以后不能这样了。”
李乾接过篮子,连忙道歉,“是,五哥错了,不该弹快该娶媳妇少年的,”他忍了忍笑意,“五哥真诚的认错。”
“看在你长的英俊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我这叫大人大量,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免得五嫂背后说我。”她有些不舍,今日见一次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宫里的亲情本就淡薄,久时不见,更添几份陌生。
“几日后有宫宴,届时有不少大臣的家眷会来,若你有心仪的姑娘,记得和五哥说,五哥定会帮你。”李乾的话语里虽然带了揶揄,可却是满满的真心实意,接着又说:“我走了,记得好好吃饭,太瘦了些,姑娘都喜欢强壮一些的少年。”
看着李乾走远,她回过身,想到几日后的宫宴,心中思索着要做什么准备,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到时候,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耽误人家的一生吧。
想到李乾,她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绑在皇贵妃的船上,那条船斑斑血迹,满是漏洞,稍有不慎,就要船毁人亡,或许自己可以如几年前一般,再次抱紧他的大腿。只是不知道,兄弟情可以维持到几时,李乾可曾想过那个位子。
太子谋反,给了他们太多的野心,各个心怀怎样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只能打探和试探着走。目前,最大的障碍就是勤王,数他风头正盛,也最得当今的看中。
而李乾,外放数年,历练颇多,比之勤王有过之而不及,且他为人和善,母族又是望族,不争不抢,踏踏实实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次归来,李璇的心想到这里颤了颤,可能自己真的猜中了。
是陛下的意思!
5. 第 5 章
一大早,长卿脸色凝重的走进来,见李璇自顾自的拿着棋谱一边看一边放棋子,一盘残棋已然摆好,见他恰好进来,便摆摆手示意他过来,“坐,看看有破解的方法没有。”
长卿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无奈,微微的皱起眉心,李璇见他一脸的抗拒,打趣道:“忘记了,你最不爱和我下棋,君子不强人所难,罢了。”
她这一手的棋艺皆出于长卿的教导,不知从何时起,她这个臭棋篓子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长卿便渐渐的抗拒和自己下棋了,长卿的棋艺和他的人一般,皆是君子之风,而她却学了不少的旁门歪道,每次下棋都能逼得他落荒而逃,是以之后,他便不愿与她对弈了。
“这样的脸色,莫非是我的差事下来了?”李璇执起黑子落下,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以皇贵妃母家的势力,她这次的差事应是差不了的,怎么他的脸色那么的凝重?
“是也不是,”见李璇根本就不好奇,他反而放松下来,“陛下可能希望主子去军营里磨炼一番,可贵妃的意思是希望主子去刘大人所在的户部历练,陛下发了火,摔了杯子。”
“我倒觉得,这两个差事都成不了,”贵妃忌惮自己年岁已大不像幼儿那般好掌控,且她还这样的年轻,难保以后不会自己诞下皇子,陛下又格外的重视她的哥哥;既怕自己太过容易掌控,太过懦弱,惹了陛下的厌烦;又怕自己太过耀眼,挡了她以后的道路,难以掌控,遭到反噬。
可她这样明目张胆的提议,到底是惹了陛下的忌惮,太子一案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太过强大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而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让他坐卧不安,寝食难咽,时时刻刻都像是一把利刃悬挂在脖颈处,所以不管太子是不是真正的谋反,他都必须认,以太子的聪慧,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才会那样的绝望。
可惜了将白军,戎马一生,落了这样的下场,李璇虽不是君子,却无法眼看着白钺清遭遇那样的刑罚,所以才有了雨夜发生的事情,现在,还远远不到自己展现身手的时候,以陛下的疑心,他恐怕想要看到的是一个资质平庸,且还分外努力的自己,而不是锋芒毕露的自己。
小太监匆匆的走来,在长卿的耳边低语,又匆匆的离去,假山之下,李璇将长剑入鞘,带了想些疑问看向他。
“净身房的李师傅今天一大早溺死在了排污的沟渠里,发现的时候人都快漂出宫了,羽林军的右武卫已经着手开始调查,现在已经控制了浣衣局和冷宫还有净身房,正挨个排查。”
李璇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陈玉的那张脸来,那样的骄子终究是染了尘埃。
“主子在想什么?”见她出神,长卿接过她手中的剑,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突然的一阵冷风袭来,李璇回过神,脚步声传来,她又恢复了懦弱的模样。
“老九,在这儿做甚?”
“饭后消消食,来溜达一圈,四哥这是要?”来人是她的四哥李炎,勤王,老李家的男儿郎都长的不错,李炎长相最像陛下,眉眼深邃,不怒自威,看着颇为唬人,要不是李璇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脾性,恐怕要被他这幅英武不凡的模样诓骗去了。
此时的他身着铠甲,更添几份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李璇卑躬屈膝,恨不得将脑袋低到膝盖上。
“听说浣衣局溺死了一人,我去看看。”李炎的眼中闪过不屑,“老九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李璇的眼中有着怯懦,听到溺死一人的时候,眼神里有些恐惧,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李炎飞速的拉她一把,大手钳住她的手腕,带来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李璇的心咯噔一下,有些不妙,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若是李炎掺和一脚,就不能善了。以他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陈玉怕是危矣!
“恭敬不如从命。”李璇心想有自己在,他多少会收敛一下,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右武卫早以将浣衣局,冷宫,还有净身房的宫女太监一并押解到了浣衣局的晾晒场,乌压压跪了一片。他们来到的时候正挨个的排查嫌疑。
冷宫的人最少,已经快要排查完了,下一个就是陈玉,偷瞄一眼李炎的神色,李璇更加的担忧。
李炎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毒让她不由的有些心惊肉跳。
“昨晚到今天早时你在何处?可有人能为你证明?”金吾卫副官姓张名长远,李炎的母妃与他的母亲是堂姐妹,连着李炎和他的关系也不俗,两人是表兄,实际上穿一条裤子。
“昨夜我在胡公公屋内任职,胡公公可以为奴作证,”他跪坐地上,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胡公公,他说的可属实?你可要如实回答才好,”张长远的语气里满是阴森,他斜看一眼胡公公,又将目光对准陈玉。
“是,陈玉昨晚上在老奴的屋子里任职,不曾出门,”胡公公上了年纪,又加上早些年伺候过陛下,得了这么一个荣养天年的活计,平日里也都会给他一些面子。
“哦,这样啊,下一个。”
“等等,”李炎走到陈玉的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真的不是你做的?那老太监平日里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你刚一进宫,人就死了,莫不是你忌恨他给你净了身?”李炎的长相颇为唬人,加上他的嗓音低沉,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显得义正言辞。
“奴昨昨日到现在从未离开过院子半步,望殿下明察秋毫。”陈玉不卑不吭,只是将身子更弯了,以显示自己的卑微。
一丝莫名的光从李炎的眼中流出,李璇大叫不妙,她伸手拉一拉李炎的袖子,脸色微白的看一眼没有被蒙严实的死人,颤抖了一下。
“哥,我有些不舒服,先离去一下,”她脸上露出几欲作呕的表情,逃难似的离开,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追赶他一般。
李炎倒没有强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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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只是眼神里的不屑几欲填满,“去吧。”
“先将此人关押起来,本王要亲自审问一番,还有那几个,一并关押起来,定要差一个水落石出。”
李炎的话落进还未走远的李璇耳中,让她直呼李炎的卑鄙无耻。
如今要想继续蛰伏,就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围魏救赵了,她立马想到了这次来访,今日大概就要到了,只要番邦到来之际,李炎还未得手,那陈玉这次就能躲过去。
李璇从恭房出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让脸色更加的苍白了些许,长卿并未跟随着她,形单影只的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她走到李炎的身边。
“哥,今日吐蕃使臣就要来到了,我听说他带来了绝世珍宝,只不过……”李璇的眼眶眨了眨,她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不过什么?”
“不过他们藏的很严实,至今好多人打听都没有打听到,哥不如打听一下,到时候若吐蕃嘲笑我朝无人认识珍宝,那岂不是很丢脸
李炎岂能不派人打听,只是他不能和李璇明说,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吐蕃此行打着友好的旗帜来访,大吴国物博地广,岂能落了下风,那时候不仅仅是陛下丢脸,连带着他们也脸上无光。
“哥,你可知道巨贾范雎,此人走南闯北,见识颇广,而且有精通各国语言的能人,天下就无他不知道的珍宝。”
李炎岂能不知,只是范雎鲜少路面,为人实在是低调,很多人就连见都没有见过此人一面,范雎的财富没有实体,让人想要得到,却无从下手,多少人打过此人的主意却不知怎么下手抢夺。
“我听说范雎今日回到长安了,行踪隐秘,却还是让有心人得到了风声,此人就下榻在杨春楼,哥何不去碰碰运气。”李璇看着勤王的微微眯起的眼睛,知道他对范雎起了浓厚的兴趣,但这可能还不能抵得过陈玉对于他的吸引。
“听说杨春楼的客房都爆满了,也不知还有没有空的客房,我倒是想去品尝一番那里的酒食,看一下是否传闻中的那般惊艳。”李璇眼睛里流露出渴望。
“哥,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世面,”毕竟她在勤王的眼睛里,还是一个从未出过宫的懦弱弃子,一朝得势,能生了攀着他的心也不足为奇,更不要提勤王还有心想要试探她。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带你出去如何?”
“哥,眼看着就到昏食时刻,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我们出去吧如何,食惯了宫里的饭食,我真的想去外面瞧瞧。”她一把抓住勤王的衣袖,拉着他离开这里,空中的日头未落,只是隐隐的有了黄昏时的橙黄,落在李璇的脸上,度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让这张平日里不惹人注意的脸漂亮的如同好女。
勤王被她的那张脸吸引,不由的随着她的脚步走,眼神都有些直。
金吾卫此时匆匆走来,李璇拉着他就走,“哥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快点走。”
6. 第 6 章
“贵客请上楼上雅间,”勤王一看就是经常光顾这里的,一进门就有眼睛尖的看到了他,引着他往二楼走。
就在此时,一阵喧哗簇拥着一个胡姬走上二楼的雅间,那胡姬犹抱琵琶半遮面,墨青的粉黛妩媚勾人,露出不同于汉人的雪白手腕,每走一步都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深邃的眼睛闪着墨绿的光,犹如误入凡世的山涧妖灵,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薄纱丝绸散发出屡屡异香,迷人心魄。
不少男客的眼睛里都露出了欣赏或是贪婪的神色,但见她缓缓的上了二楼后,又纷纷的收回目光,继而交谈起来,杨春楼里每隔几日就会有宾客召唤胡姬,他们这些在一楼的人也能一饱眼福,只是很少有人能见到胡姬面纱下的真容,但就是隔着面纱,也够他们在好友面前吹嘘一阵了。
李璇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紧紧的盯着胡姬进了另一间雅室,才缓缓的收回目光。
“哥,这是?”
“胡姬啊,一百两一个时辰,怎么你想?”勤王兴趣缺缺,抬了一下眼皮,见李璇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他挥挥手,“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舶来品,过两天听说有新人,到时候哥带你来捧场。”
酒足饭饱,天色渐沉,勤王以百杯浊酒下肚,说话时舌头已经有些打不弯来。
“老九啊,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个哥还得上朝,咱们该回去了。”
李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摇摇晃晃的跟在他的身后,酒意上头,脸色涨得通红,一看就是不能喝酒的样子,还非要硬抗。
“哥,你答应我的,下次来这里一定要带我啊,胡姬的眼睛可真好看,我,呕……”她趴在一旁的柱子边,狼狈不已,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以为浊酒能有什么劲儿,也低估了李炎的酒量,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千杯不醉的。此时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不行,李璇忍住头晕,但心里还惦记着白天的事,只能硬撑着。
见李炎脚步匆匆,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了,伸手就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拖的他寸步难行。
“哥,我,我心里苦,也只有你,从来都不嫌弃我,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个废物,可是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每天都这样如同废物一般的活着,我难受啊,可是没有人理解我。我还,”她打一个酒嗝,鼻涕眼泪用手掌一抹,尽数抹到李炎的衣衫上。“我难受啊,肚子里老是往上面涌,呕……”
李炎面色铁青,看着紧扒着他不放的李璇,眼睛里的厌恶和忍不住的杀意显露,但又生生的忍下去。
一滩呕吐物落在他一尘不染的褐色鹿皮长靴上,让他再也忍不下去,一把将缠着他的人扔到一边,酸臭的味道将他包围,只留下护卫独自对付难缠的李璇。
见李炎急匆匆离去,李璇此刻的心中有些遗憾,她的演技还没有完全的释放,对方就落荒而逃,但此时的难受是真真实实的,她真的难受的天旋地转,差点忘记自己是谁。
好在理智还在,脑瓜子此时还没有彻底的迷糊,但酒意上头,她是真的委屈了起来,蹲坐在地上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浑身上下每一处干净的地方,鬼哭狼嚎的唱着自己都听不下去的曲调。任凭侍卫怎么谎骗就是不肯上马车,最后看到侍卫的脸色铁青,忍不住要对她下手的时候,她才委屈屈的爬上马车,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宫中。
半睡半醒时,系统的声音传来,她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宿主,快醒醒,快去阻止勤王。”
系统一般不会出声,基本上也不和她交谈,除了必要的事情,从来不会主动和她说话,看来,她的猜测没有出错,陈玉的确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才会让系统这么紧张他的安危。
她本是生活在现代的人,三岁时被确诊了白血病,父母为了救她,又生了弟弟,自从她有记忆起,就是整天的检查,化验,再有就是永远都输不完的吊瓶。
她一直沉醉在自己的悲伤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六岁的时候,弟弟出生,她曾无数次羡慕弟弟健康的身体,对于父母极力挽救她的生命,她也无法反抗,可是,她忘记了,弟弟才是那个最可怜的孩子,他为了救自己而出生,从一出生就对他太不公平了。
每次坐在轮椅上被母亲推着出门遛弯,而年幼的弟弟总是默默的跟随在轮椅的后面,弱小又可怜,可母亲的眼中似乎只有她的存在。这样的关系一直到她二十岁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次手术,她不怕死亡,甚至想要极力的解脱。
所有的人都不理解自己,唯有弟弟,他每次都会在病房的外面,隔着玻璃看向自己,他在母亲这么多年有意的灌输下,硬撑着自己弱小的肩膀,一次一次的捐献自己的血液和骨髓,懂事的让她心疼,她不是没有试过悄无声息的离去,可每次都会被母亲发现,渐渐的她任命了。她已经听到了死神对她的召唤,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他不远了。
母亲的爱,让她不能呼吸,似乎她活着的每一秒都在燃烧她的快乐,燃烧弟弟的健康,他本该是一个快乐的,健壮的大男孩,可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来,对他来说也是没有尽头的折磨。
生日的那一天,弟弟推着轮椅带着她出去,十四岁的弟弟瘦弱却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在阳光下极尽全力的呼吸,逃脱了病房的束缚,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在阳光下离开,离开这个给了她无数爱的世界,她尝试着活下去,可是太痛苦了,那天早晨,她大口大口的呕吐鲜血时,她就知道了死神依旧不肯放过她。
可是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了,一辆失去控制的卡车冲着他们姐弟两人冲来的时候,她后悔了。
躺在血泊中的弟弟依旧艰难的爬向自己,想要保护自己,因为妈妈从他一出生就告诉他,他要竭尽全力的保护姐姐。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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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爱太过畸形,压的她不能呼吸,她可怜自己的命运的同时,更加的心痛弟弟,他不该是这样的。
到现在她还记得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坨,哼哼唧唧的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可是就是这样小小的一坨,却在以后的日子里,反复的承受着不该他承受的一切。仿佛脐带血只是一个开始,从一出生,他就注定了要为自己而活,年幼时的她不懂得为什么健康的弟弟总是也要住院,大了才知道,原来都是自己的错。
她本就该死去,可是弟弟却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在她滔天的怨意下,系统找来了,那时的她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哪怕有一丝的机会,都不想放弃。
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弟弟活下去。她本就是该死的人,无论怎样,她都要让弟弟活下去,他还那么小,因为她,还从未真正的享受过这个世界的美好,没有真正的享受过父母的关爱。如果不是她,他本可以活得更好,是她亏欠了他。
她不怕死亡,哪怕是魂飞魄散,可是她怕那个至死都在保护自己的弟弟,就这样离开世界。
脑子里浑浑噩噩,她马车的颠簸让她又差点呕出来,顾不得身体的难受,她趁侍卫不注意,猛地劈向他的后颈,见侍卫歪到她把侍卫拖进马车里,架马狂奔。
“殿下,”在屋外喊了一声,见屋子里没有回应,又提高了声音,“殿下,朝圣馆失火了,殿下,”下人猛地跪在地上,颤抖的喊道。
等了一会儿,就这一会的功夫,在下人的看来却是如同一月一年。
门,终于被推开,勤王李炎慢悠悠的走出来,脸色阴沉,看着地上颤抖的下人,欲发怒却又忍了下来。
只说了一句,“看好这里,谁都不能靠近,”就脚步匆匆的离开。
等他到了的时候,已经有金吾卫在组织救火,只是今晚的风也来的邪门,呼啸着通红的火苗在半空中飞舞,眼看着就要将朝圣馆吞噬殆尽,映的半边天都火红起来,通天的火苗将天空照的亮如白昼,映的勤王李炎的眼睛更加的阴郁。
他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看着已经快要救不回来的朝圣馆,突然大笑了起来。
金吾卫的统领显然已经有些慌了神,明日番邦就要来朝,朝圣馆却在今日失火,要是陛下发怒,谁都承受不了后果。
有胆大的人抬头看一眼已经恢复正常的勤王,却立马低下头,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好在朝圣馆的四周建了防火墙,不至于烧到民宅,可是朝圣馆却是救不回来了。这是他们的失职,也是勤王的失职,因为接待使臣的就是勤王,现在他只能祈祷勤王能留他一条命就行。
躲在暗处的李璇见勤王急匆匆了离开了别院,立马随着他离开的位置开始寻找。
心里只盼望自己没有去的太晚,系统只说白钺清的存在关乎她的任务是否能够完成,却没有说他死了会如何,可她一丝半点都不敢赌注。
她赌不起。
7. 第 7 章
夜似乎格外的漫长,她等待的越发的不耐烦的时候,长卿出现了。
尽管她已经开窗透风,可是屋子里还是透露出一说不出的味道,她的脸色在烛光下微微发红,尤其是耳垂的颜色,在发丝的遮掩下,看不到耳廓的颜色,只露出瘦瘦的耳垂,红的几欲滴血。
火盆中是燃烧殆尽灰烬还留有丝丝缕缕的光,明明灭灭,旁边是已经昏睡过去的陈玉,他睡得并不安慰,眉心紧紧的皱着,似乎还在承受着什么痛苦,好在他的脸色已经不是那么的嫣红,褪去嫣红后,只留苍白。
长卿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他微微的愣了愣,眼神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又看向一旁昏睡的陈玉,只一瞬间,他就将自己眼中的诧异隐藏下去,只不过拿剑的手青筋暴起,让她知道,长卿的心理不像他表面露出的那么平静。
空气里的味道实在是让李璇觉得有些尴尬,好在长卿的开口打断了她的尴尬。
“主子,马车在院外,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它说真正的任务开始了。
李璇拼命的压抑住自己的激动,却还是忍不住微微的红了眼眶,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觉醒,她的眼睛开始疼痛,接着是头部的疼痛,她忍不住的用手按压头的两侧,余光里是长卿担忧的神色,而她已经顾不得任何,只能在剧烈的疼痛中挣扎,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疼痛终于慢慢的褪去,接踵而来的是整个脑海里的清醒,她的脑海里似乎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团,微微发红,随着她清醒过来,那团红色也渐渐的愈发的红亮,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系统已经陷入了沉睡,任她有再多的疑惑,也无处询问。
看向长卿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长卿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月牙白,而月牙白的中心,是一团浓浓的红色,这样的颜色代表着什么,她不知道,也无从问起。
在他疑惑的神情里,李璇让他先去安排陈玉的事情,表示自己会自己回去。
夜色正浓,走在小巷子里,她摇晃起昏迷的侍卫,抖抖飕飕的甩了他一个耳光,见他还没有醒,又是一个耳光,侍卫幽幽的醒来,眼睛爆满杀意,大手一把抓住她,青筋暴起。
见到是她,手上的力度也没有减轻丝毫,眼睛里的杀意轻了一些,“九殿下,末将不小心睡过了头,还望恕罪,”如果不是他语气里带着威胁,还有手上的力度几乎要握碎她的腕骨,李璇都要气笑。
她面上不显,露出惶恐的神情,“我也是刚刚醒来,你既然醒来了就快点送我回去吧,”
她惶恐的神情让侍卫开松了她的手腕,黑面侍卫缓缓的驱动马车,哒哒哒的马蹄声在黑夜里格外的明显,此时早已宵禁,街上迎来巡查的金吾卫,见到令牌后,缓缓放行。
李璇回想起侍卫身上那明显的黑色,如果她没有猜错,黑色代表的是浓浓的杀意,恶意,刚才那个侍卫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她诧异的是一个侍卫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会要杀了她,仅仅只是因为他被人敲晕,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她吗?
她又想起自己脑海里浓厚的红色,长卿的身上也有红色,只不过他的红色要浅一点。
这么多年任务都没有丝毫的进展,是陈玉开启了任务线吗,她总是忍不住的怀疑,这个世界真的像是系统所说的那样是虚拟的世界吗,可是她觉得冥冥之中,系统总是被什么控制着一样,它总是无缘无故的消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在脑海里,她怀疑系统,也曾一度怀疑任务的真实性,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的任务,所谓的任务,倒像是顺其世界自然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方就做什么样的事情。
而她,这么多年以来,仅仅就是活着而已,她心中的戾气早就被岁月磨灭,她还记得一开始那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任务的心情,她总是疯了一样的对着已经消失的系统呼喊,那种寂寞的,被欺骗的,无所事事的折磨早就将她身上那种属于年轻人的朝气磨灭。
系统总是很少出现,他唯一的出现就是在白家家破人亡的时候,要她救白钺清,也就是陈玉,她容不得自己的一点闪失,那么,现在,她知道了陈玉就是任务线里重要的人物。
白家的破灭让人不由的唏嘘,她从一开始就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只知道陛下日益忌惮太子,却不曾想他真的能下手,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太子谋反,可她知道,太子是被逼的,被当今活生生的逼上了谋反的道路。
一路捧杀,一路放手,任由他在谋反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她想过其中的隐情,可是怎么也想不通,太子如此那般的人物,早就该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可是他毅然决然的踏了上去,带着九死一生的决然,也要走的那条路,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一开始就决定了避开所有的危险,她要活着,等着,这么多年里,完成所谓的任务,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太子,她心中默默的念着,如果系统的任务是保护陈钰,那么太子就成了她现在必须要了解的人物,他的身上一定有许多的秘密,陈钰如果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勤王是他眼前翻不过去的大山,他要怎么才能越过这座大山,勤王这么多年以来。已经成了除太子外,所有的皇子里势力最大的一个,她又想到五哥,他是否能与勤王对抗。所谓的立嫡立长,太子不再后,最有希望的就是勤王,五哥真的是表面上的那么闲云野鹤吗?
脑子里慢慢放空,她疲惫极了,就连睡去都是不安的。
“主子,天亮了。”
李璇缓缓的醒来,头疼欲裂,眼睛里满是血丝,眼下也是一片青黑,脸色更加的惨白起来,她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阴郁的脸也看着她,伸手狠狠的搓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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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让脸色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
长卿将她的头发束起,显得人也精神了一些。
“昨天一把大火烧了朝圣馆,陛下在早朝大怒,勤王被陛下责罚,卸去了金吾卫将军的职责,罚俸禄半年,又任命燕王接手了金吾卫,负责同礼部尚书接待番邦使者。”
番邦这次来访,打得是和亲的念头,不知道那位公主会被派去和亲,李璇思索了片刻,她忽然想到什么,看着长卿那张英俊又有些阴柔的脸,问道:“福柔公主今年多大了?”她记得比和她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可是以她受宠的程度,恐怕和亲的事落不到她的头上,只怕会从宗室里挑选一个容貌,才情都具的女子。
不等长卿回答,她又说:“宗室里适龄的女子好像也不多。”
长卿这时候往往会沉默,每当有女子去番邦和亲的时候,长卿总是不愿意加以品评,似乎是在有意的规避这样的问题落到他的头上,李璇自言自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殿内一般不会有小太监和宫女的靠近,也只有这些时候,她才会彻底的放松下来。
“长卿,我总觉得,我好想就快要有事情要做了。”
果不其然,用过午饭后,旨意就下来了。她被拜为安西大都护副使,虽然官位不小,但并没有实职,也没有实权,仅仅只是遥领,但这是早朝陛下的态度,他已经感到了除了太子,还有勤王,他想要扶持起更多的,能和勤王抗争的势力,这只是一个开始,或许会有人猜想这是她记在贵妃名下的好处,可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棋子,还是一个随时都会被抛弃的棋子。
她已经隐隐的感到,自己或许很快就会走出这个大明宫。
“长卿,我感到,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关了我们很久的皇宫,尽管它富丽堂皇,衣食无忧,可我就是想要离开。外面的空气是不是和这里的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长卿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因为他早就知道,从他们离开那生活的好几年的偏僻院子时,他们就注定了要离开这里。
“他怎么样?案子应该有一个着落了,”宫里有规定,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一直无故的关押宫人,金吾卫现在已经换了人,想必他很快就能出来了。她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动作会那么的快。
“燕王已经在审理此案,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到晚时就能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他会给主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旦让勤王发现,以他的秉性,定不会善罢甘休。”
昨晚的大火,即使李璇不吭声,他猜也能猜到,是李璇的手笔。
“我就是看不惯啊,白将军戎马一生,却落这样的一个下场,白钺清那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我只是看不得白玉沾染污浊,”她顿了顿,又说:“白钺清以后会有用处,他不该被困在这宫里。”
长卿久久未语……
8. 第 8 章
好在别院的防卫不是特别的严谨,她往院子里丢了几颗石子,立马隐藏自己,对于隐藏的功夫,长卿曾夸赞过自己,可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出宫,李璇还是谨慎了又谨慎,生怕出了错。
见有人出来,看起来像是练家子,功夫应该不弱应该是护院,想必勤王也不敢派太多的人看守这里。眼看着两人又回了岗位,她立马跳上墙头,宿醉带来的感觉此时并没有彻底的消失,她摇晃了一下,大致看清了别院的格局。不料一颗碎瓦滑落,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她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勤王极力掩饰的丑陋,他一定还在不远处埋伏了死士,她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招来的就是杀身之祸。
“谁?去看看。”两人警觉看过来,飞身来到屋檐上,静悄悄的屋檐丝毫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只是地上一片碎了的瓦砾格外的显眼,两人不放心的搜寻了一番,才又回到岗位。
下人困的已经睁不开眼睛,却还是不敢睡去,只能头一点一点的忍着,见两人来到,立马精神了,“两位爷,可是要查看?”
他掏出钥匙,推开门,走了进去,人被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黑压压的脑袋,他不放心,又将人的脑袋扭转过来,提着灯笼去看他的脸。
他猛地吓了一跳,手里的灯笼差点掉在地上,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刚才碰过他脑袋的那只手烫的厉害,心里却发毛,后背硬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厉鬼也不过如此!
见人还好好地在床上,他立马让两人看过来。
“人没事,两位爷。”
两人退出去,飞身上了高处,警惕的看着四周。
此时的李璇看着远方的通红的天空,知道勤王一时半会可能不会回来。为了以防万一,她只能随着两人来到了关押人的房间,说实话,如果没有两人带路,她不一定能这么快的找到这里,因为这里的格局实在是太相似了,容易找不到人,还惊了看守的人。
她猫腰躲在窗户外的花丛里,说是花丛却只是枯败的枝条,好在今天的夜晚足够的黑,提着的灯笼能照到的地方并不广,等人出了屋子,她用匕首小心翼翼的将窗户别开。
乌黑一片的环境下她慢慢的摸索到床边,触手是一片惊人的滚烫,她缩了缩手,将人背到自己的背上。
她走到自己的屋子内,才放松下来,累的呼哧喘气,灌了几口茶水,将将压下狂跳的心脏,才将目光望向缩成一团的人,这次她有没准备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在陈玉拼尽全力拉下她面罩的那一刻,是以她并未阻止。
这次的他和上次相比还要狼狈些许,上次好歹只是被责打,可这次,他的身上不仅有伤,还发起了高烧,更要命的是他身上的药,李璇又喝了几口茶水,压下心中的烦躁。
这样的陈玉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他一脸的隐忍,无力的躺在地上,她只能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茶水,以求自己能尽快的醒酒,是啊,她比他现在的模样好不到那里去。
一阵一阵的头晕传来,还有身上不知何时受的伤,此刻一阵一阵的涌上来,脸上传来刺痛,她伸手一抹,立刻嘶了一声,指尖上嫣红的血让她知道,脸上的伤绝对不轻,迷迷糊糊的想了想,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碰的。
就在沉默的这点时间里,她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付明天,只是难熬的怕是今日。
耳边是陈玉愈加粗重的喘息声,他仿佛一条离水的鱼,蜷缩着,每呼出一口气都带着灼人的热度,燃烧着他自己的理智,也燃烧着李璇的理智,微黄的烛光斜斜的打在他的侧脸,散乱的头发被汗珠打湿,湿哒哒的粘在脸上,支离破碎。他始终闭着眼睛,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阴影。
李璇呼出一口气,扭过头不去看他,可耳边的喘息声却不是扭过头就能忽视的了的。她宿醉后的脑袋此刻昏昏沉沉,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过往的记忆里她不曾沾过酒,更不知酒是这般的要人的理智。
好一会,她用铜盆里的水洗了把脸,借着模糊的铜镜,她看见了自己脸上的伤口,刮蹭了一大块在左边脸的下方,此刻正隐隐的往外面渗出血液,刺痛让她恢复了一些理智,她拿起布巾仔细的擦拭脸颊。
一声悠长如鸟叫的哨声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噗噜噜的飞来的一只昏黑的雪冬青,乖巧的落在她的肩膀上,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夜。
远方的天空渐渐的恢复了青黑,只余浑浑噩噩的青烟在黑暗中袅袅升空。她呼出一口气,终是不忍他那般的煎熬,虽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药,可用指头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让陈玉睁开了眼睛,他迷离的双眼半睁着,流光熠熠,引的她心中升起烦躁。
她的脚步并不稳,若陈玉此刻还有理智在,定能看到李璇眼中的深沉。可是两人一个宿醉,另一个比宿醉还要不清醒。
“别过来,”模模糊糊中,他咬破了舌尖,刺痛过后,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李璇。只是此刻的他虚弱的像是待宰的小羊羔,这一声警告里带着虚弱的颤抖,像是在她的心上轻轻的拨弄了一下,本来就不平静的湖面此刻更加的不平静起来。
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在心的湖面上飘荡,李璇发誓她真的没有坏心思,可是陈玉的模样,让她觉得此刻的她仿佛是一个衣冠禽兽,她看一眼自己浑身脏乱不堪的衣服,停住了脚步。
陈玉昏昏沉沉,一阵又一阵的热意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痛苦一波又一波,他用尽全力的蜷缩着,只是杯水车薪,灼烧的热意如同烈火灼烧,他忍不住的闷哼,他又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一身戎装未曾换下,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斩首示众,他一声戎马,却得到那样的结局,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一心为民的父亲就那样死去。
心中被仇恨闷的生疼,他又迷迷糊糊的想到了母亲,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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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醒间,他似乎看到了母亲带着妹妹行走在大雨磅礴中,母亲佝偻着身子,身上满是伤痕,年幼的妹妹一步一步的紧随着母亲,他不能死啊,哪怕是怎样的折辱,他要活,他要活,他现在还没有死的权利,他死了。
白家就彻底的成了谋逆的罪人,父亲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认,他不认,父亲也不会认,白家不会认,他会活着,活到白家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他只是害怕,害怕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折磨,未知的折磨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勤王偏偏会找上自己,因为这张脸吗?
身体上的疼痛涌来,他闷哼一声,又陷入无边的浑浑噩噩,他好痛,痛的想要此刻就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仇恨在心中蔓延,他只能硬生生的撑着,娘,你还好吗,一滴泪从他的眼尾落下,带着灼人的热度。
恰好落入了李璇的眼睛里,她此刻才清醒过来,脑海里乌七八糟的东西彻底的清静了。是啊,他只是一个少年,一个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少年,她骂一声,将他拖起来,放进已经冷了的澡桶里,冰冷的水一下子将他淹没,李璇转头的瞬间,他就滑下去,咕嘟一声喝了一口水,怕他淹死在洗澡桶里,她只能默默的看着他,见在冷水里他还没有丝毫的缓解。
还是烧的通红,脸上的温度快要能煮熟鸡蛋,眼看着他有要滑进水里,李璇赶紧伸手将他的头扭过来。
若刚才的陈玉还有一点点的理智存在,那现在的他几乎随着自己的本能来了。
他不知梦到了什么,眼泪珠串一般,一颗一颗的滑落,在嫣红的脸颊上,滴落,恰好落在李璇的手指上,烫的她一激灵。
她见过少年极致的倔强,见过他咬紧牙关也不哼一声的硬气,可是泪从他眼尾落下的时候,她才知道,她的内心深处,还保留着那么一丝的柔软,否则,她怎么会对一个少年,生了怜悯之心,生了想要保护他的心思。
寂静的深夜里,他模模糊糊的喊着什么,她听不清,只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在冷水的浸泡下,已经开始渗出血液,红色的血液如同烟雾般,在水里散开,将清澈的水染成了淡粉。
“我将你抱出去,水里太冷了,一直这样,恐怕你的伤口会感染。”李璇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来缓解他的痛苦,要不人很快就要熬不住了。
此刻的他无比的听话,顺从的将手搭在她的脖颈上,只是没用一丝力气。
他的手无力的放在她冰冷的手上,迷离的眼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一味的想要遵循自己的本心,他太难受了,迫切的想要让自己解脱,他的思绪已经被折磨的浮浮沉沉,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只是用尽了力气,想要自己能够解脱出去。可此刻的李璇是清醒的。
若是刚才宿醉的她,说不定就会那样,可是现在的她心中对少年升起了怜悯的心,又怎么能这样。
只是在他几乎是恳求的闷哼中,她无法拒绝。
9. 第 9 章
晦暗的战场,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将士们死去的尸体,那是兵败后的战场,是寂静的地狱,成群的乌鸦在半空中盘旋,残兵拖着兵器在战壕里寻找着幸存的人,满目疮痍。
他看到了父亲,父亲就那样站在那里,他身着一身囚服,满身的伤痕,手脚皆是带着镣铐,那样格格不入的站在那里,父亲的眼中满是悲戚,他的眼中满是恨,任凭他怎么呼喊,可没有人回应,天空中忽然下起大雨,那雨滴是血红色的,浓稠黏腻,越下越多,在地上汇聚成血红色的溪流,流进战壕里,淹没了那些死去的将士,他呜咽着,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身上,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想要挣脱这样的绝望,可是任凭他怎样挣扎,就是摆脱不了。
父亲的头颅被斩头的大刀猛然劈下,他目眦欲裂,用尽所有是力气,猛地挣开束缚,拼命地跑到父亲的身边,脚下是父亲死不瞑目的双眼,就那样死死的盯着他,仿佛再说,儿啊,你一定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保护所有的人,替白家枉死的人伸冤,替这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讨回一个公道。
这些血水汇聚的河流是那些再也回不到故乡的将士们最后的呼喊,他们到死都在拼命的保护着黎民百姓。
陈玉跪在血雨混合的泥土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灼热的太阳炙烤着他,忽然又有冰雹朝他袭来,刺骨的冰冷下,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钥匙打开玄铁的锁链,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传进耳朵里,声音被无限的放大,他虚弱的看着,一片模糊,身上也没有丝毫的力气,看管的人,喊了一声,见他没有回应,又用脚踢了几下。
陈玉浑身上下都是虚脱后的无力感,他甚至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刺骨一般的疼,呼出的气几乎要灼烧到自己。胃里翻江倒海,他恶心的想要吐出些什么,可是只是疲劳,翻涌的食道也只是痉挛了几下,连苦水都没有翻上来。
他用尽全部力气动了动,可惜还是没有力气,看守的人见他没了半条命的模样,嘟囔了一句晦气后,喊来一个人将他从牢房里拖出去,他的伤口崩裂,在稻草上落下星星点点的血痕,一路蔓延。
“这人不会死了吧,”一个人说。
“没呢,还喘着气,不过应该离死也不远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人,小病就熬过去,大病就只能等死了,最末等的宫人,比畜生还不如,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这些命如草芥的人。
“这人也是命大,昨天上午那样的刑罚都不能让他改口,死在要放他出去时,实在是可惜了。”
“哎,你还能走不能,要是不能走,你就说一句话,好找个人把你接回原来的地方去,”看守的人晃了晃他,将他放在牢狱门口的墙角处,看着半死不活的人,他也没有办法,人是要放出去的要死也不能死在牢狱里,否则还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出了这个门,他要死,就和他们这些看守的人没有丝毫的关系了。
见他还是不说话,而且呼吸声微弱,脸色也泛着不正常的红,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人如果得不到医治,恐怕是熬不过了。
狂风四起,仿佛天都知道了他的难熬,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顷刻间天地昏暗,鬼哭狼嚎,深秋的雨总是带着刺骨的冷,一下子就入了冬的那般冷。
他就那样斜靠在雨里,任凭狂风和暴雨的侵袭。
他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人冲他走来,他冷的颤抖,那一袭湖蓝色的长袍,在雨中模模糊糊的走来,如同救赎一般,将他背上背,他感到那背并不宽厚,那人也并不强壮,甚至是纤细的,两个人的皮骨隔着被雨水打湿的衣物,冰冷湿腻的衣服下,两人的体温交换。
散落的头发遮挡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什么都带着晦暗的颜色,他拼命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可是只是徒劳,他太累了,累到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大雨已经将他因为高烧而滚烫的体温浇灭,此时的他冰冷的如同尸体,双手无力的耷拉着,李璇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感到了陈玉猛的耷拉下来的手,他的体温也越来越冰冷,她咬起牙,将人往上面托了托,加快了脚步。
迷迷糊糊的陈玉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可是他的意识在逐渐的消失,莫大的求生的欲望在支持着他,他还不能死,他不是不想死,而是不能死,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持着他,他的鼻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兰花开放的味道,是母亲养在温室里的兰花,他似乎看到了母亲,他的鼻尖酸涩,喉咙里疼痛如同刀割。
长卿看到雨中的李璇背上还有一个人,眉头微微皱起,又看到李璇将人放到了室内,他叹息了一声,将门缓缓关上,园院里是雨滴打在石砖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头不敢看长卿的脸色。
“今日的事情如果传出去半点,那各位就好日子到头了,听清楚了没有?”长卿的话语里满是警告与森冷。
檐下的宫人们纷纷如同鹌鹑一般,抖擞着。
等他上好药后,李璇叹息了一声,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狼狈,陈玉的脸上还是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夜色降临,她躺在小榻上看书,窗外,雨势渐渐的变小,变成了细雨,细碎的声音传来,她听不清楚,他似乎在昏睡的时候格外的喜欢哭泣,似乎是有梦到了什么,嘴里还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清楚,陈玉的泪一滴滴的落到枕头上,晕染开点点湿痕,哭的无声无息,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人醒着的时候是那么的倔强,可睡着的时候又是那么的脆弱,像小姑娘一样,动不动就流眼泪。李璇的眼泪早在自己在病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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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已经流尽了,可能她这样的人,天生就冷漠,天生就很少有眼泪,她难过的时候喜欢独自一个人呆着,放空自己,让自己融入安静里。
少年颤抖着,他的唇上下抖擞着,她让人灌了汤婆子放进被子里,夜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她常常觉得,闭上眼睛睡觉时,就一眨眼的时间,天就亮了,但无眠时,夜又那么的长,长到似乎过了好几年。
熬到下半夜,困顿终于来临,李璇沉沉的睡去时,似乎听见他在梦中喊了一声娘,凄厉的如同野鬼的哀嚎。
陈玉醒的很早,天刚蒙蒙亮起,他便醒来,五脏六腑里没有多余的一点水和食物,他虚弱的动了动,这点微弱的响动让李璇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见他醒来,她立马喊了长卿。
“醒了,要吃点东西吗?”李璇问道。陈玉的身上没有所谓的颜色,她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的看,还是没有颜色,李璇在心中默默的记下,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颜色,或许是有的人,她看不到他的颜色,她从来都是无神论者,可是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还有系统答应她救弟弟的诺言,让她不由的怀疑世界,或许她能看到的颜色,就是像道家所谓的那样,每个人都是一团燃烧的光,光的颜色决定了人的本性,她这样想着。
陈玉的脸色惨白,她见他实在是虚弱的动作不顺,索性就端起碗,一勺一勺的喂他吃,很快一碗肉糜粥就见了底。
他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在沙漠里遇见水的人,每一口粥都喝的无比的郑重,是的,李璇脑海里立马想起的这个词,李璇看不清楚他乌沉沉的眼睛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那里有浓浓的求生的欲望,是她不曾看错的东西,他想活着,从他一开始咽不下去粥,拼命的让自己的喉咙滚动,将粥像咽刀子一样咽下去时,李璇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拼了命的想要活着,她之所以用拼了命这个词,是少年几乎是机械的吞咽着,又不肯浪费一粒米,就连沾在嘴角上的粟米,他都要吃进腹中。
他的目光渐渐的聚焦在她的脸上,带着审视,带着一点点的难堪,前夜发生的事情他不是一点都不记得,至少他记得是李璇将自己从那间满是丑陋的屋子里带出去,他的视线挪到她的那双细长的手上,李璇的手纤细却并不是很文弱,上面淡淡的青筋暴起,脉络清晰可见,指尖修剪的圆润光滑,甲盖微微透着粉,杏仁一般。
他还记得,是他握着李璇的手不肯放松,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满是不能细想的难堪,他咳嗽了一声,嗓子里含着沙子一般的疼痛。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李璇的脸上,缓缓的开口:“为什么?”他想问的很多,可是又无从问起。
李璇扭过头去端熬好的药,听见了他的问,却没有回答。
李璇将他扶起来,半靠着,把药放进他的手上,指尖的触碰让他的耳尖一下通红,整个人陷入了僵直。
10. 第 10 章
“为什么?”他执著的想要一个答案,短短的时间里他由枝头跌入烂泥,见过了太多肮脏和不堪,他不相信有人会无源无故的对自己好,他的身上似乎竖立起了一层看不见的刺,竭尽全力的想要保护自己。
可是这样的他,在李璇的眼睛里却是一个受伤的凶兽一般,那双眼睛里执著的想要一个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很重要的答案,以前的他天之骄子,在父亲的羽翼下从来不识人间真正的相貌,一朝跌倒,所有的丑陋都现了原形,他不再被人尊敬,不再被人簇拥,反而成了人人可以侮辱、践踏的存在,他身上的每一处皮都被脱了踩在地上蹂躏,然后再穿回去,满身的伤痛和屈辱,如果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身份,或许他会认命,可是从高处跌落枝头才更让人难以忍受。
李璇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非要执著的想要一个答案,她思索了片刻。
“你知道吗?那年冬天的湖水特别冷,我以为自己要在那湖水里溺死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我救起,我一直想要找到那个男孩,当时的他穿了一身红色的吉服,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手上因为救我的缘故,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我一直在找他,可是当时的我是一个透明的存在,没有人会在意我的生死,没有人会在意是谁救了我,可是我一直都记得,那个男孩长一张很漂亮的脸。”
“直到时隔一年,我才找到了他,他比我模糊的记忆里长高了许多,模样更加的好看,我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李璇的声音里满是回忆的悠长,对于当年那个拼命救自己的男孩,她的记忆里只是模糊一片,只记得那男孩被人簇拥离去,而她孤零零的被宫人丢在了荒废的园子里苟活,靠自己求生的本能活了下来。
他的眼皮垂下去,久久没有说话,手里的空荡荡的药碗晃动了一下,掌心那道的疤痕浅浅的如同手纹,李璇顺手接过。
好一会儿,陈玉挣扎着起来,弯腰,“殿下,陈玉这条命是殿下救的,就归殿下所有。”
“长卿,等下我出去一趟,你派人小心地跟着他,勤王睚眦必报,陈玉的处境很危险。”她洗漱后换了一身衣物,手指将最后一个系带系好,往袖子里塞了一沓银票准备好后,见长卿还未离去,她不由的诧异,有很快想通,长卿和她如同朋友,他这是在等自己的解释。
“长卿,他以后有用处的。”
“主子现在就和勤王对上,会不会引来祸端。”
“不会,有人正希望这样的对立。对了,将我流连杨春楼,迷上胡姬的消息散发出去。”
杨春楼里,上午的宾客三三两两,人并不多,小二见她走进来,立马热情的招呼。
“客官,咱要吃点什么?”
“有雅间吗?”
“有,客官跟我上楼,”小二引着她到了莲字号雅间,先倒上茶水,又将菜谱递给她,她指了几个杨春楼的招牌菜。
“这几个都来一份,另外上一壶好点的茶。”
“好嘞,客官稍等。”
这时楼里的人不多,上菜的速度比一般时要快上许多。
先是一盘红烧肉,色泽鲜亮诱人,肥瘦相间,随着盘子的搁在桌子上的那一刻,红烧肉在盘子中微微摇晃,带着扑鼻的香,李璇拿出筷子轻轻一拨,肉质鲜嫩,软烂无比,她夹起一块,在口中咀嚼,细细的品尝着肉的入口即化的口感,见她用了第二口时,小二的脸上带着一丝丝自豪。
“略微有些美中不足,”李璇将第二口咽下,评价道。
小二的脸色有点欲言又止,但他忍住了,很快又上看第二道菜,清蒸豆腐,与豆腐一般的形态,但是又比豆腐鲜嫩了不少,看着颜色微微发黄,上面铺了一层由料汁浇头的肉糜,点缀着点绿色的蔬菜,看着样子不错。
“略可,”她用完第一口就不再用第二口,豆腐入口的那一刻,李璇就知道了为什么豆腐会看起来这样的鲜嫩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豆腐,而是鸡蛋羹。蒸好后切成块,摆放整齐后淋的汤汁。她从未在别处见过这道菜,想来也是杨春楼的独一份,只不过在她的眼里就有些寡淡了。
再上第三道菜时,她啪的一声落下筷子,“这就是杨春楼里最具特色的菜?”她的目光里满是挑衅,仿佛桌子上的美食是什么不入流的街边摊上的杂食,任谁都能掀一下摊子。
店小二一见李璇的面色不对,立马说到:“客官对不住,还有几道菜未上,你再试试下面的几道菜,我去给客官催一声。”
面前的是一道白灼青菜,说实话,在现在的季节里,杨春楼能有这样的青翠的菜,若是在春夏季节,这菜是当不得鲜的,可是现在是快要入冬的季节,田地里少有青菜,一般人更是吃不上,只是她今日的目不在菜上面。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面生的女子,这女子打扮的颇为艳丽,一身大红色的长裙,玲珑有致,看不出年龄来。
朵朵盛开的牡丹花在裙摆上绽放,每走一步摇曳动人,袅袅婷婷的走来时带着浓香,这香虽浓,却不让人觉得不适,仿佛她就该是这样的,所有的一切艳丽的装饰,在她的身上,都显得格外的合适,更绝的是她的那张脸,白若满月,如同一朵正绽放的恰好的牡丹花,李璇愣了愣,没有想到来人会是这般模样。
“公子,尝尝我们杨春楼里的菜。”这朵艳丽的牡丹花吐出的声音甜腻中带着一点强硬,她站在桌子的另一端,虽脸上带着笑意,可那笑意明显的不达眼底。
第四道菜是一盘小炒肉,香菇被切成小丁,胡蒜清脆的叶子被切成段,搭配肉丁,李璇一下子就吃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的厨艺虽说不好,可是她的舌头却很厉害,这肉用的不对,瘦的太瘦,柴的太柴。
“尚可,”李璇的脸上也挂着笑,她看着女子,想要看看女子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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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是觉得味道不对?”
“这肉用的不对。”
“可否听一下公子的高见,”杨春楼作为洛阳城里最大的酒楼,每日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富商云集,她什么人没见过,岂能让一个嘴上没有毛的竖子下了风头,春娘面上不显,心里却渐渐的不悦起来。
李璇察觉到她的心思,火上浇油道:“肉太肥,又太瘦,胡蒜炒的有点过火,香菇的切的太碎了一点。”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鼻尖只闻到一股浓香,却忽略她身上那点淡淡的烟火气,想必她是负责菜品的人,李璇生了鸡蛋里挑骨头的心,明摆着就是找事情。
春娘看着没有生气,实际上心头的火气已经点燃,她今天也是倒了霉,碰上这么一个找事的竖子,若是往常忙碌的时候,她见都不会见这样的客人,实在是今天刚刚换了师傅,她尝不出菜有那里不对劲,偏偏来了这么一个找茬的,每道菜都不合他的口味。
所有的菜上齐时,春娘拿起了纸笔,她说一句,春娘就记一句,等李璇说完,她停了笔。
“公子,今日多有怠慢,还望恕罪,今日公子所有的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她说完拿着纸离去。
李璇今日并不是冒昧的来找茬的,那天来杨春楼的时候,听见嘴碎的人说了一句,掌厨的刘师傅因为家里老娘不在了,要回乡下一趟。虽然没有见到自己家寻的人,但见到了春娘也不枉此行。
小二满脸堆笑的送她离去,那笑容里多少有点皮笑肉不笑,就好像再说,下次你可别来了。
李璇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正看一旁的景物看的入迷,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扁担的一端撞在她的肩膀上,生疼。
“公子走路的时候能否看一下路?”那人身高七尺多,一张青白消瘦的脸,看着不丑,一身破烂的补丁衣,挑了扁担,扁担的两侧各担着一筐鸡蛋和粟米,说话的语气也是算不上好。但他通身的气质,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真正让李璇顿住的原意是他身上若有如无的白色光晕,光很弱,她差点看成是太阳打在他身上的光,可是仔细看,才发现那光是他自己身上所发出的。
“公子,你撞了人还要怪在下不看路,那有这样倒打一耙的道理?哎呦,在下的肩膀疼的厉害,定是撞出了毛病,哎大家伙快来看,撞人了。”李璇弓腰捂着肩膀,满脸的痛色。
那青白脸的男子脸色此刻难看的要命,他看一眼挑的鸡蛋和粟米,再看一眼李璇,眼中有些焦急,明显李璇不会轻易的让他离开,意识到这些,他咬牙切齿的说:“是你自己撞上来的,非是某撞的你,某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他越是急,李璇越是不让他离开,两人你走我挡。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喧闹。
“滚开啊,快滚开。”
马疯了一般在街上狂奔,马背上的人拼命的嘶吼。
11. 第 11 章
人群瞬间慌乱,不少的摊贩被波及,喊声一片,李璇下意识的躲避,可一旁的人挑着扁担,人群中你推我挤,下一瞬,疯了的马就要直冲着他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要担忧起马蹄下的人时,之见李璇翻身冲向前去。
她一气呵成的翻身上马,一手夺过缰绳,一手将马背上的男子薅起来,顾不得会不会伤到他,提起他的衣领就将他扔下马,马背上的男子闲人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扔下马,整个人呆呆的看着马背上的李璇。
李璇用力的拉紧缰绳,迫使马儿调转马头,接着又是用力将缰绳一点一点的拉紧直到马头贴紧她的身体,癫狂的马因为吃痛更加的癫狂,李璇臂膀猛地一转,大力令马儿扬起前蹄,轰的一声,马应声倒地。
李璇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掌心火辣辣的疼,她皱眉看着一旁哎呦哎呦喊着的朱红锦服男子。
那人白净面皮,无须,脸上被蹭破了皮,一双浓眉,颇有些油头粉面,看着就是未及冠的年龄,坐在地上看不清高矮,一双麋鹿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看,单从他的相貌和衣着,就非富即贵。
真正吸引李璇的是他身上一那层淡淡的金色,这倒是有些稀奇,李璇第一次见到有人的身上有金色的光,连带着对他刚才骑马闯进闹市的事情都没有计较的心了。
“可有大碍?”李璇走向他,眼神关切。
地上坐着的人显然被她刚才的举动镇住了,看向的李璇的眼神里满是一种敬佩,闪闪发光。
“没事,就是可惜了我的马,这可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宝马,”他站起身先去查看马儿,仔仔细细的检查马身体上的每一寸,终于在马尾巴下找到了伤痕,还拔出了一根铁钉,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然后垂了眼皮,那畜生的眼睛里一片水汪汪的可怜样,漆黑的鼻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躺在地上的身躯没了之前的凶狠只剩下一股子可怜像,任谁也无法看着一么一匹庞然大物躺在地上还去责备它先前的恶行,街上布匹蔬果散落了一地,摊贩们忙着收拾自己被撞乱的摊子。
围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都是被掀了摊子的小贩,七嘴八舌的控诉着他的恶行,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摸了一把头上的汗,从蹀躞里掏出一把碎银子,然后如同散财童子般给没人手里塞了一颗,碎银子不大,也不小,掂在手里有些许的重量,看着人渐渐离去。
李璇的眼皮跳了跳,她看着他将蹀躞里的银子几乎散光,终于出了声,“你怎知他们损失了多少银钱?”
“我就这些了,如果让家人知道我当街纵马,非得要拘我十天半月不可,更不要说如果不让他们舒心,还要告我一个纵马之罪,从牢狱出来可比这花费的银子多多了。”他一副自己非常聪明且有些的得意的样子。
李璇没眼看他自得的样子,仔细查看了一番马的伤势,见马儿虽有些挫伤,但并没有太多的致命伤,若是医治及时,再训一阵子,又能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他这匹马虽第一眼看着普通,可懂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匹马的不俗来,恐怕最少都要价值千金,且观马的皮毛躯体,这还是一匹正直年少的马儿,她在长卿的影响下,也喜爱上了良驹,只是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坐骑,看着躺地不起的马儿,她不由的起了爱财之心。
“那你还有银子给马儿医治吗?”李璇蹲在地上,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马儿的鬃毛。
马似乎还对她有些畏惧,不安的抖动着密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他此时才记起自己已经把银子花光了事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能否先替我照看一下马儿,我去去就回,很快的,”说完拔腿就跑。
李璇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了一些笑意,今天这一趟也不算是白出来一趟。
他去而复回,真如他所说的就是一会的功夫,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带着一辆排车,和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汗回来,额头上一层薄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恩人,我回来了,让你久等,”说话的功夫,两个壮汉将马儿抬上排车,粗壮的臂膀差一点就要撑破罗衣,且抬好马儿后脸色正常,呼吸也不粗重,反倒是少年,呼哧呼哧的喘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将马儿抬上了排车。
“今日多谢恩人相助,恩人力大无穷,武艺高强,真是神人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恩人莫嫌弃,”他将一块美玉递到李璇的手边,“恩人有事可以去杨春楼找我,就拿着这玉就行。”
他朱红的锦衣上带着些尘土,一脸的真诚,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泛起一层深沉的蓝色,若不是他正面对自己,恐怕自己也不会注意到他眼睛的蓝色,那双深蓝的眼睛里倒影着她的影子,清澈的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去。
李璇看着他的表情,不知怎地有些手痒痒,手指不由的捻了捻,等少年走远后,她才后知后觉的,这是她每次觉得墨蝶娇憨可爱时,手会无意识的放在墨蝶的头上,抚摸它毛茸茸的头,一下一下的捋着它的毛发,现在却无意识的做出捻手指的动作,她收回的嘴角的那一丝几乎看不到的笑容。
墨蝶是她唯一可以倾诉心生的存在,它是一只蓝眼睛的黑猫,可能是混了波斯猫的血统,眼睛不同于寻常的家猫。
这些年多亏了自己不受宠,不受重用,导致朝中人都不识自己,就连宫中的那些宫女,认识自己的也是少之又少,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机遇。
她小心的将美玉放到蹀躞里,转身就要离去。
“阁下慢走,”一道声音将她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她看着街道一旁的青白脸男子,见他还未离去,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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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到的那层白色光晕淡的几乎要看不到了,她不知道这层光晕代表着什么,可是由于长卿的身上也有白色的光晕,让她多留心了一些。
随着她的扭头,青白脸男子走过来,朝她深深俯身,一切都不在言语中。
“在下沈明远。”他说完就挑着担子离去,似乎带着些落荒而逃的嫌疑。
李璇徒步走着,行至侧门,递交了自己的腰牌。
一身青衣宫人隐身在她回宫必会经过的小路,“殿下,你要我查的事情有了一些眉目,”他并不露面,说完后就没有的动静,李璇知道他已经离去,她静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无人后,她掀开石块,拿出信封,朝大明宫的方向走去,她无法猜测等待自己的到底是怎样的官职,因为没有人能真正的猜想到圣人的心思,哪怕他决定好的事情,也有可能会临时变更。
以不变应万变是她这些年以来最拿手的存在,她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一点点的随着变化而变化,世间万物,皆没有一成不变的存在,她能做的唯有在随波逐流里找到从自己的使命归宿,随机应变。
这些年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在这吃人的宫里生存下来,靠着绝对的隐忍和死都不会放弃的使命,正是那股子让她为之拼命的使命,让她在所以的事情面前都能坚持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短板,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长处。
长卿见到她时,已经是下午黄昏时刻,他匆匆了走进来,身板挺直,没了在外面时的卑躬屈膝。
“特贡的事情出了岔子,徐大人早朝的时候冒死谏言,惹怒了陛下,虽说是将矛头指向特贡,可谁都知道,徐大人不满的是贵妃,国库虽不空虚,可这满朝的特使,致使朝堂上下,乌烟瘴气,贪墨事件屡禁不止,无人敢管,无人敢查,毕竟这事关陛下的面子,谁也不敢出言,也只有徐大人,当面指出了,且堂堂正正,怼的陛下脸色铁青。”长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墨条,不紧不慢的的研磨。
贵妃盛宠,连带着娘家人也鸡犬升天,母族本是一个小小的的礼官,可这些年一抬再抬,已经可以说是万人之上,且在朝堂之中,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这些年贵妃一直无子,很大程度上压制了贵妃一族人的气焰,可这次,陛下明显是想要为贵妃树立威风,将自己这个不受宠爱的皇子记在了贵妃的名下,这表示着,她也有了可以挣一挣的权利。
“徐大人年事已高,且是两朝老人,颇有些威望,天下读书人皆以他为首,陛下不会降罪与他,只怕会加大力度的补偿贵妃,我们观望就是。”
“明日就是中秋,我的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踏实,长卿,宫里面可有异样?”
系统提示到中秋是时候会出现很大的变故,李璇心中隐隐的不安,可对于未知的事情,系统又不肯透露一点。
12. 第 12 章
天色渐暗,十五的月亮挂在乌云缭绕的天空,时隐时现,窗边的风吹进屋子里,这里的格局已经和之前的陋室大不相同,即使住进了这里已经一段时间,可李璇还是有些想念陋室时的温馨,那里的一砖一瓦,皆出自她和长卿的手,这里即使豪华雅致,亭台楼阁,可终究缺少了一份归属感。
她不是一个喜欢悲冬伤秋的人,可在这个一年一度的佳节,总还是忍不住的会思念家乡。
以前的时候,因为自己的病情,在家里的每一个节日,父母总会格外的注重,也只有每到这个团圆的时节,她才会格外的想念,心里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手,一下一下的攥着自己的心脏,不重不轻的蹂躏,说不上剧痛,还是酸涩。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念那个温暖的家。
“主子,晚宴就要开始了,该走了,”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李璇整了整自己的心绪,又换上了那副懦弱的模样。
长卿这些年并不常常出现在人前,李璇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常常的带着他,所以,这给了长卿不出现在宴会的理由,这场看似平静的宴会,却终将不会平静。
柔若无骨的舞姬跳起霓裳舞,翻飞旋转,美的让人目不转睛,一舞作罢,一群赤膊的汉子走上台,铿锵有力的鼓声伴着赤膊汉子的有力击打,将全场的氛围瞬间点燃,赤膊汉子不时的随着越鼓的击打而呼喊,犹如千军万马袭来,战歌阵阵,战马嘶鸣。在场的好男儿无不热血沸腾,仿佛真正的到了战场之上,与番邦热血厮杀。
一曲作罢,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走上台去,此人长相偏向胡族,肤色偏白,一双蓝色的深目,鼻梁高挺,五官精致,面如好女,又无任何的脂粉之气,真实长得一副好相貌,且他不穿官服,中秋天色见凉,尤其是夜晚,已经能感到凉意,可是他只穿了一件短链衫,露出了长长的胳膊,那胳膊皮肤白皙,肌肉紧实饱满,充满力量。
李璇识得他是番邦的呼延畅,一个来自北突厥的贵族之后,因为意外得了陛下和贵妃的青眼,而留在京中做了官,呼延畅满目含笑的走上台区,说着稍微蹩脚的祝福汉话,深深鞠躬后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灵活的挑起家乡的舞蹈,替补,旋转,飞身,倒立,每一个动作都出乎人了意料,可又意料之外的好看,稀奇的东西总是让人挑起兴趣,在场的人无不称奇。
李璇看的出奇,随着陛下的开怀大笑,这场舞蹈也终将谢幕,呼延畅心满意足的下场,随着而来的是舞剑,这个节目是贵妃首肯后的节目,因为,陛下说是看够了往日的舞蹈,想要看点不一样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幕。
当剑从剑鞘出来的那一刻,李璇心的不安得到了证实,因为她在那里面,看到了一团浓的发黑的恶意。
变故发生的突如其来,让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女眷哭喊声,宫人大喊着护驾,刀刃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这些发生的时候,李璇下意识的冲上前去守护陛下。
挤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她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真正护驾的人,一片混乱中,她看到呼延畅举起了弓箭,一下子射向了人群中的陛下,她下意识的伸出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握住了还在颤抖的利箭,那箭就在离陛下一拳之隔的面部,被她稳稳的握在手里,谁也不曾想到,她这个几近透明的皇子,还能有这样的身手,明明陛下身边,尽是一些武力低微的宫人。
那终日里坐在宝座上的圣人,已经被这近到咫尺的利箭惊破了往日的从容,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庆幸,震惊,而后在他一声声的爱妃呼喊中,离开了这个纷乱的局面。
等李璇一身铁锈气息离开这个战场的时候,她疲惫的看着出现在这里的长卿,她有很多话,可是不知道该想问那一句,是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只是疲惫的靠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往自己的寝宫里走,陛下已经离宫,这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真相,而她被临危受命,同端王共同担任了守护皇城的职责,她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
“长卿,快,和我一同去大明宫,”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蹊跷了,她的脑子在没有血液的影响下,才开始一点点的恢复理智,端王,这个人才是最大的变数,她只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大王离宫,猴子也是可以称霸的。
金吾卫本就是端王的势力,就算不是他的势力,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她顾不得自己满身的血污和疲惫,如果真是这样,李璇突然顿住,脚一步也迈不出,如果真是这样,那端王现在,恐怕已经掌握了整个皇宫,就算他想要那把龙椅,也是能坐一坐的。
而她,成了一个可杀可不杀的存在,杀了她无伤大雅,不杀她可以落一个好名声。
她颓然了坐在石凳上,石凳的冰凉透过层层衣物传至肌肤,让她纷乱的心绪有了片刻的安宁。
今夜的长卿似乎格外的冷静,她扭过头看着静静站立的长卿,她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她的眼睛里一定盛满了冰冷,审视,怀疑,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庆幸。
“长卿,我该如何?”清君侧,亦或是助纣为虐?
杀戮后的夜格外的宁静,这种宁静中夹杂着血腥,恐慌,不安,还有禁军的脚步声,口令声,就连满月,都似乎厌恶了人世间的贪婪和丑恶,而躲去了乌云后面,不肯再看着人间一眼。
他出奇的冷静,也许只有在这一刻,李璇才真正的见识到长卿的神秘。
“主子,陛下在众人的掩护去了宰相胡大人的别庄。”
他的一句话,李璇瞬间明白。
“长卿,我们回去,不,我们去之前的住的冷宫。”
柿子树下,一只早就僵死的蝉落在地上,青涩的小柿子落在它的身侧,如果不是那只青涩的小柿子,李璇不会看到这只黑漆漆的蝉,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霉菌,似乎早就死了很长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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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这只已经死了的蝉根本就不知道黄雀伸手。
这场声势浩大的刺杀,拿了一只根本就早已经死透了的蝉做诱饵。她忽然想到了呼延畅的那张脸,他是一个李璇现在还看不透的人。
长卿拿起剑在院子里舞起来,身姿翻飞,每一招都灵秀异常,堪比最完美的招式,又招招都带着杀气,这里足够安静,足够两人压抑自己心里的不安。
李璇越是不安的时候,她越是安静,安静到自己都令之发指的地步,她仔细的沐浴,熏香,梳发,更衣,一壶井水在炭火上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茶水入杯,淡淡的清香飘散,她却只是看着,一动也不动。
长卿将剑收入剑鞘,那剑鞘上刻着一个形似玉兰花的镂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剑鞘的模样,她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
系统在这时突然惊慌的喊道,宿主,快,陈玉要死了,快去救他。
似乎它每次的惊慌都是因为陈玉的生死,李璇按住性子,她一定要知道自己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她按捺住自己的躁动,冷眼看着默不作声的系统在脑海里疯狂的警告她,
突然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宿,主,宿主,陈玉是,一个很重要的,很重要的,存在,一定要保护他,一定。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嗓子,莫名的有了一点点的人情的味道在里面。
接着又是一个类似机械的声音,满是冰冷,只有警告,请宿主快去救陈玉。
李璇不顾长卿的劝阻,执意离开,她似乎在长卿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但这些和任务失败闭起来,似乎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她将自己外面所套的华服脱下,露出里面的夜行衣,放火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她毫不留恋,放完就跑,从大明宫的一侧开始,接着迅速到敬和殿,那时早朝的地方,即使是端王也不能放任不管的地方,敬和殿是砖木结构,高大宏伟,尽显皇室尊严和霸气,造价不菲。
火在风中飘飘渺渺的升起,宫人们纷纷救火,李璇知道她的时间不多,这么显眼的地方,早就储存了不少的水,而且发现的早,根本就烧不起来。
她飞速的离开,往陈玉所在的地方赶去,就在这时,禁卫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李璇心中暗叫糟糕,惊动了禁卫后,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营救陈玉的机会了。
好在今夜的风吹动了燃烧的火苗才让她躲过了一劫。
端王真实一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才刚刚结束了杀戮,又开始了作恶,门打开的那一刻,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惊讶,又有意料之中癫狂。
“哈,又钓上来一条鱼,孤的好弟弟,孤就知道,你也喜欢他。”
李璇看着他脸上那还未干涸的血迹,还有地上重伤的陈玉,角落里已经荫蔽好的暗卫,这一切,都表明了这是一个陷阱,还是她心甘情愿跳进来的陷阱。
13. 第 13 章
端王身着明黄色五抓龙袍,脸上的神情是李璇从未见过的癫狂,他眼白的部分通红一片,再好的相貌都无法遮掩。
“九弟,你是否要告诉孤,你只是不凑巧,敲好撞破了孤的秘密?”
李璇手握着长剑,不由得全身绷紧,她知道自己这一刻,退无可退。
端王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停在离她一步的距离,然后满是讥讽的看着她道:“李璇,上一次就是你救的他对不对,三番两次的破坏孤的事情,看来是不能留着你了,本来我准备放过你的,可是谁让你不长眼睛,偏要往刀刃上撞呢,真是太不惜命了。”
“这身衣服可不是谁都能穿得起的,小心您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李璇脸上的神色褪去,她的眼睛里露出莫名的神色,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慌张。
在她平静到没有一点波澜的注视下,端王眯起眼睛,或许是被那身明黄的龙袍遮住了理智,他夺过侍卫手中的长刀,刀尖直指李璇,说:“不管孤有没有命穿这身衣服,可孤知道,你就要做孤的刀下亡魂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孤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不会让你走的太难过。”
“父皇尚且健在,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篡位不成,难不成今日的刺杀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可知道,篡位者的下场,哥,如今这皇宫里只有你我,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你就当这是我们兄弟两个之间的游戏,”
“哈哈,也只有你这般的痴儿,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游戏,知道吗,现在整个宫里都是孤的人,整个皇宫都在孤的掌控之下,陛下早就被孤的人控制住了,只要孤一声令下,这天下都是孤的掌中之物,孤要享尽这人世间的权利和财富,没有什么东西,不属于孤,而你,去死吧。”
端王猛地发难,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之际,一声暴喝传来。
“混账东西!”这一声中气十足,让端王瞬间变了脸色,眼睛里瞬间露出了恐惧,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圣人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看着不成器的端王,他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失望,端王身上所穿的于他上朝时所穿的龙袍一致,没有丝毫的差别,这让他的眼睛里瞬间迸发了杀意。
“来人,给朕将这个反贼拿下,朕要抓活口,剩下的一率诛九族。”屋子里的侍卫不过十几人,不消片刻,便纷纷血洒当场,只留端王,被压制在地上,披头散发,面容枯黄。
“将反贼压入死牢,严加看管,朕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谋逆。”
端王此时才反应过来,他惊恐的瞪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渐行渐远,只有地上的血迹,嫣红刺眼,表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经历了端王谋逆,圣人对于外戚更加的忌惮,他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替代端王的存在,且这个人还不能有外戚,最好是母族不显赫的人选,朝堂上下也迫切的想要推出一个安分的人选,来继承储君的位置,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否则将会引起动乱。
早朝之上,李璇救驾有功,被封为良王,代领金吾卫之职。
下值之后,李璇和几个读书人约好了在杨春楼会见,秋闱之时,杨春楼聚集了天下读书人,这里比往常更加的热闹,诗词歌赋,美酒佳人,在杨春楼里屡见不鲜。
文人墨客纷纷一展风采,今日已经结束了前三场的考试,正是松解的时候,李璇想要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出了皇宫走在大街上时,紧绷的神经此刻才微微的松解,闹市里的吵闹有了一点温暖。
“李公子且慢,李公子,唉,李公子。”
李璇听见有人似乎在叫自己,于是停住脚步,扭头看过去,只见那日惊马的少年一边跑,一边喊,颇有些滑稽,让李璇忍俊不禁。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破眼熟的男子,那男子脸色青白,身姿修长,李璇想起来他就是那个挑扁担的男子,这两人怎么走在一起了?
“李公子这是准备去哪里,”他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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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杨春楼,一把拉住李璇的衣袖,“上次一别有些匆忙,这次一定要好好的感谢李公子,咱们去杨春楼里喝酒,听说又出了一种名为似神仙的酒,天下只此楼里有,咱们去尝尝鲜。走。”
楼里人满为患,哪儿都是斗酒斗诗的文人墨客,人群里不时的发出一阵呼喝,一声叫好,好不热闹,小二在人群里忙的不亦乐乎。
“来一个雅间,”小二刚想拒绝,可抬头一看来人,立马满脸堆笑,若是平常人,谁也不会注意到,小二的那点微表情,可是李璇注意到了,她的眼睛平静的扫过年轻少年的脸,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李兄,看我着记性,那日匆匆一别,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姓范,单名玖。”又说:“匆匆一别,还不知李兄的名字,我是真的敬佩李兄的身手,也是真的想交李兄这个朋友。”
“沈兄也是,他不善言谈,但绝对是是个正人君子,且沈兄以后的造化大着呢。”范玖夸夸其谈,自来熟的性子让李璇来了兴趣。
一番交谈,她得知沈明远是进京科考的举人,而范玖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范玖得知沈明远的窘境,便慷慨解囊,主动替他照顾生病的老母亲,让他安心的科考。
李璇知道有些商人会主动接济一些书生,为其解决后顾之忧,如果她猜的没有错,那范玖身上的金光便是财气,她眯了眯眼睛,今日也不算是没有收获。
李璇离去后,范玖摸着自己光滑无须的下巴,做沉思的模样,“沈兄,你说李兄是什么来头?”
见沈明远不语,他疑惑的啧了一声,“李兄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弟。”
“谈吐不凡,芝兰玉树,通身衣物虽说不显华贵,可我一眼便看出那是江南进贡的蜀锦,沈兄,我们今日怕是遇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随即又看一眼还在沉默的沈明远,又看到了沈明远下巴处的胡茬,他难得的沉默了一瞬间,抚在下巴上的手都缩回了袖口中。
14. 第 14 章
“殿下救你是因为你姓白,希望你不要辜负殿下的一片赤子之心,”长卿将抹药均匀的洒在陈玉后背的伤口上,神情淡漠,嗓音低沉。
“殿下的好我定会铭记在心,只是我这样的残缺之人,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回报殿下的恩情。”陈玉的嗓音比之长卿,更清亮一些,又有些暗哑,连日的折磨让他虚弱疲乏,因伤药的刺激,手指微微的颤抖,有些隐蔽处的伤更是让他有口难言。
“我自己来,”他扭过头,双目因疼痛有些微微的水光,可怜的如同受伤的麋鹿般的眼睛,让长卿那张淡漠的脸上浮现了厌恶的神情,他将药瓶丢在床头,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满身伤痕的身体。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也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记住,殿下不是你可以利用的人。”他说完,甩袖离开,似乎多待一秒都无法忍受。
那日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是一无所知,迷迷糊糊中他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李璇,他默念这两个字,喉结微微滚动,嘲讽从眼角流露,皇室竟有赤子之心的血脉,这大概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握着装有墨药的白瓷药瓶,满是伤痕的指尖猛地用力,原本结痂的伤口立马崩裂,鲜血顺着修长的手指向手腕蔓延,如梅花的枝干,他看着自己跳动的脉搏,眼中寒意浮现又隐忍的遮掩。
床头,一把装饰用的匕首静静的躺在刀架上,黄金刀鞘,上面镶嵌着玛瑙和价值千金的翡翠,华丽异常,小巧玲珑。
他拿起那把匕首,手背上青筋暴起,望着手腕脉搏处青紫色的经络,毫不犹豫的用力划下,然后躺下,任由鲜血如泉眼的溪流般滴落在青石砖上。
李璇推开门便闻到刺鼻的血腥气,看到的便是让她瞳孔剧缩的一幕,陈玉了无生息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手腕处的血还在不停的往地上滴落,她大步的跑向他。
抓起一旁的布巾勒住他的伤口,然后按住他胳膊上止血的穴位,脸上带着无措和慌张。
她以为自己只要把人救回来便可以了,也只把少年的当做自己的一个任务,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天之骄子,要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她以为少年足够的坚强,足够的坚韧,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的自尊。
现在他用行动告诉她,他承受不住这样的侮辱和亵玩,他了无生息的模样让她慌张,自责,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愫在她的心中蔓延,如果,她能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心,也许,陈玉便不会这样的绝望,绝望到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个让他恨着的世界。
她想起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那时不管多么的难受,可是她有父母,有弟弟,有无数的关心,她对世界的留恋让自己舍不得离开人世,可少年呢,他心中是怎样想的,那触目惊心的鲜血让李璇麻木的心蓦然的升起巨大的自责。
她来不及思考自己是害怕任务失望,自己无法去救自己的弟弟,还是害怕这样一个惊才艳艳的少年就此离去,这样的变故让她的心狠狠的颤抖。
“陈玉,陈玉,你就打算这样离开,那些伤害你的人还没有得到报应,你想要的也没有实现,你的母亲和妹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受苦,你怎么敢,怎么敢。”李璇的声音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慌,十几年的等待让她害怕任何的变故。
而长卿呆着御医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李璇这样慌张的紧握着陈玉的手,无措,慌张,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稳重。
“殿下,太医到了。”
这句话惊醒了李璇,她扶着床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殿下,病人暗伤无数,又失血过多,怕是药石无医。”太医躬身,看见长卿的手势,便无声的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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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对外散布消息,陈玉因救主离世,厚葬。”她看着陈玉惨白的面容,眼中盛满愧疚。
等长卿离去,她取出银针,封住陈玉的心脉,又打开暗格,取出五哥曾送给她的救命丹,捏开他的下颌,将丹药尽数让他服下。
长卿的消息一经散布,便有小太监带着仵作来临,确认了陈玉的死亡,望着陈玉身上的光越来越弱,李璇眼中难掩悲伤,她知道端王的计划,也算好了退路,却没想到陈玉会自杀,她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不似女子的手指,叹息了一声。
“白钺清,我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如果你的命足够的硬,便活着离开这里,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可我想说,对不起,好好的活着吧。”
内殿寂静无声,侍女默默的擦拭着染血的青石砖,又默默的离去,长卿走进来,望着李璇手里拿着的玉,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殿下,端王被赐了毒酒,秘不发丧,陛下似乎还有顾虑,毕竟牵扯的人太多,动了根基了。”
好一会儿等不到李璇的回应,他抬起头看着李璇的眼睛,又垂眸,好似在纠结自己该不该再开口。
“知道了,派人留意五哥的去向,不必刻意,不露行踪就可,”经历陈玉的自杀,李璇刚刚恢复了一些,看着长卿欲言又止的模样,她问:“还有事吗?”
“殿下舍不得他,”长卿的语气笃定,不是询问。
“没有,”
“殿下想过没有,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容不得一点闪失,你却为了他,冒这样的险,我们沉寂了这么多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值得吗?”
“长卿,我只是无法看着他折在这里,我看到他了无生息的模样时,愧疚充斥着我的脑海,迫切的让我想要为他做些什么,不管值不值得,我想这么做,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自己是冲动了,不会有下次了。”
15. 第 15 章
自先皇起,幽云十六州便被割让给了契丹,把属于王朝的自然屏障拱手相让,这无异于亲手打开了自己的家门,欢迎强盗到自己的家里烧伤抢掠,若这段屏障一直被契丹掌控,那契丹随时都可南下,只是三岁稚子都懂得的道理,可上位者的多疑和软弱,让十六州的百姓苦不堪言,这段屈辱的历史是多少武将心中的痛。
“长卿,这次北伐,我想去。”这不是李璇一时兴起的决定,更是为了任务,系统让她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收复幽云十六州,看着幽云十六州的地图,她知道,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在战事上,我们一直都处于劣势,军饷不足,战马不足,以及朝中重文轻武,殿下,这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长卿,你可还记得柔福公主,”
他的手猛地攥成拳,青筋暴起,那个名字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一时眼神充满戾气,杀气必现。
“你看这里,若这大门一刻不关上,下游的百姓便一刻没有宁日,每年都会有无数的柔福公主去和亲,有无数的柔福公主死于非命,真正被疼爱的公主自然不会亲自去和亲,只有那些大臣的武将的女儿,一步一步的被上位者觊觎,他不会管那些女子会经历什么,也不会管底下贫苦百姓的生死,无数的猜忌让多少人死于非命,又让多少将士的鲜血白白抛洒,长卿,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望着他背过去的身影,李璇知道,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家国旧恨,这四个字是长卿一直背负的巨山,他一刻都不曾放下。
“幺娘来信了,她说契丹近日又计划南下,我想,派兵的日子也快到了,我想争取镇守易州。”
“放弃储君的位子值得吗?”
“那个位子即使我挣,也不一定挣得到。”
“战场凶险,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有迟暮的时候,殿下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这一去,便是让自己从开头再来,我不赞成。”长卿的背挺的笔直,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没有人比他更想收复丢失的城池。
“我知道,幽云十六州易守难攻,至于军饷,我想应该是有办法的,战马我也可是通过他得到,只是需要付出代价,长卿,我志在此,你当助我。”李璇坚定的眼神直直的望着他。
“我朝并不是缺勇猛的战士,缺的是开明的君主,缺的是英明的政策,不缺送死的王爷!”长卿眼中满是悲伤,怒其不争,微微颤抖的手证明着他的矛盾。
“如今契丹汗王病危,朝堂内部并不稳定,端王在边关的势力此时群龙无首,正是出手的好时机,若能掌控龙虎军,便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也心甘情愿。”
龙虎军雄勇善战,只是缺少军饷,缺少战马,这些年在朝中有端王的救济,还勉强的存活着,若是持续这样下去,那龙虎军便会日渐凋落,我朝又将失去臂膀。李璇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不过是帝王的猜忌,群臣的排挤,武将的生存空间一点一点的被挤压,多少能战善战的将士无奈的客死他乡,又有多少能臣,死于冤案。
“殿下不怕帝王的猜忌吗?”
“长卿,我需要你留在这里,替我打理京中事务,你知道新科状元沈明远吗,此人是个能士,我与他多次交涉,发现其能伸能屈,颇入当今的眼,既有才能,还无老臣的圆滑,若他有难,可伸援手救之。”
“长卿,我已入棋局,棋子的命运被无形的大手握着,我没有选择的权利,这偌大的良王府,也是危机四伏,我不怕死,怕的是稀里糊涂的死,我即选择跳出棋局,便做好了准备。”
在她的位子,即使什么都不做,都免不了飞来横祸,当今需要一个傀儡太子,而她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李璇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储君的位子,她坐不得,即使要坐,也不是现在。
果不其然,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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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情来报,当今震怒,可朝中已无人可用,李璇站出来的时候,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副被惊到的模样,从开国到现在,除了元宗,并无皇子守国门的先例,而李璇则在无数人的质疑下,她顶着上位者的审视,怒意,从容不迫,似乎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也不理会身后嘈杂的交谈,那一刻,她孤立无援,一人如同千军万马,不算伟岸的身躯笔直的挺立,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生在冷宫,长在冷宫的皇子,竟有这般的孤勇,与其说是孤勇,倒不如说是愚蠢。
“你可知自己再说什么?”当今的面容阴沉,说出的话如冷厉的刀子,直直的劈向孤勇的李璇。
“父皇,儿臣说,我愿领兵驻守易州,抵御契丹的进犯,请父皇恩准。”
当今气极反笑,“好,好,好,朕准了,即日起,封良王为征虏大将军,率五万将士驻守易州。”
“臣遵旨!”
李璇到达易州时,已是入冬,一路走来的疲惫,让她清楚地知道,百姓在战乱下的生存环境,她虽有心里准备,却还是被战争洗礼下的都城震撼,与京都的繁华相比,边城的悲壮和凄凉更让人心痛无比。
易州身处幽云十六州的环抱下,孤立无援,随时都可能被契丹攻破,一路上她所见的青壮男子极其稀少,不是老翁,便是稚子,亦或是年轻的妇人,这个带着悲壮色彩的益州,就这样孤零零的处在最北边的战火中,如同被繁华抛弃的糟粕,可这所带着悲壮色彩的易州,又是多少热血男儿抛洒热血的战场,是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投降的坚持,李璇执意要来这里,也是因为易州独特的地理环境。
西南至上都贰仟三百四十五里。西南至东都一千四百七十五里。东北至幽州二百一十里,北至妫州四百里,东至莫州一百九十里,西北至蔚州三百六十里。
这样的军事要地,丢了便是千古的罪人,李璇知道,可她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