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部降雨》
1. 第 1 章
据报道,2023年2月1日,是彗星C/2022 E3(ZTF)距离地球最近的一天,上一次近距离掠过还是五万年前的石器时代。
我们能见到这颗美丽彗星的机会一生仅此一次,近期,众多天文爱好者在夜晚仰望星空,拍下多张照片,它闪耀着绿色的光亮,离子尾颀长,展现出一副让人叹为观止的宇宙画卷,尽管在广袤的星空找到它并不容易,但今夜人们将更加热情地捕捉这位地球上空天外来客的身影。
毕竟下一次相见,就是五万年后。
……
头痛,耳鸣,干呕想吐,一夜未眠。
星见月睁开眼睛后最先想的是:今天是母亲去世后第十天,也是小狗巧克力在这个世界最后一天。
她昨天跟医生约好了时间,中午十二点前打车从公司赶到宠物医院。
初春的风依然像刀子一样,不放过衣服上的任何一个细小缝隙,直往身体里钻。
天气可真冷啊,星见月刚进屋,眼镜就起了一层雾气,她连路都看不清,就这样模糊地跟着医生进了诊室。
小狗虚弱地趴在病床上,眼睛十分浑浊,看到她,也只是一条后腿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星见月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刚把巧克力捡回来,它还是小小一只,听到开门声就会立刻摇着尾巴跑到门口。
那会儿她们还没有搬来安淮市,住在昌宜。
回头望,十四年弹指一瞬间。
对于小狗来说,十四岁已经是高龄,被肿瘤折磨的同时还承受着许多并发症带来的痛苦。
年前,星见月和母亲每天带着巧克力来这里输营养液,跟医生聊过很多次,安乐死也是她们商量后的决定,那天晚上母女俩抱着狗哭得隔壁邻居误以为家里怎么了,敲门问她们需不需报警。
那些母女俩互相安慰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而现在就只剩星见月一个人面对生命的终结。
医生递过来一份宠物安乐死同意书。
星见月回过神,伸手去接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手指,痛感很轻微,但却锋利地划破了她故作坚强的伪装,裸露出身体里新鲜的伤口。
在签字处写完名字最后一笔的瞬间,泪如雨下。
医生去做准备了,星见月摘掉眼镜,低头抹抹眼泪,转身抚摸小狗,刚才被A4纸划伤的地方有鲜血渗出来,小狗似乎感觉到了,轻轻蹭着她的手。
死亡是无法逆转的。
星见月抱着巧克力,小声说:“我保证,你是我和妈妈这辈子最最最喜欢的小狗。”
小狗吃力地点头。
它好像真的听懂了。
星见月声音哽咽:“那个地方叫死亡,爸爸很早就去了,他没有托梦告诉我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妈妈刚去,我以后也要去,我们还是一家人。”
小狗缓慢地眨了下眼。
它乖乖地配合医生注射完药水,眼睛一直看着星见月,直到最后一刻才闭上眼睛。
医生取下听诊器,说:“已经走了。”
星见月泣不成声:“走吧,走吧……”
生活不会停下来,两周后就是情人节。
同事们每天都在加班,这是星见月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她今天连等待两个小时的火化时间都没有,更何况是逃离现实去抚慰悲伤,洗了把脸就赶回公司继续上班。
下午部门之间开大会,讨论十分钟吵架两小时,晚上小组内部开会,疲惫又沉闷。
星见月宛如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下班时将近凌晨一点,身后的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
邹萌发现星见月没打车,“你不回家吗?”
星见月摇头,“去喝一杯再回。”
两个人是饭搭子,星见月家里最近发生的事,邹萌多少知道一些,她还吃过星见月妈妈做的包子,喝酒是最简单的解压方式,“巧了不是,我刚准备开始夜生活,咱俩拼一桌。”
去年她们小区猝死的男生才二十多岁,邹萌想着星见月中午和下午都没吃东西,空腹喝酒伤身体,“有点儿饿了,我们找个能吃夜宵的地方,边吃边喝。”
星见月说:“你爸妈不是刚给你下了禁酒令吗?”
邹萌仰头望天,“在公司当了一天窝囊的牛马,下班喝杯酒解压还得背着家里人偷偷喝,我打算下个月搬出来住,享受成人年的自由。”
自由的人也有雾气弥漫的泥沼。
星见月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他们会担心的。”
她话音刚落,邹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邹萌是本地人,大学也是在本地读的,她加班到凌晨,她父母也没睡,一直等着她。
“知道啦,我就在公司正门,真唠叨,”邹萌挂断电话,搓搓手,哈了口热气,“对不起啊星儿,我爸来接我,说已经快到了。你少喝点,早些回家睡觉,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星见月牵唇笑笑,"嗯,明天见。"
人在经历难以化解的痛苦时,需要酒精的麻醉。
她酒量一般,平时不怎么喝酒,也不懂酒,品不出什么,只觉得辣口,辛辣味充斥着口腔,顺着喉咙往下,胃里都火烧似的。
三五杯下肚,倒是不觉得冷了。
从酒吧离开后,星见月漫无目的地逃离到这座钢铁森林的边缘,江边凉风阵阵,周围安静下来,被绳索勒紧的口袋终于到了极限,爆破后里面的眼泪跑出来,在密闭的空间横冲直撞,要将她淹没、溺毙。
嗯,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人也崩溃了。
她不是放声大哭,只是静悄悄地掉眼泪。
父亲去世得早,当时星见月还在妈妈的肚子里,缺失父爱并没有让她长成一个自卑敏感的哭包,相反,她过得很快活,这25年流过的泪加起来都不如这十天多。
她仰头往天上看,什么都没有,城市光环境不好,肉眼看不到那颗五万年一见的彗星,但她还是想拍张照。
右手伸进包里找手机,她摸到一小块东西,拿出来,对着路灯的方向看了又看,才想起来这是妈妈去世当天早上放进她包里叮嘱她按时吃的感冒药。
一共三颗,她只在午饭前吃了一颗。
铝塑药板边缘被剪刀修剪得圆圆的,一点都不刺手,但刺心,又酸又疼。
包里还有一个复古小沙漏,十多年前的旧物,她一直挂在钥匙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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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见月吸吸鼻子,翻出手机,对着平平无奇的夜空拍了张照片,然后点开妈妈的微信。
最近一条消息是昨天晚上:【妈,我给巧克力选了一个漂亮的罐子。】
一滴泪水滴在屏幕上。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先发照片,然后打字:【妈,这张黑乎乎的照片里八成有一颗五万年一见的彗星,五万年呢!我再多拍几张,说不定哪一张里面就有。】
路灯闪了几下,风凉飕飕的,她低声喃喃:“这么特别的日子,适合……”
“跳江,”时昶换了只手拿手机,“我半夜出来跳江,行吗?”
电话那边的朋友笑着跟他贫:“别呀,你刚来几个月就寻死,你们公司的单身女同事知道了得多伤心啊,为了世界和平,你可得长命百岁。”
时昶刚要说话,相机取景器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
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人也摇摇晃晃。
时昶又往前走了几步,在风里闻到了很淡的酒味。
对方像是被他的靠近吓了一跳,突然扭头看过来。
路灯照在她脸上,时昶向前的脚步戛然而止。
江水那么冷,星见月没想跳江。
她觉得心烦,这人怎么还不走,一直盯着她干嘛?
手机屏幕亮光照着她的脸,此刻她大概像个女鬼,应该挺吓人的。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你有事吗?”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也是哑的。
对方没吭声。
她左看看右看看,问:“你也看上这个位置了?你先跳还是我先跳?”
对方沉默。
但误触了手机通话免提键。
电话里男人扯着嗓子喊:“昶哥,你聋了?你哑巴了?还活着吗?给个声儿啊,大晚上,怪慎得慌,有气儿你就喘两声。时昶?时昶!时昶!”
星见月揉揉眼睛,借着路灯的光亮看了过去。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相机,镜头正对着她的方向。
她的视线在模糊和清晰之间来回切换,对方的脸庞也忽明忽暗。
……时昶。
这个名字,她真是许久没有听过了。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不等她开始回想,一阵震耳欲聋的机车声由远及近,刺眼的车灯直直地照在脸上,很不舒服,逼得星见月只能闭上眼睛。
难过得要死,但又不能真的去死,星见月动了动僵硬的双脚,准备走人。
车灯照得她眼睛疼,她看不清路,然而那辆嚣张的摩托车速度越来越快,没有丝毫要避让的意思,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
似乎……就是冲她来的!
这个念头出现脑海里的瞬间,星见月猛地清醒,巨大的恐惧感如同一条毒蛇从后背缠上她的脖颈,让人窒息。
摩托车高速逼近,在星见月做出反应前一秒,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拽住。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被风卷起,不断地往下沉,坠入冰冷刺骨的江水。
此刻,落在路边的手机屏幕上星见月和妈妈的聊天对话框显示,最后一张照片发送进度刚好到100%。
2. 第 2 章
“别跑!等我抓到你,要你好看!”
女生被甩了一脸的雨水,顿时恼了。
挑事儿的男生被女生一把揪住校服后领子,他灵活地转了个身,挣脱后撒腿就跑,边跑边扭头做鬼脸,女生气得追着他跑,周围的同学都在看热闹起哄。
突如其来的用力一撞让星见月的身体失去重心,危险迎面而来的紧急时刻,人都会最快反应保护自己,她被撞得地往前扑,本能地抓住任何能让她借力的东西并拼死抱住,这才险险避开长了青苔的浅水坑。
差点一脑袋撞到墙上,好险……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一滴水砸在头顶,凉凉的。
她抬起头,又一滴水落了下来,这次是她的眼睛。
路灯下没有看清楚的那张脸,此刻超近距离地放大在她面前,她头脑空白神情茫然,怔怔地盯着眼前人。
无比标准的帅哥脸型,冷感的线条轮廓将脸庞勾勒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薄,皮肤白显得唇色偏红,可以说没什么能挑剔的。
邹萌说,大部分帅哥都是动物系长相,什么猫系、犬系、猴系、兔系之类的。
他像……狐狸或者狼,眼睛最好区分,狼系眼神锐利,狐系眼型细长上扬,他嘛……不是勾人的狐狸眼,但笑得很勾人。
时昶这个名字,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但也不是完全忘记了。
这是死前回光返照?
星见月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和十年前的高中同学死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跟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人吗?岁月真是偏爱他啊。
时昶开口打破沉默:“抱够了吗?”
"闭嘴,别说话。"星见月淡定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15秒下课铃声清晰地响彻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被按下启动键,周围静止的空气逐渐升温,各种笑声和说话声不断传到星见月的耳边,她以为是幻听,可心跳声如此真实。
她慢慢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往四周看。
雨伞之外,是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
星见月正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抱着时昶。
……什么情况!
忍着头晕眼花的不适感,星见月扭头往右侧看,开阔的视野让人心慌。
这是天台,从这里望出去,整个校园尽收眼底。
刚下过雨的操场,水洗过一般。
半分钟后,她缓缓低下头,身上穿着昌宜一中的校服,被她抱着的时昶也是。
星见月使劲儿掐了一下胳膊。
嗯?怎么不疼?
铆足劲儿再掐一下。
诶?还是不疼。
被掐了两个红印的时昶:“……”
他靠着墙,站姿很随意,左手拿着一把雨伞,被撞得歪歪斜斜,好在雨已经差不多停了,两个人没有淋到雨。
四目相对。
星见月:“……”
“哪有彩虹,体育老师瞎说,”栾茜顺手拉了星见月一把,“星儿,走啦!下节是班主任的课,迟到就完蛋了。”
星见月稀里糊涂地被带回教室。
和周围的同学一样,教室里的场景既熟悉又陌生,星见月坐在座位上,从前排女生的小镜子里看到自己青涩的眉眼和被风吹起的高马尾,终于接受她不是被撞死了,而是回到了久违的高中时代。
2014年,高二刚开学。
昌宜一中每年都以成绩为基础重新分班,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星见月超长发挥,成为一匹黑马,吊车尾挤进了火箭班,栾茜是火箭班的班长。
班里还有一个星见月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杭霁。
星见月侧首,刚好对上杭霁平淡的目光。
杭霁从栾茜那里听说了刚才天台上发生的事,她朝星见月竖起大拇指,用口型说了句:“牛逼。”
她长了张冷若冰霜的脸,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感觉。
教室外面闹哄哄的,里面却没什么人大声讲话,星见月用口型回:“意外。”
班主任的课没人敢迟到,时昶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胳膊上有两块很明显的红印子,校服外套里的白色T恤腰部皱巴巴的。
星见月看着他直直地走到她面前,他的手指在桌面点了两下,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起身让他进去。
等他坐下后,她悄悄瞟了两眼,发现他胳膊上不止有掐痕,还有新鲜的擦伤。
搞不好是被她扑到的时候墙上撞的。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倒霉,还是她霉运缠身连累了他。
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上课从不废话。星见月记性不怎么样,一些高中交集不深的同学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连名字都记不起来,更何况高中课本知识,即使班主任的声音通过小蜜蜂原声扩音后覆盖整个教室,她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25岁的星见月有一个秘密,她的人生曾经缺失过三个月。
高考后有将近三个月的假期,考完第二天,她一觉睡醒,人就在距离昌宜市700公里的安淮市,关于她是如何搬家、等待成绩、报考志愿等等,那三个月内发生过的事她没有丝毫记忆。
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讲出去没人相信就算了,自己还可能会被当成神精病。
和那天一样,25岁的星见月毫无预兆地回到了高中。
李老师发现有人明显走神了,声音拔高了一度:“星见月,能听懂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星见月被吓得一激灵,抬头看,黑板已经写满了。
“我们班上课的节奏是要快一些,刚开始跟不上很正常,班长、课代表、学习委员,还有同桌,都多帮帮新同学。星见月,你是凭实力考进来的,不要有心理压力,尽快适应。”李老师说。
星见月连忙点头,“谢谢老师。”
十分钟后,李老师眼里这个新来的好学生逃课了。
下课铃声一响,李老师刚离开教室,星见月就飞快地从后门跑了出去,一路狂奔。
之后,每一个老师来上课,时昶都要被问一遍:同桌去哪儿了。
他哪里知道。
上课期间,她一会儿两眼空空发呆走神,一会儿眼神复杂地往他脸上瞟,课本上一个字没写,但比谁都忙。下课后,她像躲瘟神一样,一声不吭就溜了。
虽然星见月人不在教室,但她干的事儿已经传开了,倒不是因为她在高二年级有多出名,出名的是被牵连其中的时昶。
今天不上晚自习,闻一燃见到时昶开口第一句话就问:“你下午体育课在天台把人家新同学怎么了?”
时昶两手插兜,脚步不停,“这话你应该问她。”
闻一燃追上去,“所以新同学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时昶欲言又止,再言再止,他叹了声气,头偏到一边。
落在闻一燃眼里,就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你真的被壁咚被强吻了?!”闻一燃大惊,“我本来不信的。你这个新同桌真生猛,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他看时昶还是那副死样子,顿时乐了:“怎么了永日哥?别害羞啊。”
时昶也笑:“谁跟你讲的?”
闻一燃:“我在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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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听的。”
时昶:“下次上厕所记得带上脑子。”
闻一燃从来没见过时昶在女生身上吃亏,还是个哑巴亏,有口不能言。
“你们俩以前是不是认识啊?”他笑着问。
时昶收起笑意,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一个学校的,能不认识?”
“我说的不是这种认识。”
“你这么好奇,去问她啊。”
闻一燃再好奇也就三五分钟的热情,家里的事已经够让他心烦了,“我妈给我下死命令了,国庆假期哪里都不准去,必须留在家见证她重获新生的伟大爱情。你有事没事?没事去喝喜酒。”
“没事,”时昶不爱凑这种热闹,直接拒绝:“不去。”
“别呀。”
“你不是一直很羡慕我有个妹妹吗?现在你有了,祝贺你。”
时昶这个人吧,看起来像棵水杉,笔直,根正苗红的,可是嘴巴上长刺。板栗长刺但香甜美味,皂角生刺但能药用。刺长在玫瑰上,不能吃也不能用,靠近时稍有不慎还会留下几滴血,但鲜花长刺才更带感,更何况是朵浪漫不死的玫瑰,所以他嘴贱也不招人恨。
闻一燃立马变脸,要不怎么说时昶很会烦人呢,“能一样吗?你妹多可爱啊。我和杭霁那块冷冰冰的木头能聊什么?”
没错,闻女士的二婚对象就是杭霁她爸。
杭霁的母亲刚过世两年,杭世庭就不顾女儿的感受要二婚,这事儿,星见月也是记得的,但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雨后的昌宜街道上满是夹竹桃的落花,风里也有。
星见月一路从学校跑到家属楼底下,老房子没有电梯,她一刻不停,喘着粗气上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阔别了近十年的家门口。
心脏剧烈地跳动,呼吸也急促。
在门从里面打开的瞬间,眼泪混进了汗水里。
冯芸年轻的脸庞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活生生地在她面前。
“这么早就回来啦。”冯芸伸手擦擦女儿脸上的汗。
星见月扑到冯芸怀里,声音哽咽:“妈,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
冯芸愣了一下,她手里拿着锅铲,半举着,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女儿的背,回过神后笑着说:“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吗?跟不上没关系,火箭班百分之八九十的学生都已经适应一年了,跟各科老师也都熟悉,你如果不习惯那种高压环境,我下周去找人问问,看能不能把你换回重点班。”
小狗从门口挤出来,抬起两条前腿,摇着尾巴往星见月身上爬。
星见月腾出手来摸狗,可仍然眼泪不止,“不是的,我就是想你,想巧克力。”
冯芸哭笑不得:“才去同学家睡了两天就想妈妈,以后去外地上大学了可怎么办。”
“我不管,我就是离不开你,如果跟你分开,那我不要活了。”星见月好怕只是一场梦。
“别胡说,”尽管女儿如此孩子气,冯芸还是温柔耐心地抱着她,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妈妈也想你。”
二十分钟后,冯芸接到班主任的电话,知道了星见月逃课的事。
星见月在餐厅毫无形象地啃排骨,她像是饿了两天,啃完的骨头一点儿肉渣没有,狗都不啃。好在巧克力有冯芸单独给它煮的几块排骨,一人一狗,比赛似的埋头吃饭。
冯芸看着直摇头,她没提逃课的事,坐下来挑鱼刺,把鱼肉夹到星见月碗里。
星见月嘴里塞得满满的,心里也被占满了,可还是想哭。
真幸福啊。
这样普通寻常的日子,以前从未觉得如此珍贵。
3. 第 3 章
星建华退伍回到昌宜后,进了公安局工作。
星见月是在昌宜出生的,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和冯芸一起住在公安局家属楼,这么多年,冯芸从来没有想过搬家。
星建华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牺牲的时候,星见月还在冯芸的肚子里,她对父亲的记忆全都来自于一张张泛黄的照片和冯芸的回忆,以及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旁人总说她长得像妈妈,尤其是鹅蛋脸型和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但冯芸却觉得她更像星建华。
哪里像呢?
曾经,小小的星见月无数次踩着板凳看镜子里的自己,再和照片上穿着警服如青松般的星建华比较。
说不出哪里特别像,但一看,就知道她是星建华的女儿。
她似乎能理解冯芸口中那种无形的安全感。
如同此刻,她躺在父亲留下来的老房子里,感到无比安心。
星见月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回想高考后快进的三个月和这一次被带回十七岁的前后经过,想找到触发时空错乱的相似点。
回来之前,她喝了烈酒,在江边发疯,然后,遇到了时昶。
高考结束后,星见月跟其他考生一样彻夜为自由狂欢。那天晚上,是她和杭霁最后一次见面,果酒酸酸甜甜的,一点也不涩口,分别时,杭霁潇洒地朝她挥了挥手,大步往前,没有回头,正如后来的十年,杭霁飞过千山万水,从未回头看。
那天,回家睡觉前,她最后见到的人,是时昶。
星见月睁开眼,在黑暗里轻声低语:“又是时昶。”
……
过完周末,星见月到了学校才知道自己多了个外号:采花大盗。
不好听,非常不好听。
背后叫叫就算了,她都25岁了,跟高中生计较什么,但如果当面叫……
“采花贼,”一个嘲笑意味很浓的笑声从后面传来。
没礼貌,没素质。
星见月深呼吸,捏紧拳头。
她当听不见,可下一秒那人就跑到她身边,抬起一条胳膊勒住她的脖子。
这莽夫是她高一的同桌:宋明奕。
星见月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咳……松手!松手!”
“赶紧松开,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皮糙肉厚不怕痛啊,”祝平安在宋明奕胳膊上拧了一下,把星见月解救出来。
星见月的高一极其快乐,以宋明奕为中心,周围全都是爱玩儿的。
偏偏每次考完试大家成绩都差不了多少,所以总坐在一起。
祝平安看着文静,玩心反而最重。
她当然也是来八卦的:“牛哇星见月,打赌输了一点儿也不怂,说抱就抱,抱那么久,还抱得那么紧,摸到有几块腹肌了吗?”
时昶平时捂得严严实实,连打球都没有露过,就连热死人的夏天,不管外面穿什么,里面都有一件打底。
星见月尬笑:“哈哈……”
祝平安朝她眨眼,“摸都摸了,还不好意思说?”
这……怎么说呢?
星见月很长时间没有接触高中生了,工作后,她身边的大部分都是同龄人,被社会毒打,日渐沧桑,至于三十岁往上的男性,腹肌就不提了,没有发福秃顶就不错了,哎,还得是男高,长得帅身材好的男高。
宋明奕在旁边起哄:“说啊。”
星见月四处乱看,“嗯……诶!那个……啊?这个吧……就是……”
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
她试图抵赖:“我没摸……”
“别装,你辣手摧花的战绩已经传遍了全年级。”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以前救人的英勇事迹怎么没有一传十十传百,意外扑倒一次倒是出了名,爱看热闹果然不分年纪,星见月暗自腹诽。
“我摧残哪朵花了?”
“难道除了时昶那朵太阳花,你还把手伸向了我不知道的花骨朵?”
星见月有权保持沉默。
祝平安凑过去,冲她挤眉弄眼,“快说,大家都是姐妹,别藏着掖着,潇潇正在画裸体素描,需要你提供真实数据。”
星见月震惊:“裸体?!”
祝平安淡定地说:“只是裸上半身而已,下半身还是穿了的。”
星见月:“……”
宋明奕对此嗤之以鼻,“秦潇潇都学了些什么,写生课没有专业的模特吗?她干嘛要画一个没见过的。”
祝平安怼他:“不画帅哥难道画你这个丑人?真恶毒,人家才刚入门,你就想用你丑陋的身体扼杀人家的绘画兴趣。”
星见月准备趁机溜走,可宋明奕这莽夫十分没有眼力见。
“星儿,你讲实话,我和时昶谁的身材更好?”他问。
“我和石原里美谁更漂亮?”她反问。
宋明奕眼神诚恳地说:“我选你。”
星见月真心实意地说:“我选时昶。”
宋明奕又来锁她的喉,星见月一扭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
故意偷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如果对方非要在公共区域讲出来就另当别论了,前面几个打闹的人挡着路,闻一燃就这样“被迫”从校门口听到了教学楼。
这位“采花大盗”看起来和“生猛“两个字完全不沾边,校服穿得规规矩,没有任何小心思,发型普通日常,低马尾甚至还有些乱,但小小的脸上全是五官,明亮,却又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他收回上周的话,咱们永日哥这回可不算吃亏。
“太阳花,人家选你了哦。”
闻一燃故意提高声量,有点当众起哄的意思,然而太阳花并没有理会他,“采花大盗”也跟聋了似的,他看看这个,再回头看看那个。
呵,这俩人在这儿旁若无人地对视呢。
星见月没吭声,祝平安和宋明奕也不搭话,对视几秒钟后,时昶收回视线,手指捏着校服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神色平淡地上楼了。
这几个人好像都是一伙的,默契地同仇敌忾,闻一燃落了个没趣,无所谓地撇撇嘴,跟在时昶后面上楼。
祝平安的眼睛直直地跟着时昶的背影,啧啧两声,感叹道:“你竟然还在他锁骨那里吸了个草莓。”
星见月翻了个大白眼,“蚊子咬的吧。”
祝平安显然不信,“什么毒蚊子能咬得那么红?”
“我也很想知道呢,”星见月没穿外套,她抬高左手给祝平安看,靠近阴郄穴大约两指的位置被蚊子咬了一口,红得非常明显,都两天了,一点儿没消下去。
别说,还真挺像嘬出来的。
祝平安:“哇,情侣印记有了。”
星见月:“……”
“脑残。”宋明奕受不了这个恋爱脑。
星见月高考之后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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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以前的同学,社交软件也全都注销换号了,重新回到高中,和学生时代的朋友们在一起打打闹闹,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后来那些年,星见月没有刻意打听过宋明奕的消息,至于祝平安,大四那年暑假她因为失恋去跑马拉松,结果呼吸性碱中毒上了昌宜本地的新闻,秦潇潇把这件糗事画成漫画连载,星见月在公众号上看到了。
“眼睛肿成这样,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说了?”星见月问。
“我新买的那本又虐又甜,巨好看,看到两点多才睡,”祝平安张着嘴打哈欠,“你不会是要跟我妈一样唠叨我吧?”
星见月摇头叹气:“没事,多看,每天看一本,以后上吊打结更有劲儿。”
七班在三楼,一班在四楼,星见月都拐过楼梯转角了,宋明奕还在三楼的楼梯口扯着嗓子问她:他哪里丑?明明帅炸了。
学生时代的少男少女哪有丑的。
十几岁的年纪就像是盛开的花,路边的无名野花也好,花园里的名贵品种也好,无论什么颜色,都有着鲜活热烈的生命力,生机勃勃,这是往后任何年龄段都无法完全重塑的力量,就连婴儿肥和青春痘都有种青春限定的可爱。
周一早上要升旗,早自习时间比平时短一些。
星见月刚坐下,英语课代表就来收作业。
她周五是直接翘课跑回家的,现在就算是在书包里挖它个十里地,也掏不出一份作业,“我能不能晚点交?”
“没写还是没带?”
“……没写。”
“那你等会儿升旗结束后赶紧补,我第二节课的课间再给老师交上去。千万不要乱写应付,否则你这一整年都会被老师盯上的,不会的题就问问前后桌的同学,不到万不得已就别问时昶,他英语最烂了。”
“嗯嗯!”星见月眼含热泪地点头,女孩子实在是太好了!
班里住校生多,但每天早上走读生反而来得更早。
时昶喝完水在闭目养神,星见月用笔帽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
“我英语最烂了。”他重复课代表刚才的话,连语气都一样。
“我不问你作业,”星见月朝他凑近了点儿,压低声音:“我是想给你道歉,对不起啊,潇潇是在正经地学画画,不是专门画那种的。”
时昶漫不经心地问:“哪种?”
星见月可不会轻易掉进他的陷阱,“你就当是在为艺术现身吧。”
秦潇潇那个菜鸟画技,连颗苹果都画不好,更别说画人像,除了她自己,没人看得出她画的是谁,所以无论是裸上半身还是裸下半身时昶都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不承认,那画的就不是他。
他说:“我以为你会为上周五体育课的事道歉。”
人家都已经主动提了,星见月不能再装傻,“是是是,这个事儿也对不起你,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那里有个大水坑,我不抱着你就得摔一跤,当我欠你一次人情。”
一码归一码,时昶也不是锱铢必较的人,“那你拿我当赌注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不是闭着眼睛跟她聊天了。
“……你听我狡辩,”星见月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要是说我当时在发烧,脑子烧糊涂了,你相信吗?”
时昶习惯早上洗头发,短发很蓬松,窗外一阵风吹进来,几缕碎发遮住了眼睛,他闭眼几秒钟,再睁眼,侧首,直直地看向她。
4. 第 4 章
星见月的心跳莫名地空了一拍。
这个季节,满校园都是好闻的桂花香。
时昶眼里有很浅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问:“同学,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见月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咱俩同班又同桌,怎么会不认识呢。”
好吧,她承认,和高一在学校遇到时,她装不认识他一样,在江边的时候她也是装的,她当然记得他的名字,也记得他这张脸。
对于25岁的星见月来说,高中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她记得的不多,可时昶是她高中三年唯一坐满一整年的同桌,占据了她三分之一的高中校园记忆,她只要稍微有一点回忆过去的念头,脑海里总是会出现他。
在江边装不认识,大概是因为她心中有愧。
至于高一在学校,她会躲着他,纯粹是因为尴尬。
不是她干了什么丢脸的事,她是在替他尴尬,那件糗事如果被他那几个朋友知道了,不知道要笑话他多久。
看吧,她真是个好人。
“刚被安排坐在一起的同桌而已,既没有旧交情又没有新感情,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时昶又回到了刚才那个话题。
星见月心一横,直接厚着脸皮耍无赖:“那咋了?”
时昶:“……”
早自习铃声响起,语文老师没来,星见月低着头心无旁骛地补英语作业。
别的科目她都忘得差不多了,但英语还可以,大学毕业后她也一直坚持学,做两篇阅读理解和翻译几个句子不是难事。
升旗结束,按例还要开个小会,星见月闻着空气里的桂花香,有些想念冯芸做的桂花酒酿,只听到校长强调男生女生要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她懂的。
早恋这事儿,每一个校长都头疼。
稍微有点苗头的时候最怕同学起哄了,虽然有校规校纪管着,但爱搞事的同学总能找到机会,被起哄的两个人无论有什么反应都会被放大解读,谣言传来传去,最后要么黄了,要么成了,后者可能性更大,毕竟这可是荷尔蒙大量外泄的青春期,受荷尔蒙驱动的吸引力短暂但强烈。
这招虽险,胜算却大。如果一方有意,搏一搏也不是不行。
主要是她没那个意思,何必给头发本就不多的班主任增添烦恼。
一个普普通通的课间,星见月去陈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碰巧杭霁和栾茜也在。
陈老师看向门口的星见月,“什么事?”
星见月稍微把门关了一下,没有完全关上,她走到办公桌前,礼貌地问:“陈老师,我能换个位置吗?”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笑问:“你想跟谁换?”
星见月盯上了栾茜,“班长,咱俩换换行吗?”
栾茜还没说话,杭霁就拒绝了:“不行。”
星见月:“……”
还是不是朋友?
杭霁平静地说:“我跟你同桌,我的学习效率会降低百分之十。”
星见月:“……”
有这么当朋友的吗?
栾茜开口打圆场:“我和杭霁已经同桌一年,彼此都习惯了,要不,你找别人换?应该有很多同学愿意和时昶做同桌的。”
陈老师喝了口茶:“为什么想换同桌?你和时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星见月是准备好了理由才来的,“他长得太帅了,声音也好听,我容易小鹿乱撞,白天精神不集中,晚上失眠睡不着,严重影响我的学习和生活。当然,这不是时昶同学的错,是我个人的问题,我自制力差,抵抗不了诱惑。”
陈老师睁大眼睛:“时昶诱惑你了?”
……您的声音是不是有一点点大?
星见月笑不出来,“……那倒没有。”
此时,恰好有人在外面敲门。
陈老师说:“进来。”
星见月眼睁睁地看着时昶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办公室。
陈老师接过时昶递过来的表格,“都填好了?”
“嗯,”时昶没别的事,“我出去了。”
陈老师点头,“把门带上。”
这次,门关得严严实实。
陈老师继续说:“星见月,你的物理成绩是全班最差的,上周年级组开会,我找你高一的班主任问过,你别的科目都很平均,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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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成绩一直不怎么样,既然你选择了理科,物理就一定要学好。时昶的理综三科成绩非常稳定,去年参加竞赛也拿到了很不错的名次,我相信,和他一起学习,你会有进步。再者,你英语很好,也能帮帮时昶,如果期中考试你们两个人物理和英语这两科成绩不再是全班吊车尾,对你们都没有坏处,我也会很有成就感。”
星见月从小到大都不是问题学生,无论她成绩好不好,遇到的老师们也都挺喜欢她。
她还能说什么?
“陈老师,我不换了。”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老师,上次我翘课的事,对不起,我下次一定请假。”
星见月无故翘课,班主任除了给冯芸打电话沟通之外,没有在班会上提过,私下也没有找过她。
陈老师笑了笑,“最好不要有下次。”
快上课了,他让三个女生把批改好的作业拿到教室发下去。
星见月抱了一摞,走在后面,栾茜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没有换成座位而不高兴,“杭霁,你要不要跟星儿解释一下?”
“没事,她不会生我的气。”杭霁可太了解星见月了,她这会儿八成是在想自己在办公室胡说八道被时昶听见的事,恨不得把自己毒成哑巴。
星见月确实草率了,她准备去找陈老师的时候,时昶明明不在教室。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不过,也有可能没有听清,毕竟外面走廊那么吵。
星见月边走边回想时昶推开办公室门那一刻的神情,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时昶在擦黑板。
回到座位上后,他跟前桌的同学说了几句话,心情看起来怪好的。
男人的心,海底的针,不好琢磨。
星见月专门把他的习题册挑了出来,又顺手递了张纸巾过去,“你脸上有粉笔灰,擦擦吧。”
“谢谢。”时昶随便擦了擦,转身对着墙壁那一侧。
“你干嘛面壁?”
“我长得太帅,怕你心里的小鹿撞死了。”
星见月:“……”
他果然听见了!
5. 第 5 章
苍天啊,被谁听见不好,怎么就偏偏被本人听见呢?
这下好了。
星见月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小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昶颇为理解,连理由都为对方想到了,“我知道,咱俩不熟。”
“你找好愿意和你换位置的人之前跟我讲一声,我也不是谁都行。”他把课桌上唯一超出中间界限、压在她的草稿纸上的课本往自己那边扯了一下,像是在他们之间画了一条无形的三八线。
星见月差点脱口而出问他谁不行,好在忍住了,“我不换了。”
时昶拿了支黑色的笔在手里转着,“为什么?”
他的手真好看啊……
星见月难得扭捏,“反正就是不换了。”
时昶眉眼低垂,“换个位置而已,又不是情侣分手,你想换就换,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她顿时心生内疚。
星见月,看你干的好事!
上一秒还趴在桌上睡觉的前桌诈尸似得回头,问:“谁跟谁分手了?”
星见月熟练地推开对方凑过来的脑袋,把时昶拿走的课本重新拽回来,同时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我说不换就是不换,你有情绪也没用,反正这一年我就是你唯一的同桌,谁也别想替换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
不好意思,女人变脸就是这么快。
……
突然年轻了近十岁,星见月不仅睡眠好,精力也旺盛,体育课几个班在一起打排球,她比很多男生都厉害。
宋明奕被球砸到脸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还好,鼻子没歪。
“趁机报私仇是吧?”
“谁让你那么大声地叫我,”星见月其实不是故意的,“宋明奕你流鼻血了!”
“我靠!”他立刻嗷嗷叫。
“脑袋别往后仰,低头,”星见月连忙跑到他面前,抬起手习惯性要给他一巴掌,在意识到这会儿不能打闹后紧急收回力道,擦了擦他脸上的血,“你捏住鼻子。”
“捏住鼻子怎么出气……”
“现在你的嘴巴只有一个功能:呼吸,不能用来骂我。”
宋明奕被扶着坐到台阶上,闯了祸的星见月是心虚的,又是找纸巾又是跑去操场旁边的小卖铺买冰棍给他冰敷,比谁都忙。
几分钟后止血了,星见月又陪他去水龙头那里清洗。
宋明奕扶额,“我是不是得去医务室看看?”
他们班下节课数学小测。
一米八的壮汉装虚弱,星见月也是很难配合,“我给你打120?”
“留了这么多血,我本来就头晕,你还讽刺我!”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想喝水吗?我去给你买。”
“可乐,冰的。”
“谁打完球喝冰可乐?”
“那就矿泉水吧。”
于是星见月又跑了一趟小卖铺。
宋明奕喝了半瓶矿泉水,低头摸鼻子的时候,发现星见月校服兜里鼓鼓的,里面装了两瓶养乐多,“自己不喝,留给谁的?”
“你别管,”星见月坐在阴凉处,视线穿过满操场的人,在人堆里寻找时昶。
宋明奕摸摸鼻子,“国庆假期去游乐场玩怎么样?祝平安和秦潇潇都想去。”
星见月更想在家待着,“假期杭霁会去我家吃饭,我妈念叨好几次了。”
宋明奕脱掉校服外套,扔到星见月身上,“你俩要连续在家吃七天啊。”
他一身汗,星见月嫌弃地要死,但她如果扔掉,宋明奕估计下一秒就会躺在地上讹她,就帮他拿着了,“你不知道我妈做饭有多好吃,无论连续吃几个七天都不会腻。”
宋明奕说话不过脑子,“她和闻一燃马上就是兄妹了,不用熟悉熟悉?”
杭霁正好走过来,星见月从兜里拿出一瓶养乐多递给她。
“你和即将成为我哥哥的人熟吗?”杭霁坐了下来。
宋明奕说:“互相都认识,但论交情,那肯定是时昶跟他的关系更好。”
杭霁还没有搬去闻家,她现在住的房子和时昶家是门挨着门的邻居,要了解闻一燃,最简单有效的途径当然是去问时昶,但她不会这样做。
星见月看到时昶了。
他在最远的地方捡球,不知道跟人说了些什么,转身往排球场地的方向走,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长了张十分高冷的脸,不笑的时候,眼神有些冷漠,但其实也没什么家庭条件优越的公子哥臭脾气。
这会儿,他虽然还是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原本闹哄哄的操场,安静了许多。
两分钟后,星见月看明白了。
班里有个女生叫方圆,个子不高,身材偏胖,脸上长了雀斑,成绩特别好,只是性格很内向,星见月这两周只在值日那天跟方圆说上过话。
她记得这个女生。
以前,每次体育课都没什么人主动找方圆搭档,班级总人数是单数,方圆要么落单,要么请假。
刚才星见月砸到宋明奕是无心的,但那个男生扔向方圆的球却是有意为之,嬉皮笑脸的道歉显得虚伪,甚至还做出手托胸部这样极具侮辱性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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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也不怪时昶发火。
杭霁把空了的养乐多瓶子扔进垃圾桶,起身前对星见月说:“他们是初中同学,从初一开始,只要体育课方圆落单了,时昶就会去跟她一组。”
宋明奕也说时昶的人品没得挑,“你要是跟他好,我不反对。”
星见月回过神,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有病。”
宋明奕忽然捂住鼻子,“怎么又开始了?”
“真的假的?”星见月本来以为他是装的,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他手指缝隙里有鲜血流了出来,立刻着急地跳起来,“赶紧去医务室!”
“我的学生卡没有带在身上。”
“你先去,我上楼拿学生卡和病历本。”
临近下课,时昶准备去水池洗手,没走几步就看到原本分开坐在台阶上说话的一男一女又黏在一起了。
宋明奕因为流鼻血走得慢,星见月把他的校服放到肩上,双手捧着纸巾帮他在鼻子下面接着,两个人你说我一句我骂你一句,一路上都没停,到了路口,宋明奕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她则转身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跑。
体侧的时候都没见她跑这么快。
十分钟后,时昶回到教室,发现课桌上多了一瓶养乐多。
养乐多放在他的课本上,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好同桌,帮我请个假
最后还匆忙地画了一个笑脸。
这纸条一看就是随便从草稿纸上撕下来的,时昶瞟了一眼,拿起那瓶养乐多,顺手把纸条塞进课本里。
校园里桂花树全都开花了,风里满是甜味。
闻一燃靠在窗台上,他人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手已经毫不客气地伸进了一班教室,“谢了。”
时昶反应快,把差点被闻一燃拿走的养乐多换到另一只手,“这个喝不了。”
闻一燃抓了个空,“里面有毒?”
时昶面不改色,“过期了。”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我的妹妹,”闻一燃也不介意,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杭霁,“妹妹,等会儿放学别急着走,晚上我们‘一家人’吃改口饭。”
一家人三个字被刻意强调后显得格外讽刺。
但落在杭霁耳朵里,恶劣程度远不如他咬在齿间戏耍的“妹妹”二字。
杭霁清冷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语气很平静:“好啊,哥。”
父母之间的事,彼此早就心知肚明,无论是学校还是其他场合,两个人都见过,然而这却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
一方赤裸裸地挑衅,一方神色不变,但并未退让。
6. 第 6 章
星见月从医务室回到教室的时候,课桌已经被试卷淹没了。
高中假期虽迟但到的一定是这些永远都写不完的作业。
这周提前放假,值日生已经在打扫卫生了。
“时昶走了?”她把试卷叠起来塞进书包。
杭霁点头,“你们约好了一起回家吗?”
星见月摆手,“随便问问,我跟他又不是邻居。”
“宋明奕没事吧?”
“没事儿,血止住了。你今天不用值日,怎么还没走?”
“等你啊。”
星见月笑着上前挽住杭霁的手,“我妈做了桂花酒酿,晚上我们喝点儿。”
“干嘛?”
“我有秘密要告诉你。”
杭霁问:“比如?”
星见月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靠近她耳边,小声说:“比如……现在的我其实不是17岁的我,我是从25岁穿越回来的……”
另一边,被放鸽子的闻一燃气得想笑。
杭霁显然是不打算吃这顿饭,闻一燃从已经空荡荡的一班教室下楼,走到校门口,远远看着杭世庭停在路边的车,心里更烦了。
本来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历劫,凭什么他一个人承受?
这么一想,闻一燃果断地转身去后门拦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任由杭世庭和闻惠在校门口等着。
时昶刚到家十分钟,闻一燃就在外面敲门。
闻一燃悠闲地靠着墙,往右边那扇门看,“她住这一户?”
“你怎么跟个变态一样,尾随人家到住的地方。”时昶面露嫌弃,打算直接关门。
闻一燃伸出一只脚抵住门,家里的狗过来凑热闹,时昶被狗绊住,闻一燃顺势挤了进去,“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杭霁那块木头会放我鸽子?”
时昶没空去猜别人的心思,“你这个当哥的都没有猜到,我一个邻居能看出什么?”
家里没有大人,闻一燃进屋后像大爷一样靠在沙发上,他冷笑道:“是你的好同桌告诉你的吧,我就说你刚才开门看见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她凭什么告诉我?”
“你俩都抱过了,她当然会偏向你。”
“别小瞧女生之间的友谊。”
闻一燃乐了,“你怎么不否认前半句?”
时昶站在冰箱前,拿水的动作停顿了两秒,“确实抱过。”
闻一燃笑得更欢,“内心荡漾了?”
时昶关上冰箱门,扔给他一罐柠檬茶,“你要是不想待在这儿就出去。”
“我借住一晚,”闻一燃可不想赶着回家挨骂,“叔叔阿姨呢?”
“他们去看爷爷奶奶了,假期结束再回来。”
“你怎么不跟着去?”
时昶有个小两岁的表妹,“小也可能要过来住,我带她玩儿两天。”
闻一燃说:“那后天你跟你妹妹去酒店吃饭呗,我给你们留位置,省得在家做。”
时昶拒绝:“不了。”
确实,二婚的饭有什么好吃的,闻一燃撇撇嘴,没再坚持,起身去拿时昶的手机点外卖。
两个人刚吃上,闻一燃就听到了关门声。
是隔壁。
闻一燃以为是杭霁回来了,心里的火蹭得一下窜起来,想都不想就准备去找杭霁算账。
时昶拦住他,“不是杭霁,应该是她爸。”
“你怎么知道?”闻一燃又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她每次关门都很轻,我们家听不见,刚才那声儿一听就是压着火气的。”
闻一燃没那么细心,他只知道时昶不会坑他,“她爸会不会过来问你?”
时昶摇头,“不会,她爸跟我爸合不来,平时不来往。”
“你有没有杭霁的微信?”闻一燃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肯定有,推给我,你只管推,反正我加了好友之后同不同意是她的事。”
他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伸手拿时昶的手机。
时昶看了他一眼,“这是你自己要的,后悔了别怪我。”
闻一燃:“加个微信有什么好后悔的。”
微信有新好友的申请消息,杭霁把毛巾盖在头上,点进去看。
申请备注:你哥
杭霁点了同意。
下一秒,对方就发消息过来:【解释一下?】
杭霁点开他的头像,设置消息免打扰,把静了音的手机放进书包,继续擦头发。
洗漱完,星见月去冯芸的卧室给她按摩。
冯芸把女儿往外赶,“妈妈不累,你回房间看电影。”
“杭霁还在吹头发呢,”星见月站在冯芸身后给她捏肩膀,“妈,杭霁明天想去墓园看琴姨,你去吗?”
冯芸看着镜子叹气,“才过去两年,杭世庭就再婚了,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杭霁能和小琴感同身受。我开车,咱们一起去。”
星见月心里也挺难受的,“嗯。”
冯芸问:“在新班级适应了吗?”
星见月:“还行,听不懂我就多问几遍,周围都是学习成绩好的,没人嫌我烦。”
冯芸欣慰地笑了笑,“新同桌怎么样?”
星见月想了想,“他挺帅的。”
一句话逗得冯芸眉间的愁绪烟消云散。
星见月回到房间,杭霁已经选好了电影。
小狗趴在窝里睡觉,这个季节晚上很舒服,窗户开着,外面有知了声。
杭霁拍拍枕头,“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要分享给我?”
星见月关好房门,躺上床,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真的已经25岁了,那天晚上加完班,喝了几杯酒,我正在江边发酒疯呢,一睁眼,人就在学校天台了。”
杭霁摸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星见月长叹一声:“你也很难相信,对吗?”
半个小时后。
杭霁:“25岁如何?”
星见月:“一切都挺好,就是……我妈意外车祸去世了,巧克力也病得没了办法。”
“听起来一点也不好。”
“你信了?”
“我打算明天睡醒就忘记今晚说过的话。”
“嘻嘻,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
……
国庆假期的第二天就是杭世庭和闻慧的婚礼,星见月和冯芸母女俩当然是不可能去的,但杭霁躲不掉。
婚礼现场,闻一燃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蛋上终于有了情绪,才有点解气的感觉。
重组家庭的孩子,互相讨厌大概是本能,可谁也改变不了从这一天开始就得住在一起朝夕相处的事实。
闻一燃第一次觉得假期太长,一有机会就往外跑。
他一来就往时昶旁边坐,时昶说:“坐对面去,我妹一会儿过来。”
“点这么多,她能吃完吗?”闻一燃边说边起身。
时昶把新品全都点了,“她在长身体,更何况这也不多。”
几分钟后,姜冬也小跑着过来,她坐在时昶旁边,盯着闻一燃格外吸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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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毛发型看,“一燃哥,你头发怎么了?”
闻一燃毫不在意地挠了挠头发,“昨天晚上洗完头发没吹就睡了,早上一醒就这样,懒得再洗一次。”
时昶递给她一双筷子:“每一样都尝尝,喜欢什么就吃什么。”
“嗯,”姜冬也听到狗叫声,扭头看见了星见月,她眼睛一亮,抓住时昶的胳膊晃了晃,“哥,你的救命恩人!”
时昶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闻一燃差点被噎住,“救命恩人?”
时昶收回视线,“这事儿你别想知道。”
“小也妹妹,”闻一燃把目标转向姜冬也,“什么情况啊?她什么时候成了你哥的救命恩人?”
姜冬也肯定是跟时昶统一战线的,她嘴一闭,抬手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闻一燃一是想认识时昶这个有故事的同桌,二是故意碍杭霁的眼,直接站起来打招呼,邀请她们过来拼桌。
冯芸有事外出,星见月和杭霁出来遛狗,顺便吃个晚饭。
闻一燃蹲下去逗狗,星见月顺势看向时昶,他今天穿了件米色五分袖衬衫,里面是一件纯白色T恤,手腕上比平时多了块表。
星见月刚要拒绝。
“杭霁姐姐,假期人多,要排好久呢,我哥是提前一个小时来的。我们这桌有空位置,挤一挤吧。”姜冬也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坐到了对面。
这是6人桌,其实不挤。
杭霁问:“还排号吗?”
星见月看时昶的妹妹很喜欢她的狗,不忍心把巧克力带走,“那就拼桌吧。”
姜冬也:“哥,我明天下午可以去溜球球吗?”
时昶:“它已经120斤了,你拽不住它。”
“……我有劲儿的。”
“行吧,你遛。”
星见月惊讶地坐在时昶右侧,“2岁就120斤了,这么能吃,什么狗啊?”
时昶说:“阿拉斯猪。”
不等星见月笑出声,对面的闻一燃就开口烦人:“听说你是时昶的救命恩人。”
她下意识去看时昶的反应,果不其然,他没好气地瞪了闻一燃一眼。
闻一燃丝毫不收敛,颇有一种问不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别否认啊,妹妹刚才说的,她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是时昶的救命恩人。”
星见月笑笑:“记错了吧,没这回事儿啊。”
她低着头,余光落在时昶的手上,他沉默着,小臂皮肤下的青筋隐约凸显。
饭桌上一共5个人,就只有闻一燃不知情。
初三暑假,杭霁突发阑尾炎,星见月打了120,她提前打开门,意外发现了隔壁摔倒在地的时昶,顺便把他也送去了医院。
当时,时昶打球摔瘸了,一条腿打着石膏,被家里打架的猫猫狗狗绊倒,胳膊又骨折了。他家两只猫两条狗,场面有多混乱,星见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进屋最先看见的是两条大白腿。
没错,他口中的那条阿拉斯猪拽掉了他的裤子。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尴尬。
皮肤上的红色从他的耳朵蔓延到了脸颊,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羞愤,星见月也不知所措,但还是在医生来之前,闭着眼睛帮他穿上了裤子。
爱人如养猪,杭霁手术完住院的五天,星见月每天都去医院给她送各种吃的,顺便也照顾一下她的倒霉邻居时昶,但每次都是悄悄交给护士。
每次,护士把饭盒带进病房,都会调侃时昶一句:“那个小美女又来给你送好吃的啦。”
7. 第 7 章
当事人互相都不想回忆的一个小意外,不提也罢。
星见月想糊弄过去,“真不记得了。”
“妹妹都记得,怎么就你俩忘了?”闻一燃不死心地追问:“看来,不只是救命这么简单,难道里面还有一段情?”
菜都上齐了,星见月装聋,闷头吃饭。
关于那件事,时昶不觉得丢脸,但也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他摸了摸当初摔骨折的左手,“别没事找事。”
“开个玩笑,”闻一燃虽然爱挑事儿但也是有度的,他把蹲在桌底下的狗唤到身边吸引姜冬也的注意力,趁机从她盘子里骗走了一个鸡腿。
时昶看着,无语死了,“跟小孩儿抢吃的,你爸妈没给你饭吃?”
“他们俩刚新婚,正在甜蜜期,我何必在家碍眼,”闻一燃把矛头转向在一旁安静喝果汁的杭霁,“你昨天怎么不回去住?”
杭霁平静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闻一燃愣了一秒,他看着杭霁,嘴角慢慢上扬,“你……有点脾气啊。”
星见月心想:姓闻的,现在你就嚣张吧,以后有你哭的。
一只漂亮的手捏着剥好的虾肉从眼前划过,星见月的眼睛跟着移动,最后巴巴地看着虾肉落进姜冬也的盘子里,她正逗狗呢,心不在焉地用筷子夹起来喂进嘴里,还说了句“真好吃”。
假期店里生意比平时更好,星见月本来是想打包一份带回去给冯芸尝尝的,结果早就卖完了。
没几分钟,刚才那只好看的手又从她眼前划过,这次是一串,还带虾黄。
哎,她如果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她也愿意剥虾给妹妹吃。
时昶冷不丁地开口:“口水流出来了。”
“啊?”星见月连忙擦了擦下巴,什么嘛,根本就没有。
她看向时昶,天杀的,侧脸比正脸更优越,这谁骂得出口。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嘀咕:“你还记仇呢?”
“什么仇?那不是恩吗?”时昶把最后几只虾放在干净的盘子里,推到她面前,“报恩。”
星见月也没跟他客气,自然地吃上了,“我说的是我豆角没煮熟,害你食物中毒的事。我发誓,那真的是个意外,我如果是有心的,就让我一辈子发不了财,早嫁人,被丈夫贬低,被婆婆责骂,小三登门叫嚣还打我的娃。”
时昶:“……”
倒也不必发这么毒的誓。
他低声道:“那份豆角,我没吃。”
星见月愣住,呆呆地看着他,“那中毒的人是谁?”
时昶没说话,朝对面轻微地抬了下下巴。
闻一燃顶着爆炸头正指挥姜冬也帮他和小狗合照呢,还顺便带上了杭霁。
星见月顿时明白了。
对不起了朋友,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
好心办了坏事,她心生内疚,拿公筷夹了些干煸豆角给闻一燃。
闻一燃嫌弃地要命,“我不吃豆角。”
他把那几根豆角全倒进垃圾桶里,“别误会,不是对你有意见啊。初三暑假时昶住院的时候,我去陪他解闷,晚上饿了吃了他的饭,结果那豆角没熟,我食物中毒,上吐下泻一晚上,有心里阴影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个菜,无论是煮的炸的炒的腌的,都不吃。”
星见月当然不会生气,“没关系,我理解的。你吃这个鱼,很新鲜,一点儿腥味都没有。”
闻一燃狐疑地看了她两眼,一桌人,她就只给他夹菜,“你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星见月竖起三根手指跟他保证:“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你放120个心。”
为了洗清搞暗恋的嫌疑,她又给时昶也夹了一块鱼肉,还是刺最少的部位。
时昶:?
她先是在众人面前说跟他不熟,结果体育课直接把他扑倒在墙上,然后是要换座位,可是又悄悄给他送喝的,现在她一边强调他们只是拼桌吃饭没什么话题能聊,一边给他夹菜。
各种追人的招数他都经历过,有大胆的,有腼腆的,有表面一招背后一招的,也有欲擒故纵的。
这种一个巴掌一个枣的,她还是头一个。
时昶想笑。
这张室外餐桌在树底下,他坐在靠近树干的那一侧,身体稍稍朝外,一只手放在桌面上,随意地拿着一个透明茶杯,挂在树上的灯散出来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他侧着头,三分之一面部在阴影里,光影把喉结凸显得特别明显,但更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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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
星见月到现在都分不清,他这到底是狐狸眼还是狼眼。
“……干嘛?熟了,我尝过,”让人怪紧张的。
时昶问:“你什么意思?”
“报恩啊,”她稍稍靠过去,抬起手遮着嘴,小声说:“保守秘密之恩。”
算了,不在一个频道。
时昶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我淡水鱼过敏。”
星见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好好好你们都是娇嫩的豌豆公主,要么是有心理阴影,要么是生理过敏,我自己吃行了吧,杭霁,妹妹,你们俩也多吃。”
姜冬也连连点头,她是不挑食的,“见月姐姐,你的狗真可爱。”
星见月笑道:“你喜欢啊,一会儿吃饭完你如果不急着回家,可以沿着湖边溜着它玩儿,饭后消食。”
姜冬也眼巴巴地看着时昶,“哥,我们晚点回去,行吗?”
时昶看了看时间,“半个小时。”
“嗯嗯!”她可高兴了。
饭后,结完账,闻一燃和杭霁先后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假期最后一天了,杭霁再不回家说不过去。
星见月目送他们上出租车,而后慢慢跟着姜冬也进了公园,在湖边散步。
小狗逐渐兴奋,撒欢似得往前跑,姜冬也牵着狗绳跟着跑,没一会儿,星见月和时昶就落在了后面。
没有比秋天更适合散步的季节了。
路灯、晚风、斑驳树影、越来越近的影子。
星见月在一盏路灯旁停下脚步,“问你一个问题。”
时昶距离她两步远,“请讲。”
“你是爱管闲事的人吗?”星见月又觉得这样问不合适,“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你碰巧遇到了一个很久很久没有联系的同学,对方正面临危险,你会不会为了对方不顾性命?其实我知道你会,但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时昶没做思考,“既然是同学,无论多久没见,都不算是闲事。”
“谁都一样吗?”
“本能反应吧。”
星见月松了口气,喃喃自语:“这样就好,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时昶的目光实实在在地落在她眉眼间,“什么?”
8. 第 8 章
不远处坐在木椅上的人突然放起了音乐,是首日语歌,音量不大不小,但又无法完全忽视。
湖边起了阵风,树叶沙沙作响。
月光下,一切都刚刚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壤里发芽。
气氛不太妙,星见月咳嗽两声,转身避开了他的视线,随口胡诌:“我说你身上有股香味,闻着上头。”
时昶右手捏住衣领,低头闻了闻,“就是普通洗衣液的味道……你突然走那么快干什么?”
星见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对那个味道过敏,得离你远点。”
时昶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什么味道?”
荷尔蒙的味道。
星见月在心里回答。
她追上姜冬也,喂狗喝了点水,随便找个出口,打算带巧克力回家。
等车的时候,一对老夫妻推着推车从路边经过,推车上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还有一条小狗。
星见月被巧克力拽着走到了推车旁,就顺便看看花,她发现了一种花朵形状很像一个个小铃铛的粉白色鲜花,觉得新奇,“这是什么花?”
老奶奶拿了几支递给她,“这是风铃花,6块钱一支,10块钱两支,很新鲜的。”
“我要四支吧,还有没有别的颜色?”
“蓝的、绿的都有,但不当季,我昨天就只进到这一小把白。”
“这个颜色也好看,”星见月准备付钱,结果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刚才在公园里她一直在给巧克力拍照片和视频。
没法儿付钱,只能作罢,可老奶奶已经把花包好了,星见月看着老人瘦骨如柴的手,实在开不了口。
幸好他们兄妹俩还没走,星见月大大方方地问:“好同桌,能借我20块钱吗?我到家给手机充了电就还给你。”
有事求人就是“好同桌”,没事就是“我们不熟”。
时昶已经适应了她的变脸速度,从兜里掏出一张100元的现金,顺便问妹妹:“有没有喜欢的?”
“我喜欢这个,”姜冬也指着向日葵,“一朵就可以了。”
老奶奶笑着挑了一朵最新鲜的,“向日葵15。”
时昶说:“要两朵。”
这个年代,随身带现金的年轻人不多,就算备着现金为了关键时刻应急,日常付钱也都是习惯性地用手机付。
现金对老人来说更方便,他大概也是看老奶奶年纪大了。
星见月看着他接过老奶奶找的零钱,总觉得鼻息间那股让人上头的味道存在感更强更了,明明推车上有那么多鲜花,她应该闻到的是花香味,很奇怪。
“哥,车到了,”姜冬也举着两朵向日葵晃了晃,“见月姐姐,下次见。”
“拜拜,”星见月朝她挥手。
时昶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看向星见月。
星见月带着狗,上不了出租车,“我家离这里不远,散着步就回去了,放心啦。”
“我没有不放心,”时昶回到她身边,拿了张50元的现金递给她。
连吃带拿可不行,星见月连忙摇头,“我不买什么东西了。”
时昶说:“拿着吧,以防万一。”
出租车已经开远了,星见月捏着手里的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星见月比冯芸晚到家半小时,等她洗漱完,发现桌上放着一碗剥好的石榴,甜度适中,汁水充沛,她边吃边等杭霁回她的微信消息。
九点多,杭霁推过来一个微信账号。
星见月正躺在床上跟冯芸讲今天晚上在餐厅吃的哪一道菜最合她口味。
她点开一看,以为杭霁搞错了,误把哪个长辈的微信给她了。
【星见月:宝贝我要时昶的微信】
【杭霁:是他】
星见月一脸问号。
她再次点开那个头像是一朵荷花、微信名叫花开富贵的账号。
星见月:“……”
他是真怕哪个女生聊着聊着喜欢上他啊。
以前她和时昶唯一的联系方式只有通过班级群加上的□□,不知道他的社交账号有多张面孔,这样的头像和微信名背后的人是他,就一点儿也不老土,反应有趣。
“快十点了,”冯芸催她回去休息,明天要早起上课。
“哦,睡觉睡觉,”星见月拿着手机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刚申请完添加好友,祝平安就连续发消息轰炸她。
【祝平安:图片】
【祝平安:七中的,怎么样!】
星见月点开照片看,还好吧,嘴巴是嘴巴,鼻子是鼻子的。
【星见月:不咋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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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祝平安:你天天坐校草旁边,眼睛都快长头顶上了,由奢入俭难啊姐妹,这样你以后还能看得上谁?】
【星见月:男人嘛,丑的不一定忠贞,但帅的一定帅,反正都是谈个未知数,干嘛不选个帅的。这张照片10 分,光线就占9分了,再加上侧脸俯拍的角度,猪都能拍成氛围感帅哥。】
【祝平安:有道理,但他给我唱了首歌,声音特别好听,我感觉我马上就要坠入爱河了,是姐妹就速速骂醒我。】
【星见月:文明人一般不爱说脏话,我恶心你行吗?】
【祝平安:速!】
星见月打开微博搜表情包,保存了几张。
如何让暧昧期的女生迅速下头,以男人口吻说几句话就行了。
她点开相册,一张张分享给祝平安。
回到微信,她发现时昶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了,二话不说先转账。
输完密码后,星见月准备退出去继续恶心祝平安,然而看清界面消息后,瞬间五雷轰顶。
她干了什么?
【在吗看看腿.jpg】
【脱脱脱全脱.jpg】
【我生吃了你.jpg】
【床上等我.jpg】
转账消息前面的一张动图是:【买你一晚.jpg】
星见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屏幕看,苍天啊,她把要发给祝平安的表情包全发给时昶了。
撤回!撤回!
幸好还没有超过2分钟,星见月呼出一大口气,他肯定能看到撤回消息的提醒,问题不大,糊弄一下。
【星见月:没什么,就是感谢你借我钱,但又觉得同桌之间太客气会伤感情,就撤回了,其实没什么的。】
几秒钟后。
【花开富贵:不是要买我一晚吗?】
星见月:“……”
她两眼一闭,心如死灰地倒在枕头上。
黑夜静悄悄的,书桌上,花瓶里的风铃花被风吹得轻晃。
手机那边的祝平安等啊等,星见月都没动静,她以为这就是星见月帮她冷静的方式,提前体验男人的冷暴力,嗯,是挺恶心的。
祝平安正想悄悄再听一遍那个男生给她唱的歌,星见月发来一句:【祝平安,我要做了你!】
……她不听了行了吧。
9. 第 9 章
天气转凉,春困秋乏。
星见月是一天比一天起得晚了,她又一次精准踩点儿进教室的时候,跟时昶碰上了,两个人都习惯走后门。
她打着哈欠:“早啊,花开富贵。”
时昶背着书包走在后面,“早,财神爷的心尖宠。”
星见月很满意,多叫,爱听。
“你不困吗?每天晚上几点睡的?”她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时昶。
整个教室哪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神清气爽?医院真该开在学校周围。
除了假期,时昶的作息都很规律,“十一点半左右洗漱,不失眠的话,十分钟就能睡着,早上六点起,睡七个小时差不多了。”
昌宜一中的学生每天卷生卷死,学霸都是默默学习的。
老师还没来,她随口问:“什么事儿能让你失眠?”
时昶:“比如有人试图用70块钱买我一晚。”
星见月:“……”
距离微信尴尬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周,这两个星期风平浪静,在她以为他忘了的时候,他终于还是不出所料地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说出了口。
困意瞬间消失,她拧开杯子喝了口水平复心情,“……我本来是想发给我朋友的,小小失误,别放在心上。”
早晨气温低,时昶把窗户关小了些,“清醒了就开始早读吧,再偷偷睡觉,班会上又会被点名。”
她郁闷地翻开课本,“这拗口的文言文谁读了能不犯困啊,也不知道我以前都是怎么背下来的,果然还是消耗少的脑袋更好用。”
过了会儿,时昶从兜里掏出两颗柠檬糖给她,“我用这个提神,你试试。”
“好人一生平安,”星见月挤开一颗喂到嘴里。
表面的甜味淡去后,她咬碎糖果,刺激的酸味瞬间充斥口腔,像是有针在扎她的舌头,被酸得面目全非。
她心想,他对自己可真狠啊,就该他考第一。
不不不,杭霁一旦学起习来也是人畜不分的。
就不能有两个第一名吗?
时昶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星见月,她表情生动,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眼角的笑意一闪即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
校园里的路灯都是暖黄色的,每个夜晚,校门口到教学楼这条路都被照得很温暖。
杭霁在树下站了没一会儿,身边就落了好几片树叶。
磨磨蹭蹭了半天才下楼的星见月看她还没走,有些意外,“怎么还在这儿吹风?”
“等人,”杭霁在她面前从不避讳,“你磨蹭什么?”
星见月笑了笑,“这几天有同事送我妈回家,我晚点回去,给他们留点空间。”
“你很希望芸姨再婚吗?”
“不是啦,我只是想她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如果对方是个很不错的人,她也愿意敞开心扉,我不介意。”
杭霁低头看着脚下的落叶,“为什么我不行?”
杭世庭和冯芸可不一样,大部分男人总是更加薄情。
星见月理解杭霁现在的处境,“你没错,换做我,我也不希望他这么快就抛下过去重新拥有幸福。”
“这么一比,我还要更恶毒一点。”杭霁清冷的眉眼没什么情绪。
她听到身后有说话声,转身看了一眼之后,轻轻握住星见月的手,“帮个忙,把时昶支走。”
星见月一口答应:“行。”
闻一燃最近都是骑自行车上下学,他去车棚取车,时昶站在路口等他。
星见月背着书包绕了点儿远路,轻手轻脚地绕到时昶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他,“嘿!”
时昶回头的同时下了一步台阶,“乐什么呢?”
“心情好,你晚点回家呗,我请你吃冰,”她得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不要多想啊,你借我钱,我感恩。”
又来了。
时昶说:“钱已经还了。”
星见月脸不红心不跳地问:“是还了啊,但我小小地感谢你一下有问题吗?”
高三还在上晚自习,教学楼灯光明亮。
旁边有同学经过,跟时昶打招呼,时昶侧首应了一声,等对方走远后,视线再次回到星见月的脸上。
他突然笑了,有些无奈,又有点迷人。
星见月及时仰头望天,什么八秒对视定律,只要她躲得快,爱情的苦就追不上她。
时昶:“一共就七十块钱,你要谢几次?”
星见月:“保证是最后一次,吃完冰就各回各家。”
学校附近有家新开的甜品店,时昶坐下后才想起来,他把闻一燃给忘了。
算了,已经跟着她走了,再回去估计也碰不上闻一燃,闻一燃取完车没看到他人,也不会蠢到在路口傻等。
星见月在点单,时昶刚想提醒她,可能连一份冰都吃不完,宋明奕和祝平安就一前一后地走进店里,直接来到他们这桌。
所以,她还约了别人,他只是顺带的。
宋明奕多看了几眼时昶的外套,“这件衣服也不咋好看,怎么你穿了两次,我们班就有人跟着买?其实他穿着一般。”
时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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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淡淡:“有没有可能不是衣服的问题?”
“当然是脸的问题啦,”祝平安笑道,“你真不考虑走艺术吗?娱乐圈赚钱多容易啊,没有演技也没事,反正你会唱会跳,先去当偶像,你这个外形当偶像圈粉和喝水一样简单。”
时昶看向窗外的夜景,似乎真的在考虑。
他摇头,“恐怕不行。”
祝平安也追星,“粉丝包容心很强的。”
时昶说:“我得谈恋爱。”
祝平安愣了一下,“……这个确实不太行,但可以偷偷谈嘛。”
他还是摇头,“偷偷谈多没意思。”
祝平安开玩笑:“你怕委屈了女朋友啊?”
时昶捏着勺子,“是我委屈,我要谈就光明正大地谈,不谈地下,她得给我一个明确的身份,我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得知道她的存在。”
祝平安在心里又给他加了十分。
“星儿,要不你考虑考虑?你长得这么好看,张柏芝自己生个女儿估计都没你像她。如果你当了明星,以后我在娱乐圈也有人脉了,方便吃瓜。”
“我不敢。”
“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谈。”
星见月正吃着呢,“万一哪天咱俩闹掰了,你一气之下把微信聊天内容曝光,我别活了。”
“那倒是,”祝平安嘿嘿一笑。
玻璃窗外的马路上,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等公交车。
杭霁放慢脚步,蹲下去揉左脚的脚踝。
骑车经过的闻一燃本打算视而不见,可看她背着书包,站起来后走路一瘸一拐的,有点可怜,就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他没有折回去,在原地等她慢吞吞地走到这里才开口:“怎么了?崴脚了?”
杭霁脚步不停,“看到了还问。”
“叫声哥,我载你回去。”
“我宁愿去挤公交。”
就知道她不领情。
闻一燃一只脚踩着地面,慢悠悠地跟在她身边,“这么好看的腿,万一瘸了就可惜了。”
车灯从她脸上扫过,很短暂,闻一燃却注意到她眼角泛红,湿湿的。
可能是真疼。
他瞬间没了跟她较劲儿心思,“别倔了,上来吧,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杭霁坐到后座,“不用去医院。”
“你不怕伤到骨头啊。”
“没肿,也不怎么疼了。”
闻一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便你吧。”
他骑得不快,车后座,杭霁的眼角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10.第 10 章
放学时间,这家甜品店里几乎每一桌都是学生,每个学校的校服都很好认。
星见月最爱在天气冷的时候吃冰,她抿了一口芒果冰沙,不经意间注意到隔壁桌有两个女生频繁地扭头看过来。
倒也不是因为他们这桌聊得太热闹,她们看的是时昶,看两眼,然后转回去说话,过一会儿又看两眼,几次之后,短发女生拿出了手机。
星见月估摸着,短发女生应该是在拍照。
她记得时昶是玩过乐队的,以前假期会在街头表演,但她只见过一次。
高一的元旦晚会上,时昶和他的乐队朋友们一起表演了一了首很经典的粤语歌,主唱是个女生,声音辨识度特别高,他是鼓手。
乐队演出时,鼓手是最容易被忽略的,无论是视频还是照片,总是连正脸都没有,可是那天晚上,在舞台最后面的时昶反而是被拍的最多的,其中少有的几张正脸都是表演前和表演结束后他配合同学摆拍的。
星见月犹豫要不要提醒时昶,时昶坐在她对面,短发女生在他的斜后方,他看不到。
对方是女孩儿,总不好太直接。
嘴里的芒果完全冰融化后,星见月一只手举起勺子,对着镜头的方向比了个耶。
时昶这才回头往斜后方那桌看过去。
短发女生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我只是拍给我朋友看看我有没有认错人。”
时昶不像是生气了,“拍了吗?”
“……拍了。”
“只拍后背能看出什么来。”
他挪动椅子,身体往后转,和星见月一样,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见状,宋明奕和祝平安也跟复制粘贴似的双双比耶,嘴里还喊了声“茄子”。
短发女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笑着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祝平安说:“星儿,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星见月猜出她是要去见那个心动男嘉宾。
宋明奕真想一巴掌拍在祝平安脑袋上,他对星见月说:“这个脑残周末想去见网友,赶紧骂醒她。”
“骂吧骂吧。”祝平安破罐子破摔。
祝平安的人生经历太丰富,星见月对这位男嘉宾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想了想,“不见反而会一直惦记着,周末我陪你去。到了约定地点,我在附近等你的信号,要是还行,你们聊你们的,我就撤了,要是幻灭了,我就去救你。”
祝平安的眼睛瞬间亮了。
宋明奕想着,他也不能不讲义气,“那这样,我也去,他要是纠缠你,我就装成你对象,跟他干一架。”
星见月摇头,“不行,这样搞不好会坏她名声,你也知道,你们男生的嘴都很可怕的,得不到就会毁掉。”
宋明奕双手抱胸,身体往后靠,两条腿在桌底下伸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拿根棍子直接把他敲晕算了。”
真服了这个莽夫。
星见月觉得速战速决比较好,“不如我装成你的恶毒姐姐,当场抓包,当着他的面把你骂哭,明确禁止你早恋,否则就让爸妈把你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祝平安心虚地低下头,“他看过你俩的照片。”
星见月:“……”
宋明奕翻了个大眼白,“你搞网恋发照片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祝平安的头垂得更低了,小声为自己辩解:“那张合照把我拍得比较好看嘛。”
宋明奕:“所以还是用我的办法,把他敲晕。”
沉默了一会,星见月的目光落在了时昶的脸上。
时昶抬眸和她对视,店里香甜的气息很浓郁,他清楚地看到她唇角一点点上扬,眼睛里也逐渐浸满了笑意。
没错,星见月把主意打到了时昶身上。
她狗腿地问:“你要不要再吃块蛋糕呀?或者,你妹妹在你家吗?给她带两块回去好不好?抹茶和巧克力味道的都好吃。”
她说完这话,桌上另外两双眼睛也盯上了时昶。
时昶:“……”
宋明奕伸手拿盘子里最后一块曲奇,星见月不轻不重地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顺手把饼干给了时昶。
时昶眼神复杂,“要我装恶毒哥哥?”
星见月不会白白占他便宜,“我给你带一周的早餐。”
“半个月。”
“我自己都起不来懒得吃……行行行,半个月就半个月。”
祝平安又活过来了,她感激地看着时昶,“咱俩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冒充我姐夫吧,免得露馅儿。”
时昶:“再说,也许根本不需要我。”
星见月附和道:“嗯嗯,反正还是个未知数。”
时昶看透了她心里的小九九,“如果最后没我的事儿,你就想赖掉这半个月的早餐?”
“我是那种人嘛,”星见月脸不红心不跳地,“拉钩。”
她伸出一只手,小拇指微曲。
宋明奕笑话她幼稚,在宋明奕推开她之前,时昶勾住了她的手指。
他很快就松开了。
店门口有照片打印机,短发女生离开时,送了一张刚才拍的照片过来。
“拍得真好,”祝平安瞄了一眼。
照片只有一张,最后谁都没有独占,贴在了店里的照片墙上。
星见月是早起苦难户,为了祝平安,她也是跟够意思了,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结果第二天的班会课上,班主任就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从下周起,全校学生每天早上6:30跑操。
这意味着,她要早起四十分钟才能保证时昶吃上早餐。
她从班会课一直郁闷到了下午值日,擦黑板都没有之前勤快了。
下午吃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一下课,班里就只剩值日生了,星见月在教室里扫地,方圆就去外面拖走廊。
男生们勾肩搭背的,来来回回,有的都不是这一层楼的,方圆知道,他们装作去厕所,其实是来看星见月的,从开学到现在,别的班的男生经过一班,总会装作不经意地侧头往教室里看,寻找同学们口中传来传去的“小张柏芝”。
走廊被踩脏了,方圆也不说什么,沉默地再重新拖一遍。
刚才走过去的几个男生上完厕所又回来了,其中有一个人是方圆的初中同班同学,但谁都没有主动打招呼。
方圆不小心滑了一下,背后的笑声很刺耳。
她听见了,他们在说她胖,说她蠢,说她胸大。
“好了知道你下面很小了,”星见月站在教室门口,“年级排名垫底,还好意思在这儿厌蠢呢。”
那个男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走远了还在回头看,星见月懒得搭理。
她看着走廊,“真干净啊,都反光了,这周肯定不会再扣咱们班的分。”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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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腼腆地笑笑。
那个男生还在走廊转角处,方圆下意识地靠近星见月,刚才星见月出声维护她,像个女战士。
星见月叫上她:“帮我把椅子放下来吧。”
“嗯,”方圆点头,跟着进了教室。
星见月让她别放在心上,“那些男生但凡有一点比得过你,就不会只能低级地靠外貌攻击来贬低你。”
方圆低着头,“我没什么优点。”
星见月说:“不要妄自菲薄,你的优点可多着呢。有的男生喜欢白玫瑰,身材纤瘦但要凹凸有致,温柔但不能一点性格都没有,愚蠢但不能在外面出差错让他丢脸。有的喜欢红玫瑰,性感迷人但要只对他一个人展现,张扬但不能盖过他的风头,精明但不能算计他。凭什么他们喜欢的才是好的?玫瑰的颜色可太多了,玫瑰之外还有千万种花。赞美女性的词汇也不只有年轻、漂亮,还有强健、自信。不符合他们的审美但可以凭实力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碾压,不知道多有魅力。就算咱们减肥护肤化妆,那也是为了自己的健康和美丽,而不是为了让他们看顺眼。”
方圆眼眶发酸。
星见月推开窗户,让风吹进来。
“他们只是生命里极其渺小的一些过客,管他们呢,人生何止方圆百里。”
椅子被两人一把接着一把地从桌上放下来,教室又恢复了原样。
天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时昶回教室拿东西,顺便给了星见月两盒柠檬茶。
星见月没跟他客气,把其中一盒插上吸管递给了方圆。
方圆看着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第一次主动跟星见月说话:“我讨厌除了时昶之外的所有男性,包括我的爷爷、我的父亲、我的弟弟。”
星见月靠着窗台喝柠檬茶,“如果讨厌一些人就是错,那我想炸掉地球,岂不是罪人一个?”
方圆笑了一下,“你性格真好,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他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
“……对不起。”
“没关系啦,有些时候我也挺拧巴的,但我妈特别爱我,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在我不开心时与我感同身受甚至会比我更难过的人,所以我只在偶尔会羡慕别的同学有爸爸。”
方圆转移话题:“你的眼睛真漂亮,水汪汪的,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除了小孩之外用这三个字形容才最贴切的。”
星见月心想,方圆也太会夸奖别人了。
她揉揉眼睛,“以后也会近视的。”
“长得好看也会有烦恼吗?”
“那么多漂亮的女明星烦恼都不少,更何况普通人。”
吃完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沉闷的教学楼逐渐活了过来,男生女生们三五成群,在明亮的走廊里打闹嬉笑。
夜色来临,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雷电声盖住了喧闹声。
好冷,风吹得肚子不太舒服,星见月咬了咬吸管,准备进教室。
她还没转身,一个高挑的身体从身后笼罩过来。
是熟悉的气息。
星见月扭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时昶,“你干嘛?”
时昶没有过分靠近,只是隔开了周围的同学,他目不斜视,低声说:“你衣服脏了。”
星见月还愣着。
时昶提醒她:“裤子,遮一下。”
星见月反应过来,往后退一步,身体贴着墙。
11.第 11 章
那份芒果冰沙导致月经提前了。
星见月生理期第一天向来没什么感觉,小腹不疼也不涨,就会导致在外面弄脏衣服的尴尬。
所有教室内外的灯都开着,这场暴雨让走廊里挤满了人,幸好大家都在看雨。
星见月感激地看着时昶,关键时刻还是同桌靠谱。
糟了,忘了提前把卫生巾放在书包里备用,星见月最先想到的是杭霁,但她不在教室,星见月左看又看,也没找到班长的身影,只看见了在座位上埋头写作业的方圆。
方圆的专注力真不是吹的。
无论是外面刮风还是下雨,打雷还是闪电,无论有多少吵闹,无论星见月对她招手的动作有多卖力,她都不受影响。
时昶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你先去卫生间,我去跟方圆说。”
周围吵得很,他说话时有意靠近她耳边。
在裹挟着冰冷雨水的阵阵凉风中,他呼吸很容易分辨,丝丝缕缕,热热的,轻轻的。
刚才被提醒裤子上有血迹的星见月没脸红,此刻耳朵却莫名地发烫。
这种时候还别扭什么,她点头,“嗯。”
她手里还有没喝完的柠檬茶,含着吸管两口吸完,把校服往腰上一围,从人群中挤着穿过走廊。
男生修长干净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方圆扶着眼镜,茫然地抬起头问:“什么事?”
时昶低声说:“你有卫生巾吗?如果没有,方不方便回宿舍取一趟?我这里有雨伞。”
从来没有男生来问方圆要过卫生棉,她愣了几秒才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囤货上次用完了,还没买。”
时昶没再找别的女生,“我去买,一会儿你帮忙送给星见月,她在卫生间。”
“好,我楼梯那里等你。”
“外面冷,你等五分钟再过去。”
闪电划破了夜幕,轰隆一声惊雷,雨好像更大了,方圆的视线跟着时昶从后门走出去,秋风灌进他单薄的衣服,看着就冷。
小卖铺在操场那边,不算长的一段路,时昶从教学楼出来到小卖铺门口,雨伞被掀飞了四次。
时昶从躲雨的同学中间穿过,来到摆满生活用品的架子前。
他给妈妈买过,也给妹妹买过,对牌子和种类不陌生,快速对比之后从货架上挑了一个眼熟的,又拿了包纸巾,结账走人。
方圆提前等在走廊里,时昶上楼三步并作两步,只把东西给她,没说什么就走了,和不久前打扫完卫生,他顺手给了没去吃晚饭的她们两盒柠檬茶一样。
方圆等星见月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应该回宿舍拿一条干净的裤子,可是,她的裤子尺码大,星见月应该穿不了。
星见月纠结过后把校服穿在身上了,“遮住了吗?”
男生的校服偏大,刚好遮住了那块血迹,方圆说:“嗯,不弯腰就看不到。”
“幸好有你,不然我就糗大了。”
“我没帮上你什么忙,是时昶去买的。”
星见月愣了几秒,裹紧了校服,“他真是个好人。”
回到教室,她就看出时昶的头发湿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额前的碎发湿得比较明显,显得唇红齿白。
嘴上谢谢多没有诚意,星见月想着,下周她一定早起十分钟,去买那家最好吃的面包。
“校服我带回家,洗干净再还给你。”
“嗯。”
结果次日时昶就感冒了。
星见月既穿走了他的外套,又让他淋了雨,没理由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上课时,他每咳嗽一声,她就多心虚一分,放学直奔药店买药。
正好杭霁去新家前要先回以前的家拿衣服,星见月就让她帮忙转交。
开门的人是闻一燃。
闻一燃看到是她,挑眉一笑,“跟我到这儿,是几个意思啊?”
“不找你,”杭霁没打算进去,她站在门口看向屋内,“时昶,有东西给你。”
时昶刚换完衣服,他在发烧,整个人都懒懒的。
杭霁把手里的一包药递进去就走了。
“喂,一起走,”闻一燃回屋拎起沙发上的书包,快步跟了出去。
姜晴从厨房探出头,“闻一燃走了?”
时昶关上门,“嗯,他不在这儿吃。”
“刚才是杭霁在跟你说话吗?”
“她来给我送东西。”
“有好长时间没见这孩子了,”姜晴看着儿子拎着的一包药,“她专门来给你送药啊?”
“妈,我头疼,先回房间躺一会儿。”
“别睡着了,吃完饭再睡。”
时昶应了一声,进了卧室。
两只猫都在他房间里,一个窝在床头,一个沙发上。
时昶打开袋子,里面的药都是清热解毒的,他拆开两盒,把盒子给猫玩儿。
手机震动一下。
他躺到床上,靠着枕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财神爷的心尖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花开富贵:坏的】
一分钟后。
【财神爷的心尖宠:我还是先说好消息吧,祝平安今天在放学路上和7中的那个男生迎面撞上了,她认出了对方,对方没有认出她,幻灭得无声无息但彻彻底底,她已经删除拉黑了,明天的计划取消,你可以在家好好养病。】
【花开富贵:下一个】
【财神爷的心尖宠:坏消息是,我五分钟前才发现,我书包里有两份数学卷子。】
时昶:“……”
电话这边的星见月看着久久没有回复的屏幕,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无语,她走得太急了,不小心把时昶那份也塞进了书包。
【财神爷的心尖宠:对不起,我明天给你送过去行吗?】
过了一会儿。
【花开富贵:刚才有事,没有生气。】
星见月抱着巧克力猛亲了两口,心情舒畅地打字回复。
【财神爷的心尖宠:那你什么时候方便呀?】
【花开富贵:下午来就行,我爸妈下午不在家。】
星见月吃饭的时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又不是去跟他搞暧昧的,干嘛要避着父母,不对,他还在发烧呢,可能就是随口一说,没往这方面想。
嗯,一定是她想多了。
冯芸说:“校服我叠好放你床上了。”
“谢谢妈妈,”星见月吃什么都能吃得很香,“那是我同桌的,我明天去还给他,就是杭霁以前的邻居。”
“你的同桌是他啊,我有点印象,”冯芸回忆,“以前你琴姨还在的时候,有一次我去找她,看到隔壁的小男生坐在门口哭得特别伤心,说妹妹不见了。”
星见月很难想象时昶哭的样子,“他是有个妹妹。”
冯芸给她夹菜,“那会儿他才几岁,很小,现在我估计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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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来了。”
周六上午,星见月没有赖床,去超市买了新鲜的梨。
午饭后,她追着冯芸问:“妈,每次我发烧咳得喉咙痛,你给我喝的那个糖水是怎么煮的?”
“发烧了?”冯芸伸手摸女儿的额头。
星见月说:“不是我,我好着呢,我那个同桌病了,一会儿我去给他送校服,顺便关心一下他。”
难怪她买了梨回来,冯芸笑笑,“把梨削皮切块,大火煮开后转小火煮十分钟,盛出来晾到不烫嘴了再往里面加蜂蜜。”
“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你千万不要灵机一动乱加东西,把人吃不舒服了,你又好心办坏事。”
星见月从出生开始,一直没有跟冯芸分开过,别的都能干,就是不会做饭。
她按步骤来,切块,煮开,晾一会儿,最后加蜂蜜。
她自己喝了一小碗,确定没问题后才装进打包盒,另外一碗留给了冯芸。
到了楼下,有人帮忙刷门禁,星见月直接上楼敲门,他应该是刚睡醒,头发乱乱的,脸和耳朵都泛着红,开门后帮她拿了双拖鞋。
星见月换好鞋,“吃药了吗?量体温了吗?要不要去医院打两针?”
时昶坐到沙发上,眼睛闭着,“吃了,没量,不打。”
“你不会怕打针吧,”星见月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小声问:“叔叔阿姨真不在家?”
时昶咳嗽两声,声音有点哑,“真不在。”
怪脆弱的。
星见月走过去,伸手摸他的额头,她从外面进来,手很凉,碰到他滚烫的皮肤,连忙缩回去,低头往手心里哈了几口热气,把手暖热后重新摸,还是很烫。
她问:“温度计在哪儿?”
时昶抬手指了个方向,“房间书桌上。”
那个房间的门开着,星见月怕他一个人在家烧坏了,“我进去啦。”
第一感觉就是很干净整齐,她没乱看,在书桌上找温度计。
电脑旁边放着一台银色的相机,有点眼熟。
时昶说:“在右边的抽屉里。”
星见月拉开抽屉,“看到了。”
水银温度计得夹在腋下,星见月让他自己来。
时昶睁开眼睛,接过温度计,一只手掀开卫衣,从下面塞进去。
哇,还真有腹肌。
星见月坐到旁边,拿手机看时间。
“你吃饭了吗?”
“嗯,我妈等我吃完才走的。”
她想起来自己带的东西,“这是糖水,你要不要喝一点?喝这个嗓子会舒服一些。”
时昶的视线从饭盒慢慢移到她脸上,“你煮的?”
他这是什么眼神?
星见月想翻白眼,“放心,这次没问题的,我试过了。”
温度夹在右边,还有四分钟,她问:“你的左手好用吗?”
时昶坐着没动,“昨天晚上输液了,左手扎过针没力气。”
他烧得这么厉害,应该是浑身疼很不舒服的,星见月满脑子都在想他是因为她病的,“那我喂你?”
下一秒,她就自我否决了,重新把饭盒盖好,“不行,不合适。”
时昶没说话,就这样靠在沙发上,支肘安静地看着她。
他眼角潮湿,也有点红。
星见月在如此有实感的目光下,坐如针毡。
这四分钟,真漫长啊。
12.第 12 章
家里的猫猫狗狗都醒着,没有一只安分,就算只是趴在地毯上,也总能弄出点动静,比巧克力闹腾多了,显然时昶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在自己家里,坐姿随意,整个人都很放松。
因为生着病,眼里没有一丁点儿的笑意,但并不冷漠。
阴雨天,室内光下暗,星见月十分确定他就是在盯着她看,也十分确定他知道她能感觉到他就是在看她。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怪怪的。
她侧首,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我脸上有东西吗?”
时昶缓慢地眨了下眼,“有什么?”
“你一直看着我,我以为我脸上沾了什么。”
“没什么,我喉咙不舒服,想喝水。”
星见月再次拿出手机看时间,“忍一会儿,还有三分钟。”
他又开始咳嗽了。
刚才还只是眼睛有些泛红,咳嗽几声之后,从脖子到脸颊的皮肤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星见月莫名地想起冯芸说他小时候因为妹妹不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时昶:“我怎么发烧的?”
星见月:“……应该是感冒引起的吧。”
时昶继续问:“那我是怎么感冒的?”
星见月低下头,小小声地说:“……那天气温低,你淋了雨。”
沉默几秒种后,时昶又问:“别人都在躲雨,我为什么要跑出去淋雨?”
师傅,别念了!
桌上有一盒牛奶,星见月把没用过的吸管拆下来,又找个了一次性杯子,把保温饭盒打开,先倒出来半杯,把吸管放进去,拿到他面前给他喝,她是用保温饭盒带过来的,这会儿喝着刚刚好。
梨子的清香比药味好闻多了。
等他喝完,星见月又倒了半杯,还是跟刚才那样,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捏着吸管。
“下那么大雨,身体不行就别当好人嘛,你病得这么难受,我挺不好意思的。”
“星见月,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等会儿……我身体不行?”
她笑得明朗,“其实你特别帅!特别讲义气!”
时昶把温度计拿出来,星见月举高,对着窗户看,都烧到38.6℃了。
“得吃退烧药。”
“半小时前吃过一片。”
星见月看着那条阿拉斯加在地上打滚,“你爸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时昶听得懂,他闭上眼睛,“想走就走吧,我可以一个人待着。”
“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嘛,”她顺势起身,“那我走啦。”
时昶应了一声:“嗯。”
星见月来的时候左手右手都提着袋子,又是衣服又是保温饭盒,走的时候两手轻轻,换了鞋就能出门。
关门前,她的脑袋又伸了进去,“我手机开着,你如果有事,可以跟我讲。”
时昶披了件外套,走到门口换鞋。
“你要出去吗?”星见月不赶时间,“别出去了,外面风大,要买东西或者取快递,我帮你。”
时昶说:“送你下楼。”
星见月想说不用送,他已经从她面前走过,去按电梯了。
两人并排站着,时昶问她:“你刚才在楼底下等了多久?”
小区里每栋楼都得刷卡,天气不好,住户进出少,星见月确实等了一会儿,“也没几分钟。”
“下次直接给我打电话,别傻等。”
“……下次?没有下次。我哪有那么晦气啊,害你病了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
时昶没说话,嘴角轻微上扬。
这是从他生病那天起,星见月第一次看到他笑。
电梯到了一楼,她先往外走,时昶在后面接电话。
星见月听到他说哪个路口左拐。
刚走出门,一辆出租车就开了过来,时昶招了招手,星见月才知道他帮她叫了车。
时昶拉开后车门,扭头看她,“到了发消息。”
风更大了,星见月连忙坐上车,“知道知道,你快上楼吧。”
……
祝平安因为七中那个男生心碎了两天,周末连游戏都不打。
周一时昶请假了,星见月把买好的早餐给了祝平安,她感动地眼泪哗啦,说她之前还因为星见月跟发小杭霁分到了一个班有点伤心。
友情也是占有欲的,高一她们天天在一起,彼此之间没什么秘密,高二看着只是隔了两层楼,但其实文理分科后很不一样。
星见月看着祝平安湿了眼睛,心想,她以后要做端水大师,免得有人吃醋,所以当天下午就把周末买的两个钥匙扣分给了祝平安一个。
“剩下的这个给杭霁,她钥匙丢了。”
“你没有啊?”
星见月从兜里拿出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小沙漏,“我用这个用习惯了。”
“都旧了,”祝平安拿过去看,很普通嘛,“用这么久了都舍不得换,谁送你的?”
星见月说:“小时候我妈给我买的。”
“星儿!”有人在后面叫星见月。
认识她的朋友都这样叫她,姓连着儿化音,亲昵又俏皮。
星见月回头,一位个子高挑的女生朝她挥手,刚开始她没认出是谁,对方跑过来,问她怎么没去上课了,她想起来,是之前一起上过舞蹈课的同学。
昌宜一中每个年纪有一个特长班,里面的每一个学生都不普通。
“没时间呀,我现在睡觉都睡不够。”星见月之前学舞蹈只是爱好,和正经的艺术生比不了。
“也是,你进了一班,压力应该很大吧。”
“还好,反正我已经是倒数第一名了。”
女生挽住星见月的手臂,“星儿,我想请你帮个忙。”
星见月:“什么忙?”
女生拿出一个信封,低声说:“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时昶?”
祝平安跟星见月对视一眼,顿时心下了然。
星见月委婉地拒绝:“他请假了,今天没来学校。”
女生用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眼神看着星见月,“等他来上课,你再给他就行。我不认识一班别的同学,只有你能帮我。”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我如果有这个胆量,就不会写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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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是,见面、电话或者微信,哪个方式不比等回信快?
女生递过来两杯奶茶:“给你和你朋友喝。”
“不用不用,我们俩刚吃完饭,快撑死了,喝不下,”星见月接过信,“我只保证转交给他,他看不看就是他的事了。”
女生感激地说:“嗯,交给他就行。星儿,谢谢你,这周我得上课,下周请你吃饭。”
祝平安在旁边说:“我们下周末要去滑雪。”
女生笑笑:“那就等你有空。”
星见月目送对方走进教室,慢慢上楼。
杭霁从初中开始就有过这种经历,她和时昶是门挨着门的邻居,不止一次有人找她帮忙给时昶送东西。
祝平安碰了一下星见月的胳膊,“你真要当这个中间人啊?”
星见月:“美女的请求很难拒绝。”
祝平安:“你不担心时昶跟你生气吗?”
就算真的是封情书,那又怎么了,“我只是个送信的,他能跟我生什么气?”
“赌不赌?”
“赌什么?”
滑雪场下周正式营业,祝平安惦记很长时间了,“如果时昶收了信没什么反应,照常跟你说话,我就给你织条围巾,如果时昶看到信就冷脸,不想理你,下周末你就陪我一起去滑雪。”
天气越来越冷,星见月正好缺一条保暖的围巾,“他的脾气好着呢,你今天放了学就赶紧去买毛线吧,我喜欢紫色,但灰色百搭,你记得挑好看的灰色啊。”
书包里多了封信,少女心事重如千斤,星见月怕不小心弄丢了,回家和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信还在不在。
周二早上,时昶没有跑操,但准时来上早自习了。
星见月是英语小组长,老师让同学们组学习小组,两人一组。
一下课,前桌的男生就转了过来,想跟星见月一组。
班里时昶的英语成绩其实不是最烂的,前桌才是次次都倒数,星见月是小组长,身上有种责任感,更何况人家都主动了,她更不好拒绝。
她迟迟没有答应的原因是,班主任让她和时昶互帮互助。
平时,她为物理作业发愁头疼的时候,时昶可没少帮她。
先看看时昶有没有跟她一组的想法吧。
星见月悄悄观察时昶,他拒绝了周围同学的邀请,没找班长,没找杭霁,也没有找其他人。
是不是在等她啊?
她纠结了一会儿,不想耽误前桌,“不好意思,我有人选。”
男生也不生气,“没事儿,我再找另一个大腿抱。”
课间大家都在找队友,班里很吵。
周围人来人往,这会儿星见月没有机会把信给时昶。
时昶冷不丁地开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
病人情绪不佳是很正常的,星见月理解,她说:“我选你了啊。”
时昶:“你犹豫了。”
星见月:“但我选你了。”
他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然而这点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星见月趁没人注意,给了他一封信,说是帮人转交的。
13.第 13 章
星见月把信放在桌面上,手指轻轻压着信封,推到时昶面前,她平时递试卷或者草稿纸都是随便一丢。
时昶没碰,直接说:“还回去。”
“你不问问是谁吗?”信封上没有名字,他似乎没有打开看的意思,星见月忍不住想帮写信的女生说话,“昨天你没来学校,她等了很长时间。”
“等再久都不能随便收,”时昶重复道,“还回去。”
她小声嘀咕:“哪里随便了。”
时昶把信推回到她手边,趴到课桌上,头枕着手臂,脸朝向她这一侧,但眼睛是闭着的,短发遮住了眉眼,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
星见月瞥了信封一眼,郁闷地叹气,“这怎么还嘛。”
他闭目养神,事不关己,语气也很冷淡:“谁让你多管闲事。”
这没办法,星建华在单位是优秀个人,生活中更是个热心肠,冯芸同样也是个心软的人,她们一家人都爱管闲事。
“闻一燃和杭霁都帮别人转交过,你也没生气啊。”比起去滑雪,星见月更想待在家和妈妈一起烤红薯。
时昶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清凛凛的,在一阵吵闹声中静静地看着她,“你和他们一样吗?”
星见月:“……”
他不高兴的时候,说话可真不客气。
一个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另一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她只是一个露水同桌,确实比不了。
他这句轻飘飘的话比那条无形胜有形的三八线更让星见月心梗,倒不至于伤人,只是,星见月以为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没想到他对友情的标准也那么苛刻。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她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管他的闲事不就行了。
至于这封信……她只好原封原样还回去。
大课间休息的时候,英语课代表按顺序统计小组名单。
星见月:“还一组吗?”
时昶:“你想换人?”
两个人都没看对方,时昶看着窗外,星见月更是直接扭头看墙壁。
沉默片刻后,她说:“我没想换。”
时昶拿起笔,在课代表的统计表上写上两个人的名字。
这种互相都有点脾气但都不给对方台阶下的冷战状态持续到了傍晚,星见月下楼还完信的时候被祝平安看见,毫无意外,她败得一塌糊涂。
滑雪这事儿她有印象,她在宋明奕面前摔了个狗吃屎,而且总是往前摔,屁股上的小乌龟屁用没有就算了,还让她丢脸丢了个大的。
后来那些年,她也一直没学会滑雪。
班长过来收时昶周末的作业。
栾茜说:“还有一份数学试卷,如果没写完,可以明天再交。”
“写完了。”时昶让她等一会儿。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星见月没反应。
时昶问:“我的卷子是不是在你那儿?”
她随意地翻了两下桌上的课本,说:“不在。”
“你找找。”
“我找过了,不在就是不在,这么大点儿地方,到底要找几遍?同桌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时昶:“那你发个毒誓。”
星见月:“……”
她收着脾气,把书都拿出来,认认真真地找,马上就把所有东西翻了个遍,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两本课本之间夹着一份试卷,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时昶的。
还真的在她这儿……
上一秒,她还跟个充气气球似的,每翻一本书,就涨大一点,距离爆炸的临界点越来越近。
泄气后,她整个人蔫蔫的,栾茜跟她开玩笑,她也不像平时那样活泼话多。
时昶不是情绪化的人,事情过去了就翻篇了,可连续好几天,星见月没理他,但答应好的早餐一次都没落下,而且还变着花样买,几乎不重复。
于是,时昶开始自我反省,他是不是哪句话说重了,然而思来想去都没个结果。
秋天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连闻一燃都在叹气。
时昶听着心烦,“你不回家,跟着我干什么?”
闻一燃两手插兜,放慢脚步,把地上的落叶踩得哗哗作响,“杭霁跟她爸吵架了,我妈想当和事佬,让我打听一下杭霁的喜好。”
时昶:“我不清楚。”
闻一燃:“我知道你不清楚,所以找你同桌问了,她让我做梦去吧,我可没惹她,是不是你得罪她了?”
时昶没搭腔。
路边停着一辆保时捷,打着双闪,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站在车旁朝这边挥手,闻一燃看着陌生。
闻一燃好奇:“这是哪位哥?”
“我奶奶那边的亲戚,读完小学就出国了,每年就回来一两次,你没见过。奶奶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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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吃饭,我先走了。”时昶把书包往肩上一挂,迈开腿往前走。
来接他的人叫章潮。
章潮比时昶大四岁,小学之前两家走动比较频繁,后来见得少,章潮出国后,每年要么趁着奶奶生日回来,要么就在春节前后回来。
时昶打招呼:“好久不见。”
章潮等他走近,抬起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国内高中生真够苦的,每天上课上到这么晚。”
时昶把书包扔到后座,“真正的苦日子还没来呢。”
“到时候我多给你寄两盒安神补脑液,”章潮靠着车门,朝街边扬了下下巴,示意时昶,“是不是找你的?”
时昶回头看过去,没什么情绪,“等我两分钟。”
章潮本来就是从充满了恭维和讨好的饭桌上借口接人才逃出来的,不在乎多耽误几分钟。
他点了根烟,饶有兴趣地看着街对面的少男少女,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女生把什么东西递到时昶面前,像是一封信,时昶没收。
这么美的夜晚,却连一丁点儿暧昧的气氛都没有。
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很轻易地勾起了章潮的回忆。
恰好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儿闯进了他的视线,夜晚路灯光线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反而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她也发现了不远处的那对少男少女,准备扭头就走,转身大概是家的反方向,她犹豫了几秒钟,选择穿过马路,绕到他这一侧的人行道。
她越走越近,有树遮挡着,章潮的目光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或许,她一心想着避开马路对面正在说话的男女,没有留意站在车旁的章潮。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这一小段路之后,一路飞奔,上了公交车。
被风吹落的烟灰烫了手,章潮才回过神。
时昶坐上副驾,“走吧。”
章潮拉开车门上车,调侃道:“这么晚,拒绝完不把人送回家吗?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那你送?”时昶作势要下车。
“开玩笑,”章潮启动车子,“我还要在国内待十天,可不想天天在家听唠叨,周末有没有什么安排?”
十字路口红灯,章潮的车和公交车并排停着。
时昶看着窗外想了一会儿,问他:“对滑雪感兴趣吗?”
章潮挑眉,“可以啊。”
14.第 14 章
昌宜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天气预报周五凌晨三点左右可能会下雪,星见月起床开窗,发现风里真的飘着雪花。
雪落在脸上,化成水,冰冰凉凉的,很提神。
到了明天,星见月回到这个时空的时间就是整整三个月。
雪天不跑操,早自习可以稍微从容一些。
她今天带的早饭是冯芸早起现蒸的包子,上楼前,她又去食堂加热了一遍,塞进兜里就往楼上跑,到教室还是热乎乎的。
杭霁和时昶一人两个,祝平安当然也蹭上了。
祝平安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夸赞:“真香,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星见月有些得意,“牛肉馅儿里加了孜然,除了我妈做的,这么多年我再没有吃到过这个味儿。”
祝平安真是羡慕,“我妈还在做梦呢,阿姨连包子都蒸好了,如果期末她再拿我的成绩跟你比,我就拿她和阿姨比。星儿,你怎么不吃?”
“我在家吃过。”她洗漱完吃的是刚出锅的。
祝平安把剩余的包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笑盈盈地看着她,“下雪了,你冷不冷呀?”
星见月配合地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当当当当!”祝平安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掏出一团灰色的东西,“我送温暖来了。”
是围巾。
星见月困倦的双眼顿时放光,“谢啦!我有了这条围巾,去滑雪就不怕冷了。”
有老师过来了,祝平安眼尖,迅速从另一边走廊溜走。
星见月把围巾塞进课桌,意外发现了一盒巧克力,拿出来一看,是国外品牌。
如果是杭霁,刚才拿包子的时候就会告诉她,如果是祝平安,昨天晚上就会发微信通知她,如果是宋明奕,他会拿着喇叭在她耳边重复无数遍。
难道是方圆?
星见月回头往斜后方看,方圆正在沉浸式晨读,两耳不闻窗外事。
时昶眼睛在课本上,心却没有静下来。
旁边的星见月把围巾叠好后,又把巧克力拿了出来,看看正面,瞅瞅反面,还悄悄闻了闻,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毒,跟他家那只缅因猫似的,自己好奇地鼓捣一会儿,然后眨大眼睛看向他。
“是你给我的吗?”
嗯,她排除所有可能对象之后,终于想到他身上了。
时昶在课本上画了多余的一笔,看似注意力都在书上,“一个亲戚带回来的,我妹说很好吃。”
星见月就当他是在投桃报李,毕竟她给他带了两周的早餐。
可早餐是她答应好的,还拉钩了,他又不欠她。
她看着巧克力外包装,想起周二那天晚自习放学后,他和那个艺术班的女生在学校外面的人行道上说话,她躲得快,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收那封信,但那个场景是极其美好的,校服、路灯和落叶,连地上的影子都很有青春氛围感。
难怪嫌她多管闲事呢。
星见月低声说:“要不你给她吧,我吃甜的会牙疼。”
笔尖在白纸上戳出一块很不和谐的黑色印记,顿了两秒后,时昶侧目,目光钉在她脸上,“给谁?”
她别开眼,“你别明知故问。”
他没有丝毫退让,“你别装傻。”
三两句话,两个人之间又重新回到那种奇怪的僵硬状态。
傍晚学校放假,时昶又上了那辆保时捷。
闻一燃本来也打算去滑雪,但他被他妈烦得头疼,一下课就去逮杭霁,她今天必须得跟他一起回家。
别看她话少沉默,性子冷淡,骨头是真硬,跟杭世庭吵起架来,句句话都如同刮骨刀一般锋利。
这场初雪并不浩大,九点左右就停了,后来落下来的是雨,这会儿风里又飘来了细碎的雪花。
闻一燃远远站着,等星见月和她的两个朋友跟杭霁分开后才跟了上去。
放学时间撞上晚高峰,学校附近车多人也多,杭霁独自走在路上有种孤零零的感觉,闻一燃对杭世庭没什么好感,对他的女儿自然有偏见,但抛开诸如冷淡、没礼貌这些坏毛病,她长得是真漂亮,仰头看雪的样子像电影里的画面。
某一时刻,杭霁感受到落在脸上的目光,突然转过身。
她竟然笑了,闻一燃猛得回过神,耳根隐隐发烫。
杭霁问:“你脸红什么?”
闻一燃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是冷风吹的好吗?少自作多情,就算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女的,我都不可能对着你脸红。”
她没有呛回来。
在闻一燃以为自己又赢了一次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柔软的手钻进了毫无预兆地他燥热的手掌心。
“是吗?”她轻声问。
闻一燃呼吸一滞,身体紧绷,呆呆地看着她水雾般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我去!”宋明奕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星见月淡定地升起车窗。
祝平安好奇地伸着脖子,“你看见什么了?”
车里有家长,宋明奕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有人牵着一头猪诶。”
“再大叫吓人就把你毒哑,”祝平安懒得理他,她身体往前,两只手放在前面的车坐上,“阿姨,你做的包子真好吃。”
冯芸打转方向盘,笑着说:“喜欢吃就好。”
宋明奕:“什么包子?我怎么没有?星儿,你偏心!”
祝平安:“哈哈,你的我帮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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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见月捏捏耳朵。
冯芸听着他们打闹,心情愉快,“今天我起晚了,做的少,改天去家里吃。”
宋明奕答应得快:“好嘞阿姨,我一定去。”
祝平安:“你可真不客气。”
宋明奕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外人。阿姨您放心,我肯定照顾好星儿。”
祝平安说:“星儿,宋傻叉,还有潇潇,就我们四个,我三个女生睡一个房间,阿姨,您放心好了。”
冯芸是很赞同女儿出去玩的,“我当然放心,学习这么累,是应该放松放松。”
星见月坐在副驾吃零食,“妈,那里可以泡温泉,你也住一晚呗。”
“我明天要加班,你们玩儿。”冯芸说。
冯芸开车送她们到候车点,有大巴车直达滑雪场。
秦潇潇明天早上才能去,一路上,三个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很快就到了。
下车后,祝平安想拍照,宋明奕就提着大包小包先去办入住。
“雪怎么停了。”祝平安叹气。
星见月指着一棵树,“那边有个雪人。”
祝平安拉着她的手,“走,去那里拍。”
虽然天黑了,但路灯很亮,还有很多小夜灯,雪人有半人高,星见月给祝平安拍了几十张,让她慢慢选。
祝平安相中了一棵树,不远处站着两个男生,都穿着黑色衣服,其中一个在抽烟。
她举起手机,调到视频模式,“星儿,你试试能不能把树上的雪摇下来。”
“我试试啊,”星见月系好围巾,把外套上的帽子扣到脑袋上,走过去抱着树摇。
她累得够呛,树上积雪毫发无伤。
祝平安蹲在地上笑,“你使劲儿呀!”
“我使着呢,”星见月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但还是不行,“算了算了就这么拍吧。”
她站在树下,对着镜头比耶。
祝平安早就开始录视频了,在她准备调回拍照模式的时候,旁边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生走了过去,双手抓着树干摇了几下。
下一秒,白雪纷纷落下。
星见月戴着帽子,但能明显感觉到雪落在了她身上。
这棵树仿佛是单独为她下了一场雪。
等她回头,男生已经走开了。
他走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祝平安也觉得这背影看着眼熟。
星见月认出来了,不是像他,那就是他,“你还叫了时昶?”
“我没有,我只是让宋明奕多叫几个朋友,人多团购票价便宜嘛,”祝平安多看了几眼,“他旁边那个抽烟的帅哥是谁?不像闻一燃啊。”
星见月不感兴趣,“我哪知道。”
15.第 15 章
祝平安自从上了一次当之后,看不到正脸一律默认猪头,抽烟的那位正在接电话,她瞄到一眼,确定可以放心地称为帅哥。
当然,脸最让人安心的还得是时昶。
星见月在给雪人修复歪掉的鼻子,祝平安猜测这两个人是吵架了,他们明明都看到了对方,尤其是时昶,还帮忙下了场雪,却连招呼都不打。
像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祝平安看了眼手机消息,“宋傻叉让我们进去看房间,他的搭子还没来。”
星见月拍拍手上的雪,站起身,“走吧。”
“等会儿吃完东西去泡温泉,你带泳衣了吗?”
“当然带了。”
祝平安捏了个雪球在手里,愤愤道:“我妈竟然给我买儿童款,我简直气死。”
果不其然,星见月听完就说:“合适啊。”
祝平安直接把雪球从她后脖子塞了进去,下一秒拔腿就跑。
雪球掉进衣服里,冰冷感刺激神经,星见月叫了一声,抖抖衣服,追上去。
周末雪场人多,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星见月和祝平安吃完饭准备去泡温泉,宋明奕嫌无聊,找人打牌去了,他不去,她们俩乐得自在。
室内温暖如春,外面冰天雪地,但泡在温泉水里一点儿也不冷。
祝平安脱掉浴袍,走进池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星见月里面穿的是一套浅蓝色的泳衣,她把头发高高挽起,没一会儿,她的皮肤就被热气蒸得泛红,人懒懒的,脑袋也晕乎乎的。
祝平安推推她,“别睡啊,难得出来玩一次,时间用来睡觉多可惜。”
“我没睡,闭目养神呢,”星见月闭着眼睛打哈欠。
“怎么了,心情不美丽吗?”
“我就是犯困。”
“你的好同桌看起来心情也一般,你们俩有矛盾了?”
“还不是因为我帮别人送信那件事儿,早知道我就不在中间插一脚了,一个嫌我多事,一个怪我没送出去。”
祝平安就猜到导火索是那封信,“那你心情郁闷是因为自己诚心实意帮忙却被对方埋怨,浪费了真心,还是因为时昶不高兴说你多管闲事,被戳伤了心?”
星见月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祝平安拉着她换到一个高温泉,“如果帮人送信的是我,时昶会怎么样?”
星见月兴致索然:“你试试呗。”
祝平安直摇头。
水里加了硫磺,味道一言难尽,星见月有点呼吸不上来,“好闷啊,我不行了。”
祝平安常泡,习惯这个味儿了,“你先去洗,我再泡十分钟。”
星见月应了一声,爬起来穿上浴袍,去冲水。
她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去饮食区找喝的。
酒水饮料很齐全,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不能喝酒的年纪,拿了罐气泡鸡尾酒。
时昶走进餐厅就看见了正在吃山竹的星见月,不远处,两个男的在打量她,不知道其中一个人说了句什么,两人相视一笑,无论是眼神还是意味深长的笑都极其让人不适。
在他皱着眉准备过去的时候,星见月突然回头。
不是看他,是看那两个男的。
她问:“你们是在说我吗?”
对方一愣,看她脸上没有丝毫羞赧,于是目光更加直接地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美女,多大了?”
“二十五了。”
“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你十五呢,交个朋友?”
“可是我看见男的就烦,你如果能为我做个变性小手术,我可以考虑呀。”
“你不会是喜欢女的吧。”
“反正不喜欢男的。”
她眼神清澈,手里还捏着半个山竹,男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她这话是真是假,只觉得她有趣,拿了瓶度数高一点的酒,往她的杯子里倒,说请她喝。
酒店里吃喝都是免费的,这人在装呢,星见月正要开骂,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她刚扭头,就被对方拉到身后。
时昶用身体挡住身后的人,也隔开了骚扰她的男人,“她未成年。”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靠!”他无语地哧笑一声,拿着酒走远。
时昶还没说话,手里握着的那只手就抽走了。
他往后退半步。
星见月拿起杯子准备走人,时昶提醒她:“在外面别喝酒。”
“我还没喝,”她换了杯果汁。
时昶看着她拿了两盘山竹,找了张空桌子坐着,但只剥不吃。
宋明奕回屋打游戏去了,章潮在房间里洗澡,时昶出来吃夜宵,他没去泡温泉,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黑色冲锋衣,只是把里面的保暖服脱掉了。
时昶在她对面坐下,过了会儿,开口道:“能不能别生气了?”
星见月透都不抬,“我哪有生气?”
“你没生气,剥这么多山竹干什么?”
桌子上一堆山竹壳。
“平安喜欢吃这个,她说明天下午就走,今晚得吃回本。”
她对人好的方式一直没变,就是送吃的,男女都一样。
时昶知道她在生闷气,解释道:“ 那天我说你多管闲事,不是那个意思。”
她小声嘀咕:“你还说我跟杭霁和闻一燃不一样呢。”
时昶看着她,“那你觉得我跟祝平安和宋明奕一样吗?”
星见月哼了一声,“你这是偷换概念。”
“类比而已。”
“语境不同,含义就不同。”
“所以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好吧,和解。
这里的水果很新鲜,星见月在盘子里挑出一个山竹捏在手里,“你猜里面是几瓣?”
时昶明显感觉到她说话的语气和刚才不同,“猜对了就翻篇?”
“嗯。”
“我猜五瓣。”
“就算你猜对了吧。”
星见月掰开山竹,吃掉一瓣,把剩下的给了时昶。
回房间的路上,时昶把果壳掰开,看到里面确实有五瓣果肉,但是在她吃掉一瓣之后还有五瓣。
章潮正要去餐厅找时昶,刚打开门,就看见他从走廊那边过来,车上他睡了一路,到了也没有表现出太大但兴趣,打牌更是心不在焉的,没想到吃了点东西回来就神清气爽,眉目间也有了点笑意。
“给你拿了两片披萨,”时昶说。
章潮接过披萨,“你吃的什么?”
“牛肉面,味道一般,不饿没必要去吃。”
“味道一般,你吃完心情怎么反而好了?”
时昶进屋关门,“我来滑雪,心情当然好。”
最贵的房间视野极好,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山里的雪景。
章潮在露台抽过烟,风里还有淡淡的烟味。
时昶回屋脱掉外套,上身只穿着一件T恤坐到沙发上,继续看电影。
章潮吃了半块就没胃口了,他开了瓶酒,倒出一杯递给时昶,时昶摇头,他就自己喝了。
“我分手了,不打算安慰我几句?”章潮跟他开玩笑。
时昶安慰道:“下一个更好。”
“还能再敷衍一点,”章潮笑笑,看他捏着一个山竹玩,眉头轻挑,“我记得你不爱吃山竹。”
时昶说:“偶尔吃一个还行。”
手机震动了一声。
【财神爷的心尖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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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一个大自然的秘密,想知道山竹里面有几瓣,就看屁股,一般有几个花瓣,里面就有几瓣果肉。学会了吗?】
时昶低头看手里的山竹,他数了一下,还真是六个花瓣。
【花开富贵:学会了】
章潮拿着酒杯坐到沙发上,“周二晚上在学校附近跟你表白的那个女孩儿刚才来敲门找过你。”
时昶一听就知道是闻一燃漏出去的,他来滑雪,除了章潮,就只约过闻一燃。
章潮说:“挺漂亮的。”
时昶看着屏幕,神色不变,“没感觉。”
“什么感觉?”
“怦然心动的感觉。”
……
高中生活规律,生物钟很准时,即使周末也是到点儿就醒,星见月和祝平安各自闭着眼睛发出一个声音,然后又默契地卷着被子翻身睡了个回笼觉。
秦潇潇九点多才到滑雪场,他们三个刚好吃完早饭。
酒店是有教练的,宋明奕说不需要,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教会星见月。
星见月:“你能保证不骂我吗?”
宋明奕:“骂你一句就让我倒霉十天。”
星见月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个雪场里百分之八十都是新手,接连跪在雪里的星见月混在其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夺目的另有其人。
踩着单板从高处滑下来的时昶穿着一身黑,连帽子都是黑色,脸遮得严严实实,身体灵活,动作干净漂亮,这种帅就不看脸了,飞扬的雪花都只是陪衬。
昂而不傲,光而不妖。
星见月跪在地上,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把雪。
宋明奕忍着笑,“你兜里是什么?”
“钥匙,我忘记放在酒店了,”星见月拉好口袋拉链,免得丢了。
宋明奕说:“别硌着自己啊。”
星见月郁闷地点了点头。
她屁股好疼,膝盖也疼。
祝平安滑到这儿,“胆子要大,越害怕越学不会。”
秦潇潇跟着来,“多摔几次就会了。”
“嗯!”星见月重拾信心,站了起来,“你们去痛痛快快地滑,我自己能行。”
宋明奕不放心地叮嘱:“帽子戴好,感觉到要摔了就往下跪,别人快撞上你的时候也往下跪。”
“知道知道。”
星见月刚才听到旁边的专业教练也是就三个字:往下跪。
菜就多练。
在她顺利滑行了一段距离并且没有摔倒之后,终于感受到滑雪的快乐时,速度越来越快,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不会刹车。
庆幸的是,山下人不多。
她怕意外撞到别人,只能声控。
昨晚那个女生又一次被时昶拒绝了,虽然这次是拒绝教她滑雪,但还是很失落。
章潮在休息,他看了会儿热闹,笑着问时昶:“你是喜欢长得好的还是学习好的?性格好的还是家庭条件好的?”
时昶想了想:“我喜欢好笑的。”
章潮看着控制不住也停不下、直奔时昶而来的人,眼尾上扬,“好笑的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时昶转过身。
正在倒退着往下滑的星见月戴了一顶兔耳朵的帽子,她控制不了滑板,也看不到山下有没有人,只能大声喊。
章潮已经避到旁边了。
时昶来不及。
星见月撞到人后下意识地抱紧对方,眼前雪花飞溅,什么都看不清。
身体还在往下滑,在清凉的风雪里,她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不会吧,他这么倒霉?
星见月确定了被她带下来的人是时昶,下一秒,重重地撞上防撞垫。
16.第 16 章
“星儿,醒醒!”
有人在叫她。
她只觉得脑袋沉重,晕乎乎的,脖子酸麻,颈椎也不太舒服。
“星儿!别睡了,领导来办公室了!”
这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好吵,星见月艰难地睁开眼。
头疼,眼睛酸涩,枕着的那条手臂也被压得麻木了,身体像是处在一个极度疲劳的状态。
星见月勉强直起上半身,靠着椅背,灯光明亮,她的视线逐渐从模糊到清晰。
大脑短暂地一片空白。
办公桌对面的邹萌正拿着一个玩偶轻轻推她的肩膀,想快点叫醒她。
桌上摆放这一本日历,最新一页的日期是:2023年1月9号。
和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一模一样。
现在是2023年1月9日,下午2点19分。
她不在滑雪场。
周围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同事。
星见月抬手捂住眼睛,呼吸尚未平复,混沌的大脑缓缓回神,被动地接受一个信息:她回到了2023年。
领导离开后,邹萌拿着杯子起身,靠在办公桌旁边跟星见月说话:“怎么困成这样?昨晚没睡好吗?叫你好几遍都叫不醒。”
星见月抓了把头发,声音沙哑:“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邹萌问:“梦到什么了?说出来,我给你解梦,看看你是要发财还是倒霉。”
星见月神色恍惚:“我梦到回到高中了,和很久没见的同学在一起。”
邹萌喝了口茶,笑道:“你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我宁愿周末不休息打两份工,也不愿意再重新读一次高中。高中照片上的我跟中毒了一样,眼神呆滞,表情麻木。高中太可怕了,只适合回忆,不适合重来。”
星见月牵唇笑笑:“嗯,是这样。”
“你们高中有那种帅得很牛逼的同学吗?”
“当然有啊,昌宜一中很有名的,不仅出学霸,还出明星校友,反正每一届都有颜霸。”
邹萌好奇:“有照片吗?”
星见月摇头,“毕业这么多年了,我手机里如果还存着人家的照片多奇怪。”
“就算不谈,那高低也得暗恋一下吧,”邹萌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神采奕奕地说,“下周就放假了,我今天早上才发现D区来了个大帅哥,看着跟咱们差不多大,他帮我停车,那双手特别性感。”
旁边的同事们陆陆续续都去拿下午茶了,星见月兴致不高,“我对同事只有杀心没有色心。”
邹萌笑道:“不是咱们公司的,人家租了个办公室,自己当老板。”
行见月翻开桌面上的笔记本,看今日的工作安排,“同样二十多岁,别人当老板,我们做牛马,真好,都有光明的未来。”
“啧,瞬间没那么帅了。”
“为什么?”
“我仇富。自己的失败忽然可怕,别人的成功更令人揪心!”邹萌回到工位继续打工,两分钟后,她又探出脑袋,“喝杯咖啡?”
星见月点了下头,“行。”
电脑文档只写到一半,她仿佛真的只是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
残酷无情的实习期让她有了肌肉记忆,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就要投入工作,任何时候都能捡起没做完的工作继续干。
身边的人都在忙,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
晚上9点半下班,算是早的,星见月被邹萌开车带到了一家烤肉店,庆祝一个同事入职两周年。
公司氛围好,这也是她们每天累死累活也没想过跳槽的原因之一,而且薪资福利很可观。
店里几乎每一桌都坐满了,很热闹,聚餐接近尾声,顾客里有人过生日,跑腿小哥送了个生日蛋糕进来。
邹萌不经意地看脸一眼,竟然惊喜地发现了今天早上在停车场帮她停车的那位帅哥,原来是他过生日。
那一大桌年轻人,不知道是他的朋友还是公司同事。
“星儿,”邹萌给好姐妹使眼色,“看你后方第四桌。”
星见月回头,恰巧经过服务生挡住了她的视线。
邹萌干脆直接指给她看。
手机响了,星见月低头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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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注意力被转移。
邹萌问:“阿姨的电话?”
“嗯,我妈今天夜班,应该是问我有没有到家,”店里太吵,星见月准备出去接,“我先走了。”
邹萌:“拜拜,明天见。”
星见月跟同事说了一声之后快步走出烤肉店。
冯芸是护士,在医院工作,还没到退休年龄。
“月月,下班了吗?”
“刚跟同事聚完餐,”星见月推开门,冰冷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她听着冯芸的声音,眼眶发酸,“妈,我顺路给你送夜宵过去。”
“妈妈吃了晚饭才来上班的,现在不饿,最近胃也不太舒服,晚上不想吃东西。你别来了,早点回家睡觉。刚收了两个病人,我得去忙了。”冯芸叮嘱女儿打车注意安全就匆匆挂了电话。
星见月看着手机屏幕,显示时间:1月9日。
冯芸去世前两周。
春节即将到来,安淮市内道路上并没有装点什么。
星见月叫了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站在走廊拐角处,能看到冯芸在护士站忙碌,一个年老的住院病人还给了她一颗红苹果。
星见月没有去打扰冯芸工作,她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开医院。
回到家,打开灯,原本虚弱地趴在窝里的巧克力慢吞吞地站起了起来,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不再明亮,但还是能看出它在因为她回家而欣喜。
星见月走过去,抱起小狗,忍了一路的眼泪在此刻汹涌而出。
她该怎么办?
她要如何阻止死亡的到来?
巨大的空虚感从四周收拢,如同一张大网,让人心慌。
微信消息提示音惊到了巧克力,它抬头拱老拱星见月的手。
星见月抹了把眼泪,点开手机消息。
【章潮:见月,我还有两个月才能回国,抱歉,今年不能陪你过春节了,提前把新年礼物寄给你,替我向阿姨问好。】
星见月的目光看向刚才拿进屋的快递箱。
过了一会儿,她回复:【谢谢,礼物收到了。】
17.第 17 章
冯芸今天是小夜班,凌晨1点和同事完成交班后开车回家。
客厅亮着一盏夜灯,星见月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写文档,巧克力趴在她身边。
陪伴了母女俩十多年的狗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这段时间,家里被一种无形的潮湿感笼罩着,笑容都有些牵强。
“又失眠了?”冯芸把包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凌晨室外气温低,手冻得冰凉,她哈了几口热气,把手搓热了蹲下去才摸狗,拿着巧克力最喜欢的玩具逗逗它。
“嗯,睡不着,”星见月递给冯芸一杯热牛奶,她摘下眼镜,揉揉酸涩的眼睛,“妈,我今天能跟你睡吗?”
冯芸笑笑,“快去躺下,我洗个澡就来。”
星见月笑着放下电脑,进了主卧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在书桌上的结婚照。
几年前从昌宜搬到安淮,那些不方便携带、沉重、麻烦、到了新地方可以重新再买的身外之物,全都留在了昌宜的老房子里,除了必需物品,冯芸打包好的行李里一份不落的只有她和星建华的旧照片。
冯芸有洁癖,房间里什么时候都特别整齐干净。
书桌上的纸笔都放在固定的位置,茶杯旁边的一个纸团就显得格格不入。
星见月随手拿起,准备丢进垃圾桶之前,发现纸团里有个信封。
她把纸团摊开,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也没有邮票,另一张纸上写着一行字:最近过得好吗?
奇怪。
“2点了,明天还要上班,”冯芸推门进来,“快,上床躺着,睡不着也不能熬着,闭目就养神。”
星见月应了一声,随口问:“这个信封是哪儿来的?”
冯芸说:“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下午我订了束花,这个信封在花里,扔了吧。”
星见月把纸捏成团,丢进垃圾桶。
被子有股好闻的味道,很淡很淡,令人安心,星见月钻进被窝,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2月10日。
等冯芸洗完澡回来,星见月故作轻松地说:“最近可能要下雪,天气不好,雾霾重,路况也差,你出门别开车了,坐地铁通勤挺方便的。”
“早上看不清路,我也不敢开,”冯芸关了灯,“明天我休息,去超市买一些年货,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牛肉馅包子。”
“又是包子,这孩子怎么就吃不腻呢。我女儿真是好养活啊,明天就给你包。”
星见月抱住冯芸撒娇:“谢谢亲爱的妈妈,餐厅大厨都没有你做的好吃,我再吃多少年都不会腻。”
即使听着母亲浅浅的呼吸声,她睡得也不安稳。
大脑里不停地闪现出各种零碎的片段,拼凑不出完整的事件,跟走马灯似的,迷迷糊糊,她分不清是在梦还是现实。
早上八点,闹钟响起,入目是暖色调的卧室。
她依然在2023年。
打开房门,她就闻到了饭香味,冯芸煮了两碗清汤面,加了生菜,上面还盖了一个金灿灿的煎蛋。
冯芸在厨房忙活早餐,星见月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闹钟响的时候才惊醒。
以前,也是这样。
星见月在互联网公司上班,实习期压力大得天天都睡不好,转正后加班也是家常便饭,从她进公司那天起,冯芸只要在家就会陪她吃早饭,即使是大夜班,也会在交班后第一时间赶回来。
妈妈的爱都在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中,润物细无声。
星建华在执行任务途中牺牲的时候还那么年轻,留下新婚不久的妻子孤零零地在这世上,幸好还有个女儿,女儿平安出生,健康长大,即使英雄的照片逐渐褪色,慢慢被遗忘,爱人也会为他在黑白色的世界里一笔一笔地画上色彩,证明他存在过,闪耀过。
善良的人不应该再次被命运捉弄。
星见月不知道自己强行改变某个微小的“变数”是否会导致蝴蝶效应,她只想让妈妈活着。
也许只要冯芸在事故当天不开车出门,就不会发生意外。
也许只要平安渡过1月20日那天就没事了。
她不相信时空轮回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她回到了意外发生之前,就不可能只是数着日子流着眼泪等待死亡和分别。
动物生老病死是自然定律,她接受巧克力的病情无法治愈,但人为的意外为什么不能逆转?
也许,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这样想着,星见月焦躁不安的心静下来了一些。
午邹萌吃腻了食堂,午饭时间,她拉着饭搭子去外面吃,“安淮一点年味儿都没有,你过年回老家吗?”
星见月摇头,“我和我妈好多年都没有回昌宜了,亲戚之间联系少,就算回去,春节也是我们自己过。”
邹萌建议道:“可以去广场跨年,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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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还有烟花看。”
“到时候再说吧,”星见月笑笑。
邹萌点好单,准备找个综艺下饭,隔壁桌的那个大高个儿起身后,被遮挡的视线顿时开阔。
她看到了一个人,眼睛一亮,“星儿!”
星见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周围人多,邹萌不好太明目张胆,她挤眉弄眼,给星见月指了个方向,“昨天周一晚上在烤肉店遇到过,今天又在同一家饭馆吃饭,一周内偶遇两次,真是巧。周一那天你接到阿姨电话,急着回家,错过了,今天他又出现在了你眼前,这大帅哥就该你看。一上午净盯着电脑,看看帅哥净化眼睛。”
邹萌指的方向在星见月的左前方。
星见月兴致盎然,只随意地看了一眼,全是人,她说:“我没戴眼镜,看不清,两米之外猪头和帅哥没什么区别。”
“你今天没戴隐形吗?”
“没有。”
“你又近视又散光,不戴眼镜怎么看路?”
“我只是近视,不是瞎了,看到和看清是两个概念,我知道前面有人就行呀,管他是帅哥还是猪头。”
竟然很有道理。
邹萌只是爱看帅哥,又不是色鬼,远观一下就行了,没必要强行去攀谈,这种年轻有为的真帅哥,不是一般人能拿下的。
但是,她买杯咖啡礼貌地感谢一下他上次帮她停车总没问题吧。
吃完饭,邹萌直奔园区里的咖啡厅。
星见月上午为了提神喝过一杯,这几天睡眠不好,她下午连茶都不喝了,只喝白开水。
她在等邹萌的时候进了无人超市,其实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只是随便逛逛。
午休时间,超市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货架上摆着自家公司的周边产品,她随手拿了一个玩偶。
邹萌发来消息说好了,星见月放下玩偶,准备离开,转身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他也在看这些周边,没有注意她。
这一侧离出口更近,她何必绕到另一边,于是直直地往前走。
距离越近,男人的侧脸轮廓越清晰。
直到,他侧首看过来。
星见月停下脚步。
眼前是那个孤独无助的夜晚她在路灯下本应该看清楚的那张脸。
是25岁的时昶。
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走到了他面前,仅一步之遥。
18.第 18 章
在星见月的记忆里,2023年2月2日凌晨之前,她是没有在安淮市见过时昶的,一次都没有,就连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也是很久远的事情。
杭霁每年定期发给她的几封邮件,只谈现状和未来,内容从不提及昌宜的过去。
至于闻一燃,因着她和杭霁之间的关系,别说联系了,大概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最近一次看到和时昶有关的消息,是秦潇潇公众号里的一篇校友聚会的漫画,除了一张大合照,每个人都有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形象对比,每张人物图都很传神,各有特点,比如时昶的校服上画着一支风铃草,成年后的黑色衬衣上有个月亮。
关于他,秦潇潇的文字描述只有三个字:不夜天
这是学生时代的星见月给时昶的微信备注。
此刻星见月眼前的他却和漫画里棒球帽休闲衬衣的形象很不一样。
脸当然还是那张脸,时间只会褪去少年青涩,加重轮廓,只是总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那双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西装革履,距离感太强,显得冷漠。
“原来你在这儿啊,”邹萌拿着咖啡站在超市门口。
她对时昶说:“谢谢你上次帮我停车,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在停车场里磨蹭多久,一大早耽误事儿。”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时昶没接她递过来的咖啡,“不好意思,我在等人,不太方便。”
邹萌笑笑,“没关系,我下次再谢。”
来了通电话,时昶接起,跟对方说:“对,往里走。”
他迈开腿,说话的时候用眼神跟邹梦表示歉意。
邹梦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他离开,应该是去接他等的人了。
“果然还是被你面对面地看清楚了,”邹萌拿着咖啡自己喝了,“怎么样,是不是极品!要不是因为我有男朋友,我真想豁出去,死缠烂打,追不到也不亏。”
她看着男人的身影走远,收回视线,发现星见月根本没在听她说话,抬手晃了晃,“你发什么愣呢?”
星见月回过神,“吃饱了犯困。”
邹萌看了下手机,“上楼还能眯十分钟。”
等电梯的人多,站着无聊,星见月说:“你念叨了好几天的人就是他啊。”
邹萌靠过来挽住她,“可不就是他,别看不好亲近,人其实还挺好的,我每次碰到他,他穿衣风格都不一样,跟奇迹暖暖似的,今天是冷酷霸总,不知道下次会穿什么。”
星见月心想,刚才的他是看着不好亲近。
他的目光很短暂地落在她身上,就像不认识她一样,好似她欠了他什么。
她愣神的那两分钟里倒也不是伤心,只是因为她想起来,她确实对他干过一件不太厚道的事。
高考完的那个晚上,如果当时喝了酒有点晕乎的她没有会错意,他应该是想跟她说点什么的。
夜色挡不住夏天的燥热,酒精刺激荷尔蒙,四目相对时暧昧气息渐浓,很容易上头。
她没有装傻,只是说要想一想。
结果一觉睡醒人就到了安淮市,她丢失的三个月假期在冯芸口中拼凑出来很简单,搬家,租房,考驾照,还有旅行,就这么几件事。
只是她们走得匆忙,她没来得及告别。
星见月坐在工位上,在文档里敲了几行毫无意义的文字,她按住删除键,一字一字删除。
见鬼了,回到高二跟他同桌的那段时间里,她忘得干干净净,这会儿高考后那晚你来我往的试探和心照不宣的笑意却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
她甚至还记得他当时面对酒后反应慢又听不清话的她欲言又止的无奈神情,眼睛里像是有片海洋,他低着头唇角微微上扬的笑让人晃神,她当时还感叹,这个世界果然是狐狸精的。
时昶不仅没有等到她的答案,甚至连她不告而别的原因都一无所知。
星见月把挂在钥匙扣上的小沙漏倒过来,看着里面不停流动的细沙,回想起刚才时昶因为她的目光才轻飘飘地看向她的那一眼。
他还在记恨她吗?
她不知道。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或许,他早就把高中那点风轻云淡的事给忘了。
星见月摇摇头,甩掉这些胡思乱想,把乱糟糟的脑袋腾空,戴上眼镜开始工作。
她从包里拿出平板,发现冯芸的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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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在同步登录,冯芸昨晚用过,她准备退出账号的时候,一个陌生头像发来了一条消息:最近过得好吗?
她突然想起冯芸房间里那个揉成团的信封。
追求者?
如果是追求者,总发出这样的问候,有点可怕。
星见月拿着手机去茶水间,给冯芸打电话。
没人接,应该还在上班。
她连续开了三个会,这一忙就没了空,直到晚上回家。
冯芸在客厅等她,“回来啦,饿不饿?”
“我不饿,不吃了,”星见月脱下外套,“妈,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冯芸叹气,“哎,今天上班不太顺利,我们科那个刘医生你有印象吧,他在外面乱搞,今天小三闹到医院去了,她大着肚子,谁拦她,她就直接一个巴掌抽过去,闹了一下午。”
星见月坐到沙发上,“医院那么多人,当众发疯能讨到什么好。你没有被波及到吧?”
“我躲开了,没什么事,”冯芸揉了揉太阳穴,温婉的眉目间有些疲惫,“就是被吵得有点心烦。”
星见月瞟了一眼她的手机,“看什么呢?”
冯芸说:“看新闻,最近安淮市意外频发,你上下班都要小心点,特别是晚上。”
“嗯,放心吧,”星见月心里记挂着那条奇怪的消息,“妈,有没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冯芸把剥好的橘子喂到她嘴边,笑道:“是你有事想跟我说吧。”
星见月也不瞒她,“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一个老同学。”
“是大学同学还是昌宜的同学?”
“高中的,跟我同班两年,杭霁以前的邻居,你还记得吗?”
冯芸回忆了一下,她有印象的,“是那个孩子啊,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有一次下雨,我没能去接你,是他送你回家的。这几年,你也没怎么跟以前的同学联系,难得遇见了,有时间约到家里吃饭,我做几道昌宜菜。”
星见月抱着狗,“就是他。”
她觉得这个橘子有点酸,“我们离开昌宜的时候,你只给咱们家对面的李阿姨留了新电话,李阿姨有没有告诉你,有人去找过我?”
19.第 19 章
当初搬家搬得急,冯芸给邻居留了个电话,以防有重要的事,方便联系。
她想了想,“时间太久记不太清,如果她在电话里跟我讲过,我应该不会忘记告诉你。”
也是,都这么多年了。
星见月往嘴里塞了两瓣橘子,汁水在口腔里炸开,酸得她想流泪,“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
搬来安淮之后,她们就没有再回过昌宜。
冯芸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想家了?”
这个小房子里已经足够温暖,星见月靠过去抱住母亲,“只要跟你和巧克力在一起,在哪儿都是家。”
即使她在这不太真实的时空轮回里日日忐忑不安,每一次天亮都无比煎熬,但这日常点滴弥足珍贵,她不舍得用来回忆遗憾。
时间来到1月16日,周一。
星见月照常去上班,冯芸则准备带巧克力去宠物医院,就算治不好了,至少让它过完这个年。
人的一生都在失去,但永远学不会告别。
星见月出门后,冯芸也睡不着了。
冯芸要带狗,自己开车最方便,但外面雾气重,她就想着做点什么消磨时间,巧克力吃得很少,水也喝得不多,她把盘子洗干净,又买了些菜等外卖小哥送到家来。
刚打扫完客厅,门铃就响了。
她一向是让外卖小哥把东西放在门外,忙完手里的事情才去开门,先拿酒精喷壶消毒,再一一整理。
袋子里又有一个信封。
依然没有地址没有邮票,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里面是厚厚一叠。
冯芸打开门,外面早已空无一人。
那股心烦意乱的紧张感再次袭来,她看着信封,犹豫了许久才拆开。
全是照片。
发现每一张照片里都有星见月的身影时,冯芸惊惧地捂住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手开始颤抖。
照片都是在远处偷拍的,拍摄地点不仅限于小区门口、地铁、超市、路边,还有她公司附近,有白天的,也有晚上的。
想到这个偷窥者一直跟踪女儿,冯芸的心就像被人紧紧攥着。
星见月的电话没人接,冯芸坐立难安,手忙脚乱打翻了杯子也顾不上收拾,连忙联系同事邹萌,过了十多分钟,才收到回复说星见月在跟领导汇报工作。
幸好,在公司应该是安全的。
冯芸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后,她果断拿起那些照片去报警。
又是一个红灯,冯芸捏着方向盘,频繁地低头看时间。
车内安静,手机消息提示音显得刺耳,冯芸好不容易才静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以为是女儿的消息,然而点开微信,新消息却是来在那个陌生头像。
……
星见月抱着电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两眼无神,像是被狠狠折磨了一遭。
谁进去一趟都这样,美女也逃不过。
邹萌把椅子滑到她旁边,“怎么个事儿啊。”
“青青离职了,招到新人之前,她的工作由我接手。”星见月摘掉眼镜,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真无语,不给咱们组分实习生,竟分活儿,现在只有春节假期这点盼头了,”邹萌就猜到没有好事,“对了,刚才你妈刚才联系我,没说什么,就问我你在不在公司。”
星见月揉揉脖子,拿着手机起身,“我去给她回个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要跟她商量安乐死的事。
通话记录里有一个冯芸的未接电话,是在半小时前,星见月在洗手间连续打了两通都没接,她心不在焉地回到工位,喝完茶,拿出平板,打算先用微信传几份资料,过一会儿再打。
平板上在线的是冯芸的微信号,星见月准备切换账号的时候,屏幕上一眼就能看到的,除了被置顶的她,就是上次那个黑色头像。
最新一条消息的时间是在四十分钟前:【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家欠我一条人命,是你去死?还是你女儿去死?】
那个纸团上古怪的问候根本不是恶作剧,而是死亡威胁!
星见月拿起钥匙就往外跑。
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试图回想她们以前得罪过什么人。
星建华在公安局工作了五年,办案查案自然是避免不了会惹上一些麻烦,会不会是和他有关的人来寻仇?
不对,不对,都二十五年了,多大的仇很能持续这么多年,如果要寻仇,她们母女俩住在昌宜的时候更容易。
星见月猛地停下脚步。
她想起了七年前冯芸等她考完就迅速搬离昌宜的原因。
高三下学期,刚过完年,开学返校不久,小区里发生过一桩很严重的案子,受害人就住在星家楼上。
楼上的那对夫妻刚搬过来,星见月每天早出晚归,一次都没有碰到过新邻居,只听说男的是个医生,还是很有名望的医生,星见月第一次看到他们,是在戴在巧克力脖子上的记录仪录下的视频里。
事发后有人报警,小区被围起来了,冯芸把星见月接回家的时候还有很多警察在现场。
当时星见月只知道有人跳楼,冯芸想带她去酒店住几天,等事情平息后再回来。
那阵子,小区楼下散步的爷爷奶奶们都在谈论这件事,有人说是孕期抑郁自杀,有人说是被害,有人说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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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没有争论的一点就是受害人的丈夫得知妻子坠楼后跑下楼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冯芸无意间发现巧克力脖子上的记录仪录下了一段案发前的视频。
顶楼露台上,怀着孕的妻子被推下楼,那双恶毒之手竟然是她前途无量的医生丈夫。
母女俩吓得后背发凉。
想到受害人在急救室里命悬一线,生死未卜,冯芸和星见月就无法置身事外,把视频证据交给了警察。
从那天起,医生的父母就总找来,要么半夜砸门,要么往门口倒垃圾,即使她们报警也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没多久,老头老太太就又开始了。
星见月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更何况她们没有做错什么。
老太太又一次来骚扰她们时,星见月忍无可忍,打开门反击,“死老太婆,你儿子那是杀人未遂,是犯罪,每一个公民都有义务提供真实的证据,就算没有目击证人,警察迟早也会查出来的,他跑不了。”
老太太气得大叫,捂着胸口往地上倒,想讹人。
小屋里出了意外之后,家家都在门口装了监控,老太太讹不到她们,反而把自己气进了医院。
这件事情最后妻子成了植物人,丈夫被判了十二年,楼上楼下的邻居能搬走的都搬走了。
星见月站在路口,脸色煞白。
是了,一定是那家的人。
钥匙戳进掌心,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冯芸的电话依然打不通。
星见月打开手机里的监控,只看到巧克力在客厅。
她没戴眼镜,心急如焚,来来往往的人都成了虚影。
手机振动声让她从恍惚中惊醒。
是医院的电话。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来,心口隐隐作痛。
星见月连忙接通,“你好。”
手机里传来:“你好,请问是冯芸女士的家属吗?她二十分钟前出了车祸,正在市一医院抢救。”
怎么会这样……
上一次她接到医院的电话,明明是在春节后。
为什么意外没有避开,反而提前了?
“……我是她女儿……我马上来,”星见月声音颤抖,眼泪颗颗往外滚,说话时大步往前。
一辆黑色车子飞速驶来,带起的冷风仿佛要将她卷进黑暗。
握住的手腕一股力道极重,星见月被拽得往后退,撞进了一个怀抱。
钥匙掉在地上,沙漏被摔碎,玻璃碎片溅起。
刺耳的刹车声和鸣笛声混在一起,如同警报。
耳边除了司机的谩骂,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星见月,你在寻死吗?”
20.第 20 章
“铃!”
清脆的上课铃声终结了整栋教学楼的喧闹。
体育课默认自习课是昌宜所有高三师生心照不宣的事,但也不乏特立独行的学生,偶尔逃离教室四十五分钟。
要么在操场享受微风和阳光,要么在体育馆里释放压力,或者干脆躲到图书馆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上课前,杭霁就发现前桌的星见月不见了,方圆说,课间的时候星见月好像就不在教室。
杭霁见怪不怪,“可能是躲到安静的地方补觉去了,上节语文课,她一直在打哈欠。”
方圆从小循规蹈矩,看着前面的空座位微微出神。
她害怕被关注或者被批评,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相关人可能转眼就忘了,但那种羞耻心会伴随她许久,稍微回想就会让她面红耳赤,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初一因为忘带课本被老师罚站,有人从走廊经过时是看她的眼神。
但星见月不一样,不怕犯错,不怕出糗。
“真羡慕见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方圆低声轻语。
杭霁没说话。
周围静得只有翻书和咳嗽的声音,杭霁写完一套题,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
方圆看同桌站起身,小声问:“还没下课,你要去哪儿?”
杭霁下巴朝着星见月的位置抬了抬,“去找找她。”
方圆犹豫了几秒钟,跟着往外走,经过后门时,她注意到时昶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空了,几分钟前他还是在的。
杭霁面露不解。
方圆不太好意思直视她疑惑的目光,只低声说:“我陪你去吧。”
杭霁点了下头。
两人一起下楼,操场没人,她们就去了体育馆,高一高二的学生正在里面上课,有的班在打球,有的班在拔河,场馆里每个角落都很吵。
杭霁朝着器材室的方向走过去,方圆跟在后面。
星见月果然在器材室。
方圆正默默感叹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是她,怎么也猜不到星见月会在这种杂乱昏暗的地方偷闲。
在推门进去之前,方圆意外地发现,趴在桌上的星见月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流眼泪。
方圆愣住。
那个阳光、漂亮、有趣、让她无比羡慕的星见月,竟会躲在没人的器材室里偷偷哭泣。
杭霁轻轻把门合上。
走出体育馆,方圆还在愣神。
杭霁提醒她小心看路,“哭一哭而已,有什么惊讶的?”
方圆捏着手指,“我以为,她的生活就像我平时看到的那样,没想到……”
杭霁说:“她本来就不是天生的乐天派。”
星见月出生前,父亲就意外牺牲了。
她爸那边,觉得自己儿子是被新媳妇克死的,但想留个后,忍到孩子出生才暴露,结果是个女孩儿,大失所望,不仅不认她,甚至连房子都打算要回去。
她妈这边,想让她妈把孩子打了再嫁,不愿意的结果就是断绝关系。
“幼儿园时期,她因为没有爸爸接送,小朋友们没少当着她的面问她爸爸是不是死掉了。小学被堵在巷子里抢过钱,也被欺负过。初中更不好过,因为拒绝一个人缘特别好的男生被孤立了很长时间,还承受了不少难听的谣言,直到她考进昌宜一中,终于摆脱那群烂人,校园生活才明朗起来。”杭霁说。
方圆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起因不同,但遭受到的校园霸凌却十分相似。
杭霁继续说:“被嘲笑没有爸爸,她会自豪地告诉每一个人,自己的爸爸是个大英雄。被欺负,她敢去公安局报警。被孤立,她就埋头学习。被造谣,她直接站起来跟人对峙。被亲戚笑话她高一进校成绩不怎么样,但她高二就挤进了一班,高三稳住了前二十名。”
星见月只是从来不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她选择往前看。
“拯救她的人,从来都是她自己。”
方圆不知道杭霁最后这句话是不是特意说给她听的,杭霁是她认识的性格最冷淡的一个女生,她喜欢这样的同桌,沉默,安静,成绩碾压昌宜一中所有理科高三男生。
走过转角,她们跟时昶面对面碰上了。
他微微低着头,不像是刚来的样子。
杭霁指了个方向,“让她哭完赶紧回教室,别想着翘课。”
时昶应了一声。
方圆和杭霁离开后,时昶转身去操场旁边的小卖铺买了盒冰淇淋。
香樟树常绿,但银杏已经到了落叶的季节,冰淇淋拿在手里,凉意很重。
时昶穿过吵闹的室内球场,在器材室门外停下脚步,停留了才走进去。
星见月趴在一张废旧的课桌上。
时昶下意识想帮她擦眼泪,下一秒,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为了避免给她造成困扰,甚至坐远了些,只把冰淇淋放在她手边。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放低声音。
她枕在手臂上没动,睁开眼,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许久,她轻声开口:“你可以把我留在这个时空,是不是?”
时昶没听明白。
星见月当然知道他听不懂。
她抹抹眼泪,坐起来,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喂进嘴里。
香草的甜味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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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空气里不太好闻的潮湿气味,她说:“我梦到了二十五岁,我们一起跳江。”
时昶心想,在她的梦里,他们二十五还在一起,那应该没跑了。
时昶:“殉情?”
星见月:“……”
这人心态真是怪好的。
“骗你的,其实我梦到的是我妈出了意外。”
刚才杭霁的那些话还在耳边,时昶知道星见月只有母亲一个亲人。
难怪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梦都是假的。”时昶说。
星见月吸吸鼻子,含糊不清地说:“也许,现在才是假的。”
时昶看着她的侧脸,“什么是真的?你活生生地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意义,何必非要分清黑白。”
星见月又挖了一勺冰淇淋。
初恋跟他谈,也不亏嘛。
时昶怔了怔,“你说什么?”
星见月耸肩,“我没说话啊。”
应该是快下课了,外面场馆都在整队,没什么吵闹声。
时昶盯着她潮湿泛红的眼睛,他分明听见她说初恋跟他谈不亏。
“你说了。”他坚持。
“我真没说话。”她否认。
星见月不安的心被这盒冰淇淋安抚。
她见过了褪去青涩西装革履冷漠疏离的时昶,再看穿校服的他。
……像个弟弟。
时昶侧首,“谁是你弟弟?”
星见月:???
时昶:“你几月生的,我几月生的,谁是弟弟?”
星见月:!!!
她没有说出口啊。
只是在心里想想,他怎么听见的?
她正纳闷呢,忽然听到一群人嬉笑着靠近这间器材室。
在学生们推开门的前一秒,星见月条件反射,拽着时昶躲在两个大箱子后面。
初中体育课,她就是因为一个男生把她堵在器材室表白,被同学们围观,三年都过得不清净。
门打开,第一个人把用过的篮球扔了进来,然后是跳绳和垫子,紧接着,有人抬着两筐排球,匆忙放在门口就离开了。
箱子完全遮挡住了两个人的身影,除非是特意寻找,否则不会发现里面有人。
他们面对面站着,空气里除了香草的甜味,星见月还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昌宜一中的校服上是没有学生名字的,平时也不怎么戴校牌,体育课放在一起容易弄混,大家都会在上面做上一点记号。
星见月在时昶身上的这件校服胸口处看见了一枝小小的风铃草。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生只爱一个人。
21.第 21 章
星见月也在校服外套上做了标记,用黑色笔画了一个太阳笑脸。
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单纯因为她的名字星月都占了,就差一个日,平时她买各种东西也更偏向于有太阳元素的品类。
对比起来,绣在他胸口处的风铃草可比她这个已经有点晕开的简笔画精致多了。
时昶背对着门的方向站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太近。
照进来的一束光线恰好点亮了她的眼睛,睫毛上还残留着湿意。
在时昶以为刚才是他的幻听错觉,或者就是她无意识地说出了声的时候,耳边再一次出现了她的声音。
“嘴巴看起来很好亲嘛。”
时昶:?
他确定她含着冰淇淋勺子,没有说话。
半掩的门被推开,有男生抬着抬了一个沙袋进来,他大概是觉得堆放在墙边有点碍事儿,又搬起来,想往里放。
星见月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小幅度地挪动脚步,往时昶那边靠,试图把自己藏得更隐蔽些。
男生用脚踢开了一个挡路的篮球,滚到角落,卡在箱子之间。
幸好星见月提前躲开了,否则篮球会直接撞在她小腿上。
男生还在往里走,越来越近。
星见月已经看到了对方的影子。
这个位置并不是三百六十度死角,她连心跳声都想藏起来,可事与愿违,越想藏反而更加明显。
诶?
……好像不是她。
星见月的注意力回笼到她面前的时昶身上。
他在紧张吗?
男生突然又踢开了一把椅子,在他抬脚踢箱子之前,门口有人大声喊他,让他快点,他应了一声,把沙袋扔在地上,跑了出去。
星见月终于松了口气。
她所有的小动作都落在时昶眼底,在感觉到她要抬头,他仰头往屋顶看。
“我没事了,回教室吧。”星见月压着嗓子小声说。
时昶说:“你先走。”
得避嫌,她懂的。
星见月后退两步,抬脚从卡在箱子缝隙间的篮球上方迈出去,大大方方地往外走。
到教学楼的楼下,这盒香草冰淇淋已经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她左看右看,寻找垃圾桶。
“见月,”一道声音传来。
星见月回头,刚才叫她的人下了楼梯,正朝她小跑过来。
多看一会儿还是眼熟的,但一时间想不起名字。
“真的是你,”何乙满脸惊喜,“我妈前几天还跟我说,你也在昌宜一中,没想到我刚来就遇到你了。”
他戴了校牌。
星见月足足用了一分钟才把名字和人对上号,这是她初三班主任的儿子,每次期中、期末考试结束,她都会被班主任被叫到家里统计分数,见过何乙很多次。
“好久不见啊!”星见月高兴地打招呼,“你不是应该已经去大学了吗?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何乙比她高一届。
他说:“去年高考前两天在小区里被一个酒驾的人撞了,没能去考,今年就来一中复读。”
这也太倒霉了。
苦读三年,却在最重要的时刻被别人的错给耽误了。
星见月想起冯芸的那场车祸,“那你的伤都养好了吗?”
何乙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疤痕,“偶尔还有点疼,正常上课没什么问题。”
他既是旧相识,又是因为车祸耽误了高考,星见月难免要多照顾一些,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尽管来找我。”
“开学前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不好意思。”
何乙笑了笑:“高三学习压力大,晚上回家写完作业只想睡觉,我知道的。”
星见月跟着附和两句。
何乙走近一步,“眼睛怎么这么红?”
星见月笑笑,搪塞道:“没什么,不小心被戳了一下。”
“要眼药水吗?”何乙从校服兜里拿出独立包装的单次小支眼药水,“用了会舒服一些。”
星见月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有。”
“闹着玩得注意点儿,”何乙的视线越过她,“是你认识的人吗?一直看着你。”
星见月回头,是时昶。
他两手插兜站在树下,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我同班同学,”星见月抬手指了指楼上,“我们得回去上课了。”
何乙点头,“好。”
操场有人在打篮球,星见月扔掉冰淇淋盒子,折回去,回到时昶身边,“走啊。”
时昶抬脚截住滚过来的篮球,没弯腰,没动手,原路踢回去。
他迈开步子,“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怎么不多聊会儿。”
“我哪里开心?”星见月跟着,“我看你挺不开心倒是真的。”
他脚步不停,语气也不变,“好笑,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摸底考成绩出来了,我挺开心的。”
星见月笑了一下,“比你高一分,我也蛮开心的。”
不是星见月超超超常发挥,也不是时昶失常发挥,是他前一天划伤了手,贴着创可贴写字很不方便,语文作文没有写够字数。
时昶也笑,唇角弧度很浅,“那你多开心一会儿吧。”
课间走廊里吵闹嬉笑身高不断,时昶的目光往楼下扫了一眼。
刚才跟她说话的男生还在那个地方,正仰头看着他们,发现她也在看他,笑着朝她挥手。
时昶:“他谁啊?”
星见月:“初中班主任的儿子,来我们学校复读。”
她说完就进了教室,回到座位,脖子往后仰,脑袋枕在后桌的一摞书上,杭霁接住她递过来的眼药水,熟练地帮她。
方圆担心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杭霁说:“她怕你想不开。”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星见月抬起一只手盖住眼睛,“吓死人了,哭一哭排解一下。”
方圆低声道:“没事就好。”
高三生活节奏快,没时间悲秋伤春。
杭世庭请了司机准时接送杭霁和闻一燃,所以他们俩放学后几乎不和其他人一起走。
多一节晚自习,宋明奕住得近,回家都很晚了,祝平安不想住宿,每天要么挤公交要么坐出租车。
时昶从家里搬了出来,和刚读高一的姜冬也一起住在学校附近的考学楼。
星见月的自行车被卡住了,她在等旁边的同学来把车挪走。
没一会儿,时昶也来了车棚。
车棚里人多,星见月等得无聊,回忆起下午在器材室的诡异事件。
她想验证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超能力,于是,她在心里说:【时昶,你是只猪!】
他低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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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没什么反应。
夜幕下,路灯明亮,那束光洒在他身上,恰到好处。
这种重高里小有名气的帅哥,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不太专一”四个字,但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
星见月想着,再试试。
【时昶,咱俩能不能抱一下?】
依然没反应。
……再试一次。
【时昶,抬头看我。】
下一秒,他真的抬起了头,直直地看过来。
星见月呆住。
“车胎爆了?”他问。
她尴尬地摇头,“没有啊,我等人。”
“那你盯着我是什么意思?”他继续问。
星见月挑眉,原来是因为她盯得太明目张胆了,他才会看过来。
她就说嘛,哪有那种怪异的事。
“不能看吗?”她理直气壮,“就看你,怎么了?”
时昶忽然就笑了。
照在他身上的那束光像是镀了金,星见月有片刻的恍惚,分不清是灯光变亮了,还是耀眼的他在发光。
有人经过,“麻烦让让,我的车在里面。”
“哦哦,不好意思,”见月连忙给人让路。
时昶把车推出去,让妹妹等他一会儿,他远路返回,去帮星见月挪车。
他的手刚握住车把,何乙就走到他身后说:“我来吧。”
时昶:“你的车?”
何乙:“是我的。”
时昶站到旁边。
何乙早上来的时候赶时间,找到一个空位就停在这儿了,显然是他的问题。
他把两辆自行车都搬出来,“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注意。”
“小事啦,”星见月不甚在意。
里面挤满了人,何乙先骑了出去。
时昶收回视线,“你等的人就是他?”
星见月把书包放进车筐,“是……不是不是,我的车被卡住了,我在等旁边这辆车的同学来,不知道是他。”
“真巧。”
“……”
何乙在出口处喊她:“见月,一起走?我现在也住在旬白路,刚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哦,好,来了,”星见月看向时昶,“那……明天见。”
时昶没再说什么,“嗯。”
星见月走后,过了一会儿,时昶才葱车棚出来,路灯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姜冬也背起书包,“哥,见月姐姐先走了。”
“她有朋友一起,”时昶等她坐到后面,一脚蹬了出去,“饿不饿?”
姜冬也连忙抓住他的衣服,“我下午吃得可饱了。”
时昶骑慢了些,“别减肥啊,你还在长身体。”
“没有,我真吃饱了。”
“陪我吃点儿,好不好?”
“当然好呀,”姜冬也想了想,“哥,我以后如果作业少,就不等你,行吗?”
时昶:“为什么?”
姜冬也:“你和见月姐姐一起走,可以多说说话。”
时昶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你没发现她更喜欢跟你一起吃夜宵吗?”
“是吗?”姜冬也一直以为星见月带她去各种小吃摊都是因为有时昶在,“那如果下次她又遇到了朋友,我先约,看看她会不会选我们。”
时昶无声地笑了笑,“可以试试。”
22.第 22 章
何乙和复读班那些头顶上压着一大团黑云的同学不太一样,能从他受伤在医院病房里见证了一场求婚聊到他爸前些天找了个算命先生给他算八字,有点过于灿烂了。
星见月回忆起来,高三上学期,她好像是因为跟何乙住在一条街上放学遇到后经常一起回家。
“大师怎么讲的?”她随口搭话。
何乙骑得慢,和她并排,“说我明年高考肯定能考上名校,命里不缺钱,但就是有点儿小灾小难,得买个法器镇住,我爸一听还要再花钱就溜了。”
星见月笑着拐了个弯。
“我到了,拜拜,”她没有停,跟何乙挥了下手,直接骑向家属楼。
在这里住的老年人比较多,他们晚上都睡得早,星见月站在楼下,能看到自己家客厅和主卧都亮着灯。
冯芸在等她。
星见月小跑上楼,拿钥匙开门前,却犹豫了很长时间。
她知道打开这扇门就能见到鲜活年轻的妈妈,还有会朝着她摇尾巴的巧克力。
和曾经无数个简单的夜晚一样,妈妈往房间里送去水果或者小零食,叮嘱她别熬太晚,巧克力不吵不叫,安静地趴在地上陪她看书学习。
夏天是空调滴水声和聒噪的蝉鸣声,冬天总是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邻居吵架的声音,春天风里有股雨后青草的味道,秋天打开窗户满是桂花香。
时间在流逝,不变的是他们一家三口。
如果她回来的意义只是再重新经历一遍,那么终点是什么?
如果结局无法改变,那么她还要不要走进这片沼泽?
钥匙拧动门锁,从门缝里照出来的灯光驱散了黑暗。
“回来啦,”冯芸穿着睡衣从主卧出来。
星见月在一只脚迈进屋的时候就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笑着说:“妈,我这次摸底考的成绩快赶上杭霁了。”
“这么厉害啊,”冯芸也高兴,“累得都瘦了,下周我休息,咱们去吃火锅。”
“我想叫上杭霁。”
“没问题,人多可以多点几样菜。”
星见月洗完澡,冯芸给她削了个梨。
她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妈,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住?”
冯芸愣了几秒,有些意外,“这里多方便你上学啊,楼上的人搬走了,暂时还没有新住户,挺清净的,也不吵你休息,怎么突然想搬家呢?”
星见月含糊道:“有个算命的说咱们这儿风水不好。”
冯芸把晒干的校服叠好放进衣柜,“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哪能信,都是骗人的。换房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算搬家也要等你考完。”
星见月知道冯芸舍不得这儿。
她四五岁的时候,星家的人来过,场面不是很好看,“扫把星”这三个字,她就是在那天听到的。
那样难堪的时候,冯芸都没有走。
而且搬家不仅是时机的问题,还有钱的问题,冯芸一个人把星见月养大,存款不多,要换新房得先把这套旧房子卖掉。
星见月低声说:“嗯,我不信别人,我信你。”
“写完作业早点睡,妈妈不打扰你了,”冯芸关上房门。
星见月把剩下的半个梨咬住,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2015年,10月27日,星期二。
日程提醒她,周五是宋明奕的生日。
宋明奕摸底考考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其它科目都还行,但英语没及格,祝平安一见到他就叫82刺激他,美名曰有刺激才有进步,他刚开始还会反击,后来就免疫了。
祝平安一副大忙人难得空出档期的样子,“82,你提前订位置了吗?别去了还得排号。”
“我办事,你放心,”宋明奕往楼上看,“星儿怎么还不下来?”
时昶说:“她被叫去办公室了,杭霁在楼上等她。”
“她又迟到了?”
“没有,裘老师找她,估计是跟她的新同桌有关。”
“反正还早,等她们一起过去,”宋明奕瞟了闻一燃一眼,“你惆怅什么呢?”
“烦,”闻一燃书包斜挎着,倚靠在树下。
宋明奕戳他的痛楚:“听说你200多名啊。”
闻一燃对他竖了个中指。
宋明奕故意问时昶:“杭霁第几来着?”
旁边就是荣誉榜,杭霁的照片贴在上面。
时昶比了个耶。
宋明奕啧啧两声。
摸底考之前杭霁生病住院,一周没上课,成绩依然碾压闻一燃,全年级第2名。
闻一燃气急败坏地踹了荣誉榜一脚,“所以我这段时间每天早起偷偷学习算什么?”
时昶:“算你起得早。”
闻一燃:“……”
星见月没有磨蹭,从办公室出来后就和杭霁一起下楼。
她看闻一燃脸色不好,“你怎么瘸了?”
“被气的,”闻一燃刚才那一脚踢得太重,“别跟我说话。”
星见月撇撇嘴,“谁又惹你了。”
宋明奕问:“吃完饭是去唱歌还是打台球?”
她没意见,“都行啊。”
祝平安什么都会一点,“台球台球!唱歌没意思。”
宋明奕手机里还存着祝平安蹲在台球桌上的照片,他拿给闻一燃看,祝平安尖叫着扑过去抢。
时昶被挤到星见月旁边,他刚要说话,后面有人叫她。
“见月,”何乙从教学楼里出来。
星见月朝他挥手。
何乙也不拐弯抹角,“我刚来,不太熟悉,你能带我去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吗?”
“可以啊,”星见月想着,她正好还要去拿蛋糕。
她扭头对朋友们说:“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过去。”
何乙跟上脚步,“见月,谢谢你。”
“不用太客气,都是同学,”星见月发现他越走越慢,“腿不舒服吗?”
何乙面露无奈:“阴天就这样,得慢慢养。”
上台阶的时候,他被绊了一下,星见月连忙扶住他,“小心。”
身后不远处,宋明奕发出一声恶评:“我靠,是个死绿茶!”
祝平安说他是小人之心。
宋明奕骂她是蠢货。
闻一燃反而乐了,他永胳膊碰了一下时昶,“这是从哪儿窜出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祝平安昨天就见过何乙,星见月给她介绍了,“复读班的。”
闻一燃多看了一眼,“来复读的啊,星儿不是不喜欢学习烂的吗?”
杭霁说:“人家28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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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闻一燃:“……”
宋明奕:“……”
真想炸了这个世界!
星见月把何乙带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外面之后就想走人,何乙看着她,“能不能等我一会儿?”
“我同学过生日,我得去甜品店拿蛋糕,”
“……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也不差这一会儿,”星见月转身,“我先走啦。”
“好,”何乙目送她下楼。
蛋糕是昨天订的,星见月到学校附近那家甜品店的时候,时昶也在。
他今天没穿校服,一身黑。
周五放学高峰期,店里人多。
他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订了同一家店的蛋糕,店员用丝带把两个盒子绑在一起,时昶提着。
星见月走在里侧,“好拿吗?”
时昶“嗯”了一声。
“小也怎么没来?”她又问。
“她去同学家。”他答。
她吸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酸酸的。”
他配合地说:“醋味儿吧。”
时昶想看看她还能开什么玩笑,停下脚步等她,她落在后面两步,他回头时,她脸上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笑意,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空了。
车道堵车严重,时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靠近这一侧停着的那辆车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开着车窗在抽烟。
“认识的人?”时昶走到她身边,用手挡住了差点撞到她的小孩。
星见月只在视频里见过一次这个男人一次,此刻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男人感觉她的目光,侧首扫了一眼,但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他探出头查看前面的路况,皱着眉,把烟咬在嘴里吞云吐雾。
她记得,他是春节后搬到楼上的。
手被人握住,她还没回过神,就被带着往前跑。
风里细细的雨水扑面而来,打湿了她。
闹市街景在眼前模糊地闪过,心底那股恐惧感如潮水般褪去。
一路跑到烤肉店楼下才停下来,时昶低头看蛋糕有没有碰坏。
星见月也低着头,“你怎么不问我,刚才车里的男人是谁?”
“你想说吗?”
“……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不说,”时昶转移话题,“现在上去还是等一会儿?”
电梯正好下来了,星见月闭眼摇摇头,把不好的回忆甩掉,“上去吧。”
周五晚上店里人满为患,时昶把蛋糕递给服务生,先放冰箱。
宋明奕看星见月的头发有点湿,“雨下大了?正准备回去接你俩。”
“小雨,”星见月脱掉校服外套,放在椅子上,“你们点菜,我去趟洗手间。”
男女卫生间一左一右,洗手台公用。
星见月洗完手,站在镜子前扎头发的时候,时昶过来了。
水龙头感应出水,他把手机塞进兜里,俯身弯腰,直接洗了把脸。
他抬头时,眼睛和镜子里的她对视。
水从他的鼻梁往下淌,手背青筋似隐似显,像她以前在网上刷到过的擦边视频。
周围没人,星见月在心里说:看看腹肌。
时昶拿纸巾的手顿住。
他不太理解但又有点想笑:“现在?在这儿?”
23.第 23 章
星见月理所当然地认为时昶说的是给宋明奕唱生日歌的事。
“要不等会儿?”她不社恐,但怕社死,“人太多了。”
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时昶很难不笑。
星见月先回到餐桌,菜已经上了,放眼望去全是肉,猪五花足足有五盘。
一分钟后,时昶走过来,自然地坐在她旁边的空位。
人多吃得快,一人夹一块就没了,闻一燃直接把一盘牛肋条倒在烤盘里,眼睛在对面两人之间打转,打趣道:“你们俩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星见月微微一笑,“说你天天早起偷偷学习,努力考了200多名。”
闻一燃的脸瞬间红温,“你们真没意思!”
“嘿嘿,”宋明奕咧着嘴乐,“是不是有人吵架了?即使坐在一起也一句话不说。”
祝平安抢到一片焦黄的五花肉塞进嘴里,抽空问:“谁啊?”
宋明奕的视线转了一圈,“你用排除法。”
祝平安看他夹蒜片,夸张地捏住鼻子,“能不能别吃生蒜,臭死了。”
“吃肉不吃蒜,营养减一半,你们都没品,”宋明奕用生菜卷万物,直接一口闷,“咱俩又不约会,你管我。”
“熏死你自己得了,”祝平安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杭霁,闻一燃,你们吵架了啊,为什么呢?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呗。”
杭霁拿了片西瓜,“我没跟他吵,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在生气。”
“我莫名其妙?”闻一燃忍了好些天的脾气终于找到一个破洞之处,他盯着杭霁,“国庆假期一共七天,你有六天不着家,问你就是有事,你一个高三学生能有什么忙不完的事?你身体不舒服,不找爸妈不找我,却跟一个年纪那么大的男人一起去医院,到底是谁莫名其妙?”
宋明奕和祝平安对视一眼,一个按住杯子,一个挪盘子,就怕闻一燃掀桌子。
星见月埋头吃饭,还给同样习以为常的时昶分享了一块美味的烤菠萝。
杭霁平静地说:“那是我舅舅。”
闻一燃:“……”
燃烧的火焰遇到一块冰,熊熊烈火也会被浇灭。
“舅……舅舅啊,”闻一燃突然结巴了,“怎么……怎么没听你提过?”
杭霁侧首看向他,“我跟你聊我妈的亲弟弟,你想听吗?”
闻一燃顿时哑口无言。
宋明奕给闻一燃倒了杯冰可乐,“醋不要乱吃,看我们昶子哥,绿茶秀到面前了,他都气定神闲的,根本没把对方当回事。”
时昶在专心烤鸡翅,他说:“不一定,我比较能装。”
宋明奕:“啊?”
祝平安一巴掌拍在宋明奕的肩膀,“吃你的大蒜吧。”
星见月盯着烤盘里的鸡翅,“熟了吗?”
“你先尝尝,”时昶给寿星夹了一块。
宋明奕咧嘴假笑,他真是服了,“谢谢啊。”
时昶:“不客气。”
“熟了熟了,”宋明奕举起手机,“我问到了一个又能打台球又能唱歌的地方,吃完咱们去这儿。”
星见月夹起盘子里的鸡翅,“OK,你今天过生日,我保证让你赢。”
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在吹牛,只有时昶当真了,“你不是不会打台球吗?”
星见月差点呛到。
她好像是大学才学会玩台球的。
“我……”她眨着眼睛,“我会还是不会啊?”
宋明奕皮笑肉不笑的,“你跟那个死绿茶出去玩过?”
星见月瞪他,“别这么说人家,只是认识而已。”
宋明奕“切”了一声,“我当绿茶的时候,他那点小心思都不够瞧。”
祝平安好奇:“你当绿茶什么样?”
他立刻摆弄姿态,给她夹肉片,压着嗓子说话:“我给你夹菜,哥哥不会生气吧,不像我,只会心疼姐姐吃不饱。”
“吐了,”祝平安嫌弃地皱眉。
宋明奕哈哈大笑。
就连杭霁被逗乐了,一直没心思吃东西的闻一燃看她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顺势靠过去跟她说话。
“我错了,”他很小声地在跟她咬耳朵,“你没怎么吃,我去给你点一份海苔炒饭好不好?”
杭霁点头,“嗯。”
闻一燃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明朗了许多。
吃完蛋糕,一群人从烤肉店离开,这会儿雨停了,路边的树枝还在滴水。
昌宜的秋天就是这样,多雨,潮湿。
去KTV的路上经过一个广场,雨后人不算多,所以广场中央的街头乐队就格外显眼。
艺术学校的学生周末都会出来表演,他们在唱《千千阙歌》。
星见月看到时昶跟主唱点头打招呼,“认识?”
时昶说:“见过几次。”
“我们能不能借用一下他们的乐器?”
“我去问问。”
时昶沟通完,比了个“OK”的手势。
祝平安默契地和星见月交换眼神,找借口暂时把宋明奕支走。
杭霁从五岁开始学钢琴,闻一燃会弹吉他,时昶什么乐器都会一点,他和星见月各拿一个鼓槌,教会她简单地敲几下拍子,祝平安站在麦克风前,主唱小哥帮她调整好高度,她清清嗓,大声叫宋明奕的名字。
宋明奕转身就听到了她们唱给他的生日歌。
有点乱,不整齐,其中还夹杂着祝平安的笑声,但就是冲击力十足,宋明奕感动之余也没干愣着,很快加入气氛组。
“宋明奕同学,生日快乐,祝你开心,快乐,健康。希望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必须的!”
……
包厢里,星见月全程没碰台球杆,倒是唱了几首歌过过瘾,高中生活实在是太苦了,每个月的月底才放一次大周末。
她不知道这次能在这个时空留多久,只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
临近十一点,又下起了小雨。
闻一燃和杭霁打车回家,祝平安被家里人接走了,宋明奕还有一个局,和他家族的兄弟姐妹们开启夜生活,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得飞快。
雨势渐大,对面有家便利店,时昶说:“等我几分钟,我去买把伞。”
星见月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他从人行道走过,冒雨一路小跑。
热闹散去之后的安静,让她想起冯芸去世之后,她一个人在街上流浪,城市那么大,灯光那么亮,她却那么渺小。
他们掉进江水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别过来!不然我就捅死她!”转角处传来一道凶狠的呵斥声。
星见月听着声音,扭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挟持着一个女孩,一边挥刀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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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跟来的保安,一边往后退。
男人一身酒味,扬言谁多事就砍死谁,路人远远就躲开了。
星见月站在暗处,她没出声,左右观察路况,发现了一辆外卖小哥的摩托车,把手上挂着一个黄色安全帽。
她悄悄走过去,拿起帽子,等男人靠近时,对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男人被砸蒙了,保安反应快,扔掉铁棍,直接上前去控制男人持刀的那只手。
星见月正要再给他来一下,被人拽到了身后。
时昶冲上去夺男人手里的刀,被紧紧扯住头发的女孩儿绊倒后跌坐在地,她一口咬住男人的大腿,很快有路人上来帮忙。
警车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被摁在地上了。
保安喘着粗气,“我没问题,先看看那两个学生。”
“好样的,能舍己为人,不顾危险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争取生的机会,”警察竖了个大拇指,“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星见月担心地看着时昶的手,“你流血了。”
时昶动了下胳膊,“划破了点皮,一会儿贴个创可贴就行。”
警察说:“还是去趟医院比较保险,我让同事送你们去,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昌宜一中的,”星见月走到时昶身边,“去医院吧。”
“这个时间去医院,我妈得急死,到时候我不仅得安抚你,还得哄她,”时昶说。
他还能开玩笑,星见月松了口气。
时昶转身看向警察,“真没事,您放心,我对自己的身体很负责。”
星见月检查安全帽有没有被她砸坏,外卖小哥还在等着。
还好,没坏。
她大学在电视剧里学会了谢谢的手语,她握紧拳头,对着外卖小哥,大拇指弯了两下。
外卖小哥接住帽子,笑得腼腆。
时昶看着,“你怎么知道他是聋哑人?”
星见月愣了一下,随口胡诌:“他上周给我送过外卖。”
她总不能说,这是她经历过的事,当时她说完谢谢,打算赔钱再买个新的,外卖小哥给她看手机,屏幕上写着:我是聋哑人,不会说话。
“我还会一个手语,你猜猜?”
时昶说行。
她抬起右手,先用食指指了一下自己,然后食指和拇指弯曲,朝着下颌点了两下,头也点了两下,然后食指指向他。
时昶猜道:“你什么我?”
星见月说:“我喜欢你。”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心跳声在回响。
时昶看着她笑,自己也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那天,她躲在器材室哭,像是一朵没有香气的花。
生动比漂亮更让人着迷。
“都是我看剧学的,”星见月此刻特别想拥抱他,“还活着!太好了,我们还活着!”
即使她知道自己和他在这场突发意外里不会死,但依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时昶回过神,“是啊,你胆子真大。”
“你也不赖嘛,”星见月看着他手背的血迹,“你这个伤口还是得消毒,前面有家药店。”
其实回家简单弄弄就行,但时昶还是点了头,“好。”
“我拿着伞吧。”
“我右手没伤。”
两人走在一把雨伞下,他捏着伞柄,雨伞朝她倾斜。
24.第 24 章
时昶的手背划破了皮,伤口很浅,消完毒,贴上创可贴,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星见月有点不放心,他和宋明奕那种在体育课上磕破膝盖都要扯着嗓子嚎叫恨不得全校都知道的易碎性格不同,骨折了疼得脸色发白一头冷汗都一声不吭,平时在学校跟同学开玩笑,闭眼趴在桌上装虚弱,多半是因为不感兴趣,懒得参与。
她想让他把衣服脱下来检查一下,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被撞乌青或者被咬,那个男的在被摁在地上彻底脱力失去报复能力之前,疯劲儿很大。
可她还穿着校服,说这种话不太合适。
想了又想,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雨天打车比早高峰挤地铁还难,两个人走到她住的小区,已经快十二点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雨声。
老家属楼,楼层不高,共七层,没有电梯,院子里有一棵树,比楼还高,一阵雨一阵雨,枯叶落了满地。
时昶抬头看了一眼,“楼道里有灯吗?”
星见月从书包里摸到钥匙,“二楼和三楼的灯前两天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修,我从小走习惯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己家,不怕的。”
院子里的路灯都亮着,时昶看出来了,她是真不怕。
他在为自己争取送她上楼的机会,“刚逃过一劫,连一点儿心里阴影都没有?”
星见月笑道:“我们是做好事,又不是做亏心事。”
真正让她害怕的,还没有来。
一辆车开进小区,强灯直直地打在两人身上,星见月用手挡住,眯着眼看过去,认出是自己家的车。
冯芸把车停下来,降下车窗,“星儿。”
“妈,这是我同学,”星见月介绍时昶,“杭霁以前的邻居。”
时昶举着伞,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你好,”冯芸指着四楼,“下雨外面冷,上楼吧,我停好车给你们煮姜茶喝。”
时昶连忙说:“今天太晚了,不打扰阿姨休息,我也得回家。”
两个人只有一把伞,一看就是他送星见月回家,冯芸说:“我知道那个小区,我开车送你回去。”
“太麻烦了,我去外面打车……”
“不麻烦,上来吧。”
时昶看向星见月。
星见月抬了下下巴,让他上车。
“谢谢阿姨,”时昶没再客气,走过去开车门。
“那我一起,”星见月怕他们一路尴尬,上了副驾驶。
冯芸倒车的时候,星见月往后看,跟时昶的目光对上,她从来没见过他坐得这么端正,两只手也像是不知道往哪儿放,修长的手指一会儿舒展放松,一会儿又收拢握紧。
他在紧张吗?
星见月开口打破安静:“妈,今天晚上我们给宋明奕过生日,可把他感动坏了。”
“他不会哭了吧,”冯芸打转方向盘,“你们几个高一就认识,感情好。”
“那倒没有,但他说肯定记一辈子。”
“高中友谊最长久了,说不定,等你们大学毕业,工作,结婚之后,能聚在一起的还是这些人。”
星见月忽然有些落寞。
高中毕业后,她把朋友都弄丢了。
起初是怕连累朋友,不敢和她们联系,后来是长久异地且失联,彼此之间的步伐不同步,距离越来越远。
冯芸跟时昶说话:“姓时对吧?”
时昶点头,“是,我单名一个昶字,永日昶。”
“这名字好,永远的太阳就没有黑夜了,”冯芸笑笑,回忆道,“我跟琴子认识快二十年了,以前听她说,杭霁小时候经常在你家吃晚饭。”
时昶说:“只是多双筷子的事,琴姨在的时候,也很照顾我们。”
有时候杭霁吃完晚饭还会在他家写作业,闻一燃也没少去找他,但他们一次都没有碰上过。
当初谁能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成为一家人。
路况还不错,一路畅通,冯芸看着时昶进了小区才调头。
……
一场雨过后,昌宜短暂的秋天结束,凉风带来了冬雪的讯号。
时昶和星见月见义勇为的事迹上了新闻,周一升旗的时候,校长特地把他们的名字点出来表扬。
隔壁班的宋明奕站在队伍里朝星见月挤眉弄眼,带头鼓掌叫好。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爱八卦的同学提起时昶和星见月,不再是“到底好没好”或者“到底分没分”。
书桌上的日历又翻过几页,黑板上提醒大家距离高考的天数也越来越少。
昌宜一中每年除了校庆,最隆重的活动就是元旦晚会,国庆假期结束后就开始筹备,各年级各班都会准备节目上报,责任老师负责筛选,高三年级自由参与。
宋明奕的小品第一轮就被刷掉了。
栾茜从办公室出来,回教室报喜:“时昶,你的节目过了,唐老师说只看视频不知道现场效果怎么样,让你下周一去一趟活动室。”
课间休息,时昶脖子往后仰,头枕着后桌的书上,脸上盖着校服,他坐着没动,应了一声:“知道了。”
杭霁正好在旁边,“我们能去看吗?”
时昶闭着眼睛,右腿收回来,左腿往前伸,“提前看没意思,元旦那天直接去看现场。”
“有惊喜?”
“你不感兴趣。”
“那我说一件你感兴趣的事吧,”杭霁从一叠试卷里找到时昶的,抽出来放在他桌上,“何乙约了星儿明天下午去图书馆。”
他的手勾住校服,校服往下滑,露出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
初冬的风灌进教室,更冷了。
他轻轻皱了下眉,看着杭霁,“只放半天假,她不在家睡觉?我们学校的图书馆还是市图书馆?几点?”
杭霁摊手,“我只听到何乙约她,不知道她有没有答应。”
时昶坐起来,换到里侧同桌的椅子上坐着,身体靠着墙,“说吧,什么要求?”
杭霁也不拐弯抹角,“元旦我有事,你知道我去见谁,关于这个人,高考之前你帮我在闻一燃那里保密。”
时昶和杭霁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心里的秘密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避开他。
沉默片刻后,时昶抬手揉了揉头发,语气平淡:“怕影响他高考?”
杭霁神色如常,“我又不恨他,何必伤害他的人生。”
“伤害他和伤害他的人生区别很大?”
“高考是影响一辈子的事,一段过往只是一个夏天的事,区别不大吗?”
时昶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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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就提醒过闻一燃,但也仅此而已,没有说太多,只不过闻一燃没有当回事,或者说,闻一燃太自信,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掉进冰面上的奶酪陷阱。
两边都是朋友,按理说,时昶是不会干涉的,否则,他早就让她适可而止,让闻一燃长点脑子。
杭霁问时昶要一句确定的答复,只是多一层保险。
时昶:“他不问我就不说。”
“谢了,”杭霁不再故意吊他的胃口,“市图书馆,下午四点,星儿要带狗去洗澡,她不确定时间够不够用,但也没有拒绝何乙,八成是去的。”
时昶同样也说了句“谢了”。
高三除了月末,周天都只放半天假,住校生晚上还得上晚自习,走读生不需要。
姜冬也刚高一,还有完整的周末。
周日中午,时昶回到考学楼出租屋的时候,姜冬也明显有些意外,“哥,你怎么没回家?”
“这周不回去,”时昶关门换鞋,“你无聊吗?要不要把酸奶带去洗个澡?”
姜冬也最喜欢的就是酸奶,球球她已经拽不动了,“好啊,我一个人去吗?”
“我给你找个伴儿,”时昶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星见月的头像,“她也去,你过半个小时给她打电话。”
姜冬也靠过去,看到了他的备注:幸运星。
他好像不怎么关心,吃晚饭就准备午睡,她等时间到一点,拨出语音电话。
很快就接了。
“见月姐姐,是我。”
时昶在房间里听着。
“我准备带狗去洗澡,你有空吗?”
“好呀好呀,我现在就去姑姑家,一会儿咱们在心悦广场见面吧。”
时昶脱衣服睡午觉。
姜冬也挂断电话进屋穿外套,她在时昶房间门口敲门,“哥,我出门啦。”
“嗯,抽屉里有零钱。”
“我有钱,”她跑得飞快。
星见月不是第一次见时昶家的酸奶,即使打架也是高贵的大小姐,对比起来,巧克力真是潦草。
店员给狗洗澡,她们俩就去隔壁喝奶茶,逛商场,结束都快五点了。
何乙发来消息,问她在哪里。
姜冬也牵着酸奶,“我们楼下开了一家特别好吃的烧烤店,见月姐姐,你要不要去尝尝?”
星见月:“你想吃?”
姜冬也笑笑。
星见月正愁找什么借口拒绝何乙,这不就有了,“我妈特爱吃烤翅,她今天夜班,我正好给她打包夜宵带回去。”
“走,我带你去,”姜冬也看看时间,“不知道我哥睡醒了没。”
前面有个水坑,星见月把巧克力抱起来,“他几点睡的?”
“吃完午饭就睡了,”姜冬也说,“他平时都回家的,去姑姑家得早起,明天早上我想多睡一会儿,他就留在考学楼陪我。”
从宠物店到考学楼,走了二十多分钟。
星见月没想上楼。
他们住在二楼,窗户开着,外面路灯亮了,树枝上零零散散的树叶的影子投在墙上,风动,影子也动。
她抬头的时候,时昶正好走到窗前。
他只穿了件T恤,站在树影里,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最后聚拢在她身上。
25.第 25 章
树影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这幅近在咫尺却看不清的模样偏偏最容易迷惑人心。
书上说,对的人绕十万八千里,还是会相遇,真心喜欢过的人,再见面的时候也还是会心动。
可青春懵懂的年纪哪知道谁是对的人,在岔路口分道而行,就从一见如故到一别陌路。
手机震动声唤回了星见月跑远的神思,是何乙的电话。
时昶还在窗边,他拿起杯子喝了水,脖颈微仰,喉结显了出来。
低头时,视线再一次穿过枝桠落在她脸上,神色懒懒的,像是在说:你接呗。
星见月坐到花坛边,按下接听键。
何乙问她在哪儿。
带着狗坐车不方便,她实在是走不动了,“你真的别等我了,我准备去吃东西,吃完就回家。”
何乙又问:“跟谁啊?我认识吗?”
星见月抬起头,这个角度能看清时昶的脸,模糊在光晕里的氛围感帅哥脱离滤镜后的脸比精修图还要帅,就好比挑了个屁股有六片花瓣的山竹但剥开后里面竟然有七瓣果肉。
她说:“他在学校很有名的,帅哥,大帅哥。”
电话那边的何乙跟她开玩笑:“你不是不看脸吗?”
“长大后发现别的都是虚的,靠不住,还是看脸比较实在,脸骗不了人。”星见月拍拍旁边的位置,巧克力轻松地一跃而起,坐在那里。
何乙嗤笑:“怎么听着像是吃过亏。”
“只是享受当下而已,”星见月去不了图书馆,跟何乙说声抱歉,挂了电话。
时昶喝完一杯水,靠在窗台上。
他最近心情似乎不错,眼里总带着点笑。
“多聊会儿呗。”他说。
这几栋楼进进出出几乎都是一中的学生,星见月把卫衣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再不下来我就走了。”
“你走了还吃什么,”时昶站直身体,“等我两分钟。”
他回房间换裤子,T恤没脱,在外面套了件冲锋衣。
姜冬也不想重复换鞋,开了门,就在门口问他好没好。
他在洗手间整理发型,刚起床,短发左翘一撮,右翘一撮,他索性回屋拿了顶鸭舌帽戴上,酸奶有几天没见他,走哪儿跟哪儿,尾巴都快摇飞了。
“不带酸奶?”时昶换鞋时顺手揉了它一把。
姜冬也说:“它和巧克力老是打架,路上一直在叫,可凶了。”
“那就留在家看门,”时昶把狗往里抱,迅速关上门。
姜冬也先下楼,他慢几步。
星见月刚起身,一个染了一缕白毛的中二突然从她身后窜出来,举着一束花,“小也,我喜欢你!”
巧克力被吓了一跳,对着白毛连叫好几声。
它一叫,楼上的酸奶也跟疯了一样,狂吠。
不等姜冬也反应,时昶就已经开口骂人了,“喜欢你爹的头,不想挨揍就赶紧滚。”
白毛显然不是第一次被阻挠,“我是真心的,喜欢是一种被爱情物质催化的化学反应,控制不了,你是她哥也管不着。”
时昶笑都懒得笑,“化学考三十几分,还懂化学反应。”
水果店门口放了一堆甘蔗,时昶抄起一根,隔在白毛和姜冬也中间,白毛被甘蔗抵着往后退。
如果是把枪,白毛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你放心,我肯定管她一辈子,”隔开三米多,时昶才满意,“以后说话就站这么远,近了报警。”
白毛翻了个大白眼,“我跟正在追求的女孩说句话就犯法了?”
“她不反感,算是追求,她不乐意,你就是骚扰,”时昶把甘蔗递给老板,“这根我要了,榨汁。”
白毛不服气,试图把花硬塞给姜冬也,巧克力扑过去挡在姜冬也面前,不停地叫,驱赶白毛。
星见月装作快要拽不住狗绳的样子,白毛有点怵,如果被狗咬一口可就亏大了,即使不甘心,他也只能骑车走人。
“好狗,”时昶摸摸狗头。
老板给了他一个苹果,他去水池洗了洗,掰成两半,其中一半又分成两块,把果核咬掉,坐到花坛边喂巧克力,看它喜欢吃,又继续咬下一块的果核。
姜冬也在看老板削皮榨汁。
星见月蹲在地上,小声问:“我妈说她有一次去找琴姨,碰见你哭得撕心裂肺,你说你妹妹不见了,有这回事吗?”
时昶愣了几秒,把嘴里的果核吐在手里,侧眸对上她的眼睛。
看样子是真的。
“小也在哪儿走丢的?”她只知道姜冬也跟她一样是单亲家庭。
“她小时候住在南川,”时昶扭头看着姜冬也的背影,低声道,“舅妈是难产去世的,本来两家就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亲家没做成,直接成了仇家。男人大多薄情,没过几年,她爸就又找了一个。”
星见月听着一阵唏嘘。
时昶说:“小也不是自己走丢的,是有人不想要她了。”
星见月突然就理解时昶为什么会把妹妹看得这么紧,如果换作她,别说白毛了,黑毛黄毛绿毛都红毛不行,什么毛往妹妹身边凑,那都得被她骂。
“幸好找回来了,”星见月小声说。
“好甜啊,”姜冬也拿着两杯甘蔗汁过来,递给星见月一杯,“我哥不爱喝太甜的东西,剩下的切块了,一会儿吃完饭回来再带上楼。”
“谢谢,”星见月含着吸管,果汁入嘴,满口清香,“好喝诶。”
姜冬也牵着狗走在前面,星见月给冯芸发消息,时昶洗完手,三两步赶上。
三人来到烧烤店,店面不大,但生意很好,室内都坐满了,天气还没到冷得发颤的地步,室外更好,烟味没那么重。
星见月先把打包给冯芸的单独勾好,菜单放到姜冬也面前,让她点。
一盘毛豆花生双拼端上桌。
她们又不喝酒,星见月瞟了一眼菜单,姜冬也没点凉菜,“我们没点这个。”
“送的,”一道清亮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星见月抬头,上菜的女生穿了件宽松的灰紫色格子衬衫,里面是件露腰紧身背心,很显身材,小烟熏妆容,但不浓,头发松散地挽着,耳朵上戴着的大银色耳圈跟她特别适配。
她在看对面的时昶,话显然也是对他说的:“熟人特供,可不是每桌都有啊。”
时昶让她端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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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纯浪费,送别桌吧。”
星见月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时昶以前玩乐队的时候队里的主唱嘛。
姓白,白什么来着?
……白茫茫?
……白花花?
“白灿灿!”她想起来了。
“你是真难讨好,一点让人多想的机会都不给,”白灿灿这才认真打量姜冬也旁边的星见月,除了漂亮点,没什么特别的,“我们见过?”
星见月实话实说:“我看过你表演,你应该没有见过我。”
白灿灿拨了下碎发,挑眉问:“你是我粉丝?”
星见月笑笑,“粉丝打折吗?”
“不打,”白灿灿说,“我爸妈说了,未来的女婿可以免单。”
时昶当没听见,对面的星见月和姜冬也看过来,要笑不笑的,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好了?”他问。
姜冬也点头,“嗯嗯。”
时昶拿着菜单起身,直接去找老板。
白灿灿跟过去,“结账找我啊。”
他说:“你容易算错。”
“死直男,真不懂风情,”白灿灿气得折回到那桌,端走了毛豆拼盘。
烧烤架那边烟火缭绕的,两个人烤,上菜速度不慢。
星见月跟姜冬也一起吃过饭,这孩子上桌后就是埋头吃,非常沉浸,时不时抽空逗逗狗。
时昶拿了三罐可乐回来,打开一罐给妹妹。
姜冬也擦擦嘴,拿着可乐起身,“哥,见月姐姐,我吃饱了,先回家写作业。”
“嗯,”时昶把钥匙给了她。
他又开第二罐,曲起食指,扣进拉环。
“啪”的一声轻响后,气泡开始跳动。
不得不说单手开易拉罐真有点帅,星见月开玩笑:“特供的?”
时昶推高帽沿,看不出半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反而有几分兴味,“你要是在这儿认了干妈,我也不是不可以白吃白拿。”
星见月:?
谁在说他是死直男,她第一个站起来反驳。
他的手从上衣兜里摸出两颗柠檬糖,“跨年那天去看元旦晚会,给你留位置。”
“每年都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
“看我。”
“不去,”星见月伸手拿柠檬糖,但他没松手。
她抬头,他没动,四目相对。
一秒,两秒,三秒……
无数小气泡炸开,让人头晕目眩,星见月忍不住想笑,明明都没说话,可她就是莫名地想笑,“我去,我当然去,到时候你可别失误啊。”
捏着柠檬糖的那只手松了力道。
她挤开塑料纸,把糖送进嘴里,被酸得灵魂出窍。
时昶也笑,“十点前应该能结束,看完别急着走,在教室等我一会儿。”
学校不搞庆功宴,但他们乐队结束之后肯定要吃吃喝喝的,“你们聚餐,我等你干嘛?”
“不跟他们吃。”
“那我也不等你,约我一起跨年的人多着呢。”
桌子底下,时昶伸腿,脚尖轻轻碰了一下她。
他说:“你要是走了,就给我等着。”
26.第 26 章
盯着后脑勺的那道视线穿透力非常强,即使星见月不回头也能感觉到。
虽然她的感情经验不多,但从小到大真没少被人追,曾经还因为拒绝过一个人缘极好的男生被孤立。
小组值日一周,倒垃圾的活儿一定都是留给她的。全班讨论运动会开幕式入场创意,无论谁出点子,有人起哄有人叫好,全班打成一片,轮到她发言的时候,静得像自习课。体育课两两一组,最后落单的总是她。
这种冷漠孤立持续了很长时间,起初,她以为只是因为那个男生家世太好,手伸的长,大家独善其身无可厚非,毕竟各种名誉都和升学挂钩,普高和重高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后来她才意识到,那些来自同性的不善眼神当中,也有因为某个男生给她写过情书或者送过礼物的因素。
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不仅仅只是话题中心,也是被追逐的对象。
时昶从不主动招惹女生,不代表喜欢他的人少。
星见月第一次和白灿灿接触,分不清她的玩笑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对时昶明晃晃的心思很好辨认,更何况她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
冰可乐冷却不了荷尔蒙,气泡依旧在疯狂跳动,嘴里柠檬糖的酸度到了峰值,逐渐上头。
在烟火缭绕的街头,星见月仿佛闻到了樱花香。
她靠着椅子,仰头看天,在心里无声地啊了一声,原来这就是搞暧昧。
星见月不知道时昶是不是故意做给白灿灿看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攻击性,她默契地配合,这算不算是狼狈为奸?
她能确定的是,效果不错。
因为当晚她打包带回家的烤串,冯芸只吃了一口就被咸得面露苦色,她尝了尝,不仅咸得像是在高浓度的盐水里泡过,还没有熟透,和她在店里吃的味道完全不能比,显然是一种幼稚的报复。
元旦晚会的第三次彩排,星见月在学校里又一次见到了白灿灿,这次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甚至借了件校服,在傍晚吃饭时间成功混进了一中。
她来势汹汹,把刚彩排完的时昶堵在了活动室门口,质问他:“你连阿虎都叫来了,为什么不叫我?”
时昶一脸平静地说:“因为我要唱。”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星见月识趣地从拐角处退了回去。
她没看彩排,是来给栾茜送面包的,栾茜这个班长当得尽职尽责,每次彩排,她都陪着,帮忙录视频,来不及去吃晚饭。
“女侠,”外卖电动车头盔一战之后,闻一燃就对她有了敬意,连称呼都改了,“想看就去看呗,偷偷摸摸可不像你啊。”
“那边正吵架呢,我怕挨抽,”星见月顺着墙边溜了。
闻一燃笑着跟在后面。
从活动室出来,球场正热闹着,有人喊闻一燃过去打球,他说等会儿。
他站着没动,和星见月一起看着荣誉榜。
杭霁和时昶相邻,分别占据第一和第二。
闻一燃已经进步很多了,但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依然有种无力感,“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后要去哪个城市上大学?”
星见月当然清楚,杭霁高考后去了港大。
港大需要提前报名申请,应该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闻一燃会问她这个问题,说明他不仅对此毫不知情,并且对杭霁未来的计划也一无所知。
星见月反问:“你觉得,是过程更重要,还是一个好的结果更重要?”
“当然是过程,”闻一燃没有思考就回答,“事在人为,谁说坏结果就一定是最终章,逆风翻盘的例子数不胜数。”
星见月说:“那就只看朝夕吧,高考是明年夏天的事了。”
闻一燃笑了一声,转身跑进球场。
少年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星见月正准备上楼,扭头就看到白灿灿怒气冲冲地朝她走过来。
这势头,不太妙。
如果白灿灿真是来抽她,她准要抽回去的。
“你跟他好了?”白灿灿张口就问。
“没有啊。”
“我喜欢他。”
星见月点头,“看得出来的。”
白灿灿继续说:“但他不喜欢我,我表白三次都被拒绝了。”
星见月担心自己的安慰听着像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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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就只象征性地劝了两句:“人生何处无芳草,外面的帅哥可多了。”
“他说你有趣,哪里有趣?”白灿灿盯着她看,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穿反卫衣有趣?”
“啊?穿反了吗?”星见月走到路灯下,低着头仔细看了看,纯黑色圆领卫衣,前后没有标识,“难怪勒脖子,我就说明明没长胖,怎么穿着这么难受。我穿了一天都没人发现,谢谢啊。”
白灿灿对着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时昶回到教室的时候,星见月正躲在羽绒服里面换卫衣,当然不是脱下来换,那样又冷又不雅,她把两条胳膊缩进袖子里,转动卫衣,把后面转到前面来,再穿好袖子。
呼吸顺畅多了。
等她把羽绒服从脑袋上拿开,才发现时昶坐在她前桌,“你怎么偷看我换衣服?”
彩排耗费精力,时昶有点困,坐姿懒散,下巴搁在她面前厚厚一摞书上,“你怎么偷听我吵架?”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凑巧撞上了,”星见月干巴巴地笑着。
时昶拿了根笔,轻轻戳她的脸,“笑得这么难看,她骂你了?”
“她人挺好的,还提醒我卫衣穿反了,”星见月说话的时候扭头往走廊看。
时昶瞟了两眼,视线又回到她脸上,“找什么呢?”
她说:“我以为白灿灿又回来了。”
时昶愣了一下,原来她以为他是在拿她当挡箭牌,演戏给白灿灿看。
“星见月。”
他很少连名带笑地叫她。
她莫名有些心慌,“嗯?”
时昶的声音很轻:“你……”
星见月看着他,“我什么?”
沉默地对视几秒后,时昶放下那支笔,站起身,“没什么。”
吃完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像一个个归位的电池,各种声音都有了。
星见月的目光跟着逐渐走远的时昶,这一幕和久远的记忆重叠。
青春年少时,感情最是纯粹,伤人也不自知。
她以前是不是,忽视过许多过类似的瞬间?
27.第 27 章
2015年接近尾声,这个阶段的校园故事也在收尾。
在这日复一日的沉闷生活中,无论是杂草还是花卉,都在争先恐后地汲取阳光、水分和氧气,不分昼夜疯狂生长。
前桌学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咳了一周,连半天假都不敢请。
星见月叹了声气,揉揉酸疼的脖子,趴在课桌上打盹。
走廊里站着好几个其他班的男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玻璃窗上有一层薄薄的雾,时昶的背影很好认,他侧身站着,靠着墙,时不时搭句话,距离感不强,但也不容易亲近,星见月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
他是生她的气了吧。
“发什么愣?”杭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星见月闭眼打了个哈欠,“犯困。”
别说元旦跨年了,高三学生累得要死,春节都提不起劲儿。
杭霁说:“我九点半的车,八点半从学校去车站,明天早上能准时赶回来上早自习,如果我爸问你,你知道怎么说吧。”
“叔叔问起,我肯定说你在我家睡,”星见月顿了片刻,“但是闻一燃那里,我估计搞不定,他不好糊弄。”
其实闻一燃也不是多精明的人,只不过他放在杭霁身上的注意力比杭世庭多,很难敷衍过去。
跨年这种特殊的日子,都会想和重要的人在一起。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杭霁看向窗外,“不用管他。”
哄闻一燃,三个小时足够了,所以她没买七点的车票。
五点二十分准时下课,杭霁只带了手机和证件就下楼。
元旦晚会在体育馆里举行,六点正式开始,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在往体育馆的方向汇集,杭霁正巧碰见已经换好礼服的女主持人披着一件长款羽绒服从她身边经过,边走边喊“好冷啊”,但声音里洋溢着兴奋和雀跃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手里被塞了一瓶热牛奶。
杭霁不需要回头都知道是谁。
寒风阵阵,闻一燃怕她冷,又往她兜里放了个暖手贴,他以前从来不用这种东西。
他说:“还有一会儿才开始,时昶的节目压轴,去早了得听那些校领导讲话,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黑暗中,杭霁轻轻勾住他的手指,“不想做点别的吗?”
闻一燃瞬间面红耳赤。
体育馆是今晚最热闹的地方,老师和学生们都集中在那里,平日里傍晚时分最受大家青睐的天台就显得格外冷清。
尽管在上楼时闻一燃就已经反握住了杭霁的手,但他装得一点也不像,心跳声早就将他的紧张彻底暴露。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他耳根发烫,低头捕捉到她那双清冷双眸里笑意,更加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杭霁的声音也不似平时那样冷淡,“你在脑补什么,我就在笑什么。”
“只是来看看风景而已,你别多想,我可没有那么龌龊!”
闻一燃干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却听到杭霁轻声说:“我有,行了吧。”
不等他反应,她的手就抓住他的胳膊,借力稍稍垫脚,仰头靠近。
唇角柔软的触感让闻一燃呼吸停滞,脑海里轰隆一声炸开。
……
时钟转到了六点半,星见月准备下楼。
祝平安和宋明奕早就去了,她磨蹭了半小时,单纯只是因为校领导千篇一律的讲话太无趣,懒得听。
教室里还有一半的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依然在埋头写题。
方圆弓着腰,捂着肚子从后门进来。
星见月看她很不对劲,就多问了一句:“你都跑了好几次厕所,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方圆回到座位,脱力般趴在桌上,虚弱地回答:“我晚上还是在食堂吃的,和昨天的菜一样。”
“你脸都白了,”这么冷的天,她脑门儿上都是汗,星见月担心地问,“不会是肠胃炎吧,你吐过吗?”
方圆点点头,“吐了一次。”
“万一脱水就麻烦了,赶紧跟班主任请假去医院,”星见月把保温杯的热水倒出来给她喝,“你别动了,我去办公室帮你请假。”
班主任正在处理两个学生打架的问题,星见月说明情况拿到假条后,也顾不上别的,回教室架起方圆就赶紧下楼。
方圆腹痛得厉害,走几步就得蹲下去休息,痛劲儿减轻才能继续,只下了两层楼,星见月就气喘吁吁。
何乙的出现像个救星,“见月,你同学怎么了?”
星见月艰难地扶起方圆,“她肚子疼,要去医院。”
“小心,”何乙连忙过去搭把手。
到校门口,何乙一起上了出租车,星见月借他的手机,给方圆的母亲打电话。
最近的医院距离学校不到两公里,她们先到,直接挂急诊,抽完血,方圆的母亲才匆匆赶来。
确实是急性阑尾炎。
开药和输液之间,方圆选择了后者。
方母准备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
方圆拦住她,“不用请假,输完液应该就没事了,我能坚持。”
她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吓人。
星见月劝道:“我知道,现在这个阶段,少学一个晚上,负罪感都会像恶魔一样缠着你,但人不是机器,总要喘喘气,休息一天,天不会塌的。”
何乙跟着说:“是啊,身体永远是第一位,养好了再学,事半功倍。”
方圆靠在椅子上,眼睛都睁不开,过了一会儿才妥协:“那就请一天。”
有家长在,星见月和何乙也能走了,方母连忙起身道谢,把垫付的钱给了他们。
走出医院,星见月如释重负,“多亏了你,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还真不太行。”
何乙笑笑,“都是同学,更何况你也没少帮我。”
从身边经过的女生说今晚是跨年夜,每个台都有晚会,星见月猛地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几点了?”
何乙拿出手机看时间,“九点十七分。”
“这么晚了!”星见月急得加快脚步。
何乙说:“堵车就堵了将近四十分钟,挂号,抽血,化验,等结果,怎么也要两个小时。”
虽然是晚上,还是跨年夜,医院的病人并不少,感冒发烧的孩子比较多,何乙问她:“直接回家?”
星见月不能再耽搁了,“我得回趟学校,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何乙拽住她,“你有急事?”
道路上还在堵车,路口都等车的人,星见月更着急了,“嗯,很急。”
何乙继续问:“什么急事?”
星见月说:“看表演啊。”
何乙注视着她,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十点前肯定结束,赶不上的。”
“赶不上再说,”星见月挣脱开,“我先走了。”
她放弃打车,直接往回跑。
寒风灌进口鼻耳眼,刺激出生理性眼泪,又冷又热的,她不擅长长跑,跑到一半,心脏就已经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再快点。
星见月,别停,再快点。
晚会现场掌声热烈,主持人念完词,退场,把舞台交给乐队。
台上比台下的视野更开阔,时昶看向他提前预留的位置,那里坐着宋明奕的同学。
她还真不来。
乐队表演两首歌,第一首歌也是时昶选的,五月天的一首冷门歌《OAOA》,但他不唱,他还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鼓手位置,主唱是艺术班的同学。
节奏响起,鼓声注入灵魂,台下的同学被带动,不仅一起拍手,还有人大声跟唱。
他们唱:“我相信秒秒的瞬间,我不信年年的永远。”
他们也唱:“人生都太短暂,别想别怕别后退,现在就是永远。”
他们还唱:“人生都太短暂,去疯去爱去浪费。”
这首歌像是一个跨年的礼物,裹挟着初雪而来。
还是晚了,就差两三分钟,上一次没有听到,这一次还是错过了,星见月跑得头晕眼花,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在她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麦克风里传来了时昶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时昶,就是英语成绩烂出名的那个时昶。”
台下一阵哄笑,还有人吹口哨。
星见月扶着一把椅子站起身,视线穿过人群,看到了聚光灯下的时昶。
“我同桌说,我们十七岁,没有什么能将我们打败,”他的目光落在某一处,像是在寻找谁,“我的英语成绩拔高了十几分,动力来源于一首很简单的英文歌。”
他背起一把吉他。
“耳机里的那首歌,现在,我唱给你听。”
It''s way too soon I know this isn''t love,
But I need to tell you something,
I really really 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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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y really really really like you,
And I want you do you want me do you want me too.
同桌一年,星见月的物理成绩明显提高,投桃报李,礼尚往来,她也不厌其烦地督促时昶学英语。
听英文歌亲测有效,她有经验,从节奏轻快、词汇简单的开始。
有天傍晚,他犯困想睡觉,她把耳机塞他耳朵里的时候,就是这一段。
他的声音不柔不魅,有种少年特有的清爽感。
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宋明奕忍不住吐槽:“我靠,这么冷的天他也能开屏。”
祝平安摇头叹气,“可惜了,最应该在场的人放了他的鸽子,没听到。”
最后的狂欢到了终点,即将熄灯散场。
两个主持人再次回到台上,星见月比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更先离开。
她没回教室,直接去堵时昶了。
他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他的乐队朋友,看见她后,眼神没有多停留一秒。
星见月跟上去,他走多快,她就走多快。
“别生气别生气,对不起嘛,我给你道歉,”她两腿发软,差点一脑袋栽下台阶。
时昶这才停下来,“你忙什么去了?”
他其实没觉得丢脸,只是觉得很没劲。
“救命去了,”星见月解释,“方圆突发急性肠胃炎,我送她去医院才耽搁了。我发誓,我真没忘,路上堵车,我从医院跑着回来的,你看我出了多少汗,幸好赶上了听你唱歌,不然我晚上肯定睡不着。”
路灯照着,她的脸是有些红。
晚会结束后,所有学生都从体育馆出来,人多没法说话,时昶去车棚把自行车推了出来,不用他开口,星见月就主动坐上后座。
她这会儿才有心思看雪,仰起头,从巨大黑色幕布里漏下的细小雪花扑面而来,落在脸上,凉凉的。
“你还生气吗?”她低声问。
时昶故作冷淡:“观众很多,不差你一个。”
“但我有别人没有的,”星见月从衣服里拿出一束淡紫色的风铃草,在他面前晃了晃,“有我这样自备鲜花的观众吗?没有吧。”
她跟变魔术似的,时昶愣了下神。
“喂!你骑稳一点,我差点掉下去,”星见月抓住他的外套,“我这两条腿没有跑残,被摔残了可不值当。”
风雪渐大,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时昶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时昶把车骑到她家楼下。
星见月下车,把花递过去,他在前面挡风又挡雪,应该是很冷的,手指关节红得很明显。
她从兜里翻出一个暖手贴,撕开给了他,“你一会儿回哪儿?”
时昶不可能让妹妹一个人待在考学楼跨年,“明天还要上课,回出租屋。”
“哦……雪天注意安全,新年快乐,”星见月快速说完,“我上楼啦。”
时昶叫她的名字,“星见月。”
又是连名带姓。
沉默一分钟后,他突然笑了。
在他开口前一秒,星见月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
她是真实存在于这个时空的吗?
这一刻会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痕迹吗?
她不知道。
“那个……”星见月缩回手,眼神躲闪,“考完再说。”
时昶眼里的笑意更浓,“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什么?”
“新年快乐啊,还能有什么。”
星见月:“……”
烦人!
“我上去了!”她转身上楼。
二楼和三楼的灯还没有修,星见月走得快,人还在三楼转角,四楼的声控灯就亮了。
有人下楼,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以为是冯芸。
她捏着钥匙,“妈”还没叫出口,她就被突然进入视线的那张脸吓得血液倒流。
男人站在台阶上,静静地俯视着她。
星见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他面对面,连他脸上的痣都看清了。
跑。
这是她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
她转身往楼下跑,三步并作两步,直到跑出家属楼。
时昶还在刚才的地方。
星见月呼吸急促,脚步凌乱,时昶把自行车靠在路灯底下,朝她走过去。
不等他问出“怎么了”,她就扑进他怀里。
28.第 28 章
冷。
痛。
星见月大半个身子都被江水浸没,四肢僵硬麻木,神思逐渐涣散,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不断地往下坠。
冬夜凌晨,江水冰冷刺骨,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耳朵也听不到声音,胸腔里有种剧烈的灼烧感,她甚至想放弃自救,可始终都有一只手紧紧抓住她。
被推上岸的那一刻,她浑身都在颤抖,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直到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星见月,”他的声音很虚弱。
她咳得头晕目眩,反应缓慢,寻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时昶。
他体力完全耗尽,躺在地上,脸色发青,眼睛都睁不开了,“你真是……害人不浅……”
寒冰透骨,唯有眼泪是滚烫的。
星见月站起不来,用膝盖支撑身体,挣扎着挪到时昶身边,她的手没了知觉,不知轻重地拍着他的脸,“时昶……时昶……你别睡……救命啊!”
她用尽全力向四周呼救,希冀有人能听到,“救命啊!这里有人落水了。”
“时昶……时昶……”
他意识微弱,星见月所有的行为都只凭本能,她的手抖得厉害,解不开他衣服的扣子,就低下头用牙齿咬,胸外按压的同时,往他嘴里渡氧气。
一道车灯扫过来,十分刺眼。
星见月看到了希望,跌跌撞撞地往道路上跑,摔倒也不敢停,很快又爬起来。
她挥动双臂,试图拦下这辆车。
可她错了,朝她冲过来的不是过路的路人,是那辆把他们撞进江里的摩托车。
星见月心死如灰。
在今晚之前,如果她哪一天真的去寻死,那单纯就是不想活了,父亲早已离世,妈妈和小狗也都不在了,她绝不可能再为谁而放弃生的希望。
可这一刻,她看着昏迷的时昶,愧疚地想和他一起死。
死神降临前,一道警笛声由远及近,唤醒了星见月薄弱的求生意识,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拼命地往前跑。
有科学研究,人在面临死亡时,大脑中与记忆相关的区域会变得特别活跃,导致回忆异常清晰和持久。也有人说,人死前在脑海里看到的走马灯,是大脑试图在记忆里寻找活命的办法。
她脑袋里的画面很乱,有从没见过的星建华,一身警服,在阳光下笑得风华正茂,有年轻的冯芸,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抱着小狗和她一起玩跳绳,有杭霁、祝平安、宋明奕、闻一燃、秦潇潇,还有……时昶。
高考后的那天晚上,她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又哭又笑,玩到了凌晨,她喝了酒,累得随找个地方躺下就能睡得昏天黑地,把三年缺的觉都补回来,但每一根神经都处在一个极为兴奋的状态,舍不得回家,也舍不得睡。
时昶送她回家,沉默了一路,到了楼下,她准备上楼的时候,他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问她对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她酒醒了一半,但脑子还不清楚,说要想一想,明天再给他答案。
时昶说好,他能等。
那天晚上,那个死老太婆没有来家门口发疯,她睡得很深,还做了个好梦。她梦到极少来她梦里的星建华,他和旧照片上的模样没什么区别,巍巍青松,笑得明朗,他说女儿长大了,可以谈恋爱了。她问他,真的可以吗?他说当然了,十八岁这样好的年纪,当然可以谈一场简简单单的初恋。她好开心,像喝了一大碗桂花酒酿,晕乎乎的,轻飘飘的。
可她一觉醒来,人就已经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女士,你别乱动,”护士急忙摁住星见月无意识乱挥的胳膊,“你正在输液。”
星见月艰难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
护士弯下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星见月咳了两声,喉咙里痛得像是有根针,“我……我在哪儿?”
护士说:“这里是市一医院,今天凌晨你和你的朋友在江边出了意外,被送到医院抢救的。”
时昶。
星见月猛地坐起来,紧紧攥住护士的手,“他呢?”
护士说:“你朋友在隔壁,他的情况要比你严重一些,身上还有撞伤。”
星见月掀开被子下床,她取下输液瓶,自己用手举着,出了门,她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直接往左拐,护士在后面喊是右边,她又折回来,进了右手边这间病房。
时昶还没醒,他脸色苍白,唇色也淡。
星见月鼻腔发酸,她怎么把他害成了这幅模样。
“这是现场找到的物品,早上警察送来的,”护士拿来一个包,“手机一直在响。”
手机屏幕上闪动着闻一燃的名字。
星见月请护士帮忙接通。
闻一燃的声音传来:“哥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半夜电话打到一半突然断联,陈朝吓个半死,以为你真跳江了。”
“……是我,”星见月出声。
电话那边的闻一燃愣了几秒,“你谁啊?”
“我星见月,时昶出事了……”她看着病床上的时昶,声音哽咽,“他在安淮市一医院,你能不能联系他家里人?”
闻一燃真想骂人,这俩人什么时候又搞到一起了,“说清楚,他出什么事了?”
星见月简单说:“我遇到了点麻烦,他被我连累,伤得很严重,到现在都没醒。”
半分钟后,闻一燃问:“会死吗?”
星见月泪眼朦胧地看向旁边的护士。
护士凑近手机,说了句:“不会死的。”
“那就先瞒着他父母,我过去,”闻一燃已经打开电脑查机票了,他说,“星见月,你但凡还有点良心,就在医院守着他,你要是跑了,我饶不了你。”
星见月跑不了。
她一身外伤,人还在高烧。
得知她醒了,傍晚,警察来找她做笔录,昨晚的监控视频拍到了她和时昶被撞进江里的画面,但摩托车上的人戴着头盔,连是男是女都不好判断,他们查到那辆摩托车是报废的。
“我知道是谁,”星见月闭上眼睛。
警察抬起头,“是谁?”
她说:“他叫钱文斌,曾经是昌宜中医院的医生,2016年年初,他们夫妻俩租住在我们家楼上,平时在外相敬如宾,但晚上经常吵架,三月份的时候,他们发生矛盾,钱文斌把他妻子推下楼摔成了植物人,当时我家的狗在天台,脖子上的记录仪偶然拍到了,我和我妈出庭作证,最后钱文斌被判了十二年。”
十二年,他明明应该还在监狱里。
“肯定是他来寻仇,”星见月说,“我妈的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
警察记录好,合上笔记本,“谢谢你配合提供线索,这件事不排除他的可能,我们回去会认真调查,至于冯女士的车祸,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确实是个意外,肇事司机酒驾,冯女士超速,事故现场没有人为痕迹,肇事司机的社会关系也很简单,他两个月内的活动轨迹我们都查过。你先休息,案子有进展了,我们再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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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见月烧得头晕脑胀,但还是起身送警察离开。
时昶也在发烧,她正准备进去,闻一燃打来电话,问她在哪个病房,她就在病房外等了一会儿。
闻一燃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
安淮市在下雨,闻一燃下了出租车,淋着雨跑进医院住院部,他走出电梯,找了一圈才看见星见月,她比他更狼狈,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脑门上贴着纱布,手背上扎着留置针,低着头,跟个鹌鹑似的,和学生时代那个热心大胆的侠女判若两人。
“你来了,”星见月抬头看向25岁的闻一燃,他成熟了好多,“他刚醒,医生说……不太好,我还没去看他,你先进去吧。”
闻一燃大步走近,“反正不管是死是活,你都得负责。”
“嗯,是我的责任,”她心里当然清楚,时昶是被无辜连累的。
“我先看看他去,你也别在走廊里站着了,祈祷如果有用的话,医院的地板早就被磕碎了,”闻一燃说话不太客气,推门前,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来了不代表你可以走,我不是他爹,在安淮待不了多久,照顾他还是你的事。”
星见月点点头。
闻一燃推开病房门,进去后就关得严丝合缝,不给她一点偷看的机会。
时昶在输液,他烧到了39℃,头痛乏力,人虽然醒了,但一点精神都没有。
闻一燃掀开被子,看到时昶四肢完好就松了口气,他搬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
“没点眼力见,”时昶喉痛哑得厉害,“给我倒杯水。”
闻一燃冷笑,“渴死你活该,你不是逞能吗?你不是英雄救美吗?你别喝水了,也别吃东西,药也都扔了吧,不把自己折腾惨点,岂不是白进一趟医院。”
时昶没力气骂他。
病房里还有两个中年男人,听着闻一燃阴阳怪气的讽刺,都笑了。
时昶咳嗽一声,身体哪哪都疼,“你以为我想在医院躺着?”
闻一燃起身,礼貌地对旁边的中年男人说,“叔,我倒杯水啊,一会儿我去给您接一壶。”
“喝嘛,”大叔给他拿了两个一次性杯子。
闻一燃倒了一杯热水,摇高床头,又调整了一下枕头,让时昶靠得舒服点,“我看你心里挺美的,你这一副短命样,也难怪星见月哭得眼睛都肿了,你要是醒不过来,估计她也不想活了。”
时昶神色不变,“她跟我什么关系?多久没联系了?”
闻一燃说:“她跟你毫无关系,高中毕业后就断联了,但你还是一见她就差点把命搭进去。”
时昶被烦得头痛,无奈叹气,“她喝得烂醉,站在桥边摇摇晃晃,跟鬼似的,我压根就没看清是谁。”
“骗骗自己得了,”闻一燃可不傻,“我说呢,你从国外回来,直奔一个没有待过的地方,之前我想不通这儿到底有谁在,现在明白了。”
时昶两眼一闭,“滚吧你。”
闻一燃盯着他,过了会儿,他问:“真不是因为认出她才拉着她殉情的?”
病房里味道不好闻,鼻息间全是药味,时昶睁开眼睛,没什么情绪,他伸手拿杯子,水喝到嘴里是苦的,他皱了下眉,“殉什么情?我跟她有什么情?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做不到袖手旁观,本能而已。”
“你真高尚。”
“谢谢夸奖,赶紧走。”
闻一燃笑了,“你是嫌我碍眼,还是嫌我多事?我走了,你好打着救命之恩的幌子借机缠住她,是不是?”
29.第 29 章
桌上放着隔壁病床那位大叔吃剩的半根玉米,时昶真想拿起来堵住闻一燃这张机关枪似的烂嘴。
他当没听见,继续赶人:“天黑了,你去家里睡吧。”
闻一燃嫌麻烦,“我住酒店,房间都定好了,在这附近。”
“给我拿几件衣服过来,”时昶扯了下身上的病号服。
闻一燃说:“你还想去哪儿啊,就在病房里待着,买几条内裤换换就行了。”
普通病房都是三个床位,说话不方便,闻一燃联系人,忙活了两个小时,把时昶换到了单人病房,这种麻烦事都协调好了,但全程没提去买饭这种小事。
护士交代了,得吃点东西,白米粥最好。
闻一燃可没打算去时昶家起火熬粥,趁时昶接电话的时候,走出了病房。
昨晚的事,星见月讲得平淡无奇,邹萌听得心惊胆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是阿姨在保护你。”
“我也总感觉她就在我身边,”星见月牵唇笑笑。
当时是时昶反应快,挂断陈朝的电话后迅速报警,他们在冰冷的江水里泡了将近半小时,能活下来怎么不算奇迹。
每年在江边意外丧生的新闻可不少,邹萌心有余悸,“这半个月假期是周总特批的,你安心养着,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等你出院,我陪你去山里烧烧香拜拜菩萨,去去霉气。”
有人敲门。
对方敲了两下就把门推开,但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一位脸色不太好的酷哥,只站在门口看着星见月,像是有话说。
邹萌问:“找你的?”
星见月“嗯”了一声。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邹萌把保温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这南瓜粥是我妈煮的,你一会儿饿了记得吃啊。”
星见月准备送送,“开车注意安全。”
邹萌摁住被子,让她躺着别动,“放心吧,我男朋友在车上等我。”
刚八点,邹萌还得回趟公司,她从闻一燃身边经过时,毫不遮掩地打量他,这样看着,除了脾气不太好,脸和身材没什么毛病,他手腕上戴的表价值不菲,家里资本应该挺厚实。
邹萌心想,星儿身边的帅哥还真不少,这种脆弱的时刻最需要陪伴,章潮再不回来,估计要地位不保。
“你要走了吗?”星见月往窗外看,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水没停,“还在下雨。”
“今天懒得折腾了,住一晚再说,”闻一燃不是来这儿跟她叙旧的,“时昶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你不知道?”
“哦,”星见月连忙下床,抱起桌上的保温桶,“我给他送过去。”
闻一燃说:“换病房了,在楼上。”
就一层楼,他们没等电梯,走的安全通道。
有护士从病房里出来,看见闻一燃,叮嘱他提醒病人把药吃了。
闻一燃瞟了星见月一眼,“听见了?”
星见月点点头。
病房门没有关上,留了一条缝。
“星见月,你断联好几年,一见面就送他这么别致的一份大礼,真有你的。”闻一燃毫不留情地数落她。
“没被撞死,也没被淹死,是他命大。他才刚来安淮市,也不知道他那个合伙人会不会嫌他晦气,怎么会有人倒霉成这样,半夜出门给人送相机拍什么星星,结果自己掉进江里,被撞的眼冒金星,万一人家撤资跑了,他可就有的忙了,早点破产,早点回昌宜,这样你也算是功德一件。”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高高举起,重重砸在她脑袋上,让她抬不起头,更无力反驳。
星见月知道闻一燃不会给她好脸色,什么难听说什么,偏偏她就是理亏,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个案子还需要我配合,警察随时都可能会联系我,我没办法二十四小时照顾他,你能不能……多待两天?”
她自己都还病着,闻一燃其实没打算明天走,怎么着都得等姜冬也过来再说。
“没问题啊,你把那个欺骗感情的狠心女人叫回来,我就替你给时昶端茶送饭,一直照顾到他出院。”
星见月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如果她现在告诉闻一燃,杭霁要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拉扯了很多年的白月光,闻一燃铁定扭头就走。
“哑巴了?”闻一燃笑得讽刺,“是你有求于我,我提个小小的要求,过分吗?”
星见月不吭声。
杭霁已经既然想好了,有结婚的打算,肯定会回昌宜一趟,带未婚夫去祭拜她母亲。至于见不见杭世庭,难说。
时昶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一张飞机票的事,你要是还惦记着,就自己找过去,为难她干什么?”
“一张飞机票的事,”闻一燃低声重复这几个字,嘴角的笑意有些自嘲,更是在笑话时昶,他们俩,大哥别说二哥。
他抬脚,砰的一声把房门踢开,“我才说她两句,你就不乐意了?她好像到现在都没进去看过你一眼吧。”
时昶没有接他的茬。
闻一燃跟星见月说:“我饿了一天,得去吃饭。他快烧死了,护士说,在温水里兑点医用酒精,擦擦身体可以降热,你记得帮他擦。”
他对上时昶的目光,挑了下眉,学着点吧,看看什么叫以德报怨。
“我去买毛巾,”星见月把保温饭盒塞进闻一燃手里,转身就跑,没给他叫住她的机会。
住院部有便利店,病房里开着空调倒是不冷,但外面气温低,星见月穿得单薄,只是穿过一条长廊,被冷风吹了一会儿,头就疼得更厉害。
她不需要什么,邹萌刚才都给她送到病房了,店里品类齐全,她把时昶要用的必需品挑好,全都放进洗脸盆里,端着盆去排队结账。
不是高峰期,排队的人不多。
快轮到她时,闻一燃打来电话。
“给他带几条内裤。”
“……我没买过,要什么样的?便利店里的,质量应该不太好。”
闻一燃说:“随便买吧,他连下床去趟洗手间都费劲儿,还挑什么挑。”
电话挂断五分钟后,星见月还呆呆地站在货架前,一筹莫展。
从她出生那天起,她们家就没有住过男人,她哪知道怎么挑男性贴身衣物?
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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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贵的吧。
星见月看好价格标签,一个颜色拿了一条。
等她买完东西,从护士站拿到医用酒精回到病房,闻一燃早走了。
敲门没反应,她轻轻推开病房门,脑袋先探进去。
时昶睡着了。
星见月无声地松了口气。
已经查完房了,这层楼很安静。她关好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到病床边,药还放在桌上,她拧开保温饭盒的盖子,看到里面的南瓜粥还剩一半,他大概是没胃口,吃不下。
星见月把洗脸盆拿到洗手间接热水,水龙头开得小,没什么声音,就是得多等一会儿。
灯光刺眼,影响睡眠,她出来的时候把病房里的灯关掉了。
手机连续振动了好几下,星见月一动不敢动,她小心地转身,确定病床上的人没被吵醒,才去洗手间搓洗毛巾。
她把洗干净的毛巾泡在兑了酒精的温水里,回到病床边,时昶的左手放在被子外面,她就先从左手开始。
护士说,擦拭手心、脚心、颈部、腋窝、腹股沟这些血管丰富的部位最有效。
星见月握住他的手腕,慢慢转动到手心朝上,动作很轻。
她拧干毛巾,轻轻擦拭。
擦完左手,她又走到另一侧,把他的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再重复一遍。
腋窝……就算了,这跟直接叫醒他有什么区别。
脚心……他怕痒,肯定会把他弄醒,算了。
腹股沟……
星见月摸了摸自己身上连接大腿和腹部的位置,应该是这儿,要擦拭这里,得把裤子往下拽一点,不合适不合适,也算了。
那就擦擦颈部,她小心一点,应该可以的。
她洗洗毛巾,弯腰靠近他的时候,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的嘴唇怎么破了?
不会是她给他人工呼吸的时候,牙齿磕破的吧?
那会儿她被冻得发抖,手脚没有一点知觉,也看不清,所有行为都只是凭着一丝微弱的求生意识。
不对劲!
她长久落在他唇上的目光慢吞吞地往上,毫无预兆地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星见月的一只手正在扒他的领口,“那个,我可不是在占你便宜,护士说用酒精擦擦,能散热。”
时昶沉默,她也没动。
只有洗手间里亮着一盏灯,灯光从她身后照过来,被她挡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久,他开口道:“你帮我擦,谁帮你擦?”
声音很哑,但不像是睡着后被吵醒,眼神也不像。
星见月低声说:“我吃过药,已经退烧了。”
“是吗?”
“……是啊。”
时昶显然不相信。
他抬手抓住星见月的手腕,稍稍用力,她就被拽得朝他倒下去。
她反应慢了点,但右手撑在了枕头上,身体没有压住他。
两人只是额头相碰,也足以感受到彼此滚烫的体温。
她听到他说:“骗子。”
30.第 30 章
凌晨在江水里泡了那么久,即使星见月吃过药输过液,也依旧是高烧不退,更何况还有外伤。
她睡不着,医生根本不给她开安眠药,跑上跑下做点什么,心里才不会胡思乱想,才能感受到还活着的真实感。
他说她是个骗子。
只是单纯说她骗他退烧了,还是连带着高考完她放他鸽子的事?
闻一燃和杭霁之间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好歹有过一段,分开的时候再浓烈的恨意,现在说起对方也就只剩欺骗感情这几个字,连名字都不想提。
她和时昶的那些过往怎么算?
恋人未满,暧昧不清。
“我一会儿就回去,”星见月僵硬地直起身体,把手腕从他烫得灼人的手掌里抽出来,“已经把你吵醒了,擦完再睡吧。”
时昶根本没有睡着。
她鬼鬼祟祟地在门口犹豫半天才敲门那会儿,他就醒着。
猎人设置陷阱捕猎时都要考虑猎物的习性和行为模式,增加捕获成功的机会。
初三暑假,他打球摔伤了腿,父母外出,保姆去买菜,他一个人在家,单脚挪到门口拿外卖的时候,球球那头猪打架输了在客厅发疯,他经过时不小心被绊倒了,刚好被因为杭霁突发阑尾炎打了120的星见月顺路捡起来一起送进了医院。
从那天起,她一天跑两三次医院,跟打卡似的,什么天气都拦不住她。
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各种各样,杭霁有的,也都有他一份。
每次她都是请护士或者打扫卫生的阿姨帮忙,就算找不到人,她只能自己送,也是等他睡着之后,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一直到出院,他都没见过她。
“先吃东西。”时昶看着他。
星见月别开眼不看,“……我不饿。”
“没淹死,你打算饿死?”时昶拿走被她攥在手里的毛巾,扔进盆里,“我是倒出来吃的,这半份没动过,不是吃剩的。”
星见月从不矫情,“不用解释这个,我又不会嫌弃你,是真没胃口。”
时昶问:“你的命是谁救回来的?”
她低下头,“……是你。”
他语气平淡:“所以我有没有发言权?”
星见月无力反驳。
时昶偏头指了下的方向,星见月沉默地拿起保温桶,窗户旁边有个小桌子,她坐过去,拧开盖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喂,人病着,甜甜糯糯的南瓜吃着都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断联了那么久的两个人,竟然在一间病房里分食一碗粥。
星见月没吃两口,就有人敲门。
护士提着一个袋子,“是你们点的外卖吗?”
“谢谢,”时昶点头,“我不方便,麻烦你帮忙放到桌上。”
护士把外卖放到星见月面前,“尽量多吃点,才有抵抗力。”
两份清炒蔬菜,一碗鱼汤,还有一份鲜切的水果拼盘。
星见月把嘴里的粥咽下去,扭头看时昶,他闭着眼睛,没理会她。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每一份都至少吃了一半。
收拾完餐盒,水也凉了,她又重新去换了一盆热的。
“既然你现在不想睡,再擦擦腹股沟,”星见月摸了摸自己,“就这儿,如果你不好意思,自己脱一下裤子,自己擦,我保证不偷看。”
时昶眼皮都不动一下,“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没看过。”
星见月:“……”
好吧,是她不好意思。
初三暑假在他家门口的那次混乱的意外,她最后都是闭着眼睛给他穿的。
她拧干毛巾,“还是你自己擦比较好。”
时昶这次直接拉起被子盖住脸,“没力气,不想动,烧死算了,你走吧。”
药还没吃呢,星见月无奈地看着桌上的几粒药片和胶囊。
算了,帮人帮到底,他都这么坦然,她别扭什么。
她小声问:“这是新买的内裤,要顺便换一下吗?”
时昶睁开眼睛,看着她用两根手指拎着的纯灰色内裤,“你买的?”
“是啊,”星见月知道质量差了点,“尺码不适合也先将就两天。”
“这个不用你管。”
“……哦。”
星见月也不多事,灯光暗,倒也没那么尴尬,她掀开一点被子,病号服是松紧腰,她拽着往下拉,左右各擦两遍。
时昶全程没说话。
星见月看他耳朵红得厉害,去倒了杯水,等他吃完药,她就匆匆离开了病房。
领导特批的假期,公司同事再着急也不会在星见月还病着的时候找她。
第二天下午,来医院的还是那两位警察。
高个子的李警官坐在椅子上,“昨天你说,车祸前,冯女士收到过死亡威胁,我们回去查了,那个微信账号的注册信息确实是钱文斌,但是,他在去年6月份就在昌宜监狱里病逝了。”
这个没有预料到的信息让星见月感到惊悸,“什么?”
李警官说:“我们联系到在昌宜监狱工作的同志确认过,去年6月17日凌晨,钱文斌突发脑梗,送到医院没多久就死亡了。”
星见月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住神思,“我和我妈没得罪过其他人。”
“钱文斌还有个双胞胎弟弟,”李警官拿出一张照片。
星见月看着照片上的男人,很像,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区别,比她印象里的钱文斌要瘦一些,左脸也有痣。
李警官说:“他叫钱武斌,2016年6月9号凌晨,也就是你高考结束那天晚上,这个叫钱武斌的绑架未遂,还被拘留过。”
星见月眼神茫然,“绑架未遂?绑架谁?”
李警官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星见月大脑混乱,“难道是绑架……绑架我吗?”
心理医生说,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创伤性失忆,患者在经历重大身体创伤或者心理打击之后,会有部分选择性遗忘或者暂时性失忆的症状。
关于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星见月所有的记忆都是听冯芸口述的,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按照李警官所说的,也就是她和时昶分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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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自己家门口被钱文斌拖上楼。
闻一燃过来的时候,星见月已经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坐了半个多小时,她神色寡淡,失神地看着左手无名指,指根处有一道她搬到安淮市后才发现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伤疤。
当时,冯芸告诉她,那道疤痕是冯芸拿剪子帮她划牛仔裤扣眼的时候不小心划到她的手留下的。
“怎么不多披件衣服?”闻一燃看她穿得单薄,鼻尖都冻红了。
星见月回过神,“我还没回家。”
“阿姨还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能瞒几天?时昶不一样,他在外地,父母见不着他,小也再帮他糊弄一下,只要电话里不露馅也就瞒过去了。你天天不回家,阿姨不多想?”
闻一燃紧盯她的情绪变化,她不会是有男朋友了,没在家里住,和男朋友在外面同居吧?
“……我妈她……她前些天发生车祸,没有抢救回来,去世了,我现在就一个人。”星见月低着头,说话时,两滴眼泪砸在手背上。
闻一燃心里咯噔一响。
这才刚过完年,别人都在团圆,她们却在经历分别。
他高三那年还吃过星妈妈做的牛肉馅包子。
亲人去世如同大雨连阴,外人无法感同身受,安慰只会惹人伤心,他连忙转移话题:“你家的狗有人喂吗?我闲着没事,可以去看看。”
星见月抬手抹掉眼泪,轻声说:“巧克力病得没办法,安乐死了。”
闻一燃愣住,他回想起这两天他对星见月的明讽暗刺,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他真该死。
他这会儿找过来,也是因为星见月一天没去看时昶,准备刺她两句。
闻一燃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星见月披上,“我买了晚饭,在楼上的病房里,一起去吃点儿。”
她没胃口,“你们吃吧。”
“我买了你的那份,不吃浪费。”
闻一燃强行把她带去时昶的病房。
时昶在接电话,应该是公司里的事。
星见月没怎么听,等他结束通话后才问了一句:“好些了吗?”
时昶开口就没好话:“你忙你的,不用勉强自己来看我,我也不想看见你。”
被冷落了一天的病人怨气很深,闻一燃捂住时昶的嘴,扭头对星见月笑了笑,顺便美化时昶的语言,“他是说,你还病着,要多休息。他救你是本能反应,无论换成谁,他撞见了都不会见死不救,你不用觉得亏欠。”
时昶冷眼看向他:“你有毛病?”
“快闭嘴吧,”闻一燃塞给时昶一把勺子,转身招呼星见月,“星儿,过来坐,你俩在发烧,我买的都是清淡的菜,这鱼片粥还不错,你吃这个。”
星见月被闻一燃按着肩膀坐在软椅上,面前摆着一大份冒着热气的鱼片粥,“我吃不了这么多。”
“给时昶分一半,”闻一燃往另一个碗粥里倒了二分之一,拿给时昶,他在星见月看不到的地方给时昶使眼色,“赶紧吃,别说话。”
时昶语气不善:“发什么神经?”
闻一燃压低声音:“吃饭吃饭,我还能害你不成。”
31.第 31 章
这顿饭吃得无比安静。
星见月心不在焉,味如嚼蜡,时昶在生闷气,只有闻一燃忙得厉害,左顾右盼,对星见月的内疚关心和对时昶的好意提醒全靠眼神,但谁都没理他。
病房里暖气开得足,星见月喝了半碗热汤,又披着闻一燃的外套,脸颊红红的,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没给你换病房,是因为李警官说,你身边时刻有人更安全。”闻一燃解释道。
她那个病房里还住了两个病人,都有家属陪护。
“嗯,”星见月心里明白,“我明天就能出院了。”
闻一燃瞟了沙发上的时昶一眼,放下筷子,“你还在咳嗽,再多住两天。”
她摇头,“我身上就一点轻微的外伤,感冒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没必要占床位,而且在医院我睡不着。”
护士敲门进来,“家属有时间去一趟吴医生的办公室。”
闻一燃应了一声,“好嘞。”
星见月把外套递给他,“你去吧,我收拾。”
“帮忙看着点儿他的输液瓶,还有两瓶药,”闻一燃起身穿衣服。
星见月关好门,回头看时昶,针扎在他的右手,左手不方便,“你没吃多少,我喂你行吗?”
时昶神色恹恹,“饱了。”
天气差,病着心情不好,公司里还有烦心事,他还得应付家里人。
“再吃点菜吧,”星见月坐到病床边,拆了双干净的筷子,“我不是不想来看你,我老咳嗽,会吵得你睡不好。”
她夹了片青笋喂到他嘴边,“啊。”
跟哄小孩儿似的。
时昶没有折磨人的恶习,吃是吃了,但说话还是不怎么好听,“你本来就没有义务来看我。”
她说:“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说:“你以前也救过我一次,扯平了。”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啊,”星见月想笑,“我那是顺手的事。”
“我也是。闻一燃说的没错,你不用觉得愧疚。”
“可是我愧疚死了,怎么办?”
病房里再一次陷入寂静,时昶靠着枕头,星见月在他的余光里,才两天,她肉眼可见地消瘦,刚才被闻一燃推进来时,她眼角泛红,魂不守舍的。
额头上的擦伤也不知道有没有换药,她说她睡不着,发着烧吃了药都睡不着,那平时怎么办?
这些年,她在安淮过得不好吗?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显得刺耳。
星见月抬头就跌进一双潮湿的眼睛,时昶来不及掩饰,狼狈地扭头。
“喂,”她起身走到窗边。
电话那边的章潮听出她声音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有点感冒,”星见月忍不住咳嗽,“叔叔的病情有好转吗?”
章潮疲惫地叹气,“很糟糕,得动手术。”
她低声问:“什么时候?”
“医生还在安排,最早也得下个星期,”章潮那边很安静,他甚至能听到她呼吸时浓浓的鼻音,“感冒也得吃药,别硬扛着。能视频吗?我想看看你。”
“现在不太方便,”星见月换了只手拿手机,“我没事儿,已经吃过药了,叔叔的身体最重要,你别担心我。”
章潮无奈地笑了笑,“担心也只能是担心,没办法回去照顾你。”
她说:“你照顾叔叔已经够辛苦了。”
病房就这么大,即使星见月的声音再小,时昶也能听到。
像是她的朋友。
断联这些年,两个人的生活毫无交集,他对她身边的新朋友一无所知。
闻一燃去了医生办公室就没再回来,星见月接完电话,菜都凉了,她把桌子收拾干净,倒了杯热水给时昶。
长久沉默之后很难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他躺在床上,她窝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
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有点催眠。
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没开灯,不知不觉间,星见月靠着沙发睡着了。
闻一燃推开房门的时候,时昶正推着输液架,艰难地挪到沙发旁,用左手别扭地给星见月盖毯子。
真是医学奇迹。
闻一燃识趣地保持安静,轻轻带上门。
“就是这间病房吗?”姜冬也刚下飞机。
闻一燃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星儿在里面,别进去打扰他们了,你们俩先去吃饭,在酒店休息一晚,明天睡好了再过来吧。”
姜冬也是和男朋友江祁一起来安淮的,用不着闻一燃瞎操心。
“谁?”姜冬也愣了一下,压着嗓子轻声问,“你说谁在里面?”
“星见月啊,还能是谁,”闻一燃笑道,“你刚才是没看见你哥那那幅身残志坚的样子,他都能拖着输液瓶去给人家盖被子了,没什么大事。”
姜冬也难以置信,病房里的人竟然是许久没有消息的星见月。
电梯里跑出来一个小孩,横冲直撞的,江祁牵住她,把她往旁边带,“这么惊讶,谁啊?”
姜冬也习惯性地回握他的手,“我哥高考完就失恋了,你知道的吧。”
他们感情稳定,江祁都在准备求婚了,时昶却一直单身,家里人虽然不着急,但也不是没催过。
有一次过年,江祁去时家吃饭,偶然听到时昶奶奶那边的一个亲戚开玩笑,说时昶受过情伤,那位哥比时昶大四岁,江祁也得跟着叫一声哥。
“你们说的星见月,就是当时抛弃他的初恋女朋友?”
闻一燃靠着墙,两手插兜,嗤笑道:“什么女朋友,他俩压根就没好过。”
时昶高三那年,姜冬也跟他一起住在学校附近的考学楼,当然也是清楚的。
“你明天别往我哥心上扎刀子啊,”姜冬也叮嘱江祁。
闻一燃笑了一下,“适当刺激刺激,也不是不行。”
他观察过,星见月的心不硬,对时昶也不冷漠,不像那谁。
下了电梯,江祁和姜冬也这对小情侣凑在一起说话,都谈了好几年了,还在热恋期,这黏糊劲儿看着让人心生羡慕。
闻一燃两手空空地站在风口,觉得安淮真他妈冷,身体冷,心也冷。
他没走,其实就是想等等看杭霁会不会来找星见月,如果冯阿姨意外去世这件事都不足以软化她的心,他大概是永远也等不到她回来。
真没出息。
闻一燃抬头往楼上看,住院大楼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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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一个跟他一样没出息的男人。
他还能抽根烟,病房里的时昶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瓶药输完,他还是没有按铃,自己举着药瓶去护士站找责任护士换第三瓶,换完了再回到病房。
睡着的星见月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毯子滑到地上。
时昶把药瓶挂在架子上,推着架子走到沙发旁,蹲下去捡起毯子,重新给她盖好。
卫生间里的灯光不算亮,他静静地看着星见月的睡颜,有些恍惚。
高二同桌那年,她因为刚考进一班,不适应一班的学习节奏,晚上老是熬夜,白天总犯困,小课间只要没人来找她,她都能趴在课桌上睡一觉。
那会儿她心大,倒数就倒数,她只跟自己比,不像现在,睡着了,眉头都还皱着。
星见月动了动,无意识地抓住了时昶的手。
他呼吸一滞,目光落在她脸上。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感知到了,缓缓睁开眼睛。
他就在她面前,距离很近。
“做梦了?”他问。
星见月“嗯”了一声。
“梦到了什么?”
“梦到我妈带我去游乐场,陪我疯玩了一天。”
时昶看着她潮湿的眼角,“听起来是个好梦,你怎么像是要哭了?”
星见月闭上眼睛。
她没有松手,时昶就没办法起身,还维持着她醒来之前的样子。
他说:“昨晚我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星见月轻声问:“你梦到什么了?”
时昶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梦到昌宜断断续续下了三个月的雨,我浸在水里,从头到脚都是潮湿的,从学校回家的路像个迷宫,怎么都走不出去,我绕啊绕,绕啊绕,被困在里面很长时间,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骨头都是冷的。”
脑袋迷迷糊糊的,她以为自己还没醒,“好奇怪的梦。”
“是很奇怪,”时昶看她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但梦的最后你给了我一把伞,所以我接受这个荒诞离奇、不切实际的梦。”
他还没有退烧,星见月通过牵在一起的手感受到了他的体温,逐渐清醒,视线也清晰了。
在她试图抽离的前一秒,时昶勾住她的手指,“高考结束那天,我问你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不是逼你承认喜欢我,更不是要你立刻就答应跟我谈恋爱,我是想要一个确定的信息:我可以追你了。你就算拒绝,也不用玩消失,直接告诉我,你对我没那个意思,搞搞暧昧调节一下无聊重复的生活而已,我不会缠着你。”
星见月当时没想拒绝。
她记不起自己被姓钱的拖到楼上之后经历过什么,只能确定是妈妈救了她,天没亮就带着她逃离了昌宜。
高考完的暑假,大概是人生最漫长的一个假期。
那年夏天,昌宜的雨季确实长得有点不寻常。
长久地落在时昶心里的这场连阴雨,此刻,也终于淋湿了星见月。
星见月像吃了一整颗柠檬,酸涩感从舌尖蔓延到心头,躲在眼眶里的眼泪被酸得跑了出来。
她问:“这么多年了,你还喜欢我吗?”
时昶说:“不喜欢,但你欠我一段初恋。”
32.第 32 章
初恋,爱情萌芽的最初部分。
欠什么不好,偏偏欠了一个还不起的。
梦境一点点散去,星见月又回忆起泡在冰冷江水里的感觉。
对视让她的失落的情绪无处可藏,时昶抬起手的动作是想给她擦眼泪,她躲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手背回血了。
她连忙爬起来,第一反应是关闭输液阀门,连鞋都没顾上穿,直接跑出去叫护士。
最后一瓶药,只剩三分之一,毫无意外要被护士说一顿。
值班护士拔完针,拿了个无菌棉球,星见月一边道歉,一边走过去帮忙压着棉球,等护士离开后才松了口气。
时昶高烧两天,身体酸痛乏力,没感觉到痛。
星见月因为自己睡着了,不仅没能帮他叫护士换药,还害他又多挨了一针,内疚地抬不起头。
他右手扎过针的地方有一点点鼓包,她去洗手间打湿毛巾,回到病床边,把毛巾放在他手背上湿敷。
这回她是一点都不敢分心了,要么看看输液瓶还有多少药,要么看看他的左手,谨防再次回血。
“小也是不是快到了?”星见月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应该睡了很长时间。
姜冬也吃饭的时候给时昶发过消息,他说:“他们在酒店,明天早上再过来,你别急着自己去办出院手续,等小也过来。”
“嗯,”她点点头,“你睡一会儿吧。”
“我白天睡够了,”时昶没看她,“如果你在楼下病房睡不着,就留在这里,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也是奇怪,楼下病房其实不吵,晚上陪护的家属比病人睡得还早,星见月即使吃了药,脑袋昏昏沉沉的,依旧是彻夜难眠,在这儿却能安心睡着,还做了个梦。
输完液,护士来拔针。
星见月洗漱完,在洗手间接好热水,挤好牙膏,等时昶慢慢走进来。
“要帮忙吗?”她怕他摔了。
时昶接过牙刷,“不用,你去躺着。”
“我还是扶着你吧,”星见月不放心,她低着头,没多想,双手托住了他刚抬起的手。
灯光亮,能看到扎针处有点乌青。
时昶余光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有些出神,很短暂。
这一晚,星见月睡了个好觉,时昶反而失眠了。
闻一燃去买早餐,江祁和姜冬也先上楼,正好碰到医生查房,江祁留下,姜冬也陪着星见月去办出院手续。
姜冬也没有陌生感,出门就挽住了星见月的胳膊,“见月姐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你都毕业了,”星见月笑笑。
“这几年,你没回过昌宜吗?”
“……没有。”
姜冬也以前总跟着他们一起玩,跟谁都熟,包括杭霁,“杭霁姐也不跟我们联系,你们俩好狠心呀。”
星见月自知理亏,“对不起,我高考完遇到了不太好的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跟任何人联系。”
“没事啦,”姜冬也说,“我哥其实还好,一燃哥才惨呢。”
那个暑假,时昶没等到约好要见面的星见月,得知她连夜搬走并且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之后,只在家昏天黑地地睡了两天,接下来的日子,该干什么干什么,看日落看流星,看山看水,几乎把国内都跑遍了,他就算不开心,也不会大吵大闹,自己消化。
相比起来,闻一燃的那个暑假确实很黑暗。
他和杭霁的关系暴露,杭世庭和闻惠气得要把他们俩中的一个送出国,闻一燃不愿意,杭霁就得以全市第一的成绩去读国外的野鸡大学,杭世庭态度强硬,没得商量。
18岁的年纪,自信地以为真爱无敌,所向披靡。
闻一燃相信杭霁会跟他站在一起,抗争到底,然而杭霁瞒着他和杭世庭做了个交易,用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来换回她们一家三口曾经住过的那套房子。
她要回房子,不是怀念曾经的家,而是转手就找中介卖掉,拿着那笔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闻一燃在杭霁上飞机前吞了一周安眠药的剂量,被时昶发现,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姜冬也轻声问:“杭霁姐还会回来吗?”
“会吧,”星见月失神地望着天空。
“高中毕业之后,我哥一直没谈恋爱,”姜冬也突然转了话题,“他一有时间就去南川看我了,大学毕业出国留学,读完研,待了两年就回来了,人际关系很简单的。”
星见月有些茫然,“啊?哦。”
姜冬也笑道:“只要是第一次,无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都算初恋嘛,对吧?”
星见月点头。
出院手续不麻烦,就是得排队等,周末早上医院各个窗口依旧是大排长队,姜冬也让星见月在病房休息,她去排队。
所有手续都办好后,姜冬也还要去时昶家拿衣服,她刚来,不熟悉,星见月跟她一起过去。
看到姜冬也手机里的地址,星见月惊讶地发现时昶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她住1号楼,时昶住9号楼,9号楼从东门进出最方便,她习惯走西门,所以两人一次都没遇到过。
“太巧了,”姜冬也感叹,“安淮市这么大,你们竟然住得这么近。我哥年后过来刚换的小区,见月姐姐,你住多久了?
星见月和冯芸以前不住这里,“我毕业实习的时候搬过来的,这儿离我上班的地方近。”
姜冬也说:“所以,就算没有这次意外,你们迟早也会见面。”
星见月的心被触动。
上一次回到这个时空,她在公司的园区里见过时昶。
她不知道在真实世界里,他们是否擦肩而过。
姜冬也的生活能力极强,高中就能做一大桌饭菜,两人买菜煮饭,忙活完,傍晚又赶回医院。
电视开着,在播一档脱口秀节目,江祁和闻一燃点了烧烤,连啤酒都喝上了。
时昶白眼翻上天。
“你们俩真烦人,”姜冬也没好气地瞪了江祁一眼,转身把饭盒拿出来,“哥,这粥是见月姐姐特意给你熬的。”
时昶神色复杂,“她做的?”
他这是什么眼神?
“我尝过了,”星见月说,“不会毒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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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昶看过去,“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多吃点,”星见月有自知之明,她做菜是不怎么样,“还烧吗?”
说话时,她走到病床边,抬手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烧,真怕你烧傻了。”
闻一燃接话:“这年头谁会要一个脑袋烧坏了的傻子,万一留下后遗症,你得负责啊。”
“别理他,”时昶把她的手拿开,坐了起来,“你们俩吃过了?”
星见月点头,“在家吃的。”
姜冬也把带来的衣服和日用品放进柜子里,“哥,晚上江祁留在医院陪你,我跟见月姐姐回去睡。”
时昶差点呛着,“他陪我?”
“你不是想洗澡嘛,他在这儿方便点,”姜冬也笑得灿烂,“我陪见月姐姐说说话。”
正好家里打来电话,时昶应付几句,就把手机给了姜冬也。
小小病房里,有人吃饭,有人在电话里陪长辈聊家常,有人打游戏,竟有几分家的感觉。
星见月心想,如果时空错乱是妈妈的力量,是妈妈在她孤身一人难过得想要死掉的时把她带回到这群朋友身边,她愿意接受。
“我明天再来看你。”星见月收拾好碗筷。
“等等,”时昶在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腕,但很快就放开,“电话留下,微信加上。”
星见月看着他。
时昶把手机放到她手边,“不乐意?”
“我哪有,”星见月的手机在桥边摔坏了,不影响使用,就没去修也没换,她扫码加上微信好友,把电话号码发了过去。
时昶叮嘱她:“锁好门,手机开机。”
“嗯,”星见月提起袋子,“小也,走了。”
姜冬也凑到江祁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起身跟上。
到家后,星见月在柜子前找干净的毛巾,姜冬也没事做,书桌前有一面照片墙,她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却没想到,在其中一张毕业照上看到了她认识的人。
姜冬也走近,仔细看,确定自己没认错。
“诶?你们俩怎么会认识?”她指着站在星见月身边的章潮。
星见月回头看了一眼,没太在意,“他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我大四的时候认识他的,实习期不敢得罪客户,章老师在一个饭局上帮我解了个围,不然我肯定是要倒大霉的,客户不高兴,我就吃不了兜着走。”
姜冬也跟章潮不熟悉,只见过一次,去年春节听姑姑说起,章潮回国后在高校当老师,他父亲身体不好,可能要动手术,春节就没能回国团聚。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章潮哥跟我哥是亲戚,你知道吗?”姜冬也问。
“啊?”星见月不小心碰到头,“什么亲戚?”
姜冬也说:“我哥的奶奶是章朝哥外婆的亲妹妹,他们俩小时候关系还挺好的,后来各忙各的,每年最多也就见那么一两次。”
星见月愣住。
……不会吧。
她看向墙上的照片,心里翻江倒海。
“小也,我惨了,我完了。”
33.第 33 章
姜冬也听不懂,她只觉得章潮出现在星见月的照片里不是一件坏事,他就像个纽带,把两个失联已久的人重新连接在一起。
只要有了联系,一来二去,隔阂总会消除。
他们订的是周一返程的机票,还能在安淮再待一天。
时昶有人照顾,星见月就抽空去了趟警局,李警官外出,接待她的是一位女警。
冯芸的车祸已经认定为意外,事情过去了半个月,星见月才见到肇事司机和其家属,丈夫神情木然,沉默不言,妻子挺着大肚子,哭着要跪下给星见月道歉。
星家一家三口都爱管闲事,也容易心软,就算遇到什么事,是对方理亏,但只要诚心道个歉,也就过去了。
可这场车祸带走的是一条人命,是星见月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别说跪下道歉,伏地磕头都没用,她永远都和解不了,甚至希望能多判几年。
在江边撞伤时昶并且试图二次伤害星见月的嫌疑人钱武斌还没有找到,这起案件,警方还在侦办中。
女警提醒星见月,天黑后尽量不要单独外出,也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星见月自知危险还没有结束,连车都不打,出行靠地铁,买东西也都是选择人流量大、有监控的区域。
她调整好情绪,打算买点菜回家给时昶做病号餐,总不能让他顿顿吃外卖。
冯芸以前喜欢去小区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星见月跟她去过几次。
正是下班时间,市场里人多,星见月要买一块牛腩,她跟老板说话,被挤得没站稳,不知道踩了谁一下,等她回头就找不着人了,身边都是些走得慢的老年人,但能闻到空气里一股浓浓的烟味。
星见月转过身,看到肉店老板叼了根烟,就没多想。
她不常进厨房,会做的菜不多,番茄牛腩算是拿手菜。
砂锅里炖煮出浓郁的番茄味,星见月拿勺子尝尝咸淡,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舌头酸酸的,心也酸酸的,她都没做给妈妈吃过。
她把饭菜打包好,赶在天黑前到了医院。
病房里和昨天一样,还是那档脱口秀节目,坐沙发上的三个人已经无聊到开始打牌了。
姜冬也贴了一脑门的小纸片,回头跟星见月打招呼。
“明天几点飞机?”星见月问。
“我和江祁是下午三点多的,一燃哥早上十点就得去机场,”姜冬也吹掉挡眼睛的小纸片,“见月姐姐,辛苦你照顾我哥,我们周末再过来。”
“应该的,你们放心,”星见月把枕头垫在时昶身后,让他靠着舒服点,“那个……真不用跟你爸妈说一声吗?”
时昶退烧了,精神好了很多,眼神不再像前两天那么浑浊,抬头看她时,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你想见他们?”
星见月:“……”
那倒不是。
害他遭这么一难,她怪不好意思的。
时昶没醒的时候,闻一燃就替他做主瞒着他父母,也是担心时昶父母知道了会对星见月有意见。
打了半天牌,闻一燃站起来活动筋骨,“今天晚上谁留下?”
“让我留下吧,回家我也睡不着,”星见月看向时昶,“我在这儿陪你,行吗?”
那可太行了。
“好吧,”闻一燃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这菜太清淡了,你们俩吃,我们去外面吃火锅,吃完回酒店,不来医院了啊。”
姜冬也心领神会,拉着江祁出门,把空间留给时昶和星见月。
闻一燃跑这么快,星见月以为他是对多年前那份没熟的豆角心有余悸,就没留他。
星见月去洗手间打湿毛巾,坐到病床边帮时昶擦手。
章潮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星见月莫名有种被抓现场的感觉,她没接,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塞进兜里。
“怎么不接?”时昶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习惯。
“垃圾电话,”星见月随便搪塞过去,“吃饭吧。”
“今天去哪儿了?”
“我去了趟警局,见到了撞我妈的肇事者,他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他老婆大着肚子又哭又跪,好像我是个不近人情的罪人,尽管如此,我也不要原谅他们。”
时昶拿筷子的手顿住。
他的目光在饭桌上停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落在她脸上,星见月形容不出这是什么眼神,情绪很复杂,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后悔,有潮湿的泪意。
他在心疼她吗?
看来闻一燃没有告诉他,星见月不想让气氛太沉重,影响他的情绪,但实在笑不出来。
“对不起,”时昶心里五味杂陈。
那晚在江边见到她时,脑海里尘封的记忆立刻就翻涌而出。
高考后那晚,他送她回家,在家属楼前的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她跟他约好第二天傍晚在公园见面。
他到家后,凌晨五点多才睡,早上八点不到就醒了,那天的时间真是漫长,好不容易到了约定时间,他在公园等了又等,她都没来,微信联系不上,手机也关机。
等他找到她家,才得知她们一大早就搬走了。
闻一燃得知自己被欺骗之后,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乱砸东西,时昶却平静地不太正常。
十八岁的年纪,告白失败可是天大的事,自尊心和毫无保留的初恋都被践踏,足以让一朵没有经历多少挫败的太阳花低迷不振。
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一觉睡醒就没再提起过。
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而已,他说服自己,星星和月亮,哪里都看得到。
大学里有个老师在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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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讲,初恋只适合怀念,如果非要强求再见一面,得到的,要么是被遗忘的惆怅,要么是双方的灾难。
时昶深以为然,直到他回昌宜一中参加校庆活动,偶然从高三班主任口中听到她消息,如同一颗野草种子落在心头,只需要汲取一点点养分就能疯狂生长,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好吧他承认,他没那么潇洒,每每想起当年的事依旧如鲠在喉,无论他是不是会错了意,他都要亲耳听到她的答案。
所以他来到她身边,然而好几次预谋已久的擦肩而过,她的目光没有一刻看向他,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早就忘了他。
她过得好,他不痛快。
她过得不好,他更不痛快。
长久以来,时昶在跟星见月较劲,也在跟自己较劲,以至于醒来后面对她时没有一句好听的话。
“对不起,”他低声重复,声音沙哑。
“你干嘛道歉,”星见月垂着脑袋,“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失约了。”
但她并不怪冯芸连夜带她逃离那栋家属楼。
“时昶,我好想我妈啊,她把你带到了我身边,可我还是很想她。小时候,别人学钢琴学舞蹈,她也送我去最好的机构培养兴趣爱好,别人到各种地方旅游,她也经常带我出去玩,她也问过我想不想有个爸爸,可不等我回答,她就摇摇头说不行,她怕不是亲生的,人家对我不好,怕我受委屈。她一个人把我养大,生活全都围着我转,不到五十岁就有白头发了。”
这些天,她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妈妈的身影。
星见月哽咽地说:“她是在收到死亡威胁,急着去报警的路上和一辆车撞上的,那怎么能算意外呢?”
在眼泪面前,语言显得笨拙。
时昶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痛楚,却找不到一句恰当的安慰,他只能用这具内外都是伤的身体抱抱她。
星见月闭上眼睛,许久没都没说话。
这个冬天真冷,她想回到昌宜,回到那个有妈妈有朋友的时空。
病房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时昶回过神,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准备联系他爸,他爸是律师。
星见月惊醒,眼前还是25岁的时昶,他在医院待了几天,下巴长出了短短的胡茬。
时昶低头看她。
“我以为,你又一次把我带回昌宜了,”她有些失望。
时空穿越失效了吗?
他轻声问:“你想回去?”
“想,做梦都想,”星见月有点后悔上一个时空因为恐惧而跑下楼去抱他。
她说:“如果那天晚上在江边你没有紧紧抓住我的手,我的结局应该是溺水而死。时昶,其实……其实我很喜欢你,从很早开始就喜欢了,晚了这么多年才告诉你答案,对不起。”
34.第 34 章
那天星见月睡在病房里窄小得连腿都伸不直的沙发上,半梦半醒时,时昶说他已经不喜欢她了,当然是句违心话。
曾经时昶不止一次想过,他耿耿于怀的到底是她这个人还是那段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的初恋。
人是无法替代的,初恋只要是第一次恋爱都可以算是初恋,执着于前者,那就得跟她耗到底,珍视后者,认认真真开始一段恋爱就可以弥补遗憾。
重新开始一段恋爱毫无疑问是条捷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难翻阅的山也终将会成为过去,但时昶不行,他想得次数越多,就越确定他就是执着于她这个人。
她的一句“我很喜欢你”,再加一滴滚烫灼人的眼泪,他就败得彻彻底底。
“哥,你想什么呢?”姜冬也去机场之前又来了医院一趟。
“在等你姑父的电话,”时昶昨晚已经找过时逢远,酒驾致人死亡不是小案件,“我这儿没什么事,下周末你好好休息,不用来回折腾了。”
姜冬也放心不下他,“坐飞机才两个多小时,一点也不累。”
“我看你是嫌我们碍事,”江祁一眼看穿,“昨天白天还在装不在乎,才过了一晚,你的眼睛就黏在人家身上,昨晚聊什么了?”
时昶面不改色,“聊她妈妈的案子。”
“不止吧,”江祁笑了,和昨天相比,这哥肉眼可见的明朗了许多,“要是真被闻一燃说中了,我得输他500块钱。”
“他那张嘴能讲出什么好话,”时昶看了姜冬也一眼,“管管啊,在外面乱赌不是好男人,今天敢赌五百,明天就敢赌五十万。”
闻一燃和江祁打赌的时候,姜冬也就在旁边,她也好奇,“你们俩和好了吗?”
“什么叫和好,说得像分手过一样。”时昶淡定地闭目养神,想起星见月今天早上别扭的样子,他忍不住想笑。
江祁接话:“就是,又没在一起过,顶多只能算是破镜重圆。”
“那……圆了吗?”姜冬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时昶,试图捕捉他的微表情,“哥,你别太傲娇,人家给你台阶下,就赶紧下嘛,不要又错过了,人生一共才几个七年。”
时昶“啧”了一声:“你是哪边的?”
姜冬也凑过去,“当然是你这边的啊,但现在是见月姐姐最伤心的时候,你可不能在伤口上撒盐。”
“他这是吃到糖了,”江祁看破不说破,“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好,”姜冬也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交给时昶,“这是见月姐姐家的钥匙,前天在她家给你做饭,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她给我的,你记得还给她。”
她都把门关上了,又推开一条缝,脑袋探进来,小声对时昶说:“希望下次见面,我能改口叫嫂子。”
病房里安静了,时昶的心却静不下来。
钥匙扣上挂着一个小沙漏,他拿起来看了看,是她高中就在用的东西,做旧复古工艺。
陈朝连发好几条消息,时昶回复完,点开了星见月的微信头像,她最近一条朋友圈是春节那天发的合照,她抱着狗,冯阿姨抱着她,旁边桌上是丰盛的年夜饭。
继续往下看,她几乎两三天就有一条动态,大部分都是她家的狗,很少有工作相关的内容,连同事都极少提起,唯一出现在一张聚餐照里的人还是他通过帮忙停了一次车认识的邹萌。
再往下,是她的大学生活,时昶倒着看完了她从毕业到新生入学这四年所有的动态,顶着大太阳兼职,沙漠越野穿越,雪夜在宿舍楼下花三个小时堆雪人,和室友跨越好几个城市去看演唱会却遇到暴雨淋成落汤鸡……等等,每一条动态都有着鲜活的生命力。
时逢远打来电话,时昶才退出微信,两人沟通完案情,外面天都黑了。
具体细节还得星见月来说,时昶发消息问她几点过来。
十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两声,是姜冬也和江祁到家了。
时昶回完一通电话,星见月还没有回他消息,他皱了下眉,切换到通话界面。
肇事司机的妻子守在小区门口,星见月不可能和解,也不想听她哭诉家里有多不容易,远远看到她就转身选择绕路,走另外一个入口。
下了电梯,星见月习惯性把手伸进包里摸钥匙扣,摸了半天才想起来她把自己常用的钥匙给了姜冬也,她包里只有一把单独的备用钥匙。
开门后,她没开灯,脱掉外套往沙发上躺,她刚才拿回来的是邹萌妈妈炖的汤,听说炖了大半天,刚好给时昶补身体,她闭眼休息,想着一会儿再做两道什么菜。
正想着时昶,时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坐起来,刚要接听,突然闻到了一股烟味。
这两天就只有姜冬也来过,不可能有人在家里抽烟。
她莫名想起在市场闻到的那股烟味,浓烈刺鼻。
星见月看向门口,一阵阴森的恐怖感顺着尾骨往上爬。
家里……有人!
在她起身前,一只大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那令人作呕的烟味紧紧包围过来。
她喊不出声,只能发出“呜呜”的微弱声音,挣扎间,手机掉在地上,被一双黑色冬靴踩碎了屏幕。
呼救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星见月本能地反击,撕抓男人的脸,用力咬住男人的手掌,被激怒的男人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摔在地上,粗暴地用胶带缠住她的嘴和双手。
男人捏着她的脸,转向后面时,她终于看清了曾经企图绑架她的罪犯。
钱武斌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太吵会被割掉舌头的。”
星见月睁大眼睛,心脏剧烈跳动。
“没想到我还能找到你吧,老天有眼,让那个多事的死女人被撞死了,给我省了不少力气。”钱武斌摘掉帽子,蹲下去用身体压制住她乱踢的双腿。
他摸了摸只剩半截的无名指,“我这根手指,是被你咬断的,还记得吗?要不是那个死女人听到动静追上楼,你的无名指也会被我切掉。”
生理性眼泪模糊了双眼,星见月死死盯着男人,被她忘掉的记忆从脑海中涌出。
那天晚上她被捂住口鼻拖上楼,男人用绳子捆绑她时动了歪心思,想要侵犯她。
是妈妈听到了她无法喊出口的求救。
“那个贱人怀了个野种,我哥只是不想替别人养孩子而已,有什么错,谁让你们母女俩多管闲事?”钱武斌从衣服里拿出一把刀。
刀刃泛着银光,贴在星见月的皮肤上,她挣扎一下就被划出一道口子。
“他死了,死在监狱里了!”钱武斌仇恨地掐着她的脖子,面目狰狞,“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偿命?”
他忽然起身,往房间里走。
星见月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她只想自救,只想着要活下来。
她翻动身体,吃力地往前挪,试图接近男人扔在地上的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她马上就能碰到刀柄时,刀被那双黑色冬靴踢到了门口。
钱武斌扯着她的脚,把她拖到客厅中央。
她看着男人把从卧室里找出来的相框摆在桌上,照片上的冯芸温柔地笑着,像是在看着她。
“这么漂亮的脸,死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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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多可惜,”男人笑得令人作呕,“让你亲爱的妈妈看着,更有意思。”
他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星见月挣脱出一条腿,踹在他下巴,男人啐了一口血沫,转过来就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顺手拿起桌上的花瓶,高高举起,下一秒就会重重砸下来。
“砰砰——”有人在外面敲门。
星见月看到了希望,开始用尽全力挣扎,哪怕弄出一点动静传到门外,她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死死盯着那扇门,可除了刚才的敲门声,再没有任何声响。
门外的人像是离开了。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手再一次朝她伸了过来。
突然,钥匙插进锁孔,拧动。
门开了。
外面的灯光从门缝里照进客厅,星见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钱武斌的咒骂声很短暂,混乱的打斗被尖刀刺进血肉的声音终止。
她闻到了鲜血的咸腥味。
时昶……不行……不可以!
“我要报案,这里是福安花园1号楼,602室,有人持刀入室行凶,腹部重伤,”时昶冷静地报警。
星见月听到是在他说话,那窒息感才稍稍缓解。
时昶擦了擦手上的血,三两步走到星见月,跪下去,扶着她的肩,让她坐起来。
“没事了,”他小心撕掉捆绑着她半张脸的胶带,胶带缠了很多圈,粘着她的头发,他动作不敢太快,“没事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浑身都在颤抖,呼吸急促,“他……他死了吗?”
“不知道,”时昶眼角通红,挪到后面解救她的双手,“敲门没有应答,我差点就走了,幸好电梯停在16楼没有下来,很奇怪,楼道里那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却有种你在叫我的错觉,幸好小也把钥匙留了我,幸好你没事。”
桌上有一包湿纸巾,时昶没耐心一张一张往外抽,他扯烂包装袋,拿了厚厚一叠过来,帮她擦她去脸上的血迹。
他靠近她,额头贴着她的,“吓坏了,是不是?”
“我被你吓坏了,”星见月身体僵硬,她紧紧抓住时昶的手,看向倒在门口的男人,他身下流了一大摊血,“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死了活该,”时昶捧着她的脸,不让她看,“他活着,以后我每一天都得提心吊胆地过。”
“那你怎么办……”星见月咬破嘴唇,突然如梦初醒般冷静了下来,“是我,是我正当防卫,失手刺伤了他,没错,是我!他对我实施暴力行为,还要侵犯我,我是正当防卫,你看,我身上的这些痕迹都是证据,跟你没关系,一会儿警察来了,你的口径一定要跟我一致,你只是救了我,没有伤人,时昶你别管我了,你快走……”
警笛声呼啸而来。
星见月语无伦次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怎么能看着时昶在这样意气风发的年纪被警察带走。
“时昶……”星见月崩溃大哭。
“你说的对,这是正当防卫,”时昶捡起地上的钥匙,将沙漏钥匙扣上的血迹擦干净,放到她手里,“妈妈留给你的纪念品,万一弄丢可就找不回来了,收好。”
星见月泪眼模糊地看着手里的复古沙漏,倒转过来,细碎的沙粒不间断地从小孔往下流。
她知道了,昨晚在医院的拥抱没能逆转时空,缺少的就是这个沙漏!
“时昶,”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正在跟警察陈述情况的时昶回头,星见月从黑暗里快步跑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她。
35.第 35 章
头晕脑胀,胸口发闷,心跳声却异常清晰。
“2分15秒,16秒,17秒……秦潇潇你不行啊,”祝平安暂停计时器,把脸埋在水里的星见月捞起来,“星儿,可以了,你赢了!”
星见月抹了把脸上的水,抓住岸边的扶手借力,大口呼吸。
她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明晰。
依次进入视线的,是穿着泳衣的秦潇潇和祝平安,还有因为怕水而远远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杭霁,在她旁边站桩的人是闻一燃。
耳边充斥着各种混乱的声音,溅在身上的是清凉的水滴。
挂在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着:2016年,5月1日,15点48分21秒。
回来了!
星见月心里生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欣喜,下意识在周围寻找时昶的身影。
公共泳池,不分男女,昌宜的天气才刚刚热起来,游泳馆还没到下饺子的程度。
“对对对,多看看,找个身材最好的,”祝平安帮忙出主意,“那个怎么样?”
两人在水里憋气,谁输了谁去大冒险要微信。
宋明奕突然从水里冒出来,“跟白斩鸡似的,真没品。”
祝平安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清脆的巴掌声都有回音,宋明奕痛得龇牙咧嘴,挥动手臂往她身上回泼了一捧水。
秦潇潇愿赌服输:“星儿,看上谁了?”
星见月的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随手一指,“就那个吧。”
祝平安看过去,两眼放光,“哇哦!极品!星儿你真会挑,潇潇,你如果没要到微信,一会儿请大家喝奶茶。”
被星见月挑中的男生刚来,还在岸上热身。
“行啊,”秦潇潇没在怕的。
她爬上岸,披了条毛巾,不紧不慢地朝对面走过去。
祝平安和宋明奕跟现场直播似的,一人一句。
星见月在泳池里没找到时昶,也上了岸。
杭霁怕水,是被闻一燃从家里拽出来的,早就想走了,“不游了?”
“有点冷,”星见月接过毛巾披上,“我先去冲澡。”
“外面等你,”杭霁收拾东西起身。
闻一燃说:“我也不游了。”
他走另一个通道,去男浴室,顺便跟那位还不太熟悉的哥打招呼,星见月可真会挑,挑中了一年回国两次的章潮。
“时昶呢?”闻一燃往他身后看。
“他今天不游,在前台给他妹妹办卡,”章潮说,“你们要走了?”
闻一燃点头,学校放一天假,杭霁睡到下午一点才醒,出门前只吃了片面包,估计是饿了。
“你们认识啊!”秦潇潇还没来得及散发魅力,一看这个情况,装都懒得装了。
她期盼地看着章潮,“帅哥,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帮帮忙呗,我跟我姐妹打赌输了,要不到你的微信,我会被嘲笑到明年的,拜托拜托,加上好友我保证不过分骚扰你,如果你嫌烦,两周之后把我删掉就行。我也不白加你微信,给你画张画,以后我肯定会出名的,你坐等我的画升值。”
章潮看向闻一燃,闻一燃两手一摊,表示不关他的事,他和章潮只见过两次,今天就是第二次,没加微信。
秦潇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谢了再说,“谢谢帅哥!”
她都谢上了,章潮也就没法儿再拒绝,他笑着说:“我的手机在车里,你等我一会儿。”
“好好好,我等你。”秦潇潇抬头挺胸地转身,隔着半个泳池,偷偷对着正看热闹的祝平安比了个“OK”的手势。
章潮还没下水,回更衣室换身衣服就能出去,只不过车停得远。
女更衣室里,秦潇潇快速穿好衣服,头发还在滴水,拿着手机就往外跑,“星儿,快点啊。”
秦潇潇在前台遇到了时昶,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到这儿都不露,男德一百分。”
她脚下生风,时昶侧身避开,“急着去哪儿啊?”
秦潇潇说:“星儿看上一个大帅哥,我去给她要微信。”
时昶:?
胳膊被拽住,秦潇潇被迫停下来。
时昶松手,身体往后靠着前台的柜子上,今天三十摄氏度,白天可以穿T恤。
他是真白啊,这是天生的,秦潇潇有点羡慕,她捂了一个冬天,勤勤恳恳地擦各种美白身体乳,都没他白。
时昶漫不经心地问:“她看上谁了?”
秦潇潇朝着大门外努努嘴,“喏。”
星见月已经能很快适应时空逆转后的世界,她把头发吹到半干,一出去就看到了时昶。
他双手沾着鲜血眼眶潮湿泛红看着她的模样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星见月心口一阵刺痛,跟随本能朝他跑过去。
不行不行,不能抱。
她在距离他半步远的位置急刹车,缩回手背在身后,“时昶……”
如果是平时,时昶早就回头看她了,这会儿却无动于衷,等她叫第二声才转过身。
他要笑不笑,怪怪的。
“怎么了?”星见月踮着脚往他刚才注视过的方向看。
那是……章潮?
秦潇潇正在加人家的微信。
救命啊!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时昶身边的章潮!
星见月对上时昶的目光,下一秒,扭头就跑。
他一只手伸过来,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
“要微信多麻烦,我直接介绍你们认识。”
他没怎么用劲儿,星见月就是挣脱不开,一只手推着他的胳膊,干巴巴地笑,“现在认识太早了吧。”
时昶看着她的眼睛,“赶早不赶晚,你不是看上了吗?”
星见月小声为自己辩解:“没有的事儿,误会误会。”
她心虚时,眼睛会不自觉地多眨几下,时昶不生气,他脾气好,心胸宽广,“秦潇潇,微信是谁要的?”
秦潇潇毫不犹豫地指向星见月:“她!”
星见月:“……”
章潮闻声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女孩儿被时昶锁喉,时昶要她转过来,她不肯,双手捂着脸往他身后躲。
章潮忍不住笑了笑,“真青春。”
“你也没比我们大几岁,”秦潇潇也是个颜控,“四舍五入就是同龄人。”
章潮多看了两眼,“难怪不去打球,非要来游泳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时昶在吃醋?”
“吃醋也要有能吃醋的身份,”秦潇潇没有忘记自己是谁的姐妹,“是朋友就别告密啊,不过……就算家长知道了也没关系,他俩又没越界。”
章潮挑眉,“你的意思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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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只是同学关系?”
“谁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暧昧期时长快赶上我的叛逆期了,”秦潇潇神经大条惯了,“打球?去哪儿打球?我们能去看吗?”
章潮说:“改游泳了。”
“别游了,”看帅哥游泳固然好,但秦潇潇觉得自己都泡发了,手指木木的,“时昶压根就不是来游泳的,他应该也是准备走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
“你们先去,”章潮说,“来都来了,我进去游几圈。”
章潮走过来时,星见月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介绍一下?”章潮显然是故意的。
她脸小,两只手捂得严严实实,时昶真没生气,还能开玩笑:“你们微信聊吧。”
章潮也配合:“好啊。”
他进去重新换衣服了,星见月瞅准时机,拔腿就跑。
杭霁问她吃什么。
星见月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我回家。”
五一劳动节,冯芸休假。
家属楼住了很多老年人,都在院子里下棋打牌。
星见月一路跑到家门口,摸到钥匙开门,进屋就往冯芸怀里扑。
五月初夏,风被太阳晒过,吹进屋是暖融融的。
好温暖。
温暖得让她想哭。
冯芸神色不安,人也恍惚,她把撒娇的女儿从怀里拉出来,“星儿,你看看这个。”
星见月不敢接冯芸递过来的手机。
她知道让冯芸胆战心惊的是什么,手机里的视频就是钱文斌被定罪的直接证据。
上一次母女俩没有犹豫,但这一次她们有选择的机会。
星见月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可以自私一点,不要管这件事,要相信警方,没有这个证据,警方迟早也能查清真相。
对,现在的侦查措施可比爸爸参加工作那时候进步多了,要相信警方。
她只想妈妈活着,有什么错?
星见月举高手机,要从窗户扔出去。
“星儿,你干什么!”冯芸连忙抢回来,“我们应该把这段视频交给警察。”
星见月心慌得厉害,手在抖,“妈,我们不要管别人的事,警察已经在查了,肯定能查出真相的。”
“我在医院看过那个女人,浑身插满了管子,孩子没了,她估计也醒不过来了,”冯芸说的是楼上的孕妇,也就是掉楼案件的受害者,“星儿,你爸爸是个英雄,我不能拖他的后腿,让他在地下抬不起头。”
星见月急了,大声道:“爸爸才不在乎面子,他更希望我们平安!”
“是,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如果我保持沉默,导致凶手逃脱了法律的制裁,那么我后半辈子大概都要在自责和内疚中度过。”冯芸紧紧攥着手机,“三月份你发烧,家里没药了,还是她把家里的退烧药拿给我。”
善良的一颗心,至纯至净。
哪怕只受过一点点恩惠,都重如千斤。
星见月被压得喘不过气。
下午阳光跑得快,在她沉默时,就已经悄悄地照到了她身上。
巧克力骄傲地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在等待夸奖。
冯芸已经有了决定,她弯腰摸摸巧克力,眉眼温柔,“好狗,今天晚上吃排骨。”
36.第 36 章
被一块巨石阻挡前行的路,除了绕道而行,还可以击碎这块巨石。
星见月顿时醍醐灌顶,错的不是她们,与其逼迫自己去做违背良心的事,不如直接面对那个丧尽天良的人。
冯芸是在收到死亡威胁后赶去报警的路上出的意外,如果没有那些照片和消息,她应该是带狗去宠物医院,不走那条路,就不会发生车祸。
时昶是在她刚接通电话就突然挂断时意识到她可能遇到了麻烦,从医院找到她家才会误伤钱武斌。
所以转折点根本就不是偶然拍到的那段视频,而是钱武斌这个人。
长久积郁在她心里的这个死结,在一次次时空穿越之后,终于找到了源头。
有了目标,星见月就不愿再被动地接受命运安排。
她想着,上一次,钱武斌绑架未遂,被拘留一段时间就放了出来,如果冯芸没有及时发现,她都不一定能活着过完那个暑假。
她要等,等到高考结束那天,坐实钱武斌绑架的罪名,或许还不止,他对她有色心,罪行越多,判得越重。
月光透过窗户,驱散了黑暗。
不安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星见月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没去看那些班级群消息,找到时昶的微信。
【幸运星:在干嘛?】
他很快就回复。
【不夜天:在等你问我“在干嘛”】
星见月看了下时间,23点37分,卷王假期都要学到十二点才睡,这会儿还早,应该能跟她聊几句。
【幸运星:下午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这个季节,夜晚可以尽情享受自然风带来的的凉爽。
手机那边的时昶坐在书桌前,他刚洗漱完,短发还是湿的,毛巾盖在头上,还来不及擦干,就在回微信消息。
【不夜天:我以为你是在跟秦潇潇和祝平安闹着玩,所以不是开玩笑,你真看上他了?】
星见月:“……”
她又误判了。
【幸运星:我看上的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时昶把手机丢在试卷上,闭着眼睛往后靠,嘴角微微上扬。
每次他占上风的时候,她就给你来这一套。
手机又震了一下。
【幸运星:你爸接过绑架案吗?】
她思维跳脱得飞快。
时逢远加班出差是常事,刚到家,还没睡,时昶直接拿着手机去主卧敲门。
【不夜天:问过了,他没有,但他同事接过一起影响范围极大的绑架案。】
【幸运星:能不能再帮我问问,绑架最多会判多少年?】
【不夜天:他说具体量刑都要综合考虑犯罪的手段、后果各种因素,如果犯罪人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处无期或者死刑。】
重伤……
死亡……
星见月心里一紧,她拿自己去赌,就必须考虑最坏的结果。
【不夜天:问这个干什么?】
【幸运星:嘻嘻,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睡了,晚安,明天见。】
次日,星见月照常去学校。
冯芸早起送她,一会儿再绕路去医院上班。
星见月坐在副驾驶,咬了一口热腾腾的包子,不经意间看到人行道上有人在晨跑,黑色短裤,灰绿色短袖,很大块头,隔着半条街都能感受到的力量感。
再看看自己,太弱了。
“妈,是赵叔叔,他回昌宜了,”星见月有了主意,她要想全身而退,首先得有自保的能力,“我正好想跟他学几招格斗术,增强体力。”
她口中的赵叔叔是武警退役,星建华生前的好友。
冯芸以为女儿是想撮合他们,“想一出是一出,你现在哪有时间,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考完再说。”
星见月又多吃了一个包子,“周日有半天假,我就当锻炼身体了,你不是总说我一放假就赖在床上睡懒觉,不下楼活动,我跟他练练,就算只学个皮毛,也比睡懒觉好啊。”
冯芸听了直摇头,“万一没学到几招,再把胳膊腿扭伤了,你就哭吧。你那个同学,叫何乙对吧,考试前在自己家楼下被车撞了,耽误一年不说,身上还留了旧伤。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你眼前,你要引以为戒。再苦一个月就解放了,你稳稳地考完,妈妈奖励你一场毕业旅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玩多久玩多久,我绝不干涉。”
星见月放弃说服冯芸,不能明着学,她就偷偷学。
她记得,赵叔叔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除了增强体力,为自己争取时间,还能准备什么呢?
对了,她还要买一把方便藏在身上的刀。
晚饭前,星见月在小卖铺里找到摆放刀具的货架,水果刀太大了,也不够锋利,金属刀柄存在感太强,对方摸一摸就能发现,刀片不方便携带,又容易划伤自己。
她选了又选,觉得都不好。
正犹豫着,她又看到旁边货架上摆着一款电弧棍,防身用的,还有报警功能,外形像个小手电筒。
这好用吗?
她突然被另一款防身商品吸引,摆在最上一层货架,看着是款戒指,但藏有刀片,日常佩戴就是一款平平无奇的饰品,打开安全开关,刀片就会弹出来。
太高了,星见月得踮起脚尖。
有人从她身后抬起手拿了一个,星见月下意识回头。
时昶拿着包装盒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你要买这个?”
“我妈最近总上夜班,”星见月搪塞道,“有防备总比没有好,以防万一。”
在时昶看出她撒谎之前,她就从他手里把戒指拿过来,结完账,随手塞进校服兜里。
校门口人来人往,星见月看着她们年轻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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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感慨,她刚上班的时候,特别怀念高中,在路上遇到一群等公交车的学生,她能看好一会儿。
“你买了什么?”她问时昶。
时昶把手从校服裤兜里拿出来,让她看,就几根笔。
在热闹的操场,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厚重。
“星见月,你怪怪的。”他说。
“可能是考前综合症吧,”星见月故作轻松,“这两天确实睡不太好。”
“失眠?”
“嗯啊,所以我打算每天早起一小时晨跑,身体更累一点应该就好睡了。”
“在哪儿跑?”
“你不会是想装偶遇吧。”
时昶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我住的考学楼距离你住的家属楼又不远,同一条路,遇到不是很正常吗?”
“是哦,”星见月笑笑。
有人在球场打球,热血沸腾的,是夏天的感觉。
傍晚时分,太阳落山,半边天空都是粉紫色的,校园里的晚霞美得无与伦比。
广播站在播放一首日漫歌曲,星见月侧首看着身边的少年,他的校服里灌满了风,短发被吹得凌乱,夕阳余晖照在他身上,为他铺上了一层光晕。
他们错过了很多个这样绚烂的夏天。
“时昶。”
只要她叫他的名字,他总有回应,“嗯。”
星见月想问,如果有一天他们因为某个不可抗力因素分开了,他会不会去找她?
但她没有说出口,答案已知的问题,何必问。
她不说话,时昶用胳膊碰了她一下,“嘴巴被胶水粘住了?”
星见月清清嗓:“那我说了啊。”
时昶耳朵靠过去。
“你是只猪。”
“……”
星见月已经跑远了。
今天都在学校食堂吃晚饭,先去的人已经占好位置了,闻一燃和宋明奕个子高,又显眼,星见月一进去就看见了,她在小卖铺买了一排养乐多,宋明奕不喝,闻一燃自己带里瓶瓶水,其他人一人一小瓶,时昶面前放了两瓶。
祝平安发起抗议:“他怎么多一个?”
时昶也看过去,“怎么给我搞特殊?”
星见月眨眨眼,一反常态,明着告诉他:“因为我喜欢你。”
时昶愣着没动,过了几秒钟,眼里的笑意就藏也藏不住。
其他人没有起哄也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各自忙得很,但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连祝平安也没有打趣她,低下头扒饭。
后背一阵凉意,食堂这么早就开空调?
星见月正想去看看今天有什么菜,回头就看到端着餐盘的班主任正站在她身后。
班主任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
在这个互相都很紧张的情况下,星见月眼睛转了一圈,淡定地看向时昶:“我喜欢你妹妹。”
37.第 37 章
大家都能明显感觉到,班主任听到后明显松了口气。
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如果一下损失两个能冲击名校的好苗子,他是得发愁。
从这天起,班主任就格外留意时昶和星见月。
早自习之前,他们俩倒也不是一起进教室,但每天都是前后脚,要么时昶早一点,要么星见月早一点,也没什么眼神交流。
班主任观察几天后算是放心了。
他不知道,星见月每天早起,死缠烂打地跟着赵叔叔偷学防身技巧,累得跟狗一样,哪有精力再搞暧昧。
赵军说:“防身术的目的是自保,然后逃脱,必须要经过长期训练才有效果,如果只是学着玩玩,这些花招在绝对力量面前根本没什么用。”
“那您得教我点有用的,”星见月很清楚自己的体能不够好,甚至可以说差远了,短时间内没办法达到能和一个成年男人抗衡的程度,她需要的是尽量拖延时间,“比如说,有人从后面拖拽我,我怎么反击最有效?”
赵军从后面勒抱住她的腰,“首先心理素质要好,不要慌,双手掰我的小拇指,用手机、钥匙这些坚硬的物品使劲攻击我的手背,用力。”
他把她抱起来,“脚往后踢我的裆部。”
星见月尝试了七八次,终于找到技巧挣脱出来,但反应太慢。
赵叔叔比钱武斌高,也比钱武斌壮,还是专业的。
面对钱武斌的时候,她一定有机会。
她躺在地上,索性懒得起来了,“如果他把我摁在地上掐我的脖子呢?”
赵军蹲下,用双手扣住她的脖子,“攻击我的肋骨,掰我的小拇指,一定要用两只手用力掰,抠我的眼睛。”
掰小拇指她验证过了,确实能行,“踢裆真的有用吗?”
赵军笑道:“有用啊,但要快准狠。”
星见月又问:“我能攻击到的哪个部位最脆弱?”
赵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以及人中。
他把她拉起来,用毛巾拍掉她校服裤子上的灰尘,“星儿,学校里如果有人欺负你,你来找我。当年你爸跟我都说好了,如果是个女孩儿,一定给我当干女儿。”
“没有的事儿,我跟同学们相处得可好了,只是学校只讲安全知识,我想学点实用的,”星见月捡起书包,“在我妈面前,你得帮我保密啊,不然我就告诉她,你喜欢她。”
赵军两手叉腰,无奈地叹气苦笑。
星见月朝他做了个鬼脸,揉着肩膀去学校。
时昶住得比她近,今天应该是早出门了几分钟,她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他,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校服,没人奇装异服,她就是能在人堆里找到他。
他戴着耳机,耳机里应该是英语听力,手里拿着一瓶牛奶。
其实星见月知道,这几天早晨她跟着赵军跑步时,时昶都跟在她附近。
等她到教室,那瓶牛奶放在她的课桌上,摸着还是热的。
班主任走过来,星见月淡定地拿出课本早读,在牛奶凉掉之前喝完了。
她把玻璃瓶洗干净,装上半瓶水,插上一株不知名的野草,和之前的几瓶并排摆在窗台上。
风一吹,每一片叶子都在给夏天回应。
刚模拟考完,下午有节自习课。
宋明奕在后面叫了半天,星见月没理他,他就又来锁她的喉,她正好拿他实践,掰他的小拇指,他立刻就疼得嗷嗷叫。
“真疼假疼?”她都没怎么使劲儿。
宋明奕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你说呢!手劲儿这么重,你吃炸药了?”
星见月看他的样子是真疼,连忙过去检查,“好着呢,没断。”
她想再拿他试试,故意气他:“你今天怎么这么丑?”
“我靠!”宋明奕经不起激,直接伸手去抓人。
地上有水,星见月没注意,脚下一滑,后背朝下摔在地上。
宋明奕当即吓得脸都白了。
“星儿,你没事吧!我错了我错了,”宋明奕直接跪在她身边,“星儿,你说句话!”
星见月没摔伤,她就是对自己有点失望,望着天空低声喃喃道:“我真没用。”
“还好没有摔傻,吓死我了,”宋明奕后背全是冷汗,他看着大步跑过来的时昶,心虚地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时昶刚才就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也吓得不轻,“你能不能有点轻重?”
宋明奕的心跳还很快,“我的错,下次一定不还手,星儿,你再打我两下。”
时昶把星见月拉起来,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确定她没摔伤,悬着的心才落地。
“不怪他,是我走神了,”星见月只是屁股摔疼了,别的地方没事。
时昶的眉头还皱着,“你这一下午都在想什么?”
她低着头,闷闷不乐的,“今天是护士节,医院有表彰大会,我想溜出去看我妈领奖,但校门锁了。”
时昶看着她,“很想去?”
星见月上一次就错过了,“嗯。”
正门有值班室,想从正门翻出去并且不惊动保安不可能的,时昶跟宋明奕对视一眼。
“懂了,我去把后门的大叔引开,”宋明奕很乐意当这个垫脚石,“你俩不要磨蹭啊,别到时候被抓个正着,还得叫家长。”
星见月没反应过来。
宋明奕说干就干,他先去后门。
两分钟后,时昶看着看管学校后门的光头大叔被宋明奕带着往操场的方向去。
星见月还在愣神,时昶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走吧。”
她茫然地问:“去哪儿?”
“你不是想去看医院的表彰大会?”时昶说,“早去早回。”
到了后门,星见月没再浪费时间,踩着时昶的肩膀,灵活地翻了出去。
她刚站稳,时昶就跳了下来,不等她说话,就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跑。
烈日当头,街景和来往的路人在余光里成了虚影,心跳随着奔跑速度越来越快,有种即将中暑的感觉,但却无比畅快。
到了医院,时昶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大口喘息着。
星见月也累得眼冒金星,她知道地方,进去之前,她回头看时昶,他坐在医院对面的草坪上,感觉到她的目光后,朝她挥了下手。
表彰大会在医院报告厅举行,星见月赶到的时候,冯芸作为优秀护士长,领完奖,正在代表科室所有的护士发言。
透过玻璃窗,星见月看到了,在母亲这个身份之外,冯芸是多么得闪亮,这一刻,灯光为她而亮,掌声为她而起,鲜花和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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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属于她。
星见月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同的是,来时她略显紧张,离开时她满心自豪。
走出医院大楼,阳光依旧耀眼。
缺了个口的月亮,在这些细微的小事中,逐渐被补圆。
逃课的后果就是一人一份检讨书。
星见月因为熬夜写检讨,睡得晚,就起晚了,等她火急火燎地来到和赵军约定好的地点,意料之中地扑了个空。
当过兵的人最守时,赵军估计是没见到她人,继续往前跑了。
星见月也不泄气,因为她看到了时昶。
他没骑车,书包斜挎在肩上,戴着耳机,走得特别慢。
路环的夹竹桃还没到开花的时候,五月清晨,枝叶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绿色。
皮肤比大多数人都白的时昶走在旁边,这一幕很像青春电影里的画面。
星见月小跑几步追上去,两人并肩。
她故意说:“写检讨这种事,你应该是没有经验的吧,用不用我给你润色一下?”
时昶两手一摊:“没写。”
“我就知道,”星见月拿出一张叠成四方块的纸,“模仿不了你的字,自己抄一遍。”
时昶侧首,含笑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写?”
星见月张口就来:“因为我喜欢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躲在树后的赵军偷袭。
赵军从后面勒住她的脖子,她虽然没有被大蟒蛇缠住过,但她敢肯定赵叔叔强健的手臂力量比大蟒蛇更致命,她快呼吸不了了,更别说挣脱和反击。
“我喜欢你……你家的酸奶……咳咳……赵叔叔……咳咳……手下留情……”
“坏人可不会手下留情,”赵军用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往后拖拽,没有给她攻击他手背的机会,“别慌,让自己有喘息的机会。”
星见月双手抓住赵军的手臂,用力。
赵军教她:“抬脚后踢,反复用手攻击裆部。”
星见月当然不会真的下死手往那里踢。
看她的反应有那么点意思,知道怎样最快为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赵军放开她,转身打量旁边时昶,刚才这小子本能反应,像是要跟他拼命。
赵军问得一本正经:“你家卖酸奶的啊?”
时昶顿了几秒。
他想了想,说:“也可以卖。”
星见月:“……”
赵军看向面红耳赤的星见月,“你爸要是知道一瓶酸奶就能骗到你,估计能气得活过来。”
星见月解释道:“酸奶是他家的狗,巨漂亮,但我不敢抱,巧克力闻到味儿会不理我,它才是我最爱的狗。”
“最好真的是狗,”赵军一副过来人什么都懂但不戳穿的表情。
今天时间来不及,星见月值日,得早点去学校。
赵军跑远后,时昶才对星见月说:“别把自己弄伤了。”
星见月现在比刚学那天手忙脚乱的样子强多了,“放心放心,赵叔叔是专业的,他有分寸。”
她头发散了,时昶帮她拿东西,她重新扎头发。
城市已经苏醒,人们忙碌的身影在街边随处可见。
星见月走在前面,她听到时昶不紧不慢的语调:“喜欢我妹,喜欢我家的狗,下次打算喜欢我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