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告白》 第1章 重逢 仲夏的天很热。 当然这个城市的气候特征之一就是夏季高温多雨。 祝夏走出医院大楼,燥风蒸笼般闷热,兜面而来,昨日手术连轴转造成的脑子困倦登时散去大半。 手机响起来。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通知她 ICU病人有异常情况。 她立即转身往回走,一边问情况一边跑起来。 正要穿过停车场,一辆墨黑色迈巴赫蓦地拐弯,急速朝这边驶来。她脚步不停,掌心摁在车前盖上,抬手冲司机做个手势,叮嘱句''开车慢点’,便擦过车子,往医院奔去。 司机惊得冷汗涔涔,半晌没说出话来。 副驾驶位置上的特助陈绍转头,问后座的男人:“您没事吧?” 贺连洲长指夹着雪茄,目光掠过那道身影,神情未起波澜。 “对不起……”司机恍惚过来,道歉。 陈绍跟司机说:“在医院注意点,不用急。” 司机局促点头。 “收购郝斯基的预购方案已经出来,李生在总部等您过目签字。”陈绍继续汇报工作,“您二叔目前在接受调查,预计调查时间可能长达半年,前途不明朗,老先生那边在过问……” “祖父那边找个借口推了。”贺连洲淡漠吩咐。 陈绍应下:“这两天蒋先生都在病房照顾Farah,医生说Farah没什么问题,可以办理出院。” 蒋安屿对孩子向来有求必应,常把医嘱抛之脑后。若非是他,Farah昨日就出院了。 司机停好车,陈绍下车,站在贺连洲身边,朝远处车子里的蔡叔比划,示意保镖们保持适当距离。 - “祝医生!” 心脏瓣膜手术患者忽然出现室颤恶性心律失常。祝夏马不停蹄赶回来,同事正在满头大汗地做心肺复苏,她接手病人,指挥护士紧急使用除颤仪进行除颤治疗。 病人恢复窦性心律,祝夏抬头擦额头汗水,松了一口气。为避免再有突发情况,她多滞留些时间,顺道看看昨天做手术的病人。 等电梯的缝隙里,祝夏摸出手机,打算回林嘉月的消息,屏幕忽而一黑,来了电话。 “Sumer,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什么意思?”祝夏笑,“半天没回你消息,你就给我上升到这个高度?” “是朋友的话,我为什么不知道你要跟宋成煜结婚?” 祝夏七岁时,举目无亲,被宋家收养,给宋成煜挡灾避煞。这一点,林嘉月初识祝夏时便知晓,当时她还嗤之以鼻,表示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祝夏是宋老爷子指定的孙媳妇,她两个小时前才知晓。 “是啊。”电梯到达,祝夏走进去,“所以逃婚逃到这里,林大小姐可得替我保密。” 林嘉月长叹气:“放心,京城的朋友告诉我,宋成煜忙着跟嫩模厮混,没时间顾及你。” “不过他的公关真出色啊,在事情发酵前就压下了桃色新闻。”她语气依稀带着欣羡。 “确实出色。”祝夏说,“唐朝若在他手底下,安史之乱都乱不起来。” 林嘉月被她调侃的话逗笑,滑溜地转粤语,“犀利啊你。” “周五晚使唔使开OT?”(周五晚加班吗?) 祝夏也用粤语回她:“应该唔使。点啊?”(应该不用,怎么了?) “周五晚有拍卖场,特邀嘉宾才能参加,人不多。” 电梯叮一声,停在九楼。梯门打开,祝夏走出去,脚步倏地顿住。 电梯门外的几个男人西装革履,身形魁伟,即使瞧起来不像坏人,遽然出现在眼前,还是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和冲击感。 她微微颦眉,那几个人里站在最前沿的很有眼色,当即退开些,绅士地请她过去。 “祝医生好。” 手机里林嘉月还在喊她,祝夏看着面前平头正脸,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也许是病人家属。 她礼貌地点头:“你好。” “Sumer,患者有紧急情况?”林嘉月担忧道。 “没。” “那祝大医生百忙之中抽空跟我一块去?” “好。” 挂断电话,时间差不多,她准备换衣服就走。 明明是探视时间段,走廊内却出奇寂静。 祝夏不甚在意,踏过走廊拐角,一小团影子突然扑向她,奶声奶气念道: “阿姐,阿姐……” 柔软温热的小人儿裹住小腿,她低头看去,不由一愣。 满是胶原蛋白的粉嫩脸蛋,晶莹剔透的眼睛,柔软无骨的小胳膊小腿……这小家伙也太可爱了。 “阿姐!”小女孩轻扯祝夏白袍衣角,调皮钻到她的衣襟下,嘻嘻笑起来。 祝夏握住小女孩的胳膊,稳住她,环顾四周,想找家长的影子,熟料空寂无人,她皱了下眉。 哪个粗心的家长放任三四岁的孩子乱跑?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她轻柔问。 小女孩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只攥紧她的衣袖,并不吭声。 祝夏正思忖着去问护士们认不认识这孩子。 “Farah。”一道声音乍地响起。 低沉悦耳……还有点熟悉。 祝夏抬头望去,顿觉眉心被刺了一下。 灯光从天花板流淌下来,印在男人利落短发上,又顺着颈肩、腰线、长腿,勾勒颀长挺拔的身形。他的瞳色极黑,微挑的眼角弧度拘着不近人情的疏离,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锋芒。 这种人,就是天生的决策者,纵横捭阖,难以接近。只一眼,就让人不自觉地生出畏惧。 很多时候,记忆具有折叠性,新画面堆积更深处的回忆,而在某个特定瞬间,自以为早已忘记的画面会如潮汐一般,猝不及防涌现。 她看过这个人的眼睛很多次,要远比现在更加灼热明晰,恣意的、调笑的、含欲的、佯怒的。 意料之外的重逢,犹如多雨季节毫无征兆的暴风雨,杀了个措手不及。 祝夏脑子飞速运转,在剪不断理还乱的线球中抽丝剥茧出一个侥幸的想法: 贺连洲认不出她。 然而,他突然俯身,祝夏下意识偏头躲避,他的目光落在她左侧胸口别着的证件上。 “港仁医院外科医生。” 贺连洲口吻沉稳,咬字清晰地念出上面的字,“祝夏。” 第2章 初恋 不同于他松弛从容的姿态。 祝夏眼睫发颤,心脏有些浮起的慌乱。 老天爷跟她开了个不怎么友善的玩笑。 体面的前任就该人间蒸发,更别提当初他们分手的时候闹得很僵。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柔声和气叙旧是不可能的。 祝夏洞烛无遗,后退一步,看着他,眼波浮着妥帖的平静。 “抱歉,请问你是哪位病人的家属?” 贺连洲没接话,只盯着她瞧。他长得高,盯着人看的时候总像在审视,居高临下,冷淡又薄情。 时间如倒置的沙漏般分秒筛过,不知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祝夏手心沁出一片濡湿的汗。 “阿姐!”小女孩抱紧祝夏的腿,仰着小脸望的却是贺连洲。 贺连洲的目光从祝夏光洁饱满的额头移开,投向小女孩。 “Farah,松开。”他对孩子说话是不带危险气息的。 “我要阿姐!”小女孩噘嘴拒绝。 祝夏迅速打量了番贺连洲。 他一身剪裁精致、质地考究的墨色西服,没有打领带,看起来随性又清贵。 感觉他应该去皇家盛宴,而不是在医院。 贺连洲的容貌虽跟小女孩无相似之处,但也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或许更像她妈妈。 思至此,祝夏双手抄进衣兜里,神色如常。 “这么小的孩子,作为大人该小心看护,不能让她自己跑来跑去。” 贺连洲神情古井无波,他看着她乌黑漂亮的眸子。四周所有的光似乎都投进这双眼眸里,她的眼睛漾着细碎的光辉,容易让人忽视它的欺骗性。 不远处病房门口杵着一个文质彬彬的身影:“你们在干嘛呢?” 贺连洲看了祝夏一眼,嗓音听不出情绪:“蒋安屿,你过来。” “怎么了?” 蒋安屿疾步过来,弯腰将Farah单手抱起来,遂对祝夏微微一笑。 贺连洲冷冷淡淡地叫她:“祝医生。” 祝夏眼睑跳了跳,语速保持平静:“孩子独自跑到走廊有安全隐患。” 蒋安屿了然。 “祝医生您好,是我们……是我的问题。”他字正腔圆道,“我叫蒋安屿,这是我女儿Farah,大名蒋昭。Farah已经办完出院手续,她在病床躺了两天,我本想着让她在病房自由活动,没想到她跑出来了,是我疏忽,对不起……哦,这是Farah的表叔叔。” 祝夏听到最后一句话,下意识望了眼贺连洲,碰巧他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一瞬,祝夏镇定地收回目光,只是兜内的指甲用力悄悄挠了两下。 小女孩睁着黑又亮的眼睛,神情满是好奇,她朝祝夏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祝夏握住她的手左右晃了晃,细致眉眼染上丝丝暖意。 “Farah要健康快乐。” “好!”蒋昭灿烂甜笑。 祝夏看了看手表时间,适时撤离:“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蒋安屿:“不打扰不打扰,祝医生再见。” 蒋昭又叫了声‘阿姐’,张开手臂要抓住祝夏,蒋安屿抬手拦下她的小胳膊。 “虽然祝医生戴着口罩,但光看眉眼,本人绝对比证件上的照片好看。Farah是不是也觉得祝医生是大美人?” 蒋昭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蒋安屿转头看贺连洲,冲他挑着头问:“怎么回事,认识?” 这层楼清空了人员,还有保镖守着,祝医生能进来肯定是贺连洲允许的。 “不认识。”语调波澜不兴,仿佛真的是个陌生人。 蒋安屿端量贺连洲的神情,找不出蛛丝马迹。 他摸着Farah的脑袋,似乎无心提醒了句:“二叔因霖州市豪宅被请喝咖啡的烂摊子,可不好处理。” 贺连洲扯了下唇角,却不像在笑。 “他若掺和了,我不介意把他送进去。” 从医院出来,蒋安屿和蒋昭上蒋家的车,与贺连洲在门口道别。 司机驾驶车子缓慢停在贺连洲跟前,蔡叔打开后座车门,恭敬出声:“少爷。” 贺连洲慢条斯理坐进车里,侧目瞥见祝夏从医院内门走出来。 她身穿浅色衬衫,白色长裤,定在门边低头拨弄手机,衣着精致简约,气质慵懒澄净,似未染纤尘的清瓷。 这时有个人大步朝祝夏走去,亲昵地撞了下她的肩膀,是一个穿黑裤白衣的年轻人。 贺连洲眸光微沉,收回视线。司机启动车子,后面随从的车一辆接一辆紧跟上去。 肖纪谚见祝夏显然被吓到的样子,直觉好笑: “喊你的声音那么大,老虎都惊醒了,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祝夏偏头,视线远眺,在百米外的道路精准瞧见自己叫的车。 “肖医生快去看你亲爱的病人吧。”她回过神来,没跟肖纪谚多说,举起手机挥了挥,“计程车到了,走了。” “祝医生再见。”肖纪谚作势朝她鞠躬。 祝夏挥手上车,司机师傅提醒她系上安全带。 车里正在播放粤语歌曲《初恋》。 “我一夜失眠,影子心里现……” 祝夏背靠皮质椅背,余光瞄到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肖纪谚,忽然想起他曾问过她为什么不自己开车。 她在英国待过,港区的驾驶规则跟英国是一样的,都是左舵右驾。车技什么并不担心,但医院每天忙,她担心疲劳驾驶。 提及英国,就不由得想起贺连洲。 贺连洲是她在英国认识的,前半年他们是陌生人,后一年半他们表面是陌生人……回想起医院里的惊悚桥段,祝夏脑子有些凝滞。 久别重逢,然后呢? 位高权重者。 五年时间过去就不会讨厌分手时口出恶言的前女友吗? 港区的道路多以单行道为主,很少堵车,师傅开的很快。 一路前行的Taxi穿越起起伏伏的楼宇、愈来愈窄的街道、枝繁叶茂的热带植物。 经过层次丰富的方格墙,瞧见墙壁的白色字体,上面是中文字‘尖沙咀’,下面是Tsim Sha Tsui粤语拼音。 回到漾日居的屋苑。 祝夏打开冰箱,把昨天在Lady M买的新品士多啤梨海绵蛋糕拿出来慢慢吃,填饱肚子后又去匆匆洗了个澡。 重逢前任事小,睡眠不足事大。 祝夏头一挨枕头,就沉沉入睡了。 第4章 跑什么? 祝夏抬起眼帘。 视野里是男人凸显性感的喉结和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再往上,不期然撞到贺连洲的目光。 耳边隐约听到‘嘣’的一声,脑海中的一根弦乍断裂。 她转身欲走。 贺连洲长腿一跨,堵住她要离开的路。 祝夏微微蹙眉,往后退,谁知贺连洲亦步亦趋往前凑近。 “跑什么?” 他注视着她,口吻像结冰河面飘起的冷雾,沉冷且捉摸不透,“还玩装陌生人的把戏。” 这个把戏,不知说的是过去,还是前不久在医院重逢。 展厅变得空荡荡,像被人刻意清空般。静悄悄的环境里,男人浑身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祝夏仰起脸看他。 第二次见面没有在医院那么无措,她稳住心率,视线掠过他锋利的喉结,停在他一贯黑沉的眼睛。 祝夏没跟他虚与委蛇:“有事吗?” 贺连洲意味不明开口:“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想起来我是谁。” 祝夏攥了攥手,有一丝忐忑。 众目睽睽,有权有势的男人不至于跟她算旧账吧? 宰相肚里能撑船,远不敌伴君如伴虎。 贺连洲目光扫过她脖颈佩戴的银色素戒项链,语气匀出一丝慢条斯理: “既然不记得我了,那就重新认识。” 他朝她伸出手,举手投足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看似彬彬有礼却不容商榷。 男人的腕骨劲瘦,戴Patek Philippe腕表,五指冷白修长,手背隐隐泛着青筋,力量蛰伏其中。 宛如覆了一层霜雪的孤刃。 不合时宜地想起—— 她夸过他的手好看,很适合抓床单。 祝夏瞧了一会儿,抬首:“你的兴趣是跟女生交朋友吗?” 贺连洲游刃有余,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以什么身份跟你交朋友。” 以贺连洲的社会地位和脾性来说,社交场上,基本都是别人殷勤跟他套近乎。这么多年来,他会主动伸出手的,一根手指都数得来。 祝夏见惯了公子少爷们的风流韵事,他们仿佛天生就善于撩拨女孩。 听到他的问题,她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合,没有说话。 贺连洲不介意她的沉默,他撩了撩薄薄的眼皮,眸光不疾不徐地扫过展台: “有看上的吗?” 他语气自然平淡,是一种有应必求的询问,仿佛就算她说要星星要月亮他也会摘给她。 祝夏没有那么自作多情,她举起酒杯,浅抿了口香槟,清爽醇香在舌尖弥漫开。 “跟你没关系。” 贺连洲的眼神从她湿润的唇角掠过,淬着一抹深意,转瞬即逝。 展厅变得空荡荡,酒会前厅里人群熙熙攘攘,有人高谈阔论,有人谈笑宴晏,还有人不时看看隐秘的这边。 祝夏望着敞开的酒会大厅门,道:“你走吧,拍卖要开始了,我要去找朋友。” 贺连洲看了一眼腕表,说:“还有十三分钟。” 祝夏明白他说的是离拍卖还有十三分钟。她缄默不语,呷了口酒。 贺连洲似乎格外有耐心,静静看着她。 “那我已经迟到两分钟了。”祝夏喜欢把时间往前调十五分钟。 她话语客气生疏,“贺先生,请让一下。” 见他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祝夏往斜后方往退,却没料到那处的展台是棱形的,凸出一个尖锐的棱角,正对着她的后脑勺,祝夏毫无察觉,眼看就要撞上去,贺连洲眼明手快,伸手垫在她脑后,手背磕在棱角上,发出沉闷的响音。 “咚!” 祝夏惊吓,侧头想看他手上的伤,却被男人拢着后脖颈重新看他。 距离又拉近了一些,耳畔萦绕的连绵起伏呼吸声,不知是她还是他的。 贺连洲垂眼看她,长长的羽睫在眼睑处蓄起一道扇形阴影。居高临下的角度,威压不着痕迹地侵略下来。 “不是不认识我吗,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男人无可挑剔的脸庞放大,祝夏喉咙紧涩,吞咽了口津水。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触觉能直接唤醒人身体的回忆,他手掌冰凉地贴合着她后脖的肌肤,陡生一种熟悉的酥麻感。 他们用这个姿势,接过无数次吻。 祝夏对上他的视线,惊异他眼瞳竟变得如此深邃:“记得。” 他沉声追问:“记得什么,说出来。” 男人身上特有的冷香飘来,夹杂着极淡的中式沉香,很好闻,让祝夏习惯了医院味道的嗅觉像被瞬间唤醒。 她不禁放缓呼吸,轻声喊他:“贺连洲。” 贺连洲搭着眼睫注视她,她眸子里漾动的流光溢彩已沉淀成璞玉质感般的光泽。 须臾。 他的唇角一松,似笑非笑道:“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话落,他松开她,慢慢站直。 紧张旖旎的气氛随着他拉开距离散尽。 祝夏松懈下来,毫不谦虚地说:“我记忆力一直很好,幼儿园同学的名字也记得……”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追忆往事?”他面无表情,只有喉结随着讲话轻轻滚动。 “不是?”她问。 “过去都作废了。”贺连洲的声音听起来像海底深处汹涌的暗流,带着难以察觉的寒气,“哪来的往事。” 祝夏怔住。 拆开时空胶囊,回到两人彻底分手那天。 被雨夹雪笼盖的伦敦是砖灰色的,泰晤士河水从桥下滚滚流淌,恶劣天气导致道路堵塞,车辆蜗牛般的缓慢行驶。 市中心富人区的房间传出清脆的响声,是玻璃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年轻人的侧脸轮廓隐在晦暗阴沉的环境里,乌黑短发下是一双辨不明情绪的幽深眼瞳。 破碎玻璃折射的光,犹如锋利无比的剑刃,寸寸割断他的心脏。 室内万籁俱寂,只有液体滴落的细微声音。 祝夏盯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片刻,转头,望向外面繁华的街道、商业体,提前装饰布置的圣诞灯光。 良久之后。 她拿起外套搭在臂弯,背对着他,缓缓开口:“遇到我是你倒霉。” 他轻轻笑了一下,是喉咙间发出的自嘲一般的轻笑。 “祝夏,”他嗓音沙哑,冷得骇人,“你挺厉害。” 第5章 不是男女朋友 手机铃声打破沉闷,贺连洲淡漠接起电话,“……嗯……稍后。” 祝夏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红肿的手背,陷入恍惚。 他突然把手机给她:“把你的手机号码输进去。” 祝夏目露警惕:“干什么?” “医药费。”贺连洲简明扼要。 他救了她,后续看伤付医药费,要联系方式合情合理,是她想歪了。但是…… “你为什么不拉我?”祝夏问。 “拉你进我怀里?” 贺连洲垂睫看她,平静地陈述,“祝夏,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祝夏顿时没话说了,接过把号码输进去。 港区号跟内陆号不一样,她输的是8位数的港号。 擦肩离开前,贺连洲抬手,指背极轻地拂了下她的肩膀,像掸掉树叶一样。 祝夏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 贺连洲完全不打算跟她解释,看了她一眼,步伐从容离去。 祝夏便弃之度外,没深究。 她不是会平白无故给自己找烦恼的性子。 走到前厅,林嘉月把鱼子酱吞进肚,拉住她的胳膊,左右检查,焦急道: “怎么样,没事吧?刚刚主办方说展会现场那边有点情况,暂时不能出入。” 祝夏将手中香槟递给路过的侍应生,长话短说:“我没什么事,就是碰到熟人,耽搁了会儿。” 林嘉月见她真的没事,长舒口气,把标签和笔塞给她,兴致盎然。 “缄默拍卖会,拍品都在展厅,写下竞标价和展览号投进箱子,价高者得。” 祝夏对那个鹦鹉雕玉感兴趣,便拿笔,思忖大概价格,写下投进去。 她是重在参与,不中也无所谓。 而林嘉月钟意珠宝,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祝夏帮她做决定。 “Sumer,我要是拍不下那套翡翠戒指我下半年都不会开心的。”林嘉月丧着脸哭诉。 “没有七个戒指,你还能拥有七个男友。”祝夏安慰她。 “男男女女,食色性也。”林嘉月喜笑颜开:“BB,趁着年轻先交几个,不然老了男朋友太厉害身体吃不消,影响工作。” 她滔滔不绝,“男人就像一副牌,感兴趣的时候玩一玩,有意思就多玩几次,若是碰到烂牌,就换一副。” “宋成煜……对了,那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别人乱搞?!” 他们圈子里的人大多都不会压抑天性和欲望,可若是有明媒未婚妻,还出轨或脚踏多条船就另提别论了。 “你跟港仁医院签的是特聘短期合同,结束后该不会要回去跟他结婚吧?”林嘉月拧眉问她。 祝夏浅笑:“不是说不提他吗?再说把他招来了怎么办?” 祝夏有自己的主意,林嘉月也不会多说,只愤愤道:“你的事我可以不管,但他要是敢来,姑奶奶我高跟鞋伺候他!” 祝夏若有所思:“那我给你定制双高跟鞋?” 林嘉月哼哼唧唧:“要铁的。” 祝夏被她逗乐了,连说好。 宴会厅富丽堂皇,酒饮点心精致华贵,两人在桌边旁若无人的闲聊。 “你今年的生日愿望,我已经给你补上了。”林嘉月忽然说。 祝夏很少过生日,也几乎不许愿。闻言,她笑着问:“我过生日,怎么是你许愿?” “因为你不许啊,一年一度的生日可不能浪费。”林嘉月满怀希冀,“我给你许的可是个大愿望!” “什么大愿望?”祝夏顺着话问。 林嘉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希望你今年交个男朋友,贺连洲那样就不错。” 祝夏眼皮倏地一跳。 “不行吗?我看他家世、才华、样貌都是顶尖,最重要的是不乱搞男女关系。”林嘉月阐述自己的理由。 “……” 怎么说呢。 现在的贺连洲很莫测。 熟悉又混杂着陌生和神秘的复杂体。 见祝夏心不在焉,林嘉月戳戳她:“你怎么看?” “贺连洲吗?”祝夏思绪回笼,客观反馈,“各方面条件确实拔尖。” “然后呢?” “然后……没可能。” 祝夏和贺连洲分手在先,认识林嘉月在后,林嘉月并不知晓他们那段过往。 祝夏言简意赅跟她说来龙去脉。 “分手闹得很凶,他要么不记得我,要么恨死我。” 基于那段过去,祝夏觉着贺连洲与其说恨她,不如说是想弄死她。 林嘉月瞠目结舌,眼神透露着崇拜,她拿起一杯点心蛋糕放在祝夏手上,瘪嘴:“你瞒得真好,连我也不知道。” 祝夏疑惑:“你不谴责我?有宋成煜,还跟别人好上。” “只要不叛国,就算你同时交十个男朋友我都支持!”林嘉月掷地有声地说,“在我心里,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你。” 祝夏笑。 “怎么在一起的?”林嘉月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祝夏咬着清甜不腻的麻蓉糕,思忖了七八秒,慢腾腾地说:“一句两句说不清……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你说,贺连洲要你的联系方式是不是想追回你?”林嘉月脑洞大开。 “嗯。”祝夏点点头情绪平淡,“他想追杀我。” 林嘉月吭哧笑了,“要真想杀你,何必费尽心思救你呢?他不是都为救你手受伤了嘛?” “清醒点。” “?” 祝夏有理有据:“他救我是因为这个拍卖是贺家办的,若是有人出事故对名誉不好。再说了,要是他没有堵我路,我也不会撞到棱角,他也不会受伤。” “照你说的,如果他是咎由自取,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付医药费?”林嘉月抛出质疑。 祝夏顿了顿,须臾,轻声说:“欠他的总得还清。” 五年前他手上的伤那么严重,她置之不理。或许是出于愧疚,她不想欠他。 过去种种譬如死灰,当断则断清楚。 林嘉月听明白了。 祝夏是学医的,如果她真想藕断丝连,应该是迫不及待拉对方的手去疗伤,而不是付医药费。 祝夏到港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重逢贺连洲并不在计划中。 他的反应也不在意料之内。 他似乎变了。 也可能是她从未了解过他。 第6章 晚安,月亮 月亮透过云层洒下一片水色。 回到漾日居接近十一点,祝夏拖着困倦的身体去洗澡。 洗漱完毕,她倒是恢复了些精神。 祝夏用干发巾包裹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十指轻巧松松系上睡袍腰带,她坐在梳妆台,点开手机不停跳出的讯息。 WhatsApp,林嘉月发来语音。 她先用文森特的公鸭嗓喊一句:“周六系周五plus!” 后说:“Sumer,我仔细琢磨了几遍。分手和重逢都舍不得放狠话伤害你,贺连洲肯定对你余情未了!” 祝夏:「没放狠话,很显然他是个极其有教养的绅士。」 祝夏:「不过我更偏向于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屑于开口。」 林嘉月:「???」 林嘉月:「他这么有钱,怎么会连医药费都付不起,肯定是借着医药费要你联系方式!」 祝夏:「商人从不吃亏。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赔偿合情合理。若是不要才奇怪呢。」 林嘉月:「好有道理啊,但是……」 林嘉月:「我不信!」 祝夏:「你信或不信,事实就在那里,不虚不假。」 祝夏:「早点睡觉,晚安,月亮。」 月亮不睡,祝夏睡。 要是仔细谈起来,可以扯一堆。她喜欢见招拆招,不喜欢未雨绸缪。 祝夏把手机随意搁置在桌角,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熄灯上床睡觉。 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闹钟铃声响起。 祝夏睁眼醒来,手臂抱着柔软的被子,瞳孔涣散地望着雾蓝色窗帘打愣。 呆怔三分钟,她拉被子蒙住脑袋,懒又软地赖床。 浅绿色被褥被拱起一个小山丘弧形。 房间就这样静谧了十二分钟,窸窸窣窣的声音重新响起,她起床洗漱。 在港式茶餐厅简单享受一个早餐套餐,启程去港仁医院。 换上白大褂,祝夏领着实习医生去查房。 医院内的祝医生大多数时候不苟言笑,眉目清绝,实习医生有点怵她,不敢交头接耳,只默默跟着。 患病毒性心肌炎的女孩子状态不错。祝夏一进病房,女孩子的视线便黏在她身上,笑容洋溢灿烂。 病床前是女孩子的父母,瞧见祝夏进来,立即站起身紧张地看她检查。 祝夏说,各项数据反馈小姑娘心脏看起来不错,硬化和肿胀消失,血压也很稳定,明天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小姑娘父母喜极而泣,忙道谢。 祝夏嫣然浅笑,语气轻柔:“你们也要多注意休息。” 从病房出来,三位实习医生个个瞠目。 “祝医生面对患者和家属暖和得像是春日骄阳。”个高阳光的赵晔跟同伴嘀咕。 胡茜欣手指拨了拨齐耳短发,也悄悄道:“多亏了祝医生陪在患者身旁,不停地鼓励她做咳嗽和深呼吸,不要怕疼,后面停用抗凝剂,浅表性胃糜烂造成的出血才止住了。” 黎家逸看着走在前面的清瘦身影,感叹道:“多么专业的祝医生!多么友善的祝医生!多么尽责的祝医生!” 赵晔和胡茜欣嘲笑他:“前几天谁说祝医生是那高山顶峰的天仙雪莲,内冷外冷来着?” 黎家逸矢口否认:“那必然不是我!” 祝夏在港仁医院任职时间不长,但她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强,各科室的流程她已经熟记于心。 上午查完房,三位实习医生跟其他科室医生学习,她回办公室根据各个病人情况写详细病例报告。 上午没有门诊,十一点前都挺风平浪静。 祝夏埋头研究手术方案,时针分针转过11点06分,护士长佘怡找上她。 “祝医生,7号病房的病人突然手脚抽搐,苏医生在问诊!” 住在7号病房的患者是苏微雯医生的病人,她临时走不开,佘怡就来找祝夏。 祝夏赶到病房,仔仔细细检查,忙活一番,交代护士相关事宜,待患者情况稳定去找苏微雯说清情况。 她到时,苏微雯还在门诊,她面前是小心翼翼抱着小女孩的斯文男人。 这个戴眼镜,斯文败类的男人正是蒋安屿。 Farah眨着圆溜溜大眼睛精准朝门口的祝夏望过来。 精致可爱的小女孩总容易让人心花怒放,祝夏不由眼笑盈盈,连身后的人何时靠近都没注意。 约莫察觉到什么,她猛不丁回头。 就见贺连洲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他生得瘦高挺括,低头注视着她,距离近得像把她禁锢住。 贺连洲风轻云淡地撩眼皮,与她目光相接。 男人眸光落在她脸上数秒,时间恰好足够让祝夏怀疑她脸上有脏东西。 她屈起食指蹭了蹭鼻尖,出声打破诡谲的气氛: “你来看Farah的吧,苏医生正在问诊。” 语气疏离不失善意,她平时跟病人家属交流专用的腔调,如山涧汩汩冒出的春泉,纯净悦耳。 贺连洲没什么情绪“嗯”了声。 祝夏正要跟他道别,视线掠过他右手,眼神忽而凝滞。 红肿的手背变成了青肿,在冷白肤色映衬下愈加显眼。 她蹙眉:“伤怎么没处理?” 贺连洲几不可察地抬了下唇角。 “都来医院了,去处理下吧。”祝夏双手抄兜,语气稀疏平常。 她觉着自己的话没出格,准备离开,耳畔却传来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瞧过去,就见沉敛清贵的男人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手背的伤势全然暴露在她视野里。 比想象中还要肿。 祝夏皱了皱细眉,思忖须臾,叫他进旁边空余的病房给他看看。 两人一坐一站。 祝夏垂眸打量贺连洲的手,凑得越近伤势看起来越糟糕。 她拿起手套要戴,就听他冷淡声音响起:“戴手套碰橡胶过敏的人,你怎么想的。” 祝夏怔忪,侧目看着他:“你橡胶过敏?” “麻烦祝医生了。” 男人神情明明未见波澜,却给人一种他不悦的感觉。 若是蒋安屿在场,定会惊掉下巴。 好友他不对劲! 祝夏只好放弃手套,给自己的手消完毒,再帮他看伤。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下。” 贺连洲掌心朝下,任她触碰,他沉静的眼瞳倒映着她的模样。女孩柔顺的黑发编成麻花,发间缠绕紫色印花丝带,从脑后绕过来放在胸前,乍一看去,整个人像纤尘不染的清釉汝瓷。 “骨头没有裂开……” 祝夏睫毛耷拉,遮住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力道恰好地捏着他手腕、手掌,一分分移动,触及什么,她动作猛然间僵住。 掌心凸出来的痕迹,摸起来像是一条疤。 祝夏视线往上一抬,撞上了他古井般漆黑幽深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离他太近了,她松开手,欲退开,却被男人反客为主抓住皓腕。 似是为了让她感知清楚那条痕迹,他稍微用力。肌肤相贴,滚烫的体温袭来,轰然灼伤她的手。 祝夏心尖一颤。 她下意识想抽出手挣脱他的桎梏,但他攥得异常紧实,带着死也不放手的狠劲。 第7章 她不是你能惦记的 “没见过疤?” 男人声音哑了些,逐字逐句间藏着熟稔的恶劣。 细微痛楚蔓延至神经末梢,她恢复清醒,定住心神。 “疤见过不少。”祝夏的声音轻而缓,“我亲手造成的疤......没见过。” 话音甫一落下,室内陷入寂静,她的呼吸也发闷几瞬。 贺连洲眼神紧锁着她,嗓音低沉:“祝医生对每位病人都这么上心?” 手腕的力劲丝毫未减,祝夏怀疑一旦她说错话,他会立刻捏断自己的手。 默了默,她打着圆滑的腔调说:“贺先生说笑了,医生对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一个祝医生,一个贺先生。 有来有往。 贺连洲很快就松了手。 那难以忽略的触觉像是她的一场黄粱梦。 祝夏用棉签帮他擦药,敬小慎微的样子仿佛他是炸弹,一触就炸。 无论她力道如何,男人都毫无反应。可高位者特有的积威和压迫感又很强烈。 怕也只有祝夏能在贺连洲的注视下胡思乱想。 她的思绪缥缈。 伤势很重,皮肉绽开,几近见白骨,疤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去掉? 是要时刻提醒自己那段愚蠢至极、荒诞不经的往事? 上好药,祝夏告知他几句医嘱。 贺连洲敛着眉神色淡漠,表面保持礼仪风度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奉承他的人那么多,用不着她啰嗦。 她无所谓他记没记住。 探视时间,港仁医院长廊不时传来欢乐的笑声,苏微雯替蒋昭检查完,没什么大碍,不是术后并发症。 蒋安屿提起来的心脏归回原位,面色稍霁,抬头瞥见一前一后走进来的祝夏和贺连洲。 蒋安屿镜片后的一双眼闪过惊愕,温雅打招呼:“祝医生。” “蒋先生。”祝夏朝他点头示意,看了眼朝自己伸出胳膊的Farah。 蒋安屿继而说:“Farah有些发热,我带她来看看。” “没什么大碍。”苏微雯站起身,瞧见祝夏,神色轻松几分,粤语道谢:“情况比较紧急,还好有你。” 祝夏如寻常一般,用粤语跟她说不用谢。 蒋安屿抓住Farah两条柔软胳膊,看向祝夏,惊奇道:“祝医生会讲粤语?” 祝夏巧笑,落落大方说:“一点皮毛。” 闻声,贺连洲轻瞥一眼她。 祝夏有所察觉,脑袋稍偏,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视线相接,徒生一种不可宣言的隐秘感。 说起来,她的粤语还是他教的。 那时候她沉迷于粤语歌,对自己的发音有极高的要求,便让他每天用粤语跟自己沟通。 毕竟耳濡目染是最好的教育方法。 估计贺连洲也没料到有朝一日竟然有人敢规定他必须用某种语言跟她说话。 他说粤语时的咬字发音,是适合说情话的九声六调,很好听。 “祝夏。” 贺连洲叫她过来。他总喜欢连名带姓喊她,简单的两个字从男人清冷的嗓音念出来飘到耳畔,似有若无带着缱绻。 祝夏钟意在阳台吃宵夜,视野开阔,可以观看城市繁华璀璨的夜景。 阳台朝向东方,采光通风好,偌大的空间置着实木长桌和两张高脚凳,长桌上摆放着两个酒杯,披萨,沙拉和水果。 她坐到其中一张高脚凳上,贺连洲扶住凳子,给她转了下方向。 语言算是最难学的科目。学粤语如果没有基础,难度系数挺大。 几番谈论之后。 “这样吧。”祝夏惬意地吃吃喝喝,双脚轻轻踩他的凳子,不时碰到他的小腿。“打个赌,要是我粤语成功入门,算我赢......” “你假期都归我。” “没问题......欸,哪有人赢了还满足对方的愿望,应该是你许我一个心愿。” “我教你,不交学费?” 祝夏轻抬下巴,有种自信的神气:“也不是谁都能教我,你得把握机会。” 贺连洲伸手捏她的下巴摩挲,微微挑眉,“我的荣幸?” “当然!” 她让他教的第一个词是神经,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低笑着吐出两字:“痴线。” 男人的音色偏冷,犹如将融未融的雪花,此刻说粤语,低磁性感,无形中蛊惑人心。 祝夏怔忪几秒,旋即有模有样地模仿发音:“痴len线?”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 拽回思绪。 苏微雯和蒋安屿交代完Farah的用药注意事项。 祝夏边跟苏微雯并肩走去7号病房,边说她患者的具体情况。 她们一离开,蒋安屿眼风立即投向贺连洲,狐疑道:“你怎么在这里?” 贺连洲扫他一眼,从容淡定地说:“看Farah。” 蒋安屿不信,“得了吧,你哪里有闲情逸致四处探病。” 他的目光往下移动,停在贺连洲缠着白色纱布的右手上:“拍卖场时问你伤怎么回事,你不说,现在跟祝医生一块出现,是不是跟她有关?” “话说回来,祝医生确实优秀,医术精湛,人长得好看,要是我,我也喜欢。” 他在''喜欢''两字上咬得格外清晰。 拙劣又低级的套话试探。 贺连洲勾唇,似在哂笑,开口,声线平静:“她不是你能惦记的。” 蒋安屿挺直腰杆,“怎么说?” 男人缓缓吐出两字,“洁癖。” 祝医生有洁癖,喜欢干净的? “我哪里不干净了?”蒋安屿捂住蒋昭的耳朵,茫然费解。 日光扑洒在贺连洲半边脸,光影折叠的交界是他英挺的鼻梁和眉骨。他轻掀眼皮,冷淡地睨蒋安屿一眼,后者立马领悟。 原来祝医生喜欢没有感情经历的白纸。 蒋安屿更纳罕的是,好友竟然连人家姑娘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都知道。 这真是有意思极了。 - 祝夏从病房出来,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弹出新的消息。 游风:「端午节的粽子收到了,大家反馈都挺不错……我给你回寄了几本琴谱,应该这几天到。」 祝夏回完消息,望向玻璃幕墙外,阳光透过苍翠欲滴的树叶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举目远眺,数辆豪车驶离医院。 记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时转星移,和贺连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 第8章 遇见他 七年前,祝夏跟宋成煜发生龃龉,独自去伦敦,遇到了筹备开酒吧的游风。 游风是华人,伦敦的old money,普通话流利,两人商谈半小时,一拍即合合伙创业。 酒吧是英国的重要社交场所。 他们在繁华商业街的十字路口开了间中西fusion酒吧。 两位华人开的酒吧生意渐渐火热,小有名气。 祝夏有空就在酒吧吉他弹唱,中文歌和英文歌换着来。 万圣节前两天,她演奏完一首英文歌,把吉他放下,走到吧台问游风:“今天是有人包场了吗?” 游风斜眼瞧她,“你不知道?” “知道我就不会问你了。” 祝夏在吧台前落座。 游风把调配好的鸡尾酒递给她,朝左前方抬了抬下巴,懒洋洋道: “澳城太子爷包场欢迎某个神秘人物,来的都是权威尊贵的少爷公主。” 澳城太子爷,游风的同学,祝夏认识还跟他有过节。 她耸耸肩,浅啜一口酒,扭头往游风指的方向探究。 酒吧内部陈设和装饰格调含蓄,低调优雅,旋转彩灯的光芒不时扫过身穿奢贵衣服的男男女女。 他们众星捧月的主儿是…… 祝夏定睛望去,第一次见到了贺连洲。 年轻人穿着面料精贵的黑色冲锋衣,长腿交叠而坐,挺拔又出众的身形透着凡人勿近的气息。 斑驳光影洒了他一身,旋转流动,浮浪一样。 祝夏就在这瞬间瞧清了他的模样,轮廓俊朗清隽,神色晦暗不明,似深不可测的深海,神秘迷人又危险。 他斜对面是一位精致优雅的英国女生,金色波浪卷发,黑色深V长裙搭配英伦帽。她颧骨上泛出清浅的红晕,脸色微醺,试图跟他说话,还没靠近,就被其他人笑嘻嘻地拦截。 贺连洲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去后面抽支烟。”游风的声音响起。 祝夏转回头:“嗯。” 她进吧台内,准备研究研究如何调配酒。 正专心致志,完美修长的手指搭在吧台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祝夏缓缓抬头,意外地与贺连洲疏冷的目光相撞。 她对长得好看的人从不吝啬欣赏,一张英俊得极有侵略性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她泰然处之,问对方需要什么。 “Chocolate。” 他说英文是英国腔,发音清晰,低醇清冽,属于英国上流社会的标准口音。 来酒馆要巧克力,真古怪。 但祝夏正巧有,她用英文说了声稍等,摸索出在干粮店买的一小纸袋巧克力递给他。 祝夏没有说价格,她将新调制的酒推到他面前。 “帮我们做个新品测试,巧克力就免费送你了。” 贺连洲幽深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似打量,似探究,携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洞察力。 祝夏不卑不亢地跟他对视,还稍稍歪了歪脑袋,唇角漾起一抹笑意,以表对顾客的友好。 彼时的祝夏看着眼神毫无温度的贺连洲,怎么也想不到后来她会跟他在寂静漆黑的夜晚赤裸相缠。 他让她知道,原来灵魂冰冷的人,身体也可以是滚烫的。 沉默半晌,手机铃声响起,她得走了。 “店里活动,不参与也没关系。” 祝夏夺回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新品太难喝了……她忍着苦瓜脸,语速极快地告诉他价格。 贺连洲付款大方,小费也给得多。 祝夏跟财神爷说,下次来给你打折。她拿包,走之前冲游风喊一声: “疯子,我走了!” 游风掐灭烟蒂,掀开帘子出来,只见她离开的背影和吧台叠放的几张英镑钞票。背景图案是伦敦的金融城。 初遇匆匆而过,仅仅是一面之缘的萍水路人。 真正让他们相识的是半个月后的一场风雪。 伦敦的冬,深沉的冷。雪像烟一样轻,如银一般白,纷纷扬扬从天空飘下来。 凌晨三点,酒吧里的客人走光,独留的祝夏拿热毛巾擦干手指,起身离开吧台去关门。 她尚未走到门口,五位身形魁梧的外国男子一个接一个从外走进。 走在最前头的浓眉男子祝夏见过,是附近出了名的劣迹混混。 混子哪国都有。 她不慌不忙,问:“点酒吗?” 他们点了五种酒,祝夏说:“好,请稍等。” 五名男子双手插兜,眼睛锐利地环顾四周,最终寻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 祝夏制酒制到一半,门口又走进一个颀长身影,她以为是混混的朋友,哪曾想会看见贺连洲。 外面明明风雪交加,他身上却没有沾到半点雪水,依然笔挺清贵。 许是天气的原因,祝夏觉得他清隽淡漠的气质比先前更具霜冷寒意。 贺连洲看向祝夏,薄唇轻启,口吻跟步履一样从容。 他点了一杯烈性酒伏特加。 祝夏愕然一瞬,语气如常:“请先坐。” 贺连洲颔首,他落座的位置在五名男子和祝夏之间。 祝夏相当镇定,有条不紊地按流程上酒。 室内寂静得只剩冰块碰撞和液体流动的声音。 时间点滴流逝,祝夏拿盘子端酒走过去。 逢时,坐着的五名男子有两人起身,不善地走向贺连洲,跟她擦肩而过。 祝夏低头将酒一杯杯拿出来,身后贺连洲的方向传来打斗的响声,她恍若未闻。 直到大剌剌坐着的男子面露凶恶,握拳狠戾砸在桌面,''砰''一声巨响。 下一秒,他脆弱的脖颈贴上冰冷的刀器。 “都别动!”祝夏的英语发音仍旧标准。 众人望去。 发现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不动声色抵在男子颈上。 室内霎时寂静如古墓。 室外一簇簇雪花从空中翻滚而下,簌簌作响,犹如催命的音符。 祝夏指尖往下压,刀刃精准卡在颈动脉上,声音轻柔:“既然要惹事,不如先找个人陪葬。你怕死吗?” 男子身体石化般僵硬,战战兢兢地叫她手下留情。 祝夏抬起眼敛,迅速地观察四周情况,方才找贺连洲麻烦的两个彪壮男子已经躺在地上,抱着膝盖哀嚎痛叫。 贺连洲瞥她一眼,若无其事地走近,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座。随后,气定神闲地端起桌上酒,慢条斯理地品酒。 他不看戏,也不参与,似个透明人。 但他浑身散发的锋芒和强大气场,又让人无法忽视。 上位者是把双刃剑,令人畏惧,亦令人心安。 祝夏收敛视线,跟五人之中的头头谈判。 “活着自行离开这里,或让警察替你收尸。” “选一个。” 进门伊始,她就一直在留意五人的关系,其他四人明显恐惧刀下的人。 第9章 别来无恙,贺连洲 作恶者最怕死,加之贺连洲折了他们两人,他们内心惧怯,心惊胆战地说自己走。 踹走五名来者不善的男子,祝夏锁上门,呼了口长气。 她往里走,坐在贺连洲对面的椅子上,发现对方酗完了五杯酒。 贺连洲眼皮轻撩,隔着朦胧的灯光审视她,似是不明她脑子挺正常的,怎么放心留陌生的他和她共处一室。 “你就不怕我?”他说的中文,嗓音冷淡如同霜天的雪。 祝夏扫过空空如也的酒杯,平静反问:“你是坏人吗?” 贺连洲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一团团、一簇簇如无数扯碎的棉花球,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似乎是一场骤雪把他们困在了这里。 她说:“我赌你不是。” 不是猜,是赌。 埋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望向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羞怯,坦荡磊落,黑白分明,宛如灼烧着一团烈焰。 贺连洲静静看着她。他的瞳孔极黑,寒潭般幽深,眼尾弧度冷锐,压迫感极强。 四目相对,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祝夏钝感力拉满,完全忽视他的打量。她从口袋掏出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巧克力,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请你的。” “我不吃这东西。” 祝夏困惑,不吃巧克力,上次为什么要买它? 贺连洲读懂她的想法,轻描淡写说:“给别人的。” “女朋友?” 祝夏脑海下意识冒出女孩子想吃巧克力,男朋友跑遍大街小巷,只为寻一颗巧克力的玛丽苏故事。 贺连洲眸光扫过她的脸。 祝夏“哦”了声。 “我没开口,你哦什么。” “你应该没有女朋友。”祝夏眼神清亮,语气笃定,“至少目前没有。” 贺连洲松弛靠着椅背,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赌的?” 祝夏拆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巧克力丝滑润在舌尖,浓郁的奶香蔓延开来,甜中带着点苦涩。 她不答,反而随口道:“那你会让我赢吗?” 贺连洲面上没什么情绪,他不徐不疾起身,修长手指压着钞票放在桌上,离开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Sumer,summer去掉一个m。” “中文名。” “祝夏。祝贺的祝,夏天的夏。” 祝夏望着外面,鹅毛大雪渐消,目光所及一片茫茫的白,危机如街道上的满地霜雪一样,正式落停。 她转头看向那道冷峻挺拔的背影,脆声问:“你叫什么名儿?” 贺连洲头也不回,背着身抬了抬手,淡声道:“下次见面再说。” 后来祝夏知道贺连洲名字的时候,并没有见着他。 当时他如寻常点了杯威士忌,指骨分明手指把玩酒杯。酒吧男男女女相互调笑着,只有他独坐着,携着独树一帜的疏离。 祝夏在读长长的reading list,耳朵戴着耳机,里面是舒缓的轻音乐,她低头边阅读边做笔记。 酒吧装修中西混合,东方的神秘和西式的浪漫,徘徊于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祝夏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活动脖颈时,瞥见压在空玻璃杯下的便签和笔。 便签是她的,笔也是她的,但龙飞凤舞,笔划勾勒遒劲凌厉的漂亮字迹却不是她的。 祝夏抽出便签,拿近瞅了瞅,方才瞧清楚写的是什么。 ——賀連洲。 她环顾四周,探寻人影,无果。转而问闲散倚靠吧台的游风: “疯子,有看到留下这个的人吗?” 游风觑她一眼,唇角淡扯:“没留意。” 祝夏把便签夹进书籍里。 游风着手调酒,悠悠道:“一门课至少两个essay,其中穿插着无数seminar、group discussion。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搁这嘈杂环境才能学下去?” 他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傲慢和嘲讽。 祝夏习惯了,泰然应对:“我来盯你,以免你做假账。” “小姑娘年纪不大,领导架子摆得挺高。”游风拿着酒瓶,瓶口贴近玻璃杯,倒了半杯酒递给她,“薄荷清香。” 祝夏盯着酒杯里的青绿色液体,鼻翼盈满清爽舒适的气味,眉眼舒缓: “能不能做领导看的不是年纪,而是实力。” 游风嘴角噙着吊儿郎当的笑,“说不过你。” 言罢,又问:“你跟贺连洲认识?” “嗯?你知道他?” “老爷子是外交官,知道贺连洲不稀奇。” 祝夏提了点兴趣,“听这说法,他来历不简单?” 游风懒洋洋道:“老爷子礼让三分的人,你觉得呢?” 她若有所思,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冷漠,不好惹。”游风双手抱臂站姿松散,他端量着祝夏的表情,一字一顿说,“心狠手辣。” 她神色自若地点头:“难以接近,捉摸不透。” …… 距初见已经过去七年。 伦敦的两年,分别的五年。 不同于其他分手的情侣会在脑子里演练再次见到前任是怎样的场景,祝夏从未想过会再见到贺连洲。 如今在医院意外重逢,她领悟到了命运的奇妙。 别来无恙,贺连洲。 “祝医生!” 肖纪谚看到站在窗前的祝夏,喊她一声。 祝夏阒然回神。 肖纪谚催她:“走走走!饿死我了,去吃饭!” 港仁医院餐厅空间非常开阔,吊顶高高悬挂,功能区划清晰合理,装设靓丽温馨。 他们点的是松葉蟹棒乌冬,配有肠仔炒蛋和小片多士,小盒黄油,及重头戏蟹棒乌冬;咖喱海鲜焗饭,里含大颗带壳青口贝一样的东西,酱汁浓郁,均匀地裹满了每一粒米。 甫一落座,苏微雯眼尖,瞧见他们走了过来。 “Sumer,你的东西遗落在我那里了。” 苏微雯从兜里掏出一枚虎爪形状的蓝晶色袖扣,垫着纸巾放在桌上。 祝夏瞥了眼,说:“不是我的。” “不是吗?”苏微雯拿叉子卷拿破仑意面,“护士说你用过那间病房。” 肖纪谚擦拭五指,捻起那颗袖扣,眯眼端详片刻,说道:“这袖扣镶嵌着极细的钻石,镶工了得,看起来价值不菲啊。” “嗯。”苏微雯边低头进食,边述说,“定制顶奢牌子,有字母有编码,成对袖扣,这个刻着名字缩写ZX,另外一个刻的应该是编码。” 肖纪谚恍然:“ZX,不就是祝夏吗?” 苏微雯也看向祝夏,“所以我才以为是你的。” 祝夏从肖纪谚手里接过纽扣,仔细看了看,这明显是男士袖扣…… 她陡地想到某种可能。 第10章 柏拉图纯爱 祝夏从肖纪谚手里接过纽扣,仔细看了看,这明显是颗男士袖扣…… 脑海陡地浮现某种可能。 但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ZX有很多种可能,不一定是祝夏。” “确实。”苏微雯慢腾腾地说:“不过地点时间人物三者结合起来是你的可能性最大。” 肖纪谚:“祝医生说没印象那肯定就没有。” 他说完,伸手要拿祝夏掌心的袖扣,后者不动声色地躲开,平静道:“可能是今天接诊病人的。” 苏微雯专心干饭,头也没抬:“那你拿走吧。” 祝夏:“嗯。” 肖纪谚转眼又问:“7号病房的患者怎么样了?” “检查显示血盐过低,不能做全身麻醉。”祝夏说。 苏微雯接话,“血盐恢复正常才能开刀做手术。” 早上的风恬浪静让大部分人心情舒畅,午休时间过去,茶水阅读室还坐着闲闲的实习医生。 赵晔双手捧着咖啡杯,肘弯搭在椅子扶手,意兴盎然问:“你们记得22号病房的那位中年男子吗?” 胡茜欣指尖捻着医书页角,从书中抬头问:“死活不肯做手术那个嘛?” “对,就是他。”赵晔激动道,“他肯做手术了!” 黎家逸往后靠着椅背,仰着脸,瞳孔震惊:“竟然答应了?!他骨头非常犟,死活不听建议,怎么就突然答应了?” “那个中年男人不肯做手术是因为担心自己死在手术台上,老婆跟别人跑了。他老婆生他气,也不肯签手术意向书。夫妻俩闹了一天一夜,搞得鸡飞狗跳!” 赵晔身躯前倾,绘声绘色地阐述,“谁知祝医生跟他们谈话,聊还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安静下来同意做手术了!” 胡茜欣讶然:“他们夫妻俩这么听祝医生的话嘛?” 黎家逸坐直:“我看见过她跟院长争辩手术方案,全然不惧强权,祝医生究竟什么来头啊?” 赵晔脚往地上一踩,借着力,椅子滑轮滚动,他凑近,小声议论: “据说院长去纽约参加研讨会,观摩祝医生做完一场手术,当即决定把她挖过来。祝医生是技术流医生,手术颇具观赏性,业务能力出类拔萃,人也靓。” “祝医生毕业于医学专业排名第一的Harvard University,又在伦敦、纽约待过,履历丰富。”胡茜欣放下医书,细声细语说,“‘纽伦港’三个国际大都市都有教授想拉拢她,实力毋庸置疑的强。” 港区和纽约、伦敦并称为‘纽伦港’,是全球排名前三的金融中心。 在人才济济的地方得到优待,靠的可不止是专业技能,还有个人背景和待人处事风格。 黎家逸睁大眼睛。 胡茜欣不经意瞟向门口,瞧见什么,脸色惊变,她猛地站起身来,悻悻道:“祝医生,肖医生!” 赵晔和黎家逸闻声看向门口,心里惶恐,蹭地起身:“祝医生,肖医生!” 议论人家被当场抓包是可以写进年度总结的尴尬社死事件! 祝夏并不在意,友善地朝他们点头致意。 肖纪谚一脸严肃,抬手挨个点名。 “悠哉喝咖啡,赵晔,你以为这里是咖啡馆吗,医院呐!” “阅读书籍,胡茜欣,你以为这是图书馆吗,医院呐!” “黎家逸你更过分,在这里跟人网聊,你以为这是电脑房吗,医院呐!” “来来来,回答我,这里是哪里?” 三位实习医生:“医院呐!” 他们快步离开,跟进来的苏微雯擦肩而过。 “大老远就听见医院呐。”苏微雯看看祝夏,又看看肖纪谚,“你们又逮着后生仔说冷笑话了?” 祝夏笑着两手一摊。 “那就是肖医生了。”苏微雯接过祝夏递来的咖啡,对肖纪谚说,“培养一个医生要耗费多少资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把他们整郁闷,你就等着挨骂吧。” 肖纪谚:“我们在门口站了半分钟,他们还在热烈地谈论祝医生,不训斥训斥不长记性啊。” 他转头去看祝夏,“不过我也挺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那对夫妻的。” 祝夏:“我跟患者说,反正早晚都会死,有机会的话对家人好一点。” 肖纪谚大笑:“早晚都会死,你这是打了个语言bug啊。” 苏微雯也问:“那他妻子呢?” 祝夏:“我告诉她,我赌气跟男朋友分手,结果没多久他就死了,现在后悔莫及。” 苏微雯忍俊不禁,“安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你比她惨。” 祝夏眉眼弯弯,笑了下:“可不是嘛。” 下午有台手术,祝夏没多待就跟他们道别了。 她的脑子被手术填满,没有多余空间思考袖扣的问题。 直到晚上回家,洗了个舒服澡,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才恍惚记起来袖扣的失主之谜还没解决。 她解锁手机,指腹在屏幕点了几下,后知后觉她没有贺连洲的联系方式。 须臾,她点进Instagram。 她偶尔分享日常,包括酒吧、风景照、琴谱等。 贺连洲原先是不用ins的,但在一起时,她特地让他注册,专门给她点赞。 年少时总喜欢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祝夏自己账号昵称是‘Sumer’,她点进关注列表,找到一个昵称为‘m’的账号。 当初创建账号时,她让贺连洲取一个昵称,他想也没想就输了一个‘m’。 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昵称,没有任何含义,但她有个不普通的月亮朋友。 林嘉月是个恋爱能手,最擅长从生活点滴拾取浪漫色彩。 犹记得某日,百无聊赖的月亮朋友窥探祝夏的社交圈。 “靓女,这人绝对在暗恋你!”林嘉月不用脑子都能找出关联,“他仅有的几条动态日期虽然不同,但都是在06:21发的,6月21日是什么日子?夏至!你的生日啊!” “sumer+m=summer,夏天。” “你+我=你。以语文的文学性可以解释为: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 “倘若从数学角度出发,可能就是……A?B,你包含我,把我归为你的领域,哇哦哦!” 听完林嘉月机关枪似的输出,祝夏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说:“还有一种可能,sm,找虐。” “啊啊啊!”林嘉月哀嚎,“我的柏拉图纯爱被你毁了,罚你亲我一口!” 祝夏失笑,“傻女。” 第11章 小心 端详‘m’账号的头像几秒,祝夏把它放大。 微笑天使萨摩耶仰倒在草地上,白色的浓密被毛与绿意盎然的草丛映衬鲜明,迸发活泼热情。 照片里的纯种萨摩耶犬叫Bella,是他们曾经一起养过的狗。 犹记得,见面时,Bella会摇着尾巴眯着眼笑嘻嘻地看着她;跟它说话时,它将头侧到一边,上演歪头杀;无聊的时候,它还会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圈。 超级无敌可爱! 早知道分手的时候把狗带走了。 祝夏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瞬息即逝。 她像被雨水淋湿了脑袋,左右晃了晃,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全甩出去。 掌心精致的袖扣微凉,水晶吊灯下,ZX字母折射出干净的七彩光芒。 祝夏思忖要不要给他发消息。 如果贺连洲不用这个账号,她发消息他也不会看见; 如果他还在用,那正好解决袖扣的归属权问题。 无论如何问一问对她来说都没有损失,祝夏立刻拍张袖扣的照片,编辑私信。 「同事捡到的,是你的吗?」 简洁明了,嗯,没问题,发送。 把手机丢在床头柜,起身到琴房弹了半个小时的吉他。 太久没有碰,有点生疏,好几个音都走歪了。 弹了十来分钟,三弦‘嘭’一声断裂了。 空气中的氧化和湿度变化,导致弦变脆和老化,易绷裂。调试半晌,无果,她索性起身回房间。 看了眼手机,‘m’没有回信。 祝夏不甚在意,拉开抽屉,把纽扣放进丝绒方盒子保管好,遂暂时抛之脑后了。 - 拍卖会结束的第二个星期,祝夏收到了主办方送来的祖母绿翡翠玉鹦鹉。 她满意地拍张照片发给林嘉月。 不到一分钟,对方打来电话。 祝夏划过接听,便听到喜上眉梢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 “Sumer,你简直是我的幸运之神,你帮我写的竞拍全中了!” 祝夏笑着跟她寒暄了一会儿,问:“你那边的声音有点吵,是在现场报道吗?” 林嘉月像是瘪了的气球,无精打采叹道:“对,在报导禽兽。” 祝夏装傻:“禽兽?猫,还是狗?” “都不是,是色狼。” 祝夏懒懒拖着腔:“狼啊。” 林嘉月破颜一笑,又神秘道:“猜猜我在做哪只狼的报导吗?” “哪只恶狼这么不识好歹竟然敢让我们家月亮苦恼?” “贺家三少爷!你说他们父子俩今年真是祸不单行啊,爹地被廉政署请去喝茶,结束调查刚出来不久。儿子又跟港星纠缠不清,被港星控诉揩油。” 祝夏和林嘉月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大部分原因是她们有着相似的思想观念。 养尊处优的富家女,从小娇生惯养,却不会无所事事只知变着花样玩,林嘉月很明白她想要什么。 因为目标清晰,所以在电视台做记者,出现场做新闻也并不觉得累。 “贺家三少爷是贺明良吗?”祝夏右耳塞着白色的蓝牙耳机,在玄关处弯腰换鞋。 “嗯!你认识吗?” “在伦敦有过一面之缘,他那时候喝嗨,跟一群人玩,把自己搞肾虚进了医院。”陈年往事,祝夏了解林嘉月,她不会以此为题材发新闻稿,便放心告诉她。 林嘉月唏嘘:“真会玩,竟然还玩进医院了。那后来治好了吗?” 祝夏夸张道:“要是没治好,医院可能就要陪葬了。” 林嘉月哈哈笑起来,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稀稀疏疏的车笛声,问:“你要出门吗?” “嗯。”祝夏坐进计程车,扣安全带,“去琴行修复吉他琴弦。” 她有八达通,但带着吉他不太方便,便叫了计程车。 港岛是座发达和闪耀的城池,交通四通八达,尖沙咀海面上腾起的楼宇气宇轩昂,日光照射下波光粼粼。 祝夏下车进了著名的乐器天堂,琴行旗舰店很大,乐器琳琅满目,一楼有家驹生前用过的吉他和手写昔日舞曲歌词。 祝夏把吉他给老板,老板初步检查,一根根拨弄琴弦。 “音色变‘闷’,张力减弱,琴弦基本都老化了,要不要全换了?” 祝夏点头:“嗯,麻烦了。” 老板见她应得干脆,扶起棕色眼镜框,问她:“我看这吉他有年头了,要不要考虑换一把新的?” “目前没有打算。” 这把吉他跟着她满世界跑,承载了许多岁月的风与霜,于她而言,早已不是一把普通的吉他了。 老板不勉强,说修复需要3-5天,让她到时候再来取。 祝夏要回医院不宜久留,遂应可以。 - 夕阳的余晖逐渐消散,天色变得漆黑。手术室灯灭,四个小时的手术完美收尾。 祝夏解开手术服,摘下蓝色手术帽,换回平时白色医生袍。 长廊行人走动,乳白色的墙壁和地面洁净到能照清她的身影。 路过护士站,祝夏跟护士长佘怡说:“要是有人来找虎爪形状的袖扣失物,麻烦联系我。” “冇问题。”佘怡抓起电脑旁的水果软糖,塞给她几颗,“手术累了吧,补点能量。” “谢谢。” 祝夏看了眼手中五颜六色的糖果,医院不乏探病或生病的孩童,佘怡备糖果时刻准备哄孩子。 “医院来了位大人物,你知道吗?”佘怡忽然凑近问。 祝夏摇摇头。 “瞧我这脑子,你肯定不知道。你进手术室他才送过来的,那会儿白院长还问祝医生在哪里,叫她马上过来。大家都知道进了手术室谁都叫不来你,苏医生就先过去了。” 白院长亲自上阵,看来真的是位鼎鼎大名的人物。 “情况怎么样了?” “具体不清楚,在顶楼VIP病房,白院长让你手术完去一趟。” 祝夏坐电梯到住院部顶楼,两位身材魁梧的保镖守在病房门口。苏微雯站在走廊中央和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说话,不知说到什么,贵妇面孔怒极生寒。 苏微雯应变能力强,能熟练处理医患关系。 为避免尴尬祝夏停在拐角一会儿,待贵妇态度缓和,她跨步走过去。 熟料拐角另一头肖纪谚同时探出头,眼看就要碰到,祝夏反应极快地往后退,惯性使然她不由趔趄几步。 肖纪谚开个玩笑,没想到祝夏遽然避开,还没来得及拽住她,祝夏感觉自己撞进了温热坚实的胸膛。 低沉动听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小心。” 第12章 你和贺先生好登对 祝夏身体一僵,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然后又很快松开。 沉稳、凛冽的余香裹挟着缠绵的尾调萦绕在鼻翼间。 如梦如幻,似真似假。 祝夏呼吸微窒,转身的同时往后退一步。 “抱歉。” “祝医生。” 熟悉的低嗓,不熟悉的称呼。 祝夏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头。 男人看她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数秒过后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阔步走向保镖守着的病房。 短暂的眼神交汇,祝夏发现五年时光似零下的寒冬,随着时间的推移,沉积在他眼睛的锐利冷寂愈发多。 这不,几天没见,贺连洲身上高位者特有的气场又强了三分。 明明男人连余光都懒得施舍,肖纪谚心脏却不由自主咚咚直跳。 勉强稳住心率,他扭头问祝夏:“没事吧?” 祝夏应得漫不经心:“没事。” “白院长叫你去他办公室,具体什么事没说。” “好,谢谢。” 苏微雯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盯着祝夏,轻轻‘啊’了声。 肖纪谚佯作诚惶诚恐:“苏医生,你这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是面神经麻痹了吗!?” 苏微雯白了他一眼,转而跟祝夏神神秘秘说:“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祝夏不明所以。 苏微雯打趣道:“你和贺先生,你们好登对哦。” “登对?”祝夏笑了笑,“登月还差不多。” “你认识那个男人?”肖纪谚突然问苏微雯。 “不算认识。” 苏微雯边并肩跟祝夏往电梯走,边跟身后的肖纪谚说:“去年我有场医患纠纷官司,蒋安屿律师帮我胜诉了。蒋律师跟贺先生是旧识,我有幸见到过一面。” 肖纪谚惊愕:“贺先生?是贺家那个贺吗?” 苏微雯打了个响指:“bingo!” 港城贺家无人不知,但知晓现任话事人真面目的人却寥寥可数。 肖纪谚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那病房里住的是......” “贺先生的二叔贺延珉。”苏微雯答。 祝夏在旁默不作声听着。 贺既华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贺延霆,小儿子贺延珉。 早些年,贺既华准备离位让权时,港媒纷纷揣度他会选择贺延霆,还是贺延珉。 谁知,贺既华并没有在两个儿子中选择继承人,而是让二十岁前活跃在国外的长孙贺连洲成为新一任话事人。 他是港区权贵圈史上最年轻的话事人。 祝夏遇到贺连洲时,他已经管理家族信托基金两年,后来贺既华把集团业务交给他,他频繁国内国外飞,行程安排满满当当。 肖纪谚迟疑了一会儿,又问:“他不是被廉政署请去喝茶了吗?” “有贺先生在,贺延珉自然不会有什么事。”苏微雯双手插兜,“只不过他前脚刚被放出来,后脚就被他儿子气进医院了,感觉还不如不出来呢。” 贺明良不学无术,做事浮躁,贺延珉恨子不成龙,经常被气得火冒三丈。 祝夏了然。 贺延珉住院,贺连洲来医院应该是看他二叔。 路不同,祝夏在电梯跟苏微雯和肖纪谚分开。 院长办公室。 头发花白但西装革履、目光炯炯的白渊坐在电脑桌前,愁苦盯着屏幕的CT报告。 祝夏屈指敲门,恭敬但不拘谨道:“院长,您找我。” 闻声,白渊抬头循去,眉目稍稍舒展:“Sumer。” 贺延珉喘不过气,大量出汗,意识模糊,因身体休克瘫倒送医。 诚然他是个大人物,但身体很健康,没什么大碍。 故不需要再在他身上浪费医疗资源。 白渊叫祝夏来是商榷另一个重症患者的手术方案。 - 贺连洲今天回老宅和爷爷用餐,吃到一半接到电话说贺延珉突然晕倒,人已经送进医院。 贺连洲慢条斯理地吩咐贺楚茵留在老宅安抚贺既华,他则前往医院问候二叔。 VIP病房,空间宽阔,仪器齐全,环境静谧舒适,不时传来岑淑和贺延珉的说话声。 贺连洲一进门,病房内沉静了瞬,岑淑下意识站起身来。 “来看二叔呢。” 贺连洲微微颔首:“二婶。” 虽说这位侄子面上颇有风度教养,但岑淑心底还是免不了怵他。 躺在病床的贺延珉脸色原本就不太好,看见贺连洲脸色就更苍白了,话里也带了刺: “真是贵人事忙,非要我住院才能见你一面。” 室内气氛微妙而诡异。 贺连洲环一眼医疗仪器上显示的心电图,面容带了淡淡的笑意:“贺明良不忙,怎么不见他来看二叔。” 他的口吻平静,岑淑却听得脸色一变。 贺明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把自己亲爹气进医院,还不敢露面。 贺延珉心里的火苗瞬间变大。 年初跟内地霖州市合作的项目出事故,他砸了很多钱,耗费不少心血,不可能看着项目打水漂,于是他想办法挽救,尝试联系贺连洲,可得到的都是对方特助陈绍回复没时间。 贺延珉被人拿捏到错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他咬咬牙,找上了父亲贺既华。 原以为就此高枕无忧,谁知贺连洲仍不给面子,说什么公私分明,并不打算出手。 直到贺延珉放弃内地项目,贺连洲才答应帮忙收拾烂摊子。 贺连洲短短一日解决掉大麻烦,贺延珉方知,他自始至终都掌控着全局。 坐等其成。 思至此,贺延珉厉声呵斥:“算计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叔叔,害集团损失惨重,你怎么跟父亲交代!” “比起损失数亿资产,我更介意做事拖拉带水。”贺连洲冷淡的嗓音匀着慢条斯理,清晰入耳,无形之中裹挟一袭寒意。 贺延珉和岑淑背脊发凉。 做事太绝了! 贺延珉无恙,并不需要住院,他躲进医院无非是想逃避。 贺连洲未作久留,礼节性道声好生休养便迈着长腿离开。 病房门关上的刹那,病房的气氛瞬间缓和。 贺延珉却撑不了,喉咙一堵,咳个不停。 - 夜幕降临,泼墨般漆黑,港区错综复杂的街巷七彩霓虹,灯火阑珊。 港仁医院的工作人员脚步逐渐缓慢、停歇。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时间差不多,祝夏换衣服就下班了。 绕过停车场,还未穿梭马路,一辆墨黑色的商务迈巴赫启动,缓缓停在她面前,挡了她的去路。 港牌号码是阿拉伯数字无英文字母,象征着高贵身份的无字头车牌。 后座车窗半降,露出贺连洲深邃冷隽的侧脸,在长街高饱和色彩的灯光映衬下过分好看。 再次对上他沉静如墨的眼眸,祝夏愣了下。 男人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淡腔道:“上车,我送你。” 第13章 年轻男女,干柴烈火 车窗徐徐降下。 男人的脸颊由模糊到清晰,像极具美学价值的胶片影像,在视野里一帧帧浮现,祝夏怔怔地看了几秒钟。 今天开车的是陈绍,他能成为贺连洲的助理,察言观色本事不可谓不强。 加之上次拍卖场蔡叔给他介绍祝夏,那积极的态度让陈绍知道祝夏是不同的。 陈绍动作利索下车,绕到后侧给祝夏开门。 祝夏脑子神速运转,琢磨利弊。 贺连洲久居高位,是人人敬畏的掌权者,周围全是奉承、臣服他的人。 若是有一个不顺从他的人,他估计会觉得……嗯,很新鲜很特别。 祝夏不愿特立独行,她要同流合污。 况且袖扣的事情还没解决,可以顺道问问。 于是,祝夏端着礼貌的笑容道了声谢,遵从高位者的热心肠。 陈绍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千万级豪车车厢宽敞,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雪松木质香和檀香,基调雅致,清新自然,是晨曦般的澄净感。 祝夏微微靠着舒适的真皮椅背,偏头看向贺连洲。 男人姿势随意地叠着长腿,窗外偶有光晕掠过,斑驳光影间,他肩背线条硬挺,就像是笼着冰冷黑雾的孤屻。 深不可测,难以揣度。 乏倦的脑子加上相似的环境,回忆不受控制般跳出来。 在一起的某段时间,他忙于家族企业,她学业繁重经常挑灯夜读。 他们明明都忙得不可开交,却总能挤出时间见面。 两人碰面,他让困倦的她休息,她就顺道拉着他小憩片刻。 坐车的时候,升上车子挡板隔绝前后。 后座空间充沛,她直接躺下枕着他大腿沉睡,脸朝着他小腹方向。 而男人慵懒靠着椅背,阖着眼,大手扶着她的脑袋,长指还时不时撩起她几缕发丝把玩。 年轻男女,干柴烈火。 昏黄暗淡的光影无端增添几分旖旎暧昧,情到深处,他们有回差点在车上乱来。 这人颇有手段,即便隔着衣料,也能将她缠磨得毫无招架之力…… 祝夏耳根发热,连忙掐了把自己的虎口。 Delete! 删除! 车子行驶一段路程,她屏蔽少儿不宜的记忆,正了正色,温声告知地址:“油尖旺区漾日居,谢谢。” “祝医生不用客气,应该的。” 陈绍恭敬说完,稳当扶着方向盘,没有改变路线。 贺先生本来就会路过漾日居。 祝夏望向车窗外,是回家的必经路。 她眉梢放松,拿出手机,黑暗里腾起一抹亮光。 贺连洲侧目而视,屏幕冒出的浅光自下而上照亮她白净的面容,相当刁钻的角度,却难掩她随遇而安的心态。 祝夏打开ins,想拿照片问贺连洲袖扣是不是他的。 她点进私信页面,指尖忽而一凝。 消息旁边有一个小圆圈,里面是一个复选标记,表示消息已读。 已读却不回。 他还在用这个账号? 余光瞟向清贵冷峻的男人,祝夏否定此想法。 他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玩无聊的app。 估摸是别人盗号了。 短暂的静默,祝夏出声问:“你是不是丢了枚袖扣?” 贺连洲缓缓撩起眼皮:“嗯?” “这个。” 祝夏把手机递到他眼前,让他看照片。 贺连洲轻描淡写睨一眼,目光又落在她脸上:“在哪里。” 祝夏收回手机,“在我家。” 贺连洲唇畔微勾,嗓音裹挟了缕漫意:“我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家。” 呃,好问题。 祝夏没想出完美答案,迟疑三秒,避重就轻地回答:“它上面刻着ZX,同事误以为是我的就交给我了。” 贺连洲伸手松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依你所言,刻了你名字就都是你的所有物。” 祝夏:“……不是。” 这男人怎么断章取义,等等,刻了你名字? 他说ZX是她的名字? 祝夏诧异地看着他。 男人目光凝着她,眸间是深邃的黑,像深不见底的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半晌,画面仿佛被定格住。 空气沉寂,四目交织,祝夏察觉到某种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正在滋生。 喉咙有些发干。 她不露痕迹地将视线往下移,停在他袖口,想探究探究,但好奇心仅三秒。 前面还有‘依你所言’四个字。 有条件的假设。 贺连洲见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不咸不淡问:“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璀璨灯火点亮这座经济腾飞的港岛,祝夏侧头望向窗外,路灯下聚满了飞虫。 飞蛾扑火,每一次奔赴都写满了孤勇。 听闻,她收敛眼睑,转回头看他:“等下你有时间吗?就耽搁你五分钟,我回去拿东西下来给你。” 男人静默不语。 车子驶入柯士甸道,开进漾日居,平稳停泊。 祝夏径直推门下车,关车门前补了句:“不会让你等久的。” 她关车门的力气不大,耳畔响起很小的一声‘砰’。 贺连洲望去,深沉视线追随她的背影。 女孩穿着黑色裤子,裤脚窄窄的,衬得人清瘦高挑。因赶时间,她小跑进楼宇,脚步轻盈得像停歇在枝桠的燕子。 一丁点细微的动静都足以惊扰到它,随后一声不响地飞走。 祝夏想着赶紧还给他,以免后面还得找机会见面。 打开家门,没换鞋,直接进卧室拉开抽屉,想了两秒,不打算把丝绒盒子给他。 握着用手帕包裹的袖扣回来,老远就看见倚靠在车门的高大身影。 夜色浓郁,男人唇角咬着烟,寂静的屋苑传来‘啪嗒’一声,打火机窜起淡蓝色火焰,点点星光,映得他下颔线轮廓清晰。 祝夏驻足,沉默注视数秒。 男人饱满的喉结滚动,薄唇缓缓吁出清白的雾,烟云弥漫,他的神色都模糊了起来。 烟雾随着祝夏的走近消散,她站在他面前,把东西递给他。 尽管已经八九不离十,但还是说了句:“你看是不是这个。” 贺连洲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头,掀起轻薄眼皮,目光掠过她白皙的掌心,悠长落向女孩脸颊。 “什么时候方便,我请你吃饭。” 第14章 冷静到了极点 男人高出她足一个头,祝夏仰首看他,额头沁着一层薄薄的汗。 她剔透的眼眸隔着淡薄夜色,不知就里地投在他身上。 年纪轻轻的妹妹仔虽然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理智,但并不是在任何情况都保持清然面孔。 相反,她的表情变化鲜活生动,比资深演员都要令人动容。 像是维多利亚港清晨的日出,漾着盛大蓬勃的生命力,曦光之下,聚拢着更耀眼的内核。 贺连洲缓缓吁出一口薄烟,压下喉咙的痒意,嗓音掺进一丝暗哑:“你捡到了我的袖扣,于情于理我都该谢你。” 祝夏还握着刻有‘ZX’字母的袖扣,她睇一眼驾驶座的陈绍,觉得新奇,老板在车外,助理在车里。 “不用这么客气。” “祝夏。”贺连洲搭着眼睫看她,眸色深沉,“我只跟女朋友不客气。” 他口吻冷淡,偏偏音色动听,于幽寂的夜晚中更显低磁悦耳。 只是这话听起来像是她要跟他拉近关系。 他边界感强,她又何尝不是。 算了,他也不是今天才如此。 他一贯过分。 祝夏哑然一瞬,反应很快,镇定道:“你送我回来,我捡到你袖扣,一来一往抵消了。” 贺连洲没勉强,慢条斯理地揿灭香烟,从她手里拿走袖扣,指腹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 本能的,祝夏手指微微蜷缩。 贺连洲似乎一无所觉,无波无澜地看她一眼,低声问:“不回去?” “……回,再见。” 祝夏进楼层,没搭电梯。 漾日居物业好,设施非常齐全,配套健身房、游泳钢琴室篮球区等等,管理得当,干净又隐私。 她在的方位距离钢琴室近,便拐脚进去。 透过玻璃橱窗,能看见熟悉的黑色轿车朝昏暗驳杂的夜色飞驰而去。 贺连洲比她预想中还要心平气和。 冷静到了极点。 这样也好,毕竟她不想跟他起冲突。 手机响起来电,祝夏拿出来一看,上面赫然显示着‘宋成煜’三个字。 电话接通,对方喊她:“夏夏。” “是我。” 祝夏走到安静的阳台接听。 “在做什么?”宋成煜清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郁,似乎是没睡好。 “接电话。”祝夏答。 对于她的敷衍,宋成煜没生气,反而饶有兴味地笑了下,“中秋我抽出时间陪你,你想怎么过,我提前安排。” “不用。”祝夏摸着栏杆,遥望远方墨黑天际,“你陪爷爷就好,年底我会回去。” 通话有延时,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开口:“夏夏,大半年不见你就不想我吗?” 祝夏:“我……” 他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又立即说:“听话。到时候我飞纽约找你,最近注意照顾自己,别生病了。” 言罢,他不容拒绝地挂断电话。 祝夏指腹轻轻摩挲手机边缘,须臾,摁灭手机屏幕。 原先的安排是,年底结束纽约的工作回京城,然后订婚、结婚。 宋成煜不知道她提前离开了纽约,若他去那里,肯定会穿帮。 她暂时还不能离开港区。 - 港区真正的颜色,出现在入夜后。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被灯火照的通透,维多利亚港水面灯影瑟瑟。盛夏的风拂过港珠澳大桥,吹至太平山顶的贺家老宅。 商务迈巴赫平稳驾驶,开到坡道顶端,来到平地。 车子停下,面貌清癯的管家上前开门,贺连洲目不斜视往里走,一路上,佣人们整齐有序地弯腰低头。 拘谨又恭敬。 客厅里,贺楚茵穿法式田园风碎花连衣裙,优雅端着茶杯,望向壁炉边的长案挂着的相架上。 听到有人在喊“贺先生”,她转头看去。果不其然,看见贺连洲迈步进门。 二叔贺延珉进医院,没什么大碍,陈绍已经打电话告知过。 男人落座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贺楚茵道:“大哥,爷爷吃完医生开的药已经休息了。” 贺连洲半垂眼帘,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淡淡应了声。 白衫黑裤的中年女佣上完茶,一言不发地照常退去。 贺连洲衬衫袖子挽到小臂,戴着腕表的左手,三分钟时间,贺楚茵瞥他不下十次,欲言又止。 贺连洲饮一口茶,随意搭着长腿,气定神闲的模样:“说。” 贺楚茵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询问:“上次拍卖场结束后,蔡叔私下替林家千金拍下不少珠宝。你是看上了林家千金吗?” 男人情绪无波无澜,淡淡一句:“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去国外进修。” 贺楚茵立刻道:“不闲!” 她砸砸嘴,想起贺既华交给她的任务——让她29岁的大哥在今年成家。 “爷爷为你的婚事焦头烂额,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珠宝、轻工、医疗等巨头的千金小姐们你就没一个心动的吗?还有名门千金舞会的女孩子个个都很优秀......” 贺楚茵越说越兴奋,贺连洲置若罔闻,随她喋喋不休。 唱独角戏没什么意思,贺楚茵沮丧地停住,一会儿又两眼放光,恳求道:“集团的娱乐板块能不能给我练练手?我想尝试新的业务。” 男人面容始终从容沉稳,低嗓出声:“跟Joice对接。” 贺连洲对她这个妹妹向来有求必应,除了那只叫Bella的萨摩耶犬。 贺楚茵三年前私自去贺连洲浅水湾的别墅偶然见到Bella,觉得它可爱机灵,便想要过来养。 原以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却万万没想到贺连洲怎么说都不同意。 当时他不容置喙地说:“除了它,你想养什么都可以。” 平生第一次被拒绝的贺楚茵气不过,叛逆道:“养男人也可以吗?” “可以。” “养老男人呢?很老很老的那种!” 他语气平静地叫她找蔡叔对接,还禁止她再到浅水湾的别墅。 不过一只狗,他却当儿子养。 还四处跑,英国、美国、港区…… 可真能折腾的,一只狗来来回回搬。 贺楚茵匪夷所思,合理怀疑大哥是个不婚主义者,或者要和狗过一辈子。 不然干嘛那么宝贝狗? 宝贝人不好吗? 狗是人类的朋友,可不是人类的老婆。 第15章 画中人 祝夏不喜欢惹眼,也不喜欢花时间处理人际交往,但这并不是说她是个内向腼腆的人。 她只是懒得跟人维持不亲不近的关系。 在交友方面,她很佛系,如果要靠定期社交活动才能称之为朋友的友谊,她并不需要。 宋成煜知晓她宁愿咸鱼躺床上24小时,也不喜欢浪费时间跟人虚假打交道。 而成年后留在京城跟权贵社交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纵容她,放任她出国。 林嘉月恰恰与祝夏相反,前者热衷交际,活跃于各种宴会晚会。 说起来,她们相识的过程很魔幻。 春夜,祝夏坐在长椅,望着查尔斯河的湖景和河对岸高耸的建筑,正欣赏惬意,突然听到抽泣声。 她循声望去,瞧见了蹲在地上失恋痛哭的林嘉月。 祝夏好心地将自己手帕递给她,林嘉月顶着一双红肿眼睛接过的同时在她旁边落座。 于是,祝夏从欣赏春夜美景变成了倾听梨花带雨的女孩子哭诉她室友抢了她男朋友的狗血故事。 起初,祝夏心想,这姑娘眼泪那么多用来浇花,花肯定开得灿烂。 结束那一刻,她赞叹,这姑娘语言水平真高,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小时不仅不口渴,还很有逻辑。 知晓林嘉月是新闻学专业学生后,祝夏就见怪不怪了。 犹记得,林嘉月崩溃哭了半天,心血来潮叫她一块骂渣男。 祝夏想了想,真心实意地骂:“他得了青年痉挛痴呆症。” 林嘉月听得噗嗤一笑。 每每想起祝夏新奇的骂人话语,林嘉月都开怀大笑。 两人在电视台附近的餐馆吃饭,林嘉月拿着筷子,眼巴巴望着祝夏,“Baby,你脑子怎么那么好用?” “我有特殊秘诀。”祝夏曼声说。 林嘉月求知若渴,“什么秘诀,快告诉我。” “睡觉的时候把书籍当枕头,这样书里的知识就都跑进脑子了。” 林嘉月冥思苦想,很显然她相信祝夏说的科学神迹了。 祝夏忍不住笑起来,“你不会在考虑买枕头书吧?” “好啊。”林嘉月又恼又笑,“你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诌乱说。” 餐桌上摆着芝士龙虾、清蒸石斑鱼、豉椒带子、海胆蟹仔炒饭四道菜,保持了粤菜的传统风味,以清淡、甜鲜为主。 吃到一半,祝夏问:“你上司还在为难你吗?” 港区最大的商业电视台位于新界西贡区,拥有多个频道,如翡翠台、明珠台,包括新闻、财经、娱乐、综艺、电视剧等各类栏目。 林嘉月今年转到娱乐栏目,开会讨论栏目专题时,她的上司频频挑她的刺。 “他为难是他的问题。”林嘉月好心态说,“我只是个记者,工作那么多,偶尔一定会有出错的啦。” 祝夏上下扫视她,丰盈浓密的长发,做工考究的套装,叠戴搭配的珠宝,妥妥的时尚职场丽人。 眼眸流转,她弯唇浅笑,“Fake it till you make it。” 闻言,林嘉月抬起纤细精致的翘眉,举杯与祝夏碰杯。 “Yes!公共资源属于每一个公民。假装舆论场是自由的,直到它真的变自由!” 秉着有自尊有自信挺起胸膛做人的原则,吃完饭她们从餐馆出来,分别之前林嘉月精力充沛说: “人是不应该被工作占据所有生活的,下周六晚上一起去看赛马吧。” 祝夏冁然而笑:“OK” 看着林嘉月的笑容,祝夏恍惚想起那个浓郁夜色。 昔日痛骂渣男的少女,如今已经成为新闻一线的记者。 月亮,是个敢爱敢恨、昂扬自信的女孩子。 - 位于港城中西区的中环,是港城的政治及商业中心。 这里车子左舵,行人靠左走,英标插座。大楼1层实际上是2楼,G层才是1楼。 中环的高楼比肩接踵,拔地而起的摩天楼宇中最为瞩目的莫过于挂着华港集团中心楼标的写字楼。 该楼经LEED铂金认证,在能源上自给自足,不需要市政电力支持,价格昂贵,无处不彰显着拥有者的财力雄厚。 鲜少有人知,顶层的董事办公室里藏着一面油画墙。 男人站在诺大绚丽的油画前,头顶灯光倾洒而下,淡薄白光笼罩着他清贵高挺的身躯。 蔡叔推开门,就看见贺连洲背对着他微微抬头,专注望着挂在墙上价值连城的油画。 那是一幅由世界顶级油画大师Jean亲手绘制的绝美油画。 傍晚时分,天空绽放出灿烂彩霞,紫色与金色的晕染为天幕覆上迷离浪漫的色彩。 女孩趴在巨轮的栏杆上,下巴垫在交叠的手背上。薄款针织毛衣和灰色百褶裙,和煦微风吹拂她发丝。 弓着腰的姿势裙摆随风轻晃,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 她脚边趴着一只白色的萨摩耶狗。 太阳西沉,一轮橙黄圆月挂在半空,紫金色的天空在她身上反映出颜色。 人与景交织映出一幅壮丽绝伦、栩栩如生的鲜活油画。 不知是景衬人,还是人衬景。 从蔡叔的角度望去,男人指间夹着根尚未点燃香烟,站在画前没出声,静静地看着女孩,像是在等待她回头寻他。 某一瞬,蔡叔仿佛看见贺连洲也化身画中人,守在女孩身边,搭成一对与世无双的璧玉佳人。 虚拟且不真切。 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包裹长腿,背影轮廓清贵挺括。香烟衔上唇,他点烟,被手虚拢的火苗照亮他优越的眉眼又很快寂灭。 蔡叔惊愕。 他竟然从少爷身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 也只有她才能让冷静自持的少爷出现其他情绪。 蔡叔自贺连洲十二岁起便跟在他身边做事,主要负责他生活和部分工作。 祝夏不知道蔡叔的存在,蔡叔却一直知道她的存在。 蔡叔暗叹一口气,走上前跟贺连洲一一核实行程。 “少爷,Joice结束加拿大能源公司并购合作预计两天后回国,高层会议在半个小时后开,集团上半年报告和下半年计划文件……” 末了,瞄一眼画中的萨摩耶犬,道:“Bella已经安全从纽约运回来了。” 贺连洲淡淡“嗯”了声,目光始终锁着油画里的女孩。 第16章 顶峰相见 周六上午,祝夏先去尖沙咀的琴行取回修复好的吉他。 简单吃了个午饭,她拆开游风寄来的快递,给他发消息说已经收到了。 下午,她窝在家里试试新换的琴弦和研究新的琴谱。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17点。 简单捯饬自己,便出门赴约。 跑马地赛马场位于港区湾仔及铜锣湾的之间,常有老伯迈入7-11旁边的Jockey Club赛马会赌马,攥着赌马彩票坐在‘买马’大厅。 祝夏和林嘉月选在铜锣湾跑马地Football club的西餐厅。 林嘉月跟祝夏闲聊:“贺明良你知道多少?” “就一点点,已经跟你说了。” “贺连洲没跟你说他们家庭关系吗?” 祝夏思忖两秒,“有简单说过。” 林嘉月双眼放光,“说过什么?” “他有个妹妹,母亲是混血儿。” “没了?” “嗯。” “你们谈恋爱不推心置腹,不谈心?” 祝夏手指勾过高脚杯,啜了小口,浅笑轻语:“没听过王菲的《闷》吗,谁说爱人就该爱他的灵魂。” 林嘉月也笑:“我是理论派,你是实践派。” 她继续开口,闺话一连三问:“和贺连洲谈恋爱什么感觉?身为男朋友的贺连洲也是冷冷淡淡吗?床上风格怎么样?” 祝夏抬起澄澈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嘉月。 林嘉月微微睁大眼睛,“都是成年人了,难道你们两个还玩两小无猜?” 月亮说得头头是道,“我跟你说,只管自己舒服不管对方的男人都是劣质品。” 祝夏转了转眼珠子,给出评价:“他很照顾人,跟他谈恋爱挺舒服、挺放松的。” 林嘉月又问:“那你现在对他什么感觉?” 她现在对贺连洲什么感觉…… 祝夏切牛排的动作停顿了一小会儿,沉吟道:“长得很好看。” “除了好看呢?” “有钱有权。” “还有嘛?” “没有了。” 林嘉月脑子涌动着浪漫色彩,眨巴眼睛道:“讲真的,我觉得你跟贺连洲很像顶峰相见,分开的日子让你们成长为更好的人,如今你们都在各自领域……” 祝夏截断她:“打住!没希望复合,也不会复合。” 林嘉月神情恹恹:“好吧。” 祝夏不否认,在她乏善可陈的求学生涯,贺连洲是浓墨重彩的寥寥几笔。 可她从未后悔过与他分开。 叮咚。 林嘉月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歉疚地跟祝夏说: “Sumer,抱歉,电视台在附近有个紧急报道,我得过去一趟。” 记者跟医生有相似之处,讲究实效性。 祝夏表示理解,让她放心去。 “你先去看赛马,我晚点到。”林嘉月掏出门票给她,叽叽喳喳说,“别闷着,对自己好点。去逛逛,万一碰到体格儿好的靓仔,你睡一下也赚啊,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别拘着自己。” 林嘉月说完便拿包离开,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 港区林千金的事业心是出了名强。 - 赛马场内观众席人山人海,上座率极高,让赛场看起来像是盛满色彩缤纷巧克力豆的碗。 “砰!” 赛马的枪声响起,骑手们五彩斑斓的衣衫在马场上随风扬起。 祝夏捧着桶爆米花,坐在vip最佳观赛区,耳畔不时传来欢呼和尖叫声,氛围相当热烈。 不知是不是林嘉月一语成谶,旁边确实坐着一位体格健硕的大哥。大哥搭讪,用粤语问她买的什么号码。 祝夏看了眼他,没讲粤语,直接道:“1-5-6-6-10-6。” 马场每个星期三、六和日举行赛马,分为两个时段:下午赛和晚上赛。下午赛下午1:00至5:30,共有6场比赛,晚上赛晚上6:45至10:45,同样有6场比赛。 她也不算无依无据乱编。 大哥露出一副“原来是菜鸡”的表情:“第一次来吧,我跟你说赌马凭运气是赢不了的。” 祝夏不想跟他扯,没接话,只是笑了下。 可惜这位大哥没有看懂她的表情,他手臂搭在膝盖,上半身往前倾了倾,露出劳力士手表和宾利车钥匙。 祝夏进场时,他就留意到她了。身穿雾蓝色衬衫裙,腰间系着刺绣真丝绸带,勾勒细盈腰肢。 相貌肤白瓷玉,唯一不足的是眉眼染着几分春夏交替的冷感。 估摸是个性格木讷无趣的学生妹。 不过学生妹也有学生妹的好处,涉世未深,好拿捏、好哄骗。 他大拇指搓着彩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咧嘴笑起来。 “输了没关系,但大哥有点小钱,请你免费吃顿大餐,顺道传授赌马的经验,保证你下次赢!” “谢谢,我不跟戴假劳力士的人吃饭。”祝夏温和有礼道。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听到都好奇看向那位大哥的手表。 大哥一窘,忙往后躲,遮掩作案工具腕表。 - 与赛场内热闹非凡的气氛不同,马场地位置最好的包厢尤为安静。包厢空间很大,布置奢华舒适,先到的朋友开了香槟,正在闲聊。 包厢门从外打开。 男人慢条斯理脱下西服外套,侍应生接过,他马甲里是衬衫,质感黑稠衣衫撑得肩廓虬结优越,身段笔挺落拓。 熟络的朋友见贺连洲散漫不迫的模样,玩笑说来早了,商洵孩子还没出生呢。 蒋安屿推了推金丝眼镜,解释道:“VIP观赛区有位妹妹仔,商洵看了眼,就一头坠入维港的爱海了。” “可不嘛,两眼睛都恨不得长人姑娘身上。” 朋友哄堂大笑。 身穿深红衬衫的商洵守着望远镜,镜头对准内场VIP席位,头也不回地说:“这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眼熟。” “商少,这位妹妹仔我在哪里见过?搭讪得和妹妹仔说,跟我们说没有用。” 又引得众人一笑。 拍摄镜头再度转到内存贵宾观众席,精致面孔出现在大屏幕。 女孩脑袋轻歪,兴致盎然地将爆米花分享给左手边的小孩子,微风吹拂她的发丝擦过荧白脸颊,漾起浅柔笑容。 光线淡薄,她周身似笼罩一层清雾,让人联想到林间晨曦的山茶。 不失惊艳,不可指摘。 蒋安屿倒酒的动作猝然停顿,神情怔忪。 商洵说的姑娘竟是祝夏! 第17章 她的天线歪了 蒋安屿视线一转,落在贺连洲身上。 男人姿态松弛靠着沙发椅背,眸光落至大屏幕里的女生,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酒壁。 沉稳得像一座山,表情也找不出丝毫破绽。 律师很敏锐。 蒋安屿和贺连洲自幼认识,他直觉贺连洲和祝夏有过什么,但又难以置信。 先不说他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人会拒绝贺连洲,就说以他对贺连洲的认知。 贺连洲绝不是对方说“不”就会坦然接受的类型。 想要就抢,得不到就毁掉。 这才是他的风格。 地位高到他们这种地步,做事全凭自己高兴。 这些年不乏有人往贺连洲身边送女人,指望得他青眼佳莱,但贺连洲自始至终都洁身自好,从不逾越。 蒋安屿琢磨不透,祝夏是何时冒出来的。 - 坐在观众席看了三分之二的比赛,祝夏把爆米花送给小朋友,起身离开去洗手间。 洗完手烘干净,从洗手间出来,WhatsApp弹出游风的消息。 游风:「好久没吃京城老记号的月饼了,中秋节有没有月饼?」 祝夏:「有啊,月饼单价一百万一个,你要多少」 游凤:「打劫呢你」 祝夏离开伦敦之后,一年从头到尾可能都没时间回去看望,但分红每次都按时打到她的账户上。 一来二去,高兴的祝老板便给疯子邮寄国内美食特产。 祝夏在空寂长廊驻足,低头拔弄手机回消息。 消息回到一半,突然听到噪杂喧哗声。 旁边有安保人员火急火燎跑过,祝夏询问发生什么事。 对方说有人晕倒了。 祝夏连忙跟着跑过去。 一群人围绕地上躺着的中年女人,窃窃私语。 祝夏推开人群,跪在地上,一面低头探查昏迷不醒的妇女,一面请人群散开疏通空气,喊保安叫救护车。 赛场有专门的医疗团队,保安忙不迭呼叫医疗团队过来支援。 祝夏把中年女人的身体放平,探到对方没有了呼吸,立时三刻做心肺复苏。 中年女人的朋友说她走在路上,觉得胸腔有点闷,闷着闷着就突然倒地不起了。 安保人员说救护车很快就到,赛场医疗团队也正在往这边赶来。 祝夏动作不停做心肺复苏,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溢出薄汗,沿着额头、脸颊、脖颈不断滑落,她顾不上擦汗,继续做心肺复苏。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女人恢复正常心跳,祝夏松了口气。 逢时,医疗人员到来,她把人交给他们。 汗水顺着额发融进睫毛,祝夏眨了眨眼,很快,汗水迷蒙虹膜让她视线模糊。 医疗人员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祝夏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朝对方摆摆手,声音虚弱:“不用,我坐一会儿就好。” 喧哗吵闹消失殆尽,四周又恢复原状的寂静。 祝夏心脏沉重,脑袋有种脱力的眩晕,她深呼吸几下,双手捂脸,稍微用力搓了搓,逼迫自己清醒。 空调的冷风呼呼拍打她皮肤,冷热交替带来的是更深处的寒意。 这时,身上忽然不由分说被人披了件衣服。 面料考究的外套兜在身上,盖住脖颈以下,祝夏身体渐渐暖和。 鼻翼间的气息由冷气变成了干净清冽的木质松香,尾调缠绕着淡而好闻的冷沉香味。 祝夏缓慢地抬起脸,空白的视野里,是修长笔挺的黑色西装裤。 再往上,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贺连洲。 祝夏心神一滞。 男人身量极优越,居高临下般低头看她,似鸦羽的眼睫耷拉,遮住晦暗不明的黑瞳。 祝夏仰着头,汗珠从她修长的天鹅颈上,湿漉漉地流至颈窝、锁骨。 她的眼眸氤氲湿意,额边碎发被汗水濡湿,流过大量汗水的缘故,脸色略显苍白。 头顶的格栅灯在晃动,犹如地壳运动。 祝夏的心慢慢恢复活泛。 她好像看见贺连洲无丝分裂了...... 哦,不是。 是她的天线歪了。 看人模糊,有重影。 蔡叔拎着一个手提的牛皮纸袋过来,递给贺连洲,后者接过,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贺连洲在祝夏身前蹲下,修长手指拈着手帕,及一盒紫色包装的巧克力,朝她递了过去。 “吃点东西。” 祝夏神经系统罢工,整个人呆成木偶,眸子动也不动。 灵魂出窍似的。 贺连洲见她没接,干脆拆开盒子,拿出一颗巧克力,轻巧解开就要递到她唇间。 见状,祝夏七魂六魄登时归位,礼貌拒绝:“谢谢,我不饿。” 贺连洲端详她的面容,眼神尚且清明,无甚大碍,便直接把巧克力塞她手里。 不可避免触碰到肌肤,他的手是干燥温热的。 祝夏一眨不眨看着贺连洲拧开玻璃瓶盖。 她不喜欢喝牛奶,玻璃瓶里装的是温热新鲜的蔬菜汁。 实在是口渴喉咙干,这回祝夏没有拒绝。 液体流淌而过,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她看着屈尊降贵的男人,眨了下眼睛。 “我好多了,谢谢你。” 贺连洲瞥见她扯衣服的动作,沉腔遏止:“披着。” 祝夏不喜欢被他身上的气息侵略,再次婉拒: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伸手欲把身上外套拽下来还给他,却被贺连洲抢先一步,揽了一下肩膀。 宽厚的手掌扣住肩头,力气不重,恰好阻止她的动作。 祝夏瞳孔微缩。 贺连洲眸底晦沉,深邃注视着她:“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闻言,祝夏定定看着他,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了颤。 港区室内温度很低,她一到夏季就容易发烧感冒,加上刚出了汗,毛孔扩张,定是不能着凉。 女孩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内衣带子显痕,曲线隐约起伏。 贺连洲修长指尖掠过外套衣领轻轻拢紧,将祝夏裹严实。 垂直精贵的面料,上头满是属于他的气息,强制地钻进她鼻腔。 “你现在回家吗?”贺连洲问。 不知是夜色浓郁,还是她感官出错,此刻,男人冷淡的嗓音染上两分柔和。 陌生又熟悉。 天线歪了,接收信号比较慢,祝夏怔了五秒钟。 她是要回家没错,但是…… 第18章 野,太野了 衣服套在人躯体的时间很长,属于私密物件。 祝夏穿过两个男人的衣服。 一个是宋成煜,另一个是贺连洲。 前者的外套,她从小穿到大。祝夏七岁那年,十一岁的宋成煜生了场大病,躺在重症病房,危在旦夕。 他母亲在寺庙祈福半个月仍不见好转,宋家只有宋成煜一个独苗,宋老董事长更是愁得黑发白了一半。 直到某日,算命先生说祝夏的八字和宋成煜八字相匹相合,能替他挡灾避煞,化险为夷。 宋老董事长即刻将祝夏接到宋家,以孙媳妇的身份收养她。 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山穷水尽的唯一念想。 没想到真应验了,宋成煜情况好转,没多久便苏醒,恢复健康。 宋成煜出院的第二天,祝夏高烧住进了医院。 自此之后,每次她出点什么事,宋成煜都以为是他害的她。 天气降温,他会关心她。 年少时期的宋成煜有着天之骄子的骄傲和意气,不会跟她直说别着凉了。 他脱下外套,甩手扔给她,语气不耐:“热死了。” 少年衣服上的洗衣香氛味道,如冬日太阳洒下般纯净,热烈、干净、淡香。 贺连洲的衣服,她穿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贺连洲和宋成煜同龄,前者比后者更深不可测,更沉着稳重。 他身上的味道无法用单一的语言去描述。 贺连洲的气息跟他这个人息息相关,既诱人沉沦又令人畏惧。 很神秘很复杂。 是不容抗拒的存在。 情人之间的强势是情趣。 高位者的强势......如若是五年前的祝夏,她会觉得自己被挑衅到了。 但现在,她四平八稳地坦然应对。 “现在回家吗?”贺连洲问她。 祝夏解锁手机,看了眼林嘉月发来的消息。报道还在继续,她暂时不能离开。 “下雨了,我送你。”贺连洲说。 下雨了吗? 祝夏侧身往外望去,夜色暗沉,月晖被厚重乌云遮住,天际闪过一道雷电,照亮阴云密布的天幕。 滂沱大雨倾盘落下,城市如挂一层薄纱,所有轮廓都模糊起来。 港岛特有的潮湿咸腥的夜风扑面而来,祝夏钻进劳斯莱斯库里南的副驾驶,她摸安全带时瞄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啧,又换了辆车。 男人的外套很大,祝夏一整个裹在里面,车内静谧得诡异,她随口提要求:“能放歌吗?” 女孩无防备的轻松语调,听得贺连洲唇角轻轻一抬。 得到准许,祝夏不客气拿手机连车载蓝牙,打开手机音乐app,随意播了首粤语《最佳损友》。 “生死之交当天不知罕有, 到你变节了至觉未够, 多想一天彼此都不追究……” …… 赛马场地,VIP包厢内。 商洵往沙发一靠,衬衫敞开几颗扣子,锁骨隐约可见暧昧的红痕。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我想起来观众席那姑娘是谁了。” 是祝医生。 蒋安屿心说,面上还是温雅问了句:“是谁。” “Sumer,祝夏。” 蒋安屿侧头看他,“没认错?”。 商洵浪荡不羁,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太多了,蒋安屿下意识以为祝夏是商洵的前女友之一。 “Sumer这个女人拽又疯,我行我素,权威于她不过浮云,你敢惹她,她就敢抡你。”商洵双脚嚣张地架上桌子,漫不经心道,“刚才那个姑娘看起来温顺柔和,我一时没想起来,但肯定是她。” “拽又疯?”这词不像是用来描述祝医生的。 商洵身躯前倾,拨了拨头发,示意蒋安屿看:“额角这块疤,看到没有?” 蒋安屿胳膊搭在大腿上,凑近仔仔细细探究两遍,除去头发就是头皮。 “没有。” “没有就对了。” 蒋安屿目光怪异看着他,赫然在问商少你傻了吗? 商洵指着自己的头:“Sumer砸过我这里。” 蒋安屿一副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她为什么砸你?” “有点矛盾。”商洵两指不自觉抵住额头,骨头泛冷,仿佛刚被砸过,隐隐作痛。“我大学同学游凤,外交官孙子,你有印象吧?” 蒋安屿点头:“跟你姐去拉斯维加斯结婚又离婚的男人。” 澳城商家长女跟人私奔的事情,上流圈塔尖基本都知道。 商洵舒展身体靠向深色真皮座椅靠背,说:“我揍了游风一顿,Sumer见不得喜欢的人被揍,帮他出风头,二话不说抡起酒瓶猛砸我。” “祝夏……喜欢游风?” “她嘴上说的是影响她做生意,但谁知道呢。” 商洵揍游风,祝夏砸商洵。 伤了澳城太子爷,竟还能全身而退? “保镖没阻止她?” 商洵扯了扯唇角,直说:“保镖没Sumer动作快。” 商洵那会儿也是年轻气盛,狠狠瞪着祝夏,质问她为何砸他。 祝夏说,他在酒吧闹事,影响生意,损害她的利益。她的举动完全是出于自卫。 钱这东西,商洵多的是,他不接受这个说法。天女散花般撒出一叠钞票,叫祝夏道歉或给他砸回去。 祝夏气定神闲说,不就是流了血嘛,她可以付医药费,保证治得服服帖帖。 于是她也拿出一叠钱丢他身上。 商洵喝了酒,脑子晕乎乎又被砸了头,怒气直冲天灵盖,还没暴躁动手就被朋友捆走了。 蒋安屿听得额角轻抽。 祝夏只看行为和结果,商洵折损酒吧盈利,她二话不说就砸商洵。 野,太野了。 醉酒的男人砸酒吧,既损害她的金钱利益,亦有人身伤害风险。 就算打官司,祝夏也只是自我防卫,完全不用担责。 七年前的祝医生十八岁,大好青春年华就能令人生畏。 巾帼不让须眉。 蒋安屿若有所思,片刻,问出关键问题:“祝夏跟贺老板认识吗?” “不认识。”商洵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香槟酒杯,啜饮一口。 “Sumer不过是个异国求学的小姑娘,她只在伦敦待两年,跟贺老板话都没说过,他们两个的交集比澳门河还要干净。” 澳门河古称‘濠镜’,河流水质清澈犹如一面镜子。 商洵说他们的关系如明镜,那看来确实没关系了。 蒋安屿沉思默想。 贺连洲不可能搞见不得人的地下恋情。 第19章 You got me 夜已深,雨势不留情面,越下越大,砸在车面溅起密集水花,雨刮器左右划动。 祝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后视镜,珠帘似的雨幕里隐约能瞧见几辆熟悉的私家车。 都是贺连洲的保镖。 说来,最让他们警惕的人应该是她。 贺连洲每次受伤好像都是因为她。 封闭车厢空调适宜,除去细小雨水声只有音调轻松的男歌声。 祝夏不动声色打量车子——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物,空中浮动着雍贵的檀木质香。 她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到目视前方的贺连洲脸上。 光影交替间,男人轮廓分明的面容深邃英挺,在昏暗环境与动听音乐的烘托下,冷硬的下颌显出平日难见的几分温意。 贺连洲沉着冷静,充满了安全感。 毫无疑问,他在浮躁的世界有降温感,永远让人心安。 曾经的祝夏相信,等到他老了,头发花白,也会是一位帅气的老头。 回家的路程过半,车厢里绕梁歌声被车载电话的提示音打断。 贺连洲偏头看向祝夏,后者迟缓三秒,记起来车载蓝牙连的是她的手机。 祝夏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李柏泽’。 她没接,直接挂断了。 贺连洲冷冷淡淡地扫了她手机一眼,祝夏注意到了,神色未改。 一曲毕,自动切换下一首歌,仍旧是粤语歌曲,男女对唱的《必杀技》。 “求你别要如从前纯熟地碰我, 而我问我为何还能够碰伤我, 不要让我一败涂地, 输得更多……” 祝夏规矩望着正前方,听到某句歌词,她无意识地用食指在手机侧面一下一下刮着,失了神。 回忆的抽屉被打开,而后,回想起伦敦的日子。 英国的天气总是大无语,万里晴空的伦敦街头遽然给你来点雨水,浇你一身大雨。 寒冬亦是如此。 暴风雪滚滚而来,树木倒塌,屋顶吹飞,交通瘫痪。 因暴风雪与冻雨导致多地交通因积雪中断严重受阻,大面积破坏性降雪和强风天气,酒吧无客人,萧条冷清。 祝夏白天在学校上课,有空的时候都会到酒吧。 游风一开始嘲笑她学周总理闹市读书,后来催她参加各类社交轰趴。 她一律置若罔闻。 祝夏在学校能很好的融进各式各样群体里,无论是学渣还是学霸,跟她的关系都不错。 但这只是表面,她的心一直游离在群体之外。 脱离学校后,她大多是独处。 桌面摆着电脑,祝夏佩戴白色有线耳机,五指利落地在键盘上敲来敲去,搁置在左手边的手机不停地弹出讯息。 专心致志着,一只大手兀地把她电脑阖上。 祝夏摘下耳机,目光不善地看向罪魁祸首。 游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口。 她眼光望去,瞧见臂弯挽着黑色大衣的贺连洲。 他的步履从容,仿佛再强劲的寒风也阻止不了他。 服务生上前招待,他点了杯Wasabi crisps。 贺连洲落座一会儿,身侧有人端来酒。 祝夏送完酒,没走,顺势坐在他旁边。 男人身穿熨烫妥帖的墨色衬衫,袖口随意轻折,呈露半枚墨蓝色的定制袖扣,做工打磨精细,在黯淡的灯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 祝夏缩回目光,端坐着直视正前方。 游风懒洋洋地斜倚吧台,隔着朦胧光晕,与她遥遥对视。 像在看戏。 他们耳畔不断萦绕着缱绻又轻缓的女歌声。 祝夏就在这时开口,很随意的一句话。 她问:“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贺连洲闻言,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后指骨分明的长指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啜饮。 “医者父母心。”他冷淡的嗓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可没说医者爹娘嘴。” 口吻平稳,话语暗哂。 祝夏察觉到了,全然不在意,继而说:“我有洁癖。” 情感洁癖。 她原先是想问他跟人有过亲密接触吗,但太过于突兀直白。 祝夏认为自己骨子里还是含蓄的。 贺连洲将幽沉目光落向女孩恬静的面颊,似是在无声询问你有洁癖关我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如果他跟人发生过关系,她就不会浪费时间和他继续来往。 祝夏不吭声,也没侧头看他,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吧台。 游风望着略微彷徨的她,意味深长地幌了幌酒杯里的冰块。 祝夏:“……”寻衅滋事。 贺连洲长腿似不经意碰到她坐着的旋转椅子,力道恰好能让她往他这边靠拢。 发梢随着她身体转动小幅度飘起,又柔顺地垂落至肩膀。 诺大冷清的酒吧里,沉绵而漫长的冬夜在某一瞬间凝结不前,祝夏就在那一刻对上了贺连洲的眼神。 光线昏暗,灯影变幻,距离骤然拉近。 她有点懵,眨了下眼,明眸里的茫然散尽。 “你知道我学医?” “很明显。”贺连洲说。 她沉吟半晌,犹疑道:“准确找到颈动脉的位置吗?” 他微微颔首,不冷不淡地提点:“加上手。” “手?” 祝夏举起双手,360度看了好几遍。 学医其实算个苦力活。 她的指甲修理得整洁,十指纤细,指骨有力量,而非柔若无骨,一折就断。 在她沉浸于反复研究自己手指的时候,贺连洲又点了杯酒。 服务生端来无酒精鸡尾酒,他骨感干净的长指接过,放在她面前。 祝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修长漂亮,根根分明的手吸引住了,尤其是手背上清晰可见的青筋脉络,山脊般蜿蜒,随着光影变幻,禁欲的冷感和性张力的欲感不断切换。 她语调平静问:“为什么请我喝酒?” 贺连洲目光落在她洒满碎星的眼睛,离开前缓缓启唇:“ You got me.” 话音落下,男人高大的身影在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里消失不见,犹如一阵雪里抓不住的风。 You got me. 不是你得到我,而是你赢了我。 可是她赌赢了什么呢? 祝夏双眸盯着色彩艳丽的鸡尾酒,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她才明白他口中的赌赢指的是什么。 ——在她之前,他没交过女朋友。 第20章 绝对臣服 手机弹出新的讯息。 屏幕发出的光亮,将铺面而来的回忆驱散。 祝夏心绪回笼,点开查看,发现十来分钟前还有两条未读消息。 林嘉月:「李柏泽回来了,就在跑马地附近,我让他去接你?」 李柏泽:「查到了部分资料」 最新的是林嘉月发来的。 林嘉月:「收工!」 许是她久久没回复,林嘉月又发来担忧讯息:「Honey,你失踪了吗?」 祝夏清理消息,一条条打字回复。 库里南平稳停靠在漾日居。 祝夏断开蓝牙车载,摁灭手机屏幕。 脑子还沉浸在回消息的跳跃思维中。 今晚贺先生把她送回家,还让听歌,服务意识极佳,祝医生很满意,可以给个五星好评。 贺连洲若是知道她把他当司机,肯定会当场掐死她。 祝夏低头解安全带掩住神色,不让他窥视心思。 五年前的贺连洲洞察人心的本事就已经到了恐怖如斯的地步。 鬼知道他现在有多变态。 刚要下车,却发现车门被锁住,推不开。 祝夏转过头,看向半张脸隐在暗处的男人。 “你看到我如临大敌,”贺连洲深沉视线落在她面颊,低嗓情绪难辨,“时刻提防我,为什么?” 难怪他要自己开车,原来是想算账。 祝夏心里思量一番,镇定给出答案:“你是贺连洲,人人敬而远之。我也不例外。” “对我敬而远之的人可不敢直呼我名字。” “贺先生权势滔天,没有人敢得罪你。”祝夏立即改称呼,言语有理有据,“我得罪过你,怕你很正常。” 明知这个说辞蹩脚。 但“她怕他”,这三字实在能挑战男人的耐性。 贺连洲喉咙轻咽,不愿跟她一般见识似的发问:“打算怎么赎罪。” 他用非常平和的语气说出来,加上成熟男人的不显山不漏水,祝夏摸不透他的目的。 她睫毛纤长,如蝶翼般轻颤,飞快思忖。 他是冰释前嫌,不与她计较了? 贺家通过兼并和收购其他公司将商业帝国扩展到海外,华港集团涉及各行各业,包括但不限于金融、贸易、能源、医疗、房地产、互联网科技等等。 早已不止富甲香江,权倾维港。 位高权重的大佬不缺人,无论男女,无论是私事或公事。 倘若说商洵是纸醉金迷的财色,蒋安屿是尔虞我诈的律政,那贺连洲则是运筹帷幄的权贵。 贺连洲作为贺家掌权人,若是因短暂的露水情缘报复她不符合他的身份。 念至此,祝夏打着官方客气的腔调:“年少无知容易犯错,贺先生胸怀宽广,不跟我计较,我很感谢……” 年少无知。 四字引得男人冷冷淡淡的一声笑。 “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都成年了,还是说你谎报年纪?” 贺连洲话说得慢条斯理而清晰:“还有,我胸怀不宽广。” 字句间带着高位者特有的威慑和漫意,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祝夏的心骤地提起,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贺连洲勾起半侧唇角,目光冷静迫人,开口却心平气和:“你欠我一个人情,择日请我吃饭。” 祝夏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今晚的事情,对于他一锤定音的强势,她略微不悦:“贺先生这是在强买强卖?” 贺连洲深邃目光锁着她,轻描淡写道:“怕我的人只会感恩戴德,而非控告我强买强卖。” 祝夏:“……” 还玩call back。 贺连洲的脾性,祝夏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比寻常人了解多一点。 他绝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久混名利场,贺连洲心狠手辣的程度不比薄情少。 男女对峙时,高高在上的男人想看到的是什么? 是女孩子战战兢兢、委屈可怜的讨饶,是绝对忠诚,绝对臣服。 当初她主动抛却了那段风月,丢弃曾经的抵死缠绵,将他置于被动处境。 从出生便处于主导地位的高位者咽不下这口气,再度相遇,勾起怒火是常事。 “贺先生若是想吃饭,大有人上赶着请你。”祝夏把脑海转的十八弯捋直,清浅地弯唇道,“何必自降身份跟我绕那么大一圈。” 贺连洲不用细究她的表情,光听声音便知。 她唇边虽勾着笑弧,却是生气了。 女孩显而易见的嘲讽,并没有让男人失去该有的冷静。 倘若他千般诘难,重逢以来她由愧疚引发的迁就便会烟消云散。 那样的话,无疑会将她推得更远,回到五年前的不欢而散。 一同当年,漫长的弧形沉寂没有消减祝夏心里的底气丝毫。 诚然,贺连洲平静语气透露出的压迫和冷酷,令她不寒而栗。 但,她的底气从来都不是上位者对她的喜爱。 缄默须臾,贺连洲克制着声音,沉腔喊她:“祝夏。” 祝夏莞尔而笑,笑意未达眼底,“贺先生有何指示。” “晚安。”贺连洲摁下中控锁键。 他的手,因为过于冷白,上面的伤痕无处遁形。 祝夏怔住。 磅礴大雨已停歇,空气弥漫着潮湿的闷热。 祝夏利落下车,关上车门。 贺连洲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进楼,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启动车子,疾驰离去。 祝夏神不守舍地乘电梯,视线一转,瞥见桥箱镜子里的自己还穿着贺连洲的衣服。 一番争论,又清晰瞧见他手上的旧伤,导致她思绪有些错乱,忘记还衣服了。 祝夏把外套脱下,挽在臂弯,打算洗干净再还回去。 祝夏和贺连洲在一起的时候,自认没有亏欠他。 她想,贺连洲肯定也明白—— 在一起,需要两个人心意相通; 而分开,只需一个人不打算继续这段关系。 选择结束,祝夏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贺连洲。 情侣分手,一如棋到盘终,再正常不过。 唯一让她过意不去的只有他手上那道伤。 手是人的第二张脸。 饶是五年的时光过去,她依然欣赏他的手。 他的手,她太熟悉了。 牵过她的十指,捏过她的下巴,捧过她的脸,抚过她的身体,进入过最隐秘的地方,让她为之颤抖。 第21章 献身 夏季暴雨过后,月辉被云层阴翳遮挡,天幕笼着一层薄雾。 位于港岛南面的‘天下第一湾’浅水湾夜景璨若星河。 坐落在浅水湾道的亿万豪宅灯火阑珊,该府邸占地面积500多平方米米,采用高度防弹玻璃,内置私人高尔夫球场和游泳池。 远处海面上渔火点点,伴随着海浪声,空气越发静谧,有风吹进来,纱帘浮动,映出落地窗前立着的一则笔挺落拓身影。 贺连洲左手抄在西装裤里,右手拿着手机通话,电话那头是浑厚苍老的美式英语。 “我的学生提前回国到港区工作,她离开前我同她谈过话,她说她有一定要做的事情,至于是何事,属于Sumer的隐私,我也不便问。” “明白。”男人风轻云淡。 祝夏不会平白无故来港区。 甚说,这里有什么东西迫使她不得不来。 毕竟这里有她的前男友,除非万不得已,此生祝夏定然是不会踏进一步的。 寒暄两句后,医学教授Albert问:“我这学生又惹事了吗?” 一个‘又’字道尽了为人师者的辛酸。 贺连洲很淡地抬了下眉,“她何时有过错。” 疑问句,但语气肯定。 Albert无奈叹笑了下,说那确实都不是她的错。 “我这学生专业上面面俱到,就是不太爱跟人打交道,在医院做事要顾全大局,不可以太独断专行,过于有主见会影响前途。她若是在港区碰到麻烦,还望您帮忙照顾一下。” “自然。”贺连洲低嗓缓声道。 Albert笑着道谢。 通话结束,贺连洲手掌随意撑着腰骨,侧眸瞧见陈特助牵着Bella走近。 “贺先生。”陈绍恭敬道。 Bella摇晃着尾巴走到真皮沙发角落,对于贺连洲投来的一记冷落深邃眼神无动于衷。 这只狗深得它主人的真传—— 只要我不做出反应,无视一切,危险就不存在。 陈绍四年前跟在贺连洲身边做事,第一次看见可爱型的萌狗出现在贺先生身边时,心情万分复杂。 仿佛见了鬼。 发现萌狗跟贺先生似乎不太亲近,便去问蔡叔。 蔡叔给他科普说这只狗是圣物,贺先生算是它的第二任主人,至于第一任主人是禁忌,不可提。 傻狗,被主人抛弃还不自知。 贺连洲落座真皮沙发,稍顷,偏过头去点燃一支香烟,稀松平常的举止,透着久居高位的从容与漫意。 陈特助有条不紊地汇报工作,末了,交代男人在跑马地赛马场吩咐的事宜。 “星岛集团的郭生想与您亲自洽谈。” 贺先生离开跑马场前,叫他们控制媒体,不报道祝医生救人的事迹。 医生急救很常见,但这么靓的女医生急救可是千载难逢的噱头新闻。 数家港媒争抢着第一个发出新闻稿,大多媒体很好打发,轻易便截住了。 除去胃口大开的星岛集团。 星岛执行董事郭伟顺,是只混过社团的老狐狸。 贺连洲垂目看着趴在地毯的Bella,抻手往烟灰缸里轻点,指尖烟灰无声掉落。 陈特助静候男人的指示。 贺连洲言简意赅:“财经采访。” 陈绍心中诧异。 贺先生要用自己的财经采访换祝医生的新闻? 竟然破例接受采访。 要知道这么多年无论媒体使出浑身解数,贺先生都不为所动,如今却能为了祝医生献身。 …… 漾日居的盏盏明灯渐渐归于寂灭,数间屋苑灯火暗淡。 书房里边没有开顶灯,屋子里影影绰绰,门虚掩着,原木书桌上蒙蒙亮着一盏炽光台灯,烟霞色的灯罩,书架的影子被放大,投到墙壁上模糊的影。 祝夏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敲打键盘。她眼帘下拉,黑睫浓密纤长,投在下眼睑有蝶翅一般的虚影。 顶尖临床水平的医疗机构非常重视临床医生做研究,通常是科研和临床两手抓。 她在处理来自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研究报告邮件。 半个小时后,她合上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起身回卧室。 祝夏活动略微酸胀的脖颈,忽而扫见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 思虑片刻,她拿手机给李柏泽发消息约他见面。 早点解决港区的事情。 早点离开。 …… 新的一个月到来。 祝夏原先带的三位实习医生需要去其他科室轮班学习两周。 赵晔去妇产科,胡茜欣去内科,黎家逸去泌尿科。 黎家逸拍赵晔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道:“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到妇产科学习,我怕你以后对女人没兴趣。” 胡茜欣将掉落的碎发撩到耳后,朝黎家逸微微一笑:“那你去泌尿科每天帮病人插导尿管,到时可能会对男人产生兴趣。” 黎家逸被怼,打哈哈笑:“开个玩笑嘛。” 阳光大男孩赵晔蔫着颗脑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想去哪个科室?”胡茜欣问赵晔。 “心外科。”赵晔答。 “喏,那不就是。”黎家逸朝前方抬了抬下巴。 赵晔和胡茜欣抬目望去,看见正领着新实习医生巡房的祝夏。 祝医生清脆悦耳的声音凝着严肃,从病房里传出来。 “巡房不只是简单看患者病历单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问清楚患者的身体状况。因为患者的病情随时会发生变化。” “按流程巡病房,抽血,给病人安排照CT和MRI,追报告……” 祝医生在工作上很严苛。 允许犯错,但不允许犯低级错误,如发错药。 可以不会,但态度不能不端正。 “认真工作的祝医生最靓。”胡茜欣满含歆羡。 “不工作也靓。”赵晔小声嘀咕,“上周六我在赛马场偶遇祝医生,生活中的祝医生好随和、好接近人间烟火。” 祝夏浑然不知实习医生的小社交圈在如火如荼地讨论她。 中午有辆大巴出车祸,二十多名伤患被送到港仁医院,医护人员手脚不停,忙碌抢救治伤。 晚上十点,患者的情况基本稳定,祝夏眉目缓缓舒展,换衣服准备回家。 走出大楼时,她接到陌生电话,说是林嘉月出事了。 第22章 她只是单纯的馋 林嘉月的事情得从她前阵子跟的报道说起。 贺明良和港星的娱乐新闻是媒体界的香饽饽,很多人蹲守都没半点消息。 林嘉月是个事业脑,她本身也有人脉,知道贺明良是个顽劣的酒肉之徒,不加节制,每周都去会所厮混。 月亮记者乔装打扮,深入虎穴,摸新闻报道。 贺明良是个含金汤匙出生的,贺家做背 凌莉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瞅了瞅唐枫手中的方向盘,最终还是忍住了去抢方向盘的想法。 “给我让开!”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中年人,秦起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可是,她昨晚睡的应该挺早的,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没精神?就算她现在是化了妆,可是,那双眼睛看起来也是很无神的。 舒然顿时气得想要踹他一脚,但是考虑到自己这易碎的体质,当即不敢动手了,只是瞪着林奕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爽和羞愤,这家伙真是不要脸,竟然跟自己这样一个单纯可爱的萌妹子开这种玩笑。 这石棺一定是假狼圣暗中打造的漏洞,偷偷从外界吸收毁灭力量,聚集于此。 说好的正人君子呢?说好的感谢唐枫替他清理门户呢?说好的至圣先师呢? 唐梦颖放下手中纸质极好的杂志,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云霜,出于心细如发的观察力,她能看得出来,云霜对林奕应该是有些好感的。 这次师傅召集他们主要探讨的问题是“人妖之恋”,他们商量对策,查找应对措施,最后确定的是第一步先查出人妖婚配的缘由。 虽然不能说让在场所有的厨师都服气,但只要是明显眼都能够看出这第二名实在是比那个第一名好得太多太多。 舒暖感受着双肩传来的刺痛,原本就不愉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现在木泽要做的就是联系这些人,让这些人有统一的指挥,而这些人和藤川之间就完全需要这些自己救下的人来联系,知道现在他才明白藤川为什么默许他就下这些死忍,他这是要给他留下一班班底,一班完全可信的班底。 忠义盟现在的情形就处在这一步的门槛上,若是不能在进一步,那么便是万丈深渊。 仇瑜韬看着安然说道:“好吧,你就跟着吧。”说完走回了研究室,不再去管她。 我置若罔闻,忽而反应过来,转头的一瞬间,苏嬴何正捧着我的日记本,目露不敢置信。 这座城,只是毕兀部辖下的城池之一而已,否则她调集来的也不可能仅是眼前这些人。 慕容坤,海拔足有一米八五,武功高深莫测,生性张狂,兄弟众多,没人敢惹。最关键的是他家世显赫,背景很硬,所以就连校方领导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只要他不触及底线,一般都不会被怎么样。 “我见过你,你是那个光之国里面火花塔之上的雕像!”贝利亚眯了眯眼,惊呼出声来。 “我和我徒儿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会长还是操心操心别的事情吧。”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只是听到渡边正雄的耳朵里却十分刺耳。 她的动作太突然,那医生的手一个不稳,针头戳到了顾玖玖的手背,当下就溢出了血。 “铭骨七重。”穆白轻轻握紧双拳,霍然睁开双眸,一股看不见的气浪蓦然炸开,充斥整个山洞。 圣雪峰距离幻森,路程遥远,就算是大宙王级别的强者全力奔行,也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故而穆大少几人却是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毕竟蓝蝶也只有三百界之力罢了。 第23章 贺先生的准太太 苏微雯要值班,肖纪谚一个小时后有台手术。 祝夏吃完蛋糕没有久留,她离开医院回到漾日居,简单洗漱下便窝在床上补觉。 湛蓝的天渐渐被落日染上了颜色,夕阳点亮维多利亚港,余晖蔓延在一层层的水波里。 橙橘色日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罅隙洒在卧室光滑干净的地板。 闹钟铃声响起,祝夏睡眼惺忪醒来 已经升华成真气境武学的降龙十八掌,打出的龙影更加凝实,射程增加十米,威力也平添三成。 杨天踩着树梢前行,在距离覃君君的庭院不远处便挺了下来,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他。 “那个,尊上,请赐给属下们灵药解毒吧!”司空玄支支吾吾,脸色苍白的对墨白恭敬道。 而本该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却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急急忙忙地奔跑着。 同时双腿勉强调整了一下位置,替同样啥也没有楚天行进行掩护。 周围这些人也开始进行阿谀奉承,毕竟现在这个时刻所有的材料都集中在这位王大饶手上。 织雪也是拿他没办法,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让紫影枕在自己腿上也会舒服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这场面怎么看都觉得十分暧昧。 巧合的是,这处所在竟然有连通至临近博城的地道!是逃生还是……? 一枚太阳一样的火球,压向了战神宫,巨大的压力,让人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战斗终于结束了,黑暗卡卡罗特的身体逐渐崩碎七颗黑暗的龙珠力量再度消失。 温暖出去的时候林微正在为温诃擦嘴,看得出来两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温暖急忙走过去,在拐角处时还不忘看了身后一眼这才走到温诃的身边。 不过,印神月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马上就放下心来。因为她也看出来了,丁羽的出现,乃是帮助自己的,并没有任何恶意。看着身后三声冲天的爆炸,印神月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他始终忘不了那个香香。他和自己在一起只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昨天掉入海中。愧疚了。她用命换回的只是他的愧疚。仅此而已。 苏敬的话有些沉稳,说出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亮点。可他沉稳的倒是让苏北有些分敬畏的,这二伯可绝对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这是苏北很久以前就知道的。 “可是……”白子墨还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到嘴边的话说出来。只是在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的保护白风华就是了。 “呵呵…他们对水皇才更为忠诚吧。看看他们的神情?他们是寡人的子民,不是寡人的奴隶,那样的表情,真的很让人心酸。”仟堇淡淡地说着,语气越来越冰冷。 樊梨花在一旁听夏荷这么说,一喜一忧,喜的是:姑丈的爵位又回到了李家人的身上,忧的是:表兄为人如闲云野鹤,并不适宜官场。 “彻哥哥。你这又是何必?一切为了晴儿值得吗?”那眼泪任哪个男子都能化在里面。一世也不想出来。 最后,终于分裂成了二千九百九十九尊大道世界,密密麻麻的包裹在丁羽的周围。 此时的寇乐儿很认真很认真,也许,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命薄吧,如此好的男人,她却是无福消受,让自己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如果,如果,不是自己附上了她的身体,想来,也不会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交集。 第24章 他的意图 俄顷,侍应生推着车轮子上菜,满桌佳肴。 两人一边解决口腹之欲,一边谈正事。 李柏泽把文件袋递给祝夏。 “十八年前在黄大仙祠待过的算命道士名单都在这里,家里背景跟京城有关的有五人。” 餐厅灯光明亮,祝夏拆开牛皮封线封,视线在白纸黑字上梭巡。 黄大仙祠坐落于港区九龙半岛,黄 距离姜白芷体验生活结束倒数第六天,天气有点凉,可能和分别有关。 由此可见,无论是孙怀远还是孙良,都是心怀正义的光明磊落之仕。 他穿了一套武人喜欢穿的短打,头发束起,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唇边竟然还粘了两撇短短的胡须。 看着沈娇娇轻松淡然的眼神,平稳的动作,傅倦的眼神柔和了些。 而护卫们则面面相觑,他们的心中在此刻也不断翻腾着阴暗的想法。 她一直把陈长安当成毕生偶像,此刻看到这一幕,激动得眼眶红了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另一个蠢物,已经准备好了要给他找麻烦。 直到亲眼见到从马车里下来的秦殊凰,刘仁慈才真正相信这场赈灾的粮食是这位长公主提供的。 贤劫第一尊佛,为拘留孙佛;贤劫第四尊佛,为释迦牟尼佛。贤劫第五尊佛,为弥勒佛。 但自己这边只是略微懂一些中医,遇上真正的事情根本无法处理。 “萧哥,这五个龟孙子的马甲还没有揭下来吗?”翁子航看着弹幕间,除了他的铁粉和萧翊辰的粉丝,几乎都在说他找来职业选手不公平,他就气闷地想锤桌子,这些人都是瞎子。 “卧槽,怎么可能?”裴玉堂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飞出来,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苏无双怒了,干笑着,“对,我就是没品!”说完,苏无双立刻抬起脚踹了过去,而顾玺则是被他狠狠的踢倒在地上。 他们把温柔和信仰给了彼此,然后用这份温柔和信仰筑成城堡,从此,这个世界再也伤害不到他们。 林茶其实挺愿意再吃火锅的,但是见秦陌殇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于是只好默默的按下了这个念头。 她同伊莎贝拉商量好时间,进屋同陌生校友打了个照面,这事基本算商定,一众人对新成员的加入都兴奋过了头,像是期待已久。 “裴少,你可终于来了,你要是再不来,他们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呢。”秦凤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裴玉堂,连忙迎了出去,双目垂泪的说道。 “你们自己看看吧。”院长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把报告单递给了华雪松。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回来过了,看着自己的房间,林茶只觉得陌生。 明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心底涌上的是激动喜悦的,为什么后来他就忽略了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为什么就开始质疑她,不认她了? 这个眼前的年轻人,当其成长起来的时候,将一瞬间成为距离海贼王最近的男人。 他能看得出,珀西这段时间确实不好受,珀西毕业后有一个很好的起点,在魔法部的大人物巴蒂克劳奇手下工作,这让珀西一直为自己的工作很骄傲,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 拉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凋零箭俞从凌枫指尖飞过,直取百步之外的雷言。 王聪这几天很是高兴,因为他终于算是开花结果了,回到京城半个月之后,他紧张的带着更加紧张的李凌薇去了一趟医院,当医生说出恭喜的时候,王聪险些喜极而泣,李凌薇也是高兴的怔在当场。 第25章 人前不熟,人后情人 当年祝夏和贺连洲分手并不顺利,反复纠缠了一个月多。 学业基本到尾,她离开伦敦回了趟京城。 十一月,云层滚滚,天公酿雪之意深重,寒潮袭来,京城迎来初雪。 雪花飘落,轻轻覆盖整座城市,千年古都在冰雪世界中焕发出新的生机。 祝夏站在落地窗前给贺连洲拨去电话,隔着遥遥网线,隔着冰冷屏 曹劲曾对她说过,曹郑已经答应了,他拿下徐州之日,就是她被认可之时。 封神洞,乃是仙界囚禁重犯的地方,不管功力有多高,只要进了封神洞便会被无限压制,如普通人一般。 见叶风麟和青玄吃得差不多了,叶风回就吩咐了掌柜的准备热水,叫封弥燃陪着青玄和叶风麟一起去拾掇拾掇了。 这与众不同的地方总不能是胃口吧?吃那么多,估计有人知道了都会笑话。 苏以乐皱着眉头,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两人把衣服全挂进了她的衣柜内。 路长风看到她面色渐渐变得沉着了,也知道情况肯定不能轻松对待。 对于一下家子的人呢,韩应雪也不嫌弃麻烦,每天做一大桌子的菜招待。 一身黑色的衣衫,脖子上的一个奇怪的挂饰,洛云汐也是觉得眼熟。 苏绵绵红了眼眶,一时之间,她脑子一片空白,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就这样安静的站着,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掉落下来。 韩应雪之前担忧的就是到时候轩辕凌哪一天资金链断裂,或者买不到粮食了,一旦不能施粥,这些百姓反而会觉得轩辕凌言而无信。 陈岳被围攻,是边缘的影响,纪伯英所在的纪家,是核心的风暴。 每当华夏联邦遇到什么大事,娱乐圈是除官场最风声鹤唳的地方。 可想而知,方宇虽然背着倒霉蛋偷鸡摸狗的事情干了不少,但是只要没有证据,他就不承认,有了证据他就开始慌了。 去年,李如松战死的消息传回朝廷后,朱翊钧很是悲痛。由于找不到其尸骨,皇帝只得下令,建衣冠冢于顺天府宛平县长辛店西南。并追赠李如松为少保、宁远伯,赐谥号“忠烈”,为其立祠纪念。 “暴露怎么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暴露就暴露了呗。”杨姐不能理解。 节目重新开始录制,在经过方才发生的事情后,后面的游戏环节录制起来格外顺利,甄璐也变得异常老实,见录制没再出啥问题,导演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大人,最近这两年,朝廷确实入不敷支。不仅是军饷,就连有些官员的饷银,有时候都会拖上三五个月。”靳士程简单做了回答。 罗玉清一晚上没睡,挨个打电话将节目组的主要负责人叫起来,连夜手写道歉信。 安柏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招牌跟挎包整理了一下,这才缓缓跟上。 此时竹桌上正摆着慢慢一桌菜品,饭菜还冒着袅袅热气,混杂着竹子的特有清香,让人食欲大动。 而琉璃,一样是惊了,惊的却是他这么大声地说出来,并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这应该是在问毛球管家吧。 同时,那麻木掉的一手手心里一下子流窜出了一道耀眼的蓝光来,一下子化成了一把蓝光长剑,立马上弦,蓄势待发。 也许是知道今天在劫难逃,想到之前兄弟们的惨死,水鳞队长将强道:“兄弟们,我们就是死也要捍卫我们水族的尊严。”但是当这些冰源巨龙看到阴沉的天空中那头漆黑的巨龙时,所有人的心中全都漏出了恐惧。 第26章 理由充不充分 祝夏是怎么回答的呢? 四目相对。 沉默一瞬。 祝夏忽而笑了:“怎么,贺少爷有偷听女人说话的癖好?” 贺连洲神色漠然,暗沉的环境里看不清他眼眸里蕴藏的东西。 微末的酒在祝夏胃里尽数化成了焦灼。 “而且还是偷听前女友跟你的爱慕者谈话。” 贺连洲压声问:“我们是情 原本她还气愤担心贝龙夺走了她的明星三宝会暴露身份引起骚乱,可是看温婉根本没认出她来,艾薇儿又底气十足了,竟然是胆大包天的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亮给温婉。 随着十二柄幻化不同样式的生肖光剑呼啸而至巨洞中时,闷响之后掀起了滔天烟尘,将巨洞都给覆盖其中。 主裁判追入了禁区,各打五十大板,彼此领到了一张黄牌,这也是本场比赛的第一和第二张黄牌。 “那就好……”沈燕娇舒了一口气,刚放轻松点的眉头又紧了起来。 要说上半场,他的表现确实不大好,可最起码也不算差,只是在进攻端没有太好的表现而已,相对于后腰位置上的米克尔,他已经算是不错了。 好吧……看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必须得跑这一趟了。唐煜转头看了看一脸期盼地盯着自己的张瑞俊和黄亮,心里想到。 “你不必多做解释,娇儿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呼延刚说道,眼底纯净,并非口是心非。 整个联盟风雨飘摇,所谓的武道信念已经摇摇欲坠,随着消息的传播辐射到整个北荒。 想了半天,似乎是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又似乎是觉得自己夸赞这个东西有失身份,邪灵也放弃了再说下去的意图。 “拟他心!老四,这是拟他心之法!这爬虫正在模拟你的‘心眼’消化以前老五的灭神目光!”无念那透着刺骨冰凉和仇恨的声音响起。 至于三族之间的问题,还有兰姆达星系的事情,一切都不重要。被黑娃一通教育,吴畏发现自己忽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爱情。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当着上千观赛者,还有东海主流媒体的面,还有人敢动手打人的?? 他本以为就算是刘芒出手,恐怕也要经历一番苦战,才能制服威瑟夫。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刘芒上去就是两巴掌。 可是明成好像又感觉差了点儿什么,干脆连净神也一起叫了过来。 总裁办公室,秦沫沫正一边看着电脑,一边喝着牛奶早餐,美眸中已然没有以往的疲惫之色,换之是光彩耀人。 “是我,怎么了?你们也想象他们一样?”海生目光一瞥,淡淡的说道。 而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我看到陈安之的身影有些鬼祟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大褂的怀中似乎还揣着一些什么其他东西,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我没有办法看清楚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一个罐子。 上一次的那个白色无极令乃是虚无极用来给他考验用的,白无极会散发出强烈的神识威压,接受无极令的至尊神界中人需要运用自身的神脉抵抗,要是能够抵抗住,那么就可以最终摧毁白无极,算是突破了虚无极的考验。 说着海如月直接就是手一挥,空间戒指之中立即飞出了一艘船,这也是一件中品神器,飞行神器。 看着地面那恐怖的能量波向着自己扩散,众罗汉都是一惊,连忙运转起已经组成但未发挥威力的降妖大阵。 第27章 深夜来电 此魈居虽然是个冒牌货,但胸口被开了这么一个触目惊心的洞,还是让满胜胜爱屋及乌的替他心疼了一把。 陈家的人赶紧迎过来,把陈七灵接过,放在平坦的地上。陈七灵依然在抖着不停,眼皮翻白,口中还是吐白沫,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了。 刚刚走到近处,伊鲁卡就听到了弦月的抱怨,明明不久前才提及一个极其沉重的话题,但是此时的弦月却如同忘了刚才的事情一般,性格一如既往的灵动。 舌石头的话不知怎么会这么多,而且别人怎么做,今天好似都不太符合他的心意。不过石头的这番责难,当满胜胜不自觉的在心里臆想了一下后,反而喷饭似的笑得前仰后翻起来。 “那陈泽先生,不介意老夫问你一个问题吧。”孙世详又开口,对着陈泽说道。 啪嗒一声,一只白皙的手腕齐碗掉落地上,鲜血如泉涌般从手腕处喷涌而出。 接下来的日子水瑶一颗心两头牵挂,这边生意忙,那头也不知道江子俊怎么样了,五王爷是不是能帮上忙了。 有资本的支撑,只此一招,起点已经将诸多竞争对手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同样类似的呼朋唤友,在很多地方都发生着,短短几分钟,在线观影人数从3550瞬间激增到了一万多……观影人数仿佛是侯飞的突击加速一般,直线上升。 海滩之上的三道防线上,数万士兵悲愤莫名,紧紧握住手中刚强,发誓要给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 而佟少勋也是他曾经钦佩过的男人,所以将初云端交到佟少勋手里,他还算是放心的,所以才会这样帮他们缓和关系。 安在猷脸色顿时大变,他没想到这头厉鬼竟然不惧怕阳光。早在十年前,安在猷在成为东陵市公安局局长的时候就特意地请了一位从龙虎山下来的道士。 身侧床身塌陷,我摸了摸枕头下的手机,想着打110,会不会太矫情了? 唐语柔是公众人物,这些天又因为演唱会的事成了大众关注的对象,因此现在也坐在车里,戴着墨镜,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 清晨,秦东篱洗手间洗漱,我换了衣服,挤进洗手间,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丹药这种东西只存在于玄幻武侠故事里。但身为上流社会的一员,在座的诸位大多知道丹药的存在。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在世俗之中,每一枚的出现都会引起强烈反响,掀起轩然大波。 吴氏父子说过,吴师明是在府城给人看场子的,吴兴盛则每天到山上找野果子、野菜,第二天带到府城的一个固定的地方卖。 故意耽搁了一会,冲着床下面比比手势,再冲着衣柜门比比手势。 凌浩等人通过望远镜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拳头紧握,何晨光刚准备要要开枪,被凌浩强行制止了。 他就不信他家老头和老夫人那么聪明能干的人,会因为一个没血缘的崽子和自己翻脸。 在洪胖子的帮助下,除了坐在主位上的陈果,王杰和阿卜杜拉也逐渐熟练掌握了控制大厅里面诸多仪器,对整个地下基地的控制也越来越高。 此时陈争有苦难言,本来已经饱满的情绪一下就蔫了,讪讪说不出话来。 与空家军的合作,是一件极其正确的事情。仅仅只是一个星期的时间,林霄他们的业务项目,便是从是短视频的拍摄,进军到了直播行业,甚至是代卖业务。 在樊伟杰的指挥下,白参谋一直不让用的重武器被重新调了出来,开始宣泄它们那肆无忌惮的毁灭力。 云五已经带着墨居的人和估计提早一步就备好的箱子都等在这里了。 但人面鬼鳐霸主在地下潜伏了那么久才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哪里会不珍惜呢,使劲的把毒液逼进锤头鲨霸主的体内,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杀死。 庄毅扭脸看了看古耶夫和杰帕罗夫,心里稍稍权衡了一番,觉得即便程煜有偷袭的便宜在先,想要不让这俩人受太严重的伤就能搞定他们,并且还是活捉,这的确已经可以充分的说明程煜的实力。 星空之间,庄周脚步一顿,立于一颗硕大无比的恒星之前,恐怖的热浪滚滚而来,只可惜这等可以灼烧仙人之下存在的火焰对于方孝玉他们来说就如同清风拂面一般。 诸夏历八月一日,正是天崖洞府启动,一年中,唯一能够开启的日子。 “这里距离九宫比较近,要么是象要么是马,我只要不走田字型和曰字型,它就没办法对我造成威胁。”马飞飞思考了一下,选择先往外拉开一点距离,然后走到和它平行的那一条线上,这才放下心朝它身边走去。 而就在周元庆斩杀曹天野的时候,远处一座城池的府邸内,一名肤色黝黑,深目高鼻,头缠白布的枯瘦老者正坐在大厅里,向赤木合了解李侠客有关的消息。 当然如果说仅仅是如此的话,大漠至尊自问凭借自己的实力,打破这一座大阵从其中冲杀出来似乎并不难。 在他手上,还有一块极为玄奥的石头,散发着一股与这方宇宙格格不入的气息。 “那你还是新手呢,什么时候有机会,让你来。”我连忙说好,以后有机会再说。对方说他还有事,就下线了,我心怦怦跳得厉害,幸好他有事,要不然再继续聊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其实,帝禹的夏都安邑就设在冀州,帝禹自己也是管理冀州的最高统治者——冀州牧。当年大禹治水便是从冀州开始的,这次划归神州也是以此为起点。 这时候,三道红芒的主人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只见有三名看起来大概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柄赤红色、薄如蝉翼的诡异短刀。 嗡!下一秒所有白色光芒仿佛收到了指令一般,顺着薛峰的手臂又重新回到了薛峰的身体之中。 第28章 你做个人吧 寂静的室内,响起流畅的音乐铃声。 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吊桥效应,这两次看到贺连洲的来电,总能被吓到。 吓到的后果,肾上腺素飙升,引发紧张情绪。 俄顷,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 祝夏提起的心回归原位。 就当她没看到吧。 她捻颗葡萄塞进嘴里,清甜可口的果肉让她惬意不少 他们顾家之前侍候的下人并不多,洗漱穿衣打扮之类的大都是自己动手,就算到了现在也是如此,只是她年纪大了,家里的孩子不放心,从二十年前开始,他们二老身边侍候的人就越来越多。 花夭正准备和他商量粮草的事情,见到他阴沉的表情,话头突然一断。 解决了一个心头大事,安泽一心满意足的收拾收拾,准备回日本准备装把13忽悠一下天皇当个师长提高一下天皇的生活水平来还一下天照大御神的赐福之恩。 她是可以跟他一起走, 但走了以后, 被秋后算账的就是褚家。 幻珊这一开口,秦羽风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他假装不经意的端起茶杯,嘴唇刚刚碰触到那满是清水的杯沿时,顿时撇嘴苦笑。 最上首,皇后的眼中满是幸灾乐祸之色,莲妃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唯有大皇子的母妃——娴妃娘娘独自手持锦帕抹泪,哭的伤心不已。 然而众人惊诧的目光,却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大皇子一般,他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全然不知,只是死死的咬住八皇子不放,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浔王妃安慰道,戚暄始终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说不出的憋屈劲,只好点点头。 “这里就交给太子了!”景隆帝眯了眯眼,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顾青云想了想,点点头。进院子后,正好碰到了在院中活动身体的顾伯山。 所以叶斯今天突然出现在凌美诗的别墅里,也是这么从国内跑过来的? 随后光芒之中,出现了很多精灵的身影,不过很是虚幻,他们根本看不清东西。 “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冯雪依只想找个普通人应付过去,结果姨父竟然帮她找了姚氏的总经理。 只可惜道德经对我没有多大的作用,可是为什么对于天霖就有着那么大的作用,这背后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联系,莫非真的是神明转世的原因? “老大,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见到姜阳现出身形后,朱烈山急忙问道。 在后山筑高墙,将整个后山围起来。并在后山建立食堂,寝室等一应设施。方便族人食宿,休憩。不许李家坳之外的人靠近,更不许进入。 可等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莫说元夜,齐安宫的门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影经过。 而南明香也有些好奇,他也只见过游风一次的英雄牌组,还是在组队的时候见过的。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内疚,自己要是有钱人的话,自己的儿子就不会离婚了。 军部所属的士兵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他们面对的并非丧尸,而是活生生的手无寸铁的基地民众。 苏格感觉之前一直在怼教廷,还有,自己可是莱因哈特家族的大少爷,貌似还真不怕教廷什么吧?现在教廷就是个只有点实力忒弱的圣殿骑士团的空壳子,大陆上的人对教廷的信任度也不像千年前。 “记得比较少。”李慎淡淡地说道,真是奇怪无比,怎么就没有人怀疑他换没换呢?李二陛下是这样,现在就连枕边人也是这样,难道李承乾以前就是他这种不着掉的样子,所以没有人怀疑? 第29章 有权保持沉默 蔡树办事很仔细,把祝夏送到招待室,又安排秘书室的姑娘上咖啡,备下午茶。 虽然已经傍晚了,应该叫傍晚茶。 “少爷还在开会,预计十分钟后结束。”蔡叔姿态谦逊,温声跟祝夏说,“我还有别的工作,祝医生请随意,有需要可以找门口的秘书。” “麻烦了。”祝夏欠欠身。 蔡叔从招待室出来,恰逢 于是,许多已经“乞骸骨”的东林党官员和还没有乞骸骨,却参与了制造动乱的东林党官员纷纷落马,钱谦益等人也以为名下的商号涉及偷税漏税的问题,被锦衣卫请到锦衣卫衙门里接受调查。 “要是白天的时候把刘镐给抓到就好了!”陶三春忽然插了一句,满脸懊恼。 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虽然见过一次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震惊。 于是,当天夜里,一万兵马就进驻了梅家洲,在沙洲上建立了炮台,封锁水道。 灵力干涸,再也挤不出半点来,而力量的透支,使得浑身肌肉撕裂般的疼痛,连动一动都成了奢望!右手更是一片血肉模糊,表层的血肉已被那沛然的一箭给撕扯开了,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 以往的战斗,大部分都是为了夺机缘,本无正邪之分,这次倒是不一样。 众将佐一边抹着鼻涕,一边骄傲的摇头,都认为敌军不可能不中计。中计之后,也找不到什么高明办法去避免伤风的蔓延。 这片天空没有黑夜白天的变化,也没有天气冷暖的变化,永远那么和煦的光芒照耀八方,光芒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在林间投下点点斑斓的光点,两人像是踩着光点前行一般。 而此时此刻,李凡已经骑着红宝石,一路踏着海浪,接近了美帝的第三港口。 天人……那是传说中的传说,想不到流苏战将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有如斯成就。 修为更是高不可测,沈龙轩估计应该是高级金仙境,甚至顶级金仙境。 虽然没有了一周双赛,接下来的国家队比赛也要等到六月份进行,可是科特布斯依然困难重重。 海神岛的魂师如丧考妣,一个个颤抖着身体,差点就要跪拜而下。 卡那兹道馆的考核结束后,两人并未在卡那兹市多做停留,直接朝着下一个目的地继续出发。 李祭的二级能量体已经超脱了物质,随时都能挣脱规则束缚进入一片诡秘未知的空间。 体育场里除了有两个足球场外,还有一个室内体育馆、一个游泳馆、一个体操馆,还有一个水上项目场地,算得上是德黑兰的一个旅游景点。 虽然特里、兰帕德等人对唐武也没有过排外歧视,但只有穆图在唐武面前依旧表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她舒服的眯着眼睛,看着镜子中,自己心里最喜欢的人,为自己梳头,岁月一片静好。 想到这些,沈龙轩觉得自己身的危险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了。 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从储物戒中将玉蝉拿了出来,运转起体内的神农心法。 齐祁凄惨的笑了笑,她睁开眼,这一刻,她的眼睛不再迷茫,不再昏昏沉沉,而是似乎参杂着几颗明亮的繁星,注视着林欢欢发颤却又等待问题的脸庞。 门口,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林雪晴望着那林家大门,显得有些胆怯。 何生亮的声音悠悠响起,而他已经坐在了最角落那餐桌上,笑眯眯的看着王琦宁。 第30章 仅限于他 很早以前,祝夏就知道贺连洲的衣服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得到的。 高级定制,奢华尊贵,仅限于他。 “不用。” 贺连洲垂眸注视她,声调低沉,“吃晚饭了吗?” 他是带着答案问她的。 现在才18点,她从家里出来到这里需要时间,不可能吃过晚饭。 祝夏一错不错望着他的下巴,觉得他下 苏彦听了之后大喜,他现在虽说是少始境一重天的修为,但正缺一个趁手的武技,武技在战斗中的作用是非常大的,可以将元力达到更大化的输出,而地阶武技对现在的苏彦来说已经算是较好的了。 风辰手一挥,一道气流卷起,便将苏彦送到台上,而且一股暖流也是透入了苏彦的体内,在他的经脉间流动,帮他恢复伤势。 苏彦目光变得惊奇起来,没想到这将宫竟如此重要,超出了他的意料。 运用对幻术的知识,梦啦梦集聚着精神力抵挡心灵之蛆的侵蚀。但越是如此,她便越加的痛苦。 赵擎苍拿着圣旨来回翻看了一夜,最后终于确定了,狼嚎一般大笑了足足一个时辰,状若疯癫。 注意到灵音的到来,早就心有不甘的刘备自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机会。虽然他的W技能已经用了,可灵音就在边上。而且曹节这边的萝莉没赶到,法正又没到六级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马岱点的属性走优势路,其实这一局马岱完全可以点金钱。不过玩马岱的是老牌玩家易云凡,他还是稳重一些。刘峰也就没有说什么。 “呃是……从外地来的,准备到城里投奔亲戚,却在昨晚迷了路,幸亏你们救了我。”弄雪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先掰个让人信服的理由,而且就算如实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指不定还当她是个疯子呢。 司马‘玉’幽幽醒来,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要干得裂开一样,连发出声儿来,都成了一种折磨。 冷霜突然开口,刘峰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诧异的看着冷霜。他跟冷霜也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 底下一阵哄笑,大家都是东成本地人,有些平时都认识,一时被秦松这个外来户占了风头,大家心里憋着火,可是有没有法子,谁让咱没人家有钱呢,现在看秦松被金发光踩,大家心里那个高兴劲,别提了。 擎轩走向楼梯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然后走去南谙的房间,在南谙的房间交谈。 “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不过既然你来了,也别想轻易往这离开。”那道门的另一边浓郁的红色的查克拉像雾一般的向鸣人袭来。 来自于霍尔曼,他们已经成功拿下了血歌之地,完成了这一次远征的目的。 宋澄转身朝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在看到来人之后,宋澄的脸上带着一丝惊喜。 第一项问题,植物种在地下无法进行光合作用,也无法进行花粉传播,自然无法生长,但他没打算在地下种植。 在他们身旁的擎轩一直盯着南谙,眼中是说不出的羡慕,嫉妒,还有无尽的后悔。 正因为如此,他才急急地赶回京城,自是希望能见到二皇子,说服他放了太子。 金发光不答话,仔细查看着薛沧海的伤情,手掌一翻,一圈金黄色的光晕出现,金发光微微发力,那道金色的光晕立即覆盖在薛沧海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