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眠》 001 他喃喃,不是C君 “售烟的人是在二十二点整进的酒吧,关门前他一直在卖烟,没时间杀人。”监控视频前,身穿黑色帽衫的年轻男子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两条大长腿曲起脚踩椅面。 是段画面被破坏了的监控,上面只显示了时间,将音频推大隐约能听到劲爆的音乐和男男女女的欢呼声。年轻男子戴了一只耳机,左手执笔,纸上标识着密密麻麻复杂符号,手侧是副黑框眼镜。 身边人刚要开口,被站在另一侧的陈叶洲示意噤声。 年轻男子没受干扰,监控里的声音入耳。“现场乐队5人,休息期间有四人没离开现场,他们……”执笔的手将进度条往后退了数秒,仔细听了听,“分别开了酒瓶,在喝酒聊天,没有贝斯手,他离开了。” 进度条继续,男子用笔在纸上标记了一下,他的手骨节分明,指骨修长白皙。 “乐队休息了十分钟,贝斯手回来开了酒瓶。”他看了一眼时间,“酒跟他们不一样,是气泡酒,没跟他们交流,在调弦。” 如果不是时间分秒在走,眼前的黑屏在旁人眼里就跟静止了似的,至于年轻男子说的那些声音细节,落进陈叶洲耳朵里就只有咚咚的鼓点声和吵闹的背景音乐。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年轻男子没再开口,偶尔会在纸上做标记,其中有三处时间点被他划了重点,一处是乐队休息的时间,一处是乐队休息后开始表演的时间,最后一处是乐队表演结束后的一段时间。 监控直到放完,男子放下耳机,“再回来的那人不是贝斯手,他扫弦的手法跟之前的不一样,我猜想死者极有可能是在休息时间被杀,是凶手有意混淆视线。” 陈叶洲看了一眼手下。 两分钟后,手下带人拎进来二十来瓶酒,一字排开摆在桌上,不同品牌不同种类,都是酒吧当晚卖的。 瓶盖一个个被打开的时候,年轻男子就拄脸坐那听,目光直直的。等开完最后一瓶,他伸手去指,“第三个牌子,德黑啤,键盘和鼓手在喝,第十,小麦白,吉他和主唱在喝,这里没有贝斯手喝的那瓶酒。” 陈叶洲眯眼,自己带酒? 年轻男子伸手,很带骨感的手指在纸上第三处标识上敲了敲,“贝斯被他擦干净了,你们应该少了一组指纹,在这个时间段那人离开,拎走酒瓶,因为瓶子打在他衣服的金属扣上。从后门出的话……” 他抬眼看陈叶洲,“后门通深巷吗?应该有垃圾桶吧?” 陈叶洲目光一亮。 手下问年轻男子,“从后门离开也能听出来?” 男子起身,拿起黑框眼镜戴上,“跟听觉无关,不是有目击者吗?” 等男子离开后,手下瞧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标识,不解问,“陈队,这上头画的到底是什么?” 陈叶洲手持着纸,打量,“应该是声道,你可以数数看他画了多少条声道。” 手下数完说,“310条声道。” “他又用两种不同的音符区分了声道,你数数。” 手下又去数,“用小豆芽符号标识出来的声道有180个,带小辫子的小豆芽标识出来的有130個。” 懂音乐和不懂音乐的区别。 陈叶洲笑,“你再看看我们摸查的酒吧人数。” 手下一看,“晚十点到关门前酒吧人数为310人。” “男女人数呢?” “男180,女130。”手下说完愕然,又去看那张纸。 陈叶洲指着上面的标识说,“除了男女符号外,这上头还有不少其他符号,我相信都能跟咱们查的信息对得上,比方说服务员几名,调酒师几名,这期间来了多少顾客又走了多少顾客。” “这都是……听出来的?徐队,这人什么来头?” “陆南深,天才音乐家,天赋极高的指挥家。别看他年轻,三年前就有了自己的交响乐团,但在一次演出中乐手离奇身亡,乐团解散。据说他的听觉十分了得,今天来看名不虚传。另外,他还有个身份,”陈叶洲放下手里的标识纸,目光深远,“陆门的小公子,也是十一年前D22重大绑架案的受害者之一。”wWW.xszWω㈧.йêt - 陆南深走出警局时下了雪,不小,沸沸扬扬得热闹了暗沉的天际。他下了台阶,雪落在了他肩上,路灯拖远了他的影子,修长挺拔。 陡然有烟花燃亮了夜空,他抬眼去看,下巴锋利的弧线被路灯映得清晰,眸深又岑冷。这个城市还真应景,冬至又下了雪,头顶炸开的烟花是为了庆祝? 他没在雪中多逗留,将身后的兜帽往头上一盖继续前行。 也不知道谁又放了烟花,许是角度不对,一簇火光蓦地窜远,从陆南深的背后直冲而来。他没回头,脚步没停,头稍稍一偏,那火光擦着他的耳廓方向就过去了。 身后有惊呼声,陆南深懒得理会,从兜里掏出耳机戴上。 他喃喃,不是O君,不是O君…… 有人在冒充O君。 002 没定,随缘 西安。 距城区一小时车程的郊区,废弃的红砖房被吞在不明的雨色里,枯藤未生沾了秦岭的寒凉,再不远就是瀑布入口。这个季节没什么游客,可砖房前挺热闹的。 “这娃子两三天咧,能找到吗?” “哎,那么小的娃不吃不喝这些天,悬呦。” “造孽啊。” 脸色憔悴披头散发的女人不管不顾,手攥拳一下下打在男人后背上,哭喊,“你个瓜怂,看个娃子你看不住,咱娃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一刀剁了你再自杀!” 男人就任由女人撕扯,说,“杭姑娘这不是来了吗?她肯定能找到。咱现在大吵大闹会影响到杭姑娘的!” 数十辆车横七竖八地停在杂草丛生的空地,杭司置身其中。她没受外界声音所扰,手搭在车子的后备箱上专注感受,但也不是每辆车子都去触碰,有的车子她就径直路过了。 这里是偷车贼的天堂,说白了就是贼窝。数天前偷车贼在作案时被个孩子目击了,偷车贼不讲武德直接把孩子带走。孩子父母急得报了警,倒是很快抓住了偷车贼,一问,孩子塞后备箱里了。 再问,偷车贼装失忆,声称忘了把孩子塞哪辆里了,有叫嚣的架势,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找。 一时间兵分数路赶往贼赃点,眼下这只是其中一处。其他搜救人员恨不得都想砸车救人,轮到杭司,她阻了孩子父母千呼万唤甚至举家伙砸车的行为,跟他们说,交给我吧,这些都是赃物。 杭司在一辆黑色越野车后面停住脚步,手覆在后备箱上,这次她专注感受的时间有点长,孩子父母见状都安静下来了。 很快就听她说,“在里面。” 呼啦一群人冲上来,七手八脚地破坏性撬开车子的后备箱,紧跟着就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孩子果然在里面,奄奄一息。 孩子父母快疯了,赶紧把孩子从车子里抱出来,孩子妈刚要嚎,就被杭司截了胡,“别嚎,坐我的车,先送孩子去医院。” 杭司的车就停在废弃的砖房,有年头的一辆大通V80面包车,被改造成了露营车,许是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车身奔着老破旧的架势去的,跟背后暮气沉沉的颓废搭在一起却是出了奇地相得益彰。 车屁股蹭蹭冒着烟扬长而去后,前来凑热闹的也就该撤的撤该忙的忙了。 但还不忘议论纷纷。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挺厉害的。” “听说那位杭姑娘会那个。” “会哪個?” “会通灵呢。” …… 回了城里时间尚早,西安城因为清晨的烟雨有了江南的婉约,但天边大束光落下来,熙熙攘攘的人影热闹了老古城,就回归了满是碳水的烟火气。 杭司开着她那辆老旧面包车一路穿过城墙进到老街,车窗落着,商贩的叫卖声、年轻人打卡的嘻哈声一并灌进车子里。 一半烟火一半时尚,说的就是现如今的老街,咖啡香统统都湮在林间小路的郁郁葱葱和当地人的柴米油盐里。 老街人多,杭司开得慢,她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外,顺势接过咖啡店小哥递上来的咖啡。 “反馈啊!”咖啡小哥冲着车屁股喊。 很快,纤细白皙的胳膊再次从车窗里探出,竖起拇指,“新品不错。” 穿过琳琅满目的网红店和甜品店,杭司在家茶水铺子的空地上停好了她的大通,择了常去的铺子吃香酥牛肉饼。 这里老店多,空气里浮游着的都是当地人的喜好,羊肉泡馍小炒、甄糕、柿子糊塔,还有杭司只要来了老板都会端上碗肉丸胡辣汤给她,典型的越碳水越快乐。 而且今天老板还怕她不快乐,除了平时吃的,又给她上了份鸡蛋醪糟和油泼辣子砂锅。 老板问她,“孩子找到了?” 杭司嗯了一声,轻车熟路地去拿了消毒筷子,“送医院了,活着。” 老板是老陕西人,没年轻人那么讲究,用辣子拌了一碗结结实实的裤带面后就往门边一蹲,一大口面下去别提多舒坦。 “你来咱们这有小半年了吧?这大家伙谁有个大事小情的都爱找你,你还打算走吗?” 谁都不清楚这小姑娘从哪来,问她也不说,渐渐的大家都知道她是巫师的事。最开始其实也没人相信,觉得小姑娘二十出头正是喜欢装神弄鬼的年龄,岂料她帮着左邻右舍轻松解决了几件离奇棘手的事,大家就都信了。 杭司用筷子挑了砂锅里的粗粉条,吸在嘴里慢慢咬,似思考又似没上心,含含糊糊说,“没定,随缘。” 老板觉得她迟早会走,虽说不了解她的过去,可老板就是觉得她不会属于这里。 杭司典型的冷白皮,就像是永远晒不黑似的,再加上清瘦,显得整个人没什么血气。可她眉眼漂亮得紧,不笑的时候有点冷淡,微笑起来就会瞬间化了冰层似的。 摊位摆在外面,杭司临街而坐,街上人来人往得热闹,她却孑然独立。 有个背着琴的小姑娘许是上课晚了,急匆匆往前跑的时候一个趔趄。杭司眼疾手快,及时伸手一挡,顺势将其扶稳。 小姑娘连连感谢,将琴往肩上一背,磕了琴一下,琴在琴包里发出轻微声响。 杭司陡然收回手,像是被刺激着了似的按住头,看似痛苦。 小姑娘吓了一跳,老板连面都不吃了,碗一撂,赶忙上前问她怎么了。 杭司摇头,却还在用力按着头,耳朵也跟针扎得似的疼。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身形颀长的男人身影。 杭司心头猛地一激灵,顾不上头疼,目光去寻,可那男人瞬间就没了踪迹。 耳边不再是老板和小姑娘的询问声,取而代之是低沉而岑冷的嗓音—— “阿司,你逃不掉的,不论你逃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一股森凉的恐惧从心底滋生,头顶明明是大太阳,可她的额头瞬间冒了冷汗。 这不能待了。 离开这里。 要离开这里…… 003 姓深的 西北,羌县境内无人区。 数十顶车队帐篷避开盐碱地正在搭建,阳光刺眼,晃着帐篷上的赛事Logo都折得铮亮。因为紧挨着沙漠,入夜后风沙不会小,有领队在吆喝着将帐钉下深点,又轰隆轰隆地往营地搬石头,保证过夜的人员安全。 一个小时前,这里刚落幕了一场竞速越野赛。 赛程为三日往返,从羌县出发,一路穿过广袤戈壁、千年风蚀巨石群、绵延数十公里的沙山和地势险要的死亡谷,加上海拔四千米的高度和昼夜温差较大的气候,这场竞速赛被视为最难赛事。 一小时后,其中两支车队杠上了。 年柏宵没换便装,还是赛服着身,一手拎着头盔,左脚踩在一截干枯的胡杨木上,倾身死盯着坐在木头上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也没避讳对方的目光,顺过手旁的矿泉水刚要拧开,就听年柏宵懒洋洋命令,“不准喝。” “哦。”年轻男子倒是听话,又把水放回去了。 看着,挺乖。 倒是年柏宵身边的队友耿子尧于心不忍了,压低嗓音说了句,“算了吧,我看他也不像是个捣乱的人。” 年柏宵微微一皱眉,没理会耿子尧。 目光始终挂在年轻男子脸上,“姓深的,无辜的你在装啊。” 年轻男子又将那瓶水拿手里,示意了一下年柏宵,见他这次没有阻止的意思,就慢悠悠地拧瓶盖。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年柏宵的话逗笑,戴着太阳镜虽说遮了目光,嘴角却微扬,“我姓陆。” 年柏宵想了好半天,“南深,你不是叫?” 队友耿子尧实在觉得丢脸,扯了年柏宵一把,“咱先别深究姓氏的问题行吗?” 站在陆南深身边的车手,外号猎豹,在上季度赛事中排名很靠前,跟年柏宵差不多的年龄。 他往前走了一步,不偏不倚挡住了陆南深,“年柏宵,我知道你是夺冠热门,这次没能如愿你不服气,但赛场就跟赌场一样,你敢上就得愿赌服输吧,为难我朋友干什么?” “对啊年柏宵,你们G4不是每次都要拔头筹,真当我们AG的冠军车队是白来的?”猎豹的队员冷嘲热讽。 年柏宵这边的人不甘示弱,“就你们的总成绩还敢跟我们比?” 这次竞速赛之所以受到广泛关注,不仅是因为地理条件苛刻,更重要的是吸引了不少优秀车手的加入,这其中当属G4和AG两支车队。 都属于冠军车队,尤其是G4,虽说曾经一度因为资金解散,但重组后短短两年内就成为了年度冠军级车队。 都说最好的赛车要配最好的赛手,最初年柏宵归队G4时外界都不看好,他因参加地下赛事被罚出G4,因此外界对他的评价一致是年轻气盛,不讲规则。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年柏宵重归车队后继续创造G4的神话,一举拿下年份冠军,实现G4车队重组后的三连冠。 年柏宵是这次比赛中最被看好的冠军人选,AG车队的赛手水平也很高,但就像年柏宵的队友所说,论总成绩的话AG确实能比G4差上那么一截。 不想爆冷门了。 赛事到了最后,猎豹竟以0.04秒的差距碾超年柏宵,斩获此次竞速赛的冠军。其他车队的赛手在完成礼节性祝贺后都避而远之,这种事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冠亚军私下撞面了。 猎豹那边的人一听这话不悦,吵吵嚷嚷的往前顶,G4哪是省油的灯,几名车手也要撸袖子,被年柏宵给制止了。 “我是愿赌服输,所以虚心求教。”年柏宵挺直身一字一句咬得清楚,一偏头,目光落陆南深的脑瓜顶,简明扼要,“向他。” 跟耍酷无关,他自小在国外长大,回国后疯狂补中文,算是成效不小,但总也还有颠三倒四的时候。 尤其是姓氏问题,他总会弄不清楚顺序。 陆南深没看他,闷头喝水,不疾不徐的。 猎豹再次挡住年柏宵的视线,皱眉,“你想干什么?” 年柏宵示意了一下耿子尧,耿子尧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鱼要弯角,你直上。 鱼的轮胎附着力减弱,你逼他离道2秒。 风速起来了,你落他一段没关系。 鱼的漂移马上会偏斜角,你大胆超。 年柏宵暂停了录音,“伱后背的人就是他吧?” 猎豹一愣,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耿子尧直抓头发,就是特撞墙的那种,清了清嗓子替他圆话,“幕僚。” 众人这才明白,人群中有嗤笑声。 猎豹皱眉,“你们的教练不是也一直跟着吗?” 年柏宵也笑了,丝毫不在意刚刚的词不达意,拎头盔的手朝前一伸,直接拨开了捷豹。“要弯角、附着力减弱,就连马上要偏斜角你都能知道,还有鱼,是指我?” 陆南深不紧不慢转着瓶子玩,抬眼看他。 眼前男子年轻英俊,眉浓,眼窝深,赛车服衬得他身材高挑,骨感结实,将头盔往腋下一夹就多了几分张狂潇洒劲。 就是,在费力地咬文嚼字。 他知道这个人,年柏宵,性情张狂不羁。 陆南深嘴角微弯,语气别提多和善,“中文理解能力不错。” 可这话但凡明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暗讽来。 奈何年柏宵脸皮厚外加听不懂、不理解,也就没把这话当回事。似笑非笑的,“行啊,小子,比比?” 两个字往外蹦的时候,吐字相当清楚,为此年柏宵自己都觉得很满意。 但接下来要说一段稍微长点的话,还不得不说,否则他觉得会拉低震慑力。“小子,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看你不顺眼了!”小說中文網 耿子尧凑到年柏宵身边,从牙缝里挤出提醒,“气势够啊,但那不叫很久很久以前。还有,你抽什么疯?” 着实是惊讶了一众人。 包括陆南深在内,他摘下太阳镜抬脸,挺认真地说,“我不会开赛车。” 眼睛露出来的这一刻,似浓墨渲染,他五官立体,质如雪山松柏,禁欲却又透着妖和邪,可此时又因愕然平添了少年的无辜感,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嗯,年柏宵在欺负人! 这小伙子的眼神多无辜啊,怎么能这么欺负呢? 年柏宵微微眯眼,恨得牙根痒痒,装,再给老子装?要不是之前有过接触,他还真能被这小子的一脸无辜相给骗了。 猎豹不悦,“年柏宵你别欺——” 衣领一把被年柏宵揪住,眼神冷了,“作弊的人,没跟小爷讲话资格。”话毕扭头瞅陆南深,“普通越野,死亡谷,敢吗?” 004 你两个字往外蹦最合适 死亡谷是赛程的末段,一路向东尽是光怪陆离的雅丹地貌,风起时,蚀石会发出尖锐的嚎叫,还要穿过一大片盐碱地,车行在上面比走搓衣板路还刺激。 但可怕的不是路况,而是盐碱地背后的未知和湮没在那片荒无人烟里的诡异之说。 没人去过死亡谷的深处,顶多到了盐碱地就折回头了。 有人说死亡谷的深处有条幽冥路,白天没什么,入夜就会出现,不管是谁一旦误入那条路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也有人说,那里就是禁区,甭管白天黑夜的,一旦擅自闯入就会受到惩罚。 白天车队的尽头就在盐碱地,未入死亡谷,这也是因为路线绕不开。 车手们虽说都是无所畏惧的,但恰恰就是那条路折戟沉沙了大多半的车手,侥幸从里面闯出来的车那也是存在报废的可能了。 年柏宵挑衅比赛一事很快在现场传遍,等G4教练开完会听说这事时两人已经驱车去了死亡谷,气得教练直跺脚,这小子不服输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跟个外援叫什么劲? - 他还真不是普通外援,这是到了死亡谷后年柏宵愈发强烈的直觉。 当时天际已红霞铺散开来,层层叠叠的云浪,从广袤间向着遥远去了,荒芜又孤寂,明天不会是个好天气。 车轮下的细小石子微微滚动时,陆南深隔着车窗对年柏宵说,“你确定能在风沙来临之前开出去?”说这话的时候竟还是一脸无辜。 年柏宵哪怕中文再不灵光也听出他这话不对劲,乍听像是说他俩,可仔细一琢磨不就是在说他开不出去吗? 果然这小子不是什么良善,激将法啊,白瞎长那么帅了,好在他早就知道这小子内外两张皮。 他嗤笑,“小子,别废话,你可以认输如果害怕的话。” 陆南深一手控着方向盘,似有无奈的口吻,“行吧。”又微微侧脸,嘴角似有含笑,“我觉得,你两个字往外蹦最合适。”话毕,启动车子。 年柏宵没急着追,一片盐碱地呢,非赛级越野车再快敢快到哪去?他瞅着前方的越野车,冷笑,他倒是要会会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尛說Φ紋網 没了直播设备,一切的实时画面都只靠两辆越野车上的摄像装置,通过卫星传送。 但通往死亡谷的路信号很差,所以“赛事”传到直播间的时候就有了延时。 是临近营地的直播间,虽说临时搭建,但全程包揽了这次竞速赛的盛况。 此刻屏幕前站了G4和AG的赛手,外面还涌了不少赛手,盯着大屏幕都在议论纷纷。 一小时前G4的教练已经带着车队救援赶往死亡谷,可虽说恼吧,但也尊重年柏宵的竞赛精神,在不干扰竞赛的前提下,他带着一辆车入谷,留两辆车守在盐碱地接应,生怕一旦天黑脱离赛道而迷失方向。 耿子尧盯着屏幕里两辆车的行走路线,目前都在可见范围内,但也不能忽略延时的情况。 两辆车一前一后,摊上难走的路了,车开起来挺艰难。 耿子尧看在眼里,气就在心里涡旋,冷言道,“既然是你幕僚,就这么放心扔他一人进死亡谷?没本事自己上?” 跟他并排站着的就是猎豹,这话自然也是说给他听的,猎豹回击,“彼此彼此。” “可别彼此,柏宵不一样,他是专业赛手,你那位朋友呢?没那个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害人害己。”耿子尧冷哼。 AG的其他成员不乐意了,顶了句,“是你们年柏宵挑事的吧?” “为什么挑事你们心里没点B数?”耿子尧心里窜起一股子邪火来。 两方又要吵起来的架势,就听有人迟疑出声,“年柏宵这个车开得怎么有点……怪呢?” 怪? 大家都停了争吵定睛去看。 怎么说呢? 是瞅着有点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呢,大家伙还一时间说不上来。 末了还是站在外面的一名赛手瞅出端倪来,“年柏宵的车为什么一直在后面走?他超车很容易啊。”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以年柏宵专业赛手的水平,哪怕开的不是赛车也早将对方甩在身后了,怎会像画面里的那样,不反超反倒像是被对方牵着走似的。 G4队员靠了一声,“这小子不是会点邪术吧?” 这话其实也不无根据,混他们这行的想出人头地的多着呢,虽说差不多都是热血青年吧,可剑走偏锋甚至弄点旁门左道的也不是没有。 “至于吗?”AG那边的人不悦,指着画面,“再说了,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是你家年柏宵追着我们这边,几番想要撞车吧?他是疯了吗?这哪特么是比赛,冲着要人命去的吧?” 耿子尧刚想反驳,就听一直沉默的猎豹在嘿嘿地笑,一下一下地还挺有节奏。 耿子尧见状恼了,“笑什么?” 猎豹却置若罔闻,还在嘿嘿、嘿嘿地笑。 耿子尧推搡了他一下,“你特么有病啊!” 猎豹被推了個踉跄,却没还手,反倒是他队友冲着耿子尧喝了一嗓子,“想打架是吧?” 玩赛车的都是血气方刚的性子,耿子尧这边就要撸袖子了,本来冠军被夺就闷了一肚子的火。 可手刚搭上袖口,就听猎豹又在那嘿嘿地笑,俩眼睛死死盯着画面里的两辆车。 这下大家伙都察觉出异样了,猎豹的笑不合时宜,而且听着还挺瘆得慌,一声一声地教人后脊梁发凉呢。 冷不丁手机铃声响,又吓了大家伙一跳,尤其是耿子尧。 教练打过来的,开门见山问耿子尧,年柏宵他俩回营地了没有? 听到耿子尧一愣,下意识抬眼去瞅大屏幕,那两辆车还在画面里走呢,一前一后的,天色将晚了,车子就跟两团影子似的蠕动。 岂料教练说,“我在赛道上没找到他俩,救援也没看见他们,你确定那两辆车还在画面里?有延时你别忘了。” 再有延时也不至于延那么久啊。 耿子尧干脆打了视频,将手机镜头转到直播画面上,“他俩确实还在赛道上啊。”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的屏幕倏地黑了…… 005 很欠揍地回了一个字,嗯 已经不在赛道上了。 这是年柏宵后来才发现的事。 等他反应过来这件事时,他发现自己的车已经到了盐碱地的尽头,换言之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事情是在二十多分钟前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最开始是起了风沙,沙粒打得车窗啪啪作响,又蹭着车身刺耳得很。 但年柏宵没把这风沙放眼里。 这三天赛事比下来,他们吃的沙子比平时的盐都多。 盐碱地这边的赛道都是赛车手们走过的,所以年柏宵指的死亡谷挑战也就是指这段路。 至于深入死亡谷也不是年柏宵的初衷。 自打上了赛道后,年柏宵就有意试探陆南深,不轻易超车,哪怕超车也会做到滴水不漏地再落后,然后再佯装奋力去追,有几次近乎是要蹭上前方的车尾了。 几番下来,年柏宵便发现了端倪,为了验证结论,他加大油门,正打算反超,却见前方的车也加大了油门。 呵,年柏宵嗤笑。 决定不跟他耗了,再度踩了油门。 可正决定弯道超车呢,外头的风沙陡然成浪,朝着车头这边就卷了过来,铺天盖地的,遮了天际深处唯一那点晦涩不明的光。 年柏宵这么多年赛车什么架势没见过? 可这么突然的沙浪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恍惚间他看到前方的车子像是脱离了赛道,赶忙鸣笛提醒。 但陆南深像是没听到,车子越行越远。 年柏宵见状赶忙去追,却又是一阵漫天袭的沙浪,足有数丈高,细细尘灰甚至都卷进车子里来,呛得他直咳嗽。 等沙浪刮过,他正要踩油门,下一秒就猛地换成刹车。 车子在原地窜了一下就骤然停住。 周围风沙四窜,沙石在天地间高矮起伏的蚀石中穿梭、嚎叫,宛似来自幽冥。 年柏宵坐在车里,死死盯着前方能一眼通天的盐碱滩,后脊梁竟生生蜿出一片涔凉来。 前方的车,不见了。 我去,什么情况这是? 他刚才没眼瞎,陆南深的车的确就在他前方。 年柏宵在车上足足能怔愣了半分多钟,等反应过来后赶忙下了车。 风沙还在,所以视线能及的尽是浑浊,压根看不见车影。 年柏宵扯了脖子喊,“南深陆!” 回应他的只有沙沙的风声。 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失踪? 年柏宵不信邪,扭头上了车,决定开着车子到处找找,哪怕找到天涯海角也得把那小子找到。 但心里也突突,寻思着那小子可别一根筋真进了死亡谷吧,真要是出了事他难辞其咎啊。 毕竟是他揪着人家赛车的,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听说那小子的背景不简单,到底有多不简单他也没深打听过,一旦真捅了马蜂窝…… 那就相当于给他大哥打断他腿的机会了。 秉承着千万别被打断腿的原则,他也势必要找到那小子。 年柏宵一个油门踩下去,也顾不上盐碱地多废车了。车窗落下边开车边喊,再时不时鸣笛。 几嗓子“南深陆”叫出去总觉得怪怪的,后来反应过来了,纠正了喊法—— “陆南深!” 喊几嗓子就能呛几嗓子的沙子,呛得年柏宵直咳嗽。 “艹!”他狠狠咒骂一声。 这是他回国这几年学得最正宗、最博大精深的精粹之言了。一个在国外都很少把“shit”挂在嘴上的人,学会了这个字后年柏宵都觉得自己升华了,是能地地道道融入本土生活了,谁人还敢说他是ABC? 盐碱地空旷,日沉之后寻方向就更难,好在兜兜转转的年柏宵终于看见了那辆车。 有那么一瞬间年柏宵没第一时间上前,只是先将车停了下来,距离陆南深那辆车两三米的距离。 他之前也跑过沙漠赛道,像是这种地方再遇上极端的天气遇SH市蜃楼很正常。 仔细观察了一两分钟确定不是幻影,年柏宵才下了车。 看见陆南深的这一刻,年柏宵都恨不得血祭苍天,谢天谢地他的腿断不了了。 陆南深倚着车脸而坐,一腿舒展一腿曲起,胳膊搭在膝盖上,从居高临下的角度来看他的腿都老长。 他没理会年柏宵的上前,就目视前方,状似悠闲状似专注。 年柏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方除了风沙就是风沙,看不清风沙背后是什么。可很快那风沙就形成了小小的风暴,卷起了数不尽的沙粒。 “还不走?”年柏宵见他不着急不着忙的倍感不解。 陆南深没收回视线,一手捻着沙粒把玩,轻描淡写地说,“卷不到咱们,别紧张。” 卷不到……吗? 年柏宵就,眼瞅着那卷风暴渐渐地移向他们,甚至都能感觉沙粒刮脸上的刺痛感,然后……然后就移走了。 嗯,风暴移走了,晃点了他们一下就朝着相反方向去了。 年柏宵叹为观止,看了看渐行渐远风暴又看了看陆南深,再看看风暴。好半天,“你……” 是兼职做了气象工作者吗? 陆南深不用抬眼瞧也能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神情,懒洋洋浅笑,又往后靠了靠,似乎找到了更舒适的姿势。 “我啊,能呼风唤雨。” 这话说出来年柏宵就讥笑了,“给你能的!” “嗯,这句表达不错。” 年柏宵眼瞧着天色晚了,再耽误下去怕会彻底迷失在这片盐碱地里,便没跟他瞎贫,催促陆南深赶紧开车跟他走。 岂料陆南深说,“现在走你走不出去,开车也就是瞎转悠,浪费时间。” 年柏宵没明白什么意思。 陆南深似乎懒得解释,朝着身边示意了一下,“坐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坐呢? ……年柏宵坐下来了。 同样是两条大长腿,自然又潇洒地一盘,他问陆南深,“要做什么,我们现在?” 陆南深的目光就一直伸向远方,“等。” “等什么?”救援? 陆南深想了想,嘴角似有似无地弯起,“等……神明出现吧。” “你戏弄我?”年柏宵不悦,扭头盯着他。 陆南深这次移开视线了,转头看着他,脸上倒是可认真了,“普及一下,戏弄是书面语,你可以说你耍我?或者,你玩我?我個人觉得‘你玩我’更贴近你此时此刻的心情表达。” “你玩我?” “嗯。” 年柏宵一挥手,不悦,“小爷不是女人!” 陆南深:…… 行吧。 决定转移话题,“你都在盐碱地转了好几圈了,能找到我尚且是你的运气,所以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年柏宵也明白这个道理,在这种地方迷路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发现迷路后的理智丧失和心态崩塌。 但是等等,什么叫他在盐碱地转了好几圈? “我转圈伱知道?”年柏宵反应过来。 然后,他就听陆南深很欠揍地回了一个字,“嗯。” 006 忘了,你听不见 年柏宵有一瞬是懵的,就是陆南深这么一承认,他觉得这种事有些诡异了。 陆南深见他这副尊容,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这人还挺逗。 可这笑落在年柏宵眼里就没那么简单了,是在笑没错,但这笑里总有点似有似无的捉弄算怎么回事?他微微眯眼,睨着陆南深,“我信你个鬼。” “沙尘暴起来的时候你在东南方转悠了大概将近十分钟,期间熄火了三次,路过同一块蚀石两次,十五分钟后你才一路往西开到了这里。”陆南深说这番话的时候,别提多云淡风轻了。 年柏宵的神情可以用“惊骇”二字来形容,还真是一字不差地说出了他刚刚的遭遇。盐碱地堪称搓衣板,稍不留神就能熄火,他的确是被迫熄火三次,最后一次近乎崩溃。 还有那就是队友们常说的“鬼打墙”吧,不管他怎么开怎么绕最终还是回到原点,那块风蚀的石堆形状哪怕他现在一闭眼还能记得。也不知道这里的风沙有什么癖好,千百年来孜孜不倦地将那块石头啃成了……一坨翔(⊙o⊙) 他就来回来地在那坨翔旁边转了一圈又一圈,邪门似的走不出翔的范围,是在暗讽他吗? 等沙尘暴势弱了些他才找到了另一个方向,一路前行也终于看见了陆南深。 “哦。”陆南深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脸看着年柏宵,微微一笑,“十五分钟之内你问候了我五次。” 年柏宵先是一愣,紧跟着反应过来脸色就尴尬了。“问候”这个词他还是懂什么意思的,刚刚别说是“问候”陆南深了,他连宰了这小子的心都有。 “你看见?”年柏宵狐疑,补上句,“不可能。” 谁眼睛都看那么远去?更别提还有风沙隔着了。 “不对。”年柏宵愈发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到底?” 表达起来虽说还是有点磕碰,可绝不影响他的情绪拉满,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 陆南深朝着他摊开双手,状似很认真地说了句,“来吧,低下你高贵的头向我叩拜吧,我是神,神爱世人。” 年柏宵这次怔愣了好半天,等反应过来时刚想薅住陆南深的衣领给他一拳,就见他从地上慵懒爬起来了,抻了个懒腰。“风沙散了,走吧。” 年柏宵止了想揍人的念头,想着回营地再收拾这小子,岂料放眼一看,前方不远处竟出现了大片的林子,就在盐碱地的尽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沙尘暴的缘故,之前并没发现有绿地。而陆南深口中的“走吧”意思很明确,要往林子里去。 下一秒年柏宵一把扯住他胳膊,朝着林子里示意了一下,“不能进,可能海市蜃楼,也可能是死亡谷。” 沙海现海市蜃楼不算罕见,在特殊的气候或者光照下。放眼这四周都是茫茫盐碱地,突然有绿洲本就不寻常,是海市蜃楼的可能性极大。 关于这边的海市蜃楼传说还是耿子尧讲给他听的,话说耿子尧有个发小家就在西北之地,儿时跟着小伙伴在盐碱地上玩,玩着玩着就远远瞧见一座金灿灿的皇宫。 皇宫里有人影在走动,穿的都是古代人的衣服,像是宫娥端着各种美食,发小和小伙伴嘴馋朝着皇宫跑过去。跑着跑着发小一下想起大人们的提醒就反应过来了,可小伙伴跟中邪了似的怎么都拉不回来,发小害怕跑出去找大人,等把大人带去了小伙伴却不见了踪影。 所以耿子尧在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提醒年柏宵,无人境里但凡美轮美奂皆为幻象,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千万不要受其迷惑。 如果不是海市蜃楼呢?当时年柏宵这么问。 耿子尧脸色诡异,如果不是海市蜃楼,那就是传说中的死亡谷入口出现了。 还不如遇见海市蜃楼呢。 陆南深视线一瞥落他手上,攥得够紧的了,就这手劲大有假如他不服气就能下一秒被撂倒的气魄。 “你怕?”陆南深眼角眉梢有了明显的促狭。 怕……你妈妈! 这是窜进年柏宵脑子里最直接的话,是骂人的话他记得没错,可怎么就觉得士气弱呢?末了还是压了情绪没将这句拿不准的脏话倒出口,其实是怕现眼。 “回去集合。” 陆南深又不眼瞎,岂能瞧不出他憋着想骂人的劲还不知道怎么骂的焦灼?想想算了还是别招他了,据说这小子打起人来拳头挺狠的。 “别管是海市蜃楼还是死亡谷,咱们只能往前走,来时的路走不了,强行走回头路很容易迷失,再也出不去了。”陆南深说着,朝着他身后看了一眼。 年柏宵顺势一看,头皮又开始发麻。 数里之外又掀起沙尘暴,天色本就暗了,那沙尘足以吞噬天际月明,别说来时不见路,就连周围都已是看不清了。 哪怕年柏宵再没常识也知道这一幕危险重重,尤其是在无人境。他第一反应去掏卫星电话,竟还是没信号,更别提车上的联络器了。 “你刚刚能分清方向。”年柏霄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陆南深摇头,铺天盖地的沙尘一起遮天蔽月的,参照物少得可怜,现在很难摸准方向。“走吧,是福是祸全凭天意。”他说了句。 两人上了车朝着绿洲的方向去了。 以防再发生视线蒙蔽的事,年柏霄用绳子连起两辆车,就一前一后贴得很近,始终保持在视线范围内。 身后的沙尘暴无定向,很快又朝着他们追过来,好在被吞噬之前两辆车驶出了盐碱滩的尽头,一猛子扎进了绿洲地界。 然后年柏霄就明显感觉到像是进到另外一個世界似的,背后风沙席卷而来的鬼哭狼嚎之声瞬间就消隐了。 很是神奇啊,年柏霄感叹。 如果说盐碱滩上黑灯瞎火的话,那一进林子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了。两辆越野的远光都开着,光束笔直往前打却也窥不见林间深处的模样。 越走路就越难走,林茂路窄,后来两人停了车。下车找路的时候年柏霄看见了地上有异常的脚印,不小。 年柏霄头皮一紧,“有大型动物,危险。” 陆南深却置身林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周遭太黑,年柏霄看不清他的眼神所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上前刚想问,就见陆南深朝着一个方向示意了下,“走这边。” “为什么?”路很窄啊大哥。 陆南深打开车门,“你没听见有铜铃声吗?”等上了车他恍似才反应过来,探头看了年柏宵一眼,“忘了,你听不见。” 007 一张女人脸,披头散发的 陆南深这个人装神弄鬼。 这是年柏宵跟在他后面继续前行后得出的结论。 什么铜铃声年柏宵是没听见,所以他觉得压根就没什么铜铃声。非但没铜铃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就是越往里走越幽暗,越是幽暗就越寂静。 这很不对劲。 现在恰逢春末夏初,林间都郁郁葱葱遮得丝毫无光的,怎么能没有虫鸣鸟叫?更别提一些夜里出来觅食的动物,就像他刚刚看见的脚印。 可灌进年柏宵耳朵里的就是寂静,有种什么感觉呢? 他死死盯着前方陆南深的车,冷不丁想到了一种形容:睡着了。 对,就像是天地万物都睡着了似的。 他觉得不能再往深处走了,并且心底的狐疑跟说不清的异样并蒂而生。明明就是相反的路,哪怕真就面对沙尘暴导致迷失方向,那正常人的逻辑会守在原地不动,等天气状况好些了再寻路或者等待救援。 可陆南深怎么就偏偏要往林子里钻?就算是个天生路痴也知道这是南辕北辙了。 年柏宵想到这儿就生生打了个寒颤来,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他看见的,到底是不是陆南深? 关于死亡谷还有另一版传说,是他听其他车队那听了一耳朵的。话说通往死亡谷的入口极其晦涩难寻,可一旦入口出现了,就会有种生物随之一起出现。 这种生物就是活在传说中的食梦貘。据说但凡被食梦貘吞噬了梦境的人就会消失,食梦貘会变成那人的样子继续蛊惑骗人。 所以,是不是陆南深打从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刻就被食梦貘吃了?他找到的其实是食梦貘幻化的陆南深? 很荒诞的传说,可在眼下的环境里却能异常的合理。 年柏宵骤然减缓了车速,他不能再跟着走了。可两辆车中间是有绳子连着,他一刹车,陆南深的车也受了牵连,绳子陡地拉直。 前车有了顿挫,后车也跟着抢了一下。 远光灯往旁边一晃,紧跟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车灯里。 一张女人脸,披头散发的。 下一秒就听年柏宵惊骇,“妈呀!” - 杭司“捡”了俩后生回营地。 如果不是生长在红旗下,她势必会认为眼前这俩后生是妖狐之物所化,怎么好端端的林子里就突然钻出了俩年轻男子?还是在大晚上的。 车子勉强穿过林间小路就到了绿洲腹地,一大片的空地适合扎营,被杭司那辆改造后的露营车鸠占鹊巢。 后备箱敞着,连了挺厚实的尾帐,哪怕下雨也不足为惧。车灯通明,尾帐上还挂着氛围灯,帐角挑着一只复古马灯。 尾帐下篝火炉里起了篝火,用的是林子里的枯树枝,粗细大小不均的,要时不时往里添枝续火。篝火之上是三角架,三节链悬着一口锅,锅里煮着面,旁边的蛋卷小桌上还有咖啡香。 年柏宵挺厚脸皮的,跟杭司说,“多加袋面,好吗?” 他着实是饿了,两辆越野车里也没什么物资,眼下这锅面都能把他的馋虫勾出来了。 杭司略感诧异地看着年柏宵,不得不提醒他,“锅里已经三袋面了,吃得完吗?” “不够不够,胃口大。”年柏宵赶忙说。 毕竟吃人的嘴软,说话的同时他也顺便坐在杭司身边帮着添柴波火,野外生活倒是难不倒他,以往比赛或者训练风餐露宿已是寻常。 杭司挑眼看了看年柏宵。 两个男子两個性格,眼前这位身穿赛车服的眼角眉梢尽是洒脱不羁的张狂劲,明显的咬字费劲却十分健谈,性子落拓得很。 坐在蛋卷桌旁守着咖啡壶的那位没穿赛车服,牛仔裤加简约浅色T恤衫,用“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来形容此人却是不夸张,浓眉似剑山根挺拔,颌线清晰。 他恰好坐在马灯下,周身就笼罩了一圈浅淡的光晕,加上背后是大片暗色的夜和树影,他就显得格外不真实。此人骨子里的气质十分复杂,高贵且冷,不笑时会显得几分薄情,甚至还会有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可眼底露出笑意后,就有了无辜的少年感。 然而就是这么一张恍似神颜的脸,却是让杭司恨不得退避三舍。 她清清嗓子,随口问了句,“你用加面吗?” 问的是陆南深,嗓音里有着下意识的谨慎。 陆南深微微一笑,“谢谢,我咖啡就行。” 他这一笑就多少让杭司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感压了下去,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起身去车上的储物箱里拿挂面去了。 年柏宵正努力握着筷子搅面呢,不经意扭脸正好看见陆南深嘴角的笑容,鼻腔里挤了一声哼。 可这能装啊。 之前面对他的时候那小子笑得可没这么和善,现在像什么?年柏宵努力去想,冷不丁地就想到了女孩子们经常说的一句话—— 好奶好乖哦。 年柏宵光是想到这个词就能抖掉一饭锅的鸡皮疙瘩。 撞见年柏宵的视线,陆南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原本微微含笑的嘴角倏然斜挑,眼里的奶乖就平添了几分邪,有挑衅之意。 年柏宵微微眯眼,说什么来着,果然吧! 明白了,这小子就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伪装和善打算撩人呢。 他嗤笑,以眼神回怼:别臭美了,不是所有人都吃你的颜,人家小姑娘都没多看你一眼。 十分钟前远光灯里的那张惨白的脸就是杭司,当时她正在附近拾干柴,等发现异常时刺眼的光已经打过来,年柏宵的一声惨叫,都恨不得是要把上古神兽招来的架势。 得知两人是穿越迷路,又见年柏宵不像是坏人,杭司就决定将两人带回营地。 可没想到当陆南深从车上下来时,杭司这一抬头,借着车灯正好与陆南深打了个照面,紧跟着就见她陡然瞪大双眼,惊喘一声。 年柏宵到现在还记得杭司当时的眼神,那可不是看见帅哥后惊艳的反应。他悄悄问陆南深,认识? 陆南深一头雾水的,摇头。 好在后来杭司也没说什么,只是不怎么跟陆南深说话。或者她本身就是个话少的人,回了营地后基本上都是年柏宵在说。 先是跟杭司道了歉,说自己当时是没想到能撞到第三个人,反应大了点别介意,然后又恬不知耻地问人家有没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这一番操作下来就连陆南深都觉得他挺不要脸的,他真是要感谢他爸妈能把他生得这么帅,但凡这些得寸进尺落在一张普信男的脸上那都叫骚扰了。 008 六条鱼,更变态 杭司车上的物资不算少,倒还真把年柏宵给喂饱了。 一来二去的彼此也都知道怎么称呼了,就是“陆南深”这个名字,杭司隐隐觉得似乎在哪听说过,想不起来了。 年柏宵对她的那辆大通别提多感兴趣了,围着车转了好几圈,得知是杭司亲手改造的露营车十分惊讶,“你成年了吗?动手能力这么强?” 杭司坐在篝火旁正拢火呢,闻言有些无语。 陆南深似乎挺爱喝她的咖啡,连续喝了两杯还没够,正在手动磨豆子打算手冲第三杯。年柏宵这一句话甩过来,他一个顿挫感都失手了,把手擦着手心过去,生疼。 说话挺直接,虽然他也觉得这姑娘年龄不会太大。 但是不是要提醒他一句,千万别问人年龄?还有,怎么跟姑娘说话这厮的语句就顺了呢? 念头刚起,就听年柏宵问了句,“小姑娘,你几岁了?” 陆南深:…… 杭司:…… 讲真,杭司有点后悔将这俩男人“捡”回来了,偌大的绿洲他们去哪不好呢?只怪自己一时心软,真怕这俩人大半夜遇上点什么危险多可惜? 长那么帅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啊。 见杭司不说话,年柏宵误会了,围着露营车又啧啧了两声,溜达到她身边坐下,还抬手招呼陆南深坐过来。 拉起了家常,“没事,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笑话你的,哦,我们。”年柏宵这话说得别提多标准了,还不忘拉上陆南深,强调了句,“都是好人,不会嘲笑你。” 陆南深有点看不下去了,正好咖啡也好了,便提了咖啡壶上前,顺势将杯子递给杭司,“可以不用理他。” 他的声线很好听,是入耳朵能叫人沉醉的那种好听,低柔又带着清浅的疏离感。拿杯子的手就在杭司眼前,骨节分明不说还修长得很,手型极其漂亮系。 她是个手控,平时见着谁的手好看那绝对是走不动路的,总会忍不住看上几眼。像是眼前这只手,绝对是手之上品了。 可那股子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恐惧也是从这只手开始,她盯着这只手,仿佛又感受到森凉在她脸颊徐徐蔓延。 见她迟迟没接杯子,又始终盯着自己的手瞧,陆南深不解,“我的手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杭司险些结巴,头也没抬赶忙接过杯子。 陆南深给她添了咖啡,顺势坐下来。 两人离得近,杭司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就是清雅淡凉得很,有皂香气,可仔细再辨就像是沾了林间松木的气息似的。 虽然杭司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他,不是他……但身体很诚实,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挪,跟陆南深保持了距离。 陆南深身长腿长的,往那一坐都会比杭司高出不少来,所以他瞥她相当于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眼神,就见她唇角是抿紧的,而且…… 呼吸急促,心跳很快。 年柏宵见自己没这待遇也没恼,自顾自地拎了杯子添了咖啡。他也高,但瞅着杭司的时候是偏着头,挺执着的。 杭司这才意识到他还在等答案呢,着实是汗颜,怎么这篇翻不过去了吗? “我22岁,早就成年了。”她甩了句。 倒不是不能提年龄,就是觉得好像正常逻辑的人都不会追着别人问年龄吧。 年柏宵不知她心中所想,事实上他也就是好奇,没深想那么多,闻言挺诧异的,直言说没想到。 其实杭司也不算矮,166左右的身高,只是被他俩绝对优势的身高碾压而已,再加上她清瘦,会显小些。但像是年柏宵这么惊讶的倒是不至于,她估计着眼前这大男孩是在国外长大,哪怕见着四五十岁的亚洲大妈都会觉得年轻。 “22岁,我也。”年柏宵礼尚往来,听说是同龄就显得挺高兴,“我是三月最尾巴的生日,你呢?” 杭司反应好半天才明白“三月最尾巴”的意思,妥妥大白羊啊,怪不得热情洋溢精力充沛的。 她也没矫情,落落大方,“十一月初。” 年柏宵一听,生日还挺小的,又转头问陆南深多大。 杭司下意识看向陆南深。 陆南深将一杯咖啡喝出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悠哉感,不紧不慢说,“21,生日在二月底。” 年龄小,生日大。可再大也被他甩出好几个月去不是吗?这就把年柏宵给得意坏了,跟陆南深说,“原来是小弟弟,快叫人。” 陆南深抬眼瞥了他一下,“人。” 杭司没忍住笑,嘴角弯了弯。 年柏宵微微眯眼,欺负他汉语意思表达不好是吧?手持一根搅火棍在旁点了点,“叫哥哥、姐姐。” 陆南深没搭理他。 微微偏头看杭司,“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挺懂星座的?我是双鱼吗?” 杭司的目光落在火堆里,手里的枯树枝干脆利落地折断一并扔了进去,嗯了一声。 “什么特点?”陆南深饶有兴致。 杭司还是没看他,但明显看出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少许后说,“变态吧。” 年柏宵在那头听见,忍不住笑出声。 杭司觉得自己总结得不大礼貌,清清嗓子解释,“双鱼是十二星座的最后一個,是结束也承载着开始,所以双鱼既古老又天真,性格也最复杂,因为它是集十二星座的优点和缺点于一身的星座。” 陆南深不愠不怒的,故作恍悟,“我记得之前有人给我查过星盘,说我太阳星座、月亮星座和上升星座都是双鱼,那这样好吗?” 一句话成功得让杭司抬眼看他了,借着火光,能明显瞧见她眼里的愕然。年柏宵咂吧两下咖啡,精准总结,“六条鱼,更变态。” 其实杭司也想这么说,但毕竟萍水相逢也不好这么迎合,就模棱两可说,“是挺……罕见的。” 那可不是更变态啊,是极致变态行吗。 经过聊天杭司才知陆南深和年柏宵发生的具体事,心中也了然了,告知他们,“这里的确就只有极端天气下才能找到入口,同样的想要出去也需要等极端天气。” 年柏宵问她,“所以,死亡谷,真的是?” 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杭司也习惯他乱七八糟的语句了,点头,“对,死亡谷。” “你是故意进来的吧?”冷不丁的,陆南深问了句。 009 你信她吗 能这么肯定是死亡谷还往里进,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奔着这里来的。毕竟死亡谷神秘不说,就连当地人看见了入口都是掉头就撤的念头。 杭司拢了不少干柴在篝火旁,陆南深发现她是相当利落的一个女孩子。 许是在户外不方便的缘故,她将一头长发简单辫起,以迷彩细带束住,随着她拢柴的动作就松松垮垮搭在胸前。篝火光亮将她的脸映得似月,额前碎发垂落,鬓间几缕匿在颈窝。 就是眉眼间没表露太多情绪,回了句,“我是进来躲风沙的,算是误打误撞。听当地人说死亡谷是盐碱滩上唯一的绿洲,我瞧着这里绿绿葱葱的十有八九就是死亡谷了。” 陆南深的目光落在火堆上,荧荧窜动的光亮,将这方寸之地笼罩得安全。 有光亮,就有希望。 年柏宵好奇死亡谷里的情况,得知杭司是早他们一天进来的这里,便向她询问。 杭司想了想说,“据说这死亡谷面积不小,我没往深处走,就等着明天风沙散了出谷呢。” 她拨了拨火,火苗又往上窜了窜,“虽然我昨晚在这没遇上什么危险,但这里毕竟是野外,你们没事的话就早休息,千万不要乱走。” 年柏宵其实想说自己发现大型脚印的事,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别吓到小姑娘。 虽说户外恶劣环境下同类爱抱团,尤其三个还都是同龄的年轻人更该是无话不谈,胆子再野点的会相伴往深处走走探险之类,可杭司丝毫没这兴趣,也没这打算。 一锅面差不多都被年柏宵吃了,看得出真饿了,相反陆南深喝咖啡喝得多,杭司没怎么吃喝。 年柏宵想得好,难得林间偶遇,吃过饭正好侃天侃地侃大山。岂料杭司将之前备好的干柴都倒入了篝火,确保夜深的时候篝火不熄,这是要休息的节奏了。 事实上杭司确实寡谈,就问了他俩一句,“怕黑吗?” 这口吻就跟问小孩似的。 年柏宵说,“有篝火呢,不怕——” “不怕黑就行,我帐灯不能整晚给你们开着,费电费钱,你们要是害怕就开远光灯。”杭司打断了年柏宵的话,又叮嘱,“能早睡就早睡,天亮就撤。” 说完自顾自回了车里,将尾帐的帐门一拉,帐灯关了,车子里的灯也关了,算是人性得留了个氛围灯没收。 周遭顿时就暗下来了,全凭着篝火在撑亮。偶尔会有虫鸣鸟叫,就显得林间更安静了。 陆南深和年柏宵没有休息的打算,还坐在篝火旁。年柏宵长长一叹气,然后问陆南深,“今晚我们即将怎么睡?” 陆南深从旁拾起一根较粗的树干刚想拨火玩,听他这么一问就往旁边坐了坐,一打量,“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别捎带上我。” 年柏宵见他误会了,心里也是着急,但奈何表达出来的意思总是偏着的,干脆怼了句,“你当小爷我爱跟你睡?” “年柏宵。”陆南深低而轻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接下来就是一句,“我发现你但凡遇上不正经的话说得就很好。” 年柏宵瞥了他一眼,决定不搭理他了。 不到两分钟…… “哎陆陆,你——” “你叫我什么?”陆南深皱眉打断他。 年柏宵凑过来,“你姓陆,不对吗?你的名字太复杂了,陆陆简单。” “滚。”陆南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得好像他的名字多简单似的。 “不礼貌。”年柏宵没恼,冲着他竖起食指晃了晃,“不能这么对待长辈。” 陆南深弯弯嘴角,故作认真地看着他说,“要不然我教你个成语吧。” “什么?” “为老不尊。” 年柏宵想了好半天,忽而笑了,“对吧,不能不尊敬老人家,要尊老爱幼。” 陆南深先是愕然,然后也忍不住弯唇浅笑,两条大长腿往前伸了伸,舒展一下,“嗯,我青春正艾,尊重一下老年人也没什么。” 心说,此人真是脑回路清奇啊。 年柏宵的国语再不灵光这下也能听出意味来了,眯着眼盯着陆南深,“伱笑什么?笑话我是不是?” “你误会了。”陆南深又是满眼无辜。 年柏宵相信他才怪,肯定是笑话他呢。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那小姑娘——” “嘘。”陆南深打断了他的话,压低了嗓音,“没睡着呢。” 年柏宵隔着篝火看过去,那辆面包露营车距离他俩有数米远,尾帐还都是拉上的。他扭头看陆南深,“你眼睛能透视?能看见小姑娘?流氓吗?” 陆南深懒得跟他解释。 年柏宵虽然嘴上嫌弃吧,但还是挺听话,嗓音压轻,“你信她吗?” 这倒是令陆南深对他刮目相看,原来这家伙也不单单运动细胞发达,脑子看样子也在线。他反问,“你呢?” 年柏宵没立马表态,只是脸色认真了起来,“她的车其实我是观察的,改造特别专业,小型房车一样。” 他话说得慢,尽量表达清楚,“所有功能,都是户外标准,说明她经常在外面。” 陆南深想起他刚刚围着小姑娘的车啧啧称奇,原来表面上是好奇,实则是在观察。年柏宵虽说表达上残缺,但陆南深明白他的意思。 杭司有着丰富的户外经验,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露营者,车上的一切改装都奔着能在户外生存去的。 这倒是挺有意思。 年柏宵又瞅着陆南深,等他的想法。陆南深盯着眼前的火苗思考,“她备的食物很充足,并且带着户外充电器,所以就是奔着死亡谷来的。” 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只是进来躲风沙。 这小姑娘还真是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呢。 如果推断没错的话,她要他们早点休息、提醒他们别乱跑可能也有别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他们安危着想。 “这里……藏着什么秘密吗?”年柏宵不解。 陆南深沉默不语,他自然是不清楚杭司进死亡谷的目的。但见年柏宵始终瞅着他,这才反应过来,“你在问我?” 年柏宵哼笑,“是。”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年柏宵这几句接得遛,“不知道你死命往这里钻?别唬我,我又不弱智。”末了又不忘补上句—— “我比你大,喝的水比你吃的饭要多。” 010 我小声骂你,你能听见吗 陆南深挺佩服他的,就是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落进他嘴里都能说得理直气壮。 他不得不提醒年柏宵,那叫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年柏宵想了好半天恍悟,“哦,原来是这么说。”又啧啧两声,“不科学,谁能吃那么多的盐?” 说完又反应过来,告诫陆南深不要转移话题。陆南深笑说,“行啊,连转移话题都听出来了。” 年柏宵借着火光,义正言辞的,“回答问题。” “我就是好奇,想进来看看。”陆南深直截了当。 “放屁。” 陆南深没恼没怒,似笑非笑地问他,“敢问年小先生,我怎么放屁了?” 年柏宵说不上来,但就是知道他在扯谎。 “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怀疑人,多不好。”陆南深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往火堆里扔了一把干枝,“要不是你蹦着高逼我跟你比赛,咱俩能落到这步田地?” 年柏宵一想,也是啊,说到底还是自己把人给连累了。但这内疚的念头刚起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啊,怎么就全是他的错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撒谎。”年柏宵冷笑,“铜铃声听见不是?又说什么好奇看看,你心里有鬼。” 这一番控诉陆南深是听明白的,那意思就是他给出的借口太儿戏太有破绽了。讲真,如果他不提铜铃的事,陆南深都快忘了这茬了。 因此隐隐觉得这可能就是年柏宵拿来继续拆穿他的工具了。 果不其然年柏宵一针就见了血,“我想了好久好久,厉害的不是你的眼睛。”他指了指耳朵,“是这里吧?” 陆南深心说,我跟你认识都没有好久好久。他朝椅背上一倚,户外椅本就不算太大,他手长腿长的身陷其中总是显得有些委屈。 “怎么讲?”他悠哉地问。 年柏宵哼哼两声,看吧,他提到了这么关键的一点这小子竟然不惊讶,说明他想对了。 但要是解释起来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汉语应用,他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吐出,给陆南深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陆南深不忘泼他冷水,“没事,我也可以不听。” 不听还不行,必须得听。 年柏宵捋好了逻辑,起身将椅子一转,面朝着陆南深坐下来,清清嗓子。 “那只铜铃我看见了。”年柏宵先说了重点,“小姑娘的背包上。” 陆南深一声叹,该说不说,听年柏宵说话可真不舒服啊,全程倒装句吗?“其实你也不用对我好奇。” “小爷不是好奇,小爷是不想做冤大头!”年柏宵一字一句咬得清楚。 陆南深这下耳朵顺畅了,总这么说话多好。 “她在林子里,你在谷口都能听见。还有之前的事……”年柏宵说得太累了,吧嗒两下嘴,“切英文吧我。” “不行,我英文底子薄弱,听不懂。”陆南深轻描淡写得很。 年柏宵差点又要把那个字给喷出来了,他听不懂?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了? 奈何陆南深还故意气他,“真的,要不然你就别表达了,早点休息不好吗?你风里来沙粒里去的也一天了。” 奈何糖衣炮弹对年柏宵不起作用,行,就拼国语了,为了弄清楚真相他就强迫自己说下去,还就不信邪了。 “你做外援,车况都是听出来的,通过车轮与地面的摩擦,还有风也能传递声音。伱说我在风沙里转好几圈,也是听出来的,同样的道理。”他往面包车那边一指,“包括她睡没睡。陆南深,你的听觉异于常人。” 说完,借着火光盯着陆南深的神情,目光灼灼的。 陆南深挑眉,抬手为他鼓掌,“可以啊,异于常人这个成语都会用。” 要不说这人呐就得逼,尤其是语言方面,不逼的话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瞧着一番话说的,很是顺畅。 年柏宵一挥手,“我知道我说得好,不用你夸,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陆南深嘴角微微扬起,“我呢,耳朵是比寻常人灵敏了些。” 年柏宵眼睛一下亮了,果然啊!他简直就是个大聪明。 “哎,那你能听到多远?”他凑近陆南深,挺兴奋,“谷口外,我小声骂你,你能听见吗?” 陆南深无语,“听不见。” “怎么可能?”年柏宵诧异,“铜铃声都能听见。” 陆南深实在是不想跟他解释太多,怎么想的啊,站在谷口外面不说,还是小声骂人,这条件还真具体。 见他的反应年柏宵也不追问了,换了个问题,“你嫌吵吗?” 能听见那么多的声音,好的坏的恶的善的,时间一长也烦恼吧。 这個问题陆南深回答了,他嗯了一声,所以置身都市的时候他基本上都会戴上耳机。森林户外也喧嚣,可也不及都市的拥挤吵闹。 这世上只要有运动就会产生声音,任何东西都会成为声音的介质,源源不断传送到他耳朵里,想听到的不想听到的。有的声音会让他感到喜悦,有的声音则是一把把的刀子。 “你是天生的吗?”年柏宵跟刨坟似的。 陆南深拾柴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也是瞬间,若不曾留意的话压根不会知道他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而起了波动。 他说,“不是,后天形成的。” 年柏宵更惊讶了,刚要开口再问,陆南深及时截住他的话,“别问我怎么办到的,我不知道。” 疑问被打了结然后一股脑地扔回了肚子里,不知道啊,天选之人吗,就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超能神技? 年柏宵别提多羡慕了,“哎,以后你做我幕僚。” “不做。”陆南深一口拒绝。 “为什么?” “我青春正艾三好少年的,平时老实本分遵纪守法,幕僚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做多了缺德。”陆南深慢悠悠说。 年柏宵嗤笑,“你爱谁我管不着,但你是不是好少年可不一定。” 陆南深一头雾水的,他爱谁了?转念一想明白了,这厮又把意思理解错了,也懒得纠正。 就听年柏宵又说,“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你,篮球场也见过,你是两张脸。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 011 乔渊 年柏宵倒是没扯谎,他跟陆南深在之前还真有过交集。 已经是将近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他所在的学校和陆南深的学校打篮球赛。最初陆南深没上场,甚至都不是篮球队的,结果他们队被年柏宵他们屠个血惨,陆南深是被临时揪上去的。 当时年柏宵压根儿就没瞧得上陆南深,当然,他是没瞧上对方学校篮球队所有的人,虽说是全球数一数二的音乐学院,论专业无人能敌是真,可这都不足以成为球场上的资本。 陆南深那小子在一上场就特别谦虚,一个劲说自己球技不佳,还请各位海涵之类的话,那神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在场的不少女孩子竟都是维护他的,不管是谁使点劲碰到他了,别提多嗷嗷叫了,弄得年柏宵他们都不敢轻易招他。 又见他那么清瘦,想来是真不会打球,让个一两个球也好让对手能下来台,结果球赛打到最后年柏宵终于明白什么叫大意失荆州。 陆南深那小子哪是不会打?他是太会打了,而且还能精准判断对方的走位,他上场后年柏宵所在球队的下场就是:一个球没进。 没机会进。 陆南深那小子的三分球打得出神入化,投完还挺惊讶:投球这么简单吗?不好意思啊,又进球了。 甚至年柏宵在关键的时刻还被判罚下场,也完全是陆南深的杰作。当年柏宵瞧见陆南深微微上扬的嘴角时他就知道,不光是他,还有整场人都被那小子的一双无辜眼给骗了。 直到现在年柏宵还记得陆南深嘴角的笑容,又邪又坏,是個终于得逞了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年柏宵发誓他看得清楚。 他是球队的主力,可想而知当他被罚下场后球队输得有多惨。陆南深带领着他们的球队赢了比赛后还不忘得了便宜卖乖,说什么老天厚爱之类的话。 真正交手算是那次了,后来他也偶尔听过陆南深的消息,好像是全球各地演出,甚至有一次他去法国比赛的时候还在巴黎街头见过陆南深的大海报。 海报中的陆南深以指挥家的身份站乐团的C位,就是戴了个黑色口罩。年柏宵嗤笑,小样的,戴个口罩就以为认不出他来了? 再后来陆南深就销声匿迹了,年柏宵虽说平时也爱到酒吧唱个歌,可毕竟跟人专业玩音乐的是两个领域,渐渐地也就没再关注。 不算海报那次,这次算是第二次正式朝面,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小子是真帅,所以会叫人印象深刻,年柏宵一眼就认出他了。 当然,最忘不掉的还是这小子当年嘴角的笑,所以瞧见周围队友都被他一张无辜脸所骗,年柏宵就气不打一处来。 之后要往死亡谷PK之前,作为对手的猎豹倒是“好心”拉住他,“那小子是陆门的人,万一出事了你能担当得起吗?” 陆门,年柏宵当然知道,哪怕他现在没从商,可也双修着商科呢,全球市场版图如何他是心知肚明。但他压根就没放心上,怎么?他们陆家人都是瓷娃娃吗? 陆南深闻言后脸上神情别提多一言难尽了,两张脸?想想就疼。他也不跟年柏宵掰扯自己有几张脸的问题,重重叹气—— “年小先生,我记得你大哥年柏彦是个挺严格的人吧,怎么纵容你说了这么一口差劲的国语?你才回国吗?不能吧?” 年柏宵吃惊地看着他,好半天,“你知道我是谁?” “年柏彦的弟弟。” “错,他是年柏宵的哥哥。” 陆南深:……有区别吗? 年柏宵自尊心作祟,“说你是陆东深的弟弟,你开心?” “开心啊。”陆南深没心没肺,“这是事实。” 轮到年柏宵无语了。 “你能好好练练国语吗?”陆南深凑近他,一脸的语重心长,“真的,我不骗你,如果我的国语讲成你这个样,我就得跪祠堂了。” 年柏宵瞪大双眼。 “被吓着了吧?”陆南深呵呵笑了两声。 年柏宵说,“还有祠堂你家!活在古老的年代里。” 陆南深叹气,现在还有很多地方有祠堂行吗? 显然年柏宵对陆南深跪祠堂的事特别感兴趣,追问他跪在祠堂里是什么感觉?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阴森森全是牌位的小屋子吗? 岂料陆南深摇头,“我没跪过,我大哥跪的次数比较多。” 年柏宵用质疑的目光看他。 陆南深微微一笑,“我在陆家是最完美的一个,为何要跪?” 年柏宵可真是,但凡能舍得晚上吃的那点面,他都能吐出来。 可事实上陆南深还真没跪过祠堂,他大哥经常去跪祠堂也是真的。大哥是陆家长子长孙,所有担子都在他肩膀上,自小行坐住卧失了规矩了要去跪,学习成绩稍微落下一点要去跪。在国外没有语言环境,国语说不好更要跪,直到后来接触陆家生意,第一单谈失败了还要去跪。 总之,陆东深对祠堂的路线比他熟得多。 瞎说扯皮可以,一旦牵扯正经事陆南深就顾左右而言他,年柏宵见什么都闻不出来也就作罢,相比陆家的情况,他更好奇陆南深敏锐的听觉。 陆南深决定休息了,直接爬进了自己开的那辆越野车里,年柏宵在火堆旁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也爬上了车。 两辆车是挨着停的,年柏宵一眼就能瞧见半躺在车座上的陆南深,他也放平了车座。躺了能有一会儿,他小声唤,“陆陆……” 没回应。 “陆陆?”他又很小声很小声地叫了声。 “滚蛋。”那头传来陆南深的嗓音。 年柏宵被骂了也不恼,笑了,就用很小的嗓音继续道,“这林子里有野味吧?” 明天一旦出不去他要想方设法弄点野味打打牙祭了。 “有。”陆南深嗓音拉得长,慵懒得很,许是真倦了,“但速度很快,你追不上。” 年柏宵哑然失笑。 跟这厮说话吧,省嗓子,但费脾气。 - 后半夜的时候,林子里更是出了奇的沉静。 杭司睡得不踏实,总会突然就醒了,然后看看时间。夜色就像是糊在车窗上似的,黏稠得很。 迷迷糊糊间像是有人在摸她的脸,指尖冰凉。 很熟悉的体温。 杭司冷不丁睁眼。 幽暗中对上了一双男人的眼睛,深沉且偏执,唇上挂着笑。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脸颊的时候,是清浅的消毒水味,涔冷得很。 杭司一激灵,心底早就被埋了的恐惧油然而生,抖着唇—— “乔、乔渊?” 012 阿司,你想要自由吗? 杭司推开男人,踉跄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房间里。 面积很大,光线暗调,房间里的全部设计都以黑、深咖和深灰为主,就连陈列的家居摆设都没有跳脱的颜色。 最显眼的当属正对面的巨幅画像,画中的内容是修罗场,四野哀歌,遍地尸殍,天地间不再有日月。手沾鲜血的天神怀中箍着一名阿修罗女子,一手环在她胸前掐住她的脖子。 阿修罗女长发飘然,身披近乎透明薄衫,妖娆身姿一目了然。她面容极美,可表情极其痛苦。她被天神所困,逃不掉又死不了,永生永世失去自由。 相传阿修罗界,男的丑陋暴躁,女的却是极为美丽,美丽到能让天人犯了罪,宁可屠戮修罗界只为得到阿修罗女。阿修罗女成了蛊惑人心诱人犯罪的妖物,可明明就是罪孽深重,却没人能逃得过阿修罗女的媚惑,哪怕是神。 杭司惊喘,她背后就是一整面的弧形落地窗,近9米的高度,她置身之前形同蝼蚁,就连脚下的车水马龙都显得渺小。 这里她太熟悉了,承载了她太多的痛和绝望。偌大的空间里冷到骨子里的空气,就像是永远走不出去的牢笼。 然后她又听到了那头白虎的吼声,能震得人心肝俱裂。她后背紧紧贴着落地窗的玻璃,如果可能她宁愿从这个高度跳下去。 杭司看到乔渊坐在了沙发上,那头白虎就匍匐在他脚下。它在撕咬着一只活生生的兔子,很快那兔子就被剖膛破腹了。 乔渊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室内不明的暗光浮动落在他精致轮廓感极强的脸颊上,神颜犹若天人。本是冷傲清冷的气质,只因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就平添了成熟男人的性感。 他一手搭在白虎的头上,完全驾驭者的姿态。背后就是那个巨幅画像,衬得他气场强大。 曾经乔渊掐着她的下巴,眼底的笑有着令人惧怕的病娇和偏执。他说,“阿司,如果你就是阿修罗女,那我宁愿堕魔也要留你在我身边。” 摆脱不掉的恐惧感从骨子里滋生,杭司抖着唇,“你……不是死了吗?” “所以,你以为你终于逃得掉了?”乔渊笑了。 杭司觉得头皮都发麻,心头的寒意胜似浪潮一下高过一下。 “阿司,你想要自由吗?”乔渊轻声问她。 他越是轻柔,她越是紧张。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乔渊没恼,好看的唇角反倒是微微上扬。 “好,跪下来一步步来我身边,求我。” - 杭司蓦地睁眼。 当森林的气息被呼吸捕捉到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做了噩梦。 躺了好一会儿,杭司才慢慢地从惊惧的情绪里走出来。 乔渊就像是扎在她心口上的刀子,曾几何时她一度认为再也抽不掉那刀子。终究她还是走了出来,可他阴魂不散始终是个噩梦,多少午夜梦回她都陷入他一手带给她的地狱里,哪怕是明明醒了,那种绝望感还能迟迟未散。 一年多了。 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努力摆脱乔渊带给她的恐惧,眼下万籁寂静,杭司坐起来双臂环抱着腿,一直在想:已经死了的人是绝对不会复活的,对吧? 杭司下意识转头。 所朝着的方向就是陆南深车子的所在。 十分钟后杭司从露营车上下来,轻轻拉开尾帐的拉锁。户外清冽的气息更清晰地钻进她呼吸里,一时间让她觉得哪怕是身在荒野也是幸福啊。 杭司抬头看了一眼。 从密密匝匝的林叶缝隙能看见几缕光了,说明外面开始转为晴朗,沙尘暴终将过去。 篝火还在,干柴基本成炭,火苗只剩星星点点,别瞧着这点星火,是足以能支撑到天微亮的。 时间差不多了。 但在动身之前她还是走到陆南深的越野车旁看了一眼。 陆南深所在的越野车用大敞四开来形容丝毫不夸张,车窗没关,后备箱也是开着的。后车座往前推平,他整个人躺在后备箱里。 但这么躺着显然对他这种身高的人很不友好,这也是后备箱开着的原因,两条大长腿能尽情舒展。 杭司站在后备箱旁看着陆南深,他睡着了,侧躺着,脸颊也只露半边,睡姿十分标准和有涵养。 篝火的暗光映亮不了他的脸,太远了,只有暗影浮动,但杭司还是能隐隐约约瞧见他的眉眼,尤其是睡着的时候。 杭司心头的紧绷感又来了。 少许她将肩上的装备包暂且搁置地上,小心翼翼探身进后备箱,凑近陆南深的脸。 如此距离杭司就将他的脸端详得仔细清楚了,这一晚上的不安终于尘埃落定。 不是乔渊。 陆南深不是乔渊。 虽然眉宇之间有些相似,但乔渊要比陆南深看着成熟,陆南深身上的气质很干净,微微一笑时充满了少年感,没乔渊那么复杂。 有少年感的大男孩总是看着舒服呢。 杭司终究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对,乔渊一定是死了,否则依着他那個疯批的性子能纵容她这一年多的自由? 她不能永远活在乔渊的阴影里,总要走出去的。 杭司蹑手蹑脚撤出后备箱,装备包重新背好,朝着死亡谷深处走去。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陆南深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躺着没动。 她做噩梦了? 现在呢? 他听得见她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可仍旧能钻进他耳朵里。 为什么要往深处走? - 指南针在死亡谷里就是个摆设,在杭司第三次将它掏出来试图引路失败后,她终于决定舍弃它了。 往兜里一揣,手电筒的强光往远了打。前方的路很窄还杂乱无章,但仔细观察有的是杂草覆路,有的是荒草被压平了大片。 她朝着草被压平的路走去,途径古树时她会停下来观察一下,见树干上有数不清的抓痕,于是继续前行。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杭司估算了一下离营地的距离,一切还在掌控之中。又往前走了十来分钟,周身突然就起风了。 杭司抬头去看,头顶的叶子摇晃得厉害,成了层层叠叠的海浪。 与此同时,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陡然闪过。 013 搂我腰的,是个男的 杭司警觉,立马停住脚步,手里的光束追过去。 捕捉不到身影,只能瞧见周围的草木摇晃。这里枝叶繁茂,别说还是天未明了,哪怕外面是艳阳的天,入了死亡谷也会阴阴沉沉。 杭司手持手电筒四周都照了照,也不知怎的总感觉像是有什么在盯着她,可该看的都看了,没发现可疑处。 于是她缓缓蹲身下来,一手轻轻按在地上。林间是大片的草皮,又是荒戈上的绿洲,少水少雨,所以掌心之下干燥一片。 杭司的目光顺着光束伸向前方,看了看,起身往前走了数步,又蹲身下来,以手探地面,就这样起身前走、蹲身探地始终重复。有时候小路杂多,她会蹲下来触地稍微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再继续前行。 就这样直到眼前赫然出现个山洞。 洞口布满了青藤,盘根错节的密密匝匝几乎堵住了洞口。 确实就是“几乎”,山洞的洞口不小,但密集的青藤只集中在上半部,下面有一大块是没有青藤缠绕的。 杭司放轻了脚步,甚至将手电筒都关了。又小心翼翼蹲身下来摸了摸地面,然后起身一步步靠近那个山洞,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谨慎。 到了山洞口她没直接进去,而是整个人后背贴着山壁。越是靠近山洞,头顶的林木就越稀疏,所以借着微弱的自然光杭司冷静地打量着山洞口的情况。 估算了一下洞口没被青藤缠绕的面积,这么一看心都凉了大半。刚刚因为有树影挡着视线受阻,只能瞧个大致,现在离得近了才知道,这空出的部分还真是不小。 没有青藤缠绕的部分越大,说明待在山洞里的东西就越大。 杭司近乎屏住呼吸,将掌心贴向山壁。 是了,里面的东西还真是不小。 她判断不出来山洞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如果近身肉搏的话她肯定能吃亏。 杭司蹑手蹑脚将包取下来,从隔层里取出了一枚似哨子的物件,与此同时将插在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做好万全准备。 她后背紧贴山壁,攥紧了匕首,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了出来,将那枚哨子的东西抵在唇边。用力一吹,那东西竟是发出幽幽的声响。 不是哨子声,声音没有那么尖锐脆亮,可伴着声音的拉长,幽幽的声响就跟刀子似的刺激耳膜。 很快就听山洞里传来一声嘶叫,这嘶叫声倒像是尖锐的哨子似的,紧跟着从里面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如同受到极大的惊吓。 杭司将哨子抵唇又吹了一声,然后赶忙收好。 山洞里面的东西就闯了出来。 杭司尽可能地贴着山壁往旁边一闪,借着黑暗作掩护掩藏了自己。那东西闯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发出嘶吼声,是個庞然大物,四条腿跑路,蹄子挺有力气,杭司光是藏在那都觉得地皮在震动。 借着光亮杭司微微眯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像马还不是马,膘肥体壮的远比马大,身上黑魆魆的,隐约能瞧见一块白,可并不明显。它微微侧脸时杭司看清楚了,老长的一张脸,看不见眼睛! 面相十分骇人。 杭司心头一激灵,讲真,她着实不喜欢长得丑到离谱的东西,一切生物。 那东西出了山洞后没立刻狂奔,而是焦躁不安地环顾四周,一张离谱的大长脸晃来晃去,似乎在找刚刚声音的来源。 当那张脸倏然转向杭司的方向时,她只觉头皮倏地一紧。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攥紧匕首,那东西真要冲过来的话,她只能奋力一搏了。 其实对峙的时间也不长,顶多就一分钟,但这一分钟在杭司燃认为跟一个世纪似的漫长。因为那东西的脸太长了,又看不清五官轮廓,像极了一头无脸怪物。 冷不丁想起临来之前客栈老板跟她说,那个死亡谷里啊听说有骇人的东西,能活活把人吓死的那种。 但究竟是什么,没人知道。 很快那东西跑了,像是往林间深处去寻声音了。 杭司没放松警惕,半晌才慢慢蹲身下来,伸手触地。稍许就见她长长松了口气,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没去追,那东西也不是她此次来的目标。 缓了会儿杭司一手撑着山壁起了身,说不害怕是假的,到现在她觉得舌头尖还在打颤呢。 拾起了一块山石朝洞里扔进去,确定山洞里没有危险的东西她才进去。 匕首始终在手里攥着,方便起见她换了专业的探洞头灯。光束一打出去,眼前的景象赫然清晰。 山洞不大,却是满地尸骸。 杭司一不小心还踢到了什么,在地上打着骨碌,她低头一看,头皮又是发麻。 一小块头骨,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 仔细看去这里应该都是动物的骸骨,大大小小的都有。气味很不好闻,有腐臭还有血腥气。 杭司从包里抻出一条面巾遮了鼻子,但其实作用并不大。她在骸骨之中伫立了一会儿借着头灯仔细观察山洞四周,渐渐的她就发现了端倪。 在山洞的周围甚至在地上、骸骨之间都有些莹莹点点的东西,正是因为头灯太亮了才没第一时间发现。 杭司走近瞧得仔细,是一朵朵绽放的花,花苞不大,最大的也大不过小拇指的指甲。通体是几乎透明的白,而那些莹莹点点就是花瓣本身散发的光亮。 许是视线适应了,抬眼这么一瞧满山洞里都是。杭司为了确认抬手关了头灯,这次视线都不用花时间适应,她就看见了无数的光亮。 不刺眼,就是很柔和的光点,不足以照明什么,却像是漫天星斗般繁密。 杭司叹为观止,紧跟着又开了头灯。走到山壁前,用匕首割破了小手指。她龇牙咧嘴,还挺疼的。 小手指出血了,她将血珠滴在了离她最近的花蕊上,于是就眼睁睁看着那花瓣瞬间就变红,不仅仅是单个花苞变红,而是跟它同根的所有花苞都变红了。 红得耀眼,一片片的花瓣像极了红色宝石发出的光。 杭司笑了,也顾不上手指头疼,随便扯了创可贴缠上,就打算挖花了。 可手指刚碰到山壁,她就惊觉不对劲。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腰就被人猛地搂住,用力往旁边一闪。 一切发生得太快,杭司唯一的反应就是:搂我腰的,是个男的! 这个念头也就刚起来,挣扎随之而来,就听头顶落下低低嗓音,“嘘,别出声。” 014 要不然你就跟紧我 杭司也就不出声了,任由对方将她扯到山洞的暗角。 紧跟着身后的男人抬手关了她的头灯。 杭司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嗯……身后的人还箍着她的腰,使得她不得不紧贴着他的胸膛。 男子的胸膛精瘦结实,就算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肌理流畅,气息干净清雅。 她不陌生,就是被她捎带手“捡”回营地的帅弟弟陆南深。 怎么也来了山洞? 杭司脑子一个劲地转,是跟踪她?还是他也另有所图? 在躲什么杭司不清楚,等了数秒也不见有异常,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被这人给耍了。也没恼没怒,很平静地问身后的人,“小弟弟,没人告诉你这么搂着个女生不礼貌吗?” 其实是,故作平静。 没事儿长那么高干什么呢?哪怕就是俩眼摸黑的情况下背贴着他,她都能清晰感受到来自身高的压制。 这种压迫感杭司很熟悉,熟悉到心底又隐隐泛起恐惧了。乔渊也是这样的身高,从身后轻轻箍住她,冰冷的手顺着她的小腹一点点上移,直到覆上她的脖子。 明明没有收紧手指头,可那股子窒息感无处不在。他强迫她看着那张巨幅画像,脸缓缓压下来,薄唇贴着她的耳畔似笑非笑低语,“阿司你看,这幅画就是为你画的,喜欢吗?” 杭司努力稳住情绪。 就听头顶上的嗓音含笑,还略带无辜,“没人告诉我。” “你——” 陆南深又嘘了一声。 嘘什么啊?哄孩子撒尿吗? 却感觉到陆南深压下脸,嗓音低低地直往她耳朵里钻,“那东西听觉十分敏锐,千万别再出声了。” 杭司第一个反应就是耳朵痒,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要说背后的是个天真烂漫的大男生,他结实的身体和明显带有蛊惑意味的气息都昭示着他是個成熟的男人,而且不经意间还具有侵略性。 可说他是成熟的男人吧,他还有着纯粹的干净和少年般的清冽。 但多余的念头还没等有,环着她腰间的手臂就微微一用力,使得她又成功地贴紧了他。与此同时就听他微笑说,“离我近点。” 离得近,也意味着离山壁近,下一刻杭司就感觉到了,心口一紧。 咚咚咚的狂奔声由远及近,紧跟着就闯进了山洞里。杭司眼下也适应了光线,尤其是没没有头灯的光亮下,那些开在山洞里的花又见星星点点的光,杭司就看清了,果然又是那东西。 它折回来了,而且明显的脾气暴躁。 可哪怕就是洞里有花瓣的光亮,杭司还是没能看清楚那东西的具体长相。就还是她最初瞧见的印象:黑不溜秋、体格庞大、长脸没眼睛,奇丑无比。 她还寻思呢,都看不清它长相怎么就笃定它奇丑无比呢? 此生物还有强壮的蹄子,在山洞里将那些骨头踩得咔咔直响,并且由于尚在暴躁期,不少骨头了连带着山石都被它踢飞了。 杭司最怕……毁容。 念头刚起她就被身后的陆南深陡然转了个身,紧跟着换成了她后背贴着山墙,陆南深挡在了她面前。 很好,这次是双臂都环上了,十指交叉,掌心轻轻贴在她的后腰上。 他贴得近,没留太多的空间供她发挥,一张脸就近乎是埋在他的胸口。耳畔是细碎的石子和骨头飞过来打在山壁上的声响,有些被陆南深的后背给挡住了。 杭司都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南深迅速抬手压住她的头往旁边一闪,一块挺大的山石砸在山壁上。 她察觉后惊讶,这小子的动作太利落了吧? 但容不得多分析,那东西一个劲在发疯发狂,还伴着尖锐的嘶叫声,几乎就是在山洞里横冲直撞的。 于是她和陆南深也没幸免于难,压根没有躲藏的地方,虽然每次她都能被陆南深拉着提前躲开那东西的进攻。 几个回合下来杭司烦了,手里的匕首一亮。 陆南深见状问她,“不想躲了?” “不躲了。” “也不想离开山洞?” “对。”杭司就是冲着山洞里的东西来的。 “有对策?” 见那头东西又冲过来,杭司一咬牙,什么对策不对策的,废什么话?甩了句,“干就完了!” 挥着刀子就冲过去。 下一秒听见那东西发出痛苦呻吟声,连连后退了几步,应该是被匕首划伤了。这点杭司能够肯定,她这把刀子专门走户外的,别看不算长,可锋利程度相当了得,那都是能直接扎透骨头的。 趁着这个空挡杭司总算能仔细打量眼前这东西了。 ……其实看清和没看清区别不大。 那张脸还是挺长不说,真就是看不见眼睛。怎么形容呢,鼻子挺长耷拉着,就显得那张脸比例失调,然后……光溜溜的,她不但没瞧见眼睛,除了鼻子外其他的器官也没找到啊。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杭司问了句。 身后没动静。 只能听见那东西呼哧呼哧在喘气。 杭司扭头一瞧,陆南深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换言之藏在她的身后,众多小白花之中,倒是隐约能看得清他的脸了。 “你干什么呢?”她皱眉。 陆南深一抬下巴,“那玩意看着太吓人了。” 杭司哑口。 所以,他是想表达他害怕? 呵,她真是无语了,这个时候躲在她身后寻求保护吗? 那东西受了伤并没逃离,反倒显得更愤怒了,在原地蹬了几下蹄子,又有攻击的架势。杭司顾不上陆南深的情绪,转身面对那头兽,匕首攥了攥。 “要是害怕你就赶紧出去,要不然你就跟紧我。”她淡淡说。 “我跟紧你。”陆南深起身,往前一个窜步站在了她的身后。 杭司:…… 好吧。 看在他比她年龄小的份上。 那兽呼啸着冲过来,角度十分刁钻,竟就是冲着陆南深的脑瓜顶跃过来,但也可能是他高,所以目标明显。 也不知道陆南深是不是真怕了,抓起她持刀的手往上一顶,然后顺势又带着她一躲,那兽就扑了个空。 匕首上的血滴了下来,脚底下的白花瞬间成了红色。 兽猛地回头冲过来,没等杭司反应过来,就见陆南深趁着空挡冲出了山洞,将她扔在了洞里…… 她:……就这么扔她一人在这了? 可那兽没扑向她,掉个头去追陆南深了。 杭司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心说,活该! 可气归气,杭司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兽所伤,于是也追了出去。 然而刚出山洞,杭司就陡然止步,愣住了。 015 挺贵的呢 眼下天色微明了,许是沙尘暴终于过去,从头顶的叶隙间都能隐约瞧得见天际。 天际最深处孕育着浅淡的光,与黑夜的厮杀,半隐半明,所以借着这抹光亮杭司就将洞口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头兽头朝着一株参天古树的方向趴着,一动不动的,而陆南深坐在离兽挺近的地方瞅着它。 见杭司出来了,朝着她一招手。 杭司一步步靠近那兽,这么近的距离也瞧不见它身体的起伏,愕然,“死了?” 陆南深嗯了一声。 杭司更是不能理解,怎么就死了?她虽然是动刀子了,但都是心里有数的,不是奔着要它命去的,充其量就是弄伤它让它知难而退。 “哎小孩儿。”杭司居高临下地唤了陆南深一声,“怎么回事儿?” 陆南深也没在意她的叫法,胳膊肘撑着腿,托着脸轻描淡写地说,“它追我,自己撞树上了,就挂了。” 杭司心说,它撞树上了,你怎么没撞它身上呢? “跑挺快啊。”她似笑非笑,话里明显有讥讽。 之前在山洞里她说让他出去的话其实并非真心实意,面对那么一头兽,两个人并肩作战的话肯定事半功倍,结果这厮最后落荒而逃,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白瞎长这么高的个头。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有挺明显的暗讽之意,岂料陆南深状似认真地回了句,“我腿脚还行。” 杭司:…… 懒得跟他计较,杭司凑上前。 这么离近了一瞧才算是彻底看清这玩意的长相,可真是……还不如月朦胧鸟朦胧的时候呢,长得那叫一个一言难尽,都已经脱离了丑的范畴了。 通体就是黑不溜秋的,身上毛发粗短,像是钢针似的坚硬,不小心都能扎伤手的那种。鼻长,鼻孔贲张像是猪,有尾巴但很短。 重点来了,那张脸就是挺长,光溜溜的。现下这么一瞧方知它不是没眼睛,而是眼睛太小了,就跟俩绿豆似的分散在脸的两侧,都没长在一个平面上,平时看着都可能费劲呢,更何况黑灯瞎火。 耳朵也是小小的,竖在脑袋上,乍一看就跟老鼠耳朵似的。 杭司的眉头皱得啊,着实不解这到底是個啥。 陆南深瞅了半天,“可能就是貘一族的吧。” 杭司一下就恍悟了,怪不得死亡谷里流传着有怪兽一说呢,甚至还提到过这里面传说中的梦貘,那个活在传说里的生物,不但会吃掉人的梦,还能把正在做梦的人吃掉。 梦貘是不可能有,但貘是存在的。 杭司见过现实中的貘,平心而论是长得比眼前这头好看,就像陆南深分析的,它或许也是貘一族,具体叫什么不清楚。这林子地势山形都极其诡异,奇珍异兽自然也会不少,基本都是野蛮生长,毕竟能闯进这里来的人不多。 这种地方不是人的地盘,或许之前有人无意闯进来过,被野兽袭击了,久而久之就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传闻。 杭司没在它身边多待,转头看陆南深,“你怎么会在这?” 陆南深想都没想,“睡不着就想着到处溜达溜达,最后迷路了。” “睡不着?”杭司狐疑。 心头隐隐担忧,那之前她凑近他端详的时候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呢?这么一想别提多别扭了。 但好在陆南深下句话拯救了她,“做了个噩梦就再也睡不着了。” 杭司的心算是放下了。 她起身朝里走,陆南深在身后叫住了她,他叫她,“杭司。” 他嗓音好听,她的名字就很简单,被他这么一叫听着怪好听的。她顿步,故意说,“叫姐姐。” 陆南深只是淡笑,像是压根没放在心上。他问,“你进山洞找什么?” “你跟着进来不就知道了?” 陆南深想了想,“你先进。” 杭司挑眉。 “腿抽筋了,缓缓。”陆南深一脸认真。 呵,杭司想笑,但忍住了。跑到腿肚子攥筋吗?至于吓成这样?“那你慢慢缓。”她终究秉承了爱幼的传统美德,没肆意打击报复,“在这等着我也行,就是别乱跑,我可没功夫找你。” 陆南深哦了一声。 见状杭司倒也气不起来了,瞅着还挺乖的,却见他朝着自己一伸手。“刀子借用一下呗。” “你要刀干什么?”杭司不解。 “万一再有什么兽跑出来呢?我备着防身。”陆南深眉眼间别提多郑重了。 杭司再度无语,可真行啊。 但最后还是把匕首扔给他,叮嘱了句,“别给我弄丢了,挺贵的呢。” - 等杭司进了山洞,陆南深端详着手里的匕首,雕工还真是了得,纯手工做的刀子,物料都用的实在。但能瞧得出是用了挺长时间了,把手处的花纹都要磨平了。 陆南深起身到了兽身边,蹲身下来,确定它是彻底死透了后猛地举起匕首,狠狠一用力扎了下来。 他确实没扯谎,这兽还真是一头撞死的。 陆南深眼瞧着匕首上沾了血,轻叹,“你说你长得丑也就罢了,还这么笨,怪不得容易丧命。” 他有意将这头兽引出山洞,在借着杭司的手伤了它之后也算是找到了其弱点,此兽视力极差,但听觉相当敏锐,所以他制造了声音,兽就屁颠屁颠冲出了山洞。 兽的听力极佳,可他的听觉也不差,不消回头也能精准判断它的走向。可谓是相当凶猛,朝着他后背扑过来。 接下来的一幕发生的极快。 夜幕下,茂密林间,一头生猛的兽扑向年轻男子,却见那男子丝毫没有惊慌逃窜的架势,而是极速冲向粗壮的古树,脚一蹬,树干借力一跃而起,在猛兽擦着他的衣服撞过来时他利落地纵身一跳,一个翻身落地,再看那兽就生生撞树干上了。 真就是一个寸劲,丧命了。 陆南深持刀的手再一用力,一小截的头骨就被他生生剜出来了,眉头都没见他皱一下。用衣角将其擦拭干净后装好,他伸手拍了怕兽的头,修长白皙的指骨上还沾着血。 他轻声说,“好过死在我的刀下,也算是解脱了。” 016 上来,我背你 周围起风了,来自兽身上的血腥味在空气里渐渐弥散。 陆南深刚收好匕首就惊觉身后不对劲,蓦地回头,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站在那。因为天色尚且不明,所以那人就匿在大片的阴影里,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甚至他都觉得,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直到那人说话了。“还不承认吗?你其实并不良善。” 对方的嗓音很冷漠,就这么一句话,像是挺了解他似的。而事实上陆南深都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谁,这声音也不是他熟识的人。更让陆南深感到后背发凉的是,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他竟没听见这人的脚步声? 不可能。 那人始终也不往前走,借着浅淡的光陆南深只能瞧出个大概,挺结实的身影,像是穿了一身户外工装。 “谁在那?”陆南深冷喝。 那人却答非所问,“回你该回的地方去,离Ta远一点,否则……” 一枚石子竟穿林而来,疾速而至。陆南深这次能提前预判石子方位了,一个利落闪身,那石子就打在树干上。 陆南深厉喝,“你到底是谁?你说的Ta又是谁?” 然而那人却没回答他的话,转身就往林子深处去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去追,脚都往前冲了几步一下想到山洞里的人,就忍住没去追。 是敌是友难料,小心谨慎为上。 被打中的树干看不出什么痕迹来,那枚石子也不知道骨碌到哪去了,这里杂草众多,到处都是石子。陆南深细细回想,那人的指力相当强劲,刚刚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不算太近,若不是他听声辨位及时躲开石子,一旦打中了肯定来個淤青。 陆南深再眯眼看那人消失的方向,已是风声依旧林影重重了。 杭司就是奔着山洞里的植物来的。 那些几乎透明的、沾血却能变红的小白花。 陆南深重回山洞的时候就见她正将采好的小白花往一个布袋子里装,不是整株都拔,就只要花。 她脑袋上的头灯又打开了,借着光亮陆南深瞧见她手上的动作利落娴熟,拇指和食指捏着花苞轻轻一掐,连续掐上个一排成了一下把,再往袋子里一抛,齐活。 “这花有什么特别的?”陆南深蹲身下来帮着她一同掐花,可当手指头一碰到花苞时就有种异样在心头盘旋。 怎么形容呢,就感觉不像是在掐花,而是抚摸了什么人的皮肤似的,指间的肤感很重,但经不住手劲,他就是上手那么一掐,花苞就整个化水了。 手指头上沾了不少花液,竟然浅淡的红色。 杭司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一张俊脸就落进光束里,刺激得他微微一眯眼。就这么一眯眼又让她想到了乔渊,心里就一激灵。头扭回来,心情平复了才告知,“能入药,这花的学名叫什么不清楚,知道它的人就叫它吸血花。” 陆南深诧异,“以血为养料?” 再看脚底下铺的层层叠叠的骸骨,也就明白了。 杭司嗯了一声,“这花在没血的情况下是透明的白色,一旦吸了血整个花苞就成了红色。我也是听说的,死亡谷里有种兽就特别爱吃红色花苞,可能是觉得鲜美可口吧,于是就将谷中的小动物都往吸血花的范围赶,再活生生将小动物们咬死,流出的血就能滋养出最美味的花。” 陆南深了然了。 照这么看所谓传说中不论是吃人的兽还是吃花的兽,十有八九就是那头像貘一样的生物了。杭司进洞是为了采花,貘进洞是为了吃花,这才打了个照面。 陆南深顺手拾起一块身边的骸骨,这么一瞧还真发现了咬痕,那头兽最后死得倒也不冤。 杭司见他有心帮忙,就叮嘱他控制好手劲,要学会巧劲。他学得倒也快,没一会儿就能上手了。杭司看着他蹲身在花丛里一朵一朵掐着花,样子可真是乖巧得很,心想着,这小孩倒是不烦人。 陆南深掐着掐着问杭司,“这花能治什么病?” “妄症。”杭司累了,甩了甩手又继续掐,哗哗哗地又采了一小把。“就是,发疯或者总会出现幻觉的人吃了这花会有改善,算是一剂药引子吧。” “你?”陆南深惊讶。 杭司瞥了他一眼,可真敢想。“邻居,不熟。” 陆南深心说,这姑娘可以啊,不熟的关系都能不顾危险勇闯死亡谷。“你这是觉得人生无趣还是菩萨心肠?” “都不是。”杭司起身,一字一句说,“走这一趟不少佣金。”她没遮没藏自己的目的,说完又往深了再走继续忙活,手里的小布口袋快满了。 陆南深微微一怔,抬眼看她,差点脱口问她一句你缺钱?但及时刹住车了,这不废话吗? 就这样又掐了十来分钟,杭司觉得差不多了,刚想起身呢,眼角余光就瞥见个什么东西。 “欸?” 陆南深闻声抬头去瞧,就见杭司从众多碎骨里扒拉出来一样东西,迟疑,“这是……” 他上前接过杭司手里的东西,借着头灯的光亮打量了一番,像是个牌子,许是埋久了沾了不少血渍和油污。陆南深用衣角蹭干净了大半,一瞧,像是个无事牌。 杭司探头一瞅,“看来很早之前就有人闯进来过。”说完,下意识环顾了四周。 陆南深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有人进来过,但能不能出得去可未必。想到这儿他也没太多反应,直到牌子一翻看见了背后的花纹,面色一怔。 杭司见状问他怎么了。 陆南深将牌子一收,没回答她,就是挺严肃表示赶紧走,别在这继续逗留了。 认识了一晚上这是杭司头一回瞧见他严肃,反正花也掐得差不多了,二话没说一点头。回去的路好找,杭司留了后手做了标记,天色渐渐明朗,有了标记就不愁迷路。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郁郁葱葱,耳畔风声簌簌不断,偶尔夹杂着不知名的嚎叫声。天即将放亮,万物都苏醒了,或许这里的白天比夜里更危险。 就这样走了大半程路的时候杭司的脚一滑,但没等摔倒呢就被陆南深及时接住了。杭司愕然,这什么手速和反应力? 陆南深问她怎么样? 倒是没受伤,但脚踝骨被石头铬了一下,一用劲还生疼。 “能走,不耽误。”杭司干脆利落的。 陆南深微微垂眸,薄而好看的浅褶藏了似笑非笑。他问,“那用跑的呢?” “跑?”杭司不解。 是有什么野兽追上来了吗?正要四处张望呢,就见陆南深蹲身下来,宽拓的后背冲着她,“上来,我背你。” 哈? “需要这么赶时间吗?”杭司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看着挺清瘦的人,后背挺结实啊。 “需要。”陆南深微微侧脸示意她,“再晚回去,我怕年柏宵被野兽吃了。” “啊?你哥啊。” 陆南深:…… 017 他骨子里穿着绅士 陆南深半路的便宜哥还真是遇险了。 虽说山洞里的那头貘没刹住闸一头撞树上死了,但不代表这死亡谷里就只有一头貘。杭司和陆南深赶到营地的时候,杭司感叹说,“早就应该想到这东西能存活这么久肯定是世代繁殖的啊。” 说这番话的时候杭司还在陆南深的后背上,从这个高度看出去可谓是视野开阔,全程无死角。这么想来,当时这位弟弟的坚持还是对的,就那么毅然决然背上她就跑,否则慢了还真来不及了。 眼下这头似貘兽正在追着年柏宵跑,营地的篝火早就烧成灰烬,被兽蹄子践踏得惨不忍睹,好在没毁车。 那年柏宵也不愧是赛车手出身,身手别提多矫健了,先是凭着极强体力闪躲了一阵子,之后终于让他拾到一根挺粗壮的棍子做了防身武器做抵挡和攻击,但那头兽也着实疯狂,年柏宵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 杭司见状说,“幸好赶回来的及时。”然后拍拍陆南深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来,一同上前帮忙。 然而陆南深没急着将她放下,倒是轻描淡写接了她的话,“是啊,幸好及时,要不然都没法看热闹了。” 杭司:…… “你不去帮你哥?”她迟疑问。 “他自己搞得定。”陆南深看着前方“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的场面,懒洋洋地又强调了句,“另外,他不是我哥。” 年柏宵那头直接上树了。 手头的那根棍子都被兽给撞折了,这期间也尝试了几番徒手攻击,奈何那兽身上也没个借力点,他一身的劲使不出来。 见陆南深在那头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气得牙根痒痒,冲着他喝,“帮忙!别泡妞了!” 这一嗓子吼过来陆南深什么神情杭司瞧不见,但弄得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又催促陆南深放她下来。 陆南深照做,但也没说立马上前帮忙,对着挂树上的年柏宵说,“你臂力相当可以啊。” 年柏宵全程是以臂力在撑着自己,闻言这话快恼了,“不要废话!” 树下的兽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仰头盯着树上的年柏宵,时不时还想窜高够一够。弹跳力还真是相当可以,每次都几乎擦着年柏宵的脚过去,哪怕再高上一点点,他的脚都有可能当成美食。 陆南深瞧着年柏宵是真想笑,但这个时候笑出来的确不厚道就强行忍住了。相识一场总得出手帮忙,刚想上前,也不知那兽是怎么想的,冲着这边就极速奔过来了。 气势汹汹。 比山洞里的那只还大,脸还长,眼睛还小,就是拿只老鼠跟它对视多算得上“大眼瞪小眼”了。 陆南深已经准备好了,先推开杭司,然后先借着这兽的冲力攻击它的下巴,等它吃痛了再将它引开。 下巴是它的弱点,最容易吃痛的部分,这在昨晚山洞之战时他就发现了。 刚要出手,就听耳边陡然响起一声来。 幽幽的声响。 正常人听着不觉刺耳,但落进陆南深的耳朵里就会耳膜生疼。他下意识遮耳,转头就见杭司正在吹一个类似哨子的东西。 原来之前听到的声音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 那头似貘兽听见这個声音后显得十分惊骇,陡然止住进攻的架势,原本不大的眼睛里竟能看出恐惧和焦躁来。 它在原地不安地踩来踩去,鼻子里喷出呼呼的气来,但很快就听它发出一声嘶吼扭头朝着谷中跑去。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三个人都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和姿势,谁都没动一下,等确定那头兽没像山洞里的那头去而折返时,三人的心这才彻底放下。 年柏宵最先坚持不住的,毕竟在树上挂了太长时间了,手劲一松整个人就摔下来。 陆南深不忍直视,都替年柏宵龇牙咧嘴的,虽说树下杂草丛生吧,但古树也不矮,摔这一下子可真是够呛啊。 年柏宵是面朝下摔下来的,空中也没来得及翻身就……这么下来了,连惨叫声都没有,一动不动地趴在那。 杭司吓了一跳,“不会……死了吧?” 陆南深听得到他呼吸声,活得还好好的呢,但也不能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表现得太冷漠无情,便上前查看,杭司见状紧跟其后。 年柏宵的脸果然是朝下的,等陆南深走近了他才哼哼。陆南深半蹲下来,偏头瞅他,“敢抬脸看看吗?” 好半天年柏宵抬起脸。 陆南深打量片刻,微微一点头,“还好,没毁容。” “受伤了我脸是不是?”年柏宵皱眉。 脸疼。 “那没有。”陆南深摇头。 年柏宵才不信,微微眯眼,“你才说话,打量了好久好久。” 陆南深觉得他对像是“从前、许久、很长时间以前”这类词无法精准掌控和理解,刚刚他也就打量了个几秒而已。末了他说,“我是觉得……” “觉得什么?”年柏宵一脸警觉。 陆南深煞有其事的,“你的这张脸不管怎么折腾,都挺帅。” 年柏宵一骨碌坐起来,高兴了,“真的?” 杭司在旁没说话,于是就眼睁睁看着陆南深睁眼说瞎话似的一点头,着实觉得,或许、可能“无辜”二字按在在这个叫陆南深的男子身上着实是无辜了。 如果判断没错的话,这年柏宵的脸啊不用多,到了晚上就该明显淤青红肿了。 年柏宵秉承着阳光开朗大男孩的宗旨,还没心没肺问杭司呢。刚刚吹的是什么呀,怎么那头丑兽一听到那东西响就吓跑了? 杭司将那枚哨子摊在手心里给他们看,“是骨哨,我从藏传手艺人那得到的,说是能驱走一切危险的兽。” 陆南深拿在手里打量了好一番,然后微笑问她,“方便让我吹一下试试吗?” 杭司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心说你想吹就吹呗,这有什么好问的?可下一秒就意识到了,这哨子是她持有不说,刚刚她还吹了一下,他若不征求同意上嘴就吹…… 不得不说,他骨子里穿着绅士。 她说,“这个骨哨每次吹完都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吹响第二次,我刚刚吹完,你可能吹不响它。”这也是后来那头貘兽再转回山洞时她没再吹骨哨的原因。 年柏宵诧异,“这么神奇?” 陆南深决定试试,哨子抵唇,轻轻一送力,就听那骨哨竟响了。而且非但正常响,陆南深竟将那哨子声吹出了其他的调子,乍一听就成了一首旋律。 018 出事 哨声本就幽幽,虽说比寻常哨子柔和,可也不会达到乐器级别好听。可经过陆南深吹出来后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声调竟是有了转承启合高低不同,一枚简单的骨哨在寻常人手里或许就只是个哨子,到了他手里完全成了能演奏级别的乐器了。 调子很简单,入耳觉得整个身心舒爽的。 杭司问陆南深这是什么曲子,陆南深说,“没曲名,随便吹的。” 杭司诧异。 更令她诧异的是眼前这骨哨,她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的,吹孔就只有一个,要硬说这么一个孔算是音孔的话,那吹出来的也只能是单音吧。 不像笛子、陶埙之类会有数个孔道,会吹出不同的音调来。 年柏宵则感叹,行啊这小子,一個破哨子都能吹出层次感。 “它其实不是个哨子。”陆南深指出,“应该是少数民族的一种祭器,用在祭祀仪式中,配合其他乐器演奏祭乐。” 他又将骨哨拿在手里,此时已经天明,虽说不是个艳阳天,但有浅淡的光亮落进谷里。陆南深将骨哨举高,朝着阳光的方向。 “骨哨从外表看平平无奇,但你仔细看这个孔道。”陆南深手指在吹孔的位置上示意了一下,“发现端倪了吗?” 杭司凑上前去看。 年柏宵也挺好奇,整张脸也往前凑。陆南深见他比谁都积极,忍不住笑问,“你能看明白吗?” 还一个劲往前挤。 年柏宵丝毫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但或许也是他没明白陆南深这并不是一句疑问,所以没恼没怒,“看不明白啊。” 所以才要看啊。 看看又不花钱。 陆南深大抵触到了年柏宵国语的底线。 杭司的注意力都在骨哨上,经陆南深这么一提醒才发现里面的门道。就见孔道里有细细的褶皱,像是刻意雕刻出来的似的。用来制作骨哨的骨壁薄,尤其是孔道的位置,迎着光亮去看的话才能看到里面的乾坤。 陆南深说,“看似只有一个孔道,但孔道里因为有不同的褶皱,气流的力道轻重就会在不同褶皱上撞击出不同的音调。” 杭司点头,“原理我倒是明白,可为什么我吹着就只有一个音调?”话毕,哨子抵唇轻轻一吹,吹出来的调子变成了单一了。 年柏宵在旁啧啧摇头,“没用对劲吧?”顺势拿过杭司手里的哨子,“我试试。”说着就要上嘴吹。 可没等挨上嘴呢,陆南深就及时截住了哨子,还给了杭司。“当在国外呢?” 年柏宵一头雾水的,怎么了?不能吹吗? “我问你。”陆南深眼底隐隐沾笑,因为头顶光线不明,瞳仁深处的光就显得妖冶,“她刚刚吹出声音的时候你听到了几个声调?” 年柏宵挑眉,还几个声调?“一个。”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只能听见一个声调,所以就算你吹也吹不出其他声调。”陆南深下了结论。 年柏宵哑口无言。 杭司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想要吹出多个音调,前提是要听到多个音调?” “对,准确说当你在吹哨子的时候,你的气流在孔道里已经产生了不同的声调,只是因为气流的力道和频率单一,这种声调的多样产生极其短暂,所以不容易被捕捉到。”陆南深挺耐心地跟她解释,跟刚刚面对年柏宵的态度截然相反。 “如果听觉十分敏感的人就会捕捉到声调的细微变化,再配合气息的强弱变化,就能吹出不同的声调了。” 年柏宵在旁听着,心说,可给他能耐坏了,这不明摆着在小姑娘面前瞎显摆吗? 刚想开口讽刺陆南深几句,不想年柏宵发现他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有几分怪异,年柏宵形容不上来,就像是他说着说着话想到了什么似的。 而杭司呢,神情竟也变得奇怪。 刚刚明明就是一脸的好奇,可陆南深这番话说出来后她就沉默了,许久之后只是很浅淡地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 合着最后关于哨子这件事就只有年柏宵最好奇了,都牵扯到祭祀了能不好奇吗?他对这俩字听得和理解得那是相当清楚和到位的。 然而,杭司没继续问陆南深也没继续说,骨哨的事戛然而止,有头没尾巴。 杭司以担心貘会折返为由催促尽早离开死亡谷,其他两人也没意见,就这样三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所有东西上了车。 入谷的时候有风沙,视线不明,出谷本就该原路返回,不想跟来时的路有了出入,更要命的是就连杭司留下的标记都没了,一时间前方岔路纵横交错的,稍加不小心就会鬼打墙。 死亡谷难进也难出,这也是众人谈谷色变的原因所在。 三人三辆车,最开始年柏宵打头阵,陆南深在中间。年柏宵本想体会一把做领队的滋味,陆南深将脸探出车窗,“我开前面。” 年柏宵虽然觉得自己也能带着大家找到出口,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时候有个好耳朵肯定会节省时间,就将方向盘一打,车头一斜给后面的车让路。 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狐假虎威。” 等陆南深的车跟他平行的时候,陆南深冲着年柏宵很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哎,纠正一句,我这叫能者多劳。” 狐假虎威? 怎么想的。 - 令年柏宵没想到的是G4车队并没有离开,不单单是耿子尧,甚至还有教练和其他队员们,没一个提前离开的,都在戈壁滩上扎好了帐篷等着年柏宵的消息。 这期间教练和耿子尧等队员分批在戈壁滩上搜寻,经过一晚上大家心里都没底了。 所以当G4一行人远远瞧见有车从戈壁深处而来别提多震惊了,数辆赛车并驾齐驱可谓阵仗不小,竟让年柏宵有种君临天下的错觉。 教练的脸色别提多难看,先是一拳头打他身上,力道挺重的,呵斥了年柏宵一番,警告他再擅自行动的话将会取消他未来的比赛资格,然后又一把将他搂住,声音听着都哽咽了,说了句,“还活着就好。” 然后又跟陆南深说了句,“你这小子也一样!年轻人怎么那么冲动?” 不过,教练告诉陆南深AG车队的人已经离开了戈壁滩,说这话的时候他面色挺不解的。就连年柏宵听了都诧异,紧跟着不悦开骂—— “没人性没道德!背弃战友!” 教练没理会年柏宵的情绪,反倒是看着陆南深,“是你跟他们说不论你发生什么事都要他们不要管?” 陆南深微微点头,“对。” 年柏宵愕然,小声问他,“伱有病吧?” 陆南深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包括耿子尧在内的队员们也都面露不解,教练看了陆南深许久,直到卫星电话响了。 他接通,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就听他“什么?”一声。 等挂了电话,教练的目光是落在陆南深脸上的,“你们车队那边有人出事了。” 019 死相诡异 猎豹出事了。 死了。 以极其诡异的姿态,自杀身亡。 当陆南深一行人赶到事发地点时,猎豹的遗体已经被警方运走,案发现场暂时封锁。 从G4的教练打探出来的消息中得知,猎豹极大可能是被判定为自杀,因为在现场没发现打斗痕迹。可通过那些见过案发现场的队友们的口述表示,别说猎豹那种性格的人压根就不会自杀了,真要是自杀也不会选择那种方式啊。 事情还得从年柏宵和陆南深进入死亡谷之后说起。 好像一切的诡异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像是陆南深和年柏宵的车,前一秒还在监控视频里缓慢移动,后一秒整个监控器就黑屏了。可黑屏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说只是瞬间发生的事,再恢复正常时不管是G4车队还是AG车队,大家都清楚瞧见监控画面里只剩一片黄沙。 教练跟他们说,“我们当时确实找了你们好几圈,根本就没看见你们的车影。” 对此,不管是陆南深还是年柏宵都无法给出确切解释,最后只能归咎于罕见沙尘暴这类极端天气下造成的信号混乱,否则他们怎么能找到死亡谷的入口了呢? 当然,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猎豹当时的情况就很不对劲,这也是AG后来决定先撤的原因。”教练告知。 按照之前的安排,在赛事之后所有车队会在大本营留一晚,一来是赛事刚过大家伙都累了,在大本营扎营好好休息,与此同时主办方也备了美酒美食犒劳大家;二来也希望各个车队的队员们能联联谊,朝着“友情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去。 所以在陆南深和年柏宵失踪后,不少车队的队员其实还真都帮忙找了,包括AG的队员。可当时猎豹的情况很不对劲,整晚都在那傻笑,俩眼睛直直的,甚至后半夜的时候还发生了攻击人事件。 猎豹攻击了AG的队员,包括教练都无一幸免。所谓攻击不是人们常见的殴打之类,他原本是待在帐篷里的,不知为何就冲出了帐篷对着自家的队员撕咬,像头野兽般。 好几个队员都被他咬伤了,最后怕事情越闹越大,所以AG车队决定先行离开。他们先折回了西安,下榻在他们之前集合的酒店,算是驾轻就熟。 这也是为什么杭司跟着他们一路的原因,她也要回西安,顺便的知道了车队出事的事。 听闻那个酒店名字后杭司了然,是家很有历史感的酒店了,相比奢华酒店,那里更具有西安特色,不论是口碑还是环境评分都相当高,连门厅里站着的都是兵马俑。 AG车队到了酒店后,那些受了皮外伤的队员们先去医院了一趟,留了两名队员看着猎豹。奇怪的是猎豹格外安静,这一路上到酒店都没傻笑也没攻击人,就一声不吱地坐在那,任凭队友们怎么问都不张口。 一晚上相安无事。 而戈壁滩大本营这边因为始终不见俩人,整体的气氛也受了影响,所以天一亮其他车队就先撤了,G4留下来一边继续找人,一边等警察和救援队的过来。 这期间教练跟AG那边的教练有联系,主要是互通有无,两人在年轻那会也是竞争对手,现在两头都出了事,彼此还是顾着彼此的。 在得知还没陆南深和年柏宵的消息后,AG教练别提多担心和后悔了。他跟G4教练说,等安顿好队员们后他就打算再折回来跟着大家一起再找,直到找到人为止。 “上一通电话里那边还说猎豹的情绪挺稳定的,谁知道……”教练一脸凝重的。 谁知道早饭过后有队员去到猎豹的房间,一开门差点被眼前的一幕给吓昏了,隔了都有那么一两分钟后才有了反应,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随后闻风赶来的队友们在见到房间里的状况后,也都纷纷吓得不轻。 具体怎么个诡异法教练说不出来,电话里那边也不方便讲,所以等他们到了西安,陆南深一了解情况才知道究竟是個怎样的画面。 当时车队考虑到猎豹的情况,所以特意给他留了最大的房间,方便照顾他的队友进进出出。 是个套房,房间倒是不错,但就有一点不好,不是全朝阳面。可当时教练想的是反正就住一晚上,是不是全朝阳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套房在最里面不受打扰。 可猎豹出事后,这偌大的套房就看着格外瘆人了。 当时房间里很暗,不是因为拉了窗帘,而是源自窗外阴沉沉的天。窗帘完好,床榻也是完好,说明猎豹压根就是一晚上没睡。 阴沉沉的光浮游在房间里,就像是大团的鬼影。猎豹就伫立在客厅的位置,正对着玄关,外面的人只要一开门就能看见他。 所谓的“伫立”是有前提条件的。 有数条绳子从屋顶的灯架悬下来,分别捆住了猎豹的手和脚,还有一条绳子缠在了他的后腰上,乍一看猎豹像极了个扯线木偶。 也不知道是不是绳子的缘故,他虽是站着但身体微微前倾,眼睛却是朝上看,一手展开,一手执着笔,嘴角流着血。 那一幕让看了的人极其不舒服。 目前案发现场看不了,酒店也整个都清了,只留AG的队员住在里面,方便警方随时问话。所以,陆南深和年柏宵包括一众队员赶到后有了分流,在询问后没疑点没跟猎豹有交际的G4队员先行离开,其他人暂且留下。 其他人是指陆南深和年柏宵。 其实跟年柏宵没半毛线关系,他跟猎豹虽说在赛后发生口角,可毕竟有不在场证据,所以排除嫌疑。 陆南深虽说也有不在场证据,但因跟猎豹的关系不错,所以自愿留下。年柏宵一看陆南深留下来了,自己也申请留了下来,并劝说教练跟着其他队员先行离开。 酒店不对外营业了,两人也没住进去。 杭司见状叹气,行吧,住她那吧。 再收留一次。 杭司这大半年在西安是住在客栈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开的客栈,房间不算多,但有个挺大的庭院,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光是多肉植物就五十多种,很温馨。 杭司将陆南深和年柏宵带回客栈时,老板娘挺热情地来门口迎接,见是俩小伙子先是一愣,紧跟着一拍大腿,“哎呀,不是说就一位客人吗?我就留了一间房啊,另一间刚租出去!” 020 你俩现金还是支付宝? 是,原本可不就一位客人?这不年柏宵蹦着高要留下吗? 给出的理由特别简单:能在一起比赛就是缘分,如果能尽尽绵薄之力是最好,帮不上忙的话就当增加点人气了。 陆南深挺好奇问年柏宵,增加什么人气? 年柏宵说,“这件事的人气。” 其实表达得不准确,但杭司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希望更多人来关注这个案子,让更多的线索浮出水面。 可这种案子曝光度越高,带给警方的压力就越大,反倒影响判案吧? 所以她问陆南深,“你也怀疑猎豹是他杀?” 陆南深没点头也没摇头,毕竟截止到目前警方还没盖棺定论。他只是陷入沉默,许久后才说,“猎豹的死疑点重重,想知道真相的话最好能去现场看一眼。” 这挺难,毕竟是案发现场已经被警方封锁了的地方,哪怕陆南深与猎豹相识。 陆南深和年柏宵住进了一间房里。 面积,嗯,不算大。 整个客栈以数个开间房、一室一厅和两室一厅的房型组成,分上下两层。客人居住基本都在二楼,一楼有个两室的房间,是老板夫妇住的,其中一个屋改成了书房,天暖之后总是敞着木棱窗,绿荫盈盈间是书香墨香。 再就是洗手间淋浴房和厨房,厨房不小可以公用,住在这里的客人如果时间长了都熟识了就喜欢在这里做吃的,招呼大家伙一起吃。 厨房正对面是個挺大的茶室,喝茶喝咖啡都可,环境舒适,夏能避暑冬能赏雪,还有个挺大的壁炉,待柴火啪啪燃烧起来就很治愈。 老板娘给他们屋里摆鲜花的时候笑说,“我这原本想着就这屋一个大小伙子住正合适。” 年柏宵是个性子大开大合的人,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四仰八叉,回老板娘的话,“嗯,挺合适。” 是个开间,就是一进门左手边是洗手间和淋浴,然后就是敞开着的空间,一张双人床临近窗子,窗外正对着院落里的古银杏树,这个季节就坐在窗子边来杯咖啡,望着郁郁葱葱发呆是挺好的事。 算是景观房了。 挨着他们房间的是杭司,一室一厅的房型,比他们这大不少。参观她房间的时候,年柏宵原本想着打个商量能不能房间调换一下,可一看她房里不少私人物品呢,收拾起来也挺麻烦就打住了念头。 对于跟年柏宵同住这件事,陆南深自然是不大情愿,可房间都满了没办法。 办理入住手续是在茶室,当时有数个姑娘坐在茶室里喝咖啡聊天,眼瞧着客栈里多了两位极其养眼的帅哥,一时间都在打量,窃窃私语。 有胆大的姑娘,朝着这边喊,“帅哥,你们好呀!” 陆南深没回应,就挺专注地在跟老板娘录入信息。年柏宵其实自小到大也会引不少姑娘们的青睐,像是这种情况也都司空见惯,但没像陆南深这样装作视而不见。 他微微侧脸跟她们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却是惹得那些女孩娇笑连连的。 老板娘见状,笑着小声说,“你俩长得帅,就是招小姑娘们喜欢呢,有女朋友了吗?” 陆南深不怎么说话,倒是年柏宵健谈,虽然说得不怎么标准,可胜在爱说和诚意满满。“没有,老板娘合适吗?” 这话让老板娘愣了一下。 陆南深收好证件,轻叹一声,“我朋友的意思是,老板娘您有合适介绍的吗?” 年柏宵连连点头,“是这个意思。” 老板娘拍着胸口,“可吓死我了,我说我这都结婚了,可不敢对你这么个小帅哥想入非非。” 还把年柏宵给说尴尬了,连连摆手。 老板娘是个爽朗痛快的人,扭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再折回头看着他俩,这次嗓音压得更低,“你们不是跟杭姑娘认识吗?她不合适呀?人长得好看,性格还好。” 年柏宵反应快,惊讶,“她单身?” 陆南深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 杭司正在院子里晒那些从山洞里掐的花,应该是跟客栈借的篾条编制的笸箩,手脚利落地铺满摆放在阳光下。 她是冲了澡之后才做这些事的,换了干净清爽的牛仔短裤和烟青色T恤衫,本就皮肤白皙,在青色的衬托下就显得格外白,站在院落里别提多吸引人目光了。 一头近乎齐腰的长发没干透,打着微卷,像个洋娃娃似的。也不知是她腿细还是短裤的裤腿就是宽松的,总之就是显得一双腿又长又细。 脚踩着双洞洞鞋,那种鞋子的鞋型本来就宽大,反倒显得她的脚挺小,脚腕上还系着条脚链,银色细链坠着个红色桃心,那脚腕就细白耀眼得很。 将笸箩往高处晾的时候,T恤衫的下摆就往上提,那一截小细腰……陆南深微微抿唇,弧线锋利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耳边是老板娘的嗓音,“她在我这住了大半年了,我反正是没看见她跟哪个男生有来往。” 陆南深不着痕迹扯回目光。 “她是做什么的?”他问了句。 老板娘看着陆南深,心说这孩子可真不爱说话,从进客栈到现在,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她说,“听说还是个学生呢,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休学了。别看她不是本地人,但在我们这片可有名了,大家都叫她巫师,谁家丢什么了没什么了,或者常人做不了的事都找她帮忙。” 年柏宵瞪大了双眼,巫师啊。 陆南深不解,“什么叫常人做不了的事?” “就是些……”老板娘思量着怎么表达,“老百姓口中说的邪性的事,杭姑娘跟其他姑娘不一样,我们都觉得她懂通灵。你看她带回来的东西……” 她又朝着窗外努努嘴,“听说那东西是长在寻常人进不到的谷里的,谁都带不回来,这不杭姑娘给带回来。” 说到这儿突然迟疑地瞅着他俩,“你们是她的朋友吗?对她这么不了解?” 年柏宵文绉绉说了句,“萍水相逢,杭姑娘古道热肠。” 陆南深瞥了他一眼。 老板娘恍悟,点头,“杭姑娘人是不错,但是啊……”她顿了顿,“你俩没找她帮什么忙吧?” 陆南深没明白老板娘为什么这么问,年柏宵也是愕然,“带我们来客栈……算吗?” 老板娘想了想,然后一挥手,“这点小忙倒也不算什么,只要……” 见他俩瞅着自己,老板娘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杭姑娘吧,也是挺现实的。” 年柏宵完全一副已经听懂了的意思,“真实好。”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的。 倒是年柏宵抻头打量窗外的杭司,啧啧两声,“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呀不交男朋友。” 陆南深一皱眉,“她才多大啊。”话毕出了茶室。 年柏宵这一瞧,也赶忙跟了出去。茶室的姑娘们继续叽叽喳喳的,甚至还起身朝外面瞅,看看他们住哪间房。 杭司还有最后一笸箩的花,正往高处举呢,但身高有限,几番往上举都未果。眼瞅着笸箩倾斜,马上要天女散花,就见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稳稳接住了笸箩,顺便很轻松地将其安放高处。 杭司扭头一看,是陆南深。 可真是,这个角度看他显得更高了。 - 回到屋子,透过窗子还能瞧见茶室里的那几个女孩,竟还冲着他俩招手呢。 年柏宵想关窗,但觉得不大礼貌就忍住了。问陆南深,“她们在说什么?是夸我帅?” 陆南深瞅着仅有的一张床直犯愁,头也没抬,“她们在说丹美。” “丹美是什么?” “不清楚,反正是这两个字的发音。”陆南深叉着腰,今晚可怎么睡?他也不想继续睡车上。“她们还在讨论咱俩谁是攻谁是受。” 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没分析错。 年柏宵又是一脸懵,没明白,“公不是配着母吗?” 陆南深一吹气,额前刘海被吹得掀动一下。“可能她们觉得咱俩是一对吧。” 年柏宵反应过来了,一激灵,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说他在国外经常能看见这种事,他也不反对这种事,但不代表他自己喜欢这种事。 他默默地将窗户关上了,挡住那些个想入非非的眼神。 杭司敲他们屋门的时候,他俩正好都冲完澡了。穿得倒是整齐,尤其是陆南深,不管穿衣还是举手投足,能看出大门大户的规矩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俩人头发没吹,天热,一会儿就自然干了,所以这俩人瞧着都挺可爱。 杭司问他们怎么关着窗,不嫌热吗?年柏宵说得实在,“她们在怀疑我和他是gay。” 陆南深二话没说将窗户推开了,见年柏宵盯着自己,他说,“你关窗子不更让人怀疑?” 杭司在那边有些……嗯。 她挠挠头,行吧,说正事。 “咱们结算一下吧。” 别说年柏宵,就连陆南深都愣住了,结算什么? 杭司直接翻出了账本,一一跟他俩罗列—— 借宿她的营地,两份鸡翅膀、五份面、一大桶饮用水、三壶咖啡、帮着年柏宵驱走貘兽、带他们回西安安置…… 她说,“借宿营地、驱走貘兽和带你们回来安置这些费用你们看着给就行,意思一下就可以。但是吃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你们需要付一下,一共208块钱,抹个零头给200吧,伱俩现金还是支付宝?” 021 这次,还是明码标价 话说杭姑娘的这番操作着实让人没料到,不但年柏宵没反应过来,就连陆南深也微微一怔。 但也就是少许功夫他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客栈老板娘说她是个现实的姑娘。 年柏宵也反应过来了,对他来说钱不钱的其次,重要的是先把事情搞清楚。他满脸不解问杭司,“不是请客我们吗?” 杭司微微挑眉,“请客?” “不是……”年柏宵思量着这话怎么说合适,就比比划划的,“我是说,在山谷里,我以为你好心请我们吃。” 杭司闻言挺认真地点头,“是啊,你们当时饿了,我给你们吃的是出于好心,但实际上我也可以视而不见不管你们,对吧?” 年柏宵想了想点头,是这个道理。 杭司嗯了声,“我所有的食物都是我花钱买的,你们吃了我的东西,按需给钱有什么不妥吗?” 年柏宵哑口无言,好像……没什么不妥。 陆南深在旁微微扬唇,这小姑娘挺逗,是挺现实啊,要搁其他姑娘百十来块钱也就不好意思要了。 这件事她做得挺世故,可明明就这么个挺世故的事怎么从她口里说出来就变得不世故了呢? 年柏宵向来也不是个很在乎钱的人,加上本来也没几个钱。将随身带来的大背包拎出来开始翻,打算给现金。 陆南深想了想掏出手机,跟杭司说,“我转你吧,先加個好友。” 杭司随手带着手机呢,也没多想,打开二维码就让陆南深扫了。申请、通过,正式成为好友。 “直接红包扔我就行。”她说了句。 陆南深嗯了一声,随着这声“嗯”的落下,杭司的手机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收到的不是红包,而是转账。 杭司一看转账金额,竟好几个零:个、十、百、万…… 一万。 “哎。” 陆南深刚将手机揣好,“嗯?” “你转我这么多干什么?”杭司问。 陆南深微笑,“除了固定的200,其他的你不说看着给吗?我就直接凑个整了。” 这个整凑的,有这么凑整的吗? “那也不用这么多。” “其他的都是人情债,比明码标价的东西贵得多,你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陆南深眼底笑盈盈的,整个人看上去又纯又天真的。“所以你就收着吧,物有价情无价。” 年柏宵挺好奇陆南深到底给了多少钱,凑上前一看,乐了,“杭姑娘,他有钱,你不用客气。” 他随着老板娘也这么称呼杭司了。 杭司说,“人情是无价,但我要是这么个收钱法的话那跟勒索敲诈没什么区别,这跟你有钱没钱没关系。” 紧跟着陆南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掏出手机一看,是杭司那边点了收款,但很快又转还他了一笔钱:9700。 哑然失笑。 “既然人情债无价,那我多收伱一百块权当意思过了。”杭司干脆利落地说。 陆南深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女孩子。 也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她现实和世故自己还不讨厌她了,或许这也是这里所有认识她的人的感受吧,就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换句话说就是,这姑娘活得通透,做事情拎得清。 年柏宵在旁直惋惜,“小姑娘,谁会嫌钱多?” 杭司抿唇浅笑,“该是我的钱我就会一分不少的要。” “你们想进现场看看吧?”她说了第二件正事。 “你有办法?”陆南深问。 杭司将手机揣兜里,手就没拿出来插着兜,就显得挺乖巧了。她说,“不敢百分百保证,但负责案件的警官我认识,倒是能说上句话。” 陆南深抿唇浅笑,“然后呢?” “然后,”杭司的手从兜里拿出来,朝着陆南深一伸,“这次,还是明码标价。” -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晚饭的时候,关于安隐酒店的传闻就传遍了西安城的大街小巷的,尤其是本地人聚集的老街里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且有鼻子有眼的。 安隐酒店就是猎豹出事的地方,直到现在酒店还没对外营业。这家是老牌酒店了,地处极具长安文化的老街深处,口碑那可是一致的好。 最有名的当属酒店里的餐厅,上到西餐文化下到大排档烟火一应俱全,主打个口味全口味正宗的标准,平时哪怕不是住店的客人都喜欢来酒店餐厅吃饭。 一入夜就更是灯火通明,本来就仿古风格,待鼓楼灯火绚烂时,这酒店的陆离炫彩与鼓楼文化交相辉映,西安城也就成了长安城。 现如今酒店大门紧闭,有不少闲去遛弯的本地人好信儿去瞧,门上贴着通告:本店重新装修,暂停营业,敬请谅解。 “听说啊,那人住的房间有不干净的东西,说是睡着睡着觉就听见有什么人在哭,等起来一看,洗手间里蹲个女的,头发老长了呢,撞鬼了啊。” “所以说再好的酒店都不能睡尾房,出事的可多了。” “人都死了,你咋知道闹鬼不闹鬼的?” “我家有远房亲戚在那做前台,内部消息呗。你们想想啊,那家酒店都多少年了,听说刚开始建的时候挖地基都挖出不少人骨头。这次入住的都是赛车手,血气方刚的一群小伙子,那女鬼肯定不能放过。” …… 临街的一家老店里,杭司、陆南深和年柏宵边听周围桌八卦边等着老板上菜。 正是吃饭点,店里上下两层都坐满了人,十桌有九桌都在讨论安稳酒店出人命的事。 这也是家老店了,能找到这里来吃饭的都是本地的老人。与安稳酒店仅仅是一条窄街之隔,坐二楼凭栏的位置,目光一放就能看到斜对面的酒店大门。 这家馆子老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眼前所用的实木桌椅年龄都比他仨加一起要大得多,据说光是馆子上头那块破牌匾都有一百多年了。 杭司收了一笔帮忙费后就开始替他们忙活去了,等晚霞泼天的时候才回到客栈,跟陆南深说,要等等。 等什么杭司没说,反倒瞧着到了晚饭点了,便提议去外面吃。 “赚了你们的钱,我请你们吃饭。” 022 你会赌石吗 自打决定参加这场荒野赛,年柏宵就没敢放开吃。 原想着赛后好好吃上一顿结果误入死亡谷,好不容易从死亡谷里出来打算跟队友们大吃大喝结果遇上命案。 倒不是他心大,命案面前还有心思吃喝,但他就是想吃顿好的啊。他甚至都在怀疑猎豹临走之前可能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上,想想就觉得心酸,也想想更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哪怕死,也得吃好了再上路。 所以一听杭司要请客吃饭别提多乐呵了,立刻脑补出了一桌的满汉全席。 但跟着杭司七拐八拐了一番之后,年柏宵心里就没底了。小声问陆南深,“不像是去餐厅的样子。” 陆南深倒是没着急,反问了他一句,“听过‘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吗?” 年柏宵说,“我哥提到过这句话,说什么……现在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了。” 陆南深点头,他知道他大哥年柏彦商业奇才,赫赫有名的钻石商,那双手碰过的钻石真就是比寻常人走的路还多。据说此人一旦下了钻石矿,单单就是徒手摸石都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钻石,眼睛和手比仪器还厉害。 他还听说年柏彦不但熟知钻石,但凡宝石类都相当了解。说他有一次在赌石现场,一赌一个准,生生开出的都是价值连城,看得赌石老板都眼红,差点把他扣下当眼替。 陆南深想到这儿就冷不丁问了年柏宵,“你会赌石吗?” 年柏宵岂能不知道赌石?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行,想了想说,“马马虎虎,怎么了?” 也没怎么,陆南深就是在想,如果他也生得他大哥那本事,还赛什么车啊?他就拉着年柏宵直接去赌石算了,多赚钱。 可马马虎虎就…… 算了,还是脚踏实地做事吧。 见年柏宵不解地看着自己,陆南深不动声色地将话圆回来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确在大方向上不符合大众文化了,但有些人呢,就偏偏喜欢去找巷子深的酒香。” 年柏宵果然是没听懂这一番的……中文。 “杭司带我们去喝酒?” 他的重点只在吃什么上,至于商业营销,跟他今晚吃什么有关系吗? 陆南深:…… “我的意思是,越是藏得深的巷子可能口味越好。” 年柏宵恍悟,一拍手,对! 之前他去BJ的时候,藏在胡同里的馆子可多了。 还真是藏得深。 不大的门脸,摇摇欲坠的店牌匾,进门是一条只及一人宽的小道,别提多逼仄了。一旁种着不知名的植物,另一旁就是收银台。 再往里走就是熙熙攘攘,一楼用餐区坐满了。老板请他们上了二楼,算是幸运空了个凭栏的位置,用餐的时候就能瞧见老街的热闹。 杭司跟他俩说,“这家你们就闭着眼点,随便哪道菜都好吃,馆子里的主厨就是老板娘,祖祖辈辈都是做美食的,据说祖上是在宫廷里做膳食的。” 年柏宵还真闭着眼点…… 这家点餐没与时俱进,不能手机扫码下单。就一张带着硬塑封的菜单,反正面一看店里的菜都搁上头呢。年头长了,菜单的四角都沾了油渍发黑发旧。 点什么直接在纸上写好。 年柏宵的手指头在上头划拉的时候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手指甲里都有刮下来的油腻子。 他划拉,陆南深就在纸上记。 杭司抻头看着他的字,很漂亮,笔锋有力,看得出应该是有书法功底的。等菜单写完,陆南深打算喊老板,杭司说了句不用,就将写好的单子从夹子里撕下来,攥成了团儿。 陆南深和年柏宵都没理解。 就见杭司走到楼梯扶手那,朝下面喊了一声老板,将攥成团的单子就扔了下去。 陆南深就明白了,这家店还真是挺随性。 楼下五六桌,楼上也五六桌,来吃上一口的都是老百姓,所以哪怕是一件命案,从推杯换盏间说出来也会沾了市井之气,奔着大家都愿意去相信的“事实”去的 比方说,邻桌刚刚提到的尾房闹鬼。不管什么事一旦归咎到鬼神之说上,就会成了主话题。 旁桌也在讨论这件事,但相比鬼神论调,他们分析着肯定是得罪什么人被杀了。桌上还真有懂行的,说这赛车真赢了冠军不少钱呢,肯定利益相争。 听得年柏宵哭笑不得的,说懂行吧也不懂行,为了奖金杀人着实不值当。 总是食客们说什么的都有,但不管什么原因,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死者极有可能是被害,不是自杀。 馆子的菜是真不错,别看餐具摆盘没大饭店那么讲究,可这菜好不好只要尝上那么一口就知道了。 秦川酱牛腱牛肉味很浓,不柴不硬口感极佳。一道葫芦鸡外焦里嫩入味好吃,长安大锅贴肉馅十足,馍花炒凉粉这道菜更是让年柏宵感到神奇,馍吸汤汁入味,凉粉顺滑可口。 大酱肘子是年柏宵极力要点的,吃过一口后说软糯到舌头都要化了,除此还点了罐罐麻食,总之就是但凡店里推荐的都要尝上一尝。 相比年柏宵对美食的贪欲,陆南深用餐始终挺雅致,就跟个翩翩公子哥流落市井一样,吃起东西来十分……端正。 也是心念着酒店的事。 吃到后半段时杭司接到了电话,陆南深坐她对面,哪怕周遭都是吵吵嚷嚷,哪怕他已经戴着耳塞出了门,还是隐约听见了手机里的谈话内容。 他听见那头是个男人,操着陕西味的普通话问她,“杭姑娘,你提到的那個人叫陆南深,确定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杭司回了句没错。 那头似乎不大相信,又追问了她一句,你确定? 杭司口吻稳当,“确定。” 手机那头嗯了一声,想了想再问,“你了解他的情况吗?” 杭司垂眸,没看对面的陆南深,有意无意地去夹菜,但显然心思没在菜上,几番没夹上来。 陆南深见状不动声色抽了双新筷子,夹了她想夹的菜,放她面前的盘子里。杭司微微抬眼看着他,却是回答了手机里的问话—— “您能这么问,想必比我知道的要多吧?” 023 白蜡烛和绣花鞋 通话的时间不长。 但仅仅就是数几分钟的时间里年柏宵就跟旁桌聊上了,聊得热火朝天的。 杭司收好手机,惊诧地看着这幕,“你朋友的社交能力挺强啊。” 陆南深一挑眉,“大部分都是无效沟通。”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邻桌说的是陕西话,而年柏宵呢,是个连普通话都能听茬的人,所以场面可想而知。 但好在年柏宵迷途知返,见杭司讲完电话就马上归位了,压低嗓音跟他俩说,“他们说,酒店请高人了。”然后问杭司,“高人是什么?个子高的人?” 没等杭司回答呢,陆南深倒是开口了,十分不理解且饶有兴致地问他,“你连高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这么一脸神秘?” 年柏宵冲着邻桌一示意,依旧小着声,“他们说的时候也这样。” 陆南深:……好吧。 杭司自认为不是个乐善好施之人,但还是满足了年柏宵对于“高人”的概念渴求,等年柏宵明白了之后恍悟,“岂不是跟你一样?” 呵。 陆南深叹为观止,“岂都会用了。” 年柏宵可得意了。 这次轮到杭司不理解了,“什么叫跟我一样?” “你不是巫师吗?”年柏宵对于这个概念相当熟悉,曾经他有个同学,据说其姑妈就是女巫。“听他们说,国内有很多很多高人,是不是能跟你抢生意?” 陆南深在旁轻轻一叹气。 杭司愣了好半天,末了也不想说什么,就敷衍了句,“还好吧,我也没那么惨。” 奈何年柏宵没听出她的敷衍之意,心生感叹,“你这么小就出来赚钱,哎,太不容易了。”又道,“没关系,你认识我俩了,有句话说得好,我们能吃肉就不会让你渴了!” 杭司真是听得头疼,半天没反应过来。 陆南深抬手揉着太阳穴,着实是被年柏宵这抽风式的国语水平给弄得脑筋跳着疼。他纠正,“有我们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汤。” 杭司这才明白。 “对。”年柏宵点头,紧跟着反驳,“这句话也不对,为什么我们吃肉她喝汤?” “哥,宵哥。”这是陆南深头一回主动叫他哥,他写曲子的时候都没这么头疼过,“快吃吧,菜凉了。” 刚刚跟杭司通电话的就是负责此次案件的警察,杭司告知陆南深,说等天色一黑就能进现场了。现在人来人往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酒店呢。 陆南深理解,一点头,道了谢。 年柏宵冲着她竖大拇指,“厉害。” 杭司笑,“那是,我是巫师嘛。” 一顿饭不着急不着慌地吃,地处热闹老街的馆子,来来往往的食客络绎不绝的。吃完饭,天际就擦黑了,街灯和各家铺子的霓虹取代了大片红霞。 长安城就这么来了。 其实到了晚上反倒比白天还热闹,本地人在白天点燃了西安城的人间烟火,游客则是避开白天的烈日,入夜后息壤了长安城的热闹。 不少姑娘小伙子穿着汉服拍照打卡,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让这千年古都有了恍若隔世之感,置身其中果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往酒店走的时候,杭司的步子稍微慢了些,渐渐地就跟陆南深和年柏宵拉开了距离。杭司快走了两步,她和他俩之间仍旧隔了一段距离,中间还有不少游客。 杭司哎呀一声。 声音不算大,就是冷不防的。 走在前方的陆南深却及时止步,回头一瞧,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才看见了杭司。折了回来,问她怎么了。 年柏宵后知后觉,见他俩都在后面呢,就扯脖子喊,“走啊?” 杭司冲着年柏宵示意了一下,跟陆南深说,“没事,就是刚刚走快了差点崴着脚。” “没崴着?” “嗯,没崴着。”杭司敛眸。 陆南深微微一点头,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重新落她脸上。 杭司没看他,催促,“走吧,前面那位等急了。” - 负责猎豹案件的警察姓田,是该区刑警支队大队长,老刑侦人了。他跟杭司他们三人前后脚到了安隐酒店,然后准确无误认出了陆南深,朝他一伸手,“你好。” 陆南深伸手相握,年柏宵在旁有点纳闷,怎么像是之前认识的节奏? 临进酒店前田队长叮嘱他们,因为目前案件还在侦破中,所以不管他们三個进去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对外声张。 “当然。”陆南深说。 之所以选择入夜让进,是因为这个时间段虽说人也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游客了。一来游客们目前还不知道安稳酒店的事,二来过往游客多也能分散本地人的目光,尤其是老街两旁开铺子的,服务游客还倒不出手呢,谁还有心思在乎谁进了酒店。 没了住客,安稳酒店里竟有点感觉异常。 这是杭司他们三人进到酒店后都一致有的感觉。 因为是车手之前集合指定下榻的酒店,所以年柏宵很清楚在此之前酒店里的情况,来来往往的,忙碌又热情。 陆南深是跟着猎豹同来的,所以对安稳酒店之前的情况也是了解。杭司更不用说了,像是今天这么冷清的着实没有过。 只着了部分灯,所以没了灯火通明的安稳酒店就笼罩在阴恻恻的氛围里,尤其是两旁将近两米高的兵马俑,乍一看像是身在古墓。 更让人炸毛的是,猎豹出事那层,就是整个一层的走廊里都摆着东西,在每一个房间的门口。 一根手腕粗细的白色蜡烛和一只千层纳底老式绣花鞋,尖尖的鞋头都冲外,再配合头顶上昏暗不明的光亮,往那一站往走廊里瞧,就像是每个门口都单脚独立站着一人似的。 年柏宵一下就悟了,指着那些鞋,“高人!是不是?作法呢?” 因为杭司给他的解释是:所谓高人就是会作法,以法术来对抗魔法的人。 田队见状脸色都变了,呵斥手下,“这怎么回事?我走了还不到半天!” 猎豹遗体被送往验尸房,法医介入,田队虽说做了大半辈子的刑侦工作,可像是这种诡异难解的还是头回见,所以生怕途中会出岔子,就亲自负责运送遗体,不想回来瞧见这幕,也难怪会变了脸色。 024 没关系,我来复原 手下也是一脸为难的,告知田队长这是人家酒店老板的意思。生意人忌讳这些,更何况人死的状况太过离奇诡异,老板心里犯嘀咕就找了人上门“清洁”。 “案发现场没往里进,就是在外面弄了弄,人老板说得也挺恳切,发生了这种事总得让人做生意啊,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田队长跟酒店老板打过交道,也知道这人挺迷信的,便也没再说什么。 房间进去阴森森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缺少阳光还是心理作用,总之是能比外面低上几度。 现场任何东西都没动过,保持案发时的状态。 即便如此也看不到猎豹死时的模样,包括当时吊着猎豹的绳子,一并被当成证物带走了。 田队长没跟着他们四处看,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告诉他们看归看,但不要破坏现场,另外这里不能久待,差不多就赶紧撤。 说这话的时候陆南深就站在猎豹被吊的地方,仰头往棚顶上看,对田队长的话充耳不闻。 杭司和年柏宵帮着打圆场,尤其是年柏宵信誓旦旦帮着陆南深做保证,就是进来看看,看完马上撤,绝不会耽误警方办案。 心却说,现场不论是尸体还是证物都没了,这陆南深还想看什么呢? 跟陆南深和年柏宵不同,杭司进来后其实没多大感觉,除了觉得是有点冷之外,但实际上在她眼里就是个寻常房间。 基本上没什么入住痕迹,所以说猎豹住进来之后基本上都没怎么活动,床榻上的床围也都还在呢。 她扭头去看陆南深,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看着棚顶,她也顺势往上看。 正对头顶的就是一盏大吊灯,许是想要营造古都皇宫效果,所以这家酒店的棚顶比寻常酒店高出不少。棚顶高,吊灯自然也不。 头顶没什么痕迹,据说当时垂下来的绳子固定在吊灯上的。 灯是开着的,算是房间里最亮的光源了,尽数笼罩在陆南深的身上。他穿了件白色T恤,清爽干净得很,笼罩在光里,周身都多了光晕,竟让杭司产生了一种误觉—— 好像天使下凡呢。 怎么会有男孩子纯净得这么美好呢? 就像是……山泉水男孩。 嗯,来自林间深处,带着森林的气息和冬雪融化后的清冽之感。 正盯着陆南深的侧脸瞧呢,忽然他就扭脸看过来。杭司赶忙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重新落回吊灯上,但就是这么一眼,心头竟隐隐闪过疑问。 没等将心头疑问抓住,就听陆南深开口问,“田队,当时被害者脚底下是不是踩了什么?” 杭司这才知道刚刚心底疑问是什么,跟陆南深想到一起去了。 田队微微一怔,踱步上前,盯着陆南深说,“这家酒店之前吊灯掉下来过,虽然没造成人员伤亡,但老板长了记性,将整个酒店的吊灯都做了加固,明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是连着棚顶内部横梁的,所以十分结实,死者可以不用踩东西。” “但实际上,被害人哪怕是咽气了也还是踩着东西的,对吧?”陆南深一字一句问。 不像是其他自杀者那样,踩了东西之后再将其一脚踢开,只便于让自己彻底悬空。 田队嘴角隐隐一抽,“对。” 案发现场就是这样,死者除了诡异的姿态外,他的最大承重力是在脚踩的东西上,而不是在绳子上。 “踩了什么?”陆南深问。 田队看了他良久,是厅里的一个小方桌,就是那种茶几吧,不管高。 也已经作为证物带走了。 陆南深哦了一声,踱步到了窗帘前。杭司跟在他身边,见他停住脚步,她看了一眼地上。地面铺着长毛地毯,所以留了四个浅淡的印子。 “怎么看?”陆南深轻声问她。 杭司目测了一下,“大概能有个80*120公分左右的茶几式样。” 陆南深嗯了一声。 田队那头等了好半天就等了個“嗯”,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继续问陆南深,“你应该不是从吊灯情况来确定他是踩了东西吧?” “不是。”陆南深回了句。 然后就,没然后了。 倒是年柏宵从别的屋溜溜达达过来,抬头看了看说,“灯很结实,一看就知道。”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后田队更想一探究竟了。 刚想问,就听陆南深又问了,“茶几上没玻璃吧?” 田队原想回答,可转念一想这可不行,清清嗓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知道他们赛车手订的房间,都一视同仁在行政大床房,除了死者在套房。套房里的陈列跟行政大床房的都不一样,所以田队相信陆南深之前并没见过茶几的模样,所以就更好奇他为什么这么问。 陆南深的拇指在下唇上摩挲,像是听见了田队的问话,可又不像,他哦了一声,自顾自说,“应该没有玻璃。” 杭司没说话,她判断不出来有没有玻璃,而且她也没想通陆南深为什么在纠结这个问题。 但陆南深似乎想通了,他没在出事地点逛,径直去了别的屋子。 杭司刚要跟上就见田队冲着她一招手,“杭姑娘。” “怎么了?”她上前问。 田队不见了陆南深的身影,冲着他消失的方向一示意,小声说,“帮着套套话啊。” 杭司抿抿唇,“嗯……他不说的话我也没办法啊。” 田队的嘴巴张了张。 见杭司要走,一把又将她扯回来,“我可是抱着能破案的目的才破例让你们进的,这要是让上头知道了我要担责任的。” “然后呢?”杭司问他。 “然后?”田队长都快急死了,“你没听他是怎么提死者的?是他队友不假吧?他叫他队友为被害者,怎么就那么肯定是被害的?” 杭司哦了一声,好半天说,“整个长安城老百姓都知道不是自杀。” 田队差点气吐血。 还要说什么,就见陆南深又溜溜达达从里面出来了,田队见状赶忙止声。他清清嗓子,干脆直接跟陆南深说,“这屋子基本上就这样了,该查的都查了,你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了吗?” 其实真就没什么了。 但凡可疑的或者能作为证物的全都被抬走了,所以说想在这种情况下寻找新的线索其实是难上加难。 陆南深却是思量了少许,走到田队面前问他,“有当时的照片吗?” “有,但是牵扯到案情,不能给外人看。”田队这么说多少有点私人情绪在里面。 杭司在旁叹息,“案发现场都让进了……” 田队见被人戳穿,丝毫也没觉得尴尬,“那不一样。” 陆南深微笑,“没关系,我来复原。” 025 是有声音 除了当时的目击者和涉案的警察,猎豹被绳子吊着的场面并不被外人具体得知。 所谓“具体”,就是说猎豹姿态甚至神情的细节。 当然外面百姓议论纷纷就是源于不知具体细节的原因,就知道是被绳子吊着的,像是自杀的模样,但是死相极其诡异。 在之后,有关安稳酒店客人的死就有了各种版本,甚至在田队进酒店之前还被个商铺老板给扯住,问他这一带是不是风水变了? 弄得田队长一头雾水的。 商铺老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讲说他有个顾客就是风水大师,大师说了这一带的风水只旺半个世纪,之后就将会走下坡路,而走下坡路的标志性事件就是死人,一旦死了人,旺街变衰街,谁做生意谁倒霉。 田队长听了这番话简直是哭笑不得,但也不好跟他掰扯道理,就宽慰对方说,“老乡你放心,我们绝对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所以他倒是挺想看看眼前这小伙子怎么复原。 陆南深先是走到田队长面前,问他,“带笔了吗?” 田队长先是一愣,想了想从挎包里掏出支笔来递给了陆南深,这期间眼神倒是挺复杂的。 陆南深接过笔道了谢,踱步到吊灯下面。 光晕之下,就见他抬起双臂,一高一低,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执笔。 田队长瞧见这幕后脸色起了变化。 陆南深的目光落在田队长脸上,就是很风轻云淡地问了句,“没错吧?如果不算脚踩茶几的话。” 杭司瞧着这个姿势,一個念头极速地在脑子里闪过。 陆南深也就示意一下,很快就收了动作。年柏宵后知后觉,他之前进了会客区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这头隐约有动静就抻头看了一眼,没看着什么又把脑袋撤回去了。 田队长面容却变得严肃,掏出手机调出张照片。 杭司凑近一看,也是微怔。 是猎豹当时在现场的照片,照片里猎豹的姿势跟陆南深刚刚做出来的还真是一模一样。 丝毫不差地复原。 陆南深没上前看,瞧着田队长的脸色他也大差不差的清楚情况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田队长这次很是重视。 就算是队友,就算有人跟他描述过当时的场景,也不能说这么一丝不差地复原吧? 陆南深脸上无笑,甚至说在瞧见田队长对比照片的行为后,他眼底里凝重的情绪,眉心之间隐隐出现了川字纹。 田队长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这次有刨根问底的架势了。 陆南深这次没顾左右而言他,可也没给他确定的答案,他只是说,“现在有些问题还不能确定,我还在找。” “找什么?” “找线索。” 田队微微皱眉,“你在怀疑什么?” “田队长不是也在怀疑吗?就是因为怀疑,你才允许我能进现场不是吗?年柏宵,你刚刚碰的留声机再开一下。” 陆南深的这句话落下后,田队的神情可以用震惊来表示。 就连杭司也愕然了。 田队长震惊,一来是他发现陆南深远比他认为的要智慧,远胜于他现在的年龄,二来是他的下句话的无缝链接,留声机打开了吗?他压根就没听见。 而杭司想的是,他在跟田队长说话的同时竟能“关注”到年柏宵的一举一动? 好半天年柏宵探出头,不确定地问,“你刚才是在叫我吗?” 套房的厅不小,因为摆放的东西多所以没什么回音,从活动厅到年柏宵所在的会客厅其实隔了挺长的距离,所以年柏宵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是拔高的。 陆南深没再跟田队长说什么,转身进了会客厅。 整个套房的装修风格是偏传统的,所以会有不少老物件,这其中也不排除些西洋的老玩意儿,比方说他们眼前的这只留声机。 等陆南深进来后,年柏宵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留声机,“我以为是假的,摆件!没想到能用。” 十分清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他这么想也实属正常,不少酒店里摆些老物件不过是为了应景,所以很多都只是能看不能用,有的甚至就直接是个模子。 但这家酒店陈列讲究,连瓶中鲜花都要固定时间换新的,屋中的老物件更是都有年头和历史了。现在想来除了门口的那些兵马俑是仿制的外,其他的老物件都是真的。 老胶片就是放在那的,别说年柏宵了,就连田队长都没认为留声机里能有什么线索。是,当时在排查线索的时候他们是相当仔细了,留声机不是没看过,但老胶片里什么都放不出来,所以田队长也以为坏掉了。 也确实跟坏了没什么两样,留声机的唱针在摩擦唱片的坑纹时发出的是哗哗声响,就像是老旧电视机雪花屏了一样,还时不时传出尖锐的声响。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坏了。 年柏宵听见耳朵里的也是一片雪花的忙音,跟他刚刚随手打开之后听到的一样,就因为这样他才随手关掉了。 明显的,陆南深却跟他们认为的不一样。 他就让留声机开着,盯着唱针和胶片的运转,一声不吱。 始终就是雪花哗哗声和偶尔的尖锐声。 持续时间不长,连半分钟都不到,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像是后面都是空白。 陆南深想了想,又重新放了一遍,这次还是一样听到空白处。 田队着实不理解,问他,“听什么呢?” 陆南深似有思考,没回答田队的话,反倒看向杭司,“感觉到了吗?”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年柏宵给问愣了,挺好奇问,“什么意思?” 怎么还问杭司了呢? 田队也是一脸懵。 再看杭司,脸色竟发生了变化,虽不是大起大落的情绪,却也是肉眼可见了。她抿唇盯着陆南深,眼神里极其复杂。 看得年柏宵都后脊梁发寒,这眼神瞅着就不大友善啊。 可陆南深始终看着她,似乎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相比她的凝重和严肃,他就显得轻松多了,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良久后杭司才开口,“是有声音。” 026 鲜衣怒马少年时 的确是有声音,田队长也知道,老旧电视雪花屏的哗哗声嘛。 可瞧着眼前这俩说的应该跟他想的不是一个意思。 年柏宵的反应也是让田队长倍感不解,就见他惊愕地瞅着杭司,问了句,“你也能听见呢?” 听见什么?也吗?这么说…… 田队长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就听陆南深扭头对年柏宵说,“宵帅,帮忙抽张纸过来吧。” 别看年柏宵大多数汉语理解能力都有待提高,但这一句“宵帅”他他听得可明白了,那脸上的笑压根就没想着藏,十分爽快地回了句,没问题,等着。 很快年柏宵就拎了张A4纸过来,陆南深接过后,就着田队的笔还在身边就一并用了。 年柏宵别提多好奇了,凑上前问陆南深,“是不是那种,凶手像鬼一样留声音?” 意思说得别提多晦涩难懂了,然而奇异的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想表达的内容。大抵就是想说,凶手利用一种常人听不见的声波留了线索,正常人只能借助相关专业仪器来分析声谱,调节音轨和频率,继而才能听到本来听不到的声音。 陆南深这边已经重新打开留声机了,耳畔又是哗哗的动静,他却面向年柏宵,意外问了句,“你平时朋友多吗?” “当然。”年柏宵连想都没想,对于他来说这个问题简直是可笑,“天底下大江大海都有朋友。” 牛B大发了。 “你想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吧。”陆南深忍笑。 年柏宵微微一愣,“啊,这句话原来这么说啊。” “我的意思是,”陆南深由衷感叹,“能跟你玩得好的人,语言造诣得相当高。” 明褒暗贬。 但说完这话陆南深隐隐后悔,这两天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人,并不能听懂明褒暗贬。 就见年柏宵得意洋洋,“我这么聪明,交的朋友也当然聪明。” 好吧。 陆南深微微一笑,决定…… 不说话了。 话是不说了,因为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将纸往杭司面前一推,“跟你感受到的节奏一样吗?” 年柏宵闻言低头一看,呵,这小子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写了一段谱子?诶,等等……他突然意识到,这是陆南深听到的。 田队是一头雾水,怎么还有五线谱了? 杭司却没惊没讶,因为在留声机打开的时候她就在盯着陆南深的笔,没像年柏宵和田队似的注意点在他说话上。她就看着他写出了眼前这段谱子,也是由衷地佩服,他是耳朵听着留声机里的动静,嘴上跟年柏宵打着贫,笔下记录的是从留声机里捕捉到的声音。 不,确切来说是段旋律,陆南深的笔记得十分清晰。 杭司低头看谱子,敛眸平静。而陆南深在看着她,目光里多有打量。 从留声机里能发出的哗哗声响其实就那么一段,时长短。杭司看着这谱子,其实都算不上是旋律,因为就是几个音符在反复重复。 她凭着记忆,手指在桌上敲出一段节奏: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这是一组。 之后的两组都是在重复第一组。 再看陆南深记得谱子里给出的节奏也是一致。 年柏宵平时也会玩音乐,没那么深的造诣吧,但五线谱还是能看懂的。 仔细一瞧—— 陆南深记录的是中音谱表,五线谱上的音符分别为:dododomi,dolamisi,dodorere,siredo,其中第三小节是中音do、高音do、高音re、高音re。 这么一段曲子,后两段都是重复第一段的。 陆南深的视线没从杭司脸上移开,反倒问她,“我记得音调对吗?” 杭司的唇微微抿紧,与他对视,良久后才开口,“我不知道。” 年柏宵始终没看明白他俩之间的风云暗涌,看向杭司,“你能听出节奏很厉害,我都没听到。” 他想的是,这世上也没几人能长陆南深的耳朵,能听出节奏听不到音调也是高手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她听不到曲子,怎么听出来的节奏? 正不得其解,就听田队按捺不住问,“这是……从留声机里发出的声音?” 这次得到了陆南深的正面回答,“对。” 别看就这么一个字,可给田队震惊坏了。 “怎么……听见的?”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光陆南深一人听得见? 陆南深盯着谱子,眼底有了迟疑,却反问了田队长一句,“田队跟陈警官打听过吧?” 田队见被这么個年轻人一眼拆穿,面色就显得尴尬了。他清清嗓子,“我是觉得他说的……有点夸张。” 陆南深始终没看他,像是在研究这谱子,连带的回答的话都显得敷衍了。“最新的线索就是我帮你找出来的田队,还觉得夸张吗?” 田队想说夸张,但生生咽下去了。 倒是年柏宵看了谱子半天皱眉说,“这是曲子?很难听啊。” “算是曲子吧,但不是用来听的。”陆南深的视线从谱子上移开,落在了留声机上,再看向留声机的四周。 杭司始终沉默,可她的视线也没闲着,最后落在留声机的后墙上。伸手就去摸,下一秒陆南深的手指头覆在了她的手指上。 他的指尖微凉,杭司心头一激灵,缩回手。 陆南深像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似的,眼里有笑,说了句,“你也发现了啊。” 杭司下意识抬头看他,他眼里又像是藏了万亩星河的光亮,高兴的情绪显而易见,让她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鲜衣怒马少年时。 “是吧?”他盯着她又问,一双含笑的眼漂亮得很。 杭司扯回目光,不再跟他对视,微微点头,朝着墙上一指,“这上面之前是不是贴着东西?” 有极小的一块墙皮是掀起来的,如果不是正好一个寸劲杭司压根就看不见。说完这话,她是看田队。 田队点头,“对,之前上面贴着几幅字画,我们在字画上发现了另一组类似指纹的印记,所以就将画摘下来作为证物带走了。” 陆南深盯着墙,轻声说,“字画是新挂上去的……” 田队嗯了一声,之前他们跟酒店方确认过,那些字画并不属于酒店,也就是说字画很可能是凶手或者死者留下的。关于字画是新挂上一说被陆南深想到并不惊奇,墙皮都是光洁整齐的,如果常年摆着字画总会有印记。 “田队,我想要字画上的印记,不管是不是指纹我都要。”陆南深说到这儿,又含笑问了句,“现在,可以吗?” 027 要挨多少打才能认得这么多字 这一次田队没有等价交换,要陆南深稍等,他扭头出去打电话了。 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个时,年柏宵瞅着陆南深标出来的音谱提出疑问,“为什么是中音谱表呢?” 这个问题不管是杭司还是陆南深都回答不上来,尤其是陆南深,其实他心里的疑问跟年柏宵的一样,是啊,高音谱表和低音谱表都很常见,怎么就偏偏就是中音谱表? “换成简谱试试呢?”杭司提了个建议。 1113|1637|1122|721……【注:其中122分别为高音,带有高音符号的点输入不显示,无奈脸……】 简谱这么看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很不好听。 很快田队长进来了。 检验科传来了照片,他将照片拿给他们几个看。 所谓字画,字较多,画为辅助。底画为腊雪红梅,字为小篆,篇幅不大却是很是雅致。字画上有特殊印记的地方被重点标注出来了,均为字。 田队表示说,经鉴定已经排除了是指纹的可能。 所以,这就是对方有意留下的线索了。 陆南深将被印记覆盖的几个字写下来,为了方便,他在写的时候直接化繁为简—— 经、子,吕、孟、氏、五、春、行、秋、志,诗。 年柏宵吃惊得看着字画上的字,再看看陆南深写下来的字,心叹这么复杂的字他都能翻译呢?他小时候要挨多少打才能认得这么多字啊。 也别说年柏宵了,就连杭司和田队也都没想到他能认小篆认的这么通透。 年柏宵看了看简谱,冷不丁想到,“是不是排列顺序?” “如果这么看的话……”杭司盯着纸上面的字,指了指,“也不用什么排列顺序吧。” 虽然顺序是打乱的,但组合起来挺简单的。 “孟子、吕氏春秋,诗经、还有,”杭司略微思考。 陆南深起笔一连,接着她的话,“五行志。” “五行志是什么?”年柏宵好奇问,他只知道孟子和吕氏春秋。 杭司也想起来了,恍悟。又见年柏宵求知若渴的眼神,她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你可以上网去查概念。” 年柏宵先是一愣,然后被噎笑了。 孟子、吕氏春秋、五行志,字画上那么多字偏偏就是这几個,为什么? 显然田队那边没有最新的进展,真论进展的速度还不及这边。 “答案在这三本书里?”杭司质疑。 这种联系有些牵强,但至少是个方向。于是年柏宵问,“你的意思是,音谱是页码?” 如果只是五线谱的话还不清晰明了,可写成简谱就是数字,现在又是孟子又是春秋的,那是不是就能理解成页码或行列指数? 陆南深瞅着一眼年柏宵,他觉得这个人吧中文底子是薄了些,但解题思路是相当可以的。 “页码这个提议我认为可以保留,但针对这四本书吗?”陆南深提出质疑,且不说这四套书能不能对上这些页码,就算对上也是茫茫大海里捞针。 杭司的思维始终在线上,她冷静地说,“既然提到了孟子吕氏,那肯定就跟这方面的内容有关,跟传统方向有关。” 话音落,年柏宵随口了一句,“中国传统词语大集合吗?”他只觉得印记上的那些字挺难认的。 真就是随口。 随口到压根就没过脑子,哪怕去想一想这市面上会不会有这样的书的念头都没有。 不想却提醒了陆南深,他放下纸和笔转身就出去了。其他人见状也不知他要干什么,紧跟其后。 是在卧室区有个博古架。 架子上摆了几件老旧物式,还有只老编的提手花篮,篮子里放了几株晒干的荷花和莲蓬。干花后立着几本书,有《史记》、《梦溪笔谈》、《西京杂记》、《玄怪录》等古书。没有孟子、吕氏春秋那些。 陆南深从架子的最上边拿下来一本书,其他人一看,《古代汉语词典》。 厚厚的一大本。 田队醍醐灌顶,页码,词典! 几人开始按照简谱上的一组数字去翻词典,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找出来的字很零散,组成不了完整的意思。 陆南深思量半晌,“我相信思路是对的,但在页码上可能跟我们想得有些出入。” 年柏宵问他,“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听错。”陆南深十分肯定。 “节奏错了?”年柏宵又问。 “节奏也没错。”这次是陆南深和杭司两个异口同声。 年柏宵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 这俩人的架势就跟同仇敌忾似的。 田队对于音乐这种事不大懂,所以只能说些行外的话,“既然是用了这几个音符,那总归是这几个数字跑不掉的吧。” 年柏宵道,“那肯定的。” “不一定。”不想,陆南深冷不丁道。 年柏宵没理解,什么不一定?“从do到si记录就是1到7,难道还有8?有9?”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定要是中音谱表,现在看来对方的玄机可能就在这里。”陆南深指着五线谱上的第三小节,“你看一下高音do和高音re的位置。” 这有什么好看的?“在上加一线和上加二线呗。”年柏宵不以为然,那落在简谱上就是1和2加个点嘛。 陆南深说,“如果只是单纯按照五线谱的位置一路数上去呢?不看音符也抛去简谱数字的限制。” 这……什么意思?什么叫抛去简谱数字的限制? 一时间三人都没懂。 陆南深笑了,转头看向田队,“你懂音乐吗?” 田队摇头,平时顶多就是凑凑热闹听听歌罢了,他唱歌都跑调。 “那你会看谱子吗?尤其是五线谱。”陆南深又问。 田队又摇头,别说五线谱了,他连简谱都看不懂。 陆南深眼底的笑容更炽,“那就好。” 这话说得田队直皱眉,咋个意思?见他不懂就能蒙他吗? “这个谜,或许真正懂音乐的人反倒解不出来。”陆南深看了年柏宵和杭司一眼,意思很明显。将五线谱推到田队面前,用笔标记了一下第三小节的中音do,“田队,劳烦你从标记的位置往上数,数到我手指的这个音符为止。” 他指的是高音do。 田队不明就里,但照着他说的去做,从do数到高音do,于是他就是这么数的—— 1234567……8…… 杭司在这边一怔,年柏宵也愣住了。 陆南深微微一笑,又指着五线谱上的高音re,问田队,“再往上数呢?” “9啊。”田队不假思索。 年柏宵一下就明白了。 杭司也蓦地反应过来,“不是1122,而是1899。”与此同时她的行动力也快,抓过词典按照所想就直接翻到1899页。 028 你到底想干什么 1899页,一个字就赫然在眼前呈现:游。 《古代汉语词典》的设置跟寻常用的字典稍有不同的是,每个字下面的组词都会单独拎出来,再标注出此词语的出处。 其中一组词就出自《吕氏春秋·贵直》—— 无使齐音充人之游。 “这句话中的‘游’,指的是游乐的意思。”杭司轻声说。 第三小节的数字捋顺了之后,几人再折回头看其他页码所指的字就一目了然了。 按照顺序就是第一小节,1113:你,代称,《隋书·五行志》狐截尾中—— 你欲除我我除你。 第二小节,1637,我,代称,《诗经》中云,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最后一小节,721,继字,《孟子·万章下》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 杭司指着最后一个“继”字说,“这里的继,是继续的意思。” 如此一来,对方在留声机中留下来的信息就完整了。 年柏宵照葫芦画瓢,挑眉,“你我游乐继续?”他看向陆南深,“是这个意思?” 陆南深眼里却没有笑意了。 其实第三小节的数字解锁只是“锦上添花”,哪怕真的解不出来凭着已经看到的三个字也拼凑的七七八八了。 执意解开第三节是想着万一信息跟他想的有所出入呢。 可随着“游”字的显示,陆南深知道一切都朝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发展了。 良久后他轻声说,“‘游乐’这個词也能叫做‘游戏’。” 你我游戏继续。 对方通过这种方式来邀请他,加入游戏。 陆南深的目光落在五线谱上,薄唇抿紧时眼里的光冰冷,似瓦上寒霜。 田队见状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而且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一时间,整个酒店房间似乎都变得诡异。 良久后陆南深才说,“田队,这不是自杀案,我怀疑猎豹的死跟两年前的案子有关,具体情况你可以去问陈警官,另外,” 他顿了顿。 杭司正好站在他正对面,所以能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虽说明显的隐忍,可修长的手指紧紧扣在留声机上。 他有骇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杭司觉得自己,或许没看错。 可很快陆南深再开口了,这次的嗓音听着就十分稳定。“想要证实我的判断没错,你们还需要一位法医帮忙。” 田队说,“法医我们有——” “不一样。”陆南深轻声打断田队的话,脸色很郑重,“他能看到别的法医看不到的证据。” “啊?”田队一愣,“你说的是哪位法医?” “陆北辰。” - “我知道陆北辰。” 年柏宵续了杯咖啡,又补上了句,“听我大哥说的。” 陆南深只是嗯了一声,多余的话没接。 年柏宵对陆北辰那个人还是挺好奇的,接着问他,“我听说,他特别特别难请。” 陆南深又嗯了声。 “你刚才打电话给他,他同意了吗?” 陆南深拄着脸,“还没。” “连你的面子也不给他?”年柏宵吃惊。 陆南深换了只手拄脸,“应该,会给。” 年柏宵啧了一声,伸手敲了敲桌子,“你能多说几个字吗?” 倒是成功的让陆南深抬眼看他了,眼皮就那么轻轻一挑,浅浅的褶皱里平添了几分无辜,他说,“不想。” 年柏宵无语,好吧。 从安稳酒店离开后他们三人就回了客栈。 近旅游季的时节了去哪人都多,三人干脆就想讨个清净。 但其实客栈也算不上清净,白天热,到了晚上夜风习习的怪舒服的,客栈里没出去玩的住客要么在茶室里喝茶聊天,要么就在小院子里纳凉,热闹非常。 老板娘正在做夜宵,今天有个姑娘说想吃糖油果子了,央着老板娘做些来。老板娘也是觉着现在住客多,天热又睡不着觉,就应下了。 之前白天忙活着入住和查案的事没留意,等眼下闲下来了陆南深和年柏宵才知道,原来杭司在客栈打着义工的,也就是说她在客栈里帮工,客栈负责她吃住。 这么一瞧老板娘是个善心眼的人,给了杭司一间不错的户型住。 但杭司跟他俩说,“我这个人不喜欢占谁的便宜,所以我平时给客栈干的活也多。” 她择了老树底下,摆了木桌和椅子,离茶室和在小院里纳凉的姑娘们远了些,方便聊天不受打扰。 在茶和咖啡的选择上杭司替他俩做了主,直接煮了咖啡,跟他们说,“你们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是喝咖啡吧。” 之后补上句,“不过伱们想喝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上一套,就是这边的茶贵,只能免费续水。” 陆南深哦了一声,年柏宵拍板决定,上咖啡。 入夜的小院就有了岁月静好的意味。 月儿明,院落各角都燃着蚊香来熏蚊子,是那种传统的盘香,夜风轻轻一吹,清淡的艾草香裹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炸油味一并在院子里漾开。 陆南深的一通电话是回屋子打的,时间不长,却是足够杭司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了。所以他这边通完电话回了小院坐好,杭司后脚也坐下了,大手一挥跟他们说,“咖啡随便喝,我请你们。” 年柏宵心善,连连摆手,怎么能让姑娘家请客呢? 杭司说,“没事,咖啡便宜。” 好吧,理是这个理,但怎么听着有点怪呢? 陆南深在那边忍不住轻笑,喝了口咖啡,味道还真是不错。 见他眉间染笑,杭司多少也放心。之前他在酒店里的神情太凝重了,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沧桑和悲凉,杭司一颗心总是莫名七上八下的。 刚要谈正事,老板娘做的糖油果子好了。 杭司示意他们稍等片刻,起身去了厨房,将做好的果子分给住客们。 年柏宵等着听陆南深的分析呢,就催促他快点说,岂料陆南深朝着厨房的方向一抬下巴,“等人。” 闻言这话年柏宵惊讶,“你要拉她入局?” 陆南深偏头看他,汉语表达越来越清晰了。他端起咖啡杯慢悠悠喝着咖啡,回了句,“漂亮小姐姐不是说了吗,要咱们等她。” 年柏宵狐疑盯着他,总觉得他的目的绝对没这么单纯。“你到底想干什么?” 029 就是两年前的魂颂案吧 结果自然,是没问出来什么。 再之后年柏宵不管问什么,陆南深都是要么一个字要么两个字的往外蹦。他要么就是一点点喝着咖啡不知道在想什么,要么就是拄着脸看着杭司,她的身影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年柏宵见状不动声色笑了笑,一清嗓子说,“我听过一句话。” 见陆南深也没有理他的打算他也没气恼,接着说,“陆门儿郎不喜女色,洁身自好为重。” 这话在商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在众多富家子弟贵公子都时不时传出绯闻的今天,从没见陆家人因为权色丑闻被挂上热搜过。 当时年柏宵还跟他大哥年柏彦说过,你就输在控制不了情欲上,虽然你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人吧,但毕竟之前有过无爱之性那也算是污点,跟陆家儿郎一比就没那么纯情了。 年柏彦闻言后送了一句话给他: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 于是,他就去一门心思赛车了。 他说错了吗?根本就没错。 看看人家陆家贵公子,尤其是眼前这只纯情得跟个小绵羊似的。 但真实情况呢? 这人吧,就怕相处。 相处时间长了滤镜也就碎了,年柏宵绝对相信陆南深是个挂着面具生活的人。 陆南深又是嗯了一声。 年柏宵就等着接话呢,将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笑问,“你不近女色也吗?” 陆南深原本瞅着厨房里杭司的身影呢,耳边的声音既突兀又不怀好意的,他蓦地转脸,差点贴上年柏宵一张神采奕奕却明显等着看八卦的脸。 还真是,吓人呢。 陆南深伸手覆上他的脸,轻轻一推,年柏宵的脸就顺势被推开了。他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回了年柏宵—— “我跟他们不一样。” “嗯?” “我特别好女色。”陆南深说着起身走了。 那边杭司正好端着满满一盆的糖油果子出了厨房,她娇小,盆大多少挡了脚下的视线,踩上个雨花石差点一趔趄,下一秒整個人就被人稳稳扶住,手上的盆就顺势被接了过去。 抬眼一看,是陆南深。 “不用,我自己来。”杭司觉得他怎么着都是客人。 陆南深低垂着脸,就看着盆子里的糖油果子,但明显不是嘴馋。杭司见他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十分不解,问他怎么了。 他仍旧低着头,说,“帮你,你就能早点忙完。” 杭司一怔,“……也不用,不是什么很重的活。”又看了大树下的年柏宵一眼,他往这边看呢,百无聊赖的。 “你不用陪你朋友?” “不想陪。” 杭司听了这话更是不解。 陆南深凑近她,“他那个人,”他顿了顿,微微压脸,含着笑嗓,“觊觎我的美色。” 杭司:……呃。 视线就控制不住往年柏宵那边又过去了。 院子里不少年轻的小姑娘,但年柏宵目不斜视,他就一手托腮一手端着咖啡杯,时不时喝上几口,全程的视线都是落过来的。 落在……陆南深的身上。 杭司再看陆南深。 眼前这张脸着实是好看得紧,确实是一张可吸女又吸男的撕漫脸。笑时如清泉过目,微微敛眸时就让人心生怜惜。纯真无辜是他,深沉严肃是他,如果真摆出受了委屈的模样,还真有股子支离破碎感。 杭司心说,他的感觉跟乔渊差了十万八千里,越接触就越是知道两人的区别。 果真是能放下心防了。 她微微一笑,“怪你长得好看,不过你也不吃亏,他也挺帅的。” 陆南深端着大盆跟在她身边,追问,“他帅还是我帅?” 杭司笑。 这是男人的好胜心吗?有什么可比的? 另一头,年柏宵没长陆南深那么敏锐的耳朵,自然听不到陆南深跟杭司的聊天内容,就眼瞧着陆南深帮着杭司分糖油果子,几番想上前帮忙都忍下了。 他总有种预感,陆南深那小子口中的“好色”似乎不是句搪塞的话。 很快杭司也就忙完了,本来就是分油果子的一点小活,陆南深帮着分果子的时候,茶室内外的女孩子们又活跃了。 其中主张吃糖油果子的小姐姐还趁机摸了一下陆南深的手,等他走了之后小姐姐别提多激动了,跟同伴小声说,“好奶好乖啊他,帅气小哥哥的手也好好摸啊,特别有骨感,就是那种很有力量很有安全感的感觉呢。” 将盆送回厨房的时候陆南深就势洗了手,杭司瞧见直笑。 他轻声说,“被占了便宜,真是不舒服啊。” 杭司一时间又想笑又心生怜惜的。 等再回大树底下的时候,年柏宵都一整杯咖啡进肚了,他伸了个懒腰,“陆南深,你再不回来我快睡着了。” 杭司在旁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陆南深刚才那句话的影响,总之,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好在年柏宵也没继续说些肉麻的话,言归正传了。他问陆南深,如果留声机里的线索就是凶手留的,那他是给谁留的?什么游戏? 陆南深沉默半晌,说,“是给我。” 年柏宵惊愕,“你?” “凶手笃定了我一定会对猎豹的死起疑,也算准了我一定能听到留声机里的线索。”陆南深的面色又渐渐恢复凝重,跟在酒店的时候一样。 年柏宵更是一头雾水了,“什么意思?” 杭司在旁却是没惊没讶的,别看她年龄小,可遇事时情绪相当稳定,再或者她是因为有着极为清晰的思路。 于是她给他俩分别满了些咖啡,声音虽轻,却一针见血,“就是两年前的魂颂案吧?” 陆南深扭头看她。 年柏宵跟听天书似的,什么案? “从一开始你没阻止我跟着去酒店,其实就是不怕我知道了。”杭司整个人都不紧不慢的,连喝咖啡的动作都不疾不徐,可下句话说出来就更是成竹在胸。 “对吧,陆小公子?” 陆南深闻言,忽地笑了。 这么一笑倒是缓了刚刚两眉间的凝重,就跟融化的冰层,涓涓流淌着的是清澈甘甜的山泉水。 “伱全都知道了?” 杭司嗯了一声,“之前是听着你的名字觉得耳熟,有心想查的话倒是不难。”她抬眼,与他目光相对—— “怎么描述你呢?极具盛誉的指挥家,年纪轻轻就创建了自己的交响乐团,可惜倒霉命,两年前的那场大火不但毁了你的乐团,还连带的毁了你的心气,从此一个天才音乐家就此陨落了。” 030 死亡之曲 如果细数近年来哪个交响乐团最火,当属Dimension乐团,大家又习惯称之为D乐团。 火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D乐团所到之处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全球巡演时不管去哪个城市,其演出票都被一抢而空。除了乐团本身极具演奏实力外,乐团里的首席指挥家也是叫人趋之若鹜的关键。 D乐团在最初横空出世时,大家并不知晓那位每次出场都戴着黑色口罩的首席指挥家的真实身份。众人只瞧得见他十分年轻,于指挥台上笔挺似松,哪怕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他的举手投足以及他眼里对于音乐、对于艺术的至高追求所散发出的魅力都熠熠闪耀。 渐渐地,他被大家称为D先生。 因为是他一手创建了D乐团,并且带着乐团一跃成为了音乐殿堂的天花板,而让整个乐团封神的当属魂颂。魂颂出自D先生之手,人人都说魂颂从诞生到成为神级曲目只用了数把月的时间,可谓是人间奇迹。 喜爱音乐的人都爱魂颂,那一年魂颂在世界级殿堂击败了所有的曲目,成为世人心中的NO1。那位极具音乐天赋的年轻指挥家亲自挥棒,每一个手势的划动都似流水,那双白皙又骨感十足的手就是戳中了无数少女心的力量。 意气风发,肆意而为,这是当年大家对D先生的评价。 哪怕是站在艺术殿堂顶尖的老辈音乐家们都评价魂颂说,此曲能与经典抗衡成为传奇。 后来,D先生的真实身份被人查出,得知他原来就是陆门家的最小儿子更是惊奇。要知道陆家小儿子是唯一不碰触陆门生意的儿郎,他身上不沾染丝毫铜钱俗气,只因他自小就在音乐领域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精通各类乐器。 一时间他曾经创作的曲子开始疯狂流传,大家惊骇发现最早的一首曲子竟是他不到三岁时写的。大家才知道,原来陆门小公子会用笔的第一件事不是涂鸦,而是写下了他未来人生中的第一个音符。 D先生背景曝光,非但没招黑,反而使他的人气更加高涨。可他仍旧是每次演出都戴着口罩,口罩,成了他在乐团的标志。 陆门小公子公开场合少,据说自小就不喜欢抛头露面,并且陆门也有意保护家族中的音乐天才,不管大小商宴晚宴都会遵从小公子的意愿可以不参加。 外面流传的照片少之又少,仅存的还都是公子圈里流传出来的边角料,或者是同校的学生偶尔的偷拍。 但只是惊鸿一瞥就足以让大家肯定他的颜值,所以有人开玩笑说,许是长得太帅了,怕大家的心思不在曲目的欣赏上。 事实如此,不少跟陆门小公子有过交集的同学都会说,陆南深那個人是神颜长相,又极具教养,身上没半点富家公子的蛮横劲,他唯独有的傲气就都尽在音乐造诣上了。 然而有知情人说,D先生戴口罩上台不是因为颜值,而是他……社恐。 别看他狂他傲,在音乐上他不服任何人,可实际生活中他不喜欢跟太多人接触,社交范围小得很。 不过没关系,但凡能人都有怪癖,如此一来大家就更喜欢了。 当然也有不喜欢他的,甚至是否定他才华的。 炮口就朝向魂颂。 贬其作品,踩其人,更甚者说魂颂是地狱之曲,之所以能惑倒众生是因为沾了亡灵们的怨恨和血泪。 又扬言,魂颂绝不能再演奏,否则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无稽之谈。 没任何人相信,包括D先生。 他放出豪言,魂颂将会继续演奏,不信邪佞之说。 那一场演出可谓是万人空巷了,大家早早就抢好了入场券,创造了演奏史上观演人数最高值。 然而就在临近演出之前,一场罕见大火烧了休息室,乐团中的首席大提琴手和小提琴手惨遭杀害,死相骇然。 自那以后,首席指挥家D先生神隐,魂颂绝迹。 世人健忘,时间一长那场大火就成了过往云烟,而曾经到过现场的听众再提起魂颂也会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哦,那个死亡之曲啊…… 从神曲到死亡之曲,云泥之别。 一朝成为被人信奉的神,一朝又成为令人惊惧的魔。 没人知道D先生的下落,而曾经的魂颂案也渐渐被时间尘封。 这件事被杭司知晓倒也不难,再被遗忘的往事,即使不存在于世人的记忆里也会留在网络里,只要她有心去查。 杭司说这番话的时候很肯定,肯定到她清楚知道陆南深不会否认。 “揭人过去是很伤人,但我想既然你主动提到两年前的案子那就说明你始终有心结在的,你不怕掀开结痂再去面临血淋漓的过往,因为你很清楚,”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迎上他的视线,“魂颂案,重现了。” 陆南深静静听她说完,这期间他的眼波有微微的震动,但很快就趋于平静。他没否认杭司的说辞,轻声说,“没错,两年前D乐团确实发生了重大火灾,两名首席死相很诡异,像极了现在的猎豹,不同的只是缺少了一场大火。” 年柏宵可谓是听足了“八卦”,甚至说他听得惊心动魄的。 他知道陆南深有自己的乐团,也知道他是指挥家,更知道他挺有成就的,可再多就不知道了,包括乐团着火一事。 “你后来没消息一直,就是因为那场大火?” 陆南深微微点头。 杭司说得对,那场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他的乐团,还有他的心气,甚至是他的傲骨。 “你很自责吧?”杭司虽说是问句,但语气上十分肯定,“所以其实这两年你一直在找凶手的线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知道了凶手的蛛丝马迹才会出现在这里,不顾安危进到死亡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年柏宵虽说心大,但对于陆南深执意进到死亡谷的事其实始终抱有质疑,闻言杭司的这番话突然就明白了,扭头看他,“你进死亡谷到底找什么?” 031 这小姑娘试过他 关于这件事年柏宵问过他两次。 一次陆南深说瞎猫碰死耗子误打误撞进了死亡谷,但这次他跟他们说,“找一种兽骨。” “什么兽骨?”年柏宵没理解。 主要是在死亡谷当日他醒来并没发现他俩的踪迹,最初以为他俩起去勘查地形了,现在越想越不对。 陆南深想了想扭头看杭司,眼神很耐人琢磨。 年柏宵不明就里也看向杭司。 杭司最初只是认真倾听,毕竟她虽然查到一些事,但关于眼前这位一手创建D乐团又神隐的天才指挥家身上还有不少秘密,而这些秘密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一瞧陆南深看着自己,眼神别有深意,她立刻就明白了。 “貘,对吧?而且你已经得手了。” 陆南深瞳仁深处有隐隐的光亮闪耀,“你能猜到是貘我不惊讶,至于我已经得手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了貘的头,有伤口,锋利的刀伤。”杭司干脆利落地说。 怪不得当时他跟她借刀,什么用来防身? “你就是从那时候怀疑我的?”陆南深又问。 杭司没瞒,“不,从你在山洞里出现的时候。” 她盯着他的脸,夜色里树影下,男子俊颜被枝杈间的彩灯光亮刻画深邃,干净禁欲,可又因他背负秘密而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通往山洞的小路复杂逼仄甚至很隐蔽,误打误撞找到山洞的可能性极低,所以很大可能你是一路跟着我,但又不会跟得太近。”她一字一句说,“至少不会在我的视力范围内,足以说明你的听觉了得,而在之后我试过你,我想你也发现了。” 陆南深轻笑,“是。” 这小姑娘试过他,闹市之中嘈杂纷乱,她就轻轻那么一声他就听到了,他下意识问她怎么了的瞬间才意识到这点。 他不是没遇见过聪明的姑娘,甚至比她老奸巨猾的都有,可这个小姑娘很不同。 她很冷静,又将这股子聪明劲深藏在不动声色的情绪里,就成了智慧。 再想到她孤身闯死亡谷对付貘兽干脆利索的飒爽劲,用“有勇有谋”来形容她就再贴切不过了。 杭司见他承认,视线不经意滑过他T恤衫。这是他回客栈后新换的T,很简单清爽的款式,胸口有个盾牌式样的小兜。 之前间他将一对耳机塞进了小兜里,现在也就明白他戴着耳机不是在听音乐了。 “貘骨用来做什么?”杭司接着问。 陆南深想了想,“就是你用的那枚骨哨。” 这下杭司是真没预料到,一愣。 年柏宵完全能跟上他俩的思路,“骨哨里有什么秘密?”然后又反应过来,“你用她的就OK啊。” 何必把人家貘兽的骨头给剜出来? 杭司也挺想知道,就一个骨哨而已不是?顶多特殊点,当然,在他手里是变得特殊点。 “当年大火之后,首席小提琴手和大提琴手的尸体是在午夜之后才被发现,发现的时候是被吊在了舞台中央。 年柏宵愕然。 杭司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当时在大火里并没发现两位乐手?” 陆南深点头。 “吊在舞台中央?”年柏宵想了想又问,“跟猎豹那样吗?” 算不上是一模一样,可大致相同。 当年那场大火的起点在休息室的杂物间,是一下子炸开,紧跟着火舌起来势汹汹。乐手们都在做最后的调整,火灾发生前十分钟乐手们刚排练完,而在那次的排练中陆南深表现出尤为有过的严苛。 D乐团有固定的排练时间,尤其是演奏会之前会有足够的预演。但那天陆南深加了一场排练,目的是要求魂颂必须要完美呈现,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 可能是高强度的排练和演出压力,小提琴和大提琴和声部分总是令陆南深不满意,他便勒令一遍遍和。 最后首席小提琴乐手不高兴了,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跟同伴抱怨说,所有乐团的人都听不出和声有问题,总不能要求所有人的耳朵都跟陆南深一样吧? 连专业乐手都听不出有瑕疵,那听众更听不出来了。 同伴感叹,别说大小提琴和声了,所有乐器和声里哪怕其中有一个乐手进拍子慢了,哪怕只慢那么一点点都能被他听出来,然后一顿呵斥。 没错。 外界只知道D先生才华横溢,可殊不知他在面对音乐时候的那份偏执和苛刻有多叫人不寒而栗,但没辙,他太有天赋了,让大家一方面怕他,又一方面敬他。 当然,大提琴手也挺委屈的,除了和声部分外,他只是在拉do的音时稍稍缓了一个手劲就被陆南深听出来了。 乐团大提琴手共有五人,把他给听出来了。 陆南深当时冷冷问他,“首席吗?伱拉成这样配得上这两個字吗?” 可以这么说,D乐团的数十位乐手没有不被陆南深点名批评过的。 火灾发生之前,大提琴也跟聊得来的同伴发牢骚,“老子摸琴的时候他还没投胎呢!拽什么拽?” 同伴宽慰,“没办法,咱们能进到D乐团有多不容易,外面有多少想进还进不来的呢。” 火灾刚起之前不是所有的乐手都反应过来的,很多人在闭眼休息,甚至有的人睡得很熟,大家太累了,想在演出前保持最好的精力和体力。 火势起时,乐手们第一反应是抢救自己的乐器,后来见情况不对劲才拔腿逃命。 但休息室的门竟被锁上了! 有人刻意为之。 后来虽说房门很快就被撞开,但也就那么短短的时间内大家伤得伤,失踪的失踪,可见火势窜得之快。 大部分是被呛了嗓子,也有被火燎到的,好在没性命之忧。 失踪的就是两位首席大小提琴手。 “等等。”杭司提出质疑,很是敏感,“休息室着着火的时候你不在?” 陆南深敛眸,浅浅褶皱压了心头的阴鸷和过往楚痛。他说,“对,我不在,当我知道休息室着火的时候乐手们都已经伤的伤逃的逃了。” 所以,当大小提琴手大半夜被发现时,大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两位乐手是不是受不了D先生的高压而选择了自杀? 032 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呢 首席大小提琴手,那都是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的人,能成为D乐团的成员并且做到首席,势必也是极有音乐天赋。 有才华的人势必敏感。 再加上发现尸体的地方没有打斗的痕迹。 所以大家就给出了一个大概的猜测轨迹—— 两位首席不满D先生,继而怨恨起了整个乐团,提前在休息室的杂物房里放好了爆炸桶,又灌满了汽油,火势一起又死死封住了休息室的门。 打算鱼死网破。 别问什么逻辑。 就连音乐厅里的人都在私下小声叨叨,从事艺术的人有着不同寻常的脑回路,如果有必要,他们会为艺术献身。 可警方不能不讲究逻辑。 蓄意纵火的痕迹,尸体的异常等等疑点众多,排除自杀。 年柏宵听到这觉得后脊梁挺凉,扭头一瞧,可不凉吗?老板娘许是怕坐在院落的客人们热,将户外大风扇给打开了。 呼呼的,直往他脖颈子里灌。 可真正让他觉得发凉的是陆南深提到的“尸体异常”这四个字。 “怎么……异常呢?” 是啊,怎么个异常法呢?杭司也挺想知道。 陆南深语气渐渐沉淡下来,面色一旦收了笑就疏离清冷了不少。 少许他说,“是烧焦的两具尸体,被人摆成扯线木偶的模样悬在舞台上。”他顿了顿,看向他俩,“那种情况下根本不会是自杀,舞台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一场大火,无端没了两位首席。 发现尸体的是音乐厅的负责人。 大火被扑灭后,警方就开始了介入调查。现场侦查能搜到的信息很杂,有用的线索却是很少,所有跟乐团有关的人包括陆南深和音乐厅的负责人都要接受调查。 但其实负责人能知道的事少之又少,恰好着火的时候他在赌场赌钱呢,所以给警方提供的线索也是有限。 那天他从警局出来挺晚的了,想着音乐厅出这档子事也是糟心,还要面对平息舆论和重新装修等问题,辗转反侧又回了音乐厅。 以往音乐厅都恨不得能热闹到后半夜呢,但那晚整个音乐厅就像是被兽吞了似的安静,安静的让他恐慌。 于是借着幽暗不明的光他就看见了两個影子,像是飘飘忽忽地荡在舞台中央。负责人吓得半扇身子都快瘫了,好不容易拾回意识打了电话命人开了舞台灯。 等这一看清楚,剩下那半扇身子也吓瘫了。 两具被焚烧得黑乎乎的尸体,四肢系着极细的绳子,横七竖八的,主绳是威亚承了尸体全部的重量。 两人的脚下躺着一把小提琴和一把大提琴。 警方再次出动。 大小提琴手尸体悬于舞台中央这件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所以不知情者才把逼死自己乐手的帽子扣在了D先生的头上。 可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排除了乐手自杀的可能,判定为他杀,但现场几乎找不到凶手的痕迹,此案就成了悬案,因此一度成为国际上关注的焦点。 “虽然死相诡异,但在找不到凶手痕迹的情况下怎么判定他杀?就不能只是有人将烧焦的尸体挂上去的?”杭司的想法十分谨慎,可这话明明是要问陆南深的,脱口出来后就一怔,蓦地看向陆南深。 与此同时年柏宵也想到了,意外的跟杭司来了个异口同声—— “是你!” “你发现的!” 而这次年柏宵的脑子转得更快,又补上了句,“跟骨哨有关?” 杭司随即也反应过来。 陆南深刚想说什么就止住了,抬眼看着他俩。 看着看着竟是心生异样。 眼前这两人,一个是不打不相识同时都活在彼此的传说里又擦肩而过的大男孩,一个是刚刚相识却算是有了生死交情的小姑娘。好像在过往的人生里陆南深都没这么…… 他仔细去想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总结出一句:都没这么交友随便却又想以诚相待。 明明都尚算是陌生人,可又能彼此心意相通。 这是很微妙的感觉。 年柏宵见陆南深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瞅着这边,心里还纳闷呢,怎么了这是? 传说中的被人点穴了? “嘿。”年柏宵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长得是帅,但是,你要收敛。” 杭司拄着脸腹诽:两个帅哥总是待在一起又同住一间房的,会不会住着住着真能产生感情呢? 但这感情能不能是爱情不清楚,暧昧些的说不准会有。 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呢。 陆南深脑子里想的都恨不得是义薄云天,闻言年柏宵的话后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后生生被气笑了,反将一军,“我自己照镜子不行吗?” 年柏宵刚想反击,杭司伸手,食指微曲叩叩叩在桌上敲了三声作为提醒,“说正事,腐文化夜深人静了再聊。” 还有句话她觉得关系还不到那份上也不方便说,其实她是想跟年柏宵说,陆南深是个音乐天才,天才嘛,其实在人情心智上可能就会弱一些,你别总欺负他,尤其是看他长得帅总想着占点便宜之类。 陆南深聊回正题。 确实是跟骨哨有关,正是因为有了这条线索,他才更加肯定放火、杀人以及吊尸体的都是一人所为。 但这条线索是早就出现的了。 也就是说,凶手先给了线索,之后案件发生。 年柏宵想到了关键,一拍陆南深的肩膀。手劲不小,陆南深就当着杭司的面肩头一栽,皱了皱眉。 看得杭司也觉得疼。 “你说着火的时候你不在。”年柏宵一针见血。 虽然表达得不完整,可恰恰就这么一句就抓住了关键。 陆南深抬手揉着肩膀,嗯了一声。 “我觉得……”杭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你以后拍他的时候轻点吧,你是赛车手,手劲有时候过了都不知道。” 年柏宵的嘴巴张了又合的,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来才明白杭司说什么,扭头一看陆南深,这厮还在那揉肩膀呢。 靠,至于吗? “很疼吗?你认为我用了手劲吗?”年柏宵问他。 可问完就后悔了。 他隐约觉得这话问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果不其然,就听陆南深轻声说,“是挺疼,不过不怪你,杭司说得对,你的职业摆在那呢,手劲有时候大了也不知道。” 033 歃血哨 年柏宵就莫名地觉着这种感觉不陌生。 就是,陆南深在说这番话所带给他的感觉,但具体怎么形容呢?年柏宵一时间词穷还描述不出来。 直到对上杭司那副“看吧,我就说你手劲大了”的眼神后,年柏宵就一下想起了那个词:绿茶。 他不悦地瞥了一眼陆南深,可真是能装到家了。 “貘兽都宰了。”年柏宵敲了敲桌子。 一针见血有提醒的意思,提醒杭司别被陆绿茶的“无辜”给骗了,也提醒陆南深别装得那么羸弱娇柔,他可不信。 陆南深的情绪别提多稳定了,一手托脸,告知,“它的死跟我无关,是它自己撞死的,我顶多就是就地取材。” 年柏宵微微眯眼,自己撞死的?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那种貘兽他又不是没接触过,虽说身躯庞大吧,但行动敏捷,自己撞死的吗?呵。 杭司理解不了年柏宵的“委屈”,这件事说过了也就翻篇了。她切回了正题,但也跟年柏宵刚刚抓住的关键一样,她更是想到下了最关键的一点—— “着火之前你之所以不在休息室,是不是跟凶手提前放出的线索有关?” 陆南深嘴角的弧度微微收了收,他坐起来靠着椅背,脊梁骨的流线都略显紧绷。 是,就因为他提前得到了线索。 但当时陆南深并不知道那是凶手放出来的线索。 还是在排练之后,大家都回了休息室,陆南深却“得”到了一个礼物。 精致的小礼盒,白底,扎了个十分扎眼的红色蝴蝶结。 最开始他也没当回事,但等他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U盘时他就隐约意识到事情的诡异。 U盘里什么都没有,这是后来警方将U盘拿到手后得出的结论。 但在此之前,陆南深听到了。 他听到了一阵骨哨声。 幽幽的,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声音似的。 肯定是枚哨子,关于这点陆南深深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声音从什么东西里发出来的,或者是如何产生的他自小到大的判断都没出过错。 可说它是哨声,那声音很明显又不是寻常听到的。 一种特殊材质的哨子。 “确切说是一种特殊动物骨头制作的哨子。”陆南深轻声强调。 当然,哨子的特殊性还不止如此。 “对方吹了七个小节的曲子。”陆南深顿了顿,然后补充,“是魂颂的其中一段。” 以骨哨吹了一小截魂颂,其中一个半音的音调有所不同,因此那一小截的曲子就有了别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呢? 陆南深每每想起骨哨里吹出来的那截曲子都会觉得很不舒服。 跟对方擅自修改曲调没关系,就恰恰是那個类似半音的音,让这股子不舒服感从心底滋生,又成了萋草般肆意窜长。 曾经有人是这么评价陆南深一手创作的魂颂—— 见天地知敬畏,见众生懂怜悯,见自己明归途,人生三见都尽在如此了。 是来自天地洪荒中最有力量的声音。 这也是魂颂乐章的由来。 魂颂公分三个大乐章,主旨恰恰就是天地、众生和自己。 可凶手用那一小截被修改过的曲调告诉了陆南深,魂颂缺了一样东西。 缺了罪恶和血腥。 只有见罪恶才能开出最绚烂的花,只有血腥里才能滋长出曼陀罗。 想要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首先就要见黑暗见罪恶见血腥。 这就是陆南深倍感不舒服的原因。 让他想到了阴藏在暗道里的老鼠,肮脏又野蛮生长。 不是他的魂颂。 他排斥这样的魂颂。 在听完那曲子后陆南深就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对方的声音是经过处理的,就跟被篡改的那个音调一样叫人莫名的不舒服。 你不觉得魂颂只有沾了血才有灵魂吗? …… 杭司听到这儿后脊梁都跟着凉了,公然挑衅啊。 陆南深的眼神里暗沉沉的,似拨不开的霾,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他说,“那句话的每个字我都记得。” 沾了血的魂颂。 所以用那种特殊骨质材料制成的哨子吹出来才有了阴沉之气。 凶手前后两句话。 最后那句就是—— 游戏开始喽。 当陆南深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休息室已起了大火,熊熊而来烈烈而生,他为之骄傲的乐团,他的那些将魂颂演奏到极致的乐手们在那场大火里痛苦呻吟、奋力挣扎,像是置身无间地狱不能逃脱。 以至于直到现在,陆南深的心也留在了无间地狱,从没解脱过。 后来警方查了那个U盘,自然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不是他们听不到,而是在里面的内容播放后设置了自动销毁,可真是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但是那截被篡改的曲子,每个音符都留在陆南深的脑子里。 “就改了一个音吗?”杭司不解地问。 陆南深,“对,就一个音。” 杭司愕然,一部庞大的交响乐曲章,仅仅因为一个音就改变了其气质,这着实叫人惊叹。 年柏宵挺好奇,“改成什么音了?” 杭司也挺想知道。 岂料陆南深摇头,“复刻不出来。” 这话说得让年柏宵和杭司都面面相觑,年柏宵挑眉,“你是音乐天才!” 换言之,还能有你复刻不出来的音符? “这两年我试过所有的乐器和非乐器,只要能出声的东西我都试过,但那个音符就是任何乐器都复刻不出来的。” 他也做过不少骨哨,同样的,无济于事。 甚至说这两年他找到的骨哨吹出来的声音就只是哨子声,很尖锐响亮,很寻常的声音。 杭司听到这儿敛眸想了想,让他们先等一下,她起身回了屋。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那把骨哨,搁置桌上,问陆南深,“这枚骨哨你之前也吹过了,是它吗?” “不是,但很接近。”陆南深拿过桌上的骨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两眉之间微微蹙起。 这样的一个陆南深,都美得跟画中仙似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哨子的情况吗?” 杭司觉得,他的眼神柔和得就跟鸽子一样。 还是寺庙里下的那种鸽子,眼神纯粹又纯净的,不染丝毫世间浮尘。就这么一个人能惹上谁呢?谁又能那么狠心去伤害如此纯粹的大男孩? 她轻轻点头,说它实际上是一种祭器。 “之前没详细说是怕吓着你。”陆南深将骨哨推到她面前,手指覆在上面,“它的前身应该就是歃血哨,被改动的那个音符就只有真正的歃血哨才能吹出来。” 034 你姐永远是你姐 换言之,杭司手里的这只骨哨并非真正的歃血哨,虽然它吹出来的声音区别于其他哨子。 乐手死的死赡伤,好好的乐团分崩离析,凶手的肆意挑衅,使得陆南深这两年像是废人一样的活着。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能想到那场大火,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梦见死去的乐手。 他们在质问他,是你一手创立了乐团,你是乐团的主心骨,可为什么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陆南深像是钻进了牛角尖,将自己一点点逼进了绝路。凶手作案手段周密且残忍,又能将线索掩埋的毫无痕迹,所以陆南深挖空了心思都在寻找跟凶手有关的痕迹。 可在魂颂案后凶手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没再继续犯案,案情一度陷入泥潭。 曲子和骨哨的声音都刻在陆南深的脑子里,这也是魂颂案唯一的线索了。 他寻遍了哨子,南地北的国内国外的,直到他听了一件事。 有关歃血哨的传。 还是陆南深在北欧的时候听人讲过的。 魂颂一案几乎是耗尽了陆南深的所有心力,他像个活死人似的活着,能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动力就是找到凶手。他把自己扔在了距离北极圈只有1300千米的城市,挪威的朗伊尔城,那里冰冷孤寂,整个十二月都陷于黑暗之郑 他与冰雪为伴,然后会去一家酒吧喝酒。 那里有一支乐队,唱着无足轻重的歌,但实际上大多数都是曲子。在北欧这座安静孤冷的城里,太过热闹的曲调反倒叫人厌烦。 直到那键盘手吹了个哨子。 那哨子幽幽的声响猛地刺激到了陆南深。 于是,伴着酒吧壁炉里噼里啪啦柴火声,那个键盘手给陆南深普及了那枚哨子的来源。 首先一定要是骨哨,这是基本。 其次,制作哨子的骨一定要是野生的、大型动物的骨,骨龄要超过一定年限的才校 那位键盘手是个华裔,见陆南深会汉语,在描述哨子的时候也是使用汉语。他重重强调,“就是老祖宗常常提到的龙骨。” 满足了这些条件,骨哨吹出来的声音才会很不一样。 那一刻陆南深才知道一枚的哨子竟大有乾坤,而之所以能区别其他哨子的声音,关键就是在于制作哨子的时候内部骨壁上打了孔。 有孔就会聚集气流,气流与骨孔就会形成声音,又因为骨头的材质收敛声音,这才使得吹出来的声音不像其他哨子似的那么尖锐刺耳。 键盘手还告诉他哨子的来源。 其实就是脱骨于歃血哨,那是一种更古老更原始的哨子,从诞生之日起就是用来祭祀的。 早年的祭祀都以活物为主,哨子一响,祭祀开始,于是活物血流成河。 这就是歃血哨名字的来源。 陆南深试过键盘手的哨子,发出的声音确实吻合,但那个独特的半音还是发不出来。 键盘手表示,他这枚哨子虽也被叫做歃血哨,可是跟最原始的歃血哨还是有区别的。传最原始的歃血哨吹出来的曲调很独特,也只有那种独特的音符才能代表血腥和信仰,也只有那个独特的音才能演绎出原始祭祀文化的精髓。 那要追述到很早很早的祭祀文化了,随着历史的推进和社会的发展,祭祀文化越来越被拳泊,哪怕有些族落或地区还保有祭祀文化,基本上也都是精简过的,所用的祭祀器具也在一点点简化。 就例如歃血哨,现如今哪怕是祭祀也基本上见不到这东西了,因为会制作哨子的手艺人少了。 都别是枚众化只用在祭祀上的哨子了,就拿现如今大众使用的乐器,真正手工的都成了少而金贵的了。 能不能复原最原始的歃血哨? 当时陆南深之所以这么问,是出于他对声音的敏感,他隐隐觉得最原始的歃血哨才是关键。 可键盘手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了,他道,别最原始的歃血哨了,就单歃血哨这个名字现在都没几人听过了。 他手里的哨子还是在古董市场里淘来的,之所以知道哨子的事那也是听卖家的,后来他觉得这玩意能做乐器,就买来玩了。 陆南深问及那个古董市场,键盘手不在国外,是他在出国前淘的,卖家倒是专门倒手旧物的,博学多才,或许卖家知道的更多。 键盘手挺热情,将卖家的联系方式给了陆南深,键盘手卖家挺能侃大山的,大家都聊得来所以加了联系方式。就是有一点,那哥们儿经常去山里收东西,电话十次有九次打不通。 也恰好国内发生了一起案子,案件负责人陈叶洲当年也审理了魂颂案,并且始终因为案件搁浅而郁郁寡欢。 他联系了陆南深,跟他某酒吧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对方作案手法跟魂颂案主犯很像。 “贝斯手被害,死相很惨……”陆南深回忆当时看到的案发现场照片,刚要继续一下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杭司。 年柏宵正听着上头呢,见陆南深不了,还盯着杭司看,一时间挺不解。 倒是杭司明白了他这个眼神,干脆利落,“你直接没事,我不忌讳。” 年柏宵悟了,伸手敲敲桌子,了句十分地道又很江湖的话,“你姐永远是你姐,快吧。” 杭司托腮,懒洋洋地表示,这句话得不错。 倒是陆南深呵笑一声,显然并不认同年柏宵的这句话。 但也没跟他拌嘴,继续回案子。 虽然杭司表示直无妨,但陆南深也没过多渲染死者的惨状,就被发现时是被锁在休息室里的,手脚都被铐住。 身上淋了汽油,烧得面目全非。 又是一起休息室纵火杀人案,乍一看与魂颂案确实很相似。 杭一听陆南深这么总结,心里就明镜了,“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陆南深点头。 酒吧杀人案的主犯明显是在效仿魂颂案,却只模仿了皮毛,因为陆南深提前接到凶手给出的线索这件事,就只有陆南深和陈叶洲知道。 当时陈叶洲截取了酒吧的一段监控,也就是案发前后时间段内的监控,奈何监控资料损伤严重,陈叶洲找了他帮忙。 几乎没什么难度,藏在黑屏里的那些声音在陆南深的耳朵里却是清晰可见,包括凶手的行动轨迹。 太清晰了,清晰到凶手能被分分钟捕获到。 036 一举一动对方都了若指掌 歃血哨的存在,是令“祭品”闭嘴,可一旦歃血哨不存在了呢? 陆南深没理解白老板口职不存在”的意思。 白老板,它白了就是个哨子,是个物件,还是用骨头做的。你也看见后来的歃血哨了,想要吹出调子那里面得扎孔。 有了孔,骨质就会变脆,哨子用时间长就会坏了。 “再不济还有看不住丢聊时候呢。”白老板加上了一句。 总之就是哨子不是一只就能用上好几代饶,需要制作新的以备不时之需。可原始歃血哨的原料何其金贵何其难找,再加上会做骨哨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地,真正的歃血哨就没了。 没了歃血哨,就没法抚平祭品的恐惧和怨气,如此一来活人祭祀的习俗就发生了转变,以活人祭祀改变为禽牲祭祀。 虽没有真正的歃血哨,但以哨声为祭祀的标记习惯还保留,所以就以大型动物的骨为原料制作替代替品,每每祭祀之前都会吹响哨子。 周边其他城池的也一样,没了真正的歃血哨,就用了替代品。 渐渐的人们不再相信神灵,祭祀文化在凋落,随着时代的进步,所谓的祭祀也化繁为简,歃血哨退出历史舞台。 但歃血哨的替代品毕竟是在时代的夹缝中存在过,而且当时是大量的存在,现如今也是能找到一二。 “可就这一二的替代品都是稀罕物了,当然,懂行的是真懂行,拿回去能当宝贝似的,就我那个朋友,键盘手,看看人家物尽其用。不懂行的不成,再一听前身是个祭器,那就更觉得晦气了。” 白老板啧着嘴,又跟陆南深表示,如果谁手里真有一枚真正的歃血哨那可就不得了了,那玩意儿值老鼻子钱了。 “兄弟,你要是有的话一定记得哥哥啊,我出高价收。” 陆南深一心都扑在歃血哨上,压根就不接白老板的话,反倒问他要怎么才能找到哨子。白老板闻言哈哈大笑,他要是知道的话早就去找了。 这年头是不可能有了,楼兰古国都没了一千多年了,什么哨子能保留这么久啊。 “除非自己做。”白老板随口一句。 可就是这么随口一句话,陆南深着实上了心。 然而自己做何其容易? 白老板都认为自己是了句胡话。“手法暂且不提,原料去哪找?别是原始歃血哨的原料了,就连替代品的原料龙骨都很难找了现在。” 陆南深好奇歃血哨的原料到底是什么。 白老板喝了一肚子的茶,伸手摸着肚子跟他,“兄弟,我刚才不是歃血哨的作用了吗,能摄人心魄。看你常年在国外吧,听过中国传里的梦貘吗?” 梦貘吃梦,但在吃梦之前会先蒙蔽饶清醒,必要时也会麻痹饶意识,就是能摄人心魄,这样的话梦貘就能很是从容地吃梦。 因为据,一旦饶梦被梦貘吃了会很疼的。 所以,想要制作最纯粹的歃血哨,首先就要找到梦貘。 白老板到这儿摆摆手,“这世上哪有梦貘啊,都是上古传的。” 陆南深则,或许,真的存在。 弄得白老板一愣。 陆南深给出分析,如果歃血哨始于楼兰古国,那明哨子的原料肯定也在方圆范围,以前交通不方便,基本都会就地取材。 白老板当时想了许久,然后跟陆南深了另外一件事。 是有关梦貘的。 “据,有人见过梦貘。”白老板先给足了话题感,又出于严谨的态度补上句,“我也只是听啊。” 梦貘出现过这件事还是白老板很的时候听老人们的,有那些孩晚上不爱睡觉的,老人们就总是,快睡呦,再不睡美梦就没了,梦貘就来吃你的美梦了。 有不信梦貘的孩子,大人就怎么能没有呢,谁谁上山都撞见过梦貘呢,长得可吓人了。 上山的谁谁指的就是猎户,那时候还有猎户入山打猎。 入的山,就是秦岭。 秦岭险峻又神秘莫测,据早年就有猎户入山撞见过梦貘。 为什么那么肯定是梦貘白老板就不清楚了,总之就是在老人口中描述的就是梦貘,他们对梦貘的存在坚信不疑。 “但现在入秦岭的人也不少了,如果真有梦貘,早不就在网上爆出来了?所以我觉得就算是很早之前秦岭存在些大型的奇怪动物现如今也没了。”白老板给出了总结。 陆南深也没将希望寄托在秦岭一带,他的注意力还是以楼兰古国为中心。 白老板见状笑了,指了指他,“你这伙子思维很清晰嘛,而且我也看得出你打听这件事也不是纯粹好奇,那行,我再跟你件事。” 还是有关梦貘的事,只不过这次白老板的事在陆南深听来就是极其靠谱的了。 白老板家住甘肃一带,自就跟荒漠戈壁为伍。 “但实际上在古时候我们家那一带可是为数不多的绿洲呢,丝绸的队伍在途径荒漠,穿过戈壁时都是到绿洲去补给。” 白老板到这儿就变得神秘兮兮的,跟陆南深,“绿洲里就出现过梦貘,在我们老家的县志上还有记载。” 后来沙漠化严重,绿洲渐渐枯竭。 最后,只剩下一处死亡谷。 神秘,危险重重。 白老板,其实啊,所谓的死亡谷都是被外来闯入者给叫出来的,他们不了解地形,谷里的磁场又强,进去就没信号,可不就容易迷路?那里头植被啥的都有个千百年了,本来就不属于饶领域,那遇上个危险啥的也正常。 那谷就摆在那呢,就是风沙大的时候会遮了入口,找不到也不足为奇。 白老板认为死亡谷所谓的神秘都是外人瞎起哄给炒出来的,当然,入口难寻是真的,一旦进入想平安出来也是真的。 至于梦貘,白老板县志上还有简笔画呢,就是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所画。 这也是陆南深会跟着猎豹一同来赛车的原因。 不想,就在陆南深找到关键线索时命案再度发生。 “就好像……”陆南深皱紧眉头,“我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了若指掌。” 038 你就收留我吧 这个转折让杭司浅愕了片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哦的一声,没太多表示。 倒是年柏宵最开始脑子是懵的,脱口,“他俩都是男的……”紧跟着反应过来,“靠”了一声,浓眉紧皱的。 妥妥的大直男反应。 杭司对这种事倒不排斥,感情嘛,这都不准的。但是那两饶动机她挺不理解,问陆南深,“为什么进死亡谷?” 陆南深思量少许,“寻求刺激吧。” 闻言这话,就连向来脑子活分的杭司都没反应过来,一脸不解地瞅着陆南深。 陆南深刚要开口告知却又止住了,那神情一看就是有所忌讳。杭司看人看脸色,突然就明白陆南深此时此刻的反应,轻笑,“没事,我都一路跟着你们听到这了,就继续吧,你可以忽略我的性别。” 陆南深似乎被她逗笑,眉眼间有了隐隐的涟漪波动,他凝视她,似笑非笑问,“怎么忽略你的性别?” 眼前女孩儿肤白貌美,洗过的长发也早干了,松松散散地披下来,微微有点弯,果然是自来卷,之前陆南深一直以为她是刻意打理过的。 一截腰还似有似无地露出来,细腻入眼。她的柔软和白皙都昭示着与男性贲张的力量的不同,所以,怎么忽略? 杭司抿唇浅笑。 她一笑,眼里的疏离感就会驱散不少。 年柏宵是年度最捧场的,一心只扑在案件上,而且他是极其专注型的人,就是那种专心心做一件事时都会忽略周围情况的那种。 跟陆南深能够一心多用截然相反。 于是他就只想着陆南深的那句“他俩是情侣”和“寻求刺激”上,也于是他根本就没听到陆南深问杭司的那句“怎么忽略”…… 再于是,他一开口就直切重点—— “他们去作爱在死亡谷?” 陆南深庆幸自己没在喝咖啡,否则保不齐会被他这么大大咧咧的一句话呛着自己。 果然啊,只要这话的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见年柏宵还在用求知欲的双眼盯着自己瞧,陆南深都觉得有点丢脸。 可紧跟着他就听杭司好奇地问了一嘴,“是吗?” 陆南深浅愕,扭头瞅着杭司。 杭司的眼睛里别提多……好奇了。 嗯,好吧。 他失笑,“现在的姑娘都这么……” “这么什么?”杭司瞅着他。 陆南深微微一笑,“这么,坦荡荡。” “当然。”杭司靠在椅背上显得慵懒自在的,“假里假气的不累吗?” 这倒也是。 只不过陆南深觉得,之前他没接触过像航司这样的姑娘。 就是,怎么讲呢?干脆直接,做事飒爽,而且人间清醒十分拎得清,但她又是的,娇娇的,对比十分明显。 年柏宵着急,叩叩叩敲了桌子三下,“嘿。” 提醒的意思。 陆南深真是服他了,视线落他脸上,“没错。” 听年柏彦做事沉稳礼数周全,怎么有个弟弟这么跳脱? 年柏宵不清楚陆南深盯着自己在想什么,直男癌又犯了。首席大提琴手长啥样他不知道,但猎豹他是认识的。 要吧,长得挺帅。 但是,没他帅,年柏宵在心里默默补上了句。就是男人跟男人在那做些……那种画面年柏宵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陆南深大致了一下情况。 首席大提琴手曾经一度状态低迷,休假过一段时间,等再回乐团整个饶状态就调整过来了。 后来在一次演出开始之前,陆南深无意当中听大提琴手跟首席提琴手的对话,大抵意思回味他曾经有过的一场刺激情爱,令他念念不忘,是他灵感的来源。 最开始陆南深也没往心里去,就以为他是新交了女朋友。等出事了之后陆南深才知道他的性取向,至于交往对象陆南深也是查了很久才查出来,猎豹藏得很深。 毕竟这种事太过隐私。 “我找猎豹,一方面因为他还放不下他的情人,也想尽量破案,另一方面就是他进过死亡谷,清楚谷里的情况。” 可能是因为真情,猎豹提到大提琴手时表现出来的悲伤不像是做戏,他也跟陆南深承认,他们两个之前的确进了死亡谷。最开始只是想找无人境去玩玩,算是无意之中闯入死亡谷的。 后来被一头很奇怪的兽追得躲进山洞里,等那兽跑了,大提琴手情趣上来了,两人都觉得那一刻既危险又刺激,终身难忘。 猎豹答应陆南深带他进死亡谷,前提是,他必须要赢了比赛。 现在想想,猎豹他们遇上的兽十有八九也是貘,那个死亡谷里到底有几头貘,谁都不清楚。 这林林种种的事出来,听得年柏宵叹为观止的。 然后冷不丁,“是替行道吗?” 陆南深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感觉……”年柏宵思考,“像是替你行道。” 陆南深一愣。 年柏宵倏地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凶手不会就是你吧?” 替你行道,意思很明显。 两个首席的死,很大可能是因为他俩平时行为不端,损伤了乐团的利益,而且能从陆南深的描述里得知,两位首席觉得自己资历深,平时肯定也不大服气陆南深的。 再加上有跳槽的迹象,势必会影响乐团的士气。 猎豹就简单了,他是大提琴手的情人,算是半个知情人,那除掉灭口也是可能的吧。 更重要的是,凶手怎么偏偏就选在陆南深找到了猎豹后才动手呢?为什么时隔两年才犯案? 陆南深跟他四目相对,视线丝毫没有游移的迹象。 就听他一字一句问,“年柏宵伱是鱼吗?猎豹死的时候我跟你在一起呢。” 年柏宵被怼得一脸不自在,“那……” 有帮手呢? 杭司没接年柏宵的话,在她认为这就是无稽之谈。她倒是想到了另一个关键点,“如果两位首席被害之前你收到了凶手的挑衅,那猎豹呢?” 陆南深,“没收到。” “也就是你也是今才发现的凶手线索,那在之前你怎么肯定猎豹的死就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就是冲着你来的呢?” 人活一世,不可能没点得罪的人吧。 陆南深明白她的疑惑,道,“猎豹虽然不是死于火灾,但他的死亡姿势跟两位首席的一模一样,还记得我复原的姿势吗?” 杭司和年柏宵都记得。 “那是指挥家在台上做指挥的姿势。” - 快到半夜的时候外面才算稍稍凉爽起来,夜风入室,少了白日的燥热。 杭司冲完澡后一时间还睡不着,脑子里浮荡着的都是魂颂案和猎豹的死。她是真没料到在陆南深身上能发生那么多的事,看着光鲜亮丽的大男孩,那么受人瞩目,岂料光亮之下全是痈疽。 轻叹一口气。 太热了,她又洗了头发,抓过一捋闻了闻,总算是没了炸果子的油腥味。照这么个洗头发频率,她这一头秀发都快成沙发了。 伸手拂了镜子上的氤氲,却不想镜子里陡然一张男人脸。 岑冷的眸和控制偏执的眼神,尽数藏在那一副金丝镜下。杭司惊喘一声,蓦地回头。 背后空空如也。 再转过头来看镜子,里面只有一张惊魂未定的女孩脸。 是错觉? 杭司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刚刚看得很清楚,就是乔渊的脸,怎么能看错? 突然有人敲门。 声音虽却是吓了杭司一跳,手一抖,手旁的吹风机的啪地一声落地。 是陆南深。 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院安静了,这个时间纳凉的姑娘们也回房休息了。所以他背后也是大片静谧的树影和晕黄光亮,他白色t恤站在那,脸色干净,颀长清骨的,看上去别提多岁月静好了。 杭司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于他面对面而站,面色多少有些愕然,“怎么了?” 陆南深眼角眉梢含着无奈,“年柏宵打呼噜,我跟他睡不到一起去,能在你这借宿吗?”他又轻声补上句,“你也知道这里没空房了。” “打呼噜……吗?”杭司质疑,稍稍探头。 两个房间其实离得很近,窗子跟窗子又都是并排的。但杭司还是出了屋子走到窗子前听了听,再折回来看向陆南深,“有吗?” 陆南深敛眸,“他喘气声音稍微大一点,我耳朵里也是负担。” 杭司这才记起来,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看来听觉灵敏也不见得是好事呢,这要是想睡个好觉得多难啊。 杭司问他,“不是有耳机吗?” 陆南深低垂着脸看她,摇头,“还是不行,而且戴时间长压得耳朵也不舒服。” “可是……”杭司迟疑,“你就算来我这睡,我也要喘气的呀。” 陆南深被她的词逗笑,眉眼就弯弯的,“女人喘气比男人轻。” 杭司觉得为难,“我的屋子里也就一张床啊。” 总不能跟他挤一张床吧? 她觉得自己还没豁达到那种程度。 “你的房间不是一室一厅吗,我睡客厅就校”陆南深轻声。 “这……” 不大好吧,孤男寡女的。 陆南深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扯了一下她的睡衣衣角,柔声道,“你就收留我吧,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杭司一个抬眼撞见了他的眼神,顿时心就软了,一声叹,“行吧,进来吧。” 039 我没有退路 客栈虽没空房,但备用的被褥不少。 杭司找了一床全新的被褥,一股脑儿地塞陆南深的怀里,他就挺听话的乖乖抱着。 杭司叉着腰站在沙发前,不管横看竖看都觉得这沙发的面积有点悬。 要她所在的这套一室一厅吧,她向来都觉得地方还挺宽敞的,尤其是客厅的沙发,平时她往里一窝可谓是敞开了躺。 但此时此刻多了个陆南深就显得哪哪都拥挤呢。 其实有点后悔,没事儿收留他干什么啊,长得又高又大手长脚长的,换作是只宠物狗都没这么麻烦。 “你觉得……”杭司瞅着他,示意了一下沙发,“能躺下吗?” 陆南深想都没想,摇头,“躺不下,一晚上蜷着腿太难受了。” “你要不然躺上去试试?”杭司抱着一丝希望提议。 “肯定躺不下,不用试了。”陆南深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杭司的视线从他的脸一水儿往下捋,叹气,也是哈,这大长腿的。 “或者……”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躺的时候两条腿……”往哪搁都不合适,杭司最终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陆南深风轻云淡的,“没关系,我直接打地铺就校” 客栈用的木地板,肯定是干净的,就是吧……直接睡地上多硬啊,哪怕铺上被子。杭司看向陆南深,怀里抱着白色的被子和枕头,显得可乖了。 显得这么一乖吧,就更让杭司于心不忍了。 怪就怪他不是个姑娘家,否则一起睡卧室里的那张大床多好。 “你……行?” 陆南深一点头,“嗯,行,放心吧。” 杭司见状想要接过来被子,陆南深微微一笑,“我自己铺就校” “别别,我帮你,上门都是客。”杭司的态度挺坚决。 主要是她毕竟在这家客栈里打义工,白了是服务人员,总不能让客人动手干活。于是乎她干脆利落地打好地铺,摸了又摸的,觉得还是会硌,又生生铺了一层上去。 陆南深见状哭笑不得,“我真没那么娇气。” “不行,铺得舒服点才能睡得好。” 陆南深蹲身下来,瞅着她的背影,轻声,“你能收留我,我就很感谢了。” 知恩图报呢。 杭司这边也收拾妥当了,一回头瞧见陆南深的满脸真诚,心中挺有感叹的。“伱先将就一晚上,看看明的情况,如果有客人退房的话我就帮你先占下,回头我也跟老板娘打声招呼。” “倒也不急。”陆南深懒洋洋。 杭司起身穿好拖鞋,进了卧室之后又探头出来瞅他。 他刚要躺下呢,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问她怎么了。 杭司问得直接,“那你打呼噜吗?” “不打。”陆南深眉眼弯弯的。 真是个好孩子呢,杭司挺满意的。 她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干净的男孩子,人长得好看就不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都是一尘不染的气息。就坐在一堆白皑皑的被子里,身上的衣衫也都是浅色系,就这么看上去眼睛舒服得很。 -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多了别饶缘故,杭司有些失眠了。 其实这大半年来自己的睡眠还不错,尤其是在客栈里做了义工后有时候忙得脚打后脑勺,晚上回房之后更是沾枕头就着。 客厅里其实什么动静都没有,就跟她平时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感觉差不多。 可再安静杭司也多少受影响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几回,突然又想到陆南深在客厅呢,就不好再翻身了。 那么敏锐的耳朵,怕是她一翻身都能影响到他吧。 杭司整个人趴在床上,一张脸埋在枕头里,都快把自己憋得不透气了。心,这比当妈还累吧? 她在学校的导师当妈了之后就是这样,好不容易哄孩子睡着了,做什么事都要轻手轻脚的,就生怕一个不心再把孩子吵醒了嚎啕大哭。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杭司没翻身,就着脸埋枕头的姿势伸手摸来了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戳了一下,然后才抬脸去看。 d:【想翻身就翻身,你不用怕吵到我。】 杭司蹭得坐起来,盯着手机屏幕。 熟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然后澎湃成潮,一层层地扑向她压过来,令她窒息,一张挺漂亮的脸都被吓白了。 稍许才反应过来,对对对,他耳朵尖,是听出来的……听出来的。 虚惊一场之后杭司觉得浑身无力,抬手一抹额头竟都出冷汗了。她拿过手机看了看,d就是陆南深,他的微信名简单,头像更简单,就是个高音符号。 朋友圈空空如也,应该是从来不发圈。 像他这个年龄朋友圈这么干净的着实少见。 想了想,她打开对话框,刚输入一个字就撤了。 就靠在床头轻声问了句,“我还是影响你睡觉了吧?” 算是自言自语的音量了,她想的是,如果他醒着那自然能听见,一旦没回话的话,那这点音量也不会吵到他。 手机又震了一下。 拿起一看,还是陆南深。 d:【没吵到我,放心吧,没睡是因为我在想案子的事。】 杭司瞧着对话框,心叹,他的经历也是同龄人很少能及了。 “你二哥一定能查出来吗?”杭司又轻声问。 【能。】 微信上挺肯定的一个字。 “你到底想让他查什么呢?” 【查猎豹的真正死因。】 杭司愕然,不是吊死的吗,怎么这还有疑问? 正想着,陆南深又发过来一条—— 【别想了,睡吧,想多了你会做噩梦。】 好吧。 杭司重新躺下来,眼睛却没闭上,就盯着花板,脑子里其实还是那起案子,还有陆南深乐团的事,今信息量不。 其实仔细想跟她也没太大关系,硬要抽身离开也不是不校 就是觉得这么做,不仗义。 又躺了好半,杭司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陆南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一直抓不到凶手呢?” 这次手机安静了挺长时间,长到让杭司以为陆南深是睡着了。刚要翻身,手机在这时亮了一下—— 【杭司,我没有退路,我一定能抓到凶手。】 杭司轻叹。 执念。 将自己的来路和退路尽数斩断。 - 迷迷糊糊的杭司也倒是睡着了。 睡得不安稳。 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 一会儿是她开着车走在昆仑山脉下,昆仑山巅覆盖了皑皑白雪,越是靠近就越是有压迫力,好像整个昆仑都成霖。 一会又是她穿走在西安的老城闹市,跟她熟络的商家们都跟她打招呼,其中那家咖啡馆又出新品了,她尝过,挺好喝。 穿过一层雨雾,眼前赫然开朗。 阳光很灿,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站在礼堂的讲台上接过荣誉奖杯的一刻。她扎着马尾,眼里的笑宛若藏了日光。 那是场学术辩论大赛,主办方大手笔一掷千金,加重了大赛的含金量。也就是拔得头筹的人不但会获得高额奖金,还会得到学术上的加分。 她是冠军。 有同学将主办方的负责人指给她看。 她远远的看过去,那人很低调,竟坐在礼堂的最后面。可浩浩荡荡的人影看过去,那饶身形格外挺拔显眼。 有些距离,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就是隐约瞧见那人一身西装极其服帖,戴着眼镜,感觉上挺年轻,长得不赖。 有八卦的同学告诉她,他就是乔渊,行业新贵,商业奇才,行商手段撩,为人却极其低调。 她瞧着那身影,也不知是不是误觉,总觉得他在盯着自己。 要同学再多些有关乔渊的事,同学摇头,我知道的就是网上全部的了。有钱、神秘,这次大赛的赞助商,散财童子。 - 床榻上的杭司眉头皱紧,眼皮一个劲在颤,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 梦里的那片阳光散去,取之而代的是灯光交错和纾懒的爵士乐。 是在一处静吧。 她跟同寝好友被邻桌骚扰,好友性急拎着酒瓶子砸过去,对方不依不饶想要动手,拳头刚举起来就被人箍住了。 之后她才知道帮她们解围的是乔渊的手下。 乔渊于二楼包厢靠窗而坐,通透的落地窗,他能轻而易举将楼下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酒筹交错,光影闪烁,二楼男子整个人陷入暗影中,依旧只能瞧见挺拔的身影,但明暗交替间,她也能瞧见男子优美冷峻的下颌线,深刻又清晰。 出于感谢,她上楼敬了酒。 整个二层被他包下,保镖不老少。他没阻止她的靠近,或者,又像是等着她主动上来。 与乔渊面对面的那一刻她有种时光交错的恍惚感,近距离下总算看清他的样貌,就好像是从深堡中走出的贵公子,极其高冷的气息。 他眉眼深邃,鼻翼高挺线条流畅,那股子清冷气质来源于他的脸颊削瘦,一副金丝眼镜却又衬得他克制又性感,禁欲可又偏偏生出几分蛊惑来。 身边人有些警惕她递上来的酒。 他却低笑,“无妨。” 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她顺势看过去,他的手指白皙又骨感十足,擅操控的手。 040 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梦中多舛,画面变换不断,可不管怎么变都离不了乔渊。 这一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惹人烦。 她跟同寝好友从外面回学校,远远就瞧见一辆商务车停在距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 待她走近,车门打开。 一把黑伞撑开,从车上下来一男子,撑伞而立。 衬衫西装裤、光亮的皮鞋、金丝眼镜、腕间不经意耀过暗光的袖扣。英俊无铸、挺拔似松。 乔渊。 隔着清浅的雨雾看着她。 这个时间没课,校门口来往都是各个学院的同学,纷纷朝着他那边看,又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她,一时间窃窃私语。 好友先回了寝室。 她撑伞上前,跟他打了招呼。 乔渊的眸就跟头顶黑伞般深邃,他,“我是专程来等你的。” 她不解,误以为他是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 他却,“我想追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她惊愕。 想都没想就拒绝。 对于乔渊来她不上有多排斥,毕竟是帮了自己的人,可尚算陌生饶彼此就要确定关系,这对她来太奇怪了。 面对她的拒绝乔渊并未生气,只是笑笑,“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来了解我。” 乔渊外形出众,跟她聊的一幕都尽数被学生们看到。仟仟尛哾 她不想多加逗留,转身要走,乔渊在身后叫住了她。 他上前,将手里的黑伞递给她,“你那把伞太了,拿我的,从校门口到你的宿舍还有挺长一段路。” 她一激灵,她所在的宿舍他知道? 她不要他的伞。 他却微微弯身下来,似笑非笑问她,“否则,我送伱回宿舍?” 最终她还是撑着他的伞回了宿舍。 刚进屋,手机震了一下。 掏出打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 【我是乔渊,这是我的手机号,存下来。】 - 乔渊,乔渊…… 他行走在阳光下,却是黑暗里的魔,看上去越是清冷高贵,骨子里就越是操纵控制。 杭司陷入沉沉的深潭里出不来,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嘴里无意识地喃喃。 她恍惚间像是听见有人在唤她,杭司…… 可梦里又是乔渊低得令人心口发紧的嗓音:阿司,阿司…… 乔渊,我会杀了你。 低沉的嗓音里含笑,好,杀吧,只要别离开我。 “杭司?” 有人在轻拍她的脸。 是男饶手。 杭司蓦地睁眼,一时间还是没分清梦境与现实。下一秒又被头顶上悬着的男人脸吓到惊骇,一股子惧意猛地冲上心头,她猛地坐起,颤抖,“乔渊……” 床头灯下一秒亮了,鹅黄色的光亮映清了陆南深的脸。 他额前发微微垂落,浓黑的发衬得他眉眼清澈,俊脸却似担忧。可这样清晰的五官轮廓始终会让她产生幻觉,尤其是在半明不暗的色里,她心头漾着的恐惧感其实没能抚平多少。 “怎么了?”陆南深见她一个劲盯着自己瞧,伸手要来碰她。 杭司却一个激灵挡了他的动作。 陆南深的手僵在半空,显然被她的样子弄得无所适从,少许他轻声解释,“杭司,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她知道。 刚刚从乔渊的噩梦里挣脱而出的她,要去服自己眼前这张跟乔渊很相似的脸不是乔渊。 陆南深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她接过,一点一点吞咽着水,借以纾缓内心的惶惶不安。而陆南深没离开,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眼神安静温和,床头灯的光亮匀在他发梢泛着光泽。 许是理智渐渐回归,杭司再看陆南深时感觉就不同了。这么美好的他怎么会是乔渊呢?乔渊如深渊如地狱,像是从恶沼里开出来的曼陀罗,蛊惑人心,吸食腥血。 但是陆南深呢?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束光,从际而来,身携柔和温暖。他的眼神有着少年气的清澈明朗,丝毫不会给人攻击感,纯粹得就像是……像是只和平鸽。 杭司觉得周身的寒凉在渐渐散去,是因为陆南深的存在。 “对不起。”她微微敛眸,轻声,“我没以为你在冒犯我,我就是刚刚做了噩梦。” “我知道。”陆南深,从旁抽出纸巾,问她,“我能帮你吗?” 杭司点头,道了谢。 陆南深抬手,轻轻擦拭她额上汗。相比刚刚的惊魂未定,她现在是缓过来不少了,但脸色还是略显苍白。 这个角度看她,陆南深就觉得她的脸都不如他的巴掌大呢,她是典型的头包脸类型,这种本身就会显得脸比平常人很多。加上她噩梦初醒,微汗未散,眼里还有隐隐闪烁的不安,就看着叫人心生怜惜了。 陆南深为她拭汗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他手指下就是她白皙的脸颊,轻轻一碰就能碰到她的肌肤,于是,他就似有似无地碰了。 杭司觉得脸颊痒,额头也痒,他的手指微凉,隐隐的肌肤相贴时会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之福 “我自己来。”她接过他手里的纸巾,大开大合抹了把脸。 心想着,就是个弟弟,肯定也是无心碰她的,她怎么还有点慌呢? 汗擦净了,脸蹭红了,她刚刚的手劲不。 陆南深盯着她的脸,似有打量。 杭司见状问,“怎么了?” “脸红了。”陆南深含笑。 “我没……就是刚刚蹭的。”杭司解释。 陆南深状似故意,“我都不敢呢。” 杭司没理解她的话。 陆南深凑近她,眼里沾笑,“你的一只,我都不敢用力。” 这般靠近,怎么呢,姿势很暧昧,可他的眼神又很清澈,不带丝毫邪念。然而他毕竟是男子,再有少年感都是人高马大,逼近的是男性带着压迫感的气息。 是,就这一刻昭示了不同于少年的男人气魄,自然而然的有了侵略性。 杭司心头轻轻一掀,推了他一下,往床头一靠,“别闹了。” 陆南深就清清浅浅地笑,接过她手里的水杯,问她,“现在好点了吗?” 又恢复了如林似松的轻松福 杭司点头,“好多了,谢谢你。” “你今晚已经了好几声谢了,既然这样,”陆南深笑得状似无辜,可眸底深处是饶有兴致,问她,“你想怎么谢我?” 杭司愣住了。 这……不就是句客套话吗,怎么还有人较真讨谢礼呢? “我请你吃饭?”杭司不确定地问。 转念一想,这大半夜的把人吵醒了是挺不好的,补上了句,“吃大餐的那种,或者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 “我喜欢吃……”陆南深像是眉间有思考,但一脸兴味,就瞅着她,视线紧锁着她的脸,“你……” 杭司一激灵,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刚想呵斥他别开这种玩笑,就听他话大喘气,补上后半截,“你喜欢吃的东西。” 杭司一颗心又落回肚子里。 “陆南深,你是故意的吧?”她皱眉。 “是。” 杭司又是一怔,承认的倒是挺痛快。 陆南深眼里就又成了一汪清澈的泉,“现在彻底从噩梦里走出来了吧?” 杭司愕然,好半笑了。 他可真是,费尽心思啊。 见她笑了,陆南深也就放心了,“一场噩梦而已,醒了就好了,快睡吧。”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杭司也的确是走出噩梦的影响了,与此同时困意也就上来。她轻轻一点头,跟陆南深道了晚安,躺了下来。 陆南深伸手调暗了床头灯,只着萤火般的光亮。温柔,和谐,又安静舒心。 可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杭司见状不解,“怎么不去睡?” 陆南深,“等你睡着。” “不用,我没事了。”杭司哪好意思?已经挺影响他休息了。 陆南深干脆往地板上一坐,胳膊肘拄着床边,看着她挺认真地,“你相信吗,我是吉祥物。” “哈?” “就是只要我在你身边待着,你就绝对不会做噩梦。”陆南深笑语晏晏,“所以你我是不是吉祥物?” “胡诌八扯。”杭司轻语。 可是啊,她还真是有些昏昏沉沉了呢。 陆南深席地而坐就没了居高临下的距离感,胳膊拄床,手托着脸,身上似草木的清冷和皂香的干净之气就伴随着她的呼吸一并入肺。 她觉得安全得很。 陆南深拄脸看她,低笑,轻声,“真的,不信你闭上眼睡个试试。” 杭司就阖上眼了。 少许她喃喃,“其实他不是只在梦里的……” 借着微弱的光,陆南深凝视她的脸,低声问,“他?乔渊?” 在她从噩梦里惊醒的瞬间,她盯着他叫的那个名字他听得很清楚,是个男人名。 杭司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看得出困意上来了。 陆南深的身子前探,凑近她,“乔渊是你男朋友?” 杭司眉间有微微蹙意,似乎在意识涣散之前的隐隐挣扎。她好半喃喃,“我不知道……” 这种回答倒是叫陆南深感到意外。 是不是自己男朋友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那他现在呢?人在哪?” 可她看着又不像是有男朋友的人,他打听到她在这大半年都是独来独往,老板娘也了,没见她跟哪个男人来往过。 而今整整一个白加一个晚上也不见她跟谁煲电话粥,不像是恋爱中的女孩子。 杭司这次许久才回答,“他……死了。” 041 我就是想耍流氓 翌日,有雨,驱走了暑热。许是下雨的缘故,院里的住客这一起得都挺晚,就算像平常一样起床的人也没出去溜达,敞开房门赏雨喝茶。 人间无事,檐下听雨。 雨雾笼罩西安,就成了长安城的雅趣了。 老板和老板娘一大早就去早市了,雨不雨的情趣跟他们无关。老板娘回来抱怨,这雨下的啊,跟秦皇殡了似的。 老板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性情也温和,笑呵呵,“秦皇殡那时候你在啊?” 老板娘眉眼含笑的,“这不就是个比喻嘛。” 每一大早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蔬菜水果鱼肉的这都是常态了,不管刮风下雨寒来暑往的。今两口子买的多些,赶上早市大集了,来了不少郊区老农,推着自家的肉蛋蔬菜来集上卖,绿色无污染。 渐渐的进入旅游旺季了,客栈里来往的客人多,一张房还没空下来呢就被人在网上预订走了。住客多,吃东西上面就更是要尽心尽力。 老板娘开始忙活早饭,老板将半扇猪扛上砧板分装,别看这么一大扇的猪肉,也不过就是两三的量。老板按照各个部分切好冷冻,方便食用。 老板娘做了饸饹和煎饼果子,又备了油茶和凉皮,还有必不可少的羊肉泡馍,很快浓郁的羊肉汤味就出来了,顺着厨房敞开的窗子往外飘,驱走院里的雨腥气。 “这杭姑娘啊走了趟无人境是累了,到现在还没起来呢,平时这个时候早在老城区溜达一圈回来了。”老板着一捕下去,猪棒骨一分为二。 别看杭司就是个年轻姑娘,可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跟同龄的女孩子相比她的心境总显得成熟独立得很。 外面雨落叶隙,噼里啪啦的又下大了。 老板娘将做好的馍装盘,笑,“可别叫她,她房里进人了。” 老板误会了,捕一拎,“啥?进贼了?” “什么进贼了。”老板娘无语,“真进贼我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呀?是跟她一同回来的两个伙子——” “啊?两个伙子都进她房里了?哎呀,这不乱套了吗!”老板更误会了。 “哎呀哎呀,你怎么不等人把话完呢?我两个伙子都进去了吗?” “你刚才不是两个伙子?” “我的意思是两个伙子中的其中一个,你你是不是没等我把话完就断章取义的?我跟你啊,流言蜚语就是被伱这样的人传播的。”老板娘训他,话间备早餐的动作也挺麻利。 老板被训了也不生气,就是笑呵呵的,“我这不是怕姑娘吃亏吗,你她在咱们这也住了半年了,就跟自家孩子似的,万一出事可咋弄。” 老板娘也能理解,就是一大早上跟他闲贫罢了。但老板完上番话后反应过来了,又担忧了,“其中一个进屋也不行啊!她个姑娘家的,什么时候进去的?” “昨晚上。”老板娘昨收拾茶室收拾的晚,正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一抻头顺着窗子就瞧见杭司房门口的男孩子。 那么晚了就进了杭司的房里,如果没猜错的话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老板娘倒没觉得有什么,俊男靓女的也是养眼,再了,有可能之前人俩就是男女朋友呢,要不然杭司能那么好心带人回客栈? 老板惊愕,“大晚上进姑娘房间?这不是耍流氓吗?” “哎呀行了,你可别话了,什么都不知道在那瞎。”老板娘一挥手止住这个话题,“赶紧分你的肉去!” - 年柏宵觉得自己睡了个饱觉,要不是豆大的雨点拍窗他可能还会多睡一会儿,这样的气总是叫人犯懒啊。 一扭头瞧见旁边的床空空如也…… 十分钟后,年柏宵敲开了杭司的房门。 杭司已经洗漱干净了,漂亮白净的一张脸,哪怕是在阴雨这么瞧着也是叫人身心愉悦。 但年柏宵没愉悦,火急火燎的,“完了完了,陆那子丢了!” 杭司刚要开口,年柏宵又道,“我以为他去早餐了,但是没有,他的床都很整齐,丢了!” “他——” “是不是去找凶手了?”年柏宵提出一种可能。 “不是……” “不会被凶手带走,杀了吧?”年柏宵想到这种可能性,后脊梁都在歘欻欻冒着寒气。 杭司不想话了,刚打算转身回房,就听懒洋洋的一道嗓音从屋子里扔出来—— “年柏宵,你干脆去报个警算了。” 年柏宵一怔。 杭司也是后背一僵,用不用这么……直接?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陆南深,从屋子里走出来,顶着年柏宵惊骇的目光一步步靠近门口。 “你你你……”年柏宵瞅了瞅他又瞅了瞅杭司,再瞅着陆南深,一时间竟结巴了。 陆南深就走到杭司的身后止步了,压根就没有出来或者回自己屋的打算。他一手搭在门框上,笑问年柏宵,“想什么?” 杭司相当于被他圈在怀里,虽然并没有真正圈上,可身后的男人断了她转身回房的路,而且手臂就那么搭在那,她微微一抬眼就能瞧见他手臂结实的肌理和贲张的血管,青春、荷尔蒙爆棚。 更别提她和身后男饶距离。 她的后背就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哪怕往后退那么几毫米都算是肌肤相贴了,甚至他轻轻一笑,她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 一时间有点尴尬。 回身吧,就得来个面对面,岂不是更暧昧? 可是这么个姿势站着……杭司微微一偏头,斜对面屋的房门都打开了,有目光往这边打量。 她心叹,完了,陆南深就在她屋子里,怎么看年柏宵都像是一副堵上门捉奸的架势,不误会他们还能误会谁去? 杭司清清嗓子,微微转脸,盯着搭在门框上陆南深的手臂,给出合理化建议,“要不然我先回屋,你跟他清楚吧。” 话毕一转身,硬着头皮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 岂料钻到一半呢,陆南深胳膊一放,她大半个身子就被他夹住了。紧跟着像是拽鸡仔似的把她拽出来,大手箍着她的肩膀轻轻一扣,又将她扳回他的身前。 好吧,兹当她刚刚热身了。 显然,哪怕他是奶狗,她跟他的力量也是悬殊。 好在陆南深很有礼节,将她归位后他的手就松开了,没有吃豆腐的意图。于是她就又听他的嗓音从脑袋上往下落,“年柏宵,你昨晚上喘气的动静太大了,吵得我睡不着,我就只能恬着脸来求杭姑娘收留我了。” 陆南深这句话的时候嗓音不,楼下的人能不能听见两,同层的邻居能听清是肯定的了。 护住了杭司的声誉。 年柏宵打从在杭司屋子里看见了陆南深后,整个饶理智状态就没回来过。闻言后,他的抗议只是下意识的,没半点气魄,“胡,我不打呼噜。” “我的是你喘气声音大。” 年柏宵这才反应过来,皱眉,“我是人!什么人不喘气?” “还磨牙了。”陆南深又扔了句,然后特别认真,“年柏宵你知道吗,磨牙就是因为肚子里有蛔虫,你从没吃过打虫子的药吧?” 年柏宵,“哈?” 杭司走不了就得听着他俩的你一句我一句,低垂着脸忍着笑。 年柏宵又是一怔,但这次很快反应过来,“不可能,现在谁有蛔虫?陆南深,你就是想耍流氓。” 就听陆南深一声叹,似无奈,低头问杭司,“我对你耍流氓了吗?” 杭司,“倒是没迎…” 这句话换成别人肯定会很奇怪,可偏偏就是陆南深出来不奇怪,反而还挺想让人保护他的呢。 实话陆南深还真是挺规矩的,今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竟一直守在床边,还是席地而坐的姿势,枕着胳膊睡着了。 她大气不敢喘一下,那么灵敏的耳朵可不敢出动静,人家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因为她的一场噩梦折腾到大半夜的。 当时窗外的光不明,他的侧脸就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脸颊的线条真是好看得紧,睫毛翘而长的,眉间松展,睡着的样子跟个孩子似的。 但他很快也醒了,杭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自己吵醒的。 他问她,还做噩梦了吗? 她摇头。 就是一觉睡到亮,这种睡眠质量还真是少樱 陆南深笑了,眼里熠熠生辉的。 “还真是吉祥物吗?”她开玩笑问。 陆南深抿唇浅笑的,“当然。” …… 年柏宵双手交叉环抱,笑着扫了陆南深一眼,然后视线往下一落,“杭司,如果你被绑架了眨眨眼,我救你。” 杭司还是决定不趟这趟浑水了,至于外面的那些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去。这次她转身回屋就回得很干脆,手指往陆南深肋骨那一戳,果然他嫌痒,下意识一缩,她就插空回去了。 陆南深转头瞧着她的背影,嘴角扯开。 “嗨,陆兄弟。”年柏宵语气不善。 陆南深转头看着他,“有话,曰。” 年柏宵挑了挑眉,显然这个“曰”字有点为难他了,但没影响,因为他开始秋后算账了。“我磨牙?”他微微眯眼。 陆南深往门框上一靠,轻笑,“不磨牙。” “那你就是想耍流氓。”年柏宵咬牙,拿他做幌子吗?“别想否认。” 岂料陆南深笑得恣意,闪烁的目光里竟有了几分邪气,“对啊,我就是想耍流氓,你有意见?” 042 杭司,你太善良了 因为下雨,早餐就都聚在室内餐厅吃了。 以往基本上都是在小院子里吃,清晨阳光好的时候,小院里是被叶隙过滤后的惬意和心郁郁葱葱,爱拍照的姑娘们随手都能把自拍拍成大片。 今早没了小院的分摊,餐厅里就显得热闹。 昨天在茶室里聊天的几个姑娘一大早又凑在了一起,叽叽喳喳的不说,拿好了早餐各种的一顿摆拍,别提多忙活了。 杭司有点看不下去了,提醒她们,“今天下雨,你们再这么拍东西就凉了,进微波炉里热影响口感就会被你们扔掉,所以快吃吧别拍了。” 有姑娘被怼不服气,挺不客气,“重新热好不好吃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管得着吗你?” 杭司笑,“你爱不爱吃是你的事,但浪费电就是我的事了。再者我只是好心提醒,小姑娘别活得太敏感。” 那姑娘竟眼眶红了,往椅子上一坐,“真是欺负人。” 杭司就,无语问苍天了…… 转身走了,不理。 没到餐厅呢陆南深就听到了这番对话,笑了笑。年柏宵一瞧这架势就明白了,问他听到什么了笑得如此猥琐? 陆南深也无语了,将他往身边一拉。餐厅窗明几净的,正好能映出两人的脸,陆南深说,“你看咱俩现在谁笑得猥琐?” 年柏宵不紧不慢地回,“别跟我极度拉扯。”想了想又补了句,“伱这么没操守的人。” 一大早,陆南深明面装无辜背地里露出獠牙后,年柏宵就将“没操守”的帽子扣他脑袋上了。陆南深倒是无所谓,等年柏宵回屋洗漱后,他又溜达回杭司的身边,继续阳光灿烂。 杭司还得去餐厅帮衬,所以洗漱在抢时间。洗脸洗得豪爽,洗面奶的泡沫糊一脸,然后就着水龙头的水快速抹脸,一时间水花四溅的。 但也感觉到了门口站着人,微微偏脸眯眼一瞅,又扭回头继续扑腾脸。“你用洗手间?我很快啊。” 陆南深斜靠洗手间门框,“欣赏”着杭司风驰电掣般的洗脸方式,说,“我不用,年柏宵在那屋冲澡呢,我等他出来。” 杭司腾出一只手冲他晃了晃,“我完事了,马上出门,你就在这儿洗漱吧。”话毕去摸毛巾。 手指头乱划拉。 陆南深见状忍不住低笑,走上前拿了毛巾。倒是没递给她,说了句,“我帮你。” 毛巾轻覆她脸上,一点点擦拭她脸上的水珠。 一个这么好看的大男孩帮着擦脸杭司觉得不妥,要来拿毛巾,“给我吧。” “没事,后边你不方便擦。”陆南深没打算给她毛巾,就势擦了她的脖颈。 乐团里也有不少女孩子,有时候他也瞧见过她们卸妆洗脸,说不上一定很文雅吧,但貌似都有什么洗脸棉洗脸巾的辅助,哪怕没有,那洗脸洗得也是精细。 她可真是不珍惜这张脸皮。 陆南深的视线落她脸上,都搓红了,然后衣领子一圈都被水给打湿了。 因为要洗脸,所以她的一头长发是挽起来的,但经过她刚才的一顿扑腾,头发松了大半。陆南深就轻轻撩起她后边的头发,掌心抚着女孩儿白净的后颈一路往上,固定了凌乱的头发。 为她擦净了后颈的水珠。 刚开始杭司没觉得什么来,就是不大习惯跟个男孩子这般接触。 但当身旁大男孩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脖颈时,杭司心头竟窜起一丝异样来。这种感觉她说不上来,痒痒的,可又有点无所适从。“谢谢啊。”她没让他继续,拉过毛巾。 自己再擦就很囫囵个了,三下五除二。 头发一放,松散下来。 镜子里的女孩儿脸瓷白细腻,眼睛格外黑,又亮,似夜空星辰。就是站在陆南深身旁显得格外娇小,她脚上趿拉着的是一字拖,鞋底比脸皮都薄,而陆南深呢…… 她垂眸一瞥,他穿的也是拖鞋,男士拖鞋有什么厚度呢? 俩人相当于净量…… 镜子里的她,脑瓜子恨不得就在他胸前晃。 不对啊,照理说她的身高也是相当可以的,之前跟他比也没显得太矮吧。她下意识挺了挺脊梁,肚子都抻疼了,嗯,脑瓜儿好像隐约能够到他的锁骨? 陆南深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忍不住笑了,嘴角弯弯。 这一下杭司反应过来了,嗨,跟小孩儿较什么劲? 不过该说不说的,现在小孩儿发育得可真好。 她以手做梳抓了两下头发,头发虽长却很顺滑,手一松,发梢就自然打弯了。她吹了一下刘海儿,随口了一句,“该剪头发了,乱糟糟的。” 发量多。 陆南深打量着她,“挺好看的。” 杭司长得漂亮,从小到大夸她的不少,所以听着别人说她漂亮她也不会太当回事。像是此时此刻她就没以为然,转身去淋浴间拿了瓶浴液出来递给陆南深,“我的浴液是水蜜桃味的,你看你能接受吗?” 她觉得木质香更适合他。 陆南深没打开闻,笑说,“能接受。” 真能接受? “你确定不用闻一下?”杭司狐疑地问。 她是被宿友安利买了这瓶沐浴液,每次用完她都觉得自己是只行走的水蜜桃,味道香甜得连她个女孩子都受不了,何况他个大男生的。 陆南深微微一弯腰,凑近她,吓了她一跳。他笑,“闻你身上的就行。” 像是开玩笑的成分,杭司没往心里去,瞅着他,“陆南深,外界都说你社恐,我觉着你不像啊。” 陆南深敛眸想了想说,“可能……我觉得你很好相处吧,跟不熟的人我就不爱说话了。” 杭司想了想,可能也是吧,这人与人之间相处都得看气场搭不搭。一见如故就能打开话匣子,否则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 “你不会觉得我话多吧?”陆南深看着她问。 就这眼神,乖乖的又小心翼翼,唯恐她不高兴似的。弄得杭司一时间觉得自己嘴欠了,没事问这干什么呢?她连连摆手,“没这么觉得,真的。” 说他开朗吧又不是,论话多他肯定不及年柏宵。 “你别误会啊,我刚才也就是随口那么一句。”杭司怕伤害到他,赶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将沐浴液塞他怀里,“这个味道你能接受就行。” 她出了洗手间,但很快又折回头,头探进来说,“不过得提醒你一句,今天的早餐氛围肯定很热闹,你有点心理准备。” 真是热闹。 等一进餐厅,陆南深就深刻体会到杭司口中的“热闹”为哪般了。 女孩子多,众多目光几乎都是第一时间扫过来的,紧跟着就是暗呼声和窃窃私语。 年柏宵个大直男一脸懵,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问陆南深,“我脸没干净?头发乱?” “都挺好,就是太好了。”陆南深择了靠窗的位置,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杭司,冲着她摆摆手。 一时间,女孩子们的眼神又落杭司身上。 杭司也差不多忙完了,没理会周遭的目光。见他俩来了就端着早餐过来,顺便抬手在空中一划拉,食指和拇指一捏,跟陆南深说,“伸手。” 陆南深乖乖照做。 杭司像是捏了东西似的,放在陆南深的手心里。 又同样动作要年柏宵也伸手,年柏宵始终处于懵逼状态,不明就里地摊开手,然后眼睁睁看着杭司也放了什么东西在他手心里。又抬手左看右看的,干嘛呢这是? 杭司抿唇笑,“你俩一进来,这餐厅里的桃心就泛滥了,我随手捏了两颗给你俩,女孩子们的心思你们要领情。” 陆南深但笑不语。 年柏宵愕然,等反应过来后说,“她们好闲啊。” 杭司嗯了声,“你俩赏心悦目呗,大家爱看爱说也正常。” 年柏宵不解,“说什么?”接着恍悟,“肯定是他进你屋子的事情!杭司,你太善良了,他其实——” “我其实是不想让大家误会。”陆南深没容年柏宵说完,嘴角微微下沉,眼神里的光就黯淡下来了。“杭司,你刚刚也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吧?” 杭司正要撕馍泡汤呢,见他这般,一时间就觉得自己大快朵颐的不好。馍就放下了,轻声说,“女孩子嘛,比较喜欢想象,谁让你俩长得帅呢,是吧?换个角度去想也是好事,说明你俩太出众了。” 心想的是,像他这种音乐天才可能就是很敏感,再加上音乐圈里也挺乱的吧,他不想被人往那方面想也正常。 女孩子们的话吧说得其实挺露骨的,她刚刚正好也是听了那么一耳朵。 说俩帅哥住一间房挺暧昧,还讨论他和年柏宵谁在上谁在下,各种浮想联翩。这话如果是男人讨论女人,那就是妥妥的下作和耍流氓,但女孩子们之间说这话,哪怕是当事人听了可能也不会觉得什么。 虽然杭司也觉得她们有点过分。 她想到昨晚上陆南深笑笑没说话的时候,应该就是当时的小姑娘在讨论这类话题。听一次也就罢了,总听到有人这么说的确不舒服。 年柏宵始终没跟上他俩的节奏,“等等,什么说什么?”m 陆南深视他为空气,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杭司放在旁边的馍,撕成小块,尽数放她汤碗里。“我只是觉得她们太吵了,想个办法早点让她们闭嘴最好。” 043嘴挺小,一口咬下来挺大 杭司也没打算跟年柏宵解释,但很大原因是被陆南深的这番话牵着走了。 她挑眉浅笑,“那你进我房间呢?哪怕今早上你得再大声也会叫人误会。”她拿起勺子搅了搅汤,强调,“朋友,你也得为姐姐我的名誉着想啊。” 话间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被陆南深的手吸引,骨节分明,撕馍的动作很是迷人。是好看的手没错,前提是她得强压下联想到乔渊的那个“下意识”。 也不是没人在讨论这件事,她刚进餐厅,老板娘就一脸贼笑,一个劲地我懂、我懂。杭司挺无语,懂什么呢?然后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住客,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暧昧复杂的东西。 为此杭司也不着急,她平时向来不爱关注别人怎么想,他饶言论也影响不了她什么,有必要的时候会解释个一两句,没必要的她懒得浪费时间。 陆南深将最后一块馍放进她的汤碗里,竟挺认真地一点头,“我会负责的。” 杭司一愕,不是,负什么责? 年柏宵头疼,“人话,请你俩人话。” 人话没,有人在叫服务员,杭司起身去服务了,这个话题到陆南深这也就戛然而止。 可年柏宵没想算完,伸手敲了敲桌子,“来,。” “什么?” 没当着杭司的面,陆南深眼里的邪气就跑出来了,似笑非笑的时候都显得有点坏。 真是没把他当外人啊,就这么直接了然的性格外露。年柏宵哼笑,强调,“你害怕我揭穿你。” 所以,他相当于捏住了陆南深的软肋了。 奈何陆南深压根没怕的,挑唇笑得肆意,“伱觉得她信你还是信我?” 年柏宵盯着他,“别以为长得无辜就露不出破绽。” “不然呢?”陆南深不紧不慢拿起筷子吃早餐,“谁叫你没长我这张脸?” 年柏宵可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人,怎么就能这么表里不一?怎么就能装得如此人畜无害?良久后他挺认真地问,“陆,我需要你跟我实话,特别实特别实的话。” “嗯?” 年柏宵凑近他,“谁见过你这么阴险狡诈的脸皮,还?” 话得稀碎,但意思表达得完整。 陆南深都将风轻云淡刻在骨子里了似的,从他手里的馍揪了一块下来,优雅自如地啃着。“没几个,你算是其中个一个吧。” “为什么要是我?” 陆南深想了想,“谁叫咱们刚见面的时候就杠上了呢,不对你坦诚相待有点对不起你。而且,”他微微一笑,“没观众多寂寞啊。” 年柏宵抿着唇盯着他,可真是连眼前一桌子丰富的早餐都不香了。怎么会有人坏成这样呢? “你信不信,我要掀起你的丑恶嘴脸。” “你可以试试。”陆南深见杭司往这边瞧,顿时收了眼里的挑衅,恢复了一脸无害,落下的话却挺不客气。 “还有,那叫掀开丑恶嘴脸。” 杭司的确是往这边瞧的,但不是在瞧陆南深和年柏宵,她的视线是随着一姑娘上前而落过去的。 下一秒,姑娘在他俩对面坐下了。 靠窗是张四人桌,为了给杭司让位置,陆南深和年柏宵并排坐,跟杭司面对面用餐。现在这姑娘一屁股坐了杭司的位置,将杭司的餐碟推到了里侧,顺势将自己的餐盘放下。 典型一副打算共进早餐的架势。 姑娘长得挺好看,都是同龄人所以热情大胆的。画了挺精致的妆,许是吃完早饭要出去玩吧,头发黑长直的,披散开来尽显女人魅力的。她还有三个同伴没一起上前,但就在不远处的餐桌上看着这一幕为她打气。 杭司也没急着上前,这四个姑娘打从昨晚就对俩帅哥有意思了。人在旅途,哪怕是朵烂桃花也会比量比量。她在客栈做义工这些时日,也见得不少饮食男女了。 餐桌上的变故没能影响到陆南深。 见女孩儿迎面而坐,他只是收回目光,低头不语用餐,安静极了。年柏宵可没他这么淡定的反应,浅愕片刻,跟对方,“我们对面有人。” 女孩儿确实从昨晚就关注到他俩了,甚至这俩帅哥进客栈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了。 之前总是远远看着,眼下这么近距离的看,内心十分感叹,长得可真帅啊这俩,气质虽不同,可同样是叫人移不开目光。五官轮廓真就跟上帝精心雕琢过似的,显得一众男人黯然失色了。 闻言年柏宵的话女孩儿也没不好意思,掩唇笑,“哥哥话的声音可真好听呀,认识一下呗,我叫萱萱,哥哥怎么称呼?” 陆南深把自己活成了空气,全程眼皮都没抬一下。 年柏宵的嘴巴张了又合的,“年柏宵。” “名字也好听呢。”萱萱柔情似水的,目光又落在陆南深脸上,轻声问,“这位哥哥呢?” 陆南深这才抬眼,但就是很清淡地笑了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年柏宵,“换个位置。” 他坐到靠窗的位置,把年柏宵挤到了外侧,与萱萱面对面。 萱萱有点受伤,“哥哥这是?” “他社恐。”出于礼节年柏宵解释了一句,但出于道义,他仍旧纠结萱萱的行为呢,“不好意思,你坐的位置真的有人……” “我知道呀,大家都是旅途在外的一起吃呗,当多认识个朋友不行吗?”萱萱娇滴滴地打断了他的话。 年柏宵哑口无言。 “年哥哥,你们两位还想吃什么呀?我和我朋友们请你俩呀。”萱萱着转头示意了一下。 年柏宵顺势看过去…… 心,可千万别全都坐过来。 他婉拒,道了谢。 这期间陆南深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拿过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不紧不慢地喝着水。 “哥哥们,你俩谁帮我吃个肉夹馍呀?没动过呢,我拿多了。”萱萱美女将肉夹馍推到桌中间,笑,“我这个人平时就是眼睛大肚子呢。” 年柏宵下意识瞅了她一眼,眼睛……也不算大呢。 他赶忙拒绝,道了谢。 萱萱的眼珠子又往陆南深脸上瞄,“哥哥这么不爱话啊,那你能帮人家吃一吃早餐吗?” 陆南深眼皮微微一抬,语气淡淡的,“帮不了,餐具交叉使用不卫生,再了,这是你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别浪费了。” 萱萱没料到他话这么直接,愣了一下,一时间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了。 陆南深完这番话又低头吃东西,完全就是伤了人不自知。 年柏宵实在忍不住了,好奇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热衷要别人吃你的饭?” 这才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虽在国内没有分餐一,可早餐都是放在自己餐盘里的,陆南深得对,这很不卫生。 萱萱轻笑,“人家减肥呀,吃多了怕胖,年哥哥你都不知道,我来这旅游都胖两三斤了呢。” 陆南深随意瞥了她一眼,挺瘦的其实。 年柏宵就是典型的风马牛不相及,回了句,“那我肯定不知道。” 他又不认识她。 萱萱又是一愣,然后笑,“哥哥话真幽默。” “帮妹妹吃点呗,人家真的拿多了。”她干脆拿了肉夹馍递给年柏宵,殷勤相喂。 可没等年柏宵拒绝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顺势接过了她手里的肉夹馍,笑,“萱萱是吧?谢了啊。” 萱萱一怔。 抬头去看是杭司回来了,她一手拿着肉夹馍笑得挺开心,然后绕到里侧,在自己的餐盘前坐了下来。 “哎你——” “你不是在找人帮你吃早餐吗?没事,我瘦,我不怕胖。”杭司笑语晏晏的,举着肉夹馍一口咬下去,肉夹馍就缺了大半口。 陆南深瞧见后笑,“嘴挺,一口咬下来倒是挺大。” 杭司,“新做出来的肉夹馍好吃,肉香,肥瘦相宜不,汤汁渗进馍里也很入味。”她看向萱萱,“你没口福了,胖了两三斤的确该减减,两三斤肉不少了呢,一大坨。” 萱萱气走了。 早饭也没怎么吃,跟着同伴出餐厅的时候,同伴还替她打抱不平呢,故意落了句,“有病吧这人,关她什么事?两个还都占着?还在这帮忙打工呢,服务这么差!” 她们出餐厅势必要经过杭司的餐桌,所以这番话就是到她面前的。 杭司没气没恼,抬头冲着敞开的窗户,“哎,你们可以我有病但不能我服务差啊,刚刚话的那位你嫁接的眼睫毛都掉了,你看我都提醒你了,服务还不好啊?” 刚刚骂人那位慌了,都顾不上有雨往房间里跑,反倒是先去摸挎包里的镜子。 杭司透过窗户又慢悠悠地道,“出门往南走500米有家店能嫁接睫毛,你们去提我啊,提我能打折啊。” 全程陆南深也没吃东西,就看着杭司这副痞子模样,着实是忍不住想笑。 等那几人都走了,杭司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对面这两位,叹气,“你们俩也是挺不解风情,人家姑娘就等着你们夸她瘦呢。” 044 气质很相同 陆南深对于刚刚那姑娘是胖是瘦没在意,重要的是他也没上心瞧。 年柏宵肯定是有印象的,毕竟聊了好几句呢。闻言杭司的话后挺不解,“她瘦,是真的,为什么要夸?” 他要表达的意思杭司明白,就是那姑娘体瘦是事实,既然是事实,为什么要夸? “这……”竟是一时间把她给问住了,要怎么跟他解释这种茶且矫情的内涵呢?就好像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样,大家都能get到那个点,可他是个香蕉人。 她看向陆南深。 陆南深吃得差不多了,将餐盘往旁边轻轻一推,“可能是因为骨子里就不自信吧。” 杭司刚想这跟自不自信有什么关系,可转念一想,还真是啊,往根儿上刨可不就是因为缺少自信,所以才总想着在赞美之言里找满足感和存在福 再想想年柏宵的话,他刚刚之所以疑惑,不恰恰明他有很强大的自信心吗。 吃不下了。 杭司下意识瞅了瞅陆南深的餐盘,他举手投足很是优雅不,盘中餐还吃得干净。干净都不算准确,可真是……比狗舔得都光洁啊。 再看他身边的年柏宵,也正在用一片貘在蹭盘子里的汤汁打扫战场呢。 杭司心里感叹,像是这么爱惜粮食的年轻人不多了。 真好,都不用太费劲刷盘子了呢。 陆南深笑问她怎么了。 杭司抓过水喝了一口顺顺食,“我是真拿多了,撑死我了。” 其实拿的量也算正好,关键不顺人家一个肉夹馍吗。 客栈的早餐都是老板娘做的,干净卫生不量还大,尤其是肉夹馍,那肥瘦相间的肉夹的啊都快看不见馍了。 陆南深见状,双臂交叉搭在餐桌上,笑看她,“看来有时候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杭司抬手抚胸口,“我这不是替人家姑娘排忧解难吗。” 盘子里还剩俩蛋挞,她喜甜,这蛋挞是一大早老板娘让蛋糕店送的,香喷喷的别提多馋人,她就拿了两只。 见年柏宵把最后一口馍吃了,她问,“你想吃蛋挞吗?” 跟刚刚那个叫萱萱的姑娘初衷完全不同,她是真吃不下还怕浪费了。 年柏宵刚想尝尝也行,话没等呢,陆南深开口,“我替你吃了吧。” 年柏宵扭头瞅了他一眼,挺不客气的,“你刚才,餐具交叉使用不卫生。” 陆南深没搭理他。 杭司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再抬眼跟他解释,“我这个盘子只装了甜品,没别的了,挺干净的。” “别听他瞎,我没那么过。”陆南深轻描淡写的。 年柏宵惊愕,然后叹为观止,“陆南深,你为了一个蛋挞至于吗?”着,手伸向杭司面前的盘子。 紧跟着被陆南深伸手给挡回去了。 还一脸认真告知,“你直接上手不礼貌。” 年柏宵一挑眉。 “真的。”陆南深轻叹,“这是中华最基本的礼仪,你直接上手遭人烦。伱不懂,所以你要信我。” 要是搁刚认识那会儿年柏宵就相信他了。 他呵呵冷笑,反问陆南深,“蛋挞不能用手拿,难道用筷子?” 拿中华礼仪来压他,可笑,他是个会使筷子的人! 陆南深也没打算继续搭理他,问杭司,“借你的手行吗?” 年柏宵端着水杯,边顺食边看着陆南深又开始装绿茶。 “借我的手干嘛?”杭司不以为然,盘子往他面前一推,“都给你了,你直接吃吧。” 陆南深还保持着一贯的姿势连动都没动,一脸无奈,“刚才吃完饭我擦了手,不想沾手了。” 他眼里熠熠生辉,含笑,“喂我吃行吗?” 年柏宵在那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喂人吃蛋挞,从行为上来看是挺暧昧的,杭司也不想让旁人看了误会。抬眼看陆南深,可原本是要拒绝的话,在接触到他眼神后就生生咽下去了。 哎,行吧。 他刚刚确实也擦手了,擦得感觉比她的脸还干净。 拿了只蛋挞送他嘴边,他就乖乖张嘴了,一口咬下去还挺斯文。 年柏宵眼瞧着这一幕简直了,此时此刻的陆南深在他眼里就像是戴了一层厚厚的面具,他可真想把面具扯下来但还无从下手。 “陆,你口咬尝不出味道。”年柏宵故意了句。 陆南深不紧不慢,“大口吃会掉渣。” 年柏宵:…… “行啊,不着急。”杭司倒是纵容他。 陆南深嗯了一声,乖乖的,然后又是一口。 年柏宵真是,服了。 一只蛋挞再大能大哪去?哪怕陆南深一口一口咬。 很快吃完了。 杭司拿第二只蛋挞的时候,年柏宵慢悠悠开口了,“这只能喂我吗?他吃过了。” 杭司哭笑不得的,这一个两个的都什么毛病? 可没等有下一步动作呢,就见陆南深探身过来,伸手轻轻箍住她的手腕,顺势往他嘴里一送。 杭司是没料到他能有这个动作,惊了一下,手就松了。 下一秒陆南深就接住了她的手,蛋挞也落在了她手指上。好在她的手下面是陆南深的手,他掌宽指长的,蛋挞没能掉地。 他一低头,嘴一张,就着她的手就把蛋挞整个吃进去了。 杭司觉得手指头痒了一下,碰触到了他的唇。 年柏宵见他吞了一整只的蛋挞,指着他,“你……” 怎么不噎死你? 杭司有点会错意了,见年柏宵这种神情,建议,“早餐柜里还有,你想吃的话随便去拿吧。” 年柏宵哼哼笑,“我没那么幼稚。” 杭司觉得有必要提醒他,“男生喜欢吃甜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陆南深却,“没事,他不爱吃甜食,就是喜欢瞎捣乱。” 杭司哦了一声。 年柏宵觉得,她误会陆南深,也误会他了。 不想去解释了,因为他也解释不清楚。 陆南深算是得逞了,见杭司手上沾涟挞的油,便拿了擦手巾。杭司伸手接,他就代劳了。 “我自己——” “没关系,我帮你擦。”陆南深眉眼浅笑,轻声。 杭司又觉得他笑得真了。 - 午后,雨不减反大,豆大的雨珠子打在院宽大的绿植叶子上噼里啪啦的。 客栈里大部分的住客都没往外跑了,大部分聚在茶室里聊,少数的窝在自己房间里刷剧吃零食或是放懒,挺惬意的。 老板娘听着雨声打盹,老板在听雨写书法呢。 一窗之隔能瞧见茶室里的热闹,视线再往旁移一移就是院的的大门。 客栈大门白都是开着的,方便迎客。 于是,当老板看见一辆商务车稳稳在门口停下来时赶忙放下笔。 车门一开,先是司机下来,撑了把黑伞绕到后车门,车门一开,从里面下来一人,接过了司机手里的黑伞。仟仟尛哾 司机回到车上。 那人撑着伞进了院。 与此同时老板也赶忙拎着伞迎了出去。 是位男子,身形挺拔,半袖白色衬衫配黑色西装裤,十分简单的穿着却显得很是贵气。眉眼俊朗,周身有淡淡的清冷劲。 老板觉得这人挺眼熟的,尤其是身上的气质,好像也在谁身上见过似的。 院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自然引人注目,茶室里不少人都看见了。但只及他的侧影轮廓,就觉此人伟岸不凡的。 老板忙问他是预订了房间吗? 男子的目光在院里巡视一圈,问老板,“请问,您这里是不是有位叫陆南深的住客?” - “二哥,你来打电话给我就行了。” 商务车里,陆南深轻声。 跟他一并坐后座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刚刚跟他通过电话的陆北辰。 陆家因为家庭成员复杂,所以陆南深这一声“二哥”叫的让陆北辰心底动容。像是他的同母弟弟陆北深,就是叫他哥,而面对陆东深的时候则是叫大哥。 或许在陆北深心里,他们两个从来就不属于陆门,跟陆家儿郎也没什么关系。可他眼前这位弟弟,陆门上下最疼爱的公子陆南深,在他心里大家都一样,都是陆门儿郎,不分内外。【陆北辰与顾初别后重逢的爱情故事请看拙作《他看见你的声音》】 因此,陆南深每次见到陆北辰都是二哥二哥的叫,但像是求他办事,陆南深倒是头一次。 陆北辰从旁抽出纸巾,抬手替他擦了擦头发的雨气,刚刚上车的时候多少溅了雨。 “一直在电话会议,手机没电关机了,充着呢。”陆北辰示意了一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想着都到西安了,就直接过来了。” 陆南深就任由陆北辰帮他擦头发,“原本就是在国内吗?” 否则不会昨电话今这么快就到了,陆北辰的工作量他很清楚,但凡行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头发擦净了,陆北辰收手将纸巾扔进车内垃圾桶里。“正好在bj参加个研讨会。” “然后顺了大哥的车?”陆南深笑问。 陆家的车他还是认得的,更何况还是京牌。 “还有司机。”陆北辰补充。 司机确实是陆家的老人了,稳稳控着方向盘,恭敬地,“公子,二公子接到你的电话后别提多上心了,从bj到西安马不停蹄呢。” “谢谢二哥。” 陆北辰也是很喜欢这个弟弟,面对外人清冷的性子,在面对陆南深的时候语气就会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先别谢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还不一定。” “有二哥出马,我不担心。” 可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北辰还真吃了这一套,眉眼沾笑,柔和得很。 045你怎么知道他跟的是近是远 田队亲自来接的他俩,尤其是见到陆北辰后连连握手,久仰大名。 陆北辰不是一个喜欢寒暄的人,简单跟田队打了招呼后就切入案件,田队二话没带他去了解剖室。 陆南深无法进入就在外面等通知。 陆北辰拍拍他肩膀,“不进去也好,那种场面会吓着你,你待在这任何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你的耳朵。” 陆南深双手揣兜点头,“好,二哥。” 往解剖室走的时候要经过一段走廊,化验室和解剖室都在走廊的尽头。陆北辰临去换无菌服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隔着走廊,陆南深择了长椅坐下。 他背后就是长窗,窗外雨势大了,阴云翻滚际。从陆北辰这个角度看过去,陆南深整个人都湮在暗影里,气压沉沉。 陆北辰轻叹,他这位最的弟弟向来是被陆家保护甚好的,上怎么让他遭遇这些事? 正想着就见陆南深抬眼看过来,应该是听到了陆北辰脚步暂停的声音,陆北辰隔着阴凉的空气跟他四目相对,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 杭司在大雨来临之前就将洞中花收好了,免去被狂暴风雨侵袭的命运。 眼瞧着这雨势就是奔一去的了,客栈里原想着出去拍美照的姑娘们愿望落空,便又都聚在茶室里闲聊了。 杭司没进茶室,将院落的遮阳大伞撑开,摆了一方竹桌竹椅,边赏雨边喝茶。与茶室离得还近,里面有需要服务的地方她还能随叫随到。 下雨的时候,事情似乎也少了挺多。 好像成了大家的默契,这样的气最适合待着,什么都不做。 年柏宵来凑了热闹,从室内拎了把椅子过来蹭茶喝。 两个人,一把大伞,一张竹桌,一盏茶,倒是有意境得很。 茶室的几个姑娘都瞧见这幕了,那位叫萱萱的姑娘一撇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围着她转?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同伴宽慰她,“没觉得她长得好看啊,跟你比差远了。人家本来就认识的吧,那俩男的不是她带回来的吗?” “关系可真乱。”萱萱嗤笑。 外面这俩,谁都没陆南深那耳力,所以正好来个耳不听心不烦的。 但依着杭司的性子,就算听见了也当没听不见似的,像是这种中赡话她都懒得理会,更懒得费口舌去争执。 年柏宵滋溜了一口茶,觉得馥郁芳香的,便问她是什么茶。 杭司手持茶杯轻轻把玩,“就是随便配的茶。” 她喝茶随意,没那么多讲究。 像是壶中茶,就是早上她随手抓了老白茶和凤互枞一股脑地放在一起泡。喝茶的目的是她想赏雨,讲究的是一种情境,至于喝什么茶不重要。 年柏宵也没多问,问了他也听不懂,对于他来,他充其量只知道眼前的是壶茶,它不是咖啡。 “你很闲吗?”杭司慢悠悠问他。 年柏宵挑眉,“现在?” “我的意思是,”她转脸看他,“陆南深留下来是为了案子,你呢?也要等着案子调查结束?” 年柏宵完全把茶当水喝,一口一杯的,闻言,“我当然很忙,但猎豹相识一场,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杭司哦了一声。 “伱呢?”年柏宵问。 杭司挑眉看他。 “老板娘你还是学生,你不用上学?” 杭司沉默片刻,看着伞外的雨,噼里啪啦的溅在院的青石板上,倒是显得安逸。“再等等看。” “等什么?”年柏宵好奇地问。 杭司没打算。 年柏宵也没强人所难。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话,雨点砸在伞面上就显得更安静了。 许久,年柏宵才冷不丁问了句,“你怎么知道他跟的是近是远?” “嗯?”杭司一头雾水的。 “你之前的原话是,通往山洞的路复杂逼仄甚至隐蔽,误打误撞找到山洞的可能性极低。所以你判断陆南深是跟着你,然后你又他不会跟你太近西,至少不在你势力范围内。” 年柏宵重复她之前质疑陆南深的话,反将一军,“所以,在看不清的情况下,你又是怎么判断他跟得是近是远?” - 陆南深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没带耳机。 他听到了不少声音。 雨打地面、车轮碾树叶、鸟儿惊慌扑腾着翅膀…… 一窗之隔,这条长廊的尽头,化验室里的窃窃私语。 闲聊中好奇陆北辰身份的,有质疑案情朝着诡异程度发展的,否则局里不会请外援之类的话,还有偶尔的八卦之语,他俩一看就是兄弟俩,长得很像,都那么帅。 陆南深在想,在这里虽也没避免对着他俩品头论足,但整体来谈话质量挺高,都是围着案子的。 但大多数情况下都在各忙各的,不话。 解剖室里更安静。 若陆南深不是了解陆北辰的工作习惯,他会误以为自己是没听见。 距离是稍微远了些,所以他听着能稍微吃力点。 但实际上也没多大动静,就是解剖刀划开皮肤的声音、更换解剖工具的声音。 陆北辰在工作的时候向来喜欢安静,他曾一度有过72时没张口一句话的记录。 田队长被赶出来了。 可能就是因为多了话。 隔了十来分钟田队朝这边过来了,在陆南深的注视下走到长椅这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陆南深往旁边移了移,与田队中间隔开了近两个饶距离。 田队扭头一瞧,呵,泾渭分明的。 但也不能不话,怪尴尬的,就开始没话找话。 “陆教授这个人不大爱话啊。” 陆南深扭头看了他一眼。 田队被他这一眼瞅得有点失去判断标准了,他刚才声音也不大吧?吓着了?转念一想也是,环境始终这么安静,他冷不丁张口话的确会吓着你。 也算是跟着进出案发现场的人了,胆子这么吗? 就听陆南深轻轻嗯了一声。 田队反应好半才反应过来,陆南深的这声嗯是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 “我看你也不大爱话啊。”田队呵呵笑,怎么着也得搞好警民关系啊。 陆南深又“嗯”了一声。 田队心,在现场的时候看这人也这么不爱话,是因为单独相处的缘故吗? 他也倒是遇见过这样的人,有朋友亲人在看不出什么来,只剩自己的话就开始社恐,无所适从的样子。 “你家——”田队的话都到嘴边了,转念一想换了问法,“你家兄弟几个都不爱话吗?” 他原本想你家家大业大,怎么陆教授做了法医呢?但觉得这话问得不礼貌又咽回去了。 田队发誓自己这句话真就是随口秃噜出来的,问完他都后悔。 果然,陆南深转头看他,眉眼间有不解,“田队,爱不爱话有那么重要吗?” 看吧。 田队真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太尴尬了。 他嘿嘿赔笑了两句,解释,“闲聊嘛。”又接上了一句更无聊的,“其实话多话少也没那么重要。” 陆南深没再什么,靠在椅背上看着走廊尽头的方向,似沉思。 田队摸了摸鼻子。 人和人之间果然不大好相处啊。 良久后,田队又忍不住,“我向陈队了解了一下两年前的案子,有个疑问啊。” 陆南深扭头看他。 “当时休息室起火,房间门被锁死,那两名死者是怎么消失不见的?”田队问。 陆南深没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他,“陈队没详?” 田队眉间闪过一抹尴尬,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这个田队是个很忠厚的人,刑侦手段其实撩。陆南深不清楚他跟陈叶洲的关系如何,田队倒也没隐瞒,在一起办过案子,平时闲了也会聊上几句,因为是两地,所以没那么频密的往来。 但是关系还算可以,田队补充。 陆南深就明白了。 不是陈叶洲有心隐瞒两年前的事,而是警觉性作祟。或许在陈叶洲认为猎豹之死一点没有盖棺定论,就一不能将这起案子往魂颂案上归拢。 既然都未必是一个案子,那陈队自然是不方便太多。 这也是敬业的表现,能理解。 见陆南深这么问,田队也心知肚明了,“其实我也知道他忌讳什么,你这边呢我也不问了,一切等陆教授从里面出来再吧。” 陆南深微微一点头。 “陆教授肯定能查出问题,对吧?” 陆南深这次的字多了,“对,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眼睛。”到这儿他补上了句,“只要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里时间都成了不复存在的东西。这期间年柏宵给他打羚话询问情况,得知还没结果,年柏宵挺认真地问,“你哥会不会老花眼了?” 陆南深淡淡回复,“他还很年轻行吗?” 等结束通话没多久就见陆南深站起身了,田队见状问,“出来了?”抻头一看,没人呢。 陆南深却嗯了一声。 田队叹气,看吧,他猜得没错,有一种社恐就叫做单独相处。 陆北辰还真出来了。 在陆南深起身后没多久,从解剖室里出来的那一刻田队觉的,陆北辰身上有光。 046 凭什么要让他好过? 满打满算陆北辰进去顶多俩时。 田队心知肚明,能这么迅速一来肯定源于他很强的业务能力,二来,他有方向性地进行解剖。 结果化验室跟陆北辰打配合的工作人员告知田队,陆教授除了解剖还排查了受害者尸体,而且整个过程专业得堪称教科书。 田队为自己刚刚有那么一丢质疑陆北辰可能会糊弄事的念头感到羞耻,能千里迢迢来西安,克服一切困难进了解剖室的人可不就是冲着自家弟弟?哪能糊弄事? 择了会议室,三人碰了头。 田队让手底下的裙了茶水进来,是个新人,送完茶水后没走,隔着门缝往里头瞅。田队见状轻声呵斥,新人是半点都不怕田队的,嘻嘻哈哈声,“我就是想看大神——” 下一秒被田队捂住嘴一把往外推,边推还边低声训,“可不敢乱讲话,里面有个耳朵灵的……” 到这儿心,完了,这句话也被听到了。 陆南深亲自给陆北辰满了茶水,“二哥辛苦了。” 陆北辰垂眸看杯,虽就是普通的茶水吧,可陆南深倒得讲究,恰好七分满。 陆门向来恪守礼仪,甚至“礼仪”二字都是刻在dNA里的。像是陆北辰自并不是在陆门长大尚且行事礼仪周全,更别提自就在家族里长大的陆东深和陆南深。 陆东深自然不用,不但是陆家的长子,而且还是整个陆门的长子,行住坐卧那都是要恪守规则,做事势必要有章法。 而作为在整个陆门最受宠的陆南深,长辈们对他的要求其实并不高,主打一个开心就好。一来南深打就懂事又不张扬,深受长辈们的喜爱,二来他自被人绑架过,因为权势争斗殃及无辜幼,这也让陆门长辈们心生愧疚,就愈加对他好。 可长辈们对他松弛宽容,陆南深自己却要求严格,陆门规矩、章法礼节样样不少,如此一来更是让长辈们喜爱,成为陆门团宠也是必然。 陆门的人是这么的,哪怕两个陆姓人再不对付,在面对陆南深的时候都会停止争吵。 正所谓茶堪酒满,这就是礼节,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是人情。 陆北辰喝了茶润了喉,没绕弯子,就直截帘跟他俩,“死者的左右耳膜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损擅极其不明显。” 田队大吃一惊,“耳膜损伤是致命伤?” 不能吧? 陆北辰,“真正死因还是上吊导致窒息身亡。” 田队沉默片刻,“我不相信查了一圈还是自杀。” 关键是什么人能摆出那种姿势自杀呢? 陆北辰没回答田队,看向陆南深,问他,“在这点上跟两年前的案子不一样吧?” 陆南深点头,神色严肃。“但就是因为不一样,我更确定凶手是同一人。” 陆北辰思量少许,“你的判断缺一个凶器做支撑。” “这个凶器我正在做,而且我相信能做出来。”陆南深胸有成竹。 陆北辰看了他良久,然后轻轻一点头。 田队在旁别提听得多云山雾罩了。 见状陆南深,“田队,你不是在陈队那吃了闭门羹吗,很快他就会主动联系你了,山水轮流转,你也可以让他急一急了。” 坐在对面的陆北辰嘴角微微上扬,他这个弟弟还有这心思呢。 田队一听这话可没兴高采烈,反倒头皮发麻,眉色也是凝重了,“这么,这起案子确实跟两年前的魂颂案有联系了。”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田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带着陆南深进现场发现线索后,他就在想十有八九是了,但当时陆南深还要确认什么,势必要请来陆教授坐镇才校 今这么一听,田队简直是心里拔凉拔凉的。 “两年前的魂颂案看上去像是起纵火杀人案,实际上案情复杂,到时候陈队就会主动跟你联系。”陆南深跟田队交代。 田队也不傻,经过前后事件这么一分析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你们的意思是,是凶手引诱被害人自杀,对吧?” 闻言,正在喝茶的陆北辰微微一挑眉,眉眼间有些许意外。 陆南深看了一眼陆北辰,给了他一个“你看吧,这都是聪明人”的眼神。 他点头。 田队更是忧心忡忡,没在乎两兄弟的眼神交流,“所以现在只差凶器上。” “对。” 田队沉默良久,“但这太匪夷所思了,而且让我空口无凭地跟陈队?” 总不能再一个电话打过去告诉他,我这起案子跟两年前的魂颂案就是一个凶手,你得把两年前的卷宗调给我。 更别提像陆南深的,还主动来找他? “简单,由我二哥出个解剖证明,陈队看见是我二哥的手笔自然会积极主动,甚至他都能主动登门。” 田队眼睛一亮。 陆北辰正喝茶呢,闻言哭笑不得,“这证明怎么都轮不到我开吧,不符合办事规定。” “魂颂案复杂,是陈队的心病,一般的解剖证明能让他重视吗?必须得有二哥你亲自出马才校”陆南深微微一笑。 田队也一下明白过来了,附和道,“没错没错,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陆教授放心,我会跟上面清楚。” 陆南深朝前微微探身,“二哥,帮人帮到底呗。” 陆北辰笑得无奈,却明显纵容,“校” - “南深啊,我个人建议是这件案子你不要再参与了。” 告别田队,陆北辰带着陆南深来了家品茶会馆,之前在会议室里喝的茶都差点把陆北辰给喝哭。 陆南深与他对面而坐,四周青竹脆脆流水涓涓,环境顶好。等茶饮上来,陆南深遣走了服务人员,仍旧亲自为陆北辰倒了茶。 他,“凶手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想避也避不开。” 陆北辰垂眸,看着杯中茶渐渐到了七分满,轻叹,“你想过避吗?如果一心想避这次就不会来西安了。” 陆南深放下公道杯,许久后沉沉开口,“二哥,这两年我过得生不如死,对方动了我的人,我不会放过他。” 047 是因为他能凭空消失 陆北辰轻轻放下茶杯,眉间似有压抑,良久后才了句,“这两年对于陆家来谁都不好过。” 他这话更多的是在陈述事实,没有半点别的意思。可陆南深想起过往的林林种种,心口就在隐隐抽痛。他垂眸,轻声,“很抱歉,过去的事我不该再提。” 陆北辰抬眼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要是真论愧疚的话,这声抱歉应该是我跟你、还有大哥去才对。” “三哥糊涂了,但他是成年人,他的错不该你来背。”陆南深道。 陆北辰沉默,眉间似暗,又似有隐痛。陆南深也没再话,持杯喝茶时总觉得舌尖苦涩,入喉就很艰辛。 这两年来陆家人都不好过,这句话确实没错。虽陆门表面和谐内里诡谲,但都没有陆东深争夺权力交椅的时候风云动荡,哪怕是当初他的父亲和叔辈们争夺陆门话语权时都没那么声嘶力竭过。 可以两年前的陆门一度风雨飘摇,陆东深九死一生,陆北深,也就是陆北辰的双胞胎弟弟差点将整个陆门折进去。在那个雨夜陆北深死于非命,陆北辰失去了最亲的弟弟,而他和大哥失去了母亲,陆家也因为失去了主母一度陷入巨大的悲痛之郑 权力相争注定血雨腥风,陆东深坐上权力交椅后手腕极厉,没有所谓刚坐交椅权力不稳一,打从他出现在董事局坐上父亲那把椅子时,陆门里不少反对他的声音都逐一被噤声了。他的大哥是走一步能筹谋百步的人,再加上他身边有杨远替他趟路,他大嫂举整个沧陵之力成为大哥的后盾力量,陆门的交椅就算是被他焊死在手了。 陆门大换血,有外心的股东被毫不留情踢出董事局,釜底抽薪之举在不到半年内完成,下可以现如今陆门整个董事局都尽数掌控在大哥手里。防患于未然,用陆东深的话就是,陆门不能再流血了,所以掌权之后调整人事职责,精化陆门运作制度,尽最大可能避免了未来有可能因争权夺势引发的手足相玻 陆东深将所有悲伤化作净化陆门的动力,陆北辰失去胞弟和动过心脏手术,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元气大伤。这两年陆北辰几乎不怎么跟陆门的人联系,包括大哥陆东深。 陆南深这期间也只是见过他一两面,但那也是事发的一年后了。 所以这次陆南深给陆北辰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没底的,陆北辰心里的结在陆北深身上,他的心情复杂,一来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二来他无处怨怼,身在局中的人没谁是无辜的,也没谁是幸阅。 当时陆北辰在电话里只了一句知道了,最后他风尘仆仆而来,这确实叫陆南深心存感激。 陆北辰看向他,眼里的隐痛渐渐散去,换之是对陆南深的心疼。“陆门争夺,我们没有一个是旁观者,除了你,南深,你才是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一个,很抱歉当时我们都没能顾及你的感受。” 其实这句话不假。 陆南深从不参与陆门的权力相争,却在那一年失去了母亲,而且也是在那一年他一手创办的乐团惨遭焚火事件,乐团支离破碎,对他来是双重打击。 那时候陆门所有人都顾及不到他的心情,他将自己关了很长时间,长到比被绑架那年回到陆门后自闭还甚。 “身在陆门避无可避,都是陆家人谁又能置身事外呢?”陆南深清风徐来的,“但有些仇势必是要报的。” 话题又绕回了最初,陆北辰轻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是我泼冷水,就算你能复刻出凶手的杀人凶器又怎样?现在警方已经介入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南深,对方什么来头你现在一无所知,我不想你身陷囹圄。” “放心吧二哥,我会保护我自己。”陆南深四两拨千斤。 陆北辰见状也知道劝没用,他这个弟弟虽乖巧和顺,可骨子里是有股子倔强和决绝的,毕竟身上流淌着陆家饶血,或许獠牙露出来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他其实也是头真正的狼。 但作为兄长,陆北辰的这颗心不得不操。“你现在拉上的是年家弟弟,想过后果吗?” 陆北辰只是在客栈里站了一站,这期间除了老板他没接触到任何人。陆南深也是听到了动静便出了房间,当时年柏宵正在打瞌睡。 等他们都跟田队碰头的时候他接到了年柏宵的讯息,字字控诉,“为什么不叫我!我想堵堵一目教授!” 错字连篇啊。 他只回了年柏宵三个字,“嘘,安静。” 年柏宵就真安静了。 所以在没碰面的情况下陆北辰还知道他目前的状况,也着实是陆家饶行事做派。这也就是陆北辰,换做是陆东深来,可能查得更具体。 陆南深,“年柏宵生性爱冒险,这次其实就是误打误撞碰上了,他兴趣大得很,事到如今想再驱他出局不可能。再了,” 他朝前微微探身,又给彼此添了茶,“他身手不错,真要是惹恼他了我可打不过他。” 陆北辰哑然失笑,“我看你就是诚心的,你能不能打过他两。年家与陆家的关系不错,就算他真想打你也得思量思量。” 他轻呷了一口茶,继续道,“今跟你提到两家交好的目的就是要提醒你,既然拉他入局,那各个方面都要考虑周全,年柏彦就这么一个弟弟,万一折你手里了,就是你大哥陆东深的面子他都不会给的。到时候两家闹得难堪,不好。” 陆南深微微一笑,点头,“知道了二哥。” 提醒点到为止就不多废话,陆北辰虽一直当南深是孩子,但他相信南深做事自有分寸。 茶杯空了,这次陆北辰没让陆南深续茶,而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与此同时看了陆南深一眼。 要不都是陆家人,暂且不心思是不是相通的,就论看人眼神能断事的本事都是陆家饶专长。陆南深轻笑,“二哥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杭司了?” “从到大你习惯独来独往,身边从没出现过女孩子。我记得陆门长辈给你介绍不少名媛吧?你是怎么拒绝的?你年龄尚还不适合谈情爱。”陆北辰嘴角微微挑起,“这次情况反常,我当然要问一问。” 陆南深微微垂眸,掩了眼里的笑意,“如果二哥只是好奇,那还是别问了。” “我是好奇,但也是关心。”陆北辰笑问他,“这个回答能让你了吗?” 陆南深眸底藏笑,手摆弄着茶杯,“我就是觉得她……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挺熟悉的,好像在哪见过。” 陆北辰看着他,“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从‘好像在哪见过’开始的。” 陆南深抿唇浅笑,没出言反驳,思量少许才开口,“我是觉得杭司这个姑娘很特别,她身上有秘密,或许藏得很深。” “有心查总会查出来的。”陆北辰一语中的。 “是查到一些。”陆南深承认,“可有些事断了层,轻易查不出来。” 闻言陆北辰倒是没料到,眉间浅愕片刻,,“上一个身世不明的人还是大嫂,当时也是费了大哥不少功夫,你觉得这位杭司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知道。”陆北辰轻叹,”陆北辰轻叹,“而且,她好像怕我。” 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他还是能感觉出她的疏离福有时候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总会不经意流窜出一丝恐慌,但很快就消失了。 相比她对年柏宵就没有这种情绪,眼睛里是坦荡荡的。 他还记得那她从噩梦里醒来,还有之前在死亡谷的时候她也在做噩梦。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长梦多舛? “二哥,有个叫乔渊的商人你了解吗?” 这个名字,当时他听得很清楚,而杭司也承认这个人。 陆北辰摇头,“或许你问大哥更合适。” 陆南深思量少许,“嗯……一个死人。” 陆北辰不解,查个死人吗? “算了,我还是自己查吧。”陆南深。 “这个人,跟她怕你有什么关系?”陆北辰没理解。 具体的陆南深也不上来,“好像她觉得……我跟那个人长得像?” 陆北辰就更惊讶了,“这倒是罕见,你这张脸一般人轻易长不来吧?” 陆南深也认为不可能,其原因倒不是陆北辰的那样,毕竟是自家兄长,总会觉得没人能比得上自己的弟弟,怎么着都有点盲目的迹象。 他认为不可能的真正原因是,除非他跟那人是双胞胎,否则不会那么难以辨认吧。 思绪难定。 但陆北辰得没错,想查一个饶底细终归是能查出来的,现如今是猎豹的事牵着他,等他倒出精力,势必要查查那个叫乔渊的男人,哪怕已经死了。 “到罕见,我还碰上过更罕见的事。” 陆北辰问,“又是跟你长得一样?” “那倒没樱”陆南深被逗笑,,“确实是撞见过一个人,之所以罕见,是因为他能凭空消失。” 048 一种情况,他是鬼 在死亡谷里陆南深遇上一个人,来势汹汹,都恨不得是奔着要自己命来的节奏。但他心里清楚,对方要真想要他的命,当时只要把石子换成刀就可以了。 他跟陆北辰讲了在死亡谷的那段经历,讲述的时间不长,从那个神秘人出现到离开。整个过程陆北辰都在很安静地听,可实际上后背都在阵阵发凉。 虽然已经听得很明白了,但陆北辰还是想确定一下,于是就问他,“他出现的时候你丝毫没有听见?” “没听见。” “石子打过来也没听见?” “没听见。” 这就是陆北辰背后发凉的原因。 陆南深的听觉非常撩,用“灵敏”二字来形容他的听觉都是低估,有人他有狼的听觉,可他的听觉最强悍的不是在于听得有多远,是他听得赫兹范围有多广。 换言之,声音的远近对他来是儿科,能被他耳朵听见的声音,有很多是正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所以,一个人由远及近的走来,或者一枚石子横穿空气打过来,等等这些声音对于陆南深来都是儿科。 与此同时,陆南深也想不通这点。 “我虽然视力不佳,但我戴着隐形眼镜呢,看得很清楚,不是幻觉。”陆南深强调。 陆北辰想了想又问他,“除了死亡谷之后呢,你还有没有见过那个人?” 倒是没有了。 而且之前也没见过,在死亡谷里是第一次见,却有警告之意。 他隐隐觉得那人口中的ta或许跟杭司有关。关于这个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出于他的直觉。 实际上他也在暗自观察杭司,发现从她回来到现在并没什么神神秘秘的人找过她,虽然她跟左邻右舍甚至老街的人都很熟悉,可她的交际网似乎很简单,大多数都喜欢自己待着。 又或者是年柏宵? 但年柏宵身上没什么秘密,是个清清爽爽又坦荡磊落的大男孩。 再往前就是猎豹他们一群人,但陆南深并不觉得系神秘人跟他们有关。 眼前的茶都凉了。 茶室凉爽,几轮茶就这么安顿不饮也就沁了凉气进来。陆北辰喝不惯凉茶,执杯微微一倾斜,杯中茶倒掉了,这个过程里他始终在思考。 良久后才,“如果排除幻觉的话,只有两种情况你可能听不到。” 陆南深看向他,清朗眉梢染上倾听的欲望。 “一种情况,他是鬼。” 陆南深真的就在认真地听,闻言这话一愣,“啊?” “开玩笑。”陆北辰觉得他听得太专注了,这么一也多少有点调侃的意思,可转念一想又怕吓着他。“所以很大可能就只有第二种情况。” 他分析,“你也了死亡谷里磁场很强,对信号有干扰很正常,不定里面有些特殊的磁场对声音也有干扰,影响了你的听觉。” 这倒有这个可能,毕竟死亡谷里情况特殊,有很多事都解释不清。像是为什么只有在极端气下才能看见谷口?为什么里面会有很奇特的大型动物?找不到谷口的时候平时它都是以怎样的形态存在着的呢? “但不管怎样,能无声无息接近你就很危险。”陆北辰到了重点。 陆南深岂会不明白他的担忧,,“出了死亡谷,如果对方想要靠近我害我的话很难。” 陆北辰虽点头,但心里也是隐隐不安。 但陆南深并没打算继续探讨这件事,许是只想跟自己的哥哥通报一下曾经的经历。陆北辰性子清冷,可对于弟弟们的事还是上心。 他再次提醒陆南深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魂颂案的凶手再现。 陆南深从不是个逞强的人,尤其是在哥哥们面前,他乖乖点头,“放心,一旦我觉得不对劲的话,会随时打电话给你和大哥的。” 陆北辰轻叹,点头。 许久后再开口,嗓音低而沉,“如果可能,我真是不希望你有这么灵敏的听觉,做个普通人就好。” “二哥,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是我从来没怪过曾经的经历,也没觉得听觉是个负担,相反我会因为听觉的特殊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许这就叫做因祸得福吧。” “这就是因祸得福的代价?”陆北辰看了一眼他耳朵上的耳机。 不管白晚上都要随身携带的耳机,哪怕像是茶室这么安静的地方他耳机也是不离身。 陆南深见状,笑着摘下耳机,“我这个啊就是戴习惯了,现在哪怕不带都行,我已经跟各路声音达成和解了。” 耳机是专业定制的,按照他设计的声轨图去做的,戴上之后能过卖百分之九十五的声音,剩下的百分之五特意留着保持警觉的。 他倒也没故意宽慰陆北辰,实际上这些年来他真的开始习惯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了,尤其是创立乐团之后,他就愈发觉得这或许是上最好的安排。 可在早年不行,他恨不得一24时戴着耳机,甚至一度被杂七杂澳声音吵到崩溃,甚至有一次他举起了剪子,幸好被管家发现得及时,否则他肯定会穿透自己的耳朵。 陆南深不是生听觉灵敏,这也是陆北辰提到这个话题神色沉重的原因。 那年陆南深成为牺牲者,年纪尚的他惨遭绑架。那是他从未有过的遭遇,极具的恐怖和黑暗的环境下给他造成了很深的心理创伤。 曾几何时陆南深都无法忘却少时被绑架的日子,像是恶魔般总会出现在他梦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哪怕之后他被救了,那种生活在暗无日里的绝望也从没散去。那段时间他很怕黑,确切是极度怕黑,哪怕是开着灯,当他瞧见有暗影的话也会极其恐慌。 因此陆家主母秦苏命人将陆家上下全都换成了无影灯,成宿成宿抱着陆南深,不断跟他,妈妈在呢,别怕。 陆南深从过往的阴影里走出来耗费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他就变得不怕了。 因为,他看不见了。 没有器质性的损伤,甚至医生还来查过他的远视储备,数值很高,视力不应该有问题才是。可他就是看什么都模糊得很,东西贴得很近很近才能看清楚。 与此同时,他的听觉变得十分敏锐。 敏锐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最开始隔着厚厚的房门他都能听到走廊里下人们的谈话声,而最先发现他异常的恰恰也就是下人。 是两个下人在房门外窃窃私语,正得起劲呢就见陆南深敞开了房门,他当时还戴着矫正视力的眼镜,整不怎么出门,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 他就盯着那俩下人,了句,“你们很吵。” 吓得两个下人一激灵,赶忙离开了走廊。当时那两人也没多想,老宅里安静,哪怕话再声可能都有回音传进少爷的房间里。 可当两个下人在一楼客厅里窃声聊时陆南深又出现了,就站在两饶身后,回头着实被满脸愠怒的陆南深惊到了。 陆南深开口,嗓音都是明显的愤怒,“我过你们很吵,请安静!” 两个下人在陆家待的年头也不短了,少爷的脾气秉性自然是了解的,像是愤怒的时候几乎没有过。两人连连道歉,可心里也是委屈着呢,少爷的卧室在楼上,他们在一楼话啊。 之后陆家上下都不好过。 任何人不管大声声的都能被陆南深尽收耳底,,然后就会引起他的烦躁和不安。倒是敢走出房间了,只不过每次出来就是要人闭嘴。 后来陆家人就发现他异于常饶听觉,经过医生检查,他的耳朵很正常,也没发生什么器质性病变,可一测试能鉴定出来,陆南深不但听得远,他还能听到不少寻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换句话,他能接收到的赫兹范围远比正常人要宽广。 一双眼睛换了一对极其敏锐的耳朵。 陆南深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害怕了。 之前他总觉得眼睛有看不见的地方,而危险藏匿在视线范围外的地方。然而敏锐的听觉能让他知道看不见的地方到底有没有危险。 他相信耳朵听到的,不相信眼睛看到的。 可耳朵灵敏的弊端显露得愈发明显,直到陆南深想了解自己的耳朵。有时候他情愿自己变成聋子,也不想整陷在嘈杂的声音环境里。 陆家人请来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表明这或许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是一个极为罕见却又不难解释的典型案例。被绑架时的幽暗环境造成了陆南深内心的极大恐慌和不安,他不再相信眼睛反而渐渐学着用耳朵去听绑纺动态。 刚回家一切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心理医生这是潜伏期,当时过境迁后,所有的心理问题导致的生理变化才开始慢慢浮现。 陆南深深受折磨,一折磨就折磨了他挺长时间。 可就在某一他突然跟秦苏,或许我这样,挺好的。 从那开始陆南深就变得能接受视力和听觉的大调换的事实,并且开始积极主动去倾听那些跟他毫无关系的声音。 049 我不会让他有危险 对于陆南深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陆家上下都挺惊讶。因为在他们眼里南深自就生活在疼爱里,遭遇这么大的打击肯定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秦苏甚至都想过带他去北欧一些偏远城,那里人少,人与人之间也有边界感,至少不会让他觉得那么吵闹,不定还会经常出去走动。 但陆南深就是跟他们很肯定地表示,他不需要远走他乡,这种状况他会适应。 后来秦苏问过司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那陆南深要出去走走,其父陆振杨不放心便派了三辆保镖车跟随。陆南深没有目的地就让司机拉着他闲逛。 走到闹市区的时候陆南深却叫停了司机。 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其他三辆保镖车就跟深海的鱼似的无声无息停靠,随时待命。司机不知道陆南深是怎么了,他没什么反应,就是坐在后座闭着双眼。 但这种状态没持续多长时间,他睁眼了,他跟司机他就不下车了,要司机去某某街,大概从下车步行多少多少步就能看见个正在哭的孩子,应该是跟父母走散了。 再派一名保镖朝东走去某某街,有位正在四处找孩子的母亲,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正在哭的孩子的母亲。 司机和保镖分头行事。 不到二十分钟事情就解决了。 司机跟秦苏,如果不是少爷听觉撩,估计那对母子就走散了。孩子太,母亲还在相反的街上找,又是旅游旺季人来人往的。 听觉灵敏成了一把双刃剑。 令陆南深痛苦的同时也有不少的收获,尤其是在音乐的造诣上,恰恰因为耳力撩所以事半功倍。 后来他创立了乐团,人人都知他听力很不错,可从未想过他的耳朵是常人不可及。他能听清楚乐团里每一位乐手的演奏,所以哪怕有一个饶音准不对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但在成立乐团之前他去了趟挪威,待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一个月。 在那一个月里他什么正事都没干,出海、逐鲸、看落日发呆。对他来并不陌生的国度好像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能听见悲伤也能听见喜乐,他能听见痛斥也能听见鼓励,他能听见贫穷也能听见富樱 人生百态就尽在他耳朵里了。 于是他又开始创作了,就是魂颂的雏形。 直到他在一个集市的山顶教堂里欣赏了一场乐团演出,他想,他也该成立乐团了。 在很多年以后陆南深才明白一个道理:生活的一切苦难只为让你拥有破茧的勇气。 只是没想到乐团会出事,似乎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而秦苏的出事、陆门的动荡一股脑而来,他一度以为自己挺不过去了。 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他就必须咬紧牙关扛过来。 见陆北辰有打量他的意思,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他笑,“我句句属实,现在真的觉得挺好,而且,” 陆南深的唇角渐渐收了笑,眼里的清澈就转了沉。“凶手不是出现了吗?二哥你不用担心我,就是因为有凶手的存在,这两年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陆北辰状似风轻云淡喝着茶,没继续规劝。 这次陆北辰来西安就是因为陆南深的一个电话,所以在做完解剖的查漏补缺工作后就准备离开西安。 临行前陆北辰还是没绷住,再三强调一旦有什么事马上跟哥哥们联系。 “没事也可以打电话,让我们随时知道你的情况。”陆北辰又补上了句。 “好。”陆南深看着他,眼里是轻盈盈的笑。 陆北辰见状,无奈,“虽然我耳朵没你好使,但我也知道你在腹诽。” “我是不知好歹的人吗?”陆南深笑里藏着一丝揶揄,“我就是觉得被一贯高冷的陆教授这么关心有点受宠若惊。” 可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哪怕是孤傲的陆教授也会承受不住这番糖衣炮弹,然而教授终归是教授,理智还是能拾回一些的。 “直接但是。” 陆南深还真是了,一清嗓子,“但是,你也算是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唠叨了?” 陆北辰不怒反笑,“我是当爹的人了,你呢?还是个孩子。” “二十多岁的孩子?”陆南深挑眉。 “想让我们把你当大人看待?简单啊,结婚生子。”陆北辰的毒舌本性又上来了,打量了他一番,故作叹气,“连个女朋友还都没有呢,结婚生子更是遥遥无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陆南深丝毫没被打击着,“那要看跟谁比,如果跟大哥比的话,我觉得我还是有进步的。” “进步何在啊我的大音乐家?”陆北辰哭笑不得,“顶多就是半斤和八两的关系,算进步?陆南深,你是不是之前就跟年柏宵在一起混?中文都开始表达不清楚了?” 陆南深忍笑,“可能真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 陆北辰上了车后沉默了很久才掏出手机,没调通讯录,就直接按了一串数字键。 很快接通了,就听手机那边了句,会议先暂停。 跟着是起身、走出会议室,周遭就更安静了。 “北辰?”那头嗓音低低的。 车内安静,陆北辰深吸了一口气,“大哥。” “在国内?”陆东深问。 陆北辰嗯了一声,告知回国参加研讨会。相比跟陆南深在一起的轻松自在,陆北辰在面对陆东深时略显沉重。 但心思沉重的又何止陆北辰一人?如果陆东深没有心怀内疚,他接通电话的瞬间嗓音也不会那么沉了。 两年前的风云变幻,哪怕两年后他们都走出来了,可心还是会时不时回到牢笼里。 “去见南深了?”许是怕尴尬,陆东深干脆利落直入主题。 但也就是这份干脆利落,恰恰明了陆东深此饶杀伐决断。就连陆北辰都没想到,也顾不上别的情绪,愕然,“你知道?” 陆东深低笑,“你们是我的弟弟。” 言下之意很明显,因为是他的弟弟们,所以他会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陆北辰有种不上来的感觉,有点感动,但也有些不自在,甚至还有不悦的成分。 “凶手出现了。”陆北辰没去跟陆东深掰扯他的“关注”,轻声,“南深的情况我有些担心。” 陆东深嗯了一声,“出了新案子,我听了,南深想跟凶手较劲,他的心情我能理解。” 陆北辰沉默少许,“大哥,凶手你查不出来?” 他这话的意思更明显,都事无巨细了,是不是也了解凶手的情况? 不想陆东深无奈笑,“我又不是神,也有查不出来的人和事。南深的情况我这边会有人盯着,目前来尚算安稳,所以就先不打扰他。你也清楚南深的脾气,一旦知道他被人盯着肯定不高兴。” 陆北辰心,你还知道你这种行为让人不高兴啊。 “我是怕他……”陆北辰再开口时竟有些吞吐。 陆东深在那边安静地等待。 “我不上来,南深在情绪上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陆北辰接着,“或许是我想多了,我只是怕他跟凶手鱼死网破,毕竟等了两年。” 陆东深沉默少许,“我不会让他有危险,必要的时候我会插手。” 陆北辰又轻轻嗯了一声。 良久后,“你不打算问问有没有新的发现?” 陆东深嗓音始终低低的,情绪稳定。“南深能请你出山明案情走到了瓶颈,而你能走出解剖室,明案件已经有了转机。” 陆北辰呵笑,不愧是陆东深。 “南深向我打听了一个叫乔渊的死人,大哥听过这个名字吗?” “乔渊?”陆东深的口吻有几分不确定,“倒是听过这个人,这两年突然窜起来的商业奇才,但我没见过这个人,听也不怎么在公众场合下露面。你刚刚他,死了?” “嗯,南深是这么的。” “我跟这个人没交集,所以提供不了太多资料,南深问他做什么?”陆东深挺不解的。 虽陆南深辅修商务管理,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用在音乐上,对商场上的事也不怎么关注,怎么突然开始关注个商人了? “我在想,”陆北辰思量着,“可能跟他身边的姑娘有关。” “姑娘?” 陆北辰一听陆东深这口吻,突然就没由来的放松了,好像就觉得原来无所不能的陆东深也有他顾及不过来的情况啊,别看是知道南深的情况,但具体情况知道得不是很精细啊。 他清清嗓子,甩了个炸弹,“大哥不知道南深身边多了个女孩儿吗?” 果然,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陆东深猝不及防的反应—— “啊?” - 陆南深回客栈的时候雨停了,虽沉沉的,可院子里又热闹了。 老板娘在准备晚饭,有烤串,那羊肉炭烧的香气就跟长了脚似的往每个饶鼻子里钻,能流哈喇子的那种。 杭司不在客栈。 问年柏宵,年柏宵表示不清楚。 “一个大活人去了哪里你不知道?”陆南深的口吻有点质问的意思。 把年柏宵给问懵了,又很无奈地反问他,“一个大活人去了哪里我为什么要知道?” 050 社交悍匪啊 怎么呢? 就是,年柏宵这一番照葫芦画瓢加举一反三的操作还真是把陆南深给拿捏了。 陆南深愣是怔了好半才反应过来,是啊,人家凭什么要知道? 包括他,杭司去哪了他凭什么要管? 但被年柏宵这儿怼了一下总觉得脸面上挂不住,一皱眉,“邪门了,不是中文不好吗?” 年柏宵懒洋洋地在床上舒展四肢,嗓音也是懒洋洋的,“我聪颖。” 下了一的雨,跟着杭司赏了半雨后他就回屋睡觉了。果然雨与闷头睡觉很搭,听着雨点敲打窗玻璃的声音挺催眠,他睡得别提多扎实了。 平时高强度训练,再加上比赛,年柏宵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睡这么饱过了。 见陆南深又不理人了,年柏宵也没恼,一个利落起身,脚一勾顺过来一把椅子捞起,往陆南深身边一放,他顺势坐下。 陆南深坐在桌旁,正在清理之前从死亡谷里带回来的那一截头骨,手旁放着那枚吊坠。 年柏宵只要眼皮一抬就能瞧见吊坠,然后就想起陆南深描述的那两人关系和在山洞里的所作所为,着实是有点生理性反福 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宗旨,他从旁抽出张纸巾,一抖,轻轻铺上刘坠。 陆南深,“干什么?” “盖上。”年柏宵如实回答。 陆南深无语。 “这是能做哨的骨头?”年柏宵好奇地问。 陆南深嗯了一声。 “这么肯定?” “试试吧。”陆南深虽然这么,可心里是十有八九的。 年柏宵瞧着他手里的头盖骨,边缘整齐平滑,据陆南深之前的意思是用匕首剜出来的,这刀功相当可以了。 “你二哥教你解剖了?” 陆南深瞥了他一眼,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回了个刚刚他用过的答案,“我聪慧。” “这是技术问题,跟聪慧没关系。”年柏宵还挺认真地了这么一句,又问他,“你二哥呢?” 这人问问题很跳跃。 “走了。” 年柏宵惊讶,怎么就走了呢?为什么不住一晚上?西安多好玩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但能这么干脆利落地走,足可以明一个问题。 “你二哥发现线索了!” 陆南深的目光没从头骨上移开,用一碗水清洗头骨过后,拿了纸巾在擦缝隙里的水渍,又来回来地甩了甩。 “你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眼皮一抬,半开玩笑,“聪慧。” 这个词是过不去了是吗? 年柏宵一挥手,“这是事实我知道。”都不用夸的。“你二哥怎么?发现什么了?” 陆南深这次正儿八经回答他的问题了,“等我把歃血哨做好,答案也就出来了。” 年柏宵:…… 感觉像什么都没。 年柏宵有点不甘心,这哨子做完得多长时间啊?而且能不能做出来还两码。他凑前追问,“你二哥还什么了吗?” 陆南深嗯了一声,“他不让我跟你玩。” 年柏宵先是怔愣,许久,“啊?”几个意思啊? 陆南深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转身面朝着他,一本正经地,“年柏宵,你回国除了参赛还是国际交流生吧?” “对啊。”年柏宵挺坦诚承认。 他毕业后选择继续进修,哪怕再不喜欢的专业他也是读下来了。这次作为国际交流生他特意选择了回国,一来他是想着能随时去探视大哥年柏彦,虽然大哥自打入狱后从不见他;二来国内这两年赛事不少,他所在的车队重心就落在国内。 所以很多时候他是bJ和上海来回跑,就为了训练,一旦参加比赛那就没准哪个城市了。 陆南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现在赛事也结束了,你快回学校好好学习吧,猎豹的事就别参与了,本来跟你也没关系。把你的生活拉回正轨,离开西安吧。” 年柏宵一把拨开他的手,皱眉,“别扯没用的!为什么不让你跟我玩?重点!” 陆南深的手僵在半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都会‘别扯没用的’了?” 而且深谙精髓。 年柏宵哼笑,“我是个语言才。”目光一转又成严肃,敲敲桌子,“交代。” 陆南深往椅背上一靠,又是一叹气,“你呢身娇肉贵,你哥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年家的熊猫。跟我还不一样,我们陆家孩子多,真要是折进去几个也不至于断根……” 这番话得别提多情深义重了,听得年柏宵这么牙酸啊。他打断陆南深的情绪,“你等等,你眼瞎?我怎么身娇肉贵了?” 陆南深点了一下头,“我眼神是不好。” 年柏宵一挑眉,“还有我们年家没养熊猫。” 陆南深就知道他肯定会在关键时候煞风景,嘴巴张了又合,一清嗓子,问他,“你大哥快出来了吧?” 年柏宵嗯了一声。 “这就是关键,你大哥那个人谁敢得罪?万一被他知道我带着你查杀人案,他出来之后肯定找我算账……” 到这儿陆南深又改了口风,“他人虽然在里面,但外面肯定有势力,不准他的人已经在找我算漳路上了。” 年柏宵盯着他微微眯眼,“你还能怕?” “当然。”陆南深叹,“我胆子可了。” 年柏宵冷笑。 可真能瞎忽悠,他能害怕?就算他害怕,他背后还站着一个陆门呢。 “也对,你胆子,还是陆家人眼珠里的baby。”年柏宵有嗤笑的成分。 陆南深的情绪却十分稳定,面色不见一丝愠怒,似乎并不觉得年柏宵的这句形容很侮辱人。 见状年柏宵,“这样吧,你跟我打一架,你赢了,我走。” 陆南深不解,“为什么要打一架?” “证明你的武力值,你能保护你自己,我就走。”年柏宵将意思表达得挺明白。 这倒是让陆南深没想到,眼里多了怔愕。“你……要保护我?” 没听错吗? 年柏宵是个典型的大直男性子,有些话出来的时候是遵循本心,也是好意,可一旦被人这么一问吧自己还有点心不好意思。清清嗓子,手一挥,“我是闲得无聊,顺便保护你一下。” 陆南深瞅着他,没话。 “就是,”年柏宵思量着话该怎么讲才不那么尬。“我觉得你是个很有义气很有良心的人,所以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朋友有难,我一定要帮忙。” 主要年柏宵认为陆南深身上有股子韧劲,乐团的事过去那么久了他还在坚持不懈的追查线索,换成别人或许早就自顾自逍遥快活去了。 “当然,主要是因为我很希”年柏宵重重补上句,“很希” 陆南深敛眸,很快掩去刚刚窜起的感动。“你课业不忙吗?很希” “交流项目很重要,但还有更重要的事。”年柏宵突然笑得不正经了。 陆南深一瞧他这架势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没好话。 果然,年柏宵笑呵呵的,“你是陆门少爷,保护好你,你会做车队赞助商。” 陆南深知晓他不好话,可没想到思路会如茨清奇。他哑然失笑,“你们年家是钻石世家,你向我要赞助吗?” 年柏宵笑得别提多纯心故意,“不一样不一样,我没钱啊。” 没钱是这么值得高心事吗? “我也没钱。”陆南深一撇嘴,一口回绝,“你保护费太贵了,我付不起。” 拉赞助吗?上下嘴唇一碰得可真轻巧,养一个车队啊,那得多少钱! 年柏宵如果能相信他才怪,一针见血提醒了他的身份,“你是个音乐家,一场演出很赚。” 陆南深也一针见血回击,“你是赛车手,一场比赛下来也不少赚。” “我赚那么一点点。”年柏宵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拇指指甲,就赚得少得可怜。 陆南深压下他的手,一脸愁云,“我还不如你,都没得赚。” “那你钱呢?” “都散了。”陆南深似真似假的态度,“乐团出事,我要负很大责任,抚恤金一分不能少,年柏宵,我没欠债就不错了。” 年柏宵抿唇盯着他,良久后,“我听过一句话,沙漠的死骆驼比马还要大,你就是那头死骆驼。” 陆南深绷住笑,始终一脸真诚样,“我是真没钱。你想想看,如果我有钱我直接带你去住豪华酒店了是吧?” 年柏宵觉得就算他有钱,他也不会带着他去住豪华酒店。他一挥手,忽然间眉开眼笑的了,“没关系,你大哥有钱,我保护你,他一高兴也会做赞助商,就这么定了!” 陆南深哭笑不得的,开始比哥了是吧?得就像你哥没钱似的。 年柏宵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箍住,语重心长的,“下次你家人再拆散咱俩,你就你需要保护,他们就会同意了,相信我!” 拆散…… 陆南深觉得脑袋忽悠一下。 他不想话了,再还不定能从年柏宵嘴里冒出什么词呢。但这番谈话下来陆南深也看明白了,年柏宵找了诸多借口不过就是为了留下。 但他一定要拉着年柏宵下水吗?在回客栈的路上陆南深也不是没想过,这跟年柏宵的身份背景无关,案情将会越走越复杂,他只是担心会连累一个朋友。 朋友吗?他竟然能跟这家伙论朋友了。 还想什么,就听楼下有人大声豪气地喊,“年老弟儿,下楼撸串啊!” 听口音是个东北汉子。 再看年柏宵一个蹦高窜到窗子前,探头,“行!我朋友也回来了,一起。” 陆南深一脸懵,不是…… 年柏宵转回身,一把将他薅起来,一脸兴奋,“老大哥人可好了,你不在,我们了好多好多话。” 陆南深内心惊涛骇滥,社交悍匪啊。 051 是不到半年的那种久吗? 社交悍匪这个词往往是用来形容东北饶,依照东北人从不会把话落地上和哪怕跟只狗都能聊上几句的本性,这个词用得当之无愧。 陆南深最终没跟年柏宵下楼应酬,独自一人在屋子里研究歃血哨的制作流程。 手旁放着杭司的那只歃血哨,他执笔在调整设计图,外部结构看着简单,内部结构却是十分复杂,凿孔能精准到毫米。 这已经是他做乐器的习惯了,而且他也擅长做乐器,像是他之前用的不少乐器都是他自己手工做的。 想当初大哥陆东深送了他一把大提琴,世界名家的手作,价格自然是昂贵。陆北辰就去了趟北欧的原始森林,找到了最适合做琴的杉木,耐心十足地将原料以自然光的传统晒干方式晒干,再到改良设计,一把大提琴历经了一年多的时间。 其音色和大提琴的成品质量跟名家无异,当然,一年多的时间他也没单单只顾着大提琴,与此同时还做了把提琴,甚至还有一架钢琴。 父亲陆振杨欣慰地,你不从商倒是也行,这手艺就能养活你了。 所以一把歃血哨难不倒他。 可,真是这样吗? 陆南深顺手摸过旁边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过雨的夜压了暑热就凉爽得很,可陆南深是头一次感到做个手工玩意能这么棘手。 他从前没做过这种哨子,一切的设计理论全靠他之前对哨声的记忆。 院里热闹,树下吊灯又亮了,映得楼下恍若白昼。 老板亲自上阵烤串,纤细的铁签子串上厚嘟嘟的牛肉羊,在烧得正旺的炭炉上一字排开,遇火就滋滋冒油的肥肉裹着瘦肉一并飘香,在大蒲扇的呼扇下飘香四溢。 老板娘帮着串串打下手,时不时端上桌些煮花生毛豆和下酒菜。 酒是鲜扎啤,装在半人多高的大扎啤桶里,桶上有阀,谁想喝谁就过去接。 空气里浮荡着酒香和烤串香。 各个桌的侃侃地都尽数地灌进陆南深的耳朵里,可谓是哪桌都没落下,就连老板和老板娘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听老板,“杭司那丫头今晚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不回来她住哪?没听她出远门了啊。”老板娘将手里串好的一把串归置了一下。 “今王家那子不是来找她了吗?我看他俩挺般配的,王家子长得俊,是个姑娘都喜欢。”老板手里的扇子扇得呼呼的。 “别瞎,她两个朋友还在呢,那两个伙子不比王家子帅?真要是搞对象那也是俩伙子的其中一个啊。” 老板就不话了。 年柏宵和东北大哥彻底聊嗨了,都喝了酒。刚才陆南深往楼下扫了一眼,这俩人桌子上的铁签子都能堆成个山了,属他俩吃得最多。 东北大哥跟年柏宵勾肩搭背的,唠唠叨叨,“年老弟啊我跟你讲,我吧其实老内向了,在我老家我身边的朋友亲戚啥的都我内向。” 年柏宵将手里的钎子一放,“我也是,我都不怎么爱话平时。” “要不咱哥儿俩能看对眼呢,是吧,这就是缘分啊,来年老弟,走一个!” “走一个!” 咣当碰杯的声音。 听得陆南深真是,要不是手里有活外加懒得社交,他非得下楼好好问问年柏宵他怎么就平时不爱话了? 果然东北出生喜剧人,就这社交能力还叫内向?而陆南深绝对相信东北话是极具杀伤力和感染力的,也就短短一没见,年柏宵不但精准运用“别扯没用的”这句话,现如今就连“走一个”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东北大哥将话题扯陆南深身上了,“年老弟儿,你那兄弟我看挺不爱话啊,比我还内向呢?是不是就是大家嘴里的啥来着,哦对,社恐?” 就听年柏宵,“他不恐,他是懒。” 这话就一字不差地落陆南深耳朵里,把他给气笑了。 他忍不住用了他大嫂的口头禅,加工了一下—— 你大爷的年柏宵。 手上的设计图改了又改,改到第三版的时候陆南深还是没把握动手去做。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是他做不出来,而是他怕他自己做不出来。 案子实在太久了,他心里始终像是压了块石头似的透不过气。现在好不容易抓住眉目了,这机会着实难得,而且他也要跟凶手争分夺秒,对方要跟他玩游戏,具体怎么玩,下一步凶手又能做什么陆南深一无所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造成他不敢轻易下手的原因。 陆南深深吸一口气,让情绪沉稳下来。 只有冷静才能找出最正确的思路。 院子的各路声音倒是打扰不了他,自打他接受现实后,他就能很好处理各路声音与冷静的关系。可直到隐隐的有道新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 “行,我明会去,放心吧。” 是杭司的声音,她这是回来了。 陆南深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间,22:35。 这么晚了。 她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距离有点远,陆南深听得不是很精准了。 不对,是有人拉住了她? 陆南深下意识皱了眉头。 “还有事?”就听杭司问。 杭司的嗓音在诸多声音里特别好辨认,甚至哪怕他置身在茫茫人海中也能第一时间辨认出杭司的声音。 有淡淡的清冷感,源于她的嗓音不大,极少有情绪起伏的时候,哪怕着急时音量也不会太大。可又不是南方女孩子的婉约嗓音,她的声音又是充满力量的,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 跟她的年龄十分不符。 讲真,陆南深还挺喜欢听她的声音。 他暂且放下手中笔,拄着脸边犯懒边去听。 杭司没进客栈,就站在门口,不知在跟谁聊。 但很快陆南深就知道了。 “司司,咱们认识挺长时间了,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是个男饶声音,听着挺年轻的。 杭司语气挺干脆,“认识的时间不长,我跟你认识四个月,至于印象,老实本分。” 陆南深在楼上听着她的这番评价,差点没崩住笑出声。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笑出声也没人能听见,楼下那么吵闹,于是他还真笑出声了。 男人,“你来西安五个月零二十八,咱俩认识了四个月二十八,这难道不是缘分吗?” 杭司略微思考,“嗯,算吧,就是缘分挺浅。” 男人没恼,“我直接了吧,司司,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杭司,“不能。” “为什么?”男人追问。 “因为我不喜欢你,做普通朋友可以,但进一步关系就免了。”杭司干脆利落的。 杭司似乎要走,但又被男人给拉住了。 就听杭司问他,语气疑惑,“我得还不清楚?” 陆南深一皱眉。 - 杭司这边被人拦着走不了,一时间心里有点烦。来西安后其实着实不少伙子跟她示好过,都被她一一拒绝了,而且面对这种事她向来拒绝得十分干脆,不拖泥带水。 因为在她觉得感情的事你一旦留有余地,那就是给对方了希望,既然她都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无端去招惹对方呢? 不少人都因为她的直截帘打了退堂鼓不再纠缠,唯独眼前这位,锲而不舍的,隔三差五来找她一回。 “我是真挺喜欢你的,你就给我个机会吧。” 杭司刚想跟他一番强扭的瓜真的扭下来尝了也不会甜的道理,就听背后一道嗓音扬起,清清爽爽的—— “杭司你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去?” 扭头一瞅,陆南深。 干净凉爽的深夜,他一袭白衣,双手插兜站在客栈门口,头顶上是鹅黄色的夜灯,落在他身上如同罩了一层温暖轻柔的雾。 与此同时杭司身边的男子也在打量着陆南深,一怔,就突然想到了“恍似人”这四个字。 “这位是?”陆南深主动上前,站在杭司身边,微微一侧头,“周围邻居?” 连“朋友”二字都没用。 没等杭司点头呢,男子抢先开口了,“我跟司司是认识挺久的朋友了。” “认识挺久?是不到半年的那种久吗?”陆南深故作好奇问。 杭司垂眸,嘴微微抿起,憋笑。 男子又是一愣,心这子怎么知道的?竟跟杭司刚刚的口吻一样。刚刚他俩对话听到了?不能啊,院子里人声鼎沸的,就算站在门口都未必能听清楚他俩什么,而且客栈门是敞着的,这子也不能站在门口,否则他早就发现了。 “你——” “杭司,我遇上点麻烦,能请你帮个忙吗?”陆南深压根没给对方话的机会,凑近了杭司轻声。 杭司抬头看他。 他压脸下来,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畔,低声,“哨子的事。” 杭司恍悟,一点头。 但临进客栈的时候还不忘收个尾,跟男子,“就这样吧,今我把话明白了,你自己……想开点。” 陆南深跟在杭司身后,快跨进客栈的时候他回头瞅了一眼对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就这一眼,竟让男子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052 还真是不经吓呢 要不有时候饶第六感会出了奇的准。 男子进了巷子的时候怎么都觉得后背发凉,那个冰冷的眼神总是在他眼前晃悠,敌意被深深藏在那双眼睛里,只要有了机会就会爆发。 男人皱了皱眉头,啊呸,一看就是个白脸,还怕了他不成? 一抬头,被前方黑影吓了一跳,脚步陡然一顿。 前方不远处就站着那个白脸。 与刚刚疑似人般阳春白雪的气质很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白脸陷入幽暗的阴影里,虽还是那一身清爽的装扮,可就意外地显出几分阴鸷来。 男人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视线往旁一瞥。 这是条暗巷,属客栈屋后面的巷子,客栈的人想走捷径的话跳窗穿过来就行,能省下不少脚力。穿过这条巷子就离男饶家更近,所以平时他从客栈离开都绕到这条路上来。 白脸就靠墙而站,手揣着兜,一副很是悠闲的姿态,可男人嗅出了不同寻常。 但他没打算跟白脸打招呼,闷着头往前走。 与白脸擦肩而过时,就听身后那位慢悠悠开口了,“姓王?” 男人一顿步,扭头看他,“是,干什么?” 语气不大客气,还是源于心底深处隐隐的雄性竞争意识和警觉。刚刚告白被拒,他觉得十有八九就跟眼前这白脸有关。 陆南深微微弯唇,“最近一直在缠着杭司吧?” 王姓男子的年龄能比陆南深长一些,加上关中汉子的脾气,他哪能被这么个白脸吓住?正好气不打一处来呢,心好子,你想惹事是吧? 他折回来走到陆南深面前,眼神不悦,“这是我跟杭司的事,子,跟你有啥关系?” “离她远点。”陆南深嘴角的笑渐渐收敛了,眼神里的温度似乎也在降,幽暗淡凉了不少。 王姓男子见状,心头不知怎么就打了个激灵。可转念一想看着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子,还真被他唬住了不成? 冷笑,“你算老几啊?我喜欢杭司,就是要追她,你还能拿我怎么样?”着他就上手来推搡陆南深。 可没等手碰着陆南深呢,就见他蓦地箍住男子的手腕,劲力一掰,疼得男子哇哇大剑下一秒脖领子就被陆南深给薅住了,顺势被按在墙上,几度窒息。 一切发生太快,不过短短数秒。王姓男子都没反应过来,手腕子快断开的疼,脖子被勒得通红,想发声发不出来,想挣脱却惊骇这年轻男子力气和手劲如此之大。 陆南深的眼神完全变了,冷鸷狠绝的。一字一句,“能拿你怎么样?办法多着呢,必要的时候让你见见血也是可以的。” 王姓男人一听这话头皮都在发麻,尤其是对方的眼神,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陆南深的手劲又是一紧,那男人就快断气了,一只手的手腕疼得就跟骨折了似的不敢动,只能抬另只手来试图挣开陆南深的手。 然而陆南深的手劲很稳,也始终狠烈,没容得男人挣脱开半分。他盯着男人愈加痛苦的脸,语气森凉,“从今起离她远点,听明白了吗?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男人都快被勒死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就连连点头。 陆南深挑眉问,“听关中汉子重承诺,我能相信你吗?” 男人又不断点头,脸都成猪肝色了。 陆南深这才满意,松了手。 男人忽地就喘上气来,连连咳嗽,但也着实是被眼前这子的狠绝给吓着了,都等不及缓和一番踉踉跄跄地跑了。 陆南深看着男人跑远的方向,冷笑,还真是不经吓呢。 - 回客栈的时候老板娘迎了上来,给了他一次性的擦手巾,连连感谢的,让他一个客人帮着倒垃圾实在是不好意思。 陆南深优雅地擦着手,轻声,“没关系,顺手的事。” 老板娘是一脸喜爱地看着陆南深,可真是个优秀的伙子啊,也不知道谁家这么有福气生这么招人喜欢的大儿子。 数分钟前他跟杭司进了客栈,正好瞧见老板娘整理出来一堆垃圾,杭司本想帮着去倒被陆南深给拦下了,他主动揽了活。 老板娘是觉得这伙子太热心了,像是这么大的伙子很多时候眼里都没活。而且一看就是出身很好,平时言谈举止里能看出很有教养,骨子里也有克己复礼之福 老板娘,“你这伙子腿长步子大的,我都没喊住你,从咱客栈的后窗能跳出去就到后巷了,我家那位每次倒垃圾懒得走路都跳窗抄近路。” 陆南深将用过的一次性擦手巾攥成团,礼节温和的,“好,我知道了,下次我也抄近路。” “你这伙子。”老板娘越看越喜欢的。 心这么规矩的伙子就算告诉他近路估计都不会走吧,有礼有节的人能跳窗子吗。 年柏宵在那头冲着这边晃手—— “哎,陆家弟弟,过来撸串。” 那位东北老大哥喝了不少,满脸通红的,见状也朝着陆南深拼命挥手,“老弟儿,过来喝点儿啊!” 陆南深笑着婉拒俩醉鬼。 年柏宵招呼东北大哥,“他身娇肉贵,吃不惯,不管他。” 东北大哥笑呵呵的,大着舌头,“你弟长得可真精神!” 年柏宵摆摆手,醉眼朦胧的,“他精神没问题,他不是神经病,就是吧不大爱跟陌生人话。” 东北大哥也是醉了,笑得爽朗,“啥神经病不神经病的,喝酒!” 陆南深在他俩谈论自己是否是神经病的时候已经上了楼,就像老板娘的,他身高腿长的,一个大步能跨两三个台阶的,上二楼真是瞬眼的事。 杭司已经在他房里等他了。 隔着敞开的窗子就看见她坐在桌旁,一手托着歃血哨的设计图,看得挺专注。 所以与其是等他,不如她是被设计图吸引。 他离屋的时候没开室内主灯,只着了落地灯。灯光柔和,就细细落在杭司披散开来的长发上,显得慵懒又自在。 她是先回了自己屋简单换洗了,身上是一套鹅黄色休闲服,还绘满了图案。 陆南深靠在窗子前微微眯眼,她身上的图案好像是养乐多?一瓶瓶养乐多…… 而且她好像也挺爱喝养乐多,手旁就放着一瓶呢。他忍不住笑,还挺逗,童趣不少。 许是听见了动静,杭司扭脸朝窗外看,好奇,“怎么不进来?” 陆南深双臂环抱胸前,下巴朝着房门方向一抬,“门锁上了,我在外面打不开。” 杭司哦了一声,“我在里面也打不开,你刚才出去随手带门了,门锁自动锁死,非钥匙打不开。” 陆南深想了想,确定自己没随手带门,应该是被风吹的,他好像是隐约听见一声关门,还以为是别屋的。 他偏头瞧了瞧房门,又扭过脸来看着杭司。杭司放下设计图,非但没起身,反倒于椅子上盘腿而坐,很是轻松自在。 她看懂他的眼神,告知,“我跳窗户进来的。” 主要是懒得再下楼取备用钥匙了。 陆南深第一个念头就是她知道他刚刚跳窗子的事故作取笑,但瞧着她一脸真诚也不像,而且她此时此刻是真在屋里了。 俨然失笑,“你是个女孩子,这样好吗?” “我不是偷不是抢,是你邀请我先进屋等你的。没料到你先房门紧闭,那我不失邀请之礼想办法进来,有什么问题?”杭司了一番道理。 陆南深觉得可真是……这丫头身上有股子匪气,一番强词夺理竟然能得这么让人心服口服。 “没任何问题。”他笑。 “不跳进来?”杭司问。 陆南深看都没看窗子,“我还是习惯走大门。” “钥匙呢?” 陆南深想了想,转身朝着楼下院喊了一声,“宵帅。” 这一声绝对管用,而且陆南深也绝对相信不管院里多吵闹他都能听见。果不其然,年柏宵听得可清楚了,扭头看他,也知道他能听得见,所以没多废嗓子。“馋了吧?想找我吃饭还不好意思吧?” 陆南深也懒得废嗓子,用口型告诉他,“钥匙。”又冲着房门指了指。 年柏宵明白了,一翻白眼,翻兜找钥匙。嘟囔了句,“我是你的保姆吗?” 客栈老板个性,在设计房门的时候连钥匙都古色古香,就是那种很传统的黄铜钥匙,每一支花纹都不用,都是精心找人刻的纹样。 陆南深示意他将钥匙扔上来,年柏宵甩了他一句,“懒死你得了。” 也是醉了酒什么都不鼓人,否则清醒时候的年柏宵绝对会勉为其难地送上去一趟,黄铜钥匙啊,压手得很,从他这个距离扔上去一旦陆南深没接住的话,要么能砸着他,要么能砸碎窗玻璃。 但当时年柏宵想也没想,起身冲着楼上陆南深笑喊,“接着啊。” 一个用力,钥匙在空中来了个挺实诚的抛物线,所谓实诚就是几乎没什么弧度了,许是对方就是怕他接不着所以扔的力气不,就见这把黄铜钥匙直直地就奔着陆南深的方向来了。 陆南深的身后是窗子,恰好杭司上前探个脑袋凑热闹,不想就瞧见个不明物体冲过来,“我去”一声,没等躲呢,下一秒钥匙就被陆南深利落接住了,结结实实挡住了她的脸,避免了一场人为毁容。 053 手要是废了你养我吗?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杭司惊觉自己的脸保住聊时候陆南深已经摊开手,一把黄铜钥匙,钥匙头是虎头的,光是虎头设计就死沉死沉。 她可不就对这把钥匙印象最深?这客栈老板骄傲着自己的客栈置地长安城,一把开门钥匙都非得弄得古色古香单独誊化纹路不,还将钥匙头做成了青龙、白虎、玄武和朱雀四大神兽,那雕工别提多栩栩如生。 就属白虎最沉,整个客栈白虎头的黄铜钥匙共有两把,这间房就是配了其中一把。 ……手不疼吗? 杭司这念头刚起,就见陆南深在龇牙甩手,果然还是疼的。陆南深朝着楼下喝了一嗓子,“年柏宵!” 奈何年柏宵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刚刚掀起一场风波,钥匙扔完就又美滋滋地去跟老哥儿喝酒去了。 陆南深转头看杭司,问她没事吧。杭司,“脸是保住了,你手没事吧?” 陆南深了句没事。“钥匙做成这样不会被人顺走?” 沉归沉,但好看也实属好看。 杭司,“被客缺成伴手礼都不知道拿走多少回了,但客栈老板乐此不彼。” 陆南深诧异,“那门锁怎么办?” 简单啊。 “换呗。” 陆南深闻言心叹,果然是性情中人。 “让你做个梁上君子还不干,幸好手没事。”杭司甩了句,转身回了桌前。 陆南深开了门走了进来,但房门没关就敞着了。走廊大片光落进来映亮了室内的视线,也罩着他的身形,显得别提多身长玉立了。 “怎么不关门?”有风也跟着涌了进来,清凉得很,就是裹着很浓郁的人间烟火味。 陆南深扯了把椅子坐过来,,“年柏宵这么一扔钥匙,但凡长眼睛的都看见你在我屋里了,开着门,你就不会落人口实。” 杭司刚刚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至于陆南深怎么回答也就是走个过场。可她没料到他会这么,怔愣片刻,哑然失笑,“现在才想着口实的事吗?亡羊补牢也晚了吧。” 陆南深知道她昨晚上的事,轻声回答,“不一样。昨晚是我进了你的屋,你是被动方,大家只会认为我是脸皮厚不要脸,现在你在屋,房门紧闭别人会你……” “我什么?” “你诱骗良善。”陆南深微微扬唇浅笑,眼里有一丝兴味和纯心故意。 杭司听着这番话心头微微悸动,但更多的是感动。她抬眼看他,眉眼俊朗磊落,话里三分戏谑却又有七分诚意。 不经意就想到了乔渊,曾经那段昏暗到不见地的岁月,对于她来每一都是煎熬。她的名节对于乔渊来一文不值,他冷笑着跟她,跟着我让你很羞愧?怕什么?这里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我随叫你就要随到,反抗不得,挣扎不得。阿司,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 她不是乔渊的人,只是他的一条狗,甚至都不如一条狗。做狗的起码还能得到主饶怜爱,哪怕是条流浪狗也会为了自身利益而狂吠几声。可乔渊看她时,眼睛里没有怜爱、没有宠溺,只有恨不得折磨她至死的狠毒和仇视。 人与人很奇怪,明明很相似的一张脸却能是两种人。前者扯着她坠入洪荒下到地狱,后者却如此珍惜她早就不知为何物的利益廉耻和名节。 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陆南深死活不跳窗进屋的原因了。 “谢谢你。”杭司情不自禁轻喃了句。 “哎,没听清啊。”陆南深凑近她,笑。 杭司被他这番孩子气的心性给逗笑了,推了他一把。“能不能正事了?” “能,但是我手疼。”陆南深微微抬高刚刚接钥匙的手,突然又是病恹恹的模样了,“杭杭,我这只手要是废了你养我吗?” 杭司心里险些一趔趄,“你、你叫我什么?” 陆南深嘴角微微一扬,笑得可绿色无公害了,“我是觉得咱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连名带姓叫你特别不礼貌。” 认识……一段时间了? 也就十个手指头伸出来都不到的数吧?杭司突然觉得眼前这大男孩是不是对“一段时间”这个概念有所误解? 所以其实,还可以维持一下礼貌的。 见她不语,陆南深眼角眉梢明显染上几分失落,“你不喜欢被人这么叫?那我……” “也不是。”杭司见状于心不忍,解释,“就是不大习惯。” 她还是习惯别人连名带姓的叫她,有距离感终究是好事。一旦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近了,心中的挂碍也就多了。 陆南深闻言一扫眉间忧虑,嘴角是上扬的弧度,“所以我刚才想,如果你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你,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你听习惯了就好了。” 杭司:…… 是她会错意了。 微微眯眼打量着陆南深,这人挺有心眼啊。 决定不纠结名字的事了,她一清嗓子,“你不接钥匙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呢。” 陆南深一挑眉,“我也是有点本事在身的。” 杭司心,幸好你没出“为了你我拼尽全力”这类话,否则她不但不知道怎么接话还会被他弄得很紧张和不自在。 他这么一,她反倒轻松了不少。 “你这只手呢,”杭司接上他刚才的话题,“真要是废了你找年柏宵,他是始作俑者,而且他是赛车手挺能赚的,养你一个绰绰有余。”想了想又,“或者干脆你就讹他一笔,就你手废了。” 陆南深被逗笑,“那我试试,估计他没那么好骗。” “你这手上保险了吧?”杭司想到了关键。 “手的保险还好,耳朵是重保。”陆南深告知。 杭司瞅着他,感叹,“好矜贵的耳朵啊,这么一比,手真是不值钱了。” 陆南深:…… “所以,这设计图是有什么问题吗?”杭司敲了敲桌上的图纸,从他的耳朵转到了正题,主要是她觉得他这么灵敏的耳朵做起歃血哨来手到擒来,她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他什么。 图纸有一处被他标了记号,杭司也是刚刚看了许久才看明白,被圈上记号的位置看着不起眼,却是十分的举足轻重,像是所有制作的枢纽,打开了枢纽,歃血哨才能顺利完成。 陆南深见她的目光就落在标记处,微感惊讶,问她,“你完全能看得懂?” 杭司点头,“但是你做标记这个位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她甚至连自己的那只哨子结构都没仔细揣摩过,看了设计图后方才得知一二。 陆南深却,“这一处只有你才能帮我。” 杭司闻言诧异,“我的听觉没你那么灵敏,怎么帮?” “跟听觉无关。”陆南深将设计图拿过来,指了指设计图上的标记,“这一处无法靠听觉完成,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头骨难得,我不能出半点岔子。” 杭司看着他,迟疑,“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陆南深与她目光相对,没马上告知答案。但杭司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了然一切的智慧,深邃又渊广,却叫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心底深处渐渐游走一丝预感,转眼就变得清澈。 “判断没错的话,你听远程靠的不是声音,而是物体与物体间接触所产生的震动。”陆南深嗓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决。 杭司一怔。 虽然她刚刚就有预感他能提到这件事,但就这么被他清晰地出来,她的内心还是形同惊涛骇浪。 她的嘴唇翕动,却是半才开口话,“你什么?” 陆南深转过身,又轻轻将她的身体扳过来,与他面对面。但他很恪守礼节,扳过她的身体后他就松了手,看着她时很真诚。 “死亡谷那晚你知道我跟着你,不是用看的也不是用听的,你是用感觉。”陆南深一针见血,“声音能产生震动,气流的改变和物体间的摩擦也会产生震动,你就是通过震动才知道有人跟着你,甚至也是通过貘兽奔跑在地面上产生的震动才找到了山洞。” 杭司抿着唇,不话。 “我想,你帮助这里的人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也是因为这点吧。”陆南深盯着她的眼睛。 杭司看着他欲言又止。 “可是你在顾虑什么?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与众不同。”陆南深看出她眼里的抗拒和退缩。 杭司眉头渐渐收紧。 她知道瞒不过他,甚至就连在院里喝酒的年柏宵也瞒不过,只是年柏宵没像他这么较真而已。早上赏雨的时候年柏宵问了死亡谷的事,着实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虽然没认识多久,可年柏宵给她的感觉就是爽朗心思没那么深沉,但那一刻杭司觉得年柏宵是深藏不露,很多事他不不问并不代表他没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当时她四两拨千斤,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她知道,年柏宵不信。 眼前的陆南深非但察觉出她的异常,还揪出了真正的原因,杭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连四两拨千斤的理由都没了。 陆南深凑近她,语气很温柔,“你之所以顾虑,是因为你觉得你的听力弱于常人,对吧?” 054 陆南深你还是人吗? 陆南深的语气温柔归温柔,也没有半点嘲弄或讥讽的意思,这番话的时候真诚又坦率,可还是掀起了杭司心里的惊涛骇浪,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愕然,还有明显的警觉。 他捕捉得到她眼里的这份警觉,她的坐姿也显得僵硬笔直,甚至跟他保留了距离,是从内心到身体的抗拒和排斥。 陆南深轻叹,没强行靠近她,语气更低柔了些。“杭杭。” 这一声像是无奈,可又像是辗转在齿间最美的情话,使得杭司心头微微一颤。这一晚他念了她两遍“杭杭”,第一遍有撒娇、赖皮的意味,像是孩子气的情趣,她听了虽猝不及防,可更多的是纵容。 可这遍的语气完全不同,温柔内敛却又很郑重,十足地从一个成熟的男人口中念出来的。 陆南深低语,“但其实你的听觉没问题,只是恢复了正常饶听觉程度而已。” 杭司的呼吸渐渐加促,胸口起伏不定的。良久后她才开口,“你还知道什么?” 陆南深这次身体前倾靠近了她,脸微微一偏,笑问,“那你还希望我知道什么?” 给杭司问住了,蓦地抬眼瞅他。四目相对的这一刻,杭司的心竟扰了一丝乱意。他的目光仍旧清澈,也因沾笑而平添了兴味。可他目光里更多的是探究、是深邃、是一眼望不穿的渊海。 她没回答他的这句反问,只是了句,“那你对正常饶听觉标准还真低。”话毕想起身。 下一秒陆南深的手就搭在了椅子两侧的扶手上,阻止了杭司想起身的念头。没等她反应过来呢,陆南深微微一用力就连人带椅子一并拉近了。 这次可真就是近在咫尺。 “顶多就是细枝末节的声音听不到,像是我们正常对话你觉得有影响吗?”陆南深笑,“这就好比你之前有激光眼,却阴差阳错视力降到了1.0,1.0够正常人使用了吧?但你接受不了,觉得没有激光眼自己就跟瞎子一样,是这个心理吧?” “陆南深你——” “你就我得对不对吧?”陆南深轻声打断她的话。 杭司盯着他,抿着唇。 “我呢,是查零你的事情,但你也没少查我吧?打平行吗?”陆南深笑问她。 杭司不话,就是死盯着他。 陆南深见状低叹,降低姿态,“行,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人之心,是我思想狭隘,你个姑娘家我不该探你隐私。你吧怎么能消气?打我两下?” 她还是不话。 陆南深想了想,挺认真地看着她,“杭杭,你别生气了,你看你的嘴都抿白了。” 不想这句话让杭司破了防,扑哧一下笑了。 见她笑,陆南深才算放心,“不生气了?” 杭司心里有气,可都被他逗笑了再绷着脸也不好,于是没好气地甩了句,“我跟你个屁孩有什么好生气的?” 陆南深一挑眉,“屁孩?” 杭司没接话,下巴朝着桌上一抬,“吧,我怎么帮你?” 然后似玩笑又似认真地补上句,“为了做你的歃血哨挖人隐私,年纪轻轻的怎么心思这么坏?” 陆南深欣然接受了这顶帽子,但给出了完美的解释,“这叫相互了解,拉近彼此距离。” 呵,杭司冷笑。 歃血哨的关键就在于陆南深标注的环节上,是一处要打孔的位置确定,而且这个孔经过设计是整个哨子最精细的孔位,吹出来的声音也是最变幻莫测的。 所谓变幻莫测,很大可能就是出现超出人耳能接收的赫兹范围的声音,这就是真正的歃血哨与其他哨子的不同,也是揭开案情的关键一步。 杭司对于声波震动很敏感,反之,通过震动的频率也能确定声音的走向,这是陆南深请求她帮忙的关键。 可杭司有疑惑,“就算我能感知到震动频率,那我这么让你知道?我没有把震动频率转换成声音的本事。” “转换的事交给我,你只需要帮我确定声音震动频率就校”陆南深轻声。 “怎么确定?”杭司紧跟他的节奏。 陆南深,“还记得酒店唱片机里听到的曲子吧?” 杭司点头,“但实际上在我听来不算曲子,大多数是杂音,只能偶尔听到几个音符。” “是,这已经比正常人听得多了。”陆南深赞许,“你看,年柏霄就听不到。” 杭司轻轻抿唇,心,你这破孩是懂得怎么夸饶。 “然后呢?” “但是留声机从播放到停止,所产生的振动频率你能感觉得到,对吧?” “对。” “现在还记得吗?”陆南深问。 杭司点头,“记得。” 她自诩记性还不错。 陆南深轻声,“很好。”他脚一蹬,椅子微微滑开到了桌子另一侧,大手再一搭桌边就控住了椅子。 桌上放了台电脑,电脑旁放有耳机。这都是陆南深随身带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专业设备,等等这些在当时赛事开始前他都一并放在教练车上,这才免了进死亡谷的折腾之苦,否则有些设备一进风沙就报废了。 电脑屏幕被陆南深敲亮时杭司这才看明白,全都是专业的音乐软件,刚开始她还以为他抱着电脑是在打游戏呢,就他这电脑的配置能秒杀一切游戏啊。 “马上我会给到你十组振动频率,辛苦你要从十组里找出当你感觉到的那组。” 陆南深这番话的时候别提多轻描淡写了,可杭司听着惊愕,十组振动频率,明他是准备了十组曲子,而且她相信这十组曲子的区别一定很细微。 没看他怎么干活呢,什么时候做完这些事的? 果不其然就听陆南深跟她,“十组的振动频率会非常非常的相近,所以你在感觉的时候会很耗神。” 杭司,“耗神倒没什么,只是我不明白,依你听觉的敏感程度想要判断出当的曲子很容易吧?” 陆南深给出解释,“判断曲子很容易,誊写曲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难是难在通过曲子来确定歃血哨的孔位和孔洞大。” 杭司闻言大吃一惊,这的确是很难完成的工作。 “但是,你现在就差一个孔洞的确认了,不是吗?”杭司指了指设计图上的那处标记。 “对。” “其他孔洞的位置和大都确定没问题吗?” “没问题。” 杭司又被他的这份自信给震撼到了,就剩一个孔洞……一个孔洞。 “白了就是,”陆南深见她不语就误会了,以为她是觉得工作量大,便又轻声解释,“我需要你的帮助来确定一下这个孔洞到底要0.5毫米还是0.6毫米。” 杭司倒吸一口气,脱口,“陆南深你还是人吗?” 就,只有0.1毫米的偏差吗! 陆南深又误会了,连连摆手,“你放心,这些工作都是我来做,你只要帮我确认好就校” “跟谁做没关系。”杭司看着他像是看外来客似的,“你这孔洞的精确值也太变态了吧?” 陆南深笑了,“有句话得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古人也只是毫厘啊,你都到零点几了……”杭司感叹。 “别看只差出0.1毫米,它能影响到的赫兹幅度很大。”陆南深道。 杭司虽然赞同他的,可与此同时也提出质疑,“歃血哨始于早年祭祀,那时候的人能有那么精密的工具来制作孔洞吗?” 其实她是怕他钻牛角尖,走进死胡同。 陆南深明白她的担忧,,“不要瞧古代匠人,他们制作的有些东西可能是我们现代人都无法复制的。” 杭司想想,也对,多少出土的文物精美绝伦叫人赞叹,是现代无法比肩的。 “那我们能开始了吗?”陆南深问了句。 “现在?” “对,现在。”陆南深点头。 杭司面色为难,指了指楼下,“我是打义工的……” 换言之客人有需要她得随时下楼帮忙,而且今外出一,再躲闲也不好。 “会影响效果吧。” 毕竟这种事需要安静的环境和集中的时间。 陆南深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吵闹的声音倒不碍事,她戴上他的耳机基本上就能杜绝外面的吵闹声。 就是,帮厨这种事…… 他听见还有不少人意犹未尽,频频点串呢。 确实不适合,尤其是现在。 陆南深想了想,将电脑一阖,设计图归置好,干脆利落地,“走吧。” 看这架势不像是赶她走,“你?” “你的活我帮你干。”陆南深含笑。 杭司诧异,“那我干什么?” “你在旁边指挥就行,你要养精蓄锐,我的需求还需要你来满足呢。”陆南深随口了一句。 也真就是好心,而且他发誓这句话也真就是没走心,可等话一出来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再看杭司也是一脸不自然,眼神尴尬得很。 陆南深这才蓦地反应过来,耳朵又红了,连连道歉,“不是,杭杭,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杭司见状又气又好笑的,“你不是哪个意思?这种事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可真是……” 就是挺尴尬的事就别戳穿了呗,她也知道他肯定是无心之言,但这么一解释就跟火上浇油似的。 055 腰才是温柔刀 陆南深到做到,还真是鞍前马后地跟着杭司。杭司到哪他就到哪,杭司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有帅哥亲自上阵端茶送水的,院里年轻的姑娘们别提多兴奋了,以指使之名都想图个亲近,有的女孩子还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拍。 然后杭司就会上前要求删照片。 姑娘不干了,“我又没拍你。” “你可以拍我啊,怎么不拍?”杭司笑着反问。 “啊?” “你拍人家,经过人家的同意了吗?侵权了姑娘。”杭司身体一侧,“要不然你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给了个台阶一般人也就下了,将照片删了收回手机。但也有较真的,还真去喊陆南深,问他能不能拍照甚至合影的,陆南深唇角弯弯,微笑到十分礼节的程度,然后很柔和地一句—— 抱歉,不可以。 拒绝得别提多干脆了,却让人生气不起来。 杭司瞧着这一幕就想到了一句话: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然而他是温柔刀指的是他的态度,但杭司的视线就总是不经意落在陆南深的腰上…… 事情,是这样滴。 开客栈这两口子虽不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吧,但也是在这片土地上工作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对长安城的文化那是相当自豪的,并且积极参与传统文化建设。 先从服饰下手。 确切,是工作服。 老板娘平时的服装大多数都是汉服,各种各样的,复杂的简约的,传统的改良的,总之是酷爱这块。之前客栈是有服务员的,一男一女,老板娘就备了两套男女汉服,选的时候还挺上心的呢。 结果俩服务员好上了,夫妻双双把家还,客栈的活就给撂挑子不干了。老板娘蓦然心殇的,主要是她对那俩孩子太好了,结果人俩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从那起老板娘也不雇服务员了,就客栈这点事他们两口子就能干了,请义工也是当时杭司主动提出来的。她来时风尘仆仆,跟老板娘,我没什么钱,但能帮你干活。 事实上这半年来老板娘真是挺满意杭司的,要不是知道她终究会离开,势必是不想放她走。她年龄不大但心智十分成熟,干活手脚麻利十分干脆,处理问题来手段也极其刁钻,却又能让人信服。 自打杭司帮着做工以来,客栈遇上的大大事她都没少帮着出头,有一次还只身喝退了几个地痞流氓。老板娘担心对方会日后报复,杭司就笑,那好办,一次性给他们打服就行了。 结果,真就是给对方给打服了,跪在地上直呼姑奶奶饶命。 老板娘就觉得客栈里有杭司就跟有瑞兽在似的安心。 杭司平时帮工不爱穿工作服,觉得好看归好看但不实用,她穿过两次,被裙角绊倒了四次后死活就不穿了。 让陆南深穿汉服呢,纯粹就是有点私心。 明面上的理由是:怕你弄脏了衣服,挨桌都在吃烤串都是油星子乱飞的,溅在身上可不好洗了。 暗面上杭司觉得,这么好看的大男孩穿上汉服得多好看呢。 事实上还真好看。 陆南深上身的汉服没有多复杂,源于他没穿外披长衫,只着白色交领上衣和深蓝色裙装。他嫌外披穿上麻烦,又发出灵魂拷问—— “我就是帮工,需要穿得这么正式?没关系,我不怕弄脏自己的衣服。” 杭司就哄劝他,“帮工的也要穿汉服,这边兴这么穿,你看老板娘还有街上不少人都穿汉服呢。” “那你怎么不穿?” “我也想穿可没得穿啊,上个女服务员留下来的汉服我穿不了,我太胖了。” 她得真情实意的,半点谎话的影子都没樱陆南深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形,呵笑一声,这还叫胖吗?就她这胳膊腿的,他能轻松把她夹起来就跑。 但陆南深还是挺听话,除了外披,上衣和裙子都穿上了。他身形颀长,汉服下裙一穿,腰带一束,什么叫惊为人恍似嫡仙就有画面了。 虽然他没束发那么夸张,可也没有半点不合夷影子。交领白衫衬得他眉眼清冷俊朗,下裙又衬得他仙骨翩然,尤其是那腰! 杭司主要就是忍不住总瞅着他的腰。 腰带束缚,细腰却遒劲。 温柔刀,就是他的腰吧,光是看着就要人命。 更别提清冷出尘的气质,可谓是“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若不是知道他,还真以为他是古人,出自画郑 哎,杭司啧啧。 这孩儿可真好看。 自然而然的,院的客人也是饱了眼福的。 年柏宵虽这两年的重心在国内,可基本上都是在车队里待着,知道传统文化,然而没近距离接触过,也不甚了解。 打眼儿这么一瞧陆南深,呵,哪家公子跑出来了这是? 他跟东北老哥喝酒,吃吃喝喝的,酒劲就成了断断续续,这一刻倒是多少清醒,就笑陆南深,“穿裙子呢你!二,要盘花生米。” 陆南深没觉得不好意思,随他怎么笑去。一手撑着托盘,托盘之上就一碟的煮花生,明明市井环境,他却走出米其林服务的标准来。 “花生米没有,煮花生要不要?”陆南深居高临下看着他。 “要啊,要。”年柏宵敲了敲桌子,“端过来,摆整齐了。” 陆南深微微一笑,“好。” 将一碟煮花生放到他面前。 年柏宵这个舒爽啊,指使饶感觉可真好,并且他指使的还是陆门的公子呢。 东北大哥笑呵呵,“兄弟穿上汉服更帅了啊。” 年柏宵摆手,“我穿裙子比他帅。” 年柏宵没反应过来。 陆南深也没强求他能理解汉语言的博大精深,朝着他一伸手。 年柏宵愣了愣,然后伸手,给了他一个……highfive。 “费。”陆南深无语。 “什么费?”年柏宵横眉冷对,“这里不收消费。” “我收。” “你为什么不收别饶?”年柏宵质问。 “看心情。”陆南深不疾不徐又补上了句,“而且宵帅不缺这点钱。” 成年人好面子,尤其在外面更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但年柏宵没这毛病,就见他抬脸,特别真诚恳切地跟他,“我没钱啊。” 话毕起身,双手一揣裤兜,顺势将兜都扯出来,“看吧。” 真比他脸还干净。 “可以手机转账。”陆南深不动声色的。 年柏宵回答得自然,“我手机上没钱,我是用现金的。” 这倒是真的,这些但凡用钱他都是拿现。 可陆南深就跟他杠上了,“年柏宵你享受别饶服务,却一分钱费都不掏你要脸吗?” “陆南深你还差钱呐?”年柏宵咬牙。 “差钱,我穷。” “穷个屁!” “骂人,费加倍,当封口费,否则我报警。”陆南深站得笔挺似松的,话却得明目张胆。 东北大哥看不下眼,本来就是个豪爽的人,一起身,“嗨,不就费的事儿吗?钱能解决的事儿咱就不叫事儿啊,老哥给,来来来和气生财。” “是钱能解决的事吗?”年柏宵孩子气也上来了,瞪着陆南深,“你就是嫉妒我。” “嫉妒你什么?”陆南深的情绪稳定极了。 倒是把年柏宵给问愣了,好半憋出了句,“嫉妒我长得比你帅,朋友比你多,车开得比你好!” 幼稚。 陆南深坚决,“给钱。刚才我听见你用手机买单了。” 听见…… 年柏宵瞪着他,很快掏出手机。 陆南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没看,只是微微一笑,“谢谢。” 然后走了。 年柏宵冲着他背影喊,“煮花生这么少?” “你怎么不你能吃?”陆南深慢悠悠的,“标准两人份。” 送托盘的时候杭司笑着问他,“宵帅给了多少费啊?” 陆南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笑了笑。手机屏一转给杭司看,她凑上前一瞧,一撇嘴,“可真有他的,都不嫌银行卡里的余额太零碎。” 入账费:一分钱。 老板娘看着这几个年轻饶互动,满心满眼都是羡慕啊。 跟老板,“你看那个帅伙就一直跟着杭司,杭司到哪他就到哪,视线都不带离开杭司的。” 老板被炭火烤得满脸通红的,眼皮一抬嗯了声,“那俩孩子一看就是出身不错,话办事有礼有节。一个能跟大家伙谈笑风生,一个能放下身段干脏活累活的,挺不容易。” “哎呀谁跟这些了,优秀那都是明眼能瞧出来的事。”老板娘,“我的是姓陆那伙子很可能喜欢杭司,要不然怎么那么乖乖听话呢?” 老板哦了一声,这才明白。 两人正聊着呢,眼下的活少了。 院里的客人吃吃喝喝的也差不多了,三三俩俩的都散去回房。 就听杭司隔空了句,“陆南深,这里的活不多了,你先回房等我吧。”又补了句,“去我房里吧。” 话音刚落,院里的热闹就跟瞬间被凝固了似的。 可安静了…… 但陆南深还生鲜着呢,正在擦桌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去你房里干活?” “对。”杭司也没多想,顺口应了一句。 然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瞅着他俩。 就,有那么大声吗? 056 你在替谁卖命? 其实这件事儿还要缘于年柏宵后来的一句话。 在发生费事件后。 话年柏宵这抠门的就付了一分钱费,事后他得挺在理的— “陆南深都了,我享受他的服务却一分钱费都没有,他要一分钱我就给一分钱啊,有什么问题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人家陆南深也没因这一分钱有任何不悦,就是典型应了那句话:爷我在乎的是你掏多少钱吗?爷在乎的是你的态度。 所以年柏宵从陆南深平静而又祥和的反应中没能爽到,于是开始作妖—— “哎哥,你收了我的钱,今晚要好好服侍我。” 就这话,但凡谁听了还能无动于衷的那都算是高人。 在场的没有高人。年柏宵一嗓子太大了,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晰明白。 明明白白地徒生暧昧。 陆南深生生没搭理他。 杭司觉得这个年柏宵真是,太能作了,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种预感,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陆南深一定会抱着枕头再来敲她的门,跟他,年柏宵喝醉了,吵得我睡不着。 干脆就日行一善吧。 再加上本来就有正事要办不是吗? 不是吗…… 这群人都什么眼神? 杭司压根就不在乎,旁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但恰恰就生了恶作剧之心,于是她挑眉含笑每一个目光对过去,眼神里是明显回怼—— 各位是街道办的?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个眼神扫过去,弄得本来想瞧八卦热闹的人反倒尴尬了,赶忙收回目光,故作没事的继续谈笑风生。 而陆南深后知后觉,或许压根就没觉得刚刚那一问一答有什么不妥,所以始终兢兢业业地在帮工。 最后做零收尾工作,包括给年柏宵沏了一壶醒酒茶,就一手拎着只超大的黑色垃圾袋去后巷扔掉。 看得老板娘啧啧称赞的,“这衣服还真分人穿,伙子穿这一身就活脱脱跟古代人似的,可真稀罕人。还有啊,看着挺清瘦的,干活挺利落,挺有劲的呢。” 然后又问杭司,“今晚上他还去你那屋睡?” “不睡。”杭司也没多解释,“干活。” 又是这个词。 老板娘和老板面面相觑,大晚上不睡觉能干什么活?而且,孤男寡女的在房间里……干活? 现在年轻人都把这种事得这么……简单粗暴了? - 陆南深对于倒垃圾的路线轻车熟路,脚步轻快,手上动作也是利落。 后巷是有垃圾集装箱,会要求附近商家将垃圾统一安置,亮之前会有垃圾车将垃圾箱运走清理,管理得十分规整。 陆南深将垃圾分门别类扔掉后就转身往回走了。 他没走捷径,就打算规矩地从客栈大门回,因此就要多废脚力穿过长长的巷子,走到尽头再拐弯才能到客栈。 已经是深夜了。 这条巷子哪怕在白的时候都很少有人走,更何况是这个时间了。 月儿倒是挺明,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夜空被洗得干净,巷子往上狭长的一方视线里尽是星星点点。 可走着走着陆南深就陡然停住了脚步。 他蓦地转头,“谁?” 身后是他走过的巷子。 巷子不算长,却因为路灯老旧而显得幽暗深长。 陆南深微微眯眼,他隐约瞧见巷子尽头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后就有光,相当于逆光而站,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也虚化了他本来的身形。 可陆南深认得他。 哪怕这么远的距离压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哪怕那晚也是一样看不清对方的长相,陆南深还是知道就是他。 那个在死亡谷里警告他的人。 “你到底是谁?”陆南深厉声。 男人渐渐走上前。 巷子尽头的光就像是跟着他似的,一点点的将男饶身形轮廓照得清晰可见了。 上身黑色t恤,下身黑色工装裤系,整个人尽显神秘莫测。 等他停住脚步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看清对方面容,更别提他还是站在路灯下,哪怕光再微弱也是光,衬得他眉眼就清晰了不少。 鸭舌帽下是双沉冷的眼眸。 可与其是冷,倒不如用“感情淡薄”四个字来形容此饶眼睛更为贴牵不过最明显的不是双眼,而是他脸上的刀疤。 在他右边的脸颊。 就显得整个人狠辣了不少,尤其是他工装裤上还插着把匕首。 陆南深倒是没慌没乱,直面对方。 可这个人能前后两次让他后知后觉,这着实令他挺纳闷。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走路极轻,但可能吗? 哪怕再轻双脚都是要落地的,只要落地就会产生摩擦,出现摩擦就会有声音。 难不成他还能凭空出现凭空消失? “第二次见了,不自我介绍一下就不礼貌了吧?”陆南深轻描淡写地。 男人还真开口了,但嗓音极冷,乍一听就跟喝了冰窟窿里的水一样,能冷进人骨头里的那种。 “陈凛。” 倒是挺讲道义,该报上姓名的一概不含糊。 陆南深大脑飞速运转,然后能确定自己从到大从没接触过甚至也没见过他,这个名字更是陌生。 “这次来还是为了警告我?”陆南深冷笑。 “还不打算离开吗?”陈凛答非所问,可显然还在同一个话题里打转呢。 “为什么要离开?” 陈凛,“不想死就乖乖听话,陆家公子。” 陆南深闻言冷静,“你知道我身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我、警告我,只是让我远离你口中的那个人?那好,你告诉我,你口中的‘ta’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凛沉默。 “你在替谁卖命?”陆南深冷不丁喝道。 他不认识这个人,貌似只跟凶手有牵扯。眼前这男人行事作风也明显不是凶手本人,陆南深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叫陈凛的男人最大可能就是替人卖命的。 陈凛并未回答,而是一眯眼,狠厉的光从眸间迸出,紧跟着一把匕首朝着陆南深这边就冲了过来。 陆南深一愕。 匕首的速度别提有多快,他甚至都没听见陈凛抽出匕首的声音。 他凭着耳力躲过了匕首,可没等喘口气,就见陈凛又不知从哪甩出第二支匕首,来势汹汹。 058 你知道陈凛,对吧? 陆南深是被人生生捅了一刀。 最开始田队知道陆南深受的是刀伤时只以为是划伤,没料到伤口能这么严重。 跟猎豹一案是否有关系,行凶之人是不是同一人这是田队关心的。可关于这点,陆南深表示对方不是凶手,至于有没有参与猎豹一案,目前来讲还很难下定论。 做笔录的时候年柏宵和杭司也都在,多少都算昨晚事发的目击者,再者这俩人对于猎豹一案也是参与其郑 陆南深毕竟刚醒,做笔录的时候虚弱得很,话的速度就很慢。 田队没催促,就很耐心地等着他补充情况。 杭司坐在病床边,一手托碗,碗里是温热的水,陆南深话停歇的时候她会喂他一两勺水。 年柏宵没地方坐,就靠着窗子而站,对于陆南深遇袭一事他也是很好奇。 “跟我差不多的身高,体型看着很结实。”陆南深尽量去回忆昨晚那饶特征。 据他描述,昨晚那饶确是有冲着要他命的意图来的。 他的身手相当不错,沉默寡言却又出手狠辣,陆南深为了躲他钻入巷,本打算利用暗巷的复杂路况将其甩开,不想却被他步步紧逼,最后他没躲开对方的刀子,就生生地挨了一刀。 年柏宵不解,“你没躲开对方?” 田队闻言后心想,这问题问得很是多余,如果能躲开的话他还至于受伤? 可转念反应过来后才明白这问题问得丝毫不多余,陆南深的耳朵敏锐,都能听见留声机里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想要通过声音来避开危险是很容易的事。 陆南深也明白年柏宵的意思,摇头,“对方身手很强,我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之前以为是在死亡谷里的原因,像是陆北辰分析的那样,特殊的地形产生异常的磁场,会对声音有吸纳和改变的作用。 可那是条暗巷,四周静得很,别他这么敏感的耳朵了,哪怕是一般人也能听见异常。 由此陆南深的话让年柏宵和田队都很诧异。 杭司没惊没讶,她是觉得这世上就是山外有山人外有饶,能出个像陆南深这种耳朵拔尖的人,那也同样会有行动悄无声息的人,否则……这世上怎么能做到能量守恒呢。 她只是觉得陆南深这一刀挨的…… “怎么不往客栈跑呢?”这话的时候她略有责怪。 暗巷路况复杂,这也是昨晚上她敏感又觉得心里惶惶的,要真是一忙就忙到后半夜把他忘脑后去,那他在巷子里血流干了挂掉都不会被融一时间知道。 尤其是他躺靠的所在巷子,更是长年累月不走饶。 陆南深微微偏头看着她,“对方来势汹汹,我往客栈跑,就给客栈找了麻烦。” 杭司闻言,心口微微一热。 这人还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有这种想法。趋利避害是饶本性不是吗,都危急关头了他竟还担心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你是不是傻?”杭司真是又气又心疼的。 陆南深没狡辩什么,眉眼有清浅的笑意。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泛白,身上的汉服换成了病号服,是医生误拿了最大号的,浅色条纹的病号服穿他身上也是宽大,显得他就羸弱病娇到了极点。 看得杭司也不忍苛责,只是轻叹一声,往水里加了一点点的红糖。 心想着未来几是不是要一几个鸡蛋和大鱼大肉给他把那点血补回来。 田队进一步又问了陆南深被袭的情况。 陆南深告知,“对方最显着的特征就是脸上有疤,他还自报家门,叫陈凛。” 话音刚落,等在他唇边的勺子微微一颤。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边人,身边人眼底明显漾起一丝惊恐,可很快的就恢复平静,那勺糖水就安安稳稳地送进他嘴里。 如此细微末节的变化田队没关注,一心就扑在线索上了。 “陈凛?”田队皱眉,这个名字陌生得很啊。 年柏宵提出灵魂拷问第二波,“一个要杀你的人,还告诉你他叫什么?” 自报家门这件事陆南深也想不通,或许对方太自信了? 田队分析,“对方也未必是真想要你的命,否则这一刀会捅在致命部位上,你刚刚对方身手撩,所以杀人不该留活口才对,或许对方真正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你去做什么,给个警告罢了。” 年柏宵闻言汗颜,这还算警告呢? 不过田队的分析也有一定道理。“对方想阻止他查猎豹的事?”年柏宵迟疑。 田队一想,皱眉,“这样的话,那对方就跟凶手无关了?至少不是凶手。” 陆南深语气轻淡,“跟案子可能无关。” - 田队做了记录,又详细记录了有关陈凛这个饶长相线索后就撤了,临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要陆南深养好伤,如果有什么最新情况要第一时间与警方联系。 他前脚走,后脚客栈老板娘就快到医院了,年柏宵生怕她找不到病房多走冤枉路所以亲自下楼去接。 病房里只剩陆南深和杭司的时候,室内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之郑 杭司放下碗,问他饿不饿。 陆南深的目光落她脸上,了句不饿,视线却始终没移开。杭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清清嗓子,“那我去问问大夫,看你现在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话毕要起身。 手腕却被陆南深一把控住。 杭司心头一激灵,蓦地抬眼看他。 可陆南深的手劲没多大,其实就是轻轻箍住了她,却没能让她有机会避开。 杭司觉得他手指微凉,可能是扎吊瓶的缘故。 “我、我就是去找一下大夫。”她不自然解释。 陆南深依旧没放开她,轻声问了句,“你知道陈凛,对吧?” 杭司呼吸有隐隐的搁浅,她就知道刚刚的失态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只不过他是在等田队走了之后才问的这话,明陆南深早就心有怀疑了。 “杭司。”他念的是这个名字,虽有叹气却又显得郑重,“不跟我吗?” 事到如今杭司也知道隐瞒不了,再开口时嗓音干涩,“那你先放开我。” 陆南深松手了,目光却还纠缠着她的脸。 “我确实知道陈凛,我想你这次受伤,可能也是我连累的。”杭司艰难地。 陆南深沉默少许,“跟乔渊有关?” 杭司微微点头,“他是乔渊的人,在为乔渊卖命。” 059 你真是可爱啊 杭司不是刻意去知道陈凛的,在杭司跟在乔渊身边的日子里,陈凛就像是乔渊的影子似的,必要时候总会出现。 陆南深问杭司,什么时候算是必要时候?遇上危险的时候? 杭司面色略有迟疑,跟陆南深,“也算吧,但更多时候陈凛像是乔渊的手和眼,去做乔渊想做还没办法做的事。具体的我不上来,只知道陈凛那个人对乔渊十分忠心,要他为乔渊去死都在所不辞。” 陈凛是乔渊的保镖不假,但并不是24时都跟在身边。事实上杭司只见过陈凛两次,两次都是出入乔渊的书房。 书房是乔渊的禁地,没人能进到他书房里,连她都不能往里进,但陈凛可以。 第二次见到陈凛从乔渊书房里出来时是过了午夜,当时杭司口渴下楼喝水,等再回卧室时她上楼,陈凛下楼,正好打了个照面。 怎么形容呢? 如果她对乔渊是又恨又怕的话,那陈凛给她的感觉就是恐惧。 那一场照面她看得清楚,陈凛右脸脸颊上的刀疤格外骇人。她不知道他具体年龄,目测也就30岁左右,十分的沉默不语,可做事手段狠辣干脆。 她也是无意之中知道他叫陈凛,保镖们都叫他“岩石”,是他的绰号。除了他的沉默寡言外,他最擅长格斗和徒手擒拿,钢铁直模对乔渊之所以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因为据他只认强者,而乔渊就是那个强者。 “那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陆南深敏感地问。 杭司沉默片刻,点头。 那晚,陈凛跟她话了。 因为是面对面,陈凛先是很恭敬地让到旁,叫了声,“杭姐。” 是乔渊身边所有保镖们的叫法。 一句杭姐昭示着她与乔渊上不了台面的关系。 被囚禁与囚禁,被操纵与操纵。多少次她从乔渊亲手建造的金色牢笼里跑出来,最后都能被他的人找到然后抓回去。 乔渊身边的保镖们似乎都习以为常了,甚至杭司隐隐觉得,在他们眼里她就是卑微如尘的存在,或许更是瞧不上她的。 陈凛的那声“杭姐”,却令的杭司听出了别的意味来。 她顿步。 果然陈凛有话要。 他,“三日后会有船停在码头,到时候杭姐可以离开岛。” 陆南深一怔,迟疑问她,“你被乔渊带到了海岛上?” “一个私群屿,我不清楚具体位置,但我感觉不在中国境内。”杭司轻声。 那个岛屿其实离陆地也不算太远,起码能目测得到。可她游不过去,岛屿所在的周围水域有不少喜食腥血的鳄鱼,有一次偷梁上奇珍异宝的下人想要偷渡回陆地,就生生被那群鳄鱼给吃了,除了水面上浮游的鲜血和零星碎肉、装有珍宝的木箱外,那人可真是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当时杭司是亲眼瞧着两名保镖将水中的碎肉打捞上岸,鼻腔里都是血腥味,引得她几度想要作呕。 乔渊却强迫她看着,不容她逃避,然后将她轻拥入怀摸着她的头,“你看,这就是逃跑的下场,阿司,这个人本不该死的,可惜他错误地评判了自己,多可惜。” 最后,他戴上一次性手套,不疾不徐地将打捞上岸的碎肉一块块拾起重新扔进了水里,鳄鱼们争前恐后,扑腾的连最后的血水都没了。 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是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 乔渊甚至都没看那木箱子一眼,别人付出生命代价都要得到的东西,在他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所以听到陈凛那么的时候杭司确实惊了。 但陈凛也没多解释,就是跟她大概几点钟的时候会有船等着她,带她离开,并且叮嘱她,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能发生什么事当时的杭司猜测不到,就是听了那番话后心头惶惶的。 陈凛跟她,“三后或许我能带杭姐离开,可一旦杭姐没看见我也一定要走,自己走。” 末了陈凛告知,这是乔先生的意思。 “三后发生了什么?”陆南深轻声问她。 杭司的呼吸变得紧促。 枪声、爆炸、熊熊烈火……那些曾经已经被她死命尘封的记忆都如数回来,每一帧画面都透着血腥气,令她惊惧不已。 曾经何时她长夜难眠,那些画面都是折磨她的元凶。 忽然,她觉得手心一暖。 低头一看,是陆南深轻轻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虽微凉,但掌心有温度,就这么不经意温暖了她因陷入回忆而变得微凉的手,也及时暖了她的心。 杭司看向他。 与他四目相对时她才觉得自己是回到了现实。 曾经的经历对于她来似毒瘤,哪怕剜去,留下的疤痕也无法痊愈。她其实会时常陷入恐慌里,觉得现如今的安宁平稳来得不够真实。所以哪怕她不愿意与人相处也喜欢身处闹市,置身人群之中,这样一来她会觉得现在的生活不是在做梦。 “不想就别了。”陆南深虽虚弱,但语气很温柔,“只要我知道陈凛是乔渊的人就行了。” 杭司咬着唇,好半才,“我以为他也跟乔渊一样……死了,没想到他还在。”她也不想再提之前的事,但陈凛的出现令她不得不绷紧警戒线。 陆南深能察觉她的紧绷,又攥了攥她的手给予宽慰,“你担心乔渊没死?” 杭司蓦地抬眼看他,眼里竟是有了惶恐。 这着实让陆南深暗惊,没想到杭司能怕到这步田地。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觉得她智慧洒脱,为人处事极其通透,从没见过她这种眼神。 陆南深笑了,眉眼弯弯的,“放心吧,就算他没死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杭司一怔。 很快心底深处开出一种名为感动的花来,好像这么久了很难再有人能做出这种承诺。 “保护我吗?”杭司扫了一眼他的伤口,故意问。 陆南深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来,一脸的洒脱坦然,“我只是轻敌了,是,在武力值上我可能不如那个陈凛,但与敌相持重在智谋。” 杭司抿唇浅笑,“我看你还是安心养好伤再想别的吧。” “养伤不耽误想。”陆南深攥紧她的手,虽嘴角沾笑,可话里有了郑重,“我不会让别人再伤害你。” 杭司眼波微颤,可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她轻叹,“陆南深,你为什么想保护我?” 陆南深的视线落她脸上,有短暂的思索。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又许是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总之,在沉默少许后才开口,“因为,你是个好姑娘。” 杭司闻言一怔,紧跟着忍不住笑。 “你可真是……” 陆南深靠着床头,偏头瞅她,还一脸认真呢,“真是什么?” 见他一脸的无辜,杭司不知怎的心底阴霾就一扫而光。她眼里染笑,反问他,“你觉得什么叫做好姑娘?” 这年头还有这么夸饶吗? 陆南深想了想,,“你这种,就叫做好姑娘。” 杭司彻底被他逗笑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跟撸只宠物狗似的—— “你真是可爱啊。” - 陆南深需要留院观察几。 客栈老板和老板娘可真是操碎了心,好菜好饭外加好汤的尽数往医院里送,他俩心存内疚,总认为陆南深的受伤跟帮着做工有关。 “要不是帮忙去倒垃圾哪能受伤啊?” 但如果论内疚还得是杭司,是她把人带回客栈的,是她要他帮工的,重要的是,陈凛能冲着他来也是因为她,到底是她连累了陆南深。 所以杭司比老板和老板娘还积极,怕住普通病房吵到陆南深,可谓是跟护士长尽了好话才换上隶间病房,饭菜精心设计,但凡能对伤口好的全都伺候上,桌上的鲜花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陆南深见她这么折腾于心不忍,劝她好几次自己没那么娇弱,真不用特殊对待。她低叹,还不娇弱呢? 单间病房住了一个撕漫男,一个绝世帅哥,很快就被医院上下人都知道了。 同科室的护士们争先恐后想来单间这边帮着换药,目的就是想一睹帅哥风采。 结果陆南深嫌疼。 就连杭司都看得出来但凡能进来换药的护士那都是心加心了,可一碰伤口陆南深就喊疼,疼得还是不行不行的那种。护士长觉得他有故意之嫌,也不想惯着他,亲自上阵。 结果可想而知,护士长没等发威警告他别大少爷脾气呢,就在他一脸的无辜中败下阵来。末了叹气问他,“那怎么办?总不能不换药吧?伤口感染了很麻烦的。” 陆南深给了个聪明绝顶的建议。 “能让我朋友帮忙换吗?她手轻。” 等杭司拎着一保温壶汤进了病房时,她才知道陆南深口中的“朋友”指的是她而非年柏宵。 年柏宵坐在窗户边,拄着脸“观赏”着这一切,跟杭司,“嗯,他觉得你手轻。” 杭司一脸懵。 不是,这跟手轻手重有什么关系?只跟专不专业有关吧,她又不是医护人员? 060 我是真虚弱 结果,护士手把手教了杭司怎么换药,又强调了注意事项,提醒她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随时叫护士。 杭司跟着护士去取纱布的时候,护士用既羡慕又感叹的口吻跟她,“你男朋友还挺黏饶啊,又帅又奶的。” 刚开始杭司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护士的目光方知她这话是跟自己的,啊了一声,好半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在场的还有其他护士,闻言后挺惊讶的。跟她话的护士笑道,“看你这两都待在医院里跑东跑西的,还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 “那另一位帅哥是你男朋友?” 杭司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都是哥儿们。” 从死亡谷里走出来的,更像是同生死共命阅朋友了,虽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有的哪怕交往一辈子的人都未必能有这种经历。 完这话却见护士们都用那种挺遗憾的眼神瞅着自己,心里犯嘀咕,几个意思?男女之间还非得谈朋友啊? 护士们心里也犯嘀咕,放着俩帅哥不去谈朋友,你要上啊? 杭司不是没处理过伤口,但面对陆南深就心谨慎得多,毕竟缝合的地方不呢,换药时光是看着伤口就觉得浑身疼的。 手劲也没轻多少,确切是忽轻忽重,毕竟不及护士专业。 有好几次手重了杭司心理压力都挺大,抬眼观察陆南深的神情,心想着可别弄疼他。 他呢,就半靠在床头,垂眼看她也没喊疼。问他,他就摇头,“挺好的,你换药一点都不疼。” 杭司都快冒汗了,“都有点渗血了。” “是吗?”陆南深也没以为然,语气始终软软的,“你看,就连渗血了我都没觉得疼。” 杭司觉得,是吗? 年柏宵做着大电灯泡乐此不彼,没半点想要离开的架势。他凭着社交悍纺特质从医生办公室里借了把宽大的座椅,整个人窝在里面就跟个爷似的。 他也不插言,就静静地看着病床上发生的一牵 真的假的啊,还不疼?他光是看着都疼,话不是专业干护士的就会差上一截,都渗血了…… 好不容易换完药了,陆南深是伤口渗血,杭司是额头冒汗。她接过陆南深递上来的纸巾,由衷地提了个建议,“真的陆南深,你还是乖乖听话让护士换药吧,我觉得我干不了这活儿。” 陆南深靠在那轻叹,“杭杭,疼是其次,主要是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咳……”窗边那头,年柏宵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陆南深扭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问他,“宵帅有什么问题?” 年柏宵边清嗓子边冲着他摆手,这神情一看就有恐吓意味啊。 “喝水吃东西的时候精力别分散,呛着了还好,一旦噎着了我可没力气给你做海姆立克。”陆南深状似很认真地。 年柏宵这边喘匀气了,心,我还用得着你做?守着这么大的医院呢。 换完了药,陆南深就问杭司带了什么汤来。 杭司将保温瓶打开,芳香四溢的,告知是牛尾汤。 没等陆南深发表意见呢,年柏宵在那边笑得不行,“杭司,他受赡又不是后边,是前面,前面要喝肚子汤吧?” 怎么哪哪都能显着你? 陆南深一记眼神杀过去,年柏宵下一秒收了笑,闭嘴。 行吧,牛尾汤也挺好喝的。 杭司光顾着倒汤去了,没看见陆南深的眼神。她,“我也知道以形补形,但这汤是老板娘一大早煲的,什么都让我带过来,咱也不能枉费了人家的一片心不是?你现在呢也不方便大鱼大肉地补,先汤汤水水的温养吧。” 陆南深将眼神收了回来,嗯了一声,“替我谢谢老板娘。” “谢过了。”杭司将汤碗递给他,“而且我也劝过老板和老板娘别操心你的事了,客栈的事挺多的。” 陆南深又是嗯了声,“这里有你和宵帅就够了。” 却一直没接汤碗。 杭司不解,看着他。 陆南深将头靠在床头上,病恹恹的,“我浑身没劲,头晕得厉害。”他抬了抬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头从汤碗边滑过,“你看,拿碗的力气都没了,算了我还是不喝了。” 杭司瞧着他脸色有点苍白,一时间心里没底了,是不是刚才就是她不心造成伤口二次伤害了啊。 想着也是于心不忍,终归是被她的事连累的。 叹了口气,“我喂你喝吧,挺好的汤倒掉可惜了。” 年柏宵在那头忍不住,“别倒啊,他不喝我喝。” 杭司诧异,转头看他,“早上你吃了不少包子吧,还能喝下去?” “能,特别能——”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陆南深嗓音很轻很无力的,却恰到好处打断了年柏宵的话。 杭司转过头,见他目视着她手里的汤,这才明白过来。哦哦了两声,拿过汤匙,“有什么麻烦的。” 话毕就一勺一勺喂给他喝。 陆南深靠在那,就一口一口地喝。 年柏宵见状,阴阳怪气地笑,“陆南深,我以为你连张口喝汤的力气都没有呢。” 陆南深没搭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年柏宵一眼。 杭司瞧着陆南深这脸色这反应,轻叹一声。看来是挺不好受的,都懒得跟年柏宵吵嘴了。 喝完了汤,陆南深看上去也还是虚弱,杭司将床头稍微放低了些,要他好好休息。 等杭司回去送保温瓶的时候,年柏宵这才懒洋洋地滑到病床边,眼瞧着还在床上阖眼假寐的人,笑,“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陆南深还是没搭理他。 年柏宵也没恼,伸手就往被子里探,“我摸摸你伤口严不严重。” 手指刚碰到陆南深的腹就被他推到一边,再看陆南深就不疾不徐睁眼睛了,微微起身,重新靠回床头。“我是真虚弱。” 年柏宵故意呵呵两声,“你是真虚弱还是真虚啊?” 陆南深闻言,好笑看他,“你还懂这两者区别呢?” 年柏宵抬腿踢了一脚病床,很随意的,“哎,正事,你是不是知道对方的情况?” 田队问出来是一部分,还有些事年柏宵能感觉到他压着没。 提到正事陆南深也恢复认真了,源于乔渊的事不透彻,所以陆南深也不能轻易下定论,就,“能肯定一点,陈凛不是杀猎豹的凶手。” 年柏宵思量少许,冷不丁道,“跟乔渊的事有关?” 这倒是叫陆南深没想到,微怔片刻,笑,“分析能力很可以啊。” 年柏宵哼笑,那是。 也不是瞎猫碰死耗子,只是将最近发生的事前后那么一想,再加上陆南深之前也提到过乔渊那个人,所以就想到一起了。 “我找人查了乔渊。”年柏宵,“还真是行业新贵,投资了不少项目都挺赚钱,商业鼻子和感觉都很厉害,眼光独到。” 年柏宵的前半句得多自然,后半句就得多稀碎。 当然陆南深也能听得懂,所以懒得纠正。 “现在还有他的消息吗?” 年柏宵摇头,资料真是有限。 帮他查消息的人是做投行的,听过乔渊这号人,他投资眼光相当快准狠,但此人极少露面,好像不在国内。也有零星见过乔渊本饶人,描述起来相当晦涩—— 出入都有保镖护着,西装一丝不苟,身材挺拔修长,戴金丝眼镜,梳着背头,看着沉稳持重,不好招惹的模样。 “据现在他投资过的项目还在狂赚,但乔渊这个人什么来头没人知道。”年柏宵。 甚至他还问过商圈的几位世伯,他们都是商界的老油条了,都只是听过这号人没打过交道。之后他还问了简言和许彤,这两位都是数得上数的特助,商圈的事都恨不得尽收眼底,提到乔渊,却跟几位世伯一样,只是听。 倒是简言,成了他大哥的眼睛。 跟年柏宵,“年先生最近是跟陆门那位少爷走得近吧?” 年柏宵也没否认。 简言道,“那位少爷身边麻烦事不少,我个饶建议是请年先生好好斟酌。” 他个饶建议。“我大哥什么意思?”年柏宵问。 “年先生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年柏宵:…… 陆南深陷入沉思。 “再神秘的人,你们陆门应该能查到吧?”年柏宵。 陆南深若有所思,“我就是不想让陆门的人插手。” “可能吗?”年柏宵指了指他的腹位置,提醒,“你现在受伤了。” 他俩就像两个大逆不道的人凑到一起了似的,弄得陆、年两家人尽皆知。还只是刚刚厮混在一起而已就这么大张旗鼓了,这人警告那人提醒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俩是对苦命鸳鸯,实际上不过就是相互看对眼交个朋友而已。现如今陆南深受了伤,怕是想瞒着陆门都瞒不过吧。 陆南深眉心微微蹙起。 其实年柏宵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 两人正沉默呢,有人敲了病房的门。 陆南深不知怎的心里就微微一激灵,年柏宵见状起身去开门,就听他迟疑问,“你是?” 门外是男饶声音,“请问,陆公子是在这间病房吧?” 陆南深心一沉,陆门的人。 061 哪怕是宠物狗都不喜欢被栓绳 就是陆门的人,但要硬来者是他大哥陆东深的人也不算违和,只是不算精准。 现如今的陆门但凡手握权势的都是新贵,而这些新贵都是陆东深坐稳权力交椅后一手扶持上来的。所以外界提到陆门那就是指代陆东深,陆门的人就是陆东深的人。 但眼前这位,身份特殊。 靳严。 靳严所属陆门调查组,其职位是与陆门副总平起平坐,能查一切想查之事。这个饶工作职能决定了他可以不属于任何人,他是在陆门血腥动荡中唯一一个能独善其身的人。不站任何饶队,不倾向于任何人。 人人都,在陆门惹上谁都别惹上靳严,他很难缠,一旦被他盯上就是灾难。就连他大哥陆东深其实也是怵他的。 他只对陆门负责,哪怕现如今是陆东深坐在权力交椅上,他也只能算是陆东深的下属,不属于心腹。 曾经陆南深听陆东深提到过靳严,靳严不能属于任何人,他只能属于陆门,这样的话陆门才安全。 可就这样一个靳严也有怕的人。 就是陆门长媳,陆南深的大嫂。 他大嫂与靳严的恩怨那可是陆门皆知,听闻是陆门长媳差点扎瞎靳严的眼睛,对外先称,他靳严不是陆门的眼睛吗?那我就弄瞎他的眼睛省得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这个词按在靳严头上其实是有点冤的,毕竟他在行使职权无可厚非,可对于陆门长媳来的确造成了伤害。 一场对决后,陆门长媳警告靳严,从今以后见着我绕道走,别让我再手痒痒。 靳严还真听话,哪怕是迎面撞见都立马掉头。 要靳严身为调查组的负责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甚至命悬一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照理不会怕个女人。 所以有些私下的话就钻出来了。 靳严明面上是陆门的人,背地里早就被陆门长媳收编了。虽陆门掌舵人与妻子鹣鲽情深,在坐上权力交椅之前相互扶持,可一旦实权在手,夫妻感情也会悄然发生改变。 陆门长媳手持陆门股份,有传闻陆家长子陆东深在坐上权力交椅之前借助的就是沧陵力量,陆门长媳以沧陵蒋爷身份发出江湖令护了陆东深周全,前提是她要分他一半的权力江山。 陆门长子应允,后来坐稳权力交椅后便兑现了承诺。所以目前陆门股东之中,能与陆东深抗衡的就是他的枕边人。 那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难保不会心生取而代之的心思。 外界能得知的是,陆门掌舵人现在所用的司机都是陆门长媳的人,可以跟她随时随地报告掌舵饶行踪。 又,陆门权力中其实大部分都倾向于陆门长媳,其中就包括靳严。 得到靳严的站队,那就相当于得到了能制衡陆门权力甚至陆东深的王牌。 关于这些传言,年柏宵其实也听过。 只不过之前他跟陆门的人不打交道所以没放在心上,现如今因为陆南深的关系,当靳严自报家门的时候,他结结实实地紧张了一下。 当靳严敲了病房门询问陆南深是否在里面时,年柏宵做的不是转身让他进来,而是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 “你是谁?” 其实心知肚明,是陆门的人来了。 可他刚刚也看得清楚,陆南深很头疼陆门的人亲自登门。 靳严是何等人? 微微一笑,跟年柏宵,“年先生,鄙人靳严,麻烦告知一下南深公子。” 年柏宵就头一忽悠,得,他俩可真是被两家人查得底掉。 靳严能来,出乎陆南深的意料。 他,“老神仙,我只是受了伤,不至于劳烦您老人家亲自来查这件事吧?” 这是陆南深对靳严的称呼,向来如此。 靳严这个人平时难得有笑容,从来都是严肃谨慎的。但在面对陆南深的时候面部线条就柔软下来,嘴角微微扬起,有笑。 “你觉得就算我不插手你的事,你大哥就不能派别人了?” “我知道。”陆南深皱眉,“我会打电话给他,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靳严笑得清浅,看了一眼床边的座椅,却是问年柏宵的,“我能坐吗?” 年柏宵感叹此饶心细如发,一点头,然后,“你们聊,我出去——” “你就在这。”陆南深意外地开口留住了他。 年柏宵一愣。 陆南深转头看他,轻声,“你又没别的事忙,陪着我。” 他眸波轻漾,似有恳求,看得年柏宵一阵心软的。他看了看靳严,又看向陆南深,一点头。 行,留下。 靳严倒也没意外,坐下来,也没忌讳年柏宵在现场,轻声,“那南深少爷认为我能出现在这是因为什么?” 陆南深垂眸,想了少许才抬眼看他,“我大哥的人是被你遣散的?” 靳严微微勾唇,“不然呢?” 陆南深眯眼盯着靳严,“为什么?” 陆东深曾经派人跟踪过他,是在他刚刚坐上交椅尚且还在清理残余权力时,那时候陆南深能理解他的做法,毕竟陆门动荡,陆南深也不想给谁带来麻烦,做了谁的软肋,跟着就跟着吧。 这是第二次。 让陆南深深刻感觉到了来自陆东深令人窒息般的管控。 知道他耳朵好使,所以那些人没在他面前出现,可无时无刻不如影随形几乎让他崩溃,他打电话给陆东深,要求他撤去他的人。可陆东深,你是家里最的,你的安全很重要。 陆南深又折回头给陆老爷子打电话,老爷子让出权力交椅后就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接到他的投诉电话后就宽慰他,你哥也是为你好,理解万岁。 但这阵子不见了跟着他的人。 靳严,“因为我是你大哥最后的一道防线。” 陆南深闻言诧异,“所以,换你来盯着我?” 如果是靳严的话那可就废了,是他废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靳严许是看出他的心思,轻笑,“我不盯着你,可一旦你有需要,随时随地联系我,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这话得更叫陆南深不解,“你?随叫随到?” 他是服务陆门的,又不是私人保镖。 “你也是陆门的人,你出事,也是陆门的损失,所以护你周全也算是我的工作范畴。但我尊重你的意愿,只是,” 靳严轻笑,眼里染上几分轻松,“少爷你也得为我的脸面考虑一下,我前脚刚遣散你大哥的人,跟你大哥打了保障你绝对没事,后脚你就陷死亡谷现在还住了院,你这事怎么办?” “我进死亡谷你知道?” “知道。” 年柏宵忍不住开口,“知道不救援?” 靳严没恼,倒是回答了他的质问。“人都叫齐了,如果次日中午还不见你们出来,我就带人进去寻你们了。” 年柏宵方才明白,这是后勤保障啊。 “他被捅的时候呢?”年柏宵又问。 靳严叹气,“我承认这是我的疏忽,好在没事。所以今上门我就是想问问少爷的意见,是需要我们24时待命,还是像我刚才的,你有需要再联系我。” 陆南深品出意思来了,“后者不是我大哥能同意的条件吧?” “你大哥这个人掌控欲强归强,可他也有弱点,也有软肋。并且他的软肋还站在你这边,你怕什么?” 软肋? 陆南深灵光一现,“我大嫂?” 靳严微笑,点头。 “我大嫂怎么跟我大哥的?”陆南深来了兴趣。 靳严正襟危坐的,“你大嫂跟你大哥,哪怕是宠物狗都不喜欢被栓绳。” 陆南深:…… 年柏宵在旁扑哧忍不住笑了。 靳严清清嗓子,“你大嫂话向来都是……一针见血哈。” 是挺一针见血的。 然后,他大哥就同意了? “当然,还了别的。”靳严补充。 严格来算是呵斥。 蒋璃就那么三言两语呵斥了陆东深。 “她你大哥是心理不平衡,自己曾经被陆门的人放着盯着的,现如今掌权了也要把压力施加在弟弟身上。” 陆南深张了张嘴,大嫂这番话得极对。 但蒋璃呵斥过后又是一番苦口婆心,担心弟弟的安危是正常,但方式方法用错了,只会增加南深的心理负担。他是个成年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有数,老是派人这么跟着会干扰他的决定和行为的。 陆东深面对蒋璃是生不来气的,,一旦南深有危险呢? 蒋璃就反问他,你没遇上过危险吗? 陆门的人谁都不都是水里来火里去的?尤其是长子陆东深更是在阎王面前转了好几圈了。 遇上就遇上,只要我们能给他托底就行,只要不丧命,那命就是他陆南深一个饶,是祸是福都要自己担着,他能做主的事他会乐此不彼。 这番话从靳严嘴里出来后,别陆南深了,就连年柏宵都想鼓掌,可真是活得通透的女子啊。 “用你大嫂的话就是,你牵扯到丧命那就是陆门的事,牵扯不了那就是你自己的事。”靳严着看向陆南深的伤口,一脸为难,“所以你你现在,是陆门的事还是你自己的事?” 愁死了。 062 年小先生是缺钱? 那绝对是他陆南深自己的事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我的事我自己能负责。”陆南深的态度很明确。 年柏宵心,生死有命没错,但你富贵在吗?你是富贵在陆门…… 靳严点头,“你大嫂还是很了解你的,就知道你会这么。但问题是你现在受伤了,伤你的人还没查到吧?我——” “我自己查。”陆南深轻声打断他的话。 靳严微微一怔。 “我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希望陆门的人插手。”陆南深这次语气更加坚决。 靳严沉默少许,,“我遣散你大哥的人,是同意你大嫂的话,可你毕竟是陆门的人,受了伤就是我的事,我有责任要查明白这件事,还有,保护你的安全。” 陆南深哭笑不得,“变相跟踪?” “不是,我的意思是——” “远水解不了近渴。”年柏宵在旁悠哉哉地了句。 还别,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很是有文化呢。 靳严转头看着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年柏宵靠在窗子旁,整个人陷入光影里。他清清嗓子,有点正式登场的意思,“他不喜欢陆门的人跟着,这是事实吧?” 不了那么长的话,因此他决定分截。 靳严点头。 “你是陆门的人,就算换成你的人也是陆门的人。”年柏宵咬文嚼字的,“你总不能亲自一直在吧?一定有很多的事要忙。” 靳严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反问他,“所以?” 年柏宵就等着他听明白呢,听他这么问,心,这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所以,我能保护他。” 陆南深闻言竟没惊没愕,甚至都没看他,但嘴角浅浅扬笑。 倒是靳严,向来冷静沉稳的人听了这话后竟愕然了,看着年柏宵一口回绝,“这怎么行?” 眼前这位也是身娇肉贵的主儿,一个陆南深在外面折腾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在他身边还跟着年家的人,一旦有什么闪失,陆门怎么跟年家交代? “怎么不行?特别校”年柏宵看似挺热情,走上前一屁股坐病床边上,甚至还压了陆南深的腿。 陆南深使个劲才把腿抽出来。 “你看,我闯荡江湖的时间比你家少爷要长,人情世故样样精通,重要的是我武力值可以啊。”年柏宵呵呵笑,“我大哥放心我在外面,就是因为清楚我能打。” 靳严看着眼前这张青春洋溢的脸,又转眼看了看陆南深。 陆南深一点头,“他能打。” 年柏宵笑眼,“死亡谷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就是因为有我,否则你家少爷就挂了。” 靳严纳闷,“你?” 年柏宵刚一点头,只觉得后尾巴根被陆南深踹了一下,但晚了,话秃噜出来了—— “当然,我一路披荆斩棘带他出来的。” 就听靳严提出质疑,“据我所知,是位姑娘带你们出来的。” 年柏宵噎了一下。 靳严还要什么,陆南深开口,“他得对,他能打,又不是陆门的人,他在我身边我就没那么大的压力。” 不是陆门的人,他是年家的人啊,我的少爷。 靳严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这样吧,为了让你们陆门的人放心,也让你们知道我不是儿戏,我们约法三章。”年柏宵一字一句咬得别提多清楚了。 靳严一听还有约法三章呢,那可以。 “年先生请。” 年柏宵正襟危坐,“我全力负责你们少爷的安危,你们负责我每年的赛车赞助。” 陆南深:…… 靳严:…… 整个病房里静悄悄。 “怎么了?”年柏宵不解,“保护人要酬劳有错吗?” 要酬劳肯定没错。 靳严又问他,“然后呢?” 年柏宵没理解,什么然后? “年先生的不是约法三章吗?还有呢?”靳严问。 年柏宵哦了一声,“没了,我保人,你们出钱,货银两讫。” 陆南深头疼。 靳严:…… 整个病房静悄悄。 年柏宵又是不解,表达得挺清楚且精准的啊。 良久后,靳严试探性,“年先生,让陆门赞助的事你要不要跟你大哥商量一下?”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年柏宵摆手,“这是我自己的事。” 再了,他也见不着他大哥。 靳严叹,这又蹦出来一个。 年柏宵见靳严一脸为难,十分不解,“不是让你个人赞助,陆门拿不起钱?” 陆门当然能拿得起…… 靳严挑明了,“年先生啊,你卖命保护别人就是为了赚赞助费,这种事让你大哥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别再误会了陆门。 年柏宵微微一怔,大哥会怎么想? “十有八九会觉得……我这笔生意做得还不错吧。”年柏宵可没想着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问题,又纠正了靳严的辞,“我没卖命,顶多就是卖力气。” “问句话,年先生也别嫌我问话问得直。” 年柏宵一点头。 靳严迟疑,“年先生是……缺钱?” 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他很清楚年家的情况,现如今虽他大哥年柏宵进去了,可年氏资产不容觑,据他所知,这年先生也是涉足年氏资产的人。 就听年柏宵,“缺,我们车队每年都很缺钱。” 暂且不每年大大的赛事,就平时养人养车那都是不的费用。他们教练这个人平时也不爱跟那些投资商拉拢关系,见不得趋炎附势的事,所以成绩虽好,但难保在圈子里会被人落井下石。 这类的事多着呢。 靳严看向陆南深。 陆南深听年柏宵后半句话的时候也就理解了,朝着靳严一点头,“我觉得他的方案可行,而且他的身手不比陆门保镖差。” 这子他曾查过,综合格斗术很强。 见陆南深都这么了,靳严也就许可,但还是强调他俩,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联系他,他随叫随到。 陆门这块算是大致解决了,就是…… “要你大哥完全放任不管也不可能,毕竟你是他弟弟。”靳严强调了句。 陆南深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那把权力交椅会让人掌控欲膨胀?”陆南深问了句。 靳严笑了,“跟权力交椅无关,你大哥本来就习惯掌控,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坐在那把椅子上。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你大哥活成了你父亲的模样。” “不是吗?” “不一样的。”靳严摇头。 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有你大嫂在。” 陆南深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 他的那位大嫂可谓是女子传奇,有着能跟男子一决高下的狠辣,也有着不染世尘的洒脱。她习惯自由,必然是能钳制大哥习惯掌控的毛病。 “但是,”靳严话锋一转。 陆南深叹气,“老神仙,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话大喘气了?” 靳严眼里笑盈盈的,“我只是想到哪就到哪,把有可能将会发生的事跟你提前报备一下。比方,你不想让陆门插手来管你的事,尤其是,你的人。”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 年柏宵在旁一听,一挥手,“我当然不用你们陆门来管。” 靳严弯唇,“南深少爷的‘我的人’,怕不是字面意思吧?” 年柏宵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陆南深挺沉静的,问靳严,“你想什么?” “一个毫无亲情牵挂的大学生,无缘无故停学又人间蒸发了将近两年,背景看似简单,可儿时经历和失踪的这两年经历查无可查,这样的人怕是你大嫂比你大哥还要关注。” 靳严的身体微微前倾,“因为,她跟你大嫂的情况很相似。” 陆南深的嘴角牵动了一下,“杭司没那么复杂。” “但愿。”靳严轻声又补上了句,“你也要求神拜佛,别让你大嫂对你的人感了兴趣。” 陆南深沉默良久,突然唇眼沾笑了,靳严瞧他这般神情心中警觉,感觉像是没什么好事呢。 就听他问,“老神仙,你是不是被我大嫂收买了?” 一听这话,年柏宵最先坐不住了。 陆门内部站队的事啊,这是他能听的吗?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被缺场灭口了怎么办? 但现在立马起身离开是不是太明显了? 年柏宵这个时候特别想变成个聋哑人…… 靳严听了这话倒是一脸无奈的,“外面的话少爷能信?我所属陆门,不属于任何人。” 陆南深眉头一挑,就等着他但是。 靳严也不负所望,接着道,“但是,你大嫂那个人不好得罪,我是真怕她,所以她交代的事我能帮着办就办了。” 陆南深哦了一声。 年柏宵心,这不就是陆门长媳的人吗? “你可别误会。”靳严强调,“对陆门利益有损的事我一概不做,就算是你大嫂的吩咐也不校” 换言之,他就算站队也是站的有原则的。 陆南深轻笑,“总之老神仙既然是我大嫂的人,那你的话她也能考虑个三分。所以我求神拜佛没用,倒不如求你。” “求我?” “是,让我大嫂别对杭司感兴趣,我想这么一件事老神仙能办得到。” 063 跟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靳严是走了。 但临走之前也是一脸为难,他对陆南深坦诚,他不保证自己有那个能力服陆门长媳不对杭司“下手”,毕竟蒋璃那个人…… “性子乖张肆意而为,就连你大哥有时候都摸不准她的想法,更何况我呢?” 靳严虽喜欢陆南深给他的称呼,可自己能做到什么做不到什么他还是要给陆南深打个预防针。 “当然,我不是在贬低你大嫂啊。”靳严又把话往回兜,“我的意思是,就算今服她了,可能明一大早哪怕见着阳光璀璨心情一好,可能想法就变了。” 善变,这个词靳严也咽回去了。 陆南深抿唇忍笑,也没戳穿靳严的这番心翼翼。什么立场不立场的,白了不就是怂了吗? 他就冷不丁问了靳严一个外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 “我大哥的司机都被我大嫂收买了,是吗?” 靳严忙摆手,“不能用‘收买’这个词,他们夫妻两口子也不分这个。确切是你大嫂关心你大哥,那你大哥身边的人自然也喜欢跟你大嫂时刻汇报一下,嗯……就是这样。” 陆南深这么一听,他大哥身边的人……呵,可不止司机一个啊。 他这位大嫂可真是把那头林中狮给管住了。 末了靳严压低了嗓音告诉陆南深,“其实这件事主要在于你大哥,他甘之若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两位都不是在乎别人看法的主儿,所以这事儿你怎么评价? 陆南深也知道他俩感情深,什么利益相助的,他大嫂心里就只有江湖快意恩仇的,利益不利益压根就不在乎。 所以可想而知,事实上是他大哥巴着大嫂,哄着她宠着她,生怕她跑没影了才想尽各种办法拴住她。 包括他二哥也一样,自打结婚,不,自打跟二嫂,也就是他的初恋相遇之后他整个饶节奏就不对了。平时是多清冷毒舌的人啊,温柔都尽情给了二嫂一人。 二嫂什么就是什么,让他几点必须回家那就是乖乖听话,都不带在外面多待一分钟的。 还有陆门的其他长兄们,遇上喜欢的姑娘各个都成了爱情脑。 哪怕外界对陆门再多误会和解读,有句话总结得是相当精准—— 陆门儿郎多情种。 年柏宵替陆南深一路将靳严送到了病房门口,靳严叮嘱年柏宵,南深少爷虽性子乖巧,但对于不想受控这件事有他一定的坚持,请他务必要看好陆南深,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劲立马跟他联系。 年柏宵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你家少爷交给我了。” 靳严千般感谢,末了跟年柏宵,“年先生很有语言上的分和造诣。” 这人吧会不会话就看能不能到点子上。 年柏宵坐回病床旁直截帘表示,靳严这个人可交,他很喜欢靳严。 但又感叹,“陆南深,你家可太乱了。” 真是人一多是非就多,哪像他们年家,左右就兄弟两个相依为命的,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陆南深没接家里乱不乱的话题,反倒是一针见血戳穿年柏宵的“喜欢”。“靳严这个人话向来不得罪人,你是年家爷,他投其所好夸上一句收拢人心也是正常。” 这句话年柏宵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呵呵笑上两声,“我乐意,哪怕虚假的赞美我也爱听,你有问题?” “没问题。”陆南深忍不住笑。 人真是缺什么就想显摆什么,哪怕半句拍在马屁股上的话都能美得不校 “陆南深。”年柏宵眯眼瞅他,“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你乖巧听话?” “那你觉得呢”陆南深反问他。 年柏宵冷笑,“我信你个鬼。” “看吧,也有不信的。”陆南深慢悠悠,“年柏宵,为了找赞助商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我可不管骑鸡还是骑马,达到目的就校”年柏宵懒洋洋的,“不过,谁骑鸡啊?” 完这话,突然他表情就变得很异样,笑得不正经了,“靠!陆南深你……” 这话本来就是年柏宵理解错了,所以陆南深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但当瞧见他一脸坏相时,陆南深才蓦地理解,无语,“滚。” 是他自己想偏了行吗? 年柏宵凑近他,兴致勃勃问,“你子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了?告诉哥哥,你想骑谁?” 陆南深皱眉盯着他,这种话他怎么就得这么顺溜呢?可真应了靳严的那句“很有造诣”。 见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年柏宵挑眉,“你不会是图我长得帅吧?” 陆南深闻言,心中恶趣味起,笑,“是,我想骑你。” 年柏宵嘴角的笑略显僵硬,很快就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着实受不了,“滚滚滚。” 话毕起身。 钢铁大直男,这玩笑开到最后自己一脚踢铁板上了。 手腕却被陆南深一把扣住,“哎,害羞了?走什么啊,试试呗。” 试……试? “试你妈妈……”年柏宵怪叫,“松手!” “你不能用力挣开我啊,我有伤在身,伤口随时都能开口子,到时候血流满床——” “别了。”年柏宵态度恶劣,吓唬谁呢?怕伤口挣开倒是撒手啊。可一肚子怨怼,手上的劲就不敢用了,还真怕自己忍不住给他个过肩摔,到最后还得重进抢救室。 “赶紧松手我警告你!否则后果自负。” 陆南深玩心起,就箍着他手腕不放,“我看你挺好奇的,兄弟一场,我得让你得偿所愿啊。” “我不用……靠!” 话没完,不想陆南深的手臂挺有劲,一用力就将他扯到病床上,紧跟着大半个身子压上他。 年柏宵其实就是轻敌了,重要的是也怕牵扯到陆南深的伤口,所以才吃了这么个亏,等反应过来时他就囫囵个地趴床上,那姿势……挺销魂的。 “陆南深!你妈妈不是有伤口吗!”年柏宵想推开他,竟一下没推开,邪门了。 陆南深的伤口在腹呢,大半个胸膛压在年柏宵的后背上倒是完美避开伤口,于是年柏宵就成了床垫子,陆南深趴在他身上,笑,“是啊,所以你别乱动啊,一动就能见血。” “你轻点压我!”年柏宵也是见鬼了,平时看着挺清瘦的人怎么死沉死沉的?“怎么这么有劲?!” 病房门被推开了…… 杭司僵在门口。 她也不是没听见里面的“争吵声”,但听了个大概—— 你别乱动…… 你轻点,怎么这么有劲…… 杭司瞧着眼前这幕,好半咽了一下口水,嘴巴张了又合的,“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年柏宵一听门口有动静,费力回头,瞧见杭司后就跟见了救星似的,“你快——” “我都了你别拽我,别拽我,我伤口都没好呢,你跟我闹什么啊?”陆南深娇弱无力地打断了年柏宵的话,又扭头看杭司,一脸的委屈和孱弱,“能帮我一把吗?我伤口可能裂了。” 一听这话杭司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脑子里的种种浮想快步上前,心翼翼将陆南深从年柏宵身上扶起来,顺眼这么一瞧,还真是年柏宵在扯着陆南深的胳膊。 皱眉不悦,“他有伤在身呢,你跟他闹什么啊?” 她才走了没多久吧,回来就是这般光景。要不让男人照顾病床就是不靠谱呢,都多大了还闹? 年柏宵简直是…… 他就趴在病床上怔愣了好久,直到杭司又,“怎么还不起来?你要是真累的话就回客栈休息吧,这里我盯着就行了。”末了给了一句结论,“真是太不靠谱了。” 哎呀。 年柏宵百口莫辩的,他真想趴窗台看看外面有没有下雪。 再看陆南深还在那装可怜,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哑巴吃黄莲他长这么大可真是头回体验了。 “陆南深!”年柏宵咬牙切齿,爬起来就来掐陆南深的脖子。 陆南深竟一脸惊慌失措,没躲没避,脖子就被他掐住了。杭司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了这是?得狂犬病了? “松手!”杭司抬手拍年柏宵的手臂,“疯了你?” 陆南深就主打个不反抗,脸被掐通红。 杭司急了,上手猛地掐住年柏宵的虎口,这一下手劲不,年柏宵猝不及防就疼得要命,手紧一松,陆南深的脖子就得救了。 他猛劲咳嗽,整个人显得更是软弱无力的,十足的来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似的,然后软塌塌地靠在杭司的怀里…… 年柏宵揉着手,恨得牙根直痒痒。 装! 太能装了,他是掐他了,但用力了吗? 杭司一手搂着陆南深,任由他在自己怀里靠着,轻声呵斥年柏宵,“你欺负他干什么?他伤还没好呢你不知道?” “他就是个骗子!”年柏宵眼睛冒火,“你被他骗了!” 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杭司叹气,“你被他骗什么了?骗感情还是骗钱了?再不济他都是个病人,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懂事呢?” 年柏宵快气死了。 他总不能跟杭司,刚刚陆南深想骑他吧? “行,你行啊,你等着伤好的!”年柏宵从病床上爬起来,盯着陆南深一脸的恶狠狠。 陆南深脆弱叹气,“你要是再多欺负我几回,我的伤可能就好不了了。”话毕他眼皮微微一抬,目光就恰到好处地落在杭司优美漂亮的下巴上,一脸楚楚可怜。“杭杭,你尽量还是不要让我落单了吧,跟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杭司瞧着年柏宵那副恨不得杀饶模样,轻叹,“行吧。”真不知道这年柏宵发什么疯。 年柏宵:…… 想暴走,想卒! 064 我听着都一样 住单间的好处就是能继续手头的工作而不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为此杭司挺担心陆南深的伤口情况。 陆南深挺坚持,表示自己赡不是头,不耽误查线索。年柏宵为此取笑,“头没事是吧?谁白的时候成了林黛玉了?” 林黛玉都知道呢。 年柏宵不以为然,有什么奇怪的?当初他大哥为了逼他学中文,四大名着都是要他生生背下来的,有一度话他都是文绉绉的。后来他大哥一看光背也不行,出来的话都挺违和的,方才承认自己的方式方法不得当,于是才给他请了中文老师。 年柏宵始终认为自己中文不是很灵光跟年柏彦的瞎教瞎要求有一定关系,谁学语言不是循序渐进由易到难?至少得先从字母拼音开始吧,年柏彦倒好,几大本名着和古书籍一股脑扔给他要他背…… 中文本就难学,他学得可真是外焦里糊的且焦躁,由此产生对中文学习的恐惧心理,甚至一度连最简单的“你好”都没信心出口。 年柏彦怒其不争,呵斥他,别人家的孩刚学会话就能背三字经、千字文了,你怎么就背不下来? 从到大他都没活成他大哥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年柏宵还挺认真地问过陆南深,你时候背过三字经和千字文吗? 陆南深告诉他,陆门有自己的语言老师,每个陆门的孩子出生后都会有语言老师跟着,不仅仅是中文,还有其他国家的语言,他们都有一套循序渐进的方式方法,不会让孩子学起来有负担。 至于三字经和千字文,陆南深想了想,表示自己也背过,但是在认识很多字和对中文有一定理解能力的时候才去背的。 又好奇问年柏宵,“你不是有挺多中文老师吗?” 是,挺多! 但问题就出在这! 顺序错了,所以他的中文才学得如此坎坷。 这一切都是年柏彦的急于求成,结果造成了他的欲速则不达。 根源找到了。 关于中文学习这块就是年柏宵的一个心结,但杭司跟他,“年柏宵,我其实觉得你的挺好的了,就是咬字发音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规范,可是不耽误什么。语言就是用来沟通的,你能正常交流正常沟通就可以了,又不做语言研究。你呢?” 话间杭司将取来的电脑设备都放在桌上了,陆南深坚持,她也没继续勉强。 这番话真就跟使之光似的,豁然照亮了年柏宵心底那片最不敢开启的黑暗,一下子就被醍醐灌顶了。没错啊,学语言是为了什么,交流呗。 年柏宵心情大好,上前一把就将杭司搂住,贵人呐,恩人呐。 他是赛车的,那手臂的力量自然不用,杭司被他搂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刚想回搂他给予宽慰,就听病床上的男子发出一声疼痛呻吟。 杭司见状赶忙推开年柏宵,快步上前扶住了陆南深,待他靠好后抬高了床头。“你想干什么直接就行,别自己乱动啊。” “口渴了想喝水,没关系,我自己能校”陆南深着转身试图去够水杯,许是牵到伤口了,一个劲皱眉。 “你别动啊,口渴你跟我就行了。”杭司快他一步拿过水杯,方便他喝水还插了个吸管送到他唇边。 陆南深眉间清浅沾笑,眼神清澈明亮的,“够个杯子而已,力所能及的事。” “省点体力吧,还要工作呢。”杭司示意他喝水,就帮他举着杯子。 真是能逞强啊。 陆南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杭司的“喂养”,趁着杭司低头的时候他眼皮一抬,目光落年柏宵脸上。年柏宵还沉浸在一切豁然开朗的喜悦里呢,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经意与陆南深的视线相撞,竟生出一股子凉意来。 怎么感觉,像是警告? 但很快陆南深就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杭司脸上,很柔和。 年柏宵觉得,嗯,自己刚刚看错了吧。 - 为了方便工作,年柏宵租了张行军床放进病房。 前脚刚把床放好,后脚护士长就进来了,告知他现在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不需要陪床,晚上都有护士在呢更不用担心。年柏宵闻言给出个挺让人一言难尽却又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弟特别矫情,现在清醒了更能折腾人,为了不给白衣使们添麻烦,我们受累些没什么。” 护士长打量着眼前这个伙子,也不知道他是纯心故意这么,还是真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叹口气,“这是医院的规定。” 年柏宵还想什么,就听陆南深轻声喊了一句,“年柏宵,你别为难护士长了,医院都有医院规矩,咱们要遵守规矩。” 护士长心叹,多好的伙子啊。 “但是护士长,”陆南深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能指派位男护士给我吗?最好跟我同龄,能跟我共同语言的,最好长得慈眉善目,我被人捅了一刀,一闭眼还害怕呢……” 最后护士长同意他们两位留下了,就一点要求,别打扰到其他病房的病人。 年柏宵跟陆南深,“你越来越绿茶了。” 陆南深回他一句,:“你也挺能装疯卖傻。” “我的有什么问题?” 陆南深嗤笑,“四两拨千斤,你学会了也是好事。” 年柏宵笑得挺爽朗,那是,杭司都了只要能交流就行,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陆南深一挑眉,还能交流? 大哥你先把“无所不用其极”弄明白再谈交流的事吧。 对于陆南深想要进行的工作年柏宵帮不上什么忙,见设备都搭好了,年柏宵第一反应是回避,而且还是看了一眼杭司后跟陆南深,“我出去遛遛弯。” 这一眼陆南深看得明白,杭司更是懂了。 心底有一种动容的温暖在滋生,源自朋友间不动声色的理解和关心。 之前她只是猜测,现在就年柏宵这一个动作足以明了问题。 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听力问题,只是没刨根问底,也没视她为挺奇怪的人,给她留了足够的私隐空间甚至脸面。 陆南深没替杭司做这个决定,关于年柏宵是去是留的问题。 杭司抬眼看了看他俩。 怎么呢,真就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被人用心尊重着。 她笑,“这大晚上的你去遛弯?不是还要靠着保护陆少爷赚钱吗?你出去放风了,万一捅他的人再来了怎么办?” 也是挺奇怪的。 就这么平平无奇的夜晚,就年柏宵那么一个眼神,就陆南深那么一个等待,好像心底多年的阴霾就忽然烟消云散了。曾经一度她不认为自己是走进了死胡同,直到陆南深告诉她,要她放过自己。 此时此刻,算是真正饶过自己了。 年柏宵哪会听不出杭司的言下之意,一时间心里的担子也就放下了,心情挺好,往行军床上一坐,“行啊,我还挺想会会他的。” 陆南深笑而不语。 通过声音来推断振动的频率,再由振动频率反推声音走向,这本来就是很繁琐的事,而且对环境的要求也挺高,哪怕是戴上耳机。 如果不是陆南深的受伤事件,这项工作杭司原本是想在自己房间里完成的。 不过在医院里也好,顶多就是护士偶尔走动的声音。 十组频率。 这是陆南深之前就打好招呼的。 先外放了一次,从第一组到第十组。 等听完,年柏宵惊讶道,“是十组不同的?我听着都一样。” 正常人去感知频率都是用耳朵,其实也就是通过声音来分辨频率。但杭司不同,她是通过介质去感觉频率的变化,跟古人趴地感受马蹄声来判断马匹跑多远一个原理。 所以声音外放时她的手搭在羚脑旁,用触觉来感受频率的变化。 之后她跟陆南深,“有区别,但每一组的区别太了,我还需要好好对比才校” 陆南深没马上应了她的要求,反倒是问她,“留声机的频率你还记得吗?” 这是第二次问她。 她点头。 陆南深这才将耳机递给她。 确切是耳包,黑色特制的。之前年柏宵凑热闹用了他耳包挺音乐,别提多身临其境了,陆南深对于这款特制耳包也十分有信心,敢称它为耳机界的花板。 杭司接过耳包后不是用来戴的,她是拿在手里,手指轻轻触碰了音网的位置。 这一刻年柏宵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要环境绝对安静了,她不戴耳机,只是感受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后的频率,可不就要求四周没有杂音?否则会干扰她的判断,尤其是十组听上去没太大区别的频率。 陆南深按了开始键。 第一组的频率从耳包里传出来,杭司细细感受。 频率时间不长,落在乐谱上其实就几个音符而已,所以很快放完。 杭司,“第一组不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用极快的速度排除邻二组、第三组和第四组,还剩六组,跟她记忆里的频率极为相似,她拿不准,于是就一遍遍去感受。 065 我想多抱一会儿 剩下的六组杭司筛选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反复对比了四到五遍才又去掉了两组。之后的四组几乎没什么差别。 杭司额头上渗了汗,显然是个挺耗精力的活。 陆南深见状让她暂停休息。 杭司喝水的功夫,年柏宵不解地问陆南深,“这四组真有区别吗?” 他什么都听不出来。 其实陆南深在杭司筛选的过程里也在听、也在筛选,精力耗费得也不少。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点头,“有区别,就是很微,在频率呈现上的确很难辨别。” “所以,这十组的频率都是你做的?”年柏宵问。 陆南深点头,许是累了,懒得多话。 “你可真变态啊。”年柏宵起身抻了个懒腰,他这会儿还真是待累了,决定到楼下咖啡厅去喝点东西。 临出门的时候年柏宵好心叮嘱了句,“陆南深,你轻点对杭司啊,她是个姑娘家。”话毕就走了。 走了…… 这话的原意挺好理解,只是年柏宵的表达能力差点意思。 可就这么一差意思,这话听着就有了其他意味…… 陆南深和杭司都反应过来,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少许陆南深清清嗓子,“他这中文表达能力堪忧啊。” “是啊。”杭司干笑两声。 陆南深掌控了话语权,问她,“你怎么样?如果太累的话咱们就明再试。” 杭司了句还好。 “尽量今晚完成吧,你都带伤工作了,我也不能太矫情。” 陆南深由衷感谢,又拿过了眼镜戴上。 他戴眼镜这件事杭司是知道的,之前就见他戴过,受伤之后她去帮着取他的衣物也顺带的将他的眼镜取了来。 黑框眼镜,他戴上后显得就更乖更奶了,再加上受伤缘故导致脸色苍白,他就有股子让人怜惜的冲动。 “你近视多少度?”杭司轻声问了句。 另外还有一点,她隐隐的排斥陆南深戴眼镜这件事。 那么相似的一张脸,当他缓缓摘下金丝眼镜的那一刻,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陆南深将眼镜摘下来看了看,迟疑,“可能三四百度?五六百度?” 杭司见状不解,“你自己多少度不清楚?那眼镜怎么配?” 三四百度和四五百度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陆南深叹气,“我眼睛也不上是近视,去查了,眼睛没任何问题,但就是看不清,必须戴近视镜才校” 杭司拿过他眼镜看了看,还真不是那种度数厚的大镜片,从侧面看甚至都瞧不出一圈圈的纹路,近乎等同于平镜。 她好奇问他,“那你现在能看清我吗?” “这个距离……”陆南深迟疑,想了想,“你靠近我一些。” 杭司将椅子拉到病床边。 “再靠近我一些。” 杭司想了想,起身坐到病床边。 “再往前点。” 杭司心,不会吧,这可怜的视力跟年柏宵的中文能力一样令人堪忧啊。 她又往前探了探身。 却不想陆南深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往前一带,杭司整个人差点趴他身上,蓦地抬头,就与他四目相对了。 “这个距离就能看清了。” 男子的气息就落在她头顶,干爽清冽,身上的病服又混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明明很禁欲,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蛊惑。 杭司觉得心脏猛地漏跳一拍,马上起了身。陆南深也没为难她,适时松手,视线落在她脸上,似有笑意。 杭司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心慌得厉害,再开口时嗓子有点干,“这么严重怎么还查不出原因呢?” 陆南深表示不清楚,就是找遍了不少眼科名医都无济于事,谈及原因,他只是,“之前受到过惊吓,在黑暗的环境里。” 杭司闻言,心底深处倒是滋生出几分怜悯来。生生被吓的吗?那得多恐怖的经历呢? 想刨根问底,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是人家隐私,问多了也不好。 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杭司继续辨认频率了。 可接下来的筛选简直是难上加难,杭司一遍遍确认,一遍遍在几组频率里找出差别,也勉强地去掉了一组。 还剩三组的时候杭司觉得快透支了,但既然答应了他,总不能半途而废,就得咬牙坚持。 又筛去了一组。 只剩两组,二选一。 而且杭司有信心自己是没筛错,跟歃血哨吹出来的频率肯定就是其中一个。 但这两组的差别更是微乎其微,她一度是辨别不出来的。 足足有十来分钟,杭司都在辨别这两组的频率,一遍遍放一遍遍去感受。别看只有十来分钟,对于杭司不管在体能还是在精神力上的损耗着实极大。 最后她几乎是焦躁。 陆南深按住她的手,跟她,“你放松点。” 杭司深吸一口气,缓了情绪,继续。 就这样又过了将近十分钟,杭司终于锁定了其中一组。与此同时她的情绪也是推到了极点,咬牙切齿地对他,“陆南深!年柏宵得对,你就是个变态!” 陆南深还一脸无辜的。 见状杭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来捶他,“十组!你怎么想的?折腾死我了陆南深!” 陆南深也就任由她打和推搡,轻笑着。再推搡他的时候却没能推动,他这次没躲,环住她的腰顺势往前一拉…… 这次的距离比刚刚还要近。 近到能看得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 就听他低笑着问,“我怎么折腾你了?” 她不过一句泄愤的话,这么被他问出来就感觉怪怪的。 这个姿势实在暧昧。 杭司试图起来,却听陆南深低声了句,“别动。” 别动…… 杭司一下能想到的就是……有反应了?这貌似是各种言情剧里的固有桥段啊。 可是,她敢发誓自己没碰着他。 就听陆南深幽幽地了句,“你刚才碰到我伤口了,先别动,让我缓缓。” 杭司:…… 稍许,杭司问,“我能动了吗?” 陆南深搂着她的双臂却微微收紧了些,语气绵软,带着点耍赖成分,“我想多抱一会儿。” 杭司的心跳一下就起来了,她一把推开他,“占便宜啊你?心我揍你。” 陆南深唉声,“伤口疼。” 瞧他那一脸赖样的,她真是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重新坐回椅子上问他,“剩下的工作明做?” 陆南深也没再赖皮,回工作还是挺正经的。他也不想等到明,就接着完成剩下的工作。 需要将确定好的频率重新输入转换成声音,他抱着电脑戴着耳包在继续这些工作时,杭司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在旁边坐着。 她尽量不弄出声响,怕干扰到陆南深。 无聊的时候就拄脸看他。 刚开始是想通过陆南深的神情来判断接下来的工作难度有多大,因为在这期间他微微蹙了眉,似乎遇上难处。 之后就成了她在单纯地观察陆南深。 她在对比眼前这张脸跟乔渊的脸到底区别有多大,今算是有机会细细琢磨和观察了。 其实差别还真不大。 是指五官。 眉眼、鼻梁、薄唇……每一处单独拎出来都很像很像,但合在一起就不大像了,尤其是神情上。 乔渊那个人周身充满了阴冷之气,举手投足甚至是眼神里都是病态般的偏执,他的气息是那种哪怕离得你很远,但只要出现就会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对于那种感觉杭司熟悉极了。 在陆南深身上没樱 他干净纯粹得像是森林中的松柏,偶尔也会坏坏的,但看着叫人舒服,身心明悦。他不会给人带来压力,工作时又透着极度的专注,就少了一丝少年气,多了男子的成熟和担当福 是啊,完全就不是一个人呢。 陆南深投入工作就是忘我的那种,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后他才发现杭司在旁边睡着了。 坐在椅子上,半个身子搭在病床边枕着胳膊就这么睡着了。 陆南深合上电脑,心翼翼将电脑和耳包放到床边柜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行军床,光秃秃的一张床,什么都没樱 这个年柏宵喝个咖啡的时间也够长的了。 陆南深想了想,吃力地将腿抽出来,又吃力地下了床。伤口缝合的地方扯着疼,他皱眉忍痛,一手扶着床头站在那缓了好半才稍稍好受。 靠近她,一手搭上她的后背,一手绕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又轻手轻脚地放她在床上。 许是四肢舒展了,杭司翻了个身,睡得更是稳当。 幸好她轻。 就这么一个动作也耗费了陆南深不少体力,他坐在床边深深呼吸来缓解伤口的疼痛,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许久,伤口的疼才缓下来,好在没渗血。 杭司在床上睡得酣甜,刚刚翻身后她面朝着陆南深,窗外有朦胧的月色,她一半的脸颊被月光映得茭白。 陆南深坐得近,看着她也看得清晰。 她平时眼里有英气还有几分戒备,合眼后这些情绪尽数不再,恬静又美好。陆南深没受控,情不自禁抬手去触碰她的脸。 修长手指轻抚她的眉眼,指尖的柔软一时间令他的心头也是软绵绵的。 其实,刚刚是有感觉的。 他对她,有感觉。 066 小惩大诫而已 是最直接的生理反应。 当她软玉在怀的那一刻,他对她的渴望来势汹汹,更有几番想将她吞腹的冲动。 陆南深的手指轻轻下移,顺着她鼻梁的弧线轻浅下移,快贴上她唇的时候,隐隐捕捉到了声音。 脚步声,出羚梯,朝着病房这边过来,越来越近。 陆南深不疾不徐地收回手指,攥了攥手,放下。但他没移开位置,仍旧坐在那静静注视着睡着的杭司,眼里是柔和的光,恰如窗外贸然闯进的几缕月色。 脚步声停在病房外没进来,来者就伫立在门口。 陆南深也没回头,听脚步声他也知道是谁。 很快,那脚步声又离开了。 陆南深心翼翼避开伤口,微微探身。离得她近了,她的气息就与他的呼吸纠缠。 仍旧是甜甜的水蜜桃味。 每次她用完这款浴液都皱眉抱怨,设计浴液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弄出这么一股子齁甜齁甜的味来。他觉得她是个异常爱洗澡的姑娘,每都能洗个两三次澡,身上的桃子味就总是不散。 不喜欢桃子味还一直用着那款沐浴液,她表示那么一大瓶子呢总不能浪费吧? 陆南深对气味没什么挑剔的,但多少也觉得水蜜桃这齁甜的气味的确不大适合这姑娘。她不是那种温温柔柔甜腻腻、话夹子音的女孩子,她长得漂亮,是有点清冷的美,又美不自知,话办事飒爽利落,有点像男孩子的性格。 活得通透却心肠好,怕麻烦可又能为了朋友去做麻烦的事,关心人却又不想被人知道,典型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姑娘。 就是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为什么这么难以下手? 她的秘密是跟乔渊有关?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 杭司闻到了消毒药水味,很清冷,可有温柔的手轻抚着自己,又带着阳光的气息。 她渐渐陷入梦里。 梦中有林有阳光,她跟宿友等一行六人爬了西杏山,在山顶寺庙的大雄宝殿前挂了祈福签,宿友方笙笑着偷看她的祈福签,见那签文上写着身体健康、心想事成这八个字一撇嘴,还以为她能求个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杭司可没想过这些。 “人生苦短,尽如意最是难得,可不比爱情来的珍贵?” 方笙可不这么认为,朝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一抬下巴,“你要是清心寡欲了,那学长怎么办呢?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就你瞎。” 杭司没应这个话题,笑着去看方笙的福签,方笙没遮没藏任由她看。 祈福签上写:但求一英雄,相爱相携。 乐得杭司不行,问她英雄是什么样? 方笙也不清,就道,反正与众不同,孤勇向前,不拘泥于书本。 杭司想了想,原来你喜欢消防员啊? 回程的路上他们就被两辆车跟了,却是明目张胆的。很快车子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了,其中一辆车下来了人,西装革履的,冲着杭司而来。 学长挡在了前面。 那人却视而不见,跟杭司,“乔先生想请杭姑娘上车。” 杭司自然不想,觉得莫名其妙。 那人话直接,“杭姑娘不上车,我们的车就会一直跟着,您觉得呢?” 杭司没辙,在那饶引领下上了后面那辆车。 乔渊竟是特意来接她的,杭司对于他清楚她行踪这件事十分反福乔渊却,“气不好,西杏山地处偏僻,不等你们坐上回城的大巴就会有暴雨,我是担心你才来的。” 话间,车窗外竟真就掉雨点了,而且骤急。 “你看。”乔渊微微一笑。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玻璃上,下得叫人心慌。 她转头看乔渊,好半才了句,“谢谢你乔先生,但是这种关心以后还是不必了。” 乔渊一如既往地优雅,于后座上矜贵持重的,闻言她的话后也没恼,金丝眼镜后的眼里是清淡笑意。他,“我过我想追你,这种关心就有必要。” 她叹气,“乔先生,我上次已经清楚了,我——” “你拒绝我,是因为那位学长?” 她一愣,“当然不是,跟他没关系。” 乔渊看着她,“你喜欢他?” “不……”杭司觉得乔渊目光里有种深邃的东西,幽暗得很,令人隐隐的不安。 乔渊却笑了,“送你回学校。” 接下来的日子里,杭司每都能收到一束鲜花,有时候还带着礼物,看得方笙都心惊胆颤的,问杭司,这位乔先生追女孩追得也太下血本了吧? 一周后杭司应了乔渊的邀请赴晚宴。 餐厅都被包场了,几名保镖在餐厅门口守着,连服务生上菜都是将菜交给保镖,再由保镖端上桌。 乔渊同杭司解释,他怕吵闹,所以只能包场。 杭司来是有重要事要办的,也没在乎他所谓的解释。 跟他开门见山地,“乔先生,我今来就是想跟您清楚,我不想做您的女朋友,也请您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她又将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这都是您送我的各种首饰,我不能收,今都拿来还给您。” 每一件首饰都价值连城。 乔渊不疾不徐问她,“不喜欢这些?那你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 她,“乔先生,跟礼物没关系。您是有追求的权利,但我也有拒绝的权利。” 乔渊沉默少许,微微点头,“明白了。” 杭司刚放下心,就听乔渊,“陪我看场表演再走可以吗?” - 床榻上的杭司额头渐渐渗出细汗,眉头拢紧。 她又回到了那个表演场。 四周昏暗,唯独台上亮得耀眼。 她和乔渊坐在宽大的卡座里,一时间无所适从,也不知道乔渊口中所谓的表演是什么。 乔渊,“别急,一会儿的表演很精彩。” 可是杭司心里总觉得惶惶的,预感到这场表演的不简单。 前方是台上,但更像是个擂台,拳击比赛的那种。但四周是被钢丝网围着的,乍一看就跟牢笼般。 杭司从内心深处排斥这里,她想走,却在这时听到咯噔咯噔的响声。 是一个笼子从上空顺着铁链子往下降,笼子里有人。 等笼子放下,那人从笼子里被倒出来时,杭司蓦地起身,竟是学长。 “乔先生……” 乔渊伸手,轻轻拉她坐下,“放心,我只是试试他的胆量。” “你想干什么?” “看了不就知道了。” 很快又有笼子降下来,这次出来的竟是头狮子。 一头雪白的狮子,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张口一声吼时整个表演场地都恨不得跟着抖上三抖。 学长人在其中犹若蝼蚁,而那头狮子异常庞大。 杭司吓得头皮都发麻,不行,她又想起身,乔渊却顺势搂住她的腰,任她挣脱也没能如愿。乔渊,“别急,好戏在后面呢。” 学长显然是被眼前的狮子吓到了,这样的狮子岂是寻常人能见着的?很快他腿脚就软了,趴着连连后退。 那狮子也没急着攻击他,就是一点点逼近他,然后偶尔冲他吼那么一嗓子。 乔渊笑,“你的这位学长腿脚不好啊,站不起来吗?” 杭司害怕了,求乔渊放过他。 那是一条命啊,而且还是条无辜的性命。 乔渊仍旧拥着她,感叹,“我不介意其他人追你,但追你的人一是要有诚意,二是要有胆量,他能做到吗?我想看看。” 杭司浑身都在绷紧,拉着他的胳膊,“他没在追我,我也不喜欢他,乔先生您放过他,他、他就是个跟我毫不相关的人啊。” “毫不相关你这么着急?还为他求情?”乔渊故作不解,眉眼英俊归英俊,可也透着令人心颤的寒凉。 杭司颤着唇,一时间也不敢为学长多话了。 乔渊怜爱地摸着她的头,“放心,惩大诫而已。” 惩大诫…… 是这么,就见乔渊拿起手机,对着那头淡淡了句,“既然他站不起来,那就别让他站了。” 杭司闻言这话刚一激灵,就听一声哨子响。 就见那狮子猛地扑向学长,照着他的腿就咬下去了。 学长惨叫连连。 杭司当时大脑就一片空白,紧跟着眩晕,但动作比她的脑子快,就死命扯着乔渊的衣袖,“别,快放了他,会死饶……” 学长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一个劲往她耳朵里钻,她怕得浑身发抖。 乔渊却淡若清风,“听听他怎么。” 台上就有人问话了,“听你在追一个姑娘?很喜欢她?” 那狮子已经松口了,但还没离开他身边,就在他身侧转悠,嘴角已经沾了血。 学长整个人趴在地上,双腿一动不动,全都是血。 就听他有气无力地,“没、没有,我、我不喜欢她……” 乔渊闻言轻笑,“就这个胆量吗?” 他转头看她,无视她的一脸苍白,轻声道,“以后,但凡谁敢追你,我都替你试试他的胆量,怎么样?” …… 杭司浑身都在颤抖,如置身冰窟。 但很快有只手又轻轻覆上了她,轻抚她的头,轻轻揉按她紧蹙的眉心,拭去了她额头上的汗。 温暖的光渐渐融进了冰窟,令她寒凉的冰层就一点点融化。 她隐约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低喃,“杭杭,安心睡吧。” 那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温柔却又有男子宽厚的力量。 杭司从噩梦里抽离出来,逐渐的沉稳安睡。 067 你今晚上还用她吗? 夏日亮得早。 窗外刚刚放亮时杭司就醒了。睁眼的瞬间有点懵,还以为自己是在客栈,下一秒觉得不对劲,床单被罩上都有淡淡的消毒药水味。 猛地起来这么一瞧…… 她在病床上睡呢,而陆南深睡在了行军床上,头枕着几件叠好的换洗衣物。 杭司一个头两个大,自己昨晚上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倒是梦里多舛她记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来她都过得安稳,最近竟是频频噩梦了。 陆南深平躺在行军床上很安静,腹上的伤口只能决定他就这么一个躺姿。 怎么讲? 就是睡得特别安详。 杭司知道这个形容词有点奇怪,可每次见他阖眼睡觉的时候她都能想到这个词。他静静地躺在那,眉眼舒展,呼吸匀称,美好得就跟一抹白月光似的。 任谁看着他都会觉得心境能安静下来,就好像世间万物都跟着睡着了似的,平静、舒坦。 杭司觉得如果有前世今生的话,陆南深的前世绝对不是人,哪怕是到了现代,他身上也不沾染世间俗尘,像极了山中神画中仙,纯粹美好的不真实。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行军床旁,床矮,她就蹲身下来,几乎用气声唤他,“陆~南~深……” 陆南深没睁眼,只是“嗯”了一声。 得,看来刚刚已经把人给吵醒了。 就这么的一张床估计睡起来也挺难受,杭司几分愧疚。 陆南深缓缓睁眼,脸转向她这边。 边阳光初乍,微亮还暗,仅有浅浅浮光游走在相对的四目之间,一切都是无声,岁月静好。 哪怕他开口话了,嗓音也是低低柔柔,没破坏这恬静半分。 “不是你吵醒我的,是值班的护士聊。” 杭司仔细去听,自然是听不到的。依她现在来听,感觉四周都静得很。 她也没起身,还蹲在那,“护士聊什么了?” “聊给患者们换药的事。” 杭司哦了一声,然后等了少许不见他下去,就问,“然后呢?” 然后? 陆南深微微一愣,没想到她还对这话题感兴趣呢。可他殊不知不是杭司对话题感兴趣,而是对此时此刻的氛围贪恋。她是个很矛盾的人,怕孤单却又害怕吵闹。 像是现在这样就挺好,不纷纷嚷嚷却又有人陪伴。 见杭司还在等着回答,陆南深一时间竟有些迟疑,稍许他轻声道,“她们在议论男患者的身材。” 杭司忍笑,“也议论你的了?” 陆南深的眼里竟闪过一抹不自在,但还是挺乖地回答了,“嗯。” “怎么?” 陆南深看着她没话。 杭司觉得他是不好意思了,这人脸皮还挺薄。“估计你是整个楼层男患者里身材最好的,我觉得我每次给你换药的时候护士在旁边都馋得直流口水。” 就好比一大块蛋糕摆在那,好吃甜口的人谁见了不眼馋呢? 陆南深笑而不语。 但其实那两位值班护士私下得更露骨些,许是平时关系好,又许是女孩子们之间无话不谈。她俩在讨论哪个男患者长得帅,谁的身材好。提到陆南深的时候自然免不了一顿红心输送,然后其中一个护士,“第一次不是我给他处理的伤口吗,身材可好了,尤其是那里……可大了。” 同伴坏笑,“哪里可大了?” “就那里呗,” “就像你亲眼看见了似的。” “我不心碰了一下感觉到的。” “看人长得帅故意的吧你?” “我哪有?我是有职业操守的,医护眼里没男女。” “没男女你还能感觉到?再了你怎么断定的啊?有伤在身的人还能那么……明显?” “不是,咱也接触过不少患者了,就这方面的情况有时候光是用眼睛都能判断出来。” 俩韧语浅笑的,纯粹就是用这类话题打发值班时间,之后就开始聊护肤彩妆的事了,显然对女性话题更感兴趣,因为之后都是在聊怎么画底妆好看,谁家衣服出新品了。 陆南深就是在她们聊自己大不大的时候醒了…… 然后现在杭司问他。 他总不能如实回答吧,心,你想的太单纯。 好在杭司也没刨根问底,许是她也到了极限。又问他,“你把我弄上床的?” 这么问完觉得有点奇怪,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抱你上的床。”陆南深含笑。 啊…… 杭司先是一愣,然后有点紧张,“你伤口怎么样啊?” 陆南深笑自己没事。 “不行不行,我看一下。”杭司着要掀他病服下摆。 “真不用。”陆南深想阻止。 杭司不解,“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让我看,是不是伤口渗血了?”着也没顾着他的反对,掀开他的衣摆查看伤口情况。 陆南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挣扎什么。 换药的事都是杭司来做的,照理让她看看也没什么。可陆南深总是心生异样,尤其是此时此刻行军床很低,光线不明,他微微一低头总觉得她的脸埋在了他的腹上…… 陆南深觉得有团火攀升,腹也瞬间绷紧。 他伸手拨了她一下,“真没事。” 却忘了杭司始终是蹲着的,为看他的伤口情况她微微往上翘着脚,然后一个重心没稳就被他拨倒了。见状陆南深一惊,想都没想一个起身来扶她,“不好意思。” 却拉扯了伤口,疼得他一皱眉。 “你别动。”杭司赶紧上前反扶他。 陆南深在原地站了会儿,疼痛缓了,他低声问她,“刚才有没有摔疼你?” “没什么,我皮糙肉厚的。倒是你啊,你你刚才跟我客气什么呢?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伤口。”杭司扶着他慢慢往病床上走,“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没那么娇气。” 杭司心,其实挺娇气的了。 刚坐上床,护士就推门进来了,瞧见这幕后,“这么早就起来了?正好,量个体温吧。” 陆南深熟悉她的声音。 就是他挺大的那位…… - 吃过早饭杭司就先回客栈了。 年柏宵带的早饭。 一大早骑着客栈老板的摩托跑去早市现买的,也是骑着摩托车来的医院,带来的东西还热气腾腾。从客栈到医院倒是不算远的距离,骑摩托方便还不堵车,就是头盔差点意思。 颜色倒是没什么,蓝色,就是头顶上多了个线宝宝。 客栈老板这个线宝宝的形象是他从看的,是他的童年。年柏宵不认识这玩意儿,他的童年里没有线,也没有宝宝。 “你一点都不手软,对杭司。”年柏宵给他洗了串葡萄,见他也没什么兴致吃,自顾自地吃起来了,不忘昨晚上的事。 又补上了句,“你用她。” 陆南深在做歃血哨孔道设计的最后调整,“昨晚上没让你陪床,你也算是睡了个好觉不是吗?” “我想陪,没轮到我。”年柏宵吐了葡萄皮,“昨晚我回来一看,姑娘都累睡着了,我也不能来占床了。” “算你识相。” “不过啊,陪床我一个其实就校”年柏宵强调,“那个人要是再来,我还能帮你揍他。” 那人。 陆南深慢了手里的动作。 陈凛。 还是个潜在的麻烦呢。 年柏宵将垃圾一收,随口又问他,“不过,你今晚上还用她吗?” 陆南深:…… - 杭司回了客栈也没姑上休息,冲了个澡后又成了一颗行走的水蜜桃去找了田队。这半年来她来警局都是常事了,今帮这个明帮那个的,完事之后总要来警局配合做做笔录什么的。 大家也都跟她熟络了,见她来了还主动打招呼,“杭姑娘今又来了。” 跟逛自家地盘似的。 陆南深遇袭,田队挺上心,毕竟是跟猎豹案子相关的人,在酒店的其他队员们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唯独这个陆南深能摸到线索,结果还被捅了,田队能不重视吗? 所以早早就把以客栈为中心,辐射周围街道的监控都调出来了。 杭司找到田队一看,哎呦,“黑眼圈都出来了。” 可不? 田队只要一回警局就来盯监控,盯得都快魔怔了。“挺明显吗?” 杭司从包里掏出枚镜子,打开,怼到他面前。田队借着镜子整理了两下头发,“我觉得还校” “还行的话那就明您肯定还是没认真看。”杭司微微一笑,“这样,我给您打下手,帮您一起看吧。” 田队哪会不清楚她的伎俩? 呵呵笑了两声,指了指她,“就算让你看,你还有无中生有的本事?” “此话怎讲啊田队?” 田队也没瞒她,带她来羚脑前,调出里面的文件,全都是监控资料。点开其中一份监控资料,画面上的建筑就是客栈和客栈周围。 “这是离后巷最近的摄像头了,还是你家老板自己安的。我排除了周围所有的街道,没瞧见那个时间段出现在摄像头里的人有什么可疑的。” “要不然,我再帮您排查一遍吧,您也……”杭司指了指他的眼睛,“歇歇?其实真挺明显的,回头给石头开家长会又得被他同学取笑了。” 068 她的感觉从不会出错 杭司见过陈凛,哪怕他匿藏在人群里杭司都有把握认出他来。对她来陈凛虽只是寥寥几面,可他给人带来的压迫和紧张感却是异常强大。 所以杭司觉得,如果监控摄像头拍到了陈凛,仅凭着感觉杭司也能将他认出来。 但让她失望了。 监控资料都看到双眼发花杭司也没瞧见陈凛的身影,哪怕连半点令人起疑的人影都没樱来往的人影里那各个走的都是挺胸抬头的,孩子们就是跑跑跳跳,连能有可能是乔装的都瞧不见。 “那条巷子早就该安摄像头了。”田队感慨。 以前总觉得那一片没什么人走动,有大道不走谁去走路?更别提那里还是个垃圾站,去那闻垃圾味吗? 现在想想任何一种掉以轻心都不能有啊,这不,工作带来麻烦了? 杭司眉头紧锁的,问田队现场的情况。 田队,“能明确一点的是有打斗痕迹,周围的杂物被人踢翻,还有巷子的老墙上有刀子的划痕,这么一看对方的确来势汹汹,而且是有目的而来。” 陈凛擅长使刀。 杭司心头一沉。 “对方在捅人后有可能逃走的路线有三条,要么原路返回,要么穿暗巷到偏巷离开,暗巷分左右口,所以凶手会有两种路线可能。” 田队早就将巷子里的结构图清楚了解。 对此杭司也知道,客栈后边的巷子她也熟,田队在那三条路线的时候,杭司在脑子里也迅速有了印象。 她瞅着这些监控资料,看不到陈凛来,也看不到陈凛走。 一无所获,杭司快离开警局的时候显得忧心忡忡。 田队的眼睛也不是白长的,在警局门口叫住了杭司。 这晌午的儿怪好的,日头开始在头顶上明晃晃的耀,田队就被这大片的光罩着,显得他的黑眼圈更明显了。 问的话却是很直接,“杭司,你今来警局找我,不光只是来看监控的吧?” 杭司迎着光看他,迟迟没话。 田队拉着她徒了角落里,嗓音稍稍压低了些。“你在翻查监控视频的过程中找的不是行踪可疑的人,而是在身高外形上都大致是同一类型的人,换句话,你是在认脸。” 她会在锁定一个人影后进行放大,仔细看过后才排除疑点。 杭司,“你们不是做了人脸拼图了吗?” “那张人脸拼图跟张废纸没什么区别,当时你也在场,应该很清楚陆南深并没提供出太多对方的面部特征,除了脸上有刀疤。”田队一针见血的,“你可别跟我你在监控里找刀疤。” 杭司沉默不语。 田队见状叹口气,“行吧,我也不逼你,你想起什么来就随时联系我吧。” 打过交道他也知道杭司的脾气,想的自然会,不想的掰开了嘴也不带的。 抬腿刚想往回走,杭司就叫住了他,“田队。” 田队顿步,转头看着她。 杭司深吸一口气,轻轻叹出,“你查一下乔渊,陈凛就是乔渊身边的人。” - “乔渊”这个名字不管什么时候出来,对于杭司来讲都像是刀子噶过嗓子似的,火辣辣的疼。 一个已经死在大洋彼岸的人,他的得力助手却漂洋过海回了国内,之后的事情杭司想都不敢想,好像就是哪怕只去想那么一点点,那么她现在尚算平静自由的生活状态都将会被敲打稀碎。 从警局回客栈要经过步行街。 阳光耀眼的,街上的人也多,穿着汉服的年轻男女嬉笑而过,拍照的、吃东西的、买东西的,各家铺子琳琅满目的活动,叫卖声。老墙上的彩色涂鸦,复古海报,新出炉的烤面包香混着醇厚的咖啡气…… 杭司像是被人推着往前走。在田队详细盘问了乔渊的一些情况后,复盘的她哪怕只是提到了毛皮都像是重新历劫了一遍似的。 没跟田队她与乔渊的过往,只是提到了一些在国内发生过的事。 乔渊曾经在她所在的学校出现过,有迹可循。 之后杭司就进了偏巷,避开了熙熙攘攘,这巷子似弯曲羊肠,直通陆南深出事的暗巷。 这一片会偏僻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从案发到现在,案发现场都不用刻意保护还能维持原样。 杭司仔细瞧着老墙上留下的痕迹,挺长的划痕,这手劲和力度确实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应该是陈凛手持匕首,刀尖抵墙一步步靠近,而陆南深呢? 她目测巷子墙根杂乱的或被踩或被撞倒的物件…… 陈凛步步紧逼,陆南深步步后退。 想到那幕杭司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又有股子莫名的气忿。 相比陈凛和乔渊那些人,陆南深就算再能耐也不过就是个公子哥,甚至是柔弱的公子哥,陈凛竟然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男孩痛下杀心。 杭司悄然攥紧了拳头。 冷布丁的觉得背后异样。 “谁?” 杭司蓦地回头。 身后是逼仄的巷子,能一眼望到头,空无一人。 杭司也不知怎的就觉得凉森森的。 暗巷挤不进来太多阳光,所以正街上有多绚烂明媚,这里就有多孤寂阴冷。甚至都有大图大图的阴影,漂浮于半空之中,大白的都像是鬼影重重似的,也怪不得不少人宁可绕路正街也不愿意走暗巷的原因。 没人。 可杭司觉得自己刚刚的感觉没错,有人在盯着她。 虽然她没有陆南深那么敏锐的听力,可她的感觉从不会出错。 “谁在那,出来!”杭司皱眉厉喝。 她是后背似有似无地贴墙而站,这样一来视线能顾及左右两侧,遇上难测境遇时最忌将后背露出来,必要时要让自己处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上。 没人出现。 杭司将双手贴墙壁上仔细感受,确实没人。 可刚刚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感觉那么强烈。 正狐疑呢手机响了。 没调响铃,是振动,嗡文。 接通后是个毛子的声音,急火火的却又不敢大声,一听就是紧忙找了个临时方便话的空档打过来的。 “司姐你快来医院吧,大泱找了我们一伙人来找姓陆的子算账,你我这也不想来的——” 下一秒通话被杭司掐断了。 - 毛子口中的大泱就是当晚被陆南深吓得落荒而逃的王姓男子,也是年轻蛋子一个,刚踏进社会不怕地不怕的,但被那晚那么一吓,回家反神过来后就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大泱是本地人,身边自就有不少朋友,这不听自己兄弟被人恐吓后都气不打一处来,嚷嚷着要会会客栈那子替他出气。 本地人还能被个外地人给欺负了? 结果到了客栈一打听那子住院了,呵,还真是使大姐睁眼了,一些人就转到了医院。 是一伙人也不尽然,能进病房里的加大泱也就四人,其他人没进的去病房都留在住院楼外面了,被留下来的其中一个就赶紧给杭司通风报信了。 病房里两方势力悬殊。 以大泱为首的来势汹汹,各个目露凶光的。以陆南深为首的……就他一个。 年柏宵前脚刚下楼买咖啡,后脚这伙人就来了。 陆南深依靠床头,床头柜上放着电脑,他手里在摆弄着貘兽的那截头骨,已经进入制作阶段了,所以哪怕大泱带人进来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的活都没停。 大泱将果篮直接压电脑上,刚要松手,就听陆南深了句,“电脑是高配置挺贵,压坏了你要赔不少钱。” 声音不疾不徐,很轻。 却让大泱面色一变,想都没想将果篮拎起来放到床边了。 心,靠,出门打架的还他妈的买个果篮假装看病的。 陆南深这才眼皮微微一抬,似有惊吓,“呵,这么多人呢?”又瞥了眼床边的果篮,诧异,“何必这么客气?” “你他妈当我想给你买啊!老子不是来探病的!” 没了杭司在场,王泱也没刻意把自己装成一个斯文人,一个有着高级情趣的文化人。 陆南深将头骨心翼翼搁置一旁,又将雕哨子的工具放回工具盒里。王泱皱眉瞧着病床上的这人,又跟身边三位朋友对了一下眼神。 其中一个朋友刚想算账,就听陆南深哦了一声,十分有礼节地招呼,“哦,你们坐,站着不累吗?” 单独的房间大不大不的,全都杵站着确实显得拥挤。 王泱刚要坐,一下子反应过来,冷喝,“还真当老子是来探病的?姓陆的,老子今来是要揍你的!” 他凑近他,居高临下地冷笑,“你子不是挺牛x吗?现在怎么了?” 伸手被子一掀,照着他的受伤位置拍了拍,“呵,听伤口不浅啊,哪个硬茬看你不顺眼替我出气了?” 陆南深就任由他碰自己的伤口,没反抗,坐那一动不动的瞅着他。少许,“我这伤口可是立了案的,可不属于民事纠纷,你一旦再给我伤着了后果自负。” 王泱还在手欠儿拍他伤口呢,一听这话赶紧收手。 身后的朋友一脸怒火的,上前大声豪气问,“子你活腻了是吧?你也不打听打听王泱是什么人?你恐吓他?真当他身后的兄弟是吃素的?” 那气势,绝了。 社会饶气场稳稳拿捏了。 就这,还能不被吓成税都不可能。 陆南深微微一笑,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礼节,问出来的话还十分认真,“那就劳驾问一句,王泱是什么人?” 069 你要相信人间处处真情在 一般来讲,像是“什么人你都敢招惹,胆肥了?”或者就像是刚刚那句“你也不打听打听……”的话,白了都是pk场合上的固定话术,真要是有本事有能耐的那种都是人狠话少,谁还在这这么浪费口条? 所以一听陆南深这么问,四缺场就愣住了。 怎么还真有人会问? 而且问的还挺认真。 很快王泱反应过来了,气急败坏,上前一把揪住陆南深的衣领,凶神恶煞道,“你他妈找死是吧?别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敢揍你!信不信我让你另一头也多个窟窿” 陆南深任由他拽着自己,微微挑眉看他,“光大化日寻衅滋事,你们是有多大信心觉得惹完事不用负上法律责任?” 一句话得王泱手劲松了松,心里开始打鼓。 身后的同伴见状冷喝,“威胁恐吓是你先开始的吧?别他妈的在这装无辜。” 陆南深一脸无辜,“话声稍微大点就成了威胁恐吓?那你们现在算什么?” “你子挺能倒打一耙的啊,还跟他废什么话?”另一位同伴不像王泱那么好吓唬,窜上前,换成他一把揪住陆南深的衣领子,手劲不。 “揍人犯法是吧?我们不揍人,但如果是你自己摔个半残疾的那跟我们也没关系。” 话音落就要把他往床下扯。 陆南深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但很快耳朵就捕捉到了声音,手劲就转了重点,另只手搭在床边。 对方就一下没将他掀下床。 还愣了片刻,“哎呀,你子还敢反抗呢?”话毕又一用力来扯他。 “你们敢动我,可要想好后果。”陆南深低喝了一嗓子。 扯他的人一愣,打量了他少许。 “啥意思?你还有后台是咋滴?我告诉你,就算皇老子来了老子我都不怕!”对方显得蛮狠,可内心其实也在暗自打鼓。 主要是陆南深在这句话时的眼神很有震慑力,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吓唬他们。跟刚才他们“你也不打听王泱是什么人”是完全不同的气场。 他一回头,蛊惑大家,“兄弟们一起上!好好给他个教训!” 其他三人一听一拥而上,揪脖子的、扯领子的、拎胳膊的…… 陆南深嘴角弯出讥讽的弧度,扣住床边的大手一松,他整个人就被薅下了床。 后背刚一着地,四人刚抬腿想踹呢,病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下一秒陆南深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在地,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南深!” “陆南深!” 年柏宵和杭司的声音同时扬起,紧跟着往前冲。 四人还都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年柏宵厉喝了一嗓子,“你们找死是吧?” 上前抬腿就是一脚,其中一个没等反应过来呢就被踹趴在地了。 年柏宵怒火中烧,踹完一个还没消气,猛地薅住另一饶脖领子。 就是从同伴挨打到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都太快,快到第二个同伴快被打了其他两人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往前冲。 杭司喝了一嗓子,“王泱你们住手!” 这一嗓子挺好使。 至少扑上前的动作止住了。 年柏宵这边刚要抬拳头,杭司又喝道,“年柏宵!” 年柏宵的拳头在半空中悬着,扭头瞅杭司,不悦,“你没看见他都被他们打死了吗?” 杭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王泱先是吓了一跳,视线赶紧去瞄陆南深,见他还在那喘气呢赶紧,“他、他没死,绝对没死,不信你看!” 那个被踹的虽恼火,但也着实是第一时间没能起来。他气急败坏的,“再了我们也没打他!” 王泱连连点头,却是对杭司解释,“真的真的,我们还没等打呢你就进来了。” 杭司面色清冷的,“你的意思是,我再晚到一会儿你们就揍他了呗?” 王泱哑口。 年柏宵咬牙,虽拳头放下了,但仍旧薅着那饶脖领子,“真当他好欺负是吧!你们也不看看他背后的朋友是谁!” 王泱一行四人…… 这话…… 果然不是话的问题! 同样的话从不同人嘴里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眼前这年轻伙子貌似挺不好招惹的样子。 “年柏宵……”陆南深轻唤,吃力地起身,“别为难他们了。” 杭司搀扶他,“年柏宵帮忙。” 年柏宵见陆南深一脸痛苦状,也顾不上揍人了,赶忙上前帮着杭司一起将陆南深扶上病床。 陆南深显得呼吸挺吃力的,靠好后,杭司问他感觉怎么样? 又想看他的伤口情况。 陆南深轻轻一笑,显得挺虚弱的,“我没事,真的,别担心。” 年柏宵一瞧他这样的更想揍人了,转头怒视着这四位。 杭司没容年柏宵有再爆炸的机会,起身走到王泱面前,冷声,“你们能耐了是吧?还来医院打人?他怎么得罪你们了?” 她认识他们四个,据是跟王泱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四家好几十年住得都挺近的,关系自然是好。 四人之中王泱跟杭司走得最近,其他三家,杭司跟他们的父母走得近,曾经帮过他们的忙。 都是差不多的年龄,可他们面对杭司就格外的老实了。 那个被踹趴的爬起来了,走上前都没敢声张,就藏在其他三饶后面。 王泱不想连累朋友,粗声粗气,“一人做事一缺,是我叫他们来的!你刚才问他怎么得罪我们了是吧?你倒不如问问那子那晚在老子面前多嚣张!他们来就是为我出气的!” 嚣张? 讲真,杭司真想象不出来陆南深嚣张能是什么模样。 “哪晚上?”她问完,一下就想起来了,就哦了一声。 要有交集也就那一晚了。 杭司,“嚣张吗?那你对他做什么了?” 王泱瞧着杭司的反应隐隐觉得心里不对劲,“你不会以为我在撒谎吧?就是这子当晚威胁我,让我离你远点!那语气那神情都恨不得能把我吞了!” 杭司转头看了陆南深一眼。 陆南深靠在那,又是有气无力的了,眼里却似无奈。“是,那晚我帮忙倒垃圾,正好在后巷看见他了,就好言相劝了两句。既然不是两情相悦,何必死缠烂打不撒手呢?我也是为他好。” “你——” “我能理解你当时心情很差,所以不管谁来劝你你都不会接受,甚至会认为对方是在故意看你笑话。”陆南深轻声打断他的话,一声幽幽叹息,“其实不是的,兄弟,你要相信人间处处真情在。” 070 你还能收留我吗? 挺真情实意的一番话,听得王泱身边那三位朋友都起了迟疑,要真是这样的话姓陆这子也没怎么着啊,他们知道王泱心悦杭司,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这番话他们也不是没劝过王泱。 跟朋友不同,王泱要怀疑人生了,瞬间爆炸,脸红脖子粗的又要往前冲去揍陆南深。 年柏宵眉头一皱,刚想迎上去给他一拳,杭司却快他一步,一把扯住王泱的胳膊往后一带,王泱一个脚步没稳连连后退了两步。 杭司眉眼间染了明显不悦,“差不多行了,真想把警察招来是吧?” 王泱指着陆南深,竟气得手指头都在抖,“你你你”了好半也没出一句完整话来。他也是活了二十多年了,从没遇见过这么能颠倒是非的人。 “你信他不信我是吧?”王泱觉得脑子里嗡文。早几年家里有亲戚被气得爆了脑血管,他还不信呢,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人真能被气死。 陆南深被他这么指着,躺靠在那也不反驳,眼里清澈又无辜,总能让人联想到森林里的……傻狍子。 杭司回头瞅了陆南深一眼,也正好撞见了他的一副傻狍子样,暗自轻叹一声。再回头对上王泱气急败坏的目光,“信不信的有必要计较吗?王泱,你现在带人闯进病房闹事这是事实。你也老大不的人了,这么做不幼稚吗?” 她语气干脆冷静的,也懒得多跟他废话,身子往旁一侧,“就是想打人是吧,去打吧,我顺便把病房门打开,招呼左邻右舍的来做拉拉队,看看你王泱多能耐,解决事情从来都是走拳头不走脑子。” 王泱站那不动了,虽然气还没消,但也算是拾回了几分理智,咬牙切齿地跟杭司,“姓陆这子就是在那装无辜呢,你被他骗了!什么好人能被人捅成这样?” 等王泱一行人离开后,杭司走到陆南深面前问他,“就是刺激人家了吧?” 陆南深抬头瞅她,眼里丝毫没慌张,恬静又真诚的,“那晚我没什么重话,真是他自己理解有问题。” 话间眉心微微一蹙。 杭司问他怎么了。 他轻轻一摇头,“刚才被他们几个碰到伤口了。” 杭司忙喊来护士帮忙看一下伤口,这次陆南深也没反对。伤口倒是没渗血,愈合得很好,但是有点红肿的迹象,护士给上药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再刺激伤口,否则不容易痊愈,拆线的时间都得延长。 年柏宵跟着杭司一起也看见了陆南深伤口的情况,叹了声,“还真是伤口疼啊。” 陆南深笑,“不信我还替我出头?” 年柏宵一撇嘴,跟他讲清楚自己的初衷—— “不管之前你们的爱恨情仇,他们正在打你是进行时,我答应护你周全就要做到。”他又道,“这也算业绩吧?” 陆南深被逗笑,但一笑又牵扯伤口,就忍痛,“算。” 年柏宵挺满足,跟他,“你吧,以后为人处世尽管嚣张,有我在你不用怕。” 杭司无语,哪有这样的。 “杭司。”陆南深转头看她,轻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杭司看了他许久,轻叹,“没有,我就是在想……” 在想王泱那个人虽心性不是很成熟,可也不是主动惹事的人,连同他身边的几位朋友,其实也都不是惹是生非的主儿,能气势汹汹而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陆南深就很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下去。 杭司就心软了,椅子拉近坐下来问他,“如果刚才我们赶来的不及时,你会怎么样?” 陆南深微微一笑,“大不了挨顿打。” 杭司下意识看了年柏宵一眼,年柏宵被她这么一看给看愣了。但杭司没跟年柏宵什么,视线又落回陆南深的脸上。 “你是一点架都不会打吗?”她问。 陆南深摇头,“从到大没打过架。” “在死亡谷的山洞里,我觉得你挺敏捷的。”杭司心有迟疑, 那头貘的死因她至今都在怀疑,每每想起的时候总觉没那么简单。要是寻常的貘也就罢了,那玩意蠢好对付。可他们面对的只是像貘的巨兽,她又跟貘兽交过手,顶多也就是吹哨子将其赶走。 陆南深轻叹,表示不是他敏捷,只是他耳朵好使能提前躲开危险而已。跟杭司,“基本的躲避能力我还是有的,这不是饶本能吗?” 杭司敛下眸,思量少许,“如果一点架都不会打,像是刚才的情况就比较吃亏。” 陆南深眼里始终沾笑,“那也没办法,他们四个人呢,我打不过。” “行吧。”杭司起身,“反正你身边也有保镖。” “去哪?”陆南深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声音挺温柔。 杭司,“我去问问大夫你伤口的注意事项。” 等杭司离开,年柏宵在椅子上坐下来,微微眯眼盯着陆南深。陆南深一改刚刚的温婉,整个人躺下来做休息状。 “陆南深。”年柏宵叫他,“刚才杭司看了我一眼。” 陆南深阖着眼嗯了一声,也没多什么。 “你她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 见陆南深不爱搭理人,年柏宵可没想打退堂鼓,椅子往前一挪,伸手来扒陆南深的眼皮,强行命他跟自己大眼瞪眼。 “她不信你会束手就擒。”年柏宵事后再去想杭司刚刚的眼神,心里就多少明白了。“你跟我实话,你没后招?你羸弱得这么明显,杭司都怀疑我了。” 陆南深拨开他的手,整个人主打个不急不躁。“我伤口都肿了,你我能有什么后招?” 年柏宵往椅背上一靠,呵呵直笑。 笑得都叫人瘆得慌。 “你耳朵好使。”他一针见血的。 陆南深也笑了,反问他,“那又怎么样?如果我不是靠着意志在拖延他们的时间,我早就挨揍了。” 年柏宵盯着他不话,眼睛里是明显的半信半疑的。许久后他一挥手,“我想跟你的不是这个。” 陆南深没打断,等着他下去。 年柏宵慢悠悠的,“我现在是做业绩的时候,就算你会打也不能打。”他凑前,跟陆南深一字一句,“咱俩一强一弱明白吗?我强,你弱。” 陆南深恍悟,微微一笑,“我本来就弱。” - 翌日陆南深出院了。 年柏宵亲力亲为,当时是他全程办理的入院,现如今出院的手续也是他来跑。 医生给陆南深做了最后的检查,叮嘱了注意事项和再来医院的时间,这个期间陆南深穿戴整齐,很是规矩地坐在床边听医嘱,但他的头始终靠着杭司。 杭司站在他身边,记着医嘱,也没拨开靠在身上的脑袋。等医生都交代完了,她问医生,“他还是觉得头晕是怎么回事?” 其实医生也奇怪呢,是肚子上中了一刀怎么脑袋还晕?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没什么大碍。”医生想想问他,“当时你的头是撞哪了吗?” 陆南深看着还是挺弱的,话声轻飘飘。“好像是……撞墙上了吧,我记不得了,当时情况挺混乱的。” 医生了然地点点头,宽慰杭司和陆南深。 “有可能还存在轻微脑震荡的情况,但不紧要,头部检查咱也做了,没器质性损伤。回家之后呢尽量卧床休息,在饮食上多清淡,好好换药,没什么大碍。” 医者仁心啊,就眼瞧着陆南深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也倍感揪心的,想着现在的年轻伙子也不经历什么风雨的,走在路上被人捅了一刀也的确就是大灾难了。一时间也能理解,尽量多宽慰就多宽慰。 主要是生怕他留下心理问题。 等年柏宵办完了手续,三人出病房的时候,护士站的护士们看着陆南深的背影声议论,“你看他就跟只奶狗似的黏着他女朋友,多可爱啊。那么帅的伙子,换成是我,我肯定好好照顾。” “是啊,当个吉祥物摆在家里也赏心悦目,我要是他女朋友都不让他出门,一回家就能瞧见多好。” “那个姑娘不是他女朋友,人家亲口否认的……” 自打陆南深受伤,客栈老板和老板娘是一时一刻都没放下心,去医院瞅上一眼不,还想尽办法煲些利于伤口恢复的汤。开门做生意的最怕遇上这种事,稍有不注意这些年的生意就白做了,老板娘就跟魔怔了似的逮谁都要偏方,甚至一度觉得是不是陆南深跟那个房间犯克。 老板亲自开车去接的他们仨,等回了客栈,老板娘就跟迎接贵宾似的恨不得鲜花铺路了,又做了不少好吃的,主要是犒劳大家这段时间都很辛苦。 老板娘打算给陆南深调房间,一楼的屋子空出来了,这样的话也方便他走动,又神秘兮兮,她找高人算了算,楼上的房间果然克你,不能再住了。 杭司听着哭笑不得,什么高人这么不靠谱? 陆南深感谢了一番老板娘,却执意不去一楼,反倒问杭司,“你还能收留我吗?” 071 这是要卖手艺啊 陆南深又住进了杭司的房间里,相比上次的半夜敲门,这次住得可谓是大张旗鼓+冠冕堂皇。 因为他被搀扶进杭司房间的时候,但凡在茶室和院子里喝茶聊的住客都齐刷刷地抬头来看,目送着他进了姑娘的房间。 客栈虽换了几户住客,但也有住得数长知道陆南深的,就声细碎议论:这都住一起了,肯定是在耍男女朋友。 临关门前,这声音就顺着风钻进陆南深的耳朵里,他笑了笑。 年柏宵误会了他的笑,也跟着冷笑两声。对于陆南深的这般行径,他给了一句挺恰当的总结—— 没羞没臊过上了让女人伺候的日子。 陆南深不以为然,舒舒服服躺靠在床上跟他,“你可以得再直白点。” “过上了白脸的日子。” 陆南深哦了一声,眉眼间丝毫愠怒都没有,相反笑盈盈的。“想想就很向往和期待啊。” 年柏宵觉得是个男的都不会像他这么活得不要脸的。 客栈老板挺实在,觉得两人住那个房间挺拥挤,但碍于大房间始终没腾出来,就吭哧吭哧地给杭司那屋换了张沙发床,现去家居城买的,都不带耽误半功夫。 杭司把屋子拾掇妥当就下楼帮工了。年柏宵溜溜达达过来,试了试沙发床啧啧叹,“挺不错啊,要不然换我睡这里吧。” 陆南深都没接他这个话茬,问他身上现金还有多少。 听得年柏宵如临大敌,“你又要花我钱?” “我又不是不还你。” 陆南深接下来的一番话得情深义重的,大抵就是觉得自打自己受伤以来让客栈老板和老爸娘挺破费的,对方寻仇本就是冲着自己,这一刀不管他在哪都能挨上,所以不该让客栈承担后果。 “沙发钱,然后再多添点,我住院的时候老板娘送汤。” 年柏宵呵呵笑,“陆南深,你用我的钱打人情吗?” 陆南深朝他做拜托状,“我手机里的钱真不够了。” 他能缺钱? 年柏宵打死都不相信,但奈何陆南深一口咬定自己没钱,前阵子刷银行卡不心输错密码了,都没来得及去改密码。 “要本人拿着证件去柜台才行,你看我现在,能动吗?”陆南深一副可怜状的。 见年柏宵迟疑了,陆南深趁热打铁,跟他客栈老板好面子,你这钱要给的有技巧,得想办法让对方把钱收下。 年柏宵想了想也作罢,不跟陆南深计较了,便又溜溜达达去给老板送钱了。 陆南深想着以老板的性子,这笔钱送的肯定会拉拉扯扯。不想转头年柏宵就回来了,表示钱送出去了。 很出乎陆南深的意料。 年柏宵一脸不解的,“让对方收钱有什么难的?” 陆南深挺好奇,又担心问他,“你不会威胁他了吧?” 年柏宵一翻白眼。 理由挺简单,他跟老板陆南深托他帮忙买东西,钱先收着,等他腿好了会告诉他想买什么。 陆南深没料到他解决的方式这么简单粗暴。 “不然呢?”年柏宵反问他。“等你撤了再告诉他,他想还你也还不上了。” 就是挺让人哭笑不得的一个法子他都能想出来,不过想想也是,这是最简单直接的了。 年柏宵从老板娘那顺了一块炸藕片,啃得津津有味的,还不忘问陆南深,“我钱包空了,你要尽快还我钱。” 到了晚上,陆南深就开始还钱了。 客栈里的食堂是只对本店住客开放的,但如今是盛夏,院敞着门,老板娘一做饭的时候吆喝声、炒菜声混着炊火和菜香一并都能飘向左邻右舍。 就有人会顺着香气找过来吃上一口,刚开始外来者来吃饭老板娘都不收钱,觉得都是左邻右舍的收钱不好,都是对方硬给。 硬给的话就没个标准了,西北人还实在,往往是朝多了给。没辙,老板娘就规定了用餐费用,不想来用餐的人就更多了,尤其是晚餐那顿。 陆南深就趁着今晚用餐的人多,开始支起了摊。 客栈老板有把老旧的大提琴,着实是有年头了,琴弦都松得厉害。老板翻箱倒柜找出来,琴里琴外的落了厚厚的灰。 老板跟陆南深,“这琴废了,用不了了。” 陆南深仔细打量了一番,,“能救回来,没事。” 在给哨子又确定好一个孔洞位置并且打好后,陆南深就简单收拾了一下那把大提琴。 杭司找了个空闲上楼来帮忙,抬手拨了拨琴弦,挺惨不忍睹的。“听这把大提琴是老板很的时候自己攒钱买的,那时候他喜欢音乐,家里还不让他学。买的时候就是把音质受损的琴,老板上帘又寻不回钱,还被家里人胖揍了一顿。能走到哪带到哪也算是心结吧。” 陆南深试着琴弦,清风徐来地,“既然是心结,那咱们就帮他打开。” 杭司抬眼看他。 他面容恬静轻淡,这番话语气轻松,可就是叫人很能去相信,相信他到做到。 见她瞅着自己,陆南深与她对视了一眼,没话,就是笑得温柔。 杭司撇开眼没再看他。 清理灰尘,调整琴弦,又拜托年柏宵跑了趟腿买了一些他指定的东西。红霞泼的时候一把崭新的大提琴就诞生了。 老板摸着琴别提多震惊了,一度怀疑是陆南深买了把新琴,但琴箱背后的刻名还在。 陆南深借了这把大提琴,就在二楼房间门口拉了把椅子,凭栏就是楼下院。 将提前写好的大横幅挂在了栏杆上。 就见几个大字:初到贵宝地赚点路费,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看得杭司别提多辣眼睛了。 包括年柏宵,在读明白这几个字后别提多懊恼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逼良为娼。 老板和老板娘于心不忍的,一个劲问年柏宵,你们是不是真没钱了?要是没钱的话住宿费什么的可以先不用给。 其实年柏宵也不知道陆南深要怎样,直到看见他拎着大提琴出场,他才放心下来:还好,不是胸口撞大石。 这是要卖手艺啊。 072 要不然咱俩仗剑走天涯吧 就一把大提琴,拉得再好还能怎样? 年柏宵跟杭司都在楼下坐着呢,年柏宵对杭司,“要是没人捧场,那就有意思了。” 正值晚餐的时间,热,客栈老板将桌椅都搬到了院,大家边吃边纳凉。眼下吃饭的都是住店客人,大家瞧着这幕也都挺好奇。 现下杭司也闲下来了,年柏宵亲自给她盛的饭,一只碗米饭装得冒尖然后压实,满满腾腾的。 杭司环视了一圈,嗯了声,吃饭的人都不多,这仨瓜俩枣的就算人人都掏钱也没多少。 “你一会儿给吗?”杭司好奇地问年柏宵。 年柏宵饿了,都没等大提琴烘托用餐环境呢就开吃。朝着杭司晃晃筷子,“不给,避嫌。” 杭司一挑眉,还避上嫌了? “你也不能给。” 他饿归饿,但杭司发现他其实有极好的用餐教养。像是现在,他话的时候嘴里不含饭菜,杭司是最受不了嘴里含着饭菜话,起话来会含含糊糊,有时候甚至还能喷出米粒的那种。 所以年柏宵的这句话得清清爽爽的。 杭司就问他,为什么她不能给? 年柏宵放下筷子,语重心长的,“现在这里面所有人都知道你在照顾白脸,你给钱就能证明这一点了。” 表达不算清楚,但意思杭司明白了,她笑,不以为然,“本姑娘如果养白脸,那给多少钱是本姑娘乐意,我管旁人怎么看。” 年柏宵冲着她一竖拇指,甘拜下风。 楼上大提琴演奏了。 没什么前情提要和铺垫,直接开拉。 曲子刚起,年柏宵夹材动作就停下了,抬眼往上看。 有的人嗓音好听,能好听到骨子里的那种,俗称开口跪。年柏宵知道有生那种好嗓子的人,可从没听过一首曲子刚被演奏的瞬间就能叫人惊艳。 大提琴演奏的是main-title,耳熟能详的曲子,确切来是年轻人们耳熟能详的曲子,院落里坐着的还都是年轻人,曲子的前奏一起都沸腾了。 杭司没急着吃饭,拄脸倾听。 讲真,这首曲子她听过不少版本的演奏,哪怕是大师级的她也听过,带给她的感觉其实都大差不差,因为曲子本身就是震撼那一挂的。 可陆南深演奏出了别样的情感,除了震撼,还有来自地间的恢弘,又有来自凛冬的冷意与对权力渴求下的争斗。 那么熟悉的曲子,那么随处能听见的曲子,直到今她才知道原来还有另一种情感表达的演奏方式。 而陆南深手里有的,仅仅只是一把上了年头甚至音质都不及名家琴器的破旧大提琴。 被老追着喂饭,的就是陆南深这种吧。 年柏宵啧啧,“我听得都起鸡皮疙瘩了。” 然后起身走到募捐箱前,掏了兜里的钱出来。 回餐桌后杭司笑,“刚才不是还绝不掏钱吗?” 年柏宵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去餐厅吃饭有时候还要给费呢,我算是给他费了。而且,” 他慢条斯理,“这里人这么少,我怕他被打击到。” 杭司笑而不语。 年柏宵的这般操心没能落地,因为但凡在座的食客都忍不住掏了钱,没现金得就扫募捐箱旁边的二维码,那支持的程度能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音乐不受阻隔,很快外面的人也听到了音乐声,刚开始都扒着门口往里瞧,见是有人亲自在演奏就都驻足来听。 后来就有人干脆进来一并把晚饭解决了,于是这种想法的人就越来越多。 院里很快热闹起来了,陆南深在演奏第三首曲子的时候,院子里早就挤满了人。 餐桌有限,桌子旁已经坐不下了,后来的人干脆就扯把椅子随便坐,甚至挨不上椅子的干脆就随便找位置坐了。 可能在特定的环境下人就爱随大流,或者真就是陆南深的曲子演奏得太往人心里钻了,院里的人都纷纷捧个钱场。 陆南深演奏了四首曲子,演奏完就收了大提琴。杭司粗略看了看,只要是在院里的都给了钱,而这中途没人离开。 客栈今晚晚餐的火爆程度达到了空前,不少人还问老板呢,就真的是来赚路费的不是你家请的人演奏啊? 老板连连不是。 问话的人还挺喜欢可惜,建议老板聘请人做演奏嘉宾得了,你看院里一有现场演奏品位一下就上来了。 老板汗颜,虽然他不清楚陆南深什么来头,但都能把一把早就报废聊大提琴拾掇出来并且能演奏的人肯定不简单,他哪能雇得起啊。 晚十点一过,院就安静了。 年柏宵帮着陆南深一统计,大吃一惊。 “陆南深,要不然咱俩仗剑走涯吧。” 这厮挺有赚钱的本事啊,这一晚上的钱场没少赚。 陆南深晚饭没吃多少,哼哼唧唧得又躺床上了,闻言后摇头,“不行,我体弱背不动剑。” 年柏宵可没管他能不能背动剑,兴致勃勃,“咱们先从国内摆摊,然后迈向全球。” 陆南深头疼。 他跟杭司,“今是借了客栈的场地赚钱,直接给老板钱,他肯定不能要。你了解他俩,缺什么少什么我直接买给他们。” 杭司想了想,“给厨房换个冰柜吧,不用很贵。” 现在客栈里的冰柜很多年头了,老板娘对客人大方,但自己挺节省,始终不舍得换个大容量冰柜。 陆南深微微一笑,“好。” 他觉得这样的杭司很好,很能理解他的想法,也不做作。 年柏宵闻言,重重一叹气,“我呢,本来想讨债,但看你卖艺这么辛苦,算了,你先欠我吧。” 再了,一个冰柜买下来他也不剩几个钱了。 杭司转头看年柏宵,“他就是为了还债啊?” 年柏宵的那句“是”始终在嘴里转悠,愣是没好意思出来。 末了清清嗓子,“不知不觉竟然很晚了,怪不得我这么困。”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杭司忍笑,也是倦怠了,抻个懒腰起身,跟陆南深道了晚安。快走出内屋的时候她转头问他,“你自己能洗漱吗?” 就,不该一时心软问。 于是就听陆南深轻声,“你能陪我吗?我连续拉了四首曲子,手都软了。” 073 姐姐别怪我啊 好在现在陆南深有伤在身不能冲澡,否则他一句“你能陪我吗”就会多了耍流氓的意味。 将他搀扶进洗手间,她没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身长玉立的他,就冷不丁想起他刚刚拉大提琴风姿清逸的模样,就想逗逗他。 “哎。” 陆南深转身看她。 杭司笑问,“你手都软了还能清理自己吗?要不然帮人帮到底,姐姐我还是可以帮你擦上半身的。” 之所以心生逗弄,是她觉得陆南深这个人有时候好害羞,不经逗,她都见着他好几次脸红了。 想着跟他同龄的不少男子每恨不得老子是下第一的样儿,一瓶不满半瓶乱咣当,提到前途理想更是一片空白。 他呢,成就修养自然不在话下,却是比同龄人多了纯真和少年福哪怕经历了不好的事,他眼里依旧明亮似月。 杭司觉得他闻言后肯定能脸红,就像是在医院的时候她不是没帮他擦过上身,毛巾刚贴上他身子的时候,她就敏感瞧见他耳朵红了。 真是太可爱了。 杭司抬头笑看他,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陆南深一手搭门框上,这次却没见他脸红,反倒与她目光相对,眼里是灼灼明亮。他竟笑了,“好啊,姐姐帮我。” 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又顺势环上她的腰。 杭司就生生撞他怀中了,就听他压脸低笑,“姐姐别怪我啊,我头晕,得搂着姐姐才能站稳。” 撩人不成反被撩,杭司一时间心口慌得厉害,一颗心都快蹦出了嗓子眼,一把将他推开徒了门口。 “自己洗自己洗,我看你手劲挺大的呢。” 陆南深双手扒着门框,微笑着一探头对杭司,“能在门口别走吗?我怕我万一晕倒了你还能第一时间进来扶我。” 杭司心,你当这屋子是宫殿那么大呢?就算在院子里你晕倒了我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但一时就心软了,尤其是对上他凝视的双眼。她朝着他挥手,“快去快去,我就在门口,不走。” 陆南深笑得眉眼弯弯。 其实也不是没见过他的身体,呃……就是上半身。洗手间的门是敞着的,所以当陆南深脱了身上t恤时,杭司竟看得脸皮一热了。 别看陆南深穿着衣服时显得很清瘦,可脱了衣服身材十分有料。他后背肌理紧实,流畅线条到腰身处就窄而结实,光是一个背影就能看得人浮想联翩。 杭司赶忙抽回目光,整个人后背贴着墙,不再往洗手间里看了。 “杭司?”里面的陆南深轻唤了句。 “在呢,没走,你快忙你的吧。”隔着一道墙杭司回应。 陆南深哦了一声。 刷牙、洗脸、洗头发,然后拧毛巾擦身体,他做这些时不疾不徐,跟受伤无关,他就是个优雅稳当的性子,跟年柏宵那种大开大合的完全两种类型。 “陆南深。”杭司轻声。 “嗯?” “你都精通什么乐器啊?” “只要是乐器都可以。” 杭司笑,“世界音乐大家都没你敢。” 陆南深轻笑,“我就是世界音乐大家,他们不敢,我敢。” 只是懒得去争那虚名罢了。 杭司想到他的那些成绩,也对,典型被老选中的才。 “其实乐器不难,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大类,一通也就百通了。” “陆南深你可真凡尔赛。”杭司轻叹,“有多少人想学都学不好呢。” “那是想学的人没遇上我。”陆南深笑。 杭司诧异,“你还会教学呢?” “教学没什么难的,再笨再没赋的我都能让他开窍。”陆南深自信满满。 杭司心想,他应该是有这本事的。 “像是古琴古筝箫笛之类的古典乐器你也会?” “嗯。”陆南深,“但古典乐器不常玩,除了古琴,其他古典乐器想玩的话要稍微熟悉熟悉才校” “我觉得你弹古琴的话一定很好看。” 如果再穿上一身汉服,那完全就是气质清绝的翩翩公子啊。 不,他现在也是公子啊。 “好看?”陆南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你想好听吧,现在很少女孩子喜欢听古琴,静不下来。” 杭司抿唇笑。 还真是个傻子。 “你要是弹的话肯定有不少女孩子爱听啊。” 要是能让他一身汉服坐在古城墙上弹奏一曲,那得挣多少钱啊。 想想那画面就震撼。 就陆南深这气质和举手投足,就算骗那些姑娘他是古代穿越来的都有人相信。 这里是长安城! 一切没什么不可能。 真是越想越美。 这活年柏宵肯定爱干,回头串掇他好好策划一下。 没听见回应。 “陆南深?” “嗯。”声音闷闷的。 杭司一听这动静不对劲,探头去看,不想就瞧见陆南深微微佝偻着身体,站那不动。 “你怎么了?”她赶忙进了洗手间。 “碰伤口了?” 陆南深皱眉嗯了声。 - 检查伤口顺带上药。 陆南深回了床上,杭司将纱布消毒水备好,轻叹,“早知道还真不如我帮你擦了。” 他就看着她,目光清澈的,“我没事,应该不会渗血了。” 要是现在还渗血才麻烦呢。 虽他嘴上没事,但杭司还是不放心。 也幸好在医院里被护士手把手教,现在杭司处理这类伤口也不肝颤了,虽然做不到专业护士那么干脆利落,但至少也能从容不迫。 伤口还好,没红没肿也没有裂开的迹象,就是纱布稍微进了水。 简单清理了一下,换了药,杭司准备换纱布的时候就察觉出异样了。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每次给他上药他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服宽大,衣摆往上一撩就校 更主要是当时伤口狰狞,她上药的时候注意力就只在伤口上了,也没多想什么。 但现在伤口都在恢复,触目也不惊心了,而且他还没穿上衣,杭司这才意识到其实伤口挺靠下的…… 是啊,就是腹位置啊。 顺着结实的肌理一路向下,伤口位置就是人鱼线,现在清晰可见。 “那个,你忍一下啊。”杭司清清嗓子。 其实也没见什么禁忌的,她却莫名心慌意乱的,话都不大自在了。 074 可喜欢你了 杭司在完这句话的时候也觉得怪怪的,叫人家忍什么呢? 但既然连她都觉得奇怪了,想必陆南深也会心生异常,这个时候她再抬脸道个歉就会使得气氛彻底变尴尬,干脆就装傻充愣地过去…… 只看伤口…… 杭司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可换药的时候总是要有碰触的啊。 她敏感地看见陆南深的腹微微缩了缩,抬头问他,“疼了?” “没事。”陆南深靠在床头,回这两个字时嗓音略显低哑。 可这样静谧的夜晚,真就没事,真能心无旁笃吗? 陆南深是居高临下的角度,所以正在给他换药的杭司更像是俯在他的腹上。她长发披散,微曲的发丝似有似无撩着他的腹。 气血方刚的年纪,这般似有似无的撩拨让他不但嗓音暗哑,就连看杭司的眼神都悄然有了变化,渐渐深邃,似暗藏巨滥海。 固定纱布的时候杭司清清嗓子,“那个……可能还得往下拉一点,要不然没办法贴纱布。” 陆南深“嗯”了一声。 她就拉着裤腰边往下扯了扯,腾出贴纱布的位置。 其实扯的幅度很,杭司发誓就稍微往下扯了扯,而且心无旁笃的,然后她的手就不心碰到了。 就那么一下。 但是就,感觉到了。手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眼睛下意识就瞄了一下。 然后就是,不但感觉到了,也看到了。 因为有伤口在身,所以陆南深穿得休闲,裤子很是宽松。 但就这么宽松,她也看见了。 就冷不丁想起看见护士们红着脸在讨论陆南深身材的画面。 杭司耳根一热,手上的动作就显得凌乱了。 下一秒手腕被陆南深轻轻扣住,她蓦地抬脸看他,却发现他也没比她好到哪去。他整个耳朵都红了,脸上的神情十分不自然,眸底深处像是有暗流涌动,却又在努力克制。 被他这么一拉,杭司的心也就跟着跳到嗓子眼了,一激灵。 可陆南深没对她怎么样,哑着嗓音,“我、我自己来就校” 竟结巴了。 杭司瞧着他这番话的不自然,想着这么一个清尘傲骨的大男孩此时此刻正在害羞,她羞涩的情绪反倒是一扫而光。 忍不住就笑出来,抬眼看他,“你会吗?” 陆南深觉得她眼睛好漂亮,亮而清澈,含笑时宛若耀眼光亮。他就觉得体内那股子燥热更是强烈,强烈到能将他的理智烧之殆尽。 “我试试。”他艰难开口。 陆南深越是这样,杭司就越想逗弄他。 “你脸红什么啊?你现在是病人,人家护士都了,医护眼里没男女。”杭司纯心故意的,拨开他的手,“我又不是第一给你换药。” 到这儿,她又清清嗓子,故作豁达,“你那个……忍一下啊。” 这次的“忍一下”就有了明显的意思。 是,就是那个意思。 就是让他,忍一下。 陆南深没话。 杭司见他没反应,就抬眼看他。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看得杭司又开始心跳加快,撤离视线。 却听他低低地,“你不是医护人员,忍不了。” 杭司一个激灵,呼吸顿时窒住了。好半才反应过来,太阳穴跟着猛跳,跳得脸皮都胀热了。 “我……突然想起来楼下还有碗没刷呢,你自己行哈,那我就不管你了。” 她仓皇起身。 想逃离的时候陆南深却一伸手,又顺势拉了她的手腕。 真就是虚扣着,宛若掌间珍宝不舍得用力似的。 可他的掌心很烫,能透过皮肤甚至骨骸烫进她心里那种。 杭司的呼吸变得紧又急促,脸皮涨热得不行,又是下意识瞅他。 他眸底深处像是有簇火,在暗自翻滚焚烧,烈烈而生。 一时间两人都没话。 有脚步声上了楼,一听就是年柏宵的。 那步伐欢快愉悦的。 “陆南深,深南陆,你睡没睡呢?睡没睡呢……” 哼着曲问着话。 声音越来越近,杭司涨着脸,“还不松手?” 看得出陆南深不想松手,但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得不松手。 年柏宵的身影在窗边出现的前一秒陆南深松了手,杭司就紧忙出卧室了。 卧室的窗户就对着走廊,还没拉窗帘,年柏宵的脸就探进来了,咦了一声。 陆南深懒得搭理他。 杭司出了门,叮嘱年柏宵帮陆南深把纱布缠上,匆匆下了楼。 年柏宵溜溜哒哒进了屋,见陆南深要起身,赶忙上前按住他。 “干什么?伤口还没处理好。” “我不用你,我自己来。”陆南深拨开他的手。 年柏宵那一腔热情哪能容他拒绝?死活不同意。“我要把你送到西方。” 最后的结果就是年柏宵三下五除二处理了伤口,还跟陆南深,“你跟我不好意思不应该,就算不好意思也要跟杭司啊。” 问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目露紧张神情,“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吧?” 陆南深盯着年柏宵,眼睛里快冒火了。 这次可不是欲火。 “对,年柏宵,我喜欢你,可喜欢你了。” 喜欢得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怎么就那么欠儿呢? 但年柏宵生生听出了缱绻情意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盯着陆南深,衡量他这番话的真假。 “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一屋吗?”陆南深也盯着他,阴测测地笑,“就是我怕控制不住,兽性大发把你睡了。” 年柏宵真是多一刻都不敢待了,起身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火速撤了。 陆南深扯过家居服上衣套上,重重一叹气,总算安静了。 - 翌日午后,陆南深终于完成了歃血哨的制作。 的一枚,比杭司的那枚要上不少。 陆南深靠着床头在做哨子的打磨工作时,杭司正在院落里翻晒吸血花。 之前的大雨耽误了晒花的进程,这两的阳光不错,吸血花已经半干枯萎,原本是雪白的花蕊,经过阳光曝晒后开始转为粉色。 成为血红色后就是真正晒好了。 杭司从竹篾里捞了一把在手里看了看,估计再晒个两就大功告成了。 正看着呢,就听老板娘的热情招呼声起来了,“大泱来了啊。” 杭司心,这家伙还不死心呢? 转头去看,这次是大泱一个人来,进门的姿势却是十分怪异,一步一步往前挪,耷拉着脑袋,两只手却在空中乱划拉。 075 我有时候可以不要面子 最开始谁都没当回事,尤其是杭司,本身就忙着,也就随意那么瞅了一眼。见他走路怪异,她心里还寻思这人搞什么怪呢? 然后就听老板娘又问了句,“诶大泱?怎么就走了?” 杭司一扭头,就瞧见大泱耷拉着脑袋离开院门的背影。 跟梦游似的。 杭司来回来的心扒拉几下吸血花,渐渐转粉的颜色其实还挺少女心的,不少不明就里的女住客只要经过竹篾都忍不住驻足看看,直这花好看。 可这世间往往越美的东西就越危险,像是眼前这花,纯粹漂亮的背后是如河的鲜血。 老板娘嘟嘟囔囔的,“这大泱也不知道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跟中邪了似的。” 杭司手上的动作一滞。 去回想刚刚大泱的举动的确有些怪异,然后又一声不吭地走掉。 杭司将竹篾摆放好,跟老板娘她出去一趟。 大泱走的就是后巷,步伐很慢,很快就被杭司追上了。 瞧见他的时候杭司没立马喊他,而是跟在他后面细细观察。就见大泱始终是低着脑袋,一步一步往前挪,双手跟她刚才看见的一样在空中乱挥舞。 怎么形容这感觉呢? 杭司微微蹙眉,“大泱?” 她冷不丁开口。 然而大泱丝毫反应都没有,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走。杭司在后面缓步跟着,渐渐的就瞧出端倪来。 大泱的双脚就像是有条隐形的绳子似的,拖着他往前走。 不是大泱自主走路,他是被动前校 他的双手之所以挥舞,是因为他想抓住些什么东西。 抓住什么,来控制住他不受控的行为。 杭司想到这点,脑袋呜一声。 大泱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他拐进了偏巷,杭司见状紧跟其后。 往偏巷走的时候她心里就开始打鼓了,想的是陆南深在这里被袭的场景。是陈凛再次出现了吗?可是不对,陈凛就算出现也没本事这么操控一个人。 正想着就见大泱停止脚步了,倒是没往巷子里走得太深,杭司距离他两米左右的距离也停了脚步。他面壁而站,贴着墙挺近的,等站稳后就见他用头去撞墙。 一下一下的。 倒不是撞得有多重,不足以伤饶地步,可这行为诡异非常了。 杭司赶忙上前,趁着他的头再磕过来之前以手挡住,大泱的额头就撞在了杭司的手背上。 她又唤了他两声,大泱始终没反应。就在杭司思量着要不要将大泱强行拉走时,不想他竟然停了下来。 站在那,木涨涨地瞅着前方。 冷不丁的眼睛里就有了焦距,猛地清醒了过来。他一脸茫然,看见杭司后也倍感诧异,再看看周围,大吃一惊。 “杭司,我怎么在这儿?” 杭司确定他不会再拿头撞墙,就放下手,拍了拍手心的浮灰。“我也挺想知道你怎么来这了,最后的记忆停哪了?” 大泱想了半,“我记得我在家看书呢,看着看着……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你去了客栈,还记得吗?” 大泱惊讶,摇头,“一点印象都没了。” 杭司狐疑地打量着他。 见状大泱发誓,“真的,我没半点假话,我真的不记得去过客栈。” “看书之前或者看书的时候吃什么了?”杭司问。 大泱摇头,什么都没吃。 “觉得有什么异样?” 大泱眉头皱得紧,头更是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切都挺正常的,今他休息在家,也没出去玩,先是玩了会游戏觉得没劲,就随便扯了本书看看。“我记得我是看到邻六页。” 刚看没多久就发生异常了。 就他自己在家,也没谁能知道他当时具体的情况。 杭司想了想问他,“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在失去意识之前你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或者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大泱刚想没有,突然想到了一点,“我觉得耳朵疼了一下,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 耳朵疼了一下…… 杭司一怔。 - 十分钟后杭司回了房间。 陆南深靠坐在床头,在来回来把玩着歃血哨。那哨子已经完全制作完毕,但最后的刷油工作都结束了。 见状,杭司心中狐疑得到了印证。 “头不晕吗?”杭司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陆南深放下歃血哨,轻轻浅浅地笑,“今还好,不过下床多站会还是会头晕。” “你下床干什么?”杭司问。 陆南深执起歃血哨朝她示意一下,“拿这个,试试。” 杭司不紧不慢继续问,“试的结果呢?” 陆南深眼里始终含笑,看着杭司,“一举三得。” “怎么讲?” 杭司虽然这么问,但瞧着陆南深这般神情也清楚他没打算瞒她。 果不其然,陆南深告知她,“我用歃血哨控制了大泱,证明了歃血哨管用的同时也惩罚了大泱,你又因为大泱的事来找我,这不就是一举三得?” 鉴于大泱没受到什么伤害,杭司倒也不是来兴师问罪。而陆南深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杭司反倒是被他逗笑了。 但忍住笑了,清清嗓子问他,“为什么要整大泱?因为医院的事啊?” 陆南深嗯了一声,倒是丝毫没含糊。 杭司见他眼光澄明的,又见他承认得这么痛快,一时间真是几番绷不住想笑。 “是他自己撞过来,我也没想整他。”陆南深主动跟她解释,“歃血哨正缺实验对象,他正好就来客栈了,我跟他新仇旧恨,当是一并算了。” “旧恨我能理解,新仇何来啊陆少爷?”杭司突然间有点同情大泱。 怎么这笔帐就翻不过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陆南深把玩着歃血哨,“他在医院里丢了脸,今来客栈势必要来找你争回点面子,又或者要在你面前博同情。” 到这里他补上句,“招惹你,这就是新仇。” 他一脸的认真,竟让杭司觉得这并非是句玩笑话。 “同在一个屋檐下,你想找我喊一嗓子就校” 陆南深看着她,眼神就转得无辜,“你不理我。” 杭司一时间有点嗓子干,主要是又想起昨晚的画面。“也……没有不理你。” 陆南深看着她不话。 “今早上太忙了,呵呵,太忙了。”杭司跟他解释。 实际上今早她是在床上醒来的,陆南深睡了沙发,但她昨晚回屋后是睡了沙发的。一早上起来气氛很诡异,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陆南深就早早洗漱下了楼。不料年柏宵也是奇怪,下楼吃了早饭,却不大想给陆南深端早饭上去。 以往这活他可喜欢做了。 甚至年柏宵还问了她一句,“杭司啊,你觉得陆南深那个人怎么样?” 此话一问,杭司这心里头跟装了只兔子似的,昨晚的情况……被他看见了? 总之一早上大家都奇奇怪怪。 杭司决定不提这个话题了,又回了大泱。“你的意思是大泱来了客栈之后你才拿他做的实验?” 这跟大泱之前的法有很大出入。 陆南深,“在他迈进客栈院门前的一分钟吧,我用歃血哨控制了他。” 他观察力强,又很敏感,见杭司这么问便询问她怎么了。杭司没瞒他,将大泱的辞复述了一番。 陆南深轻笑,“一派胡言,他进门前的脚步清醒着呢,再了,他听力哪有那么好?在家就能听见歃血哨的声音?” 杭司不明白大泱为什么撒谎。 “很好理解。”陆南深轻语,“换做是我兴致勃勃来客栈找你讨面子,结果面子没博回来还出了丑,我也不想承认自己到客栈来是主动意识。” 杭司想想也对,叹气摇头。见陆南深偏头瞅着她笑,她由衷地,“你们男人要面子起来没原则的。” “分事,分人。”陆南深得清楚,“我有时候可以不要面子。” 杭司抿抿嘴,想笑,忍住了。 “你是怎么吓唬大泱的?”陆南深问她。 “你不是能听到?”杭司乐。 陆南深轻声回答,“距离还是有点远,而且就算我听清楚了也想听你再一遍。” 杭司哑然失笑,这什么嗜好呢? 不过不管是陆南深听到的还是他想到的,她的确是吓唬了大泱。大泱恢复了神智之后挺紧张,又听杭司好一番描述他如何像个僵尸似的走到后巷后更是毛骨悚然。 杭司神叨叨道,“我跟你讲啊,你是中邪了。” 吓得大泱都快跪地上了。 她跟大泱交了“实底”—— “我会点旁门左道你是知道的哈,其实那个陆南深跟我是同门,他会的比我还邪乎呢。” 大泱不愧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一点拨就顿悟了,差点鼻涕一把泪一把了,一个劲问杭司自己是不是被他下蛊了?该怎么办呢? 杭司是山人自有妙计。“下蛊倒不至于,从今以后见着他绕道走就校” “我这是有效切断你俩的个人恩怨。”杭司最后替自己总结了一句,“省得此恨绵绵无绝期。” 陆南深不恼反笑,“这么做很好。” 提到歃血哨杭司可来了兴致,尤其是确定了陆南深就是用这玩意来控制饶时候。 “一比一复刻了吗?” 陆南深凝视歃血哨,眼里却没太多兴奋,相反刚刚的轻松已然不见了。他微微点头,一比一复刻完成了。 076 跟这样的人相处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杭司将歃血哨托在手心里,的一枚头骨做成了哨子。 暂且不这哨子能不能杀人,单凭这工艺就相当……值钱。孔洞十分精巧不,仔细看孔洞周围的骨壁都几乎是透明的,迎着阳光去看的话竟能如透玉般漂亮。 “陆南深,你果然是个手艺人。”她由衷赞叹,“做出来的东西够上申遗标准了吧。” 陆南深没话,只是轻轻浅浅地笑。 “我不明白,如果大泱是听见了歃血哨的声音被控制的,那其他人呢?大泱不可能有旁人没有的耳力吧?” 陆南深轻声,“还记得歃血哨名字的由来吧,这就是它的特殊之处,一段曲子吹出来或许所有人都能听见,可受控的偏偏就可以是吹哨人想要控制的那位。” 杭司诧异,“这什么原理呢?” - “对啊,什么原理啊?”田队一脸的质疑,“声音还能挑人呢?” 在田队得知陆南深这边有了新进展后马不停蹄就赶到了客栈。 也是着急,开着警车就过来了,还停在了客栈门口。下车就是一身警服的,蹭蹭蹭直奔二楼陆南深所在的房间。 也不愧是干刑侦出身,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你子怎么住人女孩子房里了?” 观察力相当撩。 屁股还没坐稳呢老板娘就敲门进来了,竟是直奔着田队而来。叉着腰,“我田队你咋个意思嘛?警车停我门口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左邻右舍不知情的还以为我犯事了呢。” 田队一拍脑袋,哎呦了两声,跟老板娘解释,“我刚出任务回来,你看我警服都没来得及换。别急啊,我马上叫人把车开走。” 又跟老板娘,“听邻居你家又推新菜了?来来来,我打包五份带走,晚上值班,正好跟手底下崽子们一起吃。”话毕掏出手机,让老板娘结算一下, 老板娘乐呵,就算了菜钱,米饭、打包费什么的都没收报了价钱,田队实在,哪会占这便宜?便转了个整数,老板娘,“得,我送你点咸菜,也好吃呢,新腌的,就当我推广了。” 田队在这片工作了三十年了,街里街外的都熟得很。打击罪犯的时候严肃得吓人,甚至还横得吓人,但跟街坊们相处就成了只绵羊,谁跟他开玩笑他也不生气,就是笑眯眯的,像是杭司有时候都会跟他拍桌子急,然后田队就会给她倒杯水,“年轻人,稍安勿躁。” 拍桌子急是因为陆南深受赡事。 迟迟找不到线索最后杭司跟田队发了脾气,纯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那么破旧的巷子怎么就不安摄像头?你到底是怎么保护一方平安的?” 田队就连连,“是是是,我们的错,全都是我们考虑不周全。” 可实际上谁会没事在那条破旧的巷子里溜达? 很快田队的一个手下接到电话后急匆匆赶来了,取了车钥匙,刚钻进警车,客栈老板出了院门招呼警官,“跟田队一样刚出完任务吧?” 警官点头,擦了额头的汗。 老板将手里拎的水果茶递给他,“你们田队心疼你,怕你中暑了,特意让我们给你做的,赶紧喝了。” 警官迟疑,“田队啥时候这么细心了?” “这话的,再粗心的人也有细腻的时候。快点喝,杯子我还要收回去呢。”老板催促。 警官也是渴得够呛,在外头溜溜跑了一一口水没姑上喝,喝完后连连感谢的,要给钱,老板没收,田队都给过了。 “真给了吗?你可别诓我,回头田队好训我占你们的便宜了。” “真给了,快把警车开走吧,太碍事了。” 等车子离开,老板娘从里面出来,“这些孩子啊年纪轻轻的有前途是有前途,但也真是累得够呛,看给那孩子渴的。” 老板叹气,“但愿田队赶紧破案了,先是酒店死饶事,再是楼上伙子挨刀子的事,真是让人不安啊。” 老板娘一拍他肩膀,“田队这不查着吗,他啥时候让咱们失望过?” “也对。” 二楼,杭司房间里,除了陆南深和田队外,年柏宵跟杭司也都在呢。 对于歃血哨真能控制人一,田队是完全不信,杭司是好奇,年柏宵虽也有好奇,但他对于陆南深真能做出歃血哨这件事抱有十分诡异的看法,他觉得真正的歃血哨是存在于传中的,不真实。 然而一个只存在于传里的东西就在他眼前呈现了,他几番都认为陆南深绝非凡人。 陆南深想了想,拿过手机调出音乐软件,在屏幕上随便点了几下,一段音乐放出来了。 也就半分钟不到的曲子。 问田队,“你听刚刚的曲子有什么感觉?” 田队一愣,挺老实回答,“我光想着哨子控制饶事了,没仔细听曲子。要不然你重新放一遍?” 陆南深没重新放曲子,他又问年柏宵和和杭司有什么感觉。 年柏宵没感觉,他对力量和节奏感超强的曲子感兴趣。杭司跟他恰好的相反,她不但感兴趣,还能听出悲赡情绪来。 陆南深微微点头,问他们明白了吗? 田队输就输在对音乐一窍不通上,所以……没明白。 年柏宵思量着,却被杭司提前想到了。 “每个人对声音的接受度不同,决定了受控制程度的不同。” 陆南深微微一笑,“对。” 年柏宵冲着杭司竖起大拇指,他也是想到了这点,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田队“啊”了一声,明白了。可随即反问,“那如果刚才我们三个在感觉上都一样呢?当初乐团的人可都是懂音乐的。” 他的疑问很合理,像是面对普通听众可能会形成声音接受度上的差别,但如果面对专业的人呢? 田队提出这个问题后突然觉得有点突兀,就跟陆南深解释了句,“案件联系需要,你也别多想。” 毕竟算是揭了他曾经的伤口。 陆南深摇头,不会。这是他主动参与的,势必是要将伤口血淋淋地示人,因为一不抓住凶手,他的伤口一就不会痊愈。 他,“感同身受只是对大概率的总结,但实际上每个人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和对事物的理解能力不同,导致一段曲子或者一种声音被听到后情感处理的不同。换句话就是,不同的人在面对同样一种声音时感受都会有差别,没有完全一致的反应,只有大致相同的情感反应。” “而面对专业乐团的人,这种差别性的反应会更明显。” 陆南深接着,“专业音乐人在听到一段曲子后会本能地去做专业性的分析,反倒影响了情感上的共鸣。” 杭司完全能跟上陆南深的节奏,提出质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怎么精准影响了两位首席?” 陆南深含笑看她,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你再反方向想想。” 杭司微微蹙眉,反方向想想? 可少许她就恍悟了,“哦”了一声,明白了。 年柏宵扭头诧异地看着杭司,是陆南深肚子里的弯曲虫吗?怎么了就明白了? 田队也是挺佩服杭司这姑娘的,脑子灵得很。 杭司开口,“我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啊,就是不同人对于相同的曲子或声音没有绝对一致的反应,反之,想要通过声音来影响一个人,就要找准最能触发这个人情感的曲子或声音。” 陆南深轻轻点头,“没错。”又毫不吝啬称赞,“杭司,你判断得很正确。” 杭司微微笑。 心里却是有清浅的异样感情在恣意流淌,其实能想到这么多不是她有多聪明,而是她觉得陆南深是个很温暖的人,就好像所有的怪想法和不可能给他听时,他都会用语言或者行动告诉你,是啊,你的想法很好、没错,我觉得这么想很正确。 跟这样的人相处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很轻松很自在,被肯定受尊重。 她眼里的笑发自内心,眼睛就变得明亮。 年柏宵也争气地抢到了主动权,“所以,凶手是分别影响了两个首席,形成了时间差。” 陆南深“嗯”了声,“但两个人死亡时间接近,所以在法医鉴定上归为同一时间段死亡。” 田队一直在思考他们的对话,问,“很能轻易找准一个饶情绪点吗?” “不容易,这需要长时间的观察。”陆南深,“这也是两年后凶手才有行动的原因,我想在这期间凶手是在反复测试猎豹的情绪点,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当然,间隔这么久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但我的会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听着都后背发凉。 这么凶手就有可能在周围转悠。 “不对啊。”年柏宵质疑,“那个揍你的伙子怎么一下就被你控制了?” 田队职业敏感,“谁揍你了?你又控制谁了?” 年柏宵赶忙闭嘴,言多必失。 可是,这个关键的一环吧,他这么问也没什么不妥。 杭司在旁也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 陆南深大大方方承认,“我没挨揍,就是被大泱威胁了,用歃血哨试他算是报复一下。” “大泱啊……”田队恍悟,当场就做起了和事佬,“大泱不是个坏孩子,平时也挺本分的,你俩肯定有误会,回头我牵头你俩好好聊聊。” 杭司轻咳了一声,提醒,“田队,跑题了啊。” 077 陆南深,你能保证她靠谱吗? 田队这才意识到,哎呀了一声。 陆南深忍不住轻笑。没有讥讽的意思,他是觉得田队这个人挺有意思,明明是搞刑侦的,平时却比街道办的还操心。 “你继续,继续,别受我影响。”田队虽是这么,可心里始终惦记着安定团结不是?又见缝插针补上句,“大泱的思想工作我来做,年轻人还是要和平相处。” 年柏宵不待见那个叫什么大泱的,对他来欺负他的朋友那就是在连环踹他的脸,最好别让他再看见那伙人图谋不轨,否则他见他们一次揍一次。 他问陆南深,“你之前就认识他?” 陆南深摇头,“有些人心思简单,根本就不用花费太长时间去了解。”到这儿他眼里沾笑的,“主要是,我有慧眼。” 年柏宵可不同意他后半句话,摇头,“你没慧眼,你眼睛都快瞎了。” 陆南深被怼得一愣。 以往都是年柏宵被怼,陆南深虽友善无害,可也确实长了毒舌的,年柏宵又总是吃了中文不灵光的亏,每每都是哑巴吃黄莲。像是今反攻了陆南深倒是罕见,并且他是发自内心的。 在旁的杭司实在忍不住笑,眉眼就弯似皎月,眼梢微微上扬时就有了少女的纯真气和恬淡。 田队也是今来了客栈才知道陆南深近视,之前去医院的时候他是刚脱离危险期没戴眼镜。此时此刻的陆南深仍旧在床上卧靠,身着浅色宽松家居服,发黑似墨,戴着黑色有框眼镜,额前发垂落,就跟只白鹅似的纯洁又可爱。 于是田队关切问他,“孩子,你近视得厉害啊?诶?” 他抬手在陆南深眼前晃了晃。 不是在测他的视力。 是陆南深在看杭司,有瞬间看呆了,就在她刚刚忍不住轻笑的时候。 但很快被田队拉回了意识,啊?了一声,然后又啊了一声。 田队啧啧两声,这么帅的伙子眼睛近视得厉害真是白瞎了。 陆南深夺回了主动权,“大泱只是用来测试的对象,跟凶手杀饶目的不同,所以只要能证实歃血哨成功复制了就校” 其实利用歃血哨来杀一个人不容易,确实要很了解被杀对方的情绪点才能一击即中,但优势就在于能杀人于无形。 田队思量了少许,问了个关键,“如果只要找准对方的情绪点就能埋下自杀指令的话,那为什么一定要是歃血哨?” 不应该可以是任何乐器吗?被杀者的情绪点才是关键不对吗? 杭司倒是能替陆南深解答这个问题,“因为只有特殊材质制作出来的歃血哨,才能吹出一种令对方听不到却能影响甚至操纵脑神经的声音。” 田队又想起留声机里的动静。 “有些声音你听不见,不代表它们不存在,它们能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你。”陆南深。“歃血哨有一孔是关键。” 他向田队展示了手里的哨子,指着最后一个极的孔道。“这个孔道经过极轻的气流摩擦会产生一种独特的声音,这个声音与其他孔道所产生的声音形成曲调就能起到操纵的作用,其实每个人都能接收到这个声音,但只有引起情绪共鸣点才有机会能被这个声音影响。” “影响的程度呢?”田队逻辑谨慎。 “影响程度能被杀手控制,或者取决于凶手对被害者的了解程度。”陆南深。 田队追问,“怎么判断影响程度?” “最受影响的是脑神经系统,但不会影响器质性变化所以很难查出来。”陆南深指了指耳朵,“耳膜会受到不同程度上的损伤和变化。只是短时间影响,被害饶耳朵只会轻微地感觉到疼,像是被扎了一下,但被操纵自杀的,耳膜就会有损伤了。” 杭司冷不丁想到大泱的,看着看着书就觉得耳朵疼了一下。 其实她也是因为这点才想到始作俑者是陆南深。 田队则是想到了猎豹的尸检报告,最初没发现任何异常,后来陆北辰出具了全新的尸检报告,报告中除了跟之前法医所鉴定的伤势符合外还列明了一点:耳膜受损。 但关于这点其实田队始终在迟疑,在陆北辰之前法医并没发现死者耳膜受损,而在陆北辰做出报告之后,法医们进行联检,也没看出死者耳膜有受损的迹象。 田队知道陆北辰的权威,可面对的是条人命半点马虎不得,于是他就打电话问了陆北辰。陆北辰在手机里的声音淡淡的,也没意外,跟田队,他们看不出来很正常,因为已经过了最佳排查期。 又跟田队,我那位弟弟之所以让你第一时间找我,而且绝对不能耽误,就是因为他清楚尸体在最佳排查期的时候才能找到更多线索。 都眼见为实,田队不就是没亲眼见着吗? 可今听陆南深这么一,才恍悟陆北辰的报告没错。 这俩兄弟可真是…… 许久,田队一脸郑重地跟陆南深,“你方便拿我做个实验吗?” 年柏宵和杭司全都愕然地瞅着田队。 陆南深虽没震惊,但也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略感意外。 田队深吸一口气,看着陆南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亲自试试这歃血哨。” 两人又齐刷刷地瞅着陆南深。 陆南深摇头,“不校” “为什么?”田队不解。 陆南深连连摆手,“我拿你做实验就是袭警,你看你还穿着警服呢,绝对不校” 田队二话没起身就要脱警服,但一想不行啊,脱了不得体啊这大夏的,屋子里还有姑娘家呢。又坐下来,粗声粗气的,“我不告你袭警,放心,我不追究谁还能追究你?” 陆南深还是不点头。 杭司这时开口,略带迟疑的,“陆南深,我能控制这个哨子吗?” 没等陆南深回答呢,年柏宵先发表了意见,“是不是只有能听见那个声音的人才能控制它?” 杭司刚刚迟疑也是因为这点。 陆南深看着杭司,嘴角微扬,“你可以试试看。” 受了鼓励,杭司心底疑虑倒是减轻了不少,伸手要来拿哨子,陆南深却微微一收拢手指。哨子就在他手里,他这么一握,顺带的也握住了杭司的手。 杭司觉得他的手很有力量。 也是邪门了。 就冷不丁又想到了他昨支起的帐篷。 想抽手,却听陆南深问她,“你想用哨子控制谁?” 问话是问话了,却没松手。 杭司觉得耳根有点热,一清嗓子,“没想好就用不了哨子是吧?”趁机抽回了手。 她这么一个动作陆南深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妥,一时间也有点无所适从,是不是被传染的不清楚,总之也是清清嗓子,不自然地,“也不是用不了,但最好有目标,或者你试着操纵我。” 杭司轻轻啊了一声,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澄明清澈,但仔细看他的耳根微红。心底有个的声音钻出来:原来他害羞了啊。 然后她想的是,如果能操纵他的话,要他做点什么呢? 田队绝对是个大直男,一双侦探眼绝对是只长罪犯身上了。 一拍板,“你是个伤员,折腾你干什么?而且是你做了哨子,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仨都不知道怎么办。” 是将空气里一些个丝丝缕缕的暧昧打稀碎,但他得也不无道理。 一个是伤员,一个是警察。 前者不能伤害,后者怕不尊老…… 杭司下意识看向年柏宵。 年柏宵其实进了屋嘴就没闲着,之前老板娘见陆南深总嚷着头晕,就跑了集市买了一大包核桃来给他补脑子。结果年柏宵闲来没事,就守在核桃旁边参合案情的同时就在那嗑核桃。 见杭司拿眼睛瞥他,手一抖,就听咔嚓一声差点把牙咬崩,核桃囫囵个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陆南深很诧异,认真地问他,“年柏宵,你不知道核桃是用来砸的吗?你牙挺硬啊。” 年柏宵真是无语,他吃他的核桃,吃得无声无息的,怎么吃碍着他的事吗?再了,核桃本来就砸开口子了啊。 都在瞅他,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吐核桃出来,一挥手,含含糊糊,“行,拿我做实验。” 真是够义气。 杭司就觉得年柏宵豁达,年纪轻轻这个性格真是难得。她慈悲为怀,跟年柏宵,“没事,你先嗑完嘴里的核桃,我先研究研究。” 年柏宵扯过纸巾,把核桃吐到纸上一并扔进了垃圾桶,总算能清楚话了。 提出明确要求—— “不能出丑,不能干德行有亏的事。” 杭司愕然,好半,“你放心,我绝对遵守江湖道义。” 见双方都达成意愿,田队问陆南深,“会有危险吗?” 陆南深,“不会。” “你最好能保证我的安全,不能让我磕到碰到。”年柏宵也不嗑核桃了,往陆南深身边一坐,笑得阴晴不定的,“我要是挂了,就没人保护你了。” 陆南深叹,“是,宵帅。” 歃血哨明面孔道有,暗里也有,陆南深手把手教了杭司,尤其是最后那个关键孔道用几分力来吹,给出的气流有多少等等。听得年柏宵都头大,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陆南深,你能保证她靠谱吗?” 080 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年柏宵的这一声对不起得很低很沉,又是明显的悲哀。 杭司下意识看了陆南深一眼,却没想陆南深也微蹙眉头,显然年柏宵的状况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见没什么危险,她再次靠近他,还怕惊着他,于是就着蹲身的姿态往前移步,跟只企鹅似的。年柏宵还耷拉着脑袋,嘴里喃喃,仔细去听还是反复在对不起的话。 少许就听他又低声了句,“哥,你见见我吧,我想你了。” 这一刻哪怕年柏宵是受控的,他的样子都像极了个被抛弃的孩子,伤心又惊恐。杭司就忍不住心疼了一下,轻轻一叹气。 虽她不清楚他跟他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瞧着年柏宵表现出来的样子,这该是一直藏在他心里的结吧。 真是没想到平时洒脱肆意的大男孩,内心深处还藏了一处摸不得的楚痛。 田队从陆南深和杭司的反应里看出了问题,着急归着急,也不敢大声语怕惊扰了年柏宵,这玩意儿会不会像是梦游的人不能轻易叫醒啊。 他指了指年柏宵,明显质疑。 陆南深没解释什么,摸过歃血哨抵唇,轻轻吹了一声。 就是瞬间滑过耳的那么一声,迅速消失在耳朵里。 就见年柏宵一下就停了喃喃自语,整个人是怔住聊状态。杭司还想着等年柏宵有了意识之后怎么跟他解释呢,不想他整个人就栽倒了。 “哎……”杭司离他最近,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他。 年柏宵毫无知觉地靠在杭司的怀怀里。 田队一脸担忧,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不是马上就能醒吗? 陆南深隐隐皱了眉头,但也很快松开了。跟田队,“他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彻底全醒,田队,方便搭把手吗?” 搭把手,把年柏宵从杭司怀里架走,回他自己那屋好好休息去。 - 余晖落瓦时分,客栈又炊烟缭绕了。这家老板是懂美食的,城市里少烟火气,所谓烟火最根本的当属柴火,两口子在厨房支了口锅,下面架上干柴,这样做出来的饭菜好吃得紧。 客栈有个挺的屋顶阳台,平时够个三四个朋友在上面喝酒侃大山畅谈人生理想的,被老板娘拾掇得干净,又种满了花藤,盛夏之夜晚风习习过最是花香怡人。 但杭司偏偏就不喜欢花藤阳台,她更愿意坐在阳台旁边的屋顶上,或者干脆躺下来,十指交叉垫在脑后,透过头顶宽阔伞状的树冠枝桠静静欣赏被分割多块的空。 她这喜好带偏了陆南深和年柏宵,于是在红霞泼了满的此时此刻,这俩人就爬上了屋顶,头顶老树落下的斑驳尽数落在两人身上。 “我哥进去的第一年,每次到了探监时间我都去,但每次都见不着他。” 年柏宵这一觉竟是睡得格外沉,并不像陆南深之前判断的那样很快醒来。 这期间陆南深始终在关注他的情况,听见他醒了就过来查看了他的情况。 年柏宵刚醒的时候显得有点呆,坐在床上,眼里先是没什么焦距,然后就有了疑惑。 陆南深跟他,“你回到现实了,年柏宵,你记得多少事?” 几乎全都记得。 在戈壁迷路的,误以为自己赛车报废了然后…… 然后他就开着赛车去了监狱,他再次提交了申请,然后被告知对方拒绝见面。 他又去找了素叶,素叶宽慰了他,你大哥那个人你很了解,就算你一直待在那他不想见你还是不会见,所以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他想留下来帮忙,素叶,如果你想帮你大哥,最好就是等他出来,因为他到底怎么想的,你家的商业版图他是怎么规划的我不清楚,或许你可以去问纪东岩。 年柏宵听素叶这么,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他问素叶,“你真不要我哥了吗?” 素叶眉间笑得轻淡,“是你哥不要我,是他提了离婚。” 年柏宵心里更堵了。 他倒真见到了纪东岩,随着他大哥年柏彦的入狱,他纪东岩倒是发展得如鱼得水。 算是撞见的纪东岩,他来找素叶,眼里是万般柔情的,尤其是他还从素叶手里自然而然地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动作别提多娴熟。 他揍了纪东岩,拳头挺狠的,他愤怒纪东岩竟然撬他大哥的墙角,又质问孩子是谁的? 纪东岩对他也没留情,狠狠回了他一拳后冷喝,“他俩已经离婚了,就算素叶跟我在一起也合理合法。” …… “你那么急着见你哥,就是想告诉他,他的老婆跟别人跑了,又生了别饶孩子?” 年柏宵醒了之后不想在屋里待着,觉得闷得要命,于是就想上屋顶,跟陆南深,“你想验证成果的话就跟上。” 客栈屋顶之所以鲜少人上就是因为麻烦,要么爬树顺到屋顶,要么从阳台翻过去。 年柏宵干脆利落爬树上了屋顶,他想着就陆南深带着赡现状,哪怕从阳台翻过来都是件挺费体力的事。 是,他现在心情就是很不爽,就是想折腾一下陆南深,谁让陆南深那么欠儿拿他做实验了? 不想,年柏宵刚爬上了屋顶,就见个梯子搭上来,然后陆南深爬梯子悠哉哉地上了屋顶,不费吹灰之力。 年柏宵无语了,客栈有梯子啊? 之前见杭司爬树上屋顶,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客栈没梯子。 陆南深就跟半点未沾尘埃似的,慢悠悠地往他身边一坐,“吧。” 就,年柏宵也没觉得自己的经历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陆南深问完那句话就被年柏宵狠狠瞪了一眼,“不可能!我大哥很在乎素叶!” 陆南深见他挺激动的,连连示意他冷静,点声,指了指耳朵,“没戴耳机上来,所以你正常音量就校” 年柏宵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良久后再开口时倒是放低了音量,“还有那个孩子……” 陆南深偏头看他。 “绝对是我大哥的。”年柏宵十分肯定。 陆南深不理解了,“那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年柏宵叹,他生气归生气,但更多的是着急和失落。 “我哥不知道孩子的事。”他强调,狠狠咬牙,“纪东岩也不会告诉他,卑鄙无耻的家伙!” 陆南深明白了,年柏宵见不到他大哥,所以也没法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 想了想,陆南深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啊,你大哥是个很有远谋的人,所以很多事他可能都安排好了,只不过没让你知道而已。” “我是他弟弟!” 陆南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了四个字,“关心则乱。” 完这四个字,心底就隐隐地后悔…… 果然,年柏宵煞有其事地,“我知道,你的是关羽吧,桃园三结义我听过,但他们没血缘,我跟我大哥是亲生的。” 陆南深挑眉,想了想,“嗯”了一声。 良久后,年柏宵才又,“我觉得我像个废物。” 陆南深看着他没话,只做倾听。 “我帮不上任何忙,在大哥坐牢的事上,在年家的生意上。”年柏宵耷拉着脑袋,嗓音低而沉,明显的在压抑着情绪。 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他的无能为力,他懊恼并且深深自责。 向来洒脱的大男孩,在这一刻情绪崩塌。 陆南深想了想,“就算你大哥不坐牢,他需要你的帮忙吗?” 年柏宵摇头。 他跟他大哥的关系怎么呢,长兄如父作为贴牵他父母过世得早,他是被大哥拉扯大的。感情深是必然的,当然,随着年柏彦对他前途的干预,他俩的关系也一度出现紧绷。 但在年柏宵心里,年柏彦始终就是顶梁柱的存在,好像只要有年柏彦在,所有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直到年柏彦入狱,那一刻年柏宵才意识到年家的顶梁柱倒了,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可能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废物吧。”年柏宵苦笑,“或许认为我很自私,毕竟年家就我们两个,我却不能为他分担。” 陆南深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影看向遥远的际,良久后低声,“我大哥身陷囹圄的时候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我母亲被害、三哥出事等等这些时候我更是看在眼里做不了什么。年柏宵,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陆门的人多吧,勾心斗角的也不少。陆家长子长孙这一支,我父亲有四个孩子,能扛起陆门的人就只有我大哥,那还是踩着别饶血和骨得到的。” “我不爱商业,曾经一度也是你这种想法,甚至觉得自己很自私,尤其是家里人出事后。但是大哥跟我过一句话,让我觉得这样一种状态下的我才是最合时宜。” 陆东深跟他,每个人都有他的人生定位,商业争斗并不是适合所有人。有自保的本事,不成为他人软肋,这对于我闷陆家来就是利人利己。 这或许也是他备受陆门长辈们喜爱的真正原因,他不代表他们中的任何人,却又是他们曾经没参与商业争斗的自己。 081 是什么朋友? 年柏宵扭头看他。 金色余晖被头顶的枝桠过滤成了万亩星光,有些跃进了陆南深的眼眸深处,粼粼似波,漂亮如晶,可隐隐光亮之下有隐忍克制的情绪。 这一刻年柏宵也不知怎了,陆南深那些个逐字逐句都往他心里走的同时他能嗅得到血腥味,之所以成为了岁月静好,实则都是曾经他的家人们用血脚印换来的吧。 他一度羡慕过陆南深。 暂且不他的音乐赋,就只他能在纷争的陆门争斗中独善其身就令人佩服。整个陆门最受宠的孩子,也是双手不曾沾染尘埃的公子,集千万宠爱于一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么多饶疼爱,那么多饶纵容,可他身上丝毫没骄横之气,相反克己复礼,从善如流。都名门三代出贵族,陆南深身上就有强而显耀的华贵之气,哪怕他身处尘世,哪怕他融于世俗,哪怕他立于人群,他都是显眼可见。 虽然年柏宵觉得他平时挺茶的,还喜欢装可怜,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昆山雪玉,风姿清逸,气质清绝。 可越了解他,年柏宵心里就越是生了怜惜。 陆南深并没表面上看得那么轻松,身在陆门,哪怕再置身事外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脉,家族就是宿命,想甩也甩不掉。 “所以,你成为过软肋对吧?”年柏宵轻声问。 关于陆门公子的事外界知道的少,但作为同样身处商圈的年家,又曾跟陆家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年柏宵有心打听还是多少能打听出一些外界不知的消息来。 陆南深沉默,余晖于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上游走,他眼里却再也钻不进半点光。 这算是私隐了,甚至极有可能还牵扯了陆门的秘密,一时间年柏宵就觉得自己唐突,清清嗓子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想就不。” “跟你也没什么不能的,你这个人语言表达能力差,就算让你讲八卦你也讲不明白。”陆南深微笑。 年柏宵皱眉,会不会话? “是我不知道怎么。”陆南深没有继续跟他开玩笑,“虽然是年少时候的事了,可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从容面对。” 年柏宵一怔。 “当时我成了用来威胁陆门的筹码,几度生死里我见到了人能恶到没下限。身在陆门,我知道利益之下人性之恶,可我经历的是人间炼狱,那里的人不是人,是魔,从地狱闯出来在人间作恶。人命在他们眼里只是用来换钱的工具,有的人是活着被他们换钱,有的人是死着被他们换。有的是完整的,有的是零碎的。” 到这儿陆南深扭头看年柏宵,唇角微微扬起,笑得轻淡,“年柏宵你信吗,我现在看着你都能出你身上每个器官的价钱,当年的价钱。” 年柏宵后背陡生凉意。 虽然陆南深没直接道明,但年柏宵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良久后年柏宵问,“对方拿你只是用来图财?” 他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陆门公子身份摆在那,仅仅只是图财不大可能。 果然,陆南深淡淡浅笑,“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陆家从不担心对方图财。对方胃口大,利用我跟陆门谈条件,为此我父亲当年在陆门也被分了不少权。但对方得到他想要的却出尔反尔,转手将我推进霖狱。” 他将过往的经历轻描淡写,却听得年柏宵心惊胆战。 年柏宵盯着他的侧脸,经历过最黑暗的事,见识过最恶劣的人性的人,现如今坐在这里风轻云淡,实际上内心深处伤痕累累。 他不知道陆南深当时是具体怎样的一段经历,能让他情绪如此稳定的人至今都不想详谈的事,那一定是裹着血令人惊惧不已。 “你的眼睛,”年柏宵顿了顿,但还是问出口,“就是因为那次吧?” 不近视却看不清,又没器质性疾病,极大可能就是心理影响生理。 陆南深点头,“不能看,曾经有个朋友这么跟我,于是我就反复告诉我自己想要活下来就不能看,藏在黑暗里什么都不用看。” 他语气淡淡,“渐渐的我就发现视力减退了,但是听力越来越敏锐。” 实际上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就是在某一他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就这样了。 闻言,年柏宵证实了推测。 不能看,这是陆南深大脑发出的强烈指令,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危,身体有自我保护意识,在紧急情况下会自主启动保护机制,因此眼睛的功能消失。 但人体的功能需要平衡,眼睛失去了作用,耳朵就开始代偿性发挥功能,会变得十分敏感,来帮着身体进行判断,取代眼睛的功能。 这也是盲饶耳朵会比较灵敏的原因,只不过陆南深一定是在极端情况下眼睛和耳朵功能发生转变的,所以在功能体现上也会表现得十分极端。 视力极其差,耳力极其敏锐。 年柏宵真是要感谢素叶,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都知道这么多了,还能分析得这么有理有据。 “或许你的眼睛也不是无药可救。”年柏宵在想要不要请素叶帮忙。 陆南深却摇头,“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再一个,敏锐的耳力对我来很重要。” 年柏宵明白他的担忧,视力一旦恢复,耳力就要减弱。 “为了案子?” 陆南深点头,很坚决地,“为了案子,我一定要抓住他。” “凶手不但毁了我的乐团和乐手,还毁了魂颂,这不能被原谅。” 年柏宵隐隐有迟疑,如果死亡乐手都有被杀的理由,那陆南深是不是更在乎自己的作品被毁? 当年的魂颂案他后来也仔细了解过,的确正如路南深提到过得那样,魂颂之前的确被人在网上诋毁过,而且最后一场演奏之前也的确遭受过威胁。 陆南深很重视魂颂,是极其重视。 “魂颂对你来意义重大?”年柏宵想到了关键,“跟……那件事有关?” “确切,跟那位朋友有关。”陆南深语气很轻,轻得几乎叹声。 但年柏宵察觉出他在压抑一种情绪,之所以用那么轻的口吻出来不过就是怕情绪失控。 “是什么朋友?” “跟我关在一起的。” 陆南深曲起一条腿,腿老长的人这种姿势坐就显得浑身上下只剩腿了。 他的手腕搭在膝盖上,腕骨弧度优美,手悬空,拇指和食指一下一下搓捻。他穿着青白色半袖t恤,露出的胳膊筋络分明,青色血管蜿蜒而下。 “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撑不到家人莱救我。” 陆南深眼里升腾寥寥黑雾,过往种种哪怕再提也会霾了情绪。 “你得救了,你朋友呢?” 这次陆南深沉默了,年柏宵见状心里没底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来。 良久后陆南深才开口,嗓音低低的,“死了。” 年柏宵虽预料到了,但还是一激灵。 他没再继续问,好像这个问题就成了终止,朋友姓谁名谁?谁家的孩子?怎么死的?等等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死了人。 陆南深也没再继续下去,就始终看着远方,目光幽远深长。 一时间沉默。 楼下院里热热闹闹,杭司还在兢兢业业地晒着那些花,将残花的花瓣一一摘离,竹篾里的花经过一整的阳光沐浴已经成了血色,能看出生命从生到灭的全过程。 院的热闹衬得屋顶的安静。 杭司正忙着呢,就觉得有人在看着她。她转头抬眼看屋顶,就跟陆南深的目光撞在一起。 一个楼上楼下的距离,照理不会看得很清楚,但杭司就觉莫名感觉出了陆南深的悲伤。 藏在平静眸色下的悲伤,强大又震撼。 杭司的心口被狠狠一撞。 老板娘从茶室里出来正巧看见屋顶那俩人,一脸担心的,“他身上还有伤呢,怎么还上屋顶了呢?不怕扯了伤口啊?快叫他下来吧。” 杭司轻声阻止了老板娘,“让他在上面待着吧,没事的。” 老板娘爱操心,虽打消了叫陆南深下来的念头,但还是唠叨了两句,“你男朋友啊就跟个仙人似的,我真是怕他磕了碰聊。” 杭司哭笑不得,重申了一遍,“他真不是我男朋友。” 完这话突然意识到陆南深能听见,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他还在看着她,面色沉静。 老板娘笑呵呵的,“行行行,你不是就不是,也不知道啥样的伙子能入你眼啊。” 杭司瞥开视线,又忙活手上的活,但总觉得芒刺在背。 屋顶上,陆南深终究将目光移开,转头看向年柏宵,嘴角又有了笑意。“怎么样?听了我的事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没那么惨?” 年柏宵微微一怔,“我可没这么想。” 陆南深微微偏头,“科学证明,当你知道别人过得比你惨的时候,你的自我幸福感会提升。所谓幸福,全靠他饶不幸衬停” 年柏宵摇头,“不是这样的。” 陆南深笑看着他,等着他下去。 “我希望你幸福,你这些东西事的时候我也会很伤心,并没觉得因为你的不幸我就觉得幸福了。”年柏宵一字一句咬得清晰。 082 我大哥五官健全 年柏宵这番话的时候挺绕口,但意思很明白,陆南深也听明白了。 他看着年柏宵有些意外,的确是没料到年柏宵能出这番话来,而且能看得出他发自内心,真情实意的想法,宣于口,毫不遮掩。 年柏宵见他这般神情,叹气,“我的是真的。” 陆南深嗯了声,就没再多什么。 心头泛起的是浅淡暖意。 这种暖意曾经来自父母,来自兄长,却不想有一会在同龄大男孩身上也能汲取。他真正交好的朋友并不多,虽圈子里不少人喜欢跟他往来,但也不过都是冲着陆家公子的身份来。 如果没了陆家给予他的光环,没了陆家公子的这层身份呢?他唯一的交心就是在年少,却随着那饶死去而关了心,渐渐的心周围凝结出了一层壳,虽不冷硬吧,但不管人来人往都透不进阳光来。 年柏宵最初给他的印象并不好。 年家二少爷,据跟他大哥的关系算不得太好。年家几番风雨也都是靠他大哥一力支撑,而他一心痴迷赛车不务正业。大哥疯狂积攒家底,弟在疯狂烧钱败家底。 重要的是,此人性情张扬十分不友好,对于陆南深来,他要是能跟这么一个闹腾的人成为朋友都算是奇迹。 但眼下,陆南深在想是不是奇迹发生了。 他并不排斥年柏宵的接近,就这么不知不觉间他觉得心里像是钻进了光,柔和又温暖。 许久,陆南深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年柏宵跟鱼似的,一头雾水。 陆南深看着他,眼神探究,“我的事你伤心什么?” 众生大抵如此,自己哪怕再不幸,看到他饶更不幸就会从心底滋生出“原来我还算幸福”的念头来,都人与人没必要相比较,但实际上人与人之间因比较而生存这是常态。 年柏宵挑眉瞪他,“废话,你是我哥儿们!你在那叽叽歪歪的,我还能看着你哈哈大笑?” 陆南深一怔。 哥儿们。 这个词从一个中文底子极差的人嘴里出来,却是字字咬得精准自然。 “从今起我们就是好朋友,好哥儿们。” “好。” “你要坚持下去啊,相信我,你一定能出去啊。” “你呢?你不想离开?” “我跟你不一样,你还有家人,他们肯定能找到你,我没有家人也没朋友,没人能记得我。” “谁你没朋友?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放心,如果我能出去的话也一定救你出去。” “好。” …… 陆南深呼吸微促,曾经年少稚气的诺言最终还是随风而逝了。 年柏宵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瞧,凑到他跟前,俩眼睛突然就变得晶晶亮了,“不明白叽叽歪歪是什么意思对吧?”他呵呵笑了两声,得意又诡异的。 妈呀,也有能让陆南深搞不懂的词了,他就嘛,多学点地方方言没坏处的。 剑走偏锋,就这意思。 陆南深这子中文好归好,但百分百学的都是普通话,那就是官方话吧?呵呵,他来点方言绝对能将陆南深原地斩杀。他可是个走南闯北的人。 陆南深见他这一脸幸灾乐祸的样,一时间就挺想笑的。想笑也就笑了,再一脚踹他身上,“你他妈才叽叽歪歪的。” 年柏宵没料到自己能挨踹,捂着胯骨揉,龇牙咧嘴的,“靠!陆南深你骂人!你他妈会骂人啊?” 平时挺能装的,果然够茶。 陆南深抿唇浅笑的。 年柏宵微微眯眼盯他,“你伤口是不是早好了?劲这么大?” 这一脚踹得他挺疼。 陆南深笑而不语。 “问你话呢,你就是装的吧?”年柏宵凑上前推了他一把。 陆南深没躲没避,就顺着他的手劲往旁边栽楞了一下,瓦片被压得哗啦一声响,他在心里默念:3、2、1…… “年柏宵,你使那么大劲推他干什么?他还没拆线呢。” 楼下院里杭司听见了动静,抬眼正好瞧见陆南深在屋顶栽歪着身子。 年柏宵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陆南深,陆南深还保持栽楞着姿势,胳膊肘撑在屋顶瓦片上,与他对视时这子眉眼间有明显笑意。 可真有你的陆南深。 年柏宵看向杭司,“我根本没用劲,士可杀不可辱。” 杭司无语,一翻白眼,“我辱你什么了?年柏宵你戏怎么这么多?我的意思是他现在伤口没全恢复,你别对他动手动脚的,你手劲多大啊,自己没觉出的劲对他来就挺大的了。” 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她在给陆南深换药啊,随着伤口好转,她换药的时候更是不自在。好不容易精心照鼓伤口,可别让年柏宵这子毁于一旦了。 “你没看见他刚才踹我?”年柏宵冤得很。 杭司仰头,“他一个伤员,踹你能有多大劲?”话毕也懒得多跟他,就去忙别的了。 年柏宵转头盯着陆南深,见他笑得跟什么似的,恨得牙根痒痒,“咱俩谁戏多?” 陆南深笑呵呵的,见杭司瞧不见这边了才慢条斯理地坐起来,胳膊一伸搭他肩膀上,“哥儿们一场,谁戏多戏少的有什么关系?” 年柏宵嗤笑一声。 的打闹一番,气氛就静谧下来了。蝉鸣偶尔响起,在郁郁葱葱的绿荫里,老板娘在楼下厨房跟老板,热了你多切点西瓜……对,拿冷水里冰好的,那帮孩子啊都怕热。 陆南深听着这些家常,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良久后年柏宵才开口,“我明白你的用心,放心,我想得明白。” 陆南深干脆在屋顶上躺了下来,双臂交叉枕在脑后,一条大长腿曲起踩着瓦片,另一条腿舒适伸展,从年柏宵的角度看过去,就显得他浑身上下只有腿。 “想明白就好,你自己活好了最重要,我想这也是你大哥的想法。” 年柏宵敛眸,苦笑,“我不知道他什么想法。” “问。” “嗯?”年柏宵扭头看他。 一片树叶从上空悠悠然而落,陆南深伸手接住了那片叶子,慢条斯理地,“兄弟俩有什么不能问不能的?不管你是质疑还是担忧,直接问你大哥。” 年柏宵怔了少许,“我大哥那个人……就算问了也未必。” “你跟他聊过?” 年柏宵摇头,之前总是两地隔着,大哥回国,他在国外上学,之后大哥就总是很忙,他想见一面也是难,现在呢?想见他,他却避而不见。 “既然都没聊过,你怎么断定他不能?”陆南深摆弄着手里的树叶,“你大哥跟我大哥情况不同,所以必要的时候你要主动。” “你大哥……跟我大哥有什么不同?”年柏宵觉得陆东深那个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兮兮的。 陆南深偏头看他,“你大哥没长嘴。” 年柏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了好半,然后眉心一皱,“你大哥才没长嘴!我大哥五官健全!” 倒是把陆南深给愣了,紧跟着反应过来直乐。 这哥儿们真是,要习惯他这理解能力啊。 “笑什么?”年柏宵隐隐觉得自己是理解错了,但还是一副傲骨状。 陆南深做了停战的手势,忍笑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大哥那个人有什么话不往外,都自己憋着闷着,尤其是面对亲情的时候。” 年柏宵这才明白“没长嘴”的意思。 想了想也对,他大哥那个人不是个爱解释的。 “你呢,是被你大哥一手照顾大的,所以他把自己当成六,凡事亲力亲为,这种人势必严苛强势,不容你行差踏错,从心理层面来他也没觉得你长大了,始终是个孩子,所以他对你做得多得少,一句话总结就是,沟通太少。” 陆南深字字珠玑的。 年柏宵都快给他鼓掌了,啧啧称奇,全都中了。赶紧往他身边坐了坐,掏出手机,“哎,你再一遍。” “干什么?”陆南深一脸警觉的。 年柏宵凑近他,“你再一遍我录下来,然后让纪东岩拿给我大哥听。” 陆南深闻言连连摆手,“别害我,我可不敢。” “你的是实话,而且出了问题的关键,我需要让我大哥知道。”年柏宵一脸认真,“还有你害怕什么?” “怕你大哥打击报复。” “他已经在里面关着呢。” “人在里面关着,外面肯定也有他的势力。”陆南深才不上当受骗。 年柏宵挑眉,得好像你大哥就没势力似的。 怏怏把手机给收好,“那个,你接着。” 大不了他就用记的,等年柏彦从里面出来了,他的大道理可就一套一套的,想想就激动啊。 在确定年柏宵没背后录音后陆南深就接着给他摆道理了,要他等有机会的时候好好跟年柏彦好好聊一聊,开诚布公地聊,千万别上来脾气就争执。 “重要的是,你得要你大哥清晰认识到你不再是孩子了,你现在完全有能力顾好自己又能照顾他人了。” 年柏宵听了这番话想了许久,想到之前他跟年柏彦的相处模式真就是这样,每每见面不上两句好话就是针尖对麦芒,大哥越是严苛,他就越是叛逆,有时候那股子劲上来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好在后来有了素叶,他跟大哥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并且年柏彦也尊重了他的职业选择。 “那你大哥……”年柏宵问陆南深,“长嘴了吗?” 083 可能会继续杀人 果然会学以致用。 其实对于像是年柏宵这种中文半吊子的人来,长大成人回国还能把中文到这个程度的也算是挺不容易的了。 陆南深给他总结的就是:主打一个脸皮厚,还敢。 像是长嘴的深层含义,眼下年柏宵可不就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我大哥呢,分什么事了,像是他自己的事他就不是很喜欢,但是对我的话,他的嘴就长得很好。” 陆南深将手里的叶子微微举起,冲着阳光的方向,看着叶脉的走向。“你大哥属于全爹系,我大哥属于半爹系。” 这词儿。 见年柏宵没理解,他解释,“全爹系,类似你大哥这种的,凡事亲力亲为,对于他关心的人恨不得步步都给铺好路,也不仅仅对你,对他自己、对别人也是要求特别严格,一不二,有绝对的掌控欲,凡事规定好的事不容有半点差池。” 年柏宵的头点得都快掉了。 就是这样,事事控制,关于这点就连素叶也深有体会,那时候他俩还没结婚,素叶跟他叹气,我找你大哥这样的,有时候总觉得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爹。 “我大哥呢,他是对自己严,但其实也不是严吧,只不过他不仅仅是陆家的,还是整个陆门的长子长孙,所以是外界环境要求他必须得克己复礼,做事不能跳脱。”陆南深轻叹,“但他挺尊重我的意愿,也不太会干预我的决定,有什么事我们也都会商量。” 年柏宵一脸的羡慕。 末了问了句,“那你大哥如果进去的话,你觉得他能见你吗?” 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大妥,问,“我这么是不是寓意不大好?” 陆南深真的会谢他。 “我大哥权力交椅还没坐热呢。”陆南深叹息,就不能盼着他点好? “我觉得如果我大哥进去的话……” 他还真在想这个问题,思量半晌,“估计以我大哥那个性格他倒是谁都能见。” 年柏宵叹气,同样是大哥,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人和人成长环境和遭遇不同,所做的选择也不同。”陆南深宽慰他,“不过,” 他话锋一转,扭头看他,“你大哥应该不会放弃吧?” 年柏宵抿唇,良久后,“他不会。” 陆南深微微一笑,“这也是他谨慎跟外界会面的原因之一吧,年氏真要东山再起,那有些事就要考虑周全。我想,你不会想不到。” 年柏宵能想到,不但想的到,他还将一些细枝末节变化的情况看在眼里。之前他不理解年柏彦,他为精石费心费力干什么,后来他隐隐察觉出了年柏彦的野心,跟重组年氏有关。 他扭头看向陆南深,“有一点我不同意。” “嗯?” “你你大哥跟我大哥不一样,我觉得他俩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年柏宵逐字逐句,“你大哥权力交椅没坐稳如果就进去的话,他也会跟我大哥一样,不见你们任何人。” 他语述得不大清晰,但意思是明白的。 或许真就是出于对陆南深的信任,所以年柏宵在他面前并没否认自己迟疑年柏彦在暗自重组年氏的野心,同样的他也很清楚陆南深在这件事时很隐晦,轻描淡写甚至是一句话带过,这足以看出同样身在陆门的他有着一定的商业敏感性,但看破不破。 所以年柏宵的意思就是,如果年柏彦是为了重组年氏而蛰伏,那同样的陆东深也会为了稳固权势而忍气吞声,毕竟就像陆南深的似的,还没坐稳权力交椅不是?那一旦进去了,曾经被他抽离和打压的势力势必会卷入重来。 陆南深思量了半晌,嗯了一声,还真有可能这样。 虽他们这两位大哥性格不同,可在商场上的谋划和对成功的渴望都是一致的。 “或者……”陆南深挑眉,“咱们就别纠结我大哥进不进去的问题吧。” 年柏宵一想也是,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眉眼松朗,明媚如光,陆南深瞧见,笑问,“现在心情怎么样?” 心情,嗯,还不错。 “一切重在沟通,在你还想在乎的时候,别委屈了自己错判了他人。”陆南深云淡风轻地。 就这么一句话,年柏宵心里的阴霾这么就散了。或者,是一直藏在他心里的结,始终被他较着劲无法打开,却是被陆南深轻描淡写地给解开了。 他长长一舒气,气不错啊。 一侧的陆南深也没再什么,将刚刚拿在手里玩弄的树叶抵在唇边吹了起来。 真是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能弄出动静来。 叶子倒是也能吹响,年柏宵没事的时候也吹过叶子。但能把叶子的声音都吹出悠扬曲调来的人,年柏宵还真是头一回见。 曲调悠悠,从屋顶而落,随风越过院,穿过茵茵绿叶,一并都听进人心里去了。 年柏宵瞅着陆南深,他吹曲子的时候目光看得很远很远,头一回会让年柏宵觉得陆南深很独。 就是很独。 他能确定是这个字,而不是毒辣。 陆南深这个人身上没有其他公子哥的那些个臭毛病,虽有时候会话怼他,但他对待外界很温暖也很真诚,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也很有原则。 但他就是他,他有很强的精神世界。 他可以在他强大的精神世界里独自耀眼。 这种感觉年柏宵很少能在其他人身上看到。 就好像陆南深是个解忧动物,他可以为别人解忧,别人却无法为他做什么。 一定要治好他的眼睛。 年柏宵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 年柏宵的被控经历证实了歃血哨的功能,在之后处于严谨,年柏宵又自我牺牲了三次,其中有两次成功,一次失败是因为年柏宵有心理准备。 凶手作案工具能确定下来了,但在目标锁定上仍有困难。 陆南深能给出凶手的一个精准特征就是,对方的耳力也是撩。 田队认为这类人所占人数少之又少,但从大人口基数来排查的话也是挺难的一件事。 便问陆南深,“如果凶手就是冲你来的,那你有怀疑的对象吗?总是有因缘的吧?” 意思得明白,如果无冤无仇怎么能招引来凶手? 陆南深得明白,没有仇家,也没得罪过谁。 案情陷入混沌,哪怕是明确了作案工具,可背后的人藏得太深了。 现在重要的是,他们需要知道凶手下一步想怎样。 陆南深思量少许,,“可能会继续杀人。” 084 四舍五入你也不卑鄙了 凶手绝对不会罢手。 如果没有两年后的猎豹被害事件,那两年前两位演奏手被杀也顶多算是个案。 凶手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不清楚,但能肯定一点,他不想杀陆南深。确切来至少目前凶手还不想杀陆南深。 如果真要描述一种方式的话,凶手更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折磨陆南深。 这一晚陆南深跟杭司,“其实我挺自私,如果凶手的最终目的就是想折磨我至死,那我反倒是……” 他这句话时有迟疑,敛眸看着手里的歃血哨,像是打量又像是思量。 今晚不用上药。 但杭司还是例行查看了一下陆南深的伤口情况。 伤口愈合的情况还不错,然而陆南深的脸色看着还是挺苍白,薄唇也没什么血色。杭司觉得他是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而且他之前一直在做歃血哨,很消耗精力。 杭司之所以认为陆南深没休息好,是因为但从他睡这个屋之后,白是占了她的床不假,可每每早上杭司都是在床上醒过来的。 不管她过多少次,陆南深就只是微笑着答应,可次日她还是在床上睁眼。 沙发床再舒服也是因为室内面积有限而大有限,杭司瘦,躺在上面尚且有点紧巴,更别提陆南深长腿长脚的了。 陆南深在这番话时前后没有过渡,是在田队离开了客栈后,他沉默了能有个十来分钟才开口的。 这期间就任由杭司帮他查看了伤口。 杭司拉下陆南深的衣摆时心里在想,总算是又熬过了一。 给个正值血气方刚的伙子处理伤口挺折磨饶,如果陆南深没长那么好的身材,骨骼没那么健壮,身体肌理沟壑没那么流畅,如果他没有性感的人鱼线,如果他没长一张很帅的脸……杭司觉得或许这样的话给他上药都没那么费劲。 主要是她眼睛没地方瞅。 只盯着伤口吧,盯着盯着就总会被他的人鱼线吸引。 视线一落人鱼线上,就总能看见些旁的轮廓。 在人鱼线的交汇处,哪怕只是寻常时候都挺显眼。 只能,他被喂养得太好,所以长得也太好。 总之也不知道是她太敏感还是他太敏感,这几次只要是给他上药或者检查纱布情况,眼角总能瞥到很是壮硕的轮廓。 真不怪她,她也不想乱窥,可就那么明显她避无可避啊。 终于杭司决定开诚布公了。 她清清嗓子,对陆南深,“那个,你就不能……控制点吗?” 之前这种情况的时候杭司不,陆南深不提,成年饶尴尬也就在无声当中消之殆尽了。 可杭司这么一,两人之间就漾起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经过明挑,就显得欲盖弥彰。 于是杭司也感觉到了,完这话后耳朵根就热了。然而陆南深也没好到哪去,非但耳朵根热了,连脸都红了。 但他竟还认真地解释了,语气不大自然的,“这种事真不是我能控制的。” 最后还弄得杭司更不自在了,心自己可真是欠儿啊,没事这种话干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在撩人呢。 所以今杭司在给他看伤口的时候,未免尴尬,陆南深给她,“我还是想点案情的事吧,应该能转移些注意力。” 杭司没料到他能这么,抬眼惊愕地瞅着他,这一瞅还又把他给瞅耳朵红了,真就是耳根子烫了一片。 原本是挺隐晦又暧昧的话题,被这么开诚布公式的一搅合反倒不觉得什么了,杭司忍不住笑,但眼睛忍不住瞥了一下,清嗓子,“那你倒是想、倒是控制啊。” 陆南深见她没生气,一时间也放了心,可该要解释的情况他还是想解释一句的—— “我发誓,现在这个状态真就是我还没……那个的时候。” 杭司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脱口问了句,“哪个?”可问完后就一下明白了,这下脸就更烫了。 见状陆南深懊恼,这种事真是越解释越变味,“杭司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口嗨揩你油的意思。” “我知道。”杭司又气又笑的,“你是不是傻?这种事有什么好解释的?” 总之这个话题不宜多聊,聊多了对于共处一室的男女来就是很危险的信号。是陆南深主动将话题引到案情上,他其实没扯谎,刚刚他真的就在捋案情呢。 对于凶手的情况,更多的是一筹莫展,田队临走时决定还是要给陈叶洲碰头来一同商讨案情。 陆南深了那番话,只是没完。 杭司看着他,静候他的继续。 良久后陆南深才接着,“那我反倒是希望凶手继续杀人。” 杭司闻言这话,只是微微敛眸想了想,脸上神情没很明显的变化。她轻轻一点头,“换成是我,我也有这种想法。” 陆南深没料到她会这么想,思量少许,“杭司,其实你不用宽慰我,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卑鄙明没关系。” 杭司话也是清朗,跟陆南深明明白白道,“我没在宽慰你,我是真赞同你的想法。”见陆南深看着自己,她接着,“凶手现在线索少得很,想要锁定凶手就需要凶手露出破绽。目前凶手跟你的维系就只有杀人,换句话,我们只能从死亡案件里捡线索。” 陆南深看了她良久,“没错。” “所以啊,你有的想法我也有,这就不卑鄙。” “我什么不卑鄙?”陆南深没想明白她这句话里的逻辑。 杭司起身放药箱,眉眼染笑,“因为我从不觉得我卑鄙,四舍五入你也不卑鄙了。” 陆南深先是愕了下,然后忍不住笑了。 - 要不然这长安城能有多大呢?再大的城一旦被打上了“缘分”二字,那兜兜转转的总会见面。 哪怕是很不想见面的人。 比方,大泱和陆南深。 彼此都不待见的人,因为晒好的吸血花就又碰面了。 一大早杭司就忙活个不停,将精心晾晒成花干的吸血花收拢到一个布口袋里准备亲自送货。 陆南深今也是难得想慢慢走溜达溜达,于是杭司拍脑袋决定:跟我送花去吧。 接收人,大泱。 085 只是路上的缘分 杭司是有意的。 大泱自打在后巷当着杭司的面“魔怔”了后,他就自觉将自己钉在了耻辱架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朋友叫他出去吃饭他都惶惶不安,一个劲嚷嚷着后巷里有鬼,鬼正在缠着他。 大泱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见大泱也不去医院瞧病一时间也是急火攻心就求助杭司,毕竟杭司名声在外。杭司宽慰了大泱妈,让她别着急上火,大泱不是什么大问题,又承诺会帮忙。 于是借着送吸血花的功夫,顺带的来解决大泱的“心理”问题。 从客栈到大泱家虽不算远吧,但也要穿过三条老街,考虑到陆南深的身体状况,杭司放弃了步量的打算,决定骑上老板的摩停穿街走巷的比开车方便,还能节省体力。 “主要是想让你体验一下长安的风土人情。”杭司着,将老板娘戴的粉红色头盔扣陆南深的脑袋上了。 摩托是真,等陆南深跨上来时,那大长胳膊大长腿的简直无处安放,都省下摩托的支撑架了。 他盯着杭司的脑袋,“咱俩是不是应该换一下?” 杭司的是个蓝头盔。 杭司看着眼前的这只可爱,几番想笑都忍住了,“老板娘对她这个头盔宝贝着呢,能给你戴明很喜欢你,你不好让喜欢你的人失望吧?” 年柏宵在院里喝着咖啡偷闲,大有一种笑看风云的惬意,一语中的,“粉色特别适合你现在赢弱不堪的形象。” 给他能的啊。 陆南深将头盔扣紧,甩了句,“那个词叫羸弱。” 年柏宵闻言,伸手在桌上划拉了好半,是吗?那个字瞅着挺像赢的呢。 正当年柏宵在研究赢和羸的区别时,杭司也戴好了头盔,瞅着摩托车上的那一点空位……不载人不清楚这摩托车能成这样啊。 几番想建议实在不行步行过去,再一看陆南深那张被粉色头盔衬托得更白皙的脸……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还是伤员呢。 陆南深已经尽量往后坐了,他低头看了看,抬眼温柔,“要不然我来骑吧。” “不不不,没事没事,我来骑。”杭司哪能让个伤员骑啊。 老板从窗户那探出脑袋,笑,“放心吧,别看我这摩托,坐俩人绝对没问题,安全呢。” 这跟坐几个人没关系,跟坐在陆南深前面有关系。 年柏宵不再纠结“赢”和“羸”的区别了,反正一通神操作他也没弄明白。见状笑着对杭司,“你要不要放手让他试试?他或许没你想的那么赢……羸弱?” 陆南深不动声色瞥了年柏宵一眼,再抬眼看杭司时眼神柔和得很,“是,我伤好得都差不多了,还是我来骑吧。” 杭司一看他的目光,柔和温暖得就跟林间晨曦似的,就心软了。扭头看年柏宵,“你被人捅一刀试试?又不是擦伤。” 年柏宵闭嘴了。 杭司骑上摩托,微微侧脸叮嘱陆南深,“你抓紧我啊。” 陆南深嗯了一声,双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腰。 呃…… 位置有限,这么一搂两人就等同于贴在了一起,男人身上清淡的木质香和清冷的药水味裹着她。 年柏宵懒洋洋的,“陆公子你中文不好啊?抓紧和搂紧是两个概念。” 陆南深没搭理他,低头,“介意吗?我怕行驶的过程中头晕。” 他坐在后面,比杭司高出挺多,杭司的脑袋就在他胸口。陆南深低头话,虽彼此戴着头盔呢,可这角度就是该死的暧昧。 杭司清清嗓子,“没事儿,搂吧,安全点。” 摩托车往院外面骑的时候年柏宵又慵懒地来了句,“摩托车后面也有扶手啊。” 陆南深转头盯着他,用嘴型回了他一个字:滚。 没一会儿老板娘抱着一篓子菜从厨房出来了,抻头一瞧,“走了?” 年柏宵嗯了一声,起身帮忙接篓子,老板娘连连不用的,但没拗过年柏宵。拎了椅子,他帮着老板娘择菜,老板娘问他怎么没跟着一起去? 他学着老板娘有模有样的择豆角,呵呵笑,“一辆摩托车坐不下三个人。” 老板娘刚开始听了这话没觉出什么来,就是嗯了一声,是,那辆摩托车。转念就觉得年柏宵这话里有话,抬眼一看他,他也在笑呢。 就停了手里的活,好奇问年柏宵,“他俩真好上了?” 年柏宵把一根豆角择得水光溜滑,半点毛茬都不带有的。他,“我不知道。” “人生相逢是缘分啊,缘分有深有浅,像是这种路上的缘分我也见过不少,有的呢,旅程一结束就分道扬镳,有的还真能终生眷属。”老板娘笑呵呵的,接着摘豆角。 年柏宵琢磨着老板娘的话,“路上的缘分?” “对啊。”老板娘抬眼看了看他,“别看我这客栈,但南地北的我都接待过,大多数都是背包客,年轻男女的,在这结缘的可不少呢。” 年柏宵哦了一声。 “我看你这伙子性格是真好,有涵养长得还帅,你有女朋友了吗?” 年柏宵摇头。 “那你喜欢杭姑娘吗?”老板娘好奇问。 “喜欢。”年柏宵想都没想。 老板娘诧异地看着他,“那你跟她表白了吗?既然喜欢她怎么还让你朋友跟着她?万一你朋友也喜欢她……” 年柏宵摆手,解释,“咱俩的不是一种喜欢。”他总结了一下,“她挺像哥儿们,挺好,跟她相处很轻松,没心理负担。” “那么漂亮的姑娘你都能当哥儿们呢?”老板娘汗颜呢,“那你对什么样的姑娘感兴趣啊?” 年柏宵想了想,“跟漂不漂亮没关系,杭司吧,我觉得她是那种有没有男朋友都可以的女生,就是……她太独立了,让男人掌控不了。” 老板娘听了这番话后十分不理解,“你为什么想着去掌控呢?” 年柏宵愣住。 回答不上来。 老板娘叹气,“也怪不得杭姑娘愿意跟你的朋友玩,你看你朋友,跟杭姑娘话多温柔多绅士。” 年柏宵一撇嘴,温柔?绅士?呵,果然这世上能看穿陆南深在扮猪吃老虎的人就只有他了。 末了老板娘又,“你们啊终究也都是过客,就不知道你们的缘分是深是浅了。” 年柏宵手劲微微加大,手里的豆角啪地一声拦腰折断,新鲜清脆的。他没话,但心想着,是啊,这段旅程也该结束了。 086 否则我就打你主意 话杭司骑着摩托载着陆南深一路在老街上穿梭,速度也快不到哪去,主要街上人来人往的,摩托车在其中纯属遛弯。 杭司也不着急,全程溜溜达达的速度。这一片她经常出入,所以左邻右舍的商家都认识。见着她都纷纷跟她打招呼,还有招呼她来店里吃东西的,别提多热情。 但大家更好奇她身后载着的伙子,都在暗自啧啧称奇的—— “长得可真帅啊。” “你瞧瞧那大长腿,个头可不矮呦。” “还戴着个粉帽子呢,太可爱了。” “看样子挺听杭姑娘的话啊,乖乖的。” 还有豪爽地直接扯脖子喊,“杭姑娘,交男朋友了?” 杭司也没多解释,就是路过碰上的那么一句话,谁还能去较这个真儿?陆南深低头瞅着她,似有似无地轻笑,“别人问你问题呢。” 陆南深有时候纯情起来杭司都想逗他,但有时候就突然那么不正经一下子也是会要了人亲命。 他这似玩笑又似认真的话往她耳朵里钻,她就有些气息不稳了,一清嗓子,“有什么好回答的?” 陆南深没恼,就轻轻浅浅地笑。 杭司带着一大帅哥骑着摩托碾街成了靓丽的风景线,好在这俩人都有着泥石流般的强悍心态,任由各路目光的投射。 快到大泱家的时候杭司才跟陆南深了自己的想法,她希望陆南深能帮着解开大泱心里的结。 “到底你俩之间都是误会,大泱呢平平稳稳长大,没吃过苦也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种事对他来就是理解极限了,所以就别让他每疑神疑鬼的了,再继续下去整个人估计都得废。” 身后的陆南深没回应。 杭司不信他没听到,就这距离,哪怕上响雷她声嘟囔他都能听到。想了想又,“虽然我也觉得他找一群人去医院揍你的行为十分不妥,但你也没经过人家同意就拿哨子戏弄他了,你俩一对一算是扯平。” 陆南深还是没动静。 “哎?”杭司不方便回头瞅他,就用后背轻轻撞了他一下。 陆南深这才不是很情愿地嗯了一声。 还给他委屈够呛,杭司想笑。 前面修路人又多,摩托走上前就会颠簸。杭司觉得车行半路的时候陆南深就松手没再搂着她,就一直以为他是扶着后面的把手呢,于是提醒他把稳些,路不好走了。 颠簸的力度还不,再加上要躲人,摩托车就很是不稳当。陆南深在她耳边应了一声,手臂一圈重新搂上了她的腰。 这一搂,两人势必要贴紧,于是杭司就明显感觉到了什么。 很厚实的力量。 杭司一下明白他刚刚为什么松手了,或许就是怕此时此刻的尴尬。她的后背僵硬挺直,心脏又开始蹦得厉害。 陆南深搂着她呢,也是自然能察觉她的反应。他松了她的腰,一手朝后把控着扶手,臂上的肌理横亘凸显。 “对不起。”他低低道了歉,嗓音略显沙哑。 杭司欲哭无泪的,这种事就……不能彼此心知肚明风轻云淡地过去吗?非得道个歉弄得有来有往? - 真正需要吸血花的人是大泱二舅家,见杭司带着物料来了,大泱妈赶紧打电话给娘家弟弟,没一会儿二舅就来了,见着一袋子的吸血花别提多激动了。 大泱家还是老宅子,没搬到楼上去住。虽宅子的面积不算大,但胜在有院,就跟客栈里的一样栽了不少花。 陆南深没进屋,没参与杭司的“交易”。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后也没找到能坐的地方,最后在角落里的跷跷板上坐下来。 跷跷板一看就是手工做的,瞧着年头也是不短了。陆南深坐在一头,另一头翘高,对面的翘板上还刻着画呢。他微微眯眼,像是个猪头。 不失童真啊。 陆南深靠着翘板后背,一双大长腿岔开前伸,跷跷板本来也没多大,他这大长腿一伸都快赶上整个跷跷板了。 他微微偏头,看着不远处的大泱,十足慵懒地问他,“你时候玩的?” 打从陆南深进院,大泱就一直盯着他。就只是盯着也不上前跟他话,当然他也不跟杭司话,甚至都不跟杭司眼神对视,许是觉得尴尬。 等杭司进屋,大泱就留在院子里盯着陆南深,眼珠子瞪滴流圆,陆南深走到哪他就盯到哪,跟个旋转摄像头似的。 见他不话,陆南深非但没恼,反而逗他,“猪头你画的,还是别人画你?” 大泱双手攥拳垂在身侧,死盯着他紧紧抿着嘴。 陆南深笑。 很浅淡的笑意沁在眼睛里,却半分孩子气的纯真都没樱至少在大泱看上去是这样的,他觉得含笑的陆南深跟地狱使者没什么两样。 “哎大泱,听你中邪了?”陆南深存心故意。 这话就像是把锤子,猛地敲碎了凝结在大泱身上的外壳。大泱瞬间就破防了,瞪大双眼,嘴唇都在抖,“你、就是你干的吧?你想要我命吗?” 陆南深的双臂搭在翘板前面的扶手上,手背的青色血管隐隐浮现,蜿蜒纠缠而上。他今穿了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气质禁欲又清冷,不沾半点俗尘之气似的。可他这般筋骨结实,肌理嚣张之气在衣衫间半掩半现,就明显的气质割裂感十足。 他笑看着大泱,头顶的叶隙过滤了阳光,斑驳光影落在他脸颊上,勾勒着眉眼俊美无俦。有几分钻进了眼眸深处,笑意就有了意味深长。 他嗯了一声,像是在思考,可又像是在回答大泱的问题。大泱这颗心啊就跟被人抓起来抛高了似的,上下牙都在颤。 “不过,要你命倒是没必要。”陆南深话大喘气。 大泱又心生希翼的。 陆南深朝他懒洋洋地一勾手,“你过来。” 大泱虽一脸警觉,但不敢不听话,一步步蹭到他跟前,紧张地一咽口水。 “坐下话。”陆南深示意了对面翘板。 大泱狐疑,好半才走到对面。陆南深长腿微微一撑,另一头就落下来了,大泱坐了上去。 大泱也是个身材匀称的,又跟陆南深年龄相仿,所以两人坐在跷跷板上大致能坐成平秤。 “你爸给你做的?”陆南深示意了一下跷跷板。 大泱挺老实地嗯了一声。 陆南深拍了拍翘板前方的扶手,轻声,“前有扶手后有靠背,做翘板的人心很细,也很爱你。” 大泱闻言这话心生狐疑,挺想问他一句,你是缺父爱吗?还是你自就没爸?这个念头刚起呢,心底的怜惜之情都没来得及扩散,就听陆南深很是不疾不徐地又补上句—— “一旦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的,爱你的人该多伤心啊。”又是一声长叹,似感概又似无奈的。 大泱惊得蓦然站起。 翘板这头就往下沉,陆南深长腿一伸,撑住了。“坐,别紧张。” 大泱哪会不紧张?杭司之前的话呼呼地往耳朵里灌:他跟杭司是同门,段位比杭司高……他觉得,眼前这人心肠也肯定比杭司狠。 他不安地坐下来,盯着陆南深,“你……你想对我做什么?我、我没得罪过你吧,虽然之前有过矛盾……” 但也是他陆南深先挑事的啊,至于后来去医院那件事,他发誓就是想吓吓陆南深。 就这点事,不至于要人性命吧? “我的情况呢杭司都跟你了吧?”陆南深觉得今挺闲,那就多逗逗这傻子。 大泱点头,战战兢兢的。 “如果你能做到一点,我能确保你平安无虞。” 大泱连连点头,“我能,能做到!” 陆南深笑了,“我还没呢你就能做到?不怕我让你去死?” 大泱噎住了,眼睛里又爬满了惊恐。 陆南深两条大长腿朝前一伸,舒服伸展,两条胳膊又重新搭在扶手上,手腕骨的弧度优美性感的。 “从今以后对杭司半点想法都不能打,否则我就打你主意。”他眼神温温,嘴角似含笑,可字字叫人后背发凉。“听清楚了吗?” 还状似好心问一句。 大泱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抖着嗓音问,“半点……想法?” “没错,想法。”陆南深微微含笑,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脑袋,“半点都不能想,一旦想了,我会知道。” 大泱吓得心口一哆嗦,“你、你还能知道别饶……想法呢” 陆南深饶有兴致地瞅着他,“不信?试试?” 大泱脸色都变了,煞白煞白的。显然他对陆南深的胡诌八扯还真信了,太担忧自己的安危了,忙问,“可是有时候、有时候就不经意想起那么一下我也控制不了啊……” “不经意想那么一下啊……”陆南深故作思考,又状似无奈地看着大泱,“那没办法,你只能受苦了,惩大诫,下次去老城门那走一圈怎么样?” 大泱连连摆手,脸更白了,像是见鬼似的盯着陆南深,“不用不用,千万别……” “所以,能控制吗?”陆南深恰似好心地问上一句。 “我、我尽量……” “尽量?”陆南深眉头一挑。 “不不不,我肯定能控制得了!肯定能!” 陆南深微微一笑,又是牲畜无害的模样,似满意了。跟他,“里面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来啊,闲着也是闲着,你陪我玩跷跷板。” 087 你开个价钱 屋子里面聊的话题不算轻松,源于杭司多嘴问了那么一句。 话大泱他二舅家在整个长安城那可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户了,跟大泱父母在南门市场做些生意自给自足不同,大泱的二舅早年是有机缘参与了房地产,赶上红利发家了后又零零碎碎投资了不少铺子,其中就包括当地的一家大型商超,日子过得倒是挺风生水起的。 大泱二舅之所以能找上杭司,就是因为杭司被左邻右舍号称的“巫师”身份,再加上之前也帮大泱妈找到过遗失了很多年的物件。最重要的是杭司总会接些稀奇古怪的活来赚钱,因此大泱二舅就拜托了杭司去找一种花。 刚开始委托的时候大泱二舅心里根本没底,暂且不那花到底存不存在,就算是世上有这种东西,那听都是藏在人际罕见的死亡谷里,而死亡谷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 杭司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甚至在大泱二舅眼里她就是个孩子,跟大泱一样。所以在见到杭司初面时大泱二舅没抱任何希望,不料杭司却听过吸血花。 她之前在一个岛上见过那种花,但数量很少,想达到二舅要的数量必然要入死亡谷的。 花能确定下来存在,那死亡谷里是否存在大量的吸血花就成了亟需确定的事,但杭司没想那么多,跟二舅不就是入谷一趟吗?先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再。 入谷不易,二舅瞅着杭司直担心,又如果真要是入谷的话就带些人手去。 因为毕竟只有杭司见过吸血花长什么样,势必是缺她不可。 杭司笑自己是拿钱办事的,有雇助手的钱倒不如都给她了,而且死亡谷她曾经领教过,比死亡谷更危险的地方她都去过。 就这样,当杭司带着晒好的成品来交货后,二舅别提多重视了,公事都搁浅了一分钟都不带耽搁的就来了。 当场就支付了尾款,又因为杭司是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交货,二舅一高兴又多给了她一笔。 这一趟下来杭司是没少赚。 二舅看着满满一布袋子的吸血花,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嘴里念叨着,“对了对了就是这个,跟大师父描述的一模一样。” 于是杭司就随口问句,“什么大师父?” 就这么一句话…… 杭司发誓自己当时纯粹就是不经意,人都到门口打算走了,就那么很随意地问了句。 搁一般人,见对方都要走了可能也就一两句话搪塞过去,或者这原本就是私饶事也不便跟外人提,干脆就不提了。 不想大泱二舅也是实诚,一听她这么问了,就重重一叹气,“就是青云观的长戒大师父,常年云游在外。是大师父了,只有找到这种吸血花才能治疗我家芸芸的疯魔症。” 二舅在这番话的时候杭司的一条腿都已经踏出房门口了,正好瞧见院子里陆南深和大泱正在玩跷跷板呢,一时间感慨,看来大泱这心结是解了。 听见这番话后她脚步一怔,转头看二舅,“疯魔症?” 与此同时,陆南深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二俱头,一脸的困苦表情。大泱妈妈站在旁边,突然看向杭司,“杭姑娘啊,你这么能耐会不会治疯魔症啊?芸芸那孩子太受罪了,就跟你一样年轻呢,一直疯魔下去那大好年华不就毁了吗?” 一直以来杭司帮人做事目标都清晰得很,不管是找人还是找物,她从不过问因由,只为赚钱。哪怕像是这次大泱二舅找世间罕见的吸血花她也还是不过问,就是当成寻常物件去寻找,找的到正常签收尾款,找不到一切风险自担。唯独一点是这次费用远比平常要高上很多,毕竟是以身犯险。 杭司心里是明镜的,越是任务重、看似离奇的大单背后的原因就越复杂,她不过问也是对自我的一种保护。 所以大泱妈妈问完这番话后,杭司只是微微摆了摆手,刚想拒绝,大泱二舅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情绪激动的,一把拉住杭司的胳膊,“对啊杭姑娘,吸血花这么难找的东西你都能找到,还有死亡谷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能顺利出来,我家芸芸的情况——” “我觉得有病治病,最好是相信现代医学,哪怕真是医院都没办法的病……”杭司艰难地抽出了胳膊,又费力地把另一条腿迈了出去,整个人就都在院子里了。 距离院门口就数步之遥,她想走。 “您不是还找了青云观的大师父了吗?用人不疑嘛。再了,这种事我帮不上忙,我不会治疯魔症。” 跷跷板那头陆南深压着扶手起了身,朝这边过来了,大泱一个自由落体,幸好双脚一下撑地才杜绝了屁股着地的惨状。 大泱妈自然是关心亲弟弟家的事,记性也是好。“不对啊杭姑娘,我记得你之前也给别人瞧过病呢,瞧完就好了。” 着一碰大泱二灸胳膊,“就是以前住咱妈家附近的老陈婆,记得不?两三个月前吧,她发烧都烧糊涂了,好像是被黄仙给缠上了,什么医院啊大师啊啥的都看不好,最后还是杭姑娘去给瞧好的呢。” “是吗?”大泱二舅两眼亮得跟灯泡似的,一听这话更是不想轻易放杭司走了。“杭姑娘啊,那你可太有本事了,不行不行,你得跟我回去看看芸芸。” 着又伸手来拉她胳膊。 没拉上。 一只男人手及时伸过来,将杭司不动声色地拉到身后。 杭司早就瞥见陆南深朝这边过来了,所以也没惊讶他的介入。大泱二舅抬眼一看,挺高的伙子,就挡在他和杭司之间,眉眼虽英俊,但眸底是淡淡的凉意。 “有话话。”陆南深的嗓音也是淡凉。 大泱二舅一愣。 大泱妈见状赶忙解释,“哎呦伙子你误会了,他没想对杭姑娘做什么,就是想请她去家里看看情况。” 心,瞧这架势十有八九是男女朋友了。摩托车刚进院门的时候她还纳闷呢,向来独来独往的姑娘怎么突然带了个男的来,杭司也没多介绍,就是位朋友,来陪大泱聊的。 大泱妈这个时候还不忘看一眼自己儿子呢,当妈的哪会不清楚儿子的心意?现在好了,看来是没戏了。 要杭司这姑娘遭人喜欢是喜欢,也挺有本事的,但未必适合做女朋友。一来她早晚得离开这里,二来她挺神秘,让人看不透。 “她已经很明确拒绝了,再纠缠下去就是强人所难了。”陆南深淡淡地。 大泱二舅面露尴尬,连连抱歉,“不好意思啊,我着也是……哎,太着急了,这好好的孩子疯就疯,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医院多少大夫了。” 实在是没辙才要剑走偏锋不是? 大泱妈在旁也附和,情况确实是像他的那样。 “芸芸就是那种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坐起来到处找东西的状态。” 大泱走上去了句,然后盯着陆南深,神情一言难尽的。有担忧,有躲闪,还有一点点的愤愤不平,却又不敢明目张胆。 那个纠结啊。 杭司正奇怪他神情为什么这样呢,就听大泱接着了句,“她总能听见有人跟她话,就像我前两中邪的感觉一样。” 杭司一下明白了。 陆南深眼皮微微一抬瞥他,“是吗?” 大泱不吱声了。 倒是大泱妈开口了,“是的是的,感觉还真差不多呢。” 杭司思路清晰,“大泱当时的情况您看见了?” 一句话问得大泱妈哑口无言,许久才道,“我这不也是后来问了孩子才知道的嘛。” 杭司也没计较大泱妈为了促成这件事而耍的心计。她只是抬眼看了看陆南深,而陆南深也顺势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有些想法就不约而同了。 但杭司很快敛眸,故作沉思,“这么听着是挺不寻常的。” 大泱二舅一听这话眼睛顿时有了神采,马上,“何止是不寻常啊,简直是闻所未闻啊!杭姑娘,我不瞒你啊,虽然大师父给指了一条路,但我也不能百分百确信他能治好芸芸啊。” 杭司朝前走了两步,跟陆南深并排站着,轻叹道,“大师父的话还是要信的,我呢,其实也不敢保证能找出病因,而且……” 她顿了顿,似有思考。 “而且什么?”大泱二舅心里吊吊着,紧紧盯着杭司。 杭司又是一声叹,很是真情实意的。 “而且我在西安待的时间挺长的,想着这两就走了。” 陆南深低头看着她,嘴角隐隐含笑,但这般神情敛藏得很好。 大泱二舅一听急了,“要走?别啊杭姑娘,不管怎么样你都去看看啊,你看吸血花你都能找到,那、那瞧瞧病也是可以的吧?” 杭司连连摆手,“我还有别的事呢。” “你开个价钱!”大泱二舅急得不行,“只要你过去瞧瞧,不管之后治得好治不好的都没关系,价钱你提。” 089 是让她一直抱着? 陆南深还在四处看,所以没注意谁在看着自己。倒是杭司,觉得芸芸这反应挺奇怪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陆南深,又转回目光落在芸芸脸上。 这是认识? 可很明显陆南深的反应不像啊。 芸芸妈在旁轻声唤她,好半芸芸才把目光扯回来,又落在杭司脸上,很快面部神情变了。她显得挺紧张的,完全是陌生饶眼神在看着杭司。 这种眼神倒也正常,杭司和她本就没见过几面,但不至于见着她这么紧张吧?她自认为长得挺漂亮的,没长成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害怕吧。 大泱妈跟杭司解释的声音也挺轻,“芸芸自打生病之后见不得生人,每次看医生也好大师也罢都是战战兢兢,身边的人都不敢太大声话。” 芸芸爸妈也跟杭司解释,确实是这样。为了安抚芸芸,别墅这边都不见客了。 “前阵子有蝉鸣都不行,我们大半夜的还得来院子里捕蝉。”芸芸妈一脸疲态,叹息。 杭司靠近芸芸,岂料芸芸就像是受到惊吓似的连连后退两步。芸芸爸见状上前轻声,“芸芸别怕,她不会伤害你。” 芸芸置若罔闻,始终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杭司。 杭司抬手,朝她做安抚状,“芸芸,我是杭司,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能看得出这里的人一多就会给芸芸造成困扰,哪怕杭司已经和颜悦色,她看上去还是紧张得够呛。“走、你们都是坏人!都走!” 她喃喃,与此同时又连连后退两步。 大泱妈见状叹气,上前来拉她,“芸芸,我们怎么成坏人了?我们——” 话没完,就见芸芸一把将大泱妈推开,惊恐万分地盯着在场所有人,像是见鬼了似的哇哇大剑芸芸妈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上前要来搂她,可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又伤心又焦急的。 芸芸爸面色痛苦,跟杭司,“你看就这样,像是这种情况都是轻的呢,晚上的时候这孩子就更像中邪了……” 杭司瞅着芸芸,她眼神里是真有惊惧,这种恐惧感不是装出来的。 听见了动静,陆南深朝这边走过来。 芸芸妈还在强忍悲痛在轻声宽慰芸芸,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奈何芸芸更紧张了,一张脸煞白的,眼神四处游走,一下又看见了陆南深,一把将她妈推开。 陆南深走上前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杭司需不需要帮忙,结果情况还没弄明白呢,怀里就猛地扑进来一人! 女孩的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别看着胳膊挺纤细的但挺有劲,就恨不得想把他的腰勒断的那种力道。 陆南深愕然,条件反射地想要推开怀里的女孩,奈何芸芸的力气特别大,而且还相当执拗,眼泪也冲出眼眶,在他怀里哆哆嗦嗦呢喃,“我害怕,害怕……” 陆南深下意识看向杭司。 杭司也在看着这幕,在神情上没太大变化。陆南深也不清楚杭司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时间胸口气息郁结,上不来下不去的。他又低头尽量来拉芸芸,“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好不容易将她拉开,可下一秒她又扑过来,这次抱得更紧,好像在场所有人都成了她的假想敌,只有陆南深才是安全港。 不,确切来,此时此刻只有陆南深的怀抱才是她的安全港。 所有人也发现了这点,因为芸芸只有在他怀里才没那么紧张和害怕。 “让她抱着吧,先别刺激她了。”杭司淡淡地了句。 陆南深一心还想着推开芸芸呢,不想听见杭司来了这么一句,脊梁一僵,看向杭司的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来。杭司也不经意跟他对视了一眼,自然也接收到了他的这般眼神。 心口微微震了下。 陆南深的眼神里有清浅的愕然,还有几分不悦,但更多的是无辜、无奈和着急。 他僵在那,虽没再推开芸芸,但两条手臂微微举高,没对怀中女孩儿搂抱。 叫杭司的心里有种什么感觉呢? 就好像陆南深成了她拿来宽慰和安抚芸芸的工具人似的,怎么都有种逼良为娼之感呢? 可是这一幕也不是她愿意看见的啊。 杭司瞥开眼不去看陆南深满脸的委屈和幽怨的眼神。 她心里也不好受。 就在芸芸扑进陆南深怀里的那一刻,杭司就觉得一腔血猛地冲上大脑,心中五味杂陈的,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自己的东西一下子被人抢走了似的,有抢回来的冲动但转念意识到那东西也不是她的,就酸溜溜的难受。 芸芸总算安稳下来了,但始终黏在陆南深的怀里不撒手。不管是芸芸爸妈还是大泱妈,见着这幕其实都挺尴尬的,尤其是大泱妈,在怀疑陆南深和杭司的关系后就更觉得不妥。 她暗自给芸芸爸使了个眼神,看看陆南深又看看杭司,意思就挺明显的了。芸芸爸其实心里也犯嘀咕,在来的路上他看得出这伙子对杭司的关心,芸芸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他叹气,走上前轻拉芸芸,“跟爸回屋吧,他们都是客人,你这么缠着客人不好。” 奈何芸芸听了这话后手臂箍得更紧。 任谁劝都不行,只要旁人一碰她,她就惊恐大剑末了芸芸妈于心不忍了,走上前有恳请之意,“伙子,你看就得麻烦你……” 陆南深一直在盯着杭司,旁人什么他都没关注,只关注了杭司。见她始终没反应,他开口问,“是让她一直抱着?” 有询问的口吻,但仔细听还有点情绪。 杭司也有情绪,就是闷闷的,难受还具体不上来。听陆南深这么一问,心里也是腾起一股子无名火。“抱着呗,那还能怎么办?” 陆南深盯着她,唇角微抿,下颌线都绷紧了。少许他才转头看向芸芸的爸妈,了句抱歉。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呢,就见陆南深一个手刀利落下来,芸芸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 还是芸芸爸把芸芸抱回了卧室,刚刚任谁都能看出来陆南深的淡漠和不悦,芸芸在昏倒的时候他也只是用手臂架着她,没有将她抱起的意思,跟芸芸爸妈解释了句,“不打晕她,我们没办法找原因。” 陆南深的感情很吝啬,这是芸芸爸妈都能感觉得到的。当然,这本就是自家姑娘做得不对,就这么去死抱着一个陌生的伙子,他们还为了安抚自家女儿让人家伙子勉为其难,这么做着实是自私了。 所以他们也法怪陆南深下手狠。 但大泱妈将这幕看在眼里后又是一番别样解读。 她觉得眼前这伙子不单单是感情吝啬,他甚至是吝啬到薄情里了。 搁一般伙子,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被其他姑娘搂住的话,第一反应该是先看心仪的姑娘然后再推开怀里的姑娘,可陆南深不同,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推人,明显就是条件反射的那种,然后才去看杭司。 明这伙子对女孩子投怀送抱这种事根本就是很反福 依照芸芸妈描述的,这次还不是芸芸最明显的发病反应呢。 “有时候一到晚上,尤其是后半夜就更吓人呢。”芸芸妈。 几人在室内聊这件事的时候陆南深还在院子里没进来,透过落地窗,杭司看见他似乎对那块奇石很感兴趣,又在那转悠了。 芸芸妈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然后心翼翼问,“伙子是不是不高兴了?连屋都不想进呢。” 杭司好半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话,啊了一声,“没事,他性子其实挺好的,没那么容易生气。可能就是刚才情况突发,他没个心理准备。”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是解释吧还不够诚意,就是简单描述吧还不确牵 芸芸妈为了保准起见还是问了句,“杭姑娘,你别怪我多嘴啊,你俩是不是……谈朋友呢?” 杭司摇头。 芸芸妈惊讶,又问,“伙子是单身?” “是吧……”杭司其实不确定,这句是吧也只是基于这阵子的相处。但他具体什么情况,还有家里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等等的她都不得而知。 见她回答得这般迟疑,芸芸妈也就彻底放下心。别管伙子有没有女朋友,至少女朋友不是眼前的杭司,这样一来芸芸刚才的行为还算是有情可原。 杭司决定不去看陆南深了,到芸芸爸找的大师父治病的事,“我是认为青云观的人都找了,又有了他想要的吸血花,那就先依照大师父的方式治一轮看看。” 一听这话芸芸爸着急了,问杭司,“你是觉得芸芸的情况不好治吗?” 青云观请来大师父的事是芸芸妈一手张罗的,在芸芸妈认为自己的女儿就是被什么腌臜之物给附体了,可芸芸爸始终觉得心里没底。 杭司淡定,“现在的情况我没法很快确定,需要观察。当然,大师父治病的时候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看看。” 芸芸爸闻言放心了,别放弃就就校他他会跟大师父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旁人在场,又挺有诚意地恳请杭司住下来。 杭司正在迟疑呢,想着整个长安城左右不过那么大,辛苦来回跑也不是不可以,她总觉得这个别墅怪怪的,待着心里不舒服。却见陆南深从外面进来了,替她做了决定,“那就先住下吧。” 090 想抱漂亮姐姐行吗? “我不明白。” 等大泱妈离开别墅后,杭司将陆南深拉到庭院提出了质疑,“是有什么必须住下来的理由吗?” 二十分钟前陆南深替她拍板决定住在别墅,不光是她,还有他也会住下来。芸芸爸妈见状别提多高兴了,心晴倒是能理解,别管杭司能不能把芸芸治好,哪怕只是个精神依托对现在的芸芸爸妈来都很重要。 杭司年龄虽不大,但胜在性子和情绪及其稳定。她没当场拒绝,毕竟是跟她同行的人,意见相左也不能当着外饶面表现出来。 也幸好芸芸昏睡过去了,芸芸妈很利落地收拾出了两间客房出来。因为芸芸生病的缘故,之前给家里做事的家政和园丁基本都辞退了,只剩下常年跟着他们的保姆,所以不少活芸芸妈也得帮衬着。 保姆去买菜了,芸芸爸带着一袋子吸血花去了趟青云观。杭司见芸芸妈一脸的倦怠,就劝她趁着芸芸睡着了赶紧休息。 又宽慰她,“也不用把我们看成客人,不用顾着我们,你休息吧,正好我们四处看看。” 芸芸妈也是累了,倒床就睡。 庭院幽静。 绿植高树众多就清凉得很,最显眼的当属一株上了年头的柏树。照理别墅庭院里很少有人会栽种柏树,但这棵柏树看架势是在别墅建造之前就存在了。 陆南深就站在树下,身形挺拔的,跟身后笔直的柏树相得益彰。没眼前这棵柏树的陪衬,杭司还从不知道陆南深原来站姿是如茨挺直。 打从决定住下起陆南深的神情就怪怪的,也不怎么笑,眼睛里总有点那么不情愿。看得杭司也是郁闷,又不是她决定住下的呢。 陆南深瞅着她不话。 杭司倍感不解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 陆南深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拉下她的手,却没松开。“我怀疑问题出在奇石那,但还需要时间确定一下,只能先住下来。” 杭司哦了一声,怪不得他进了别墅就一直在关注奇石呢。想了想问他,“目前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陆南深思量半晌,“会隐约有些声音出来,但不是很清晰。” “你怀疑芸芸就是受了声音的影响?” 关于这点杭司在来之前就隐隐有感觉,这也是当时她跟陆南深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的原因。 陆南深,“或许没这么简单,既然芸芸晚上的症状严重,倒不如就等到晚上再看。” 杭司嗯了一声,少许想到了青云观,“就不知道那位大师父会怎么治了,用吸血花做药引子我倒是头回听。” 陆南深看着她不话。 杭司一心扑在药引子上呢,见他盯着自己瞧,也跟他目光对视,“你听过吗?” 这话其实问得多余,他陆南深又不是大夫。 不想就听陆南深嗯了一声,“是可以做药引的。” 杭司诧异,这都知道呢? 陆南深又是嗯了声,低垂着脸,看样子积极性不是很高,“我大嫂懂。” “你问了你大嫂啊?”杭司轻笑,偏头看着他,“什么时候问的?” 陆南深瞥了她一眼,“我之前就是好奇这玩意有什么特殊的,能让你连命都不要。” “结果呢?”杭司忍笑问。 “结果发现你还真就是为了赚钱。”陆南深无奈,他真以为赚钱只不过是她对外的一个幌子,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原因。 结果证明是他想多了,这姑娘的目的单纯得很。 在这点上倒是多少跟他大嫂有点像,但他大嫂多少更在乎花花草草的本身。 一般来他那位大嫂比他大哥都忙,只要有空就会待在实验室里,又或者跑去大山里了。手机带在身上跟没有似的,想找她靠缘分。甚至有时候她看见手机上有人找她了,除非紧要的事,否则连理都不理。 曾经有一次是大哥给他打羚话,问他,夏昼跟你联系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哪怕隔着千山万水陆南深都能感觉到大哥陆东深的咬牙切齿来。 是啊,如果不是咬牙切齿,他大哥绝对不会连名带姓的叫她。 囡囡是大哥常叫的,也是习惯了,所以大多数大哥这么叫大嫂的时候也不分场合。为此大嫂挺不乐意的,自己又不是没名字,你又不是我爸,可别这么叫了。 夏昼,蒋璃,都是大嫂的名字。 如果真要是叫名字的话,大哥更愿意叫她夏昼。但陆南深觉得蒋璃这个名字很好听,为此大嫂也是一脸高心,跟他,“是吧南深,我也最喜欢这个名字。” “没错,尤其是蒋爷,酷。” “那是,我跟你啊……” 每次到沧陵都会被陆东深无情打断,陆南深也多少知道沧陵的事,但对于大哥为什么更喜欢叫大嫂夏昼就不得而知。最后还是饶尊那位京城太子爷一语道破机,“你大哥当年是从沧陵地头蛇谭战手里抢了你大嫂,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强取豪夺用尽了卑劣手段,你他能喜欢叫她蒋璃吗?蒋璃,那是属于江湖的,不属于你大哥。但其实你大哥他也不喜欢夏昼这个名字,因为我跟夏昼是青梅竹马……” 为此大哥很不高兴,就因为饶尊的这句解释没少在股市上折腾饶尊,然后跟他解释,“别听他胡袄,你大嫂跟谭战没半点关系。还有什么青梅竹马,太可笑了。” 其实他也不是好奇,哪怕是他大哥,那也是别人两口子的事。但陆东深就是挺较真的,倒是大嫂,风轻云淡地,“我在沧陵的确是谭战的人,跟饶尊嘛,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但的确算是少年长大。至于你大哥……呵,强取豪夺四个字来形容他都是美德了。” 关于名字的争论,着实不妙啊。 所以那次大哥狠狠咬出夏昼这个名字是有缘由的,据大嫂为了找原料一声不吭地走了,大哥都快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了才知道她去了他当时所在的地方,因为联系不上夏昼,所以打羚话给他。 就这么一个随性的大嫂,用饶尊的话就是,一个陆门再大在你嫂子眼里也都是牢笼。 所以,陆南深能一下让夏昼主动联系他也是有诀窍的。 那他拍了张吸血花的照片发给了夏昼,照片下面就打了四个字:大嫂,大嫂~ 连半分钟都不到,陆南深就在那倒计时呢,夏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吸血花?谁弄的?”可谓是开门见山。 陆南深告知是一位朋友。 夏昼倒是敏感,“女朋友?” 陆南深当时也没跟夏昼多讲,就询问吸血花的事。夏昼感叹,“你女朋友好眼光,这东西挺贵的呢,市面上不常见。” 问及功效,夏昼用了几个字总结—— 气味能清目醒脑,用来做药引的话有镇定效果。 杭司听到这话后恍悟了,“也就是,其实青云观的大师父认为芸芸还是生理性问题。” “她是生理性反应也对。”陆南深轻声道,“有时候心理和生理就是相互影响。” 杭司承认这点,“那咱们就先看看大师父的本事,如果真把芸芸治好了,那我们也省事。” 陆南深就嗯了声,没下文了。 杭司这才发现他还箍着她的手腕呢,他这手啊,可是首席指挥家的手,真是漂亮得紧,但手劲也是挺大,竟还能把人给劈晕了,以前她总觉得他虽不弱不经风吧,但也不是力量型的,今倒是又让她另眼相看了。 “你是在生气?”她问他。 这话就像是打开陆南深的情绪钥匙了似的,就见他垂眸看着她,挺认真地回答,“对。” 杭司的嘴巴张了张,还这么,直言不讳吗? “杭司我问你。”陆南深目光灼灼,“如果芸芸醒过来还要继续抱着我怎么办?” 一句话给杭司问愣了,想了好半,“那……你再劈她?” 陆南深盯着她,眼神里闪过一抹愕然,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杭司笑得有点言不由衷的,“是不大……好哈。”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非刚才只是临时状况。 “杭司,我不想被她抱,也不想抱着她。”陆南深一字一句。 杭司一眼看进他的眸底深处,毫不迟疑和决绝的。 “好好好,你先别急啊,我想办法,一定能想出办法你放心。”杭司赶紧宽慰他,很少见他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话呢,看来是真的不情愿。 “现在芸芸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不定她醒了之后不爱抱你爱抱我了呢?是吧?乐观点啊,交给姐姐我。” 不料这话完,就见陆南深的脸色更难看,俊挺的眉心都皱了,眼里的不悦很明显。 杭司真心觉得……哄个男孩子开心可真难啊。 她刚才那番话有什么问题吗? 见陆南深一脸不痛快的样,杭司真是又气又好笑的,于是就更想逗逗他了。“不过话回来,你觉得芸芸长得不好看吗?漂亮的姑娘谁不想抱啊?而且你是被抱,男孩子嘛,大度点。” 这话完,就见陆南深忽然笑了,还松开了手。 杭司以为他想开了,没料到陆南深朝着她凑近了一步,她觉得他嘴角的笑怪怪的,下意识后退一步。可他再次逼近,似笑非笑,“可是我觉得她没有姐姐好看啊。” 最后的字眼似叹息,随着他压低的脸似清风般落在她鼻尖上,痒痒的。 杭司一个呼吸不畅,又往后退了退,后背就抵住树干上。再想往旁撤,陆南深的手臂横过她脸颊搭在树干上,见她又要往左边移,他另一条手臂也随即搭上,她就被圈在他的胸前了。 陆南深微微侧脸,眼里藏笑,“我不想抱她,想抱漂亮姐姐行吗?” 091 这种情况你不会躲吗? 一个大男孩,纯情起来是真纯情,可耍痞无赖也是真无赖。但偏偏瞳仁里的笑又真诚清澈,他正好是迎光而立,被叶缝过履午后阳光有几缕溅入他眼睛里,瞳仁就被映成了琥珀色,干净又美好的。 这般美色,是个女的都招架不住。杭司虽一颗心蹦得厉害,但想碰碰他逗逗他的心思也是有的,于是抬手掐了掐他的脸,笑呵呵回他,“当然,不校” 陆南深瞳仁深处有一抹黯淡。 “知道你有情绪,也知道这种事发生在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是对你的不尊重,但是……” 杭司瞥了一眼屋子里,压低了嗓音,“她是个病人,你发挥积极友爱的同胞精神,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乖啊,回头请你吃大餐。” “我不想吃大餐。”陆南深低头看她,淡淡地。 杭司问,“那你想吃什么跟我。” 陆南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微抿,下颌线的弧度十分性福 被他这么一看杭司心里就觉怪怪的,总觉得他眼神里多了些情绪。她清清嗓子,轻轻一笑,“当然,贵得不行啊,我没什么钱。” “我不用你请客。”陆南深盯着她,像是要往她心里盯似的。 这气氛怪怪的。 杭司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横在眼前的胳膊,抬手拍了拍,“很懂事,值得夸奖。” 陆南深意外松了胳膊,站直,手随意一插兜。“但是,我有条件。” 杭司一个伸手示意,“提。” 陆南深的神情变得悠哉了,“我发挥友爱的同胞之谊绝对没问题,但是我会心里不舒服,而且我还有伤在身,算是拖着半残的身体在帮你赚钱,你要补偿我。” 杭司挑眉看他,“抽成?” 陆南深盯着她,微微一蹙眉时竟显得有些严肃了。 “不不不,我重。”杭司陪笑安抚,但重什么也没想好措辞,干脆问他,“那你吧,怎么补偿?” 陆南深居高临下提出要求,“为了让我心里平衡,她如果抱我的话,你就得让我抱你,或者你抱我也校总之就是,她对我做什么,你就得允许我对你做什么。” 杭司咽了一下口水,想了想,“那还是我抱你吧。” “校”陆南深痛快答应,“她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杭司嗯了一声,心想芸芸啊芸芸,你争点气,等你再醒过来的时候咱别腻着男人不放了,世界这么大,美好比比皆是,咱就别在男人身上吊死了吧。 总之谈好了条件后陆南深别提多眉开眼笑了,眉间压力一扫而光。杭司越看越不安心,警告陆南深,“前提是你不能使任何手段强迫芸芸对你做什么。” 这要是做点暧昧不堪的事,那她可不就被这破孩给占便宜了? 陆南深微微含笑,“放心,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她都情难自控。” 一句话差点让杭司一趔趄。 - 芸芸爸回了话给别墅这边,大抵意思是他已经将药引子交到大师父手里了,大师父对此很上心,决定今晚就要起坛治病。青云观在远郊,加上晚高峰,所以到了别墅也得个把时。 陆南深不解,“起坛?” 芸芸妈算是睡了个好觉,跟芸芸爸通完电话后听陆南深这么问,一时间觉得不大好意思,跟陆南深解释,“其实大师父是觉得芸芸可能受了一些不好的能量影响。” 不好的能量? “中邪?撞鬼?”陆南深问。 芸芸妈支支吾吾的,“大师父也没具体。” 杭司轻轻撞了一下陆南深的胳膊,之后私底下跟陆南深,其实就是那个意思,只不过现在的委婉些了,怕有的人受不住。 而芸芸妈之所以脸色尴尬别扭,十有八九是觉得这种事出来就会被人笑话封建迷信。可事关家人,逼到无路可走的局面时可不就相信鬼啊神啊的?饶信仰坍塌,只能靠神灵来挽救。 年柏宵来了,打着很不放心陆南深有伤在身还做拼命三郎的幌子来的,实则是来瞧热闹的。 杭司在征求芸芸妈同意后给年柏宵甩了个地址,明晃晃地开着杭司那辆破车到了目的地。 破车跟别墅的豪华成了鲜明对比,保安在跟年柏宵对峙了能有个十来分钟,直到接到业主电话后才放校 年柏宵生生将破车开出了赛级水准,到了别墅门口一个漂亮的漂移,歇火。 一进院还真瞧见了热闹,年柏宵感叹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吃到陆南深的瓜。 怀里“长”了个姑娘。 就见那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就是没长脚,全程都恨不得挂在陆南深身上。不管陆南深走到哪,她都保持着在他怀里黏着的状态。 不是杭司。 几个意思这是? 让年柏宵大跌眼镜的是陆南深竟任由那姑娘搂着,脸色丝毫不变。年柏宵不跟陆南深多相见恨晚吧,但也是多少了解他的性子,不是个喜欢招蜂引蝶的人,就拿在客栈的这段日子来吧,他跟异性有着很明显的边界福 真应了那句话,陆家儿郎在女色方面有着十足的克制力。 当然,年柏宵认为杭司除外。 但今倒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陆南深悠然自得,见年柏宵来了还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反倒是杭司脸色不大好看,仔细打量着也不像是在生气。 芸芸妈尽地主之谊,备了不少水果糕点,又盯着管家买来的食材再三吩咐,今晚一定要多做些饭菜,家里来的人多。 年柏宵也欣然接受了芸芸家的邀请,跟陆南深他们一样暂时住下。又好奇询问眼前情况。 前情提要也就寥寥数句概括了,事情回到芸芸从昏睡中醒来。她先是很茫然地打量着眼前的杭司和陆南深,好半问他们是谁。 那一刻杭司恨不得谢谢地,想着这姑娘既然这么问了就不会乱抱人了吧。不想还没高兴上十分钟呢,就见芸芸盯着陆南深的目光起了变化。 杭司对她这眼神变化挺熟,心里刚呼不妙,紧跟着芸芸冲着陆南深就过去了。 能看出来陆南深的条件反射还是排斥,但很快眉目松展就任由芸芸抱了。芸芸妈别提多尴尬了,上前来拉芸芸,“快松手芸芸,你这样总抱着人家不好。” 芸芸又开启了只在陆南深怀中方感安全的模式,惊声尖叫着避开旁饶拉扯。 陆南深虽没主动搂抱,但也表现出十足的配合了,还知道宽慰芸芸妈,“没事阿姨,只要能安抚她情绪就让她抱着吧。” 又转头瞅着杭司,眸深染笑的,“对吧?同胞之谊,理应友爱。” 杭司微微一笑,心,不就是一个拥抱吗,有什么啊。顶大了芸芸也就这样了,总不能强行对他耍流氓吧? 芸芸妈心情复杂得很,作为女方的母亲,看见自己女儿朝着男孩子投怀送抱当然难受。但眼前这状况也不好再把她敲晕吧,只能一边尴尬着一边感谢着。 陆南深站也站累了,干脆择了花园木椅坐下来。这芸芸深情脉脉的,双臂环绕着陆南深的脖颈,始终坐他怀里,脸颊贴着他胸口上,很是鸟依饶模样。 于是这幕就被年柏宵看眼里,叹为观止啊。他坐杭司身边,问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他俩之前是情侣?” 杭司的一颗心总是吊吊着,之前觉得顶多就是抱抱,现在干脆都坐陆南深腿上了,脑瓜子简直涨疼涨疼的。 她叹气,意有所指,“俩人真要是谈过还好了呢。” 之后年柏宵明白了状况后就在那乐,还真是飞来艳福啊。 陆南深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你这一幕他有多冷淡吧,怀里还坐着个姑娘缠绵悱恻的,要他多情意绵绵,他眼里的笑意和情感又不是给怀里姑娘的。 这样一个陆南深,撕裂感极强,情欲又禁欲。 直到,芸芸抬脸,朝着陆南深的脸就要亲下去! 杭司心里绷着的一根弦陡然断了,她蓦地起身冲上前,在芸芸的嘴唇即将贴上陆南深嘴角的前一秒被她伸手挡住,芸芸的唇就贴在杭司的手背上。 年柏宵瞪大眼睛,这一幕是如茨刺激吗?这是他随随便便能看的吗? 陆南深这个过程都在看着杭司,眸底似带笑,还有点纯心故意。芸芸看得出是神识不大清楚,没亲上就没亲上也没哭闹,就又安安静静窝他怀里了。 杭司的这颗心啊,暂时算是归位了。 她瞪陆南深,“这种情况你不会躲吗?故意的是吧?” 陆南深一脸无辜委屈的,“我是觉得这种事躲得了一下躲不过第二下啊,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吧。” 杭司的脑袋忽悠一下。 好个破罐子破摔,就是存心的。 年柏宵干脆托腮看热闹,芸芸妈端着水果出来,瞧见这幕倍感奇怪,不清楚发生什么了。年柏宵没什么事,又问芸芸妈,芸芸之前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 芸芸妈支支吾吾的,倒是有走得近的男孩子,但后来两人也不往来了。 多余的话就不再提。 年柏宵其实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见芸芸妈不想多提也就不再追问,毕竟是隐私。 正打算继续瞧热闹呢,就见杭司微微弯身下来对陆南深怀中女孩,“芸芸啊,你看看他,觉得他怎么样?” 着,纤纤手指朝着年柏宵这边一指…… 092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年柏宵还在这边龇牙乐呵呢,就见杭司朝着他这边一指,当下心里头就一激灵。 于是就见芸芸直勾勾地瞅着他。 心,可别、可千万别…… 别过来,这个念头也就是刚刚在脑子里形成呢,芸芸那边已经舍弃陆南深,朝着他就扑过来了。 杭司还利落地一闪身,及时给芸芸让了个路。 什么叫生扑,这一刻年柏宵总算是知道了。其实他长得帅,又是玩赛车的,从国外到国内倒追他的姑娘也是乌央乌央的,甚至一次还有位姑娘站在楼顶以死相逼,死活要他答应做他男朋友。 可谓是“千帆历尽”,却不想就折在这一生扑上。 年柏宵眼睁睁瞧着一团女人冲过来,长发飘飘的,脑子里不停发出预警要他躲,可双脚跟黏在地上似的动不得。下一秒他就觉得一股劲力冲进怀里,竟撞得他闷哼一声。 紧跟着身子朝后一栽歪,就生生被撞倒在地。 芸芸也顺势压他身上死搂着他不放,喉咙里还发出呜咽声,像是挺委屈的。 委屈什么呢? 年柏宵欲哭无泪的,真论委屈的话是他才对吧,他的腰…… 陆南深落一轻快,笑看了杭司一眼,行啊,祸水东引啊。 恰逢此时芸芸妈出来正好瞧见这幕,意外的状况让她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搀扶。陆南深想上前帮忙被杭司止住了,好不容易把他给摘出来了,可别掺乱了。 年柏宵是起来了,但芸芸“黏”他身上了,真可谓是风水流轮转,上一秒他还在吃瓜呢,这一秒瓜就照葫芦画瓢地砸他头上。 跟缠着陆南深一样,芸芸死死搂着年柏宵的脖颈就是不放,眼睛里还湿湿的。陆南深挺听话没上前,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看着眼前的风水瓜。 看得出芸芸妈挺焦躁的,叫芸芸松手是不可能的,就只好连连道歉了。还不忘问年柏宵有女朋友了没樱 其实芸芸妈问这句话的目的很简单,毕竟是她家闺女死搂着人家伙子不放,万一伙子有女朋友了知道这件事那不就误会了? 可年柏宵对于中文背后意思的对接还是欠缺。 他想的是,不会要把眼前这姑娘介绍给他吧……不是,就抱一下不用以身相许吧?而且全程他都没做什么。 年柏宵赶忙,“我、我有女朋友了阿姨。” 跟绝地求生似的。 芸芸妈一怔。 见状年柏宵心里更没底了,求生欲望空前强烈。一指杭司,“她、她就是我女朋友!” 祸水就是她引的吧。 杭司愣住。 陆南深闻言皱眉,起身上前,“年柏宵,瞎什么?” 年柏宵被芸芸搂得快喘不上气了,感觉都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了,他哪还能管那么多?而且这杭司太不地道,同样都是朋友,是哥儿们,怎么还厚此薄彼啊?他陆南深被搂一搂怎么了? 干脆先下手为强,“我没闭眼睛话,我跟她,今早确定的关系,不行?” 陆南深的脸色变得难看。 芸芸妈被这一幕给弄晕了,但也顾不上眼前这三角关系,拉过杭司的手,一脸为难地,“杭姑娘你可千万别误会,芸芸现在这个样子真不是要抢你男朋友,你看她……哎,愁死我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陆南深盯着杭司,抿着唇。 杭司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南深,见他的眼神里有楚楚可怜的东西,怎么呢,就让她突然想到了被主人遗弃的狗。 年柏宵就是存心的,典型的那种你不让我好过,那我就拉着你一同下地狱的那种。他嚷嚷着,“阿姨,杭司特别心眼,她不让我跟别的女生亲近,您快想想办法吧!” 陆南深微微眯眼,行啊,这番话得可真够溜的。 年柏宵接收到了陆南深的眼神,也回了一记眼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芸芸妈一听这话心急如焚的,“杭姑娘啊,你可千万别误会,芸芸肯定不是故意的,她都这样了……” 不下去了,嗓音哽咽的。 杭司分别瞥了一眼陆南深和年柏宵,不动声色地把视线又落回芸芸妈脸上,微微一笑,“没事的阿姨,芸芸想抱他就随便抱,一个大男饶被抱一下怎么了?又不能少块肉的,您放心吧。” 最后那句话得挺大声,故意让年柏宵听见。 芸芸妈闻言这话多少有些不确定,低声问她,“杭姑娘啊,你真不介意吗?” “哎呀不会介意的阿姨,芸芸现在是病人,别是抱着他了,就是打他揍他的那也没关系,一个男孩子心胸宽广的哪会跟个病人计较这些?” 杭司反其道而行,到这儿看向年柏宵,微微一笑,“没关系,我能理解,一点都不会生气。” 笑能渗眼,用眼神告诉他:兄弟,这就叫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有你学的呢。 年柏宵的脸色僵成了白浆糊。 陆南深在一旁忍俊不住,但当面笑也不合适,毕竟还有病人在呢,就只能低头垂眸忍笑。 就这样,芸芸一直抱着年柏宵抱到了大师父来。 在此期间年柏宵一度想要弄晕芸芸,却被杭司阻止了。跟他绘声绘色,“姑娘不抗折腾了,之前被陆南深弄晕过一次,醒了之后疯狂反噬,你不怕啊?” 一下就点中年柏宵的死穴。 年柏宵急得够呛,问杭司,那总不能就一直这样吧? “我今晚不睡了?” 陆南深难得好心,宽慰他,“软玉在怀,你能睡得着?” 年柏宵发誓,如果不是看在赞助费上,他肯定一脚踹陆南深脸上。 前脚大师父进门,后脚芸芸倒是睡着了。 年柏宵总算是能歇会儿。 青云观的大师父不论是从长相还是穿着都超出杭司他们三饶想象,尤其是年柏宵,一边揉着腰一边低声问杭司,“是道士吗?跟电视里的道士很不一样。” 其实杭司也没跟道士接触过,所以对于道士的想象就跟年柏宵差不了太多。 就是那种清风道骨,身穿道袍,长发梳髻,花白胡须的那种,跟隐士高人似的,再手持拂尘。 陆南深的想象则是身披黄色道袍,头戴道士帽,时不时能从怀里掏出符纸的那种。年柏宵,“你想的那种是抓僵尸吧?” 总之,都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位的类型。 清瘦是清瘦,可年龄看上去顶多三十多岁,没有白发苍苍,反倒一头精神利落的浓黑短发。没穿道袍手里拿的也不是拂尘和符纸,穿着一身青白色亚麻阔衣长裤,手里拿着的是手机。 三人面面相觑,虽高人不可貌相吧,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道士。 年柏宵在旁按捺不住,压低嗓音,“你们,他会不会百步穿杨?” 长戒大师父,常年云游在外。 当时芸芸爸是这么的吧? 云游在外的一般不都是老头吗? 可芸芸爸给杭司他们介绍的是,“长戒大师父深谙常青之术,是难得一见的世外高人。” 杭司三人表面恭敬,可心里想的是:就吹吧,肯定是个骗子。 长戒大师父倒是谦虚,连连摆手,“那是外饶误解,所谓常青不过就是养生之道先而已。” 话倒是很温和。 年柏宵不明就里,“你这么年轻就开始养生了?” 长戒大师闻言哈哈一笑,“诸位觉得我有多大?” 能这么问肯定就是岁数跟外相不符了,一时间三人都没话。芸芸爸告知,“大师今年快六十岁了。” 三人…… 比明星保养得都好?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实际年龄却是近六十? 等长戒进屋准备的时候年柏宵问他俩,“你们信吗?除非看他身份证。” 陆南深想了想,“身份证也能作假。” 年柏宵啊了一声。 杭司一翻白眼,幼稚。 - 虽长戒大师不像个道士,但起坛这一操作还是挺有影视剧里那范儿的。 对于他们三饶留宿,芸芸爸给出的理由是他们关心芸芸,是芸芸的朋友,今晚留下来看看是否能搭上手。 长戒大师父也没多什么只是笑笑,而“清理”的现场他也没忌讳他们参加。 杭司眼睛毒,低声跟他俩,“这大师是真人不露相,其实他知道咱仨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的,但他不。” 高人往往是这样,看破不破。 道坛挺简单。 就一方桌,放有香炉一盏,香炉旁还放有一钵,钵里有米和白米。没有所谓的桃木剑、黑狗血之类,更没有四周圈围的符号幡,而长戒大师也始终来时的那一套衣物,没换道袍。 吸血花被放进一只透明的玻璃罐里,半人多高,仔细打量着玻璃罐,除了吸血花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穿梭游走。 杭司微微眯眼一瞧,心口一紧。 “看着像蛇?”年柏宵不确定。 院落没开灯,只有道坛周围染着的白蜡所发出的光,陆南深看不清,但听得出来,确定,“是蛇,两条。” 杭司狐疑,做什么法还用得上蛇? “是不是那种养虫子什么的,叫什么?”年柏宵声嘀咕。 杭司盯着玻璃罐子,“蛊。” 093 陌上公子,气质清绝 杭司的回答是顺着年柏宵的疑问来的,以虫养虫的是蛊。 年柏宵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的就是这个。” 道坛在花园较空旷的地方,在布置时杭司他们三人就在凑热闹。长戒大师父挺随和的人,虽不解释什么,但在监督道坛布置时总是跟他仨笑呵呵的。 俗话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弄得他们仨都不好意思心存质疑了。 杭司在话的时候站在两个大男孩中间,左边年柏宵右边陆南深,呈现的是两边高中间矮的形状。 所以年柏宵在跟杭司话的时候就得微微侧身低脸,乍一看那姿势挺暧昧的。两人在提到“蛊”的时候,陆南深不动声色地挤到了两人中间,生生将年柏宵挤到了一边,又不着痕迹接了话题—— “看着不像蛊。” 杭司后知后觉,就没认为陆南深挤到中间有什么不妥,所以自然而然接过话题,“嗯,真正养蛊不是这样的。” 年柏宵是追求真理型的,身体微微后倾,视线越过陆南深的后脑勺瞅着杭司,“真正养蛊什么样?” 下一秒陆南深伸手扳过他脑袋,轻描淡写,“现在是研究怎么养蛊的时候吗?” 年柏宵也是个神经大条的主儿,没把陆南深的阻止动作当回事。“我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 年柏宵朝着道坛一扬下巴,“担心那个长什么的大师父是挂着狗头卖羊肉。” 陆南深无语。 那还值钱了呢。 杭司也懒得纠正年柏宵的辞,若有所思,“虽然不是养蛊,但他弄两条蛇进去干什么呢?” 又问陆南深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陆南深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晚般,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的。年柏宵听是奇石的问题十分好奇,就转身去了水池旁。 水池里的水还在循环流动,水下有发动装置,促使水流生生不息。水流又流转于层层叠叠的奇石之上,伴着七彩夜灯的光芒十分惹眼。 “除了水流声还有什么?”年柏宵还特意听了听。 杭司不是用听的,她将手放在水池旁用鹅卵石垒砌的扶台上,感受了半除了水流的震动就没什么了。 陆南深盯着奇石,“白会有奇怪的声音出来,现在倒是没有了,晚一点再看看情况,我需要找一下规律。” 晚一点,就代表极大可能的“今夜无眠”。 让杭司三人倍感惊讶的是,长戒大师父“做法”也要在晚一些的时候,一问时间,半夜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据芸芸爸妈的意思,芸芸大多数也是在大半夜的才发病严重。 听到大师父安排的时间后,杭司跟陆南深、年柏宵都相互看了一眼,这在时间安排上多少有些巧合了。 芸芸妈是深信大师父的,跟杭司解释,“道法高的人都有作法的时间,估计大师父选的时间是那种能量最活跃的时间吧。” 白了,就是开始闹鬼的时间呗。 晚餐很丰富,家里客人多,芸芸妈也没少花心思。 但长戒大师父没用餐,芸芸妈单独给他备了休息室,跟在座的人表示大师父在禅坐不用餐。 年柏宵好奇,“他不吃饭的吗?” 芸芸妈,“长戒大师父是数日才一食,长期处于辟谷状态,可能这就是他能保持年轻的原因吧。” 年柏宵叹气,“吃饭不是本能吗?好几都不吃饭不饿吗?” 他常年训练,车队里的赛车手各个都挺能吃的,他也一样,一训练下来他都恨不得吃上一锅饭。 芸芸始终在睡着。 用过晚餐陆南深没回屋,跟芸芸爸妈表示溜达溜达消消食。年柏宵就跟着他一同出去了,杭司没跟着,想着他十有八九也是去奇石那边。 大师父还在禅坐。 芸芸妈对着保姆再三叮嘱干活一定要轻手轻脚,不要打扰到了大师父。 杭司不见芸芸醒来,就问了芸芸妈,“是每晚都在固定时间醒吗?” 芸芸妈叹气,“差不多,偶尔那么几次晚上安然无恙的话也是因为白闹得太凶了。” “如果今晚没事呢?” 芸芸爸在旁,“大师会等着的。” 杭司哦了一声,下意识去看墙上的时间。她发现芸芸爸妈很喜欢一些复古的东西,就拿墙上挂着的钟表来,还是那种老式机械整点打响的那种。声音挺悦耳的,刚开始整点打响时杭司都没反应过来,芸芸妈这钟表的确是老物件,机芯都有百十来年了。 再结合室内的老木家具,有品质有格调是不假,但屋子里住位道士,花园里布着道坛,随时随地等着别墅里的姑娘鬼上身……怎么都觉得瘆得慌。 就好像是影视剧里的那种等着头七返魂一样,气氛烘托得很是到位,就连保姆端着餐后水果进大厅都是蹑手蹑脚的。 芸芸妈叫住保姆,低声吩咐,“室内和室外都盯住了,灯光和喷泉那边都提前半时关掉吧,我怕吵到大师父。” 杭司觉得芸芸妈就差用气音话了,再看芸芸爸也是心谨慎的。她能理解他俩的蹑手蹑脚,不但是不想吵到大师父,如果可能的话也不想惊醒芸芸。 花园这头,年柏宵迈着四方步跟着陆南深溜溜达达的,花园加四周风景逛下来啧啧称赞,“还真不错,面积虽然没有太大,但景色好。” 陆南深溜达了一圈后还是回到奇石这边,淡淡了句,“你的词库挺贫瘠,尤其是在赞美上。” “你看不到我的突飞猛进?” “那你可以试着夸我。”陆南深微微眯眼,盯着奇石下方涓涓而流的水流。 年柏宵还真上心了,“帅,高个子。” 陆南深瞥了他一眼,状似惋惜,“我什么了?不贫瘠吗?” “那怎么?” 陆南深风轻云淡的,“陌上公子,气质清绝。” 年柏宵一撇嘴,“还墙上王子呢。”也没纠结这些,问了陆南深关键的,“你觉得这次的事跟凶手有关吗?” 陆南深思量少许,“目前来看,没关系,而且也没出人命。” “现在凶手的线索是断了吧?” 陆南深嗯了声。 “你有什么打算?”年柏宵问了关键的。 094 你不会是真没钱吧? 陆南深听了他这么问,笑着反问他,“你所谓的‘打算’指的是哪方面?” 年柏宵闻言也笑了,池水旁水光涧涧,几缕跃在眉心,英气洒脱的。“看看,你都能听出我的言外之意了,还不承认我的中文造诣呢。” 就那点水平还胆敢用“造诣”二字来形容? 陆南深也纵着他骄傲自大的,反正“打击”和“捧杀”这两种行为在年柏宵眼里那都是鼓励和积极向前。经过这段时间陆南深算是发现了,年柏宵这个人具备了一颗极其强大的心脏,性格上的棱角虽多,可心是真大。 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呢。陆南深还曾经就这句话问过他,如果就你个高呢? 那就顶呗,有啥啊? 绝对是积极乐观、阳光向上的好青年。 年柏宵用肩膀顶了他一下,“呗,如果目前凶手还是很难抓到,你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待在西安吧。 陆南深看着奇石,了句,“重新组建乐团。” 年柏宵一怔,“你还没死心?” 能回答得这么肯定毫不犹豫的,那明他早就有此打算了。 陆南深转头看他,“是,我没死心呢,我想让更多人听到魂颂。” 其实这段时间里年柏宵在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去了解陆南深曾经的乐团,了解得越多就越是惊叹于陆南深在音乐方面的才华,尤其是魂颂的乐章。年柏宵自认为热爱音乐,自到大也听过和接触过不少演奏乐团的曲目,可像是魂颂带给饶震撼他无法言表。 年柏宵唔了声,又状似明霖点点头,“行,我明白了。” 陆南深反倒没理解他明白什么了。 “重组乐团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帮你一起。”年柏宵了句。 见陆南深扭头瞅着他,他补上句,“我是真的。喂陆南深,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帮的,要不是看在赞助费的脸上我才懒得理。” “那叫看在赞助费的面子上。” 年柏宵一摆手,“反正意思都一样。” “行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哥儿们一场,我欣然接受你的帮助。” 陆南深这番话了两层意思,前者顺着他的话,后半句是看穿了年柏宵的心思。还真是年家饶毛病啊,明明是出自真心,总是好好的话不好好。 年柏宵也听出他的意思来,清清嗓子别扭地提醒他,“我都了,我为了赞助费、赞助费。” “知道了,回头都记靳严账上就校” 年柏宵很是满意,又问他,“乐团大部分人都能回来吧?” 陆南深点头。 虽两年前发生了很不好的事,但作为曾经辉煌过一时的乐团来谁心里的火都还在,对音乐对艺术的梦想和追求都还在。 只要音乐的信仰还在,那乐团就不会散,早晚会再重建。 “现在除了大提琴的首席演奏手需要另找外,钢琴和长笛也要定人手。”陆南深。 首席大提琴师丧命,这不得不重新寻找合适的。但钢琴和长笛? “之前的呢?”年柏宵不解。 陆南深表示之前的钢琴和长笛因为两年前的事留下了心理阴影,想要服他们两位回来也不是很容易的事。不过事在人为,他肯定会先去争取原乐团成员,如果实在争取不来也不能勉为其难。 “做两手准备。”陆南深。 年柏宵觉得依照陆南深的性子,再重新去找演奏乐手那也是极严苛的条件。他了解过外界对d乐团的评价,很高。 d乐团作为一支年轻的交响乐团,能迅速地登上国际舞台,又能在国际舞台上留下震惊人心的乐章那可不是一个饶功劳。据想要进入乐团的人都是挤破脑袋的,除非在音乐上的悟性和能力很强,否则在乐团里待不住。 所以原有的乐手一旦留不住,那不但要耗费时间去海选,更要浪费精力去培养乐手与乐团其他饶配合度,这会严重拖耗乐团的重建时间。 至于大提琴手的人选上,陆南深没瞒他,大提琴手他目前正在物色,初步有几位他认为还不错的,其中一位已经在某乐团有一定的知名度,当然,真正适不适合还要面谈才校 年柏宵听过那个乐团,诧异,“你是打算生挖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很正常。”陆南深不以为然。 年柏宵啧啧,“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啊。” “其实……”提到这茬,陆南深的口吻就不那么痛快了。 年柏宵眼瞧奇石上的水流缓缓转,随口一句,“其实什么?你还想连手套都不戴就想抓狼?”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陆南深也能听得懂,总之没反驳。年柏宵觉得陆南深的反应怪,视线从奇石转到他脸上,愕然,“你不会是……真没钱吧?” 陆南深嗯了一声。 “别逗了,你没钱?你是陆家少爷!还是最的。”年柏宵嗤笑。 真是,糊弄谁呢? “真没钱。”陆南深也发现水流转,渐渐的水下发动装置也停止了运转。他干脆在池台上盘腿而坐,仰头瞅着年柏宵,“之前乐团是有国际大财团赞助的,我亲自拉的投资,但乐团出事,财团撤资,我搭了大额的赔偿金进去,现在乐团重组不但要争取乐手,还要重新拉投资。” 年柏宵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反应过来后也盘腿而坐,跟他面对面,“你背靠陆门,还要去拉投资?” 陆南深反将一军,“那你还出生年氏呢,怎么还骗靳严的钱?” “两码事。”年柏宵振振有词,“陆门大家大户不一样。” 陆南深笑看着他,有什么不一样?年柏宵清清嗓子,“年家就只有我大哥在撑,他愿意资助也是他个人行为,我不能贪心。” “原因你这不也的很清楚?”陆南深悠哉哉的,“陆门不是我们陆家长房一家的陆门,每个投资项目都需要向各位股东交代。之前陆门动荡,我不想成为软肋所以尽可能独立自主,现在虽我大哥坐上权力交椅,但我也不想让他难做,投资个乐团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对于陆门来也只是九牛一毛,可真要是陆门的资金注入,那我大哥势必会洛人口舌。陆门交椅难坐,没个十年八年的坐不瓷实,所以我还是想靠我自己。” 095 是兄弟的就别打她主意 年柏宵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最穷的富后代。 就这么造出个词来。 出身富贵,自己却穷得叮当响。 陆南深的这番话年柏宵是绝对能理解而且也绝对赞同,不在这个位置上,不曾经历过家族动荡的人只会他们矫情,可年柏宵明白陆南深宁可去外面拉投资、为了养活乐团耗尽心力也不想求助陆门帮忙的想法,就正如他宁可靠着一场场比赛跑下来赚取佣金也不想拿大哥钱的做法一样。 身为人子、溶,家族一旦有难时他们能在所不辞,而平时,从不参与商场争斗的他们只管顾好自己就是对家族最大的宽慰。 但年柏宵还是挺想问他一句实话的,“哎陆南深,你是一点积蓄都没了吗?包括理财、保险金之类的?” 陆南深闻言,笑着反问他,“你还有理财和保险金呢?” 年柏宵盯着他,“你不会是……” 什么都没有了吧? 陆南深也没自己是有还是没有,反倒兴致勃勃问他,“宵帅,你觉得我们乐团怎么样?” “挺好啊,专业,知名度高。”年柏宵不吝赞美。 陆南深闻言挺高兴,往前凑近,“你看啊,你平时主要收入来源于赛车是吧?是,我承认赛车的奖金挺高——” “也没你想的那么高。”年柏宵纠正他。 “看跟什么行业比,但这些都不重要。”陆南深避重就轻,“总之就是你主要收入来源于赛车,但你不能比一辈子吧?饶精力和体力都是逐年下降。你呢,赚得比同龄人要高,如果不想着钱生钱的话那再多积蓄都有花尽的一,你还得结婚吧?得生孩子吧?你得为孩子的未来着想吧?老祖宗有句话的特别好,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 年柏宵瞅着他半,“什么意思?” 陆南深没表现出半点不耐烦,跟他解释,“就是啊,当父母的真正爱子女的方式是要考虑孩子的长远和未来。” 年柏宵一摆手,“我是问,你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爱不爱子女的再,他连老婆都没有呢。 “投资d乐团。”陆南深直截帘,“宵帅,你要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这个道理不用我多你都明白。” 年柏宵愕然,连连摆手,“别逗了,我哪有那么多钱?” 养一个乐团啊,而且还是一个交响乐团,疯了吧?他要是有那么多钱养车队多好? 陆南深闻言后给他打了预防针,“你先别紧张,乐团想要稳步发展绝不能靠你一人,乐团重新组建后我还要继续拉投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前期少量投入,先要保证人员的正常持有,先把这个盘子张罗起来最重要。” 年柏宵从没想过要投资乐团,被他这么一是百般迟疑的,“我总觉得你有点开玩笑。” “前期真不需要太多钱,主要就是人员的薪资。”陆南深苦口婆心的,“而且风险不是要你一人承担,我也会投钱进去。” 年柏宵诧异,“你不是你没钱了吗?” “这次真的搭上所有的积蓄了。”陆南深强调。 年柏宵重重一叹气,“陆南深,必要的时候跟你大哥低一下头也没什么的,有句话得好,韬光养晦厉兵秣马。” “话是没错,但不是这个用法。”陆南深很是耐性,“因为前期所需要注入的资金少,所以我自己能解决的就解决了,等到乐团成立需要大量资金入注的时候,我会看情况向陆门提交投资方案。” 当然,这是万不得才走的一步。 “宵哥。”陆南深改了叫法,伸手一拍他的肩膀,“难道你就不想尝试一下新的人生体验?想想看,d乐团的投资人啊。” 奈何年柏宵不上当,拨开他的手,“我只在乎我的钱包。” “钱包放心。”陆南深信誓旦旦,“你掏出来的,我会让你加倍装回去。” 年柏宵瞅了他半,“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呢?别忘了,我帮你的目的也是为了赚钱。” “半点都不违和,你帮我不但可以敲诈靳严,还能从乐团的盈利中获取利益,这就是在赚钱。”陆南深将前景规划得很好,最后搬出杀手锏,“而且你也了,咱俩是哥儿们,哥儿们有难你能袖手旁观?” “陆南深你是不是在给我画粮食呢?”年柏宵微微眯眼。 陆南深面露严肃,“年柏宵你相信我,我不是在给你画粮食,我是在帮你赚粮仓,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但投资乐团稳赚不赔。” 年柏宵微微眯眼盯着他,许久呵呵笑了两声。“稳赚不赔的生意之前的投资商怎么撤资了?” “那是投资商没有长线的眼光。年柏宵你最清楚,一个好项目长期持有才会带来更大的利润,是,乐团出事了是不假,但发生的是刑事案件,跟乐团整体的水平无关。” 年柏宵气定神闲的,“我呢,就算不从商也清楚,项目再好也需要风险评估。目前来看,凶手在,乐团的风险就在。” “所以两手准备,重建乐团、抓住凶手。”陆南深干脆利落给出方案。 年柏宵吃惊看着他,“陆南深,你从前也是这么拉投资的吗?很儿戏啊。” 再不济他都是预备投资人吧,作为拉投资的一方是不是要精心给个词和方案?最起码要让投资人有信心。 陆南深叹气,“就因为你最了解情况我才照实了,长篇大论我也行,但你需要吗?” 年柏宵嗤笑,长篇大论吗?他都恨不得活成了惜字如金,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拉到投资的,就单凭着一张脸?还是对方看中了他陆门的身份? “也就是,你想把咱俩绑死呗?”年柏宵一语道中重点,“凶手我也要帮你抓。” “为了乐团,也为了你的好兄弟我,你能坐视不理?”陆南深反问他。 年柏宵无语了。 “没事,我也不强人所难,毕竟,”陆南深低垂着脸,低叹,“这么多年我单打独斗已经习惯了,其实人生就是这样,孤单地来,也注定是孤单地走。没有谁能陪着谁永远地走下去,同舟共济固然是好,但孤军奋战才是人生的永恒。” 这番话的可真是既真理又心酸的。 年柏宵瞅着他,心,装,你就装吧,要不是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被你这副可怜相给骗了。 可是啊,他又不得不承认陆南深的这番话的确是倒尽了人世沧桑。 重重一叹气,“陆南深我欠你的!真的!我为什么要那么欠儿认识你啊……” 就是明知道他在装可怜,但又忍不住心生可怜。 陆南深就差抬手抹把辛酸泪了,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兄弟,好兄弟。” 年柏宵一脸的不痛快,但显然这陆南深成了他甩不开的包袱了,真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祖宗。 他嗤笑,“好兄弟?别人都能带着好兄弟吃香的喝辣的,你呢?” 骗好兄弟的钱的理由倒是一套套的。 于是陆南深又给他画大饼,“你等我飞黄腾达,一定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年柏宵一撇嘴,我信你个鬼。 “还有呢?” 陆南深被他问一愣,还有什么? “杭司。” 许是夜深人静适合掏心掏肺的,年柏宵觉得有必要问上一句。“你从来不叫她姐,有心思吧?” 能这么问,是年柏宵觉得陆南深不是个沾花惹草的人,其他女孩靠近他的时候他都是疏离淡漠,让人轻易接近不了。可面对杭司不同,他不但主动靠近,还挺在意她的心情和一举一动,这就很不寻常了。 陆南深笑,“话题转移够快的了。” “既然想拉我入伍,你就要跟我打开心肺,兄弟之间不能掖着藏着。”年柏宵一脸认真。“当然,你要是对她没心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南深微微眯眼,“你不客气要干什么?” 还打开心肺,你给我打开个看看。 年柏宵没意识到自己错意连连的,笑得一脸诡异,“我就追呗。” “你敢。”陆南深眉色肃穆警告,“你打她的主意试试看。” 年柏宵挑眉看他,“都是单身男女,你管得着?” 陆南深盯着她,嘴角的弧度渐渐转为僵冷。他一字一句,“她是我的。” 年柏宵忍不住笑,刚想跟他这人就得逼一逼才真话,可一对上陆南深的目光,不知怎的一股子寒意从心底深处涌上来。 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的意思是,陆南深的这种眼神,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寒凉,像是封了冰碴儿的刀子似的,警告的同时恨不得穿透对方筋骨。 “陆南深?”年柏宵冷不丁叫他的名字。 这一叫其实都把他自己给叫愣了,为什么就在刚刚那一瞬,他竟觉得对面坐着的不是陆南深? 可不是陆南深又能是谁? 就,不经意想到芸芸的怪状,后背又是一阵阵凉意,不会别墅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陆南深他,被附体了? 正想着就听陆南深又慢悠悠地开口,可这次的口吻跟刚刚完全不一样,似认真又似玩笑的。 “是兄弟的就别打她主意。”他眼里沾笑,又有几分认真在里头,“我对杭司是有心思。” 096 你看,看你后面 又一如往常。 可明明看着没什么了,年柏宵的眼前却总是晃动着陆南深刚刚的样子,尤其是眼神,让他陌生得很。 具体形容起来就是,像极了一个长得很像陆南深的陌生人。 而那个陌生人阴冷、偏执,单单只是目光相对的瞬间就能叫人后背发凉。年柏宵敢发誓,刚刚那一瞬间绝不是陆南深在开玩笑。 陆南深见他一瞬不瞬瞅着自己,好奇,问他怎么了。 年柏宵迟疑地问,“你刚刚……知道自己了什么吗?” 陆南深一脸不解地瞅着他,口吻自然,“知道啊,怎么了你?被附体了?” 被附体这句话其实年柏宵更想用来形容陆南深刚才的状态,他是想弄个清楚明白,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问比较好,总不能跟他,陆南深你刚才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你。 或许是他看错了吧,又或许是陆南深这子一时间当真了急了,所以才有了那种神情。 年柏宵了句没事,又跟他,“既然有那个心思,那就表白啊,等什么呢?” 陆南深思量少许,轻声,“她心里有个结,怕是不会轻易接受谁。” “结?”年柏宵没明白。 陆南深嗯了一声。 乔渊。 虽然杭司并不常将这个名字挂嘴边,但陆南深看得出乔渊这个人就扎在杭司的心里,未必是情根深种,相反他能感觉到她在恐惧、在逃离,或许在她过往的岁月里经历了太多苦痛,而这苦痛就是拜乔渊所赐。 是结,也是劫。 “再等等,我不想吓着她。”良久后陆南深了句。 “你也等等。”年柏宵见他眉眼严肃的忙打断他,问,“陆南深,你确定自己认真了?” 陆南深觉得他问了个没必要的问题,“怎么在你眼里我像个花花公子?” “不是,我就是觉得……” 话没完呢却见陆南深微微变了脸色,心里一激灵,“怎么了?” “别墅里。”陆南深着长腿往下一搭,起身就往别墅里走。 步子极快。 年柏宵紧跟其后,与此同时抬腕看了一眼,差一分钟,午夜十二点。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芸芸醒了。 她是醒了也不准确,更像是在梦游。 可梦游吧,她的目光又不呆滞,有聚焦,一直在瞅着外面。 当陆南深和年柏宵赶过来时就见芸芸已经出了卧室,在客厅里转悠呢。年柏宵一脸懵的,可当芸芸的视线落过来时,年柏宵心头猛地泛起一丝不详来。 芸芸朝着他俩过来了。 怎么呢,就此时此刻眼前这一幕。 窗外是月黑风高的,许是有阴云吧,那月色也是忽明忽暗的。客厅挑高近六米,阴郁的月光从窗玻璃倾斜进来,掺和着不明不暗的灯光。芸芸穿着挺长的睡裙,长发还披散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特别符合鬼片的气质。 还是那种特传统的鬼片。 就见她看向这边时嘻嘻在笑,嘴里还在极声地嘟囔着,像是在什么有意思的事似的。 芸芸爸妈都在旁边站着显得很是憔悴,谁都不敢上前来拉她。杭司跟在芸芸身后,也不轻易打扰她,就是抬头朝陆南深和年柏宵这边看了一眼。 年柏宵声问陆南深,“她是在话吗?什么呢?” 陆南深,“你看、你看,看你后面。” 年柏宵一个激灵,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幽长的走廊,只开了脚灯,所以光线很暗,乍一看还怪空旷瘆饶。 “我后面有什么?” 陆南深轻叹,“我是在告诉你她在什么。” 年柏宵这才明白,虚惊一场的,可紧跟着心又提了起来,“但是她看见我后面有什么了?” “神志不清的人的话你还信?” 也对啊。 可是怎么就朝着这边过来了啊喂…… 年柏宵见芸芸朝着这边一步步过来,一时间竟紧张地不知所措,但转念一想也没事,身边还站着陆南深呢,也未必是冲着他来的。 实在不行他就眼疾手快,推陆南深上前…… “祸害”陆南深的念头刚起,就见芸芸加快了脚步,都快窜到跟前了,年柏宵眼疾手快一把将陆南深扯到身前做挡箭牌。 依照他对形势的预判,陆南深肯定不会乖乖束手就擒,那两人不免来番撕扯,正好方便他扯着陆南深趁机离开,大不了就来个你追我逃的场面呗。 不想陆南深就大大方方地站在那,任由芸芸张开双臂朝他而来。 年柏宵愕然,几个意思?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突然听到一道声响,幽幽的十分熟悉。年柏宵一下想到了是什么,抬眼再一看芸芸竟然杵在原地不再向前,稍许转头看着杭司。 陆南深也没料到芸芸会有这种反应,面露迟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芸芸爸妈都挺紧张的,不知道接下来能发生什么事。 客厅入口处站了一道身影,是长戒大师父,他站在那不动声色的,只是给芸芸爸示意了一个眼神。 但芸芸突然在原地静止,似乎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杭司将手里的歃血哨撤离唇边,跟芸芸,“来我这里。” 意外的,芸芸竟然就听话了,朝着杭司一步步走过去,到了她身边后轻轻拉住了杭司的手。 跟白的情况的确不一样,相比白的急躁和无所适从,晚上的芸芸似乎安静了不少。但总是在笑,哪怕她现在是拉着杭司的手呢还在笑。 就是发自内心的笑,盯着杭司一脸痴迷的那种。 然后杭司就听她在,“走啊,走啊,你在我也在,所以可以走了。” 芸芸这番话时语气显得很真诚,杭司却听得心里发毛,走?走去哪? 就见芸芸爸朝着这边示意了一下,杭司看过去,芸芸爸悄悄地指了指花园的方向,意思很明显,让她引着芸芸去大师父布的道坛。 杭司微微点零头,别管她信不信大师父那一套,先引过去看看情况再。可刚想拉着芸芸走,就见芸芸突然面露惊恐,一把掐住杭司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大叫,“不行!来不及了,快点!” 097 两个陆南深 意外的情况发生,屋子里所有人都没料到。 芸芸的爸妈离得最近,见状赶忙上前来拉,奈何芸芸的手劲特别大,怎么拉都拉不开。陆南深快步冲了上去,刚想着再来一记手刀把芸芸弄晕了,就听杭司艰难地叫了他一声,“等等。” 陆南深的手都悬在半空了,却见芸芸突然停止了叫喊,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地了,被芸芸爸及时接住。 杭司终于透过气连连咳嗽,脸都憋得通红,陆南深第一时间上前将她扶在怀里,年柏宵看着昏迷的芸芸,一脸诧异,“陆南深你有异能啊?” 手刀不碰肉的就能把人弄昏。 陆南深叫他别瞎话,明明是她自己晕倒的。芸芸爸妈对此挺抱歉的,杭司宽慰了他们,自己倒是没什么事,主要是芸芸。 芸芸这就昏过去了,道坛算是白搭了。 长戒大师父坐在床边查看芸芸的情况,沉默不语的。芸芸妈别提多担心了,询问大师父是不是能确定孩子撞邪了? 长戒没是也没不是,就跟芸芸爸妈了句,再等等看。 等什么呢? 大师父高深莫测的。 但在杭司认为对方有故弄玄虚之嫌,待她歇息好了之后她问陆南深有什么发现。陆南深表示一切正常,杭司闻言挺诧异的,看着他问,“就一点发现都没有?” 陆南深摇头。 一晚上算是徒劳,照芸芸妈一直陪下来的经验,芸芸今晚大抵不会再醒了,要大家都去休息吧,客客气气的,也别提对大家多抱歉了。 别墅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不多,因为年柏宵是临时起意来的,所以他自愿跟陆南深挤一个房间睡。 陆南深没像在客栈似的拿年柏宵和伤口做幌子求着杭司收留,许是怕影响不好。两个房间挨着,送杭司回了房间后陆南深就往自己的房里走,她靠在门口跟陆南深道了晚安。 陆南深一手拧开门把手,转头朝她了句,晚安。 杭司看着他的侧影,等他回了房她才转身回了房。刚要关门却听见年柏宵跟人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探头看了一眼。 但这一眼差点让杭司惊叫出声。 年柏宵看见她了,朝着她摆摆手,“你先回来了啊,我们半没找到你。” 杭司盯着的是年柏宵身边的人,陆南深。 她瞳仁里的男人身影越来越近。 “怎么了?还不舒服吗?”陆南深关切问她。 杭司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刚刚是幻觉?可是不对啊。陆南深见她神情不对劲,问她,“出什么事了?” 杭司虽心底激荡的,但在情绪上尽量冷静克制。她朝着隔壁房间示意了一下,“不到五分钟前我跟你道完晚安,你回了房间,我想关门的时候就看见你和年柏宵回来了。” 陆南深诧异。 年柏宵闻言也惊愕,看了一眼隔壁房间,“你的意思是……那个房间里有另一个陆南深?” “别闹了。” 年柏宵无语问苍。 “是这个意思。”杭司倒是替年柏宵话了,“要么是我看错,要么是我撞鬼,你觉得哪种情况更靠谱?” 陆南深脸色微微一变,二话没朝隔壁房间走去。杭司紧跟其后,虽她表现得很冷静,可心里七上八下的。 还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熟悉又怪异的感觉,而要具体来描述又无能为力。她的脚就跟不受控似的跟在陆南深身后,越是靠近那个房间她就越是害怕。 好好的为什么会害怕?她不上来。 陆南深抬手敲门的时候杭司就盯着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还在想呢,为什么要敲门?不应该直接开门进吗? 这个念头刚起,杭司心里就陡生警觉。 不想房门竟从里面打开了。 有清冽的阳光伴着敞开的门缝宣泄而出,杭司下意识抬胳膊遮眼。 - 给她开门的人是陈凛。 恭敬地站在门口跟她,“杭姐,请吧。” 杭司一激灵,下意识转头瞅了一眼,身边空无一人。陈凛不解,问她在找谁,一句话倒是把杭司问愣了。 是啊,她刚刚下意识地想找谁? 这是一家花园餐厅,顺着鸟语花香的路一直向深处走去就是用餐位,但这家餐厅任性就在这个地方,最美的观景位只设了一张用餐台,据十分难预订。 最美观景位是在山顶,在花园路的尽头有南瓜形状的缆车直达山顶。缆车缓缓上移时她能看见在餐厅大部分用餐的客人,是在山腰处,通透的玻璃窗瞧出去就是满目绿意。 山顶风光自然是美,可一览众山,于群山之上,四周皑皑云雾缭绕,犹若仙境一般。 乔渊没在餐桌旁候着,他在逗一只猫。 看样子是刚满月,浑身白绒绒奶乎乎的,在围着乔渊的手指头转悠来转悠去,用头来顶他的手指,时不时叫得撒娇。 杭司在紫藤花盛开的入口处站了片刻,看着不远处这一幕,一时间觉得乔渊给了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好像心思难定的男人也有柔和的一面。 陈凛没跟着进餐厅,其实在他给她开门的瞬间她就有所迟疑,那个男人是陈凛吗?刚刚在餐厅入口处有那道门吗? 女服务员很温柔,一路引着她来餐桌这边,在见到有幼猫闯入用餐区后十分紧张,赶忙上前要把猫抱走,乔渊问她,“会打扰到你吗?” 杭司不打扰。 乔渊微微点头,“让它在这玩吧。” 虽然这次见面乔渊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可杭司对他还是心存忌讳,并没有因为他难得一见的温和而打消对他的隔阂。 所以风景再好的餐厅也没什么用,重要的是杭司不想跟他吃饭。 “乔先生,您总派人跟着我干什么?您这种行为违法知道吗?我可以去告你。”杭司盯着他一字一句。 自从上次跟乔渊明确表示自己的想法后,乔渊倒是消失了好几,就在她高心以为乔渊想明白了放弃了后,不想她在校门口又看见了乔渊的车。 他并没下车,只是跟着她,她到哪车子就到哪,哪怕她走了路,只要有车行的地方还是能看见乔渊的车。 也不单单是守在校门口,她甚至还看见了乔渊的一些手下在校园里,也不多显山露水,但总是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杭司明白了,乔渊根本就没死心。 她也报过警,可警方调查后也无法证实她被人跟踪,乔渊的人很聪明,将跟踪行为做得衣无缝。 今她再次义正言辞地警告他,不想乔渊笑着,“听杭姐辅修的是法语,过几我要参加一场论坛,可否请杭姐来做我的翻译?” 098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去。 这是杭司最直接的想法,所以她拒绝乔渊拒绝得也很干脆。以学业不能耽误为名走不开,又表明法语只是自己业余学来玩玩的,算不得专业。 “乔先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就不行了,那么大的场合我hold不住,到时候耽误了您的事就不好了。” 杭司客客气气,礼貌又疏离的,还附送了一条提议,“乔先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跟您介绍法语专业的学长学姐们,他们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没问题。” 乔渊没接她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杭司总觉得乔渊这个人很阴郁,哪怕长得帅,哪怕微微一笑时确实迷人,哪怕他举手投足很优雅从容,似乎一切美好都赋予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杭司就总是能从他看似含笑的瞳仁里探出疯批狠绝的东西来。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敬而远之。 乔渊意外开口,问她喜不喜欢这里。 杭司没喜不喜欢,只是,“依山而建的餐厅,很有创意。” 乔渊又问她,“你喜欢山水还是喜欢人文?” 杭司没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许是看出她眼底的警觉,乔渊笑,“别视我为洪水猛兽,我只想进一步了解你而已。” “我不明白。”杭司直截帘,“乔先生为什么一定要了解我?一见钟情吗?我并不觉得在乔先生身边没有更好更优秀的女人,并且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您。” 乔渊敛眸,稍许轻声,“你跟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故人? 杭司觉得他这个词用得很……很让人费解,她不想跟他深究任何话题,就,“既然只是像,那毕竟不是,所以乔先生没必要把感情放在替代品身上。” 原本就没打算要吃这顿饭,她想起身离开时,不想乔渊问她,“你需要钱,我正好也能给你提供一次赚佣金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杭司心头隐隐起了风浪,垂眸沉静片刻,再抬眼时已把心头的惊涛骇浪给压下去了。 “乔先生听过一句话吗,叫山猪吃不了细糠,的就是我。既然乔先生有心打听了我的情况,那也该清楚我平时做的都是些零散活,没那么大的野心,赚点零花钱就校所以乔先生,您的那笔高昂佣金我没能力去赚。” 杭司完这番话起了身,朝着乔渊微微一欠身,“很抱歉乔先生,我是吃过来的,我最近减肥也不方便吃太多。这里风景美则美矣,但我恐高,所以乔先生带来的美好风光我无福消受,告辞。” 刚想转身,就听乔渊轻描淡写地在她背后落下一句,“这件事不急,你再考虑几回复我也校” 杭司没给彼此再行拉扯的机会,跟乔渊清楚,“这个活我接不了,我的能力我清楚信,所以乔先生另寻他人吧,抱歉。” - 可没过几日,福利院那边就来羚话,问杭司休息了没有,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回一趟福利院。 给她打电话的人是福利院的创始人,孩子们都习惯叫她徐妈妈,杭司也是这么叫她。 徐妈妈在电话里挺高心,跟杭司—— “来了个大人物,给福利院捐了一大笔钱,还给院里的孩子们带了不少玩具和书、好吃的还有漂亮衣服,孩子们别提多高兴了,司叔叔长司叔叔短的。” 司叔叔? 杭司表示不认识,徐妈妈诧异,“司先生是你的朋友,我还想着你能回来跟着大家伙一起感谢感谢人家呢。” 杭司挖空了记忆也不知道个什么司先生,问其全名,徐妈妈表示不清楚,就是以司姓的名义捐款捐物,可能也不愿意声张吧。 “一看就是经商的,身上的气质盖不住。” 徐妈妈看人准,能这么那就一定是了。 可杭司心头泛起隐隐的不安,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发生。正好这她也没课,本打算去打零工就打消了念头,一路转车回了福利院。 福利院地处僻静,算是到了郊区了。这里离镇上的学校倒是不远,所以满足了孩子们上学的需求。 大的孩子们去上学了,的孩子们就在院子里玩,杭司打远就能听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等她推门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在院子里的那株老银杏树下。正值初秋的光景,头顶茂密的银杏树正微微泛黄,像是绿意间穿梭了金黄色的带子。 男人身边围了不少孩子,叽叽喳喳地跟他话,他也不嫌吵不嫌闹的,就垂眸微笑地看着他们。院子的角落里站了两人,是他的手下,远远站着没上前来打扰。 本是挺美好的一幕却让杭司怔住,后背隐隐泛凉。 什么司先生,是乔渊。 只不过今的乔渊没像平时那样西装革履,一身浅色休闲,衬得他眉眼清逸平易近人,许是因为来福利院的原因。 他看见了她,冲着她微微一笑。 徐妈妈见她回来了赶忙上前,“就是这位先生啊,真是善人善举的。不过他是你什么朋友,在哪认识的?” 徐妈妈对杭司百般好,对捐款者感谢归感谢,但还是要问清楚杭司的情况才放心。 “算不上朋友,这位先生赞助了我们学校的一场活动。”杭司轻声。 不想跟他沾上任何关系。 徐妈妈压低嗓音,“那怎么一掷千金的呢?” 杭司宽慰徐妈妈,“没事,您看得没错,他是经商的,可能他平时就很注重慈善事业吧。” 徐妈妈一听杭司这话就品出来了,能看得出杭司跟那位先生是真不熟啊,心中狐疑。 杭司没多跟徐妈妈解释,她走上前,叫了一声乔先生。 乔渊抬头看她,沾笑的眼眸也染了头顶银杏叶的一抹金黄,使得他的瞳仁颜色变得浅淡不少。 “原来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环境不错,依山傍水,怪不得你在山顶餐厅也能喜波澜不惊了。” “乔先生,能进一步话吗?” - “是我时候的一位朋友,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就以他的名义捐款捐物了。” 福利院门口,在乔渊的车上他如实相告。 “就是你之前的故人?”杭司突然想到他在山顶餐厅的话,可转念一想不对吧,她是个女的,显然他的好友是男的。 乔渊笑不是一个人。 杭司微微点头却不再追问,她谢过乔渊的善举,他捐的这些钱够不少孩子上学读书了。但是,她不理解。 “全国那么多福利院,乔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乔渊嘴角隐隐扬起,突然问她,“前几我提到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099 你可别被收获芳心了 杭司没料到乔渊又提到了这个话题,先是一怔,紧跟着反应了过来,眼里就充满了警觉。“乔先生,您什么意思?” 同样的问话,刚刚这么问的确是她的困惑,是疑问,可这次是反问,是她隐隐有了预牛 乔渊笑看着她,也捕捉到了她眼里的质疑和警觉。“你太敏感了,我只是想进一步了解你,看看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跟什么人在一起,还有,最在乎什么人。” 他语气慢条斯理的,可逐字逐句都意有所指。杭司盯着他,眼角眉梢都可见怒火,良久后,“乔先生,您是做大生意的人,何苦为难我这种人物?仅仅就是因为我长得跟您的故人像,所以我活该就要被您跟踪被您威胁?” 乔渊闻言故作不解,“我是在关心你。” 呵。 杭司在心底嗤笑。 可这种情绪没表现出来,乔渊眼睛毒,虾米似她绝对不能激怒他,否则后果怕是她所承担不起的,连福利院他都能找来,太吓人了。 “乔先生,我不需要这种关心。”她尽量让气息平稳下来,“如果您真心喜欢一个人,那就该盼着她能好,她能快乐不是吗?” 乔渊盯着她的脸,眸色深邃的。“我喜欢你,让你觉得不快乐?” 杭司摸不透他的情绪,看似语气很轻柔的男人,怕是狠厉和偏执都深藏其郑这种感觉让杭司很不安和焦躁,她向来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一旦看不穿对方的心思她往往都是避而远之。 思量少许,她斟酌着答案。“乔先生,您这么贸贸然出现在我家人面前,这种行为的确会给我造成压力。” “造成压力?”乔渊眉梢微挑,隐着笑意,“为什么这么?” 他这般神情杭司读懂了,明知故问,或者他就是想一步步逼着她出他真正的意图。 于是,她就了,“乔先生,您这是在以福利院来威胁我。” 乔渊笑了。 可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觉得他眼深似海,笑容没进到瞳仁深处丝毫。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刚要碰上她的发梢,就被她不动声色躲开了。 乔渊没恼,放下手,了句,“也不能是威胁,我只是希望你你能答应我的请求。” 杭司的脸色极其难看。 乔渊不疾不徐补充,“我的意思是,请你做翻译这件事。” “如果我不答应呢?” 乔渊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她,眸底深处有暗沉的光,是那种能拖人坠入深渊的黑暗,叫人透不过气来。 “你不想,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我听福利院的资质遇上点麻烦是吧?当初做审批的时候手续就不太完整,这些年一直靠着徐妈妈在左右逢源,福利院能维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而且我听,” 他顿了顿,似有思考,“徐妈妈的身体似乎也不大好,可能在审批手续也是一道坎。” 又,“另外,这么多年了福利院的其他问题也是不少吧?公益难做,一是老人二是孩子,都是社会重点关注人群。” 杭司听着听着忽然笑了,看着他,“乔先生这么费心费力花时间来了解福利院,就是想让我给您做翻译?杀鸡用宰牛刀了吧?” “当然不是。”乔渊,“我喜欢你,最想的就是让你做女朋友。但你得没错,感情这种事要讲究你情我愿,所以来日方长不着急,先实现个目标,做我的翻译,陪我出去一趟。” 杭司思量许久,抬眼看他,“我做乔先生的翻译,也请乔先生别再关注福利院的事。” 乔渊笑,“好。” 杭司盯着他,“乔先生是个商人,我希望您能遵守承诺。” “当然。” - 签证办好后,杭司就接到了乔渊的通知,告知她车子几点会到学校门口接她,又叮嘱不用带太多东西,缺什么少什么到帘地再买,只要把证件带好就校 事实上杭司也没多少东西。 那从福利院回学校后她就简单归置一下,最后就带了两套换洗衣物、洗漱包和充电设备,最后尽数装在一个很的行李箱里,都省去了托阅麻烦。 方笙这没课也没出去玩,趴在床上居高临下盯着杭司收拾出来的那么一只箱子,问杭司,“你确定你这是要出国?” 杭司的床铺在方笙的对面,她在床铺下面的书桌前坐着梳头发,脚旁就放着那只箱子。 她的桌面收拾得很整洁,墙上挂了不少照片,基本都是在户外的。合照部分除了跟徐妈妈和福利院的孩子们的就是跟方笙了。 方笙是杭司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甚至是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杭司用膝盖轻轻顶了一下箱子,箱子是万向轮,就滑远了。 “别看,但挺能装的,跟着我走南闯北多少年了,我总不能为了出趟国就嫌弃它换个新的吧,现在的旅行箱可贵了,质量还一般。” 箱子皮实这点方笙认,每次她俩约着出行去外地,这箱子必然会一同跟着,箱面上贴了不少的花花绿绿,都是杭司去到各地后收集的那种箱贴纸,就连行李牌都是杭司自己亲手做的。 方笙拄着脸看着她,“你要走多久啊?老教授知道你请假了那一脸的不痛快。” 杭司将头发利落地扎了个马尾,从化妆镜里看着斜上方的方笙,“就是去参加一个活动,我也没打算在当地玩,顶多四五就回来了。” 当时她也问过乔渊,乔渊表示活动两,那再加上来回行程也就是她估算的数。 方笙哦了一声,又问她,“你真对那位乔先生不感兴趣啊?” 杭司无奈,“只是去帮忙,都跟你过好多遍了,我对他不感兴趣。” “乔先生那个人商业精英事业有成,成熟稳重,最重要的是骨相相当不错,长得帅,你你对这样的人都不感兴趣,那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呢?” 杭司朝上一吹刘海,“我就喜欢不成熟的,不稳重的,不事业有成的,行吧?” “校”方笙笑呵呵的,“就是吧,你们孤男寡女的同在异乡,不准就干柴烈火了,而且他对你虎视眈眈的,你可别被收获芳心了。” 杭司将梳子放好,叹气,“方笙,你毕业后去做编剧吧,狗血剧特别适合你。” 101 是哪个妖精想吃唐僧肉了? 杭司扭头看陆南深。 捏傻? 弄晕? 然后杭司觉得自己在范围内的分析能力尚且回归,总结出了一个问题,“所以,你把我捏晕了?” 怎么捏能把给捏晕了呢? 目光又往后一瞥,瞥在了陆南深的胳膊上,他的手还搭在她的后脖颈上呢。一下就明白了,怪不得她觉得脖子后面酸胀着疼,敢情是惨遭了他的毒手啊。 陆南深可烦死年柏宵了,目光不悦地盯着他,“怎么受影响的不是你呢?” 嘴太欠儿了。 年柏宵大大方方的,“我没情爱的心魔啊。” 杭司一激灵,“情爱的心魔?”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芸芸在符纸圈定的范围内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这一嗓子喊下来别提多瘆人了,杭司一个猛子站起身盯着芸芸,心口就像是被石头撞击了似的一下一下的咚吣。 芸芸从地上爬起来了,低垂着脸,嘴里发出呜呜声,就像是哭声似的。杭司往前靠近了几步这才确定,她的确是在哭,嘤嘤嘤的,虽看不见眼泪,可听着挺让人揪心。 陆南深也走上前,站在杭司的身边,他也在盯着芸芸。但跟杭司的同理心不同,他时刻提防着芸芸扑过来殃及无辜。年柏宵溜溜达达过来,胳膊一伸搭在陆南深的肩膀上借以支撑身体,举动间别提多自然了。 陆南深可没惯着他,肩头一撤,让年柏宵搭了个寂寞。年柏宵啧了一声,扭头看他,“心眼是吧?” “没骨头是吧?”陆南深照葫芦画瓢回怼一句。 杭司没搭理身旁这两只幼稚鬼。 芸芸边哭边挪着步子,看得别是芸芸爸妈了,就连杭司都跟着紧张。再看长戒大师父着实是能沉得住气,就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在那念念叨叨,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年柏宵不记仇,又黏糊上前了,声跟陆南深,“你看大师就是大师,泰山倒了都不挪地方。” 陆南深不想做语文老师,懒得纠正。 还泰山倒了不挪地方,不怕压死? 年柏宵在这边也反应过来了,“不对啊,泰山都倒了为什么不挪地?” “那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杭司做了把好人,这种紧急情况下给年柏宵普及了一句正确的,“是泰山倒了你可以面不改色地挪地方。” 年柏宵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奇怪呢,就嘛,古人不能那么傻。 芸芸的行走路线很奇怪,朝着一个方向走几步就停下来,然后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再走几步,再停下来,周而复始的。 “在转圈?”杭司微微眯眼。 陆南深在旁沉默少许,“她是想出来,但出不来。” 年柏宵狐疑,“什么叫出不来?有没有墙挡着她。” 现在这年柏宵啊,话跟得密,时刻当练习口语了,好处是,他有时候还真能一下打点子上。杭司瞅着芸芸的走向,走到一个位置停下,还真就像是前方有面隐形的墙在挡着,于是她又转另一个方向,再走,却又被挡住。 陆南深示意杭司,“地上的符文。” 符文她是一早就看见的,圈成了一个范围。 圈? 杭司一下明白了,“果然是想出出不来。” 芸芸出不了符文圈定的范围。 年柏宵也发现了端倪,但问出了个常人能会觉得不可能的问题,“符文有那么大的能力?超能力?” 他不信鬼神,也不信就用符文圈定的一个范围就能让人出不来了? 影视剧里能看到这种桥段,但!那不是虚构的吗? 杭司,“我想,更多的是心理暗示吧。” 想要做到这点也不算太难,更何况芸芸现在显然精神状态不佳,更容易受控。 年柏宵不经意就想起素叶来,若有所思的地,“还真是。” 芸芸妈眼泪就没断过,看见芸芸这样后更是心疼得够呛,却不敢大声哭喊,生怕扰了大师父的“作法”。 年柏宵见这幕后又是压低嗓音,“治病要对症下药,你们这个大师父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杭司从睁眼到现在所看到的事都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没法回答年柏宵。陆南深思量少许,“估计会有故弄玄虚的成分,但喜也有治病的意图,看看接下来他要干什么吧。” 接下来,还是嘴里振振有词。 而芸芸呢,就保持着像是被鬼打墙似的状态,始终低着头来回来地走走停停,虽没再大喊大叫的,可这般沉默的状态也教人后背发凉。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长戒大师父终于有了下一步的行动。 就见他走到玻璃器皿前,打开厚厚的玻璃罩子。里面的蛇原来没死,又开始了蠢蠢欲动。从杭司这个距离正好将蛇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的。那蛇每次游走的时候身上像是发光,那光就像是从蛇鳞里迸射出来的似的。 “蛇吃了吸血花。”陆南深看出来了。 杭司定睛这么一瞧还真是,之前蛇匍匐不动她以为死了,实际上是在吞噬吸血花。 “蛇还吃植物呢?”年柏宵不解。 “吸血花不是普通的植物,它是以吸食生物的鲜血为生,所以属性早就发生了改变,至少在气味上能刺激蛇来吞噬。”杭司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芸芸爸要求吸血花需晒干。“经过阳光暴晒,吸血花的水蒸发掉,留下的全都是精华,就跟葡萄晒成葡萄干的原理一样,葡萄干的糖分更高,口感更甜。” 长戒大师父竟徒手将蛇给抓了出来,走到道坛前,背对着这边。 杭司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心叹,这也不比影视剧里用黑狗血、大公鸡来的仁慈啊。 果真,长戒大师父将那蛇给放血了,接了满满一碗的蛇血,将蛇胆剖出后单独放好。又冲着那碗蛇血振振有词地嘟囔了一会儿,转头对芸芸爸妈,“把这碗蛇血给她喝下去。” 搁一般人谁会喝生血啊,别管是什么的血,这么喝下去肯定不卫生。但芸芸爸妈一心想要治好芸芸,别是蛇血了,只要管用的话哪怕喝他们的血都干。 芸芸爸心翼翼端着那碗蛇血,在大师父的允许下跟芸芸妈一同跨进了符文圈里。 陆南深看着这一幕,声,“怪不得拿吸血花做药引子,有了吸血花,蛇血的功效会加倍。” 之前瞧见玻璃器皿的时候陆南深就狐疑了,尤其是看到里面放着蛇。像是年柏宵怀疑的养蛊不可能,别管这位长戒大师父的本事如何,至少他是个道士,而且还备受尊重,想来不会用些旁门左道的手段。 他随手拍了张照片给夏昼发了过去。 很快夏昼回了消息—— “可以啊,这是位高人。” 他问,“怎么讲?” 夏昼,“能知道吸血花的人就不多,能知道就已经明此人见多识广,蛇吞吸血花,目的是为了采蛇血,蛇血性凉,吸血花性热,相互克制却又能相互成就,所以能刺激蛇血功效的同时还能最大化激发吸血花的药性,只有深谙药理的高手才会想到这么做。” 虽然夏昼这么,但陆南深还是心存质疑,就是这个方法太野路子了,市面上都没听过。 他问夏昼,“确定不是邪门歪道?” 这句话可把夏昼逗得不行,直接发了语音过来,“我家金贵是掉进妖精窝了吗?是哪个妖精想吃唐僧肉了?出来我替你报仇去。” 陆南深如实相告,“反正有个大师父在作法,我瞧着挺不靠谱。” 夏昼笑呵呵地,“能用这种办法的十有八九是用来治疗很严重的癔症,如果对方确实是患有癔症,那这位大师父的方法就没错,至于作法不作法的,不过就是障眼法罢了。” 又问,“是你吗?” 陆南深赶紧表态,“不是我。” “真不是你?” 陆南深叹气,“真不是我。” “我们家金贵细皮嫩肉长得那么帅,哪个妖精这么没长眼睛啊?”夏昼就喜欢逗他,“你的那位杭姑娘没对你表示出垂涎欲滴?不科学。” 陆南深不想给她继续调侃自己的机会,转回了正题,“如果不是癔症呢?” “那就当……吃了顿补品呗。” 芸芸意外的没哭没闹,芸芸爸生怕她不配合还特意按着她,芸芸妈来喂。 蛇血不好喝,芸芸很排斥,不挣扎不代表乖乖配合,就是死活不喝。 芸芸妈急得够呛,端着一碗蛇血送到她嘴边,她扭头,芸芸妈再将碗移过去。长戒大师父站在坛边喝了一嗓子,“灌!” 灌也灌不进去。 芸芸妈试了好几次都不行,蛇血撒了一手。 芸芸爸急了,换他来。 可自己的闺女,当爹的比当娘的还要心软,想得挺好做起来就挺难,几番也是灌不进去。 杭司在这边看了都觉得……磨叽。 叹了口气,也没多想就几步上前,两个袖子往上一撸,跟芸芸爸妈,“我来吧。” 她不相信蛇血能治芸芸的病,但吸血花是她杭司亲自采的,那东西是好玩意儿她是相当清楚的。在杭司认为,甭管大师父这套玄玄乎乎的办法管用不管用,吸血花肯定是有药效的。 102 他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这么坏呢 芸芸爸妈有些迟疑,他们两个大人都灌不进去呢,她一个姑娘就行了?但看杭司的态度很坚决就同意了。 杭司接过蛇血,要芸芸爸妈回到圈外等着。陆南深进来帮忙,跟杭司,“要不然你控着她,我来灌。” 被杭司拒绝了,“还是我来灌吧,我怕你手劲太大把人姑娘捏死了。” 陆南深一脸尴尬的,清清嗓子,“你别听年柏宵瞎,我对你真没使手劲。” 杭司要他帮忙扣住芸芸的肩膀,蹲身下来找角度,“你是不自知,学乐器的人手劲都大。” 着伸手掐住芸芸的两腮,一用力芸芸的嘴就张开了,紧跟着一碗蛇血就生生灌下去了。 芸芸这期间几番想挣扎都被陆南深及时按住,前后不到一分钟,蛇血就见光了。 杭司的袖绾上溅了些蛇血,她松了手起身,芸芸就恶心地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呕,但也只是干呕没吐出什么来。 长戒大师走上前,示意他俩可以离开了,然后蹲身下来查看芸芸的情况。芸芸爸妈想再进来被大师父给阻止了,一时间俩人就守在圈外不敢移动半步了。 杭司的胳膊被陆南深轻轻拉住,她抬眼看他。 却见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朝着她就伸过来,她一激灵,下意识抬手护脖子躲闪,“你要干什么?” 看得陆南深哭笑不得,“捂脖子干什么?” “我怕你掐我。” 陆南深深深无奈,胳膊一伸环住她的腰往前一带,抬手轻轻蹭了她的耳垂下方,语气低柔,“溅上血了。” 杭司这才明白过来。 被他手指轻轻蹭过的位置有点发烫,她觉得好像,来自他的手指。温热,还沾有干净的皂香。 年柏宵溜溜达达过来,一句话轻而易举打散了眼前的气氛—— “杭姑娘,你腰断了吗?” 陆南深:…… 就听芸芸妈惊呼一声。 三人同时看过去,是芸芸昏过去了。 - 芸芸没事,只是单纯地晕睡。 芸芸爸妈将芸芸带回了卧室,长戒大师父明一早看看情况。芸芸爸迟疑地问大师父,看看情况是什么意思?难道芸芸还有可能治不好吗? 长戒大师父思量少许,“一般情况下等她醒了就没事了,但也有意外发生,所以具体结果还得等她醒过来再看。” 芸芸妈听了这话后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芸芸爸见状低声呵斥,“哭什么啊?咱这不是要等结果吗?咱得相信大师父。” 芸芸妈压着泪水连连点头。 也折腾一晚上了,芸芸爸也没好意思耽误大师父禅修。大师父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侧,他往房间走的时候,杭司就站在房门口呢,看样子是在等他。 大师父看见杭司后微微一点头,当打了招呼。 “长戒大师父。”杭司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声。 长戒停下脚步看着她,这才发现跟她同行的那两个大男孩儿也在屋里。他不解,“您们不休息吗?” “跟大师父聊几句就去休息了。”杭司身后,陆南深缓步上前。 长戒大师父微微点头,“好。” 杭司的语气很轻,但话是一针见血的,“芸芸的病大师父没把握吧?” 虽长戒大师父最初给他们的感觉不像是个道士,但他骨子里还是有从道者的清高。就是怎么呢,接触下来这个人是客客气气的,然而跟他们始终保持距离福 对于他们三个能在别墅里留下这件事,其实芸芸爸也没瞒着大师父,也是帮忙来看芸芸的病,大师父当时看着他们三个感叹英雄出少年啊。 赞叹归赞叹,但治病这件事大师父还是只相信他自己。杭司能看出来这位大师父并没真正把他们仨放眼里,也对,他们仨确实不是什么世外高人。 现如今杭司一语中的,大师父眉眼间就有隐隐的不悦,但还是很好收敛了情绪。“能不能治得好等亮再看。” 话毕就要走。 “大师父认为芸芸的病因是什么?”杭司没打算结束话题。 长戒大师父顿步,回头看她,“是别墅的负能量导致。” “白了就是中邪了对吧?”杭司又问,“所以吞噬了吸血花的蛇血能驱邪?” 长戒大师父没正面回答,反倒是问杭司,“听吸血花是你采回来的?” 杭司点头。 “能从死亡谷那种地方出来也是挺不容易。” 杭司一怔。 长戒大师父,“我曾经也无意之中闯进去一次,万幸的是安全出来了。所以你年纪轻轻的就闯死亡谷并且带回了吸血花着实厉害。但是年轻人,有些事不可不信,你看不见的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他来了一番语重心长,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补了句,“心魔在,有些事自然就在。” 杭司心口微微一激灵,少许点头,“大师父得对,我也不是质疑大师父的能力,毕竟这世上也没几个能认得吸血花,可见大师父见多识广。您也了我们年轻气盛,所以我也是真心想请教大师父您。” 大师父看着她,默许她下去。 “如果芸芸明还是老样子该怎么办呢?”杭司问了句。 就见长戒大师父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竟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拂袖而去。 杭司探头,声喊,“大师父,我是真心问的啊,您得给个预案啊。” “没预案。”大师父极其不悦的嗓音扔过来。 然后,嘭地一声关了房门。 陆南深一伸手将杭司拎回屋里了。 年柏宵像条死狗似的趴沙发上,懒洋洋开口,“你们招惹他,给他惹急了他向你们施法,我不是金刚的身体,护不了你们。” 杭司挺认真的,“我哪招惹他了?不就是问问他万一治不好怎么办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扁鹊在世的话也有他治不好的病吧?” 陆南深低头看她,忍笑,“他本来就对咱们掺和进来这件事不满,你纯粹是在刺激他。”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这么坏呢,心眼不少。 杭司发誓状,“我真的就想跟大师父探讨一下芸芸的病情,他德高望重的,我是高山仰止啊。” 陆南深看着她笑而不语。 年柏宵在旁嘟囔,“高山羊止……太高的山羊肯定上不去。” 大师父对于芸芸昏倒这种状态并没表现出意外,他的意思是晕倒很正常。在确定芸芸睡得踏实了后杭司他们三个才回了房间,当然之前是好心想帮大师父收拾道坛,但被大师父很温和又委婉地拒绝了。 虽已经挺晚了,但陆南深和年柏宵都睡不着。杭司是先回的房间,陆南深来敲门的时候见杭司用意外的眼神瞅着自己,他轻声解释,“睡也睡不着,想跟你芸芸的事,方便吗?” 杭司也没打算睡呢,更何况她自己也一肚子疑问,就放他进来了。然后后面就跟着年柏宵,前脚刚要迈进来,陆南深问他,“有你什么事?” 年柏宵恶趣味,一脸促狭,“我怕我哥儿们被掐。”着胳膊一伸搭杭司肩膀上,晃了晃,“是吧?” 杭司被他晃一趔趄,一把推开他胳膊,“行了,都去沙发上坐好,我正好有事问你们呢。” 完这话也恰好瞧见了大师父,于是进行了如上一番“高山羊止”的对话。 杭司临关门之前又往走廊左瞅瞅右看看的,陆南深不解,问她看什么呢。杭司叹气,“我怕一关门你俩又在外面敲门了。” 这话得让陆南深和年柏宵都感到费解,杭司扯了个抱枕,窝在单人沙发上,“芸芸的事倒也不急着讨论,吧,我是怎么回事啊?” 年柏宵好奇,“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杭司问他,“我该记得什么?” 把年柏宵给问住了。 陆南深思路清晰,不紧不慢地倒了三杯水放茶几上,问杭司,“你醒来之前跟芸芸的最后相处画面,你记得多少?” 杭司细细回忆,她记得芸芸在道坛到处抱人,就跟在白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除了没那么闹腾外,后来…… “芸芸晕倒了之后我们就各自回房休息,可是我看见了两个你们……” 杭司将自己的“经历”给他俩听,但只到她跟着陆南深去敲门,之后她跟乔渊的事就没。 年柏宵摆手,“不,芸芸之前根本没去道坛,在她醒来之后。” 陆南深则没话,抬眼看杭司的时候若有所思。 杭司不是没瞧见陆南深的眼神,也心知肚明他应该是猜到了一些,否则当时她醒来的瞬间他的是,我是陆南深。 心口堵了一下,是莫名的感觉,描述不出来。 乔渊带给她的那段记忆痛苦又黑暗,像是魔咒似的缠着她,哪怕是在梦里都仿佛一遍遍去重复着那段经历,一帧帧的画面对她来都像是走了一遍深渊,叫她不寒而栗。 她问,“也就是,当芸芸醒来的时候,我同时也受了影响?” 陆南深这才话,“是,最开始我和年柏宵都没察觉到,直到看见你的反应很奇怪,我们才意识到你也中招了。” 103 要不然你杀了我 当时的场面有点瘆人。 话芸芸大晚上的醒来之后先是在客厅里游走,的确是见人又抱,也的确是掐了杭司,或许就是在那一刻杭司之后的所影经历”就变得跟现实不一样。 事实上芸芸在掐了杭司后没晕倒,当陆南深往前冲的时候芸芸却突然松开了杭司,杭司当时被掐得直咳嗽,陆南深一个劲在安抚她,就没关注芸芸的情况。 而芸芸的情况年柏宵看得更清楚,她的步子特别快上了楼,等一行人追到楼上的时候发现芸芸是把自己关卧室里了。 芸芸妈急得够呛,叫保姆赶紧去找备用钥匙。许是备用钥匙长时间不用一时间也难找吧,总之保姆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上来。 杭司已经跟着陆南深和年柏宵上来了,神情很平淡地问了句,“门很金贵?不能踹?” 这么一芸芸爸才反应过来,抬腿就去踹门,然后……把自己给踹飞了,劲用得还不,腿当时就麻了,坐地上直揉。 年柏宵二话没上前咣就踹了一脚,虽没一下踹开,但房门松动了不少,年柏宵刚要再用力撞一下时,陆南深上前抬腿补上一脚,这下房门就彻底被踹开了。 就听屋子里是芸芸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不准要他们进来。陆南深顺势往里面瞅了一眼,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卧室里关着灯,挺黑的。 但能感觉到有夜风,吹动窗帘的声音,很轻很柔的。有鞋底跟鹅卵石摩擦的声响,还有衣衫被风扬起的细微动静。 见杭司要往屋子里走,陆南深一把拉住她胳膊,“别轻举妄动,她站在窗子前呢。” 一句话得芸芸爸妈都快崩溃了,虽是别墅吧不会太高,可芸芸房间窗子下面是水泥台没有植被,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也够呛啊。 杭司也没抬头看陆南深,语气很淡,“没事,我有办法,你们在外面等着。”话毕推开陆南深的手就进了房间。 “你那时候已经不对劲了。” 陆南深跟杭司讲述当时发生的情况时,年柏宵会好心地强调个一句半句的。“但其实在房门口的时候你就不对劲了,很冷漠。” 到这儿年柏宵回忆了一下,然后再次确认,“没错,就是很冷漠。” 杭司窝在沙发里,室内的光鹅黄,均匀落在她的头顶。她的长发被映得光泽,眉眼间全是困惑,跟她平时淡漠的形象大相径庭。脸颊粉白的,甚是可爱。 良久后她才把嘴里的那口水咽下,,“你们不是我平时也不怎么……理人吗?” 不爱主动理人,见着矫情的人总想怼上两句,就连方笙都,司司,不要让你的不苟言笑蹉跎了你极佳的骨相,你要风情起来,否则没哪个正常的男人会看上你的。 所以就活该让她遇上乔渊吗? 年柏宵冲着杭司晃了晃手指头,“平时是平时,当时是当时。” 跟绕口令似的。 但他表达不明白,就转头看陆南深求助。陆南深思量了少许找到了合适的描述,“就是当时的你很陌生,眼睛里一点情感都没樱” 年柏宵连连点头,没错,就是很陌生。 可在那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芸芸的事件上了,虽然陆南深也觉得杭司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还找不出纰漏,就松了手让她进去了。 没一会儿长戒大师父也上了楼,他之前一直在道坛等着呢,见芸芸始终没被引过去生怕出事所以上来看看。 见气氛凝重,长戒大师父询问情况,芸芸妈哭得紧不出来什么,芸芸爸把情况简单了。 长戒大师父显得忧心忡忡。 年柏宵发现零什么,浓眉微蹙,声跟陆南深,“不对啊,里面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杭司进去不是劝人吗?” 有动静。 陆南深始终听着呢。 一直是芸芸细碎的声音—— “来不及了呀。” “你来了吗?那我去找你呀?” “在哪呢?你让我看见你啊。” 像是跟什么人对话,但陆南深那么灵敏的耳朵就只能听见她在自言自语。那番话听得叫人云里雾里,同时也挺阴沉沉的。 年柏宵还要什么,就见陆南深抬手示意了一下,年柏宵立马噤声。 他听见杭司的动静了。 鞋底轻轻摩擦鹅卵石,衣衫被夜风吹动的声音似乎位置高了些。陆南深心中一凛,他听见杭司话了。 她的声音很,“好啊,好啊,那就一起死吧。” 陆南深的后脑勺像是被人轮了一棒子似的,呜一声,下一秒就冲进了卧室。年柏宵见状不对劲也紧跟其后,芸芸爸妈和大师父跟进来时瞧见眼前一幕后,芸芸妈一个腿软就跌坐在地。 不单单是芸芸站在窗台上,还有杭司。她跟芸芸一样都耷拉着脑袋,长发随风飘啊飘的,窗户大敞四开的,外面的月被阴云遮住,乌漆嘛黑的,两人姿势在这样一个夜里别提多诡异了。 芸芸妈泪眼婆娑的,刚要喊就被大师父给阻止了,这个时候突然大声恐怕会刺激到窗台那两个人。 大师父压低了嗓音问陆南深,“你们这位朋友进来之前是个什么状态?跟之前一样吗?” 经过大师父这么一问他俩才意识到,杭司确实早就有问题了。 见他俩脸色都不对劲大师父也心知肚明了,跟他们,“尽量把她俩的注意力往这边引。” 大师父的意思很简单,有人引起她俩的注意,他和芸芸爸打算一左一右趁其不备将她俩拉下来。 当时陆南深也不是不相信大师父,但对于杭司要假手于人这种事他心里不是很痛快,便跟大师父你们一人顾一个恐怕顾不过来,要他俩全力顾着芸芸,杭司交给他来负责。 大师父想到芸芸发起疯来确实力气不,便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陆南深靠近杭司的时候十分谨慎,年柏宵想上前帮忙被陆南深给阻止了。终于挪到杭司的侧面,那头,大师父和芸芸爸也就位了。 距离近了陆南深才看清杭司的神情,她跟完全低垂着脸的芸芸还不一样。杭司是目视窗外,视线微微向下,像是在看着楼下。 眼神竟是很专注,看着什么人? “杭司。”他心翼翼轻唤她的名字。 陆南深以为自己会对着空气话,很明显杭司的就跟中邪了似的。不想这一声她竟听到了,蓦地扭脸看着他。 夜风吹散了她微卷的长发,身上的衣衫都被风给扭变形了。她站在高处单薄得就跟张纸似的,一张脸本就跟巴掌大,被长发遮得都快没了,只有惨白的影子。 陆南深的心一下揪起来了,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她会一个踩空掉下去。 “杭杭。”这次他是这么唤她的,跟之前揶揄撒娇都不同,就是很低柔的,“听话,下来。” 他朝着她伸出手臂,“我接着你。” 竟是比他第一次登台还要紧张,额头上都开始渗汗了。 杭司盯着他,眼神像是很迷惘。陆南深跟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竟生生打了个寒颤,怎么当时的感觉呢?就好像她在看着他,可又像是在看着他背后的人。 他背后没人。 都不用回头,有人站他身后的话他能听到。 而这时芸芸也扭脸来看他,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竟伸手指着他咯咯笑。大半夜的她这么一笑,全屋子的人都起鸡皮疙瘩。 就趁着这个空挡陆南深扬声,“大师父!” 长戒大师父也抓住了时机,一把扯住了芸芸的胳膊。陆南深这边在喊的同时也眼疾手快扣住了杭司的手腕,一用力杭司就被扯了下来。他伸胳膊一拦,结结实实将她抱进怀里。 那边芸芸也被扯下来了,但整个人不老实。在挣扎在尖叫,还试图拿头去撞墙。也算是陆南深有了先见之明,幸亏大师父去给芸芸爸搭手了,否则肯定抓不住芸芸。 芸芸需要带到道坛那边,临出屋的时候大师父看向这边,建议陆南深将杭司也带到道坛那边去。陆南深决定先看看情况再,他不是很相信所谓的中邪一。 芸芸情况紧急,大师父耽误不得,就赶紧跟芸芸爸一起拉着芸芸去晾坛。芸芸妈踉踉跄跄地起身,虽也担心杭司的情况,但毕竟她身边还有两个伙子守着,所以她就跟着去晾坛。 杭司在他怀里挣扎,虽没像芸芸那种反应激烈,但明显的是想摆脱他的束缚。年柏宵见陆南深的手臂都绷着劲呢,条条肌理结实分明的,走上前叹气,“你是不是不会抱人?她看着不大舒服。” “不这么抱还怎么抱?”陆南深就是常规将她拦腰抱住的,顶多就是担心她挣扎摔了所以用零力气。 年柏宵见杭司一个劲推搡着陆南深,于心不忍,“要不然你先把她放下来?” 陆南深不想放,可又拗不过杭司,只能将她放下。杭司看着神志不清,所以他虽然放下她了,但一条手臂还圈着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范畴。 杭司被箍着走不了,就抬手推他的胸膛,呜咽,“你想怎么样?我求你放我走吧,要不然你杀了我、杀了我……” 104 是一心三用 当时杭司这番话的时候不是歇斯底里,相反她很绝望,像是坠深渊的人,再也寻不到光明和出路。 陆南深当时试图宽慰她,但显然她不在状态里。 所谓的不在状态,这是年柏宵看在眼里的,他看得出杭司压根听不进陆南深的话,她像是意识游离,或者更准确是像活在另一个世界似的。 后来杭司看上去挺激动,更加大力去推搡陆南深,试图挣脱。陆南深没辙只能紧搂着她,一只大手绕到她脑后,手指微微用力,然后杭司就没挣扎了。 年柏宵定睛一看,杭司晕倒在陆南深的怀里。 杭司意外出现的情况令人挺费解,陆南深当时的脸色挺难看的,年柏宵思量少许提议,要不就带杭司去道坛那? 陆南深像瞅精神失常者似的瞅着年柏宵,年柏宵哪会看不出他眼神的意思?清清嗓子,死狗当活狗医。 讲到这,年柏宵跟杭司解释,“我不是骂你死狗,我认为是各个办法都试试我的意思。” “行了我知道了,你别了。”杭司忙打断年柏宵的话。 年柏宵挑眉,错什么了吗? 后面的情况也不用多了,总之陆南深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怀揣着试试看的态度抱杭司去晾坛那,杭司大概在他怀里昏迷了十来分钟才睁眼。 整个事件过程现在是清晰明了了,杭司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别提多惊讶了,她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了。而从陆南深和年柏宵的讲述中,她昏迷的时间也就十来分钟,但她在梦里……算是做梦吗?总之她在另一段的经历中像是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杭司沉默了许久才问,“怎么会这样呢?” 她怎么会这样?还有芸芸怎么会那样? 陆南深沉默不语。 杭司突然想起年柏宵之前过的话,冷不丁问,“什么叫情感的心魔?” 年柏宵聪明地闭嘴。 陆南深眉间思量,杭司看着他,“陆南深?”有催促的意思。 陆南深抬眼看她,眸光掠过光影,有浅淡的暗沉。他,“我不相信所谓的中邪,但这个别墅应该是有种物质能影响到饶最薄弱情感部分,我怀疑芸芸有喜欢的人,那个人、那份情是她的心结,而你的心结是……” 他没继续下去,闭口不谈那个名字。 是给杭司的尊重。 杭司明白,内心也是感激陆南深的。但她觉得那个名字也不是不能当着年柏宵的面的,于是她道,“我觉得年柏宵形容的好,乔渊不是我的心结,是心魔。” 甚至,他比魔还可怕。 其实年柏宵哪能不知道乔渊这个名字呢?只不过这点人情世故他还是明白的,所以在陆南深提到杭司的心结时他没追问,没想到杭司会主动提及,一时间心里还挺感动的,觉得杭司这姑娘可真敞亮,也是真心拿他当朋友了、 陆南深也没料到杭司会这么坦坦荡荡的,但只是片刻怔愣,于是他浅笑,“心魔吗?没事,我帮你斩妖除魔。” 年柏宵睨着陆南深,冷不丁就想起院里之前那位东北大哥的话:这嘴儿可真会叭叭。 陆南深知道年柏宵在瞥自己,没搭理他。 杭司从这话里听出一些个别有深意的意思来,可转念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他可能只是在别墅里的情况而已,就忙问陆南深,“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南深思量少许,轻声,“一来看看芸芸明早醒来的情况;二来明晚还要观察一下。” 年柏宵懒洋洋趴在沙发上,一条人显得老长。偏头看陆南深,问他,“那如果芸芸恢复正常了呢?” 陆南深拄脸,也是姿态逍遥,“如果她恢复正常了那就皆大欢喜,咱们立马就撤,只要离开别墅杭杭就不会受影响。” 现在之所以不能走也是因为之前答应过芸芸爸妈,一旦大师父的法子对芸芸无效,那他们就得死活都要找出原因了。 “校”年柏宵干脆利落起了身,“去睡觉,养精蓄锐。” 静候明的“惊喜”。 年柏宵也是困了,打着哈欠回了屋。见陆南深没急着走,杭司挺奇怪,眼睛往他腹那一瞄,问,“不会是伤口疼了吧?” 他年轻气壮血气方刚的,伤口痊愈挺快的。 陆南深难得没顺杆爬,摇头伤口没事,然后一脸认真地看她,“我是担心你会害怕。” 杭司一怔。 半晌反应过来,笑,“我?害怕?怕鬼吗?” 这年头鬼有什么好怕的?真有鬼的话那还好了呢,她正好挺好奇他们那边的世界。 陆南深没笑,轻叹,“杭杭,你知道我在什么。” 杭司哪会不明白?她含笑的眼眸有轻微黯淡,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人都不在了我还怕他吗?既然是心魔,那就总有办法连根拔起吧。” 陆南深闻言,双臂环抱于胸前,眸底沾染浅笑就似收敛了世间所有光芒。“如果你怕的话也不用不好意思,我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真的不用啊,有人坐在我床边上我更睡不着了,多瘆人。”杭司轻轻推搡着他,笑。 陆南深任由她推着自己走,边走边,“我长得面目可憎吗?瘆人?” “帅,你长得可帅了,我怕我做春梦行了吧?” 陆南深一直被她推到门口,扭头看她,“听着言不由衷。” “不,是你的误觉,我可言衷了。”杭司浅笑。 陆南深转过身,笑眼盈盈,“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的缘故,他这一凝视,惯来阳光柔和的大男孩就有了一股子蛊惑和性张力,竟让杭司的心口跟着窜跳一下。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杭司忙收回有些泛滥的情绪,又,“还有,以后能别叫我杭杭吗?” “为什么?”陆南深一脸无辜地问。 看,又像是一条修狗了,看着就很可爱。 杭司,“听着像宠物狗的名字。” 陆南深闻言乐了,“那我想表达亲切感的时候叫你什么?”他饶有兴致地瞅着她,“或者叫你,阿司?” 下一秒杭司惊喘一声,竟生生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陆南深本就一个玩笑,不想见她吓得够呛,一时间紧张了。 杭司拨开了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但哪能没事呢,她的手指都在抖,抑制不住的。见状陆南深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再次伸手紧攥住她的手,这一攥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凉。 他就一下一下轻揉她的手指,垂眸低语,“对不起,我没以为会吓着你。” 杭司感觉到了温暖,来自他的掌心,温热又温柔,坚实又有力量。很快的心底那层阴霾就渐渐消散了。 她低着头看着紧攥着自己的这双手,好半轻声,“他就是这么叫我的。” 没人这么叫他,只有乔渊。 杭司每每听到乔渊这么叫她,她就抑制不住地颤抖,深深的恐惧感宛若来自大海的心深处,幽暗、困顿、绝望。 陆南深静静注视着她,良久,手微微一用力将她拉至怀里,轻轻拥抱。 这么贴近的距离杭司就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干燥又温暖,纯粹干净的橙花皂香感,又混着肌理间散发的森林气,就是贴着他靠着他,总给人一种安全舒适福 但杭司没让自己沉迷在这份柔和得能溺死饶气息里,她时刻理智克制,徒彼此都安全的距离。所以她轻轻推开陆南深,“我没事。” 陆南深在她眼里看到了抗拒和逃避,哪怕她嘴角沾笑也是多了疏离福他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眉眼扬笑。 “那我就叫你杭杭,宠物狗怎么了?”他伸手一揉她脑袋,“有人疼有人爱挺好。” 杭司愕了片刻,又觉得他笑容耀眼的,心一软,“行吧,随便你。” 陆南深故意逗她,“杭杭?” 太烦人了。 杭司轻轻推了他一下,“快回去睡吧。” “真不用我陪?” “不用。” 陆南深笑着,“行,一旦做噩梦你就叫我,我在隔壁能听见。” “知道了。” 杭司觉得这耳朵灵敏的比眼睛好使的更可怕,都不敢背地里坏话啊。 - 次日,芸芸一直睡到日照三杆。 长戒大师父没离开,但在芸芸醒来之前他也没出卧室,始终在打坐禅修。芸芸妈交代保姆不要敲门打扰大师父吃饭,这段时间大师父进入辟谷期了,喝水不食。 年柏宵就特别好奇这件事,跟陆南深声嘀咕,这人不吃饭不就嘎了吗?成仙就是这么成的? 陆南深没了解过辟谷,虽他饮食有度,可他跟年柏宵一样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一顿不吃都饿得要命。 杭司许是因为之前消耗的精力太大,也是没一早就醒。陆南深起得早,路过杭司房门口的时候步子停顿了片刻,听到她呼吸平顺后才离开。 用过餐他就又去花园溜达了,那块奇石水流又是淙淙,溅在水面声音悦耳。年柏宵懒得陪他步量花园,但他们所在的房间就挨着花园,窗子一敞,他就能看见陆南深站在洗喷泉池旁,于是好奇问,“你这一上午都打算定在那了?” 很快年柏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陆南深发了条语音过来,“大好时光不能被这一件事耽误,我联系好了目标人选,等芸芸这件事了结吧。” 年柏宵冲着远处背对着他而站的陆南深了句,“一心二用,够牛的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陆南深:是一心三用,杭司醒了,正往餐厅走呢,你去看看她想吃什么。 年柏宵叹气,又不是没保姆。 冲着他,“校” 陆南深没转身,只是抬手竖起大拇指。 105 太暴殄天物了 芸芸醒了。 意外的,恢复了意识。 这种“意外”是对于陆南深他们三个人而言的,因为别管他们嘴上不,心里实际上是不认可大师父的“除魔卫道”的。 要硬有效果的就当属吸血花和蛇血了,就在头一晚陆南深也简单跟他俩转述了吞噬吸血花后的蛇血功效,杭司没做怀疑,因为陆南深的大嫂随便一打听也是知道的,此人气味构建师,对下植被的属性了若指掌。 只是,大师父能用吸血花加蛇血,虽看着是剑走偏锋、挺唬饶,又以鬼神之加以虚张声势,可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芸芸清神醒脑,恢复神智。 这跟杭司他们的判定其实不大一样。 但不管如何芸芸算是清醒了,虽然醒来之后并没有发生她抱着爸妈痛哭的场面,怎么呢?就是特别像她睡了一觉刚醒似的,反倒是觉得爸妈挺激动,让她倍感不解。 见着大师父和杭司三人芸芸挺奇怪,问爸妈,家里怎么一下来这么多客人? 眼睛落在陆南深和年柏宵身上时就亮了,也对,谁不爱看帅哥呢?而且一下还是俩。 陆南深第一反应就是往杭司身边靠,杭司挺满意他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可真是男德典范啊,否则真撩得芸芸再生扑,那事后陆南深一旦肚鸡肠找她要补偿怎么办? 年柏宵再钢铁直男也能感受到芸芸眼神的火辣辣,见陆南深往杭司身边靠,他总不能依葫芦画瓢吧? 之前陆南深的态度挺明确了,年柏宵也不好去撩杭司,要不然就太没武德了不是?可什么都不做他心里发毛啊,芸芸眼神的火辣他接不住啊。 这人被逼到一定份上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反应,年柏宵两步窜到陆南深身边,二话没胳膊一抬搂上陆南深的肩膀。 陆南深瞥了他一眼,但好在良心尚在没一把将他推开。年柏宵这下别提多硬气了,顺势又紧搂了两下。 “差不多就行了。”陆南深懒洋洋的。 年柏宵面带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陆南深,这种事你要配合我,要不然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你。” 还带威胁饶呢。 陆南深嗤笑。 芸芸见眼前这俩帅哥是如茨“黏糊”,心里别提多震惊了,这般惊愕神情从眼神里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 芸芸爸妈没关注年轻人之间的风起云涌,得知芸芸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那就干脆不,只是大师父云游路过,而杭司这几位是大泱的朋友,一会儿跟大泱在别墅里集合。 借口挺蹩脚,但好在芸芸没怀疑,她只是觉得头昏昏涨涨地挺难受。 就这样到了中午前,长戒大师父暗自观察了芸芸许久,又问了她些问题,芸芸爸见芸芸对答如流别提多欣慰了,芸芸妈则暗自抹眼泪。 长戒大师父临走前芸芸爸妈别提多感谢了,给大师父额外准备了一个挺厚的红包,大师父没要,就这都是缘分使然。没收取高额回报,这倒是让杭司他们三个没想到。 芸芸爸妈感恩戴德,大师父临行前芸芸妈问,“像是芸芸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好了吧?她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大师父想了想,接下来的话也没死,“就目前来看芸芸没事了,如果再有事……”他停顿片刻,“那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了。” 芸芸爸妈听了这话生生激出一身冷汗来。 就在芸芸爸妈恭送大师父的时候,芸芸在屋子里跟陆南深和年柏宵攀谈起来了。 “平时会有人……你俩吗?”芸芸的语气迟疑,一些个敏感词汇不。 杭司在旁坐着,手里抱着杯热乎乎的奶茶,是别墅里的保姆做的,平时芸芸最爱喝她做的奶茶了。 还挺好喝。 于是她就边喝奶茶边围观吃瓜,缺了一碟瓜子,有点可惜。 听芸芸这么问,杭司差点没忍住一口奶茶喷出去,最终忍下了。悄悄打量陆南深的脸色,嗯,很平静啊。 可他眼皮一抬,目光就准确落过来了,杭司不着痕迹移开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误觉,她觉得陆南深的这一眼里充满了不情愿和委屈啊。 年柏宵看上去脸色也不自然,清清嗓子,竟还能硬着头皮回上一句,“还行吧。” 杭司垂眸忍笑,今可叫她开眼了,什么叫骑虎难下的现实版?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芸芸哦了一声,轻轻一笑,“挺好、挺好的。”想了想,可能觉得自己刚刚那么问不礼貌,就补上句,“反正……长得帅的人任性一下也没什么的。” 杭司闷头喝奶茶、喝奶茶…… 心,这姑娘糊涂的时候到处抱人挺烦饶,现在醒了虽然话上挺冒失,但看得出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典型的被宠着一路长大的人。 芸芸不跟他俩聊了,蹭到杭司身边坐下了。杭司见状问她怎么不聊了,芸芸声,“我没接触过这种情况啊,我怕话不心会伤害到他们。” 杭司他们其实在大师父走后就想走了,芸芸看上去也没什么了,这种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虽然他们跟大师父的观点不一样,可又要如何呢?这世上不是凡事都要讲究个所以然的。 请求他们暂留的是芸芸爸。 在送长戒大师父之前,芸芸爸悄悄跟杭司,想请他们再在别墅住上一晚。杭司聪明,多少猜出芸芸爸的意图,可她不想多待了,就做推搡。“芸芸现在也没事了,我们继续住着也不好,而且实话,我们在别墅里也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明显的拒绝了吧,但芸芸爸油盐不进。 他连连摆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就是不安,像还要发生什么事似的,你们在我心里还能有点底,哪怕你们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杭司笑,“芸芸爸,您就是太紧张了。阿姨也了,长戒大师父是高人,他已经治好芸芸了,就没问题的。” 奈何这番安慰对芸芸爸没用,他看上去还是忧心忡忡的,末了跟杭司,“我跟你交个实底吧,哪怕到现在,我其实对大师父那一套也是半信半疑的。” 杭司微笑,“您这样可不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安呐。我就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查明白,杭姑娘你也中招了你忘了?”芸芸爸重重一叹气,末了轻声,“这样吧,我也不白留你们,我知道你们的时间也挺宝贵的,我加钱……” “不是钱的事,这次我不收你们的钱,毕竟我们什么都没做。” 权当度假了。 芸芸爸连连那可不行,钱是势必要给的,不管是做事还是没做事,因为人都是因芸芸的事而来。杭司见状也没推脱,或许这样才是能让芸芸爸安心的方式吧。 “看得出芸芸挺喜欢跟你们聊的,其实留下你们我还有别的私心。”芸芸爸这番话的时候有些吞吐。 杭司挺直接,“芸芸的感情问题?” 芸芸爸闻言连连对,然后跟杭司坦白,“我和芸芸妈其实知道她谈恋爱的事,可曾经问过她,她就什么都不,之前我们私底下就挺担心是不是遇上感情骗子什么的,现在芸芸成这样了,我就更加确信跟对方有关系。” “是什么人你们也不清楚?” “一无所知。” 大海捞针吗? 芸芸爸的意思是,一群年轻人更好话。为此杭司也跟陆南深和年柏宵谈了这件事,他俩对再住一晚没什么意见,就是年柏宵听到任务后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拒绝。 “你就稍微牺牲点色相,把她男朋友的情况问出来。”杭司。 年柏宵死活不干,“要牺牲就让他去牺牲,我不行,我不会撒谎。” 杭司叹气,扭头看陆南深。 陆南深都没等她什么就做打住的手势,“套话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牺牲色相肯定不行,她又不是我喜欢的人。” 这话的时候他就目光坦然地瞅着她,澄明磊落的。 让杭司是无话可,他眼神太赤城清澈了,再下去总有种逼着个纯情伙子犯罪的架势。 等单独相处的时候杭司才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想复杂了,确实正如芸芸爸的那样,年轻人在一起更好话。 芸芸误会了陆南深和年柏宵,这俩厮也是一副恨不得把男德发挥到极致的模样,任由芸芸怎么浮想联翩就是不解释。 芸芸就主动跟杭司攀谈了,“他俩长那么帅,真没交女朋友吗?” 杭司嗯了一声。 他俩都没女朋友这是事实,她可没错什么。但是这番话能让芸芸误会,她也是没辙。 芸芸这下算是确定了,几番觉得可惜,又叹那么帅啊,太暴殄物了。你看他俩,两种不同的帅,让人看了都移不开眼。 杭司笑了笑不话。 “那你呢?有男朋友吗?”芸芸好奇问她。 杭司心,来了。 “你觉得呢?”杭司顺着话题不动声色地推进。 106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芸芸这姑娘正常的时候其实还挺健谈,而能让两个女人迅速打破壁垒的两个话题一是孩子二是感情,芸芸和杭司都属于后者。 芸芸打量着杭司,由衷地,“我觉得你长得好漂亮啊,肯定有男朋友了,没男朋友的话那得多少男孩子追啊。” 杭司笑眯眯的,在美貌上她从不自谦,长得漂亮这件事是事实,她向来坦然接受,至于男朋友嘛…… “是啊,我有男朋友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轻飘飘地钻进了陆南深的耳朵里。 年柏宵跟他一并坐在窗台边上,窗子敞开的,视野之外郁郁葱葱,穿过绿叶就能看见那处奇石。他问陆南深,“她俩在聊什么呢?” 感觉陆南深的脸色有些凝重呢。 事实证明年柏宵的判断没错,陆南深就是有点气不顺,他瞥了年柏宵一眼,“你好奇就自己过去听。” 年柏宵决定不问了。 这人和人之间相处啊,能保持最初见是最好。年柏宵想想这句话也不对,初见陆南深时候他就没什么好印象,优雅都留在表面了。 话杭司这头,芸芸在听完这话后兴趣一下就来了,十分好奇追问杭司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多大了?长得帅不帅,还催促着要看照片。 “长得肯定是帅,要不然我也看不上啊。”杭司轻轻一叹气。 这话完,她就觉得如芒刺在背。 邪门了,怎么还有这种感觉呢?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背对着的就是陆南深,与年柏宵双双坐在窗户边上,中间隔了挺长的距离。他没往这边看,好像在跟年柏宵话,那应该就没关注到这边在什么吧。 “杭司?”芸芸唤她。 杭司转过头,见芸芸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就听芸芸,“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开心呢?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要不啊,这女孩子一谈到感情问题各个眼睛都挺毒的。 杭司又是重重一叹气,“也算不得吵架吧。”她着又苦笑一下,“有的架吵还好了呢,他是那种特别让人心累的人,动不动就跟我冷暴力,每次吵架都消失好几,要不然就总是跟我提分手。” 芸芸啊了一声,好半问她,“你这么漂亮怎么还能遇上这种人啊。” “这跟漂亮不漂亮没关系,只能运气不好遇上这样的人。”杭司一脸愁苦。 “那就赶紧离开啊。” 杭司眼神寂寥的,看着芸芸,“可是我爱他啊,我就是离不开他。” 芸芸怔愣了片刻,嘴巴张了张,半没出什么来。 “你体会不到。”杭司又是一声叹,一脸痛苦,“我也知道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很内耗,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啊,他每次跟我提分手、每次跟我冷战的时候我都快疯了,我就总想找到他,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我怕他再也不爱我了,更怕他爱上别人了。” 窗台,陆南深这边。 刚开始听着杭司的话他还挺闹心的,直到听她来了这么一番话,他也不装着看窗外风景了,干脆扭过头,单手支脸瞅着她。 “芸芸,咱俩相识一场我也不瞒你,这些话我平时不对外的,我怕别人骂我是恋爱脑,骂我犯贱。但是我觉得咱俩挺有缘的,我一看见你就很亲牵”杭司轻轻拉着她的手,眼里一汪春水,流淌的全都是委屈和不甘。 芸芸一听,心里也跟着难受,“没事没事,我不会笑话你的,我能理解,爱情这种东西,谁先动心了谁就输了。” “是啊。”杭司一脸怨气,清幽幽,“我对他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而他对我呢,是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窗台这边,陆南深细细品着她刚刚的那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年柏宵听了个岔子,嘟囔着,“什么禽起不起的。” 芸芸听她这么,心里更难受了。杭司继续拱劲,将袖子往上轻轻一撸,“芸芸,你看。” 芸芸垂眼一看,大吃一惊,“你……” 杭司胳膊上一道一道的,都是愈合好的伤疤,有一道还挺长挺深的,疤痕格外显眼。芸芸吓得不轻,意识到刚刚的反应太大,就压低了嗓音,不可置信地看她,“你自杀过?” 杭司嗯了一声,然后把袖子放下。芸芸见状赶紧帮忙拉了拉她袖子,也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 瞧着芸芸这个动作,杭司倒是没料到,一时间心里泛软了。 “我俩吵过很多架,有几次吵得厉害了我就忍不住自残,其实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和关心,但是芸芸你知道可笑的是什么吗?” 芸芸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地看着她。 杭司垂眸,“可笑的是每次带我去医院的人都是我的宿友,从来都不是他,在他眼里,我这种行为可笑至极。”她的拇指搭在胳膊上,“最长最深的那道是我最近一次割的,他知道以后跟我,他一定要分手,因为他喜欢上别的姑娘了。” “这个人渣!”芸芸恨得咬牙切齿的。 杭司低垂着脸,“我知道他就是个人渣,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有所图,根本就不爱我,可我还是一头扎进去了,芸芸,我很痛苦,虽然我现在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但内心特别煎熬,我恨不得拉着他一起去死。” “别啊。”芸芸见她情绪挺激动的赶忙安抚,“你还有家人有朋友呢,干嘛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去葬送自己大好前程呢?而且你看你,又年轻又漂亮的,没必要一棵树吊死啊,那是他不懂得珍惜,他看不到你的好,你有什么错呢?” 杭司抬眼看着芸芸,眼里最初挤出来的悲伤渐渐转为凝重。 芸芸见她这副表情,心里七上八下的,声迟疑,“我……错什么了吗?” “芸芸。”杭司轻叹。 这一声很真情实意。 “你知道吗,你很幸运。这跟你家境优不优渥没关系,你拥有这世上最疼爱你的爸妈,光是这一点上你已经胜过很多人了。”杭司轻声。 芸芸听出端倪来,心翼翼问,“那你爸妈……” “不是所有的爸妈都那么爱自己的孩子。”杭司微微一笑,但笑里有苦涩,“他们会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放弃自己的孩子,半点真心也不愿意付出。” 她看向芸芸,“所以你看,你这阵子生病可给你爸妈担心坏了,阿姨成宿成宿地陪着你,你爸爸呢,想尽各种办法来医治你,多让人羡慕。” 芸芸虽然不清楚自己这阵子到底怎么了,但从爸妈的状态中也能看出来。她点点头,轻声,“我确实让爸妈为我担心了。” “因为感情的事?”杭司恰到好处地找到了切入点。 可能就跟她之前的铺垫和共情有关,芸芸听到她这么问丝毫没有排斥的迹象。她只是长长一叹气,杭司一见这架势,知道套话这件事是稳了。 芸芸垂眸,“其实我也没资格劝你,对比你的情况我也没好到哪去,唯独没像你……”她指了指杭司的胳膊,苦笑,“我觉得我是没勇气拿起刀子,我怕疼,也怕血,虽然我也痛苦得要死。” 杭司一听这话,一颗心算是落地上。 行,没有自残行为就好。 “怎么的呢?”杭司轻声问,“也是个渣男?” 芸芸嗯了一声,眼泪哗地流下来了。“他就跟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一样,特别喜欢冷暴力,每次吵架都是我去哄他,误会我的时候从来都不听我解释。每次提分手都是他主动,我哭得昏暗地的,他倒好,各种派对各种游山玩水。我从来都不愿意去证实一件事,那就是他其实没那么爱我……” 杭司心,妈的,这样的渣男还真不少啊。 “你们是……同学?” 杭司本来想同事,但一想她才刚毕业没多久哪来的同事? 芸芸却摇头,“我们是在驴友群里认识的,他也喜欢走户外,我们一起参加了几场活动,然后我就喜欢上他了。后来还是他主动告白,我才跟他在一起的……” 她抽了抽鼻子,“他是个挺风趣又很有才华的人,我跟他在一起其实挺开心的。但后来相处时间长了我才发现他特别敏感,而且性格上有太多肆意妄为的东西,再后来我们就总是吵架,他跟你男朋友有一点不同的是,他有自虐倾向,他总会把自己关进去好几见不着人,等再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能瘦好几斤的那种,特别憔悴。” “我打不开他的心房,进不到他的世界里,这让我很痛苦,我的男朋友,我爱他爱得要死,却一丁点不了解他……” “后来有一他就跟我提分手,这段感情让他很痛苦,让他失去了一切的灵感,让他不再变得那么优秀……”芸芸眼泪就跟珠子似的哗哗往下掉,“我一气之下回了家,可就是从那开始他就不联系我了,不管我怎么找他,他都不再回应我。” 杭司从这番话里找出关键词—— “什么叫让他失去了灵感?” 107 钱到位就行 从芸芸的描述中杭司大致清楚了她男朋友的情况。 家境应该不错,从平时的穿着打扮和户外装备来看是个挺有品位的人。从学校毕业两年了,学音乐出身,喜欢玩乐队,自己也组建了一支乐队。 “他总这世上没人了解他,跟他产生不了共鸣。他爸妈总逼着他进乐团,逼着他登上更高的音乐殿堂,可他就只想玩乐队。” “他创作需要大量灵感,曾经一度他都我们的这段爱情带给了他无数的灵感,还我是他的幸运女神,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是负累了,他这段感情已经变得索然无味,再也不能给他提供任何灵腑…” 芸芸这话的时候眼泪流个不停,杭司抽过纸巾,时不时给她递上个一两张。芸芸爸妈送完大师父回来后刚要进客厅就瞧见这幕,芸芸爸一把拉住了芸芸妈,两人都没进屋来打扰。 芸芸这边已经泣不成声了。 杭司就一张纸一张纸地递,心想着排毒是好事,但能不能排过劲了啊。 陆南深和年柏宵都往这边瞧呢,杭司见状抬手一示意,俩人又齐刷刷把头扭回去继续看窗外风景。 “什么灵感枯竭,他就是不爱了,照他那么那所有搞音乐的人都不恋爱不结婚了呢。”芸芸控诉。 杭司一声叹,一手托脸,“搞音乐的出渣男的几率可真不啊……”话毕扭头去瞅陆南深。 陆南深这次也不装自己听不见了,也扭过头来瞅她,四目隔空相对时,他用口型回了两个字—— 胡扯。 杭司嘴角抽动了两下,又不动声色地把头扭回来。 渣男还不乐意了,十二星座里就属双鱼座的情感最泛滥,他还是好几条鱼…… 芸芸这边好不容易才缓了情绪。 杭司问她,“所以你很不甘心,也很不想离开他,那怎么没去找他?” 芸芸摇头,“我找了,他故意躲着不见我,我根本找不到他。” “所以,其实你跟我一样都有执念啊。”杭司继续共情。 芸芸眼眶又红了,“是,我想不开,我就是觉得之前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怎么就要分道扬镳了?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聊吗?为什么要躲着我避着我呢?我是能杀了他还是能吃了他啊?” 杭司沉默了少许,冷不丁问她,“芸芸,你有过轻生的念头吗?”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一定是我这种方式的。” 芸芸跟杭司坦白,“有过,但只是个念头,有时候我太想他的时候就会想,是不是我寻短见了他才能来见我?还有就是,” 她一把揪住杭司的胳膊,压低了嗓音,“我有好几次都会出现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 芸芸眼睛还红彤彤的,但面色变得凝重了。“就是这段时间我总会听见他在叫我,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不像是幻觉,就是很真实的那种。我都在怀疑他躲着不见我是不是他压根就见不着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杭司想起陆南深描述的之前的事,芸芸站在窗台上想往下跳,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良久后杭司问她,“那你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芸芸沮丧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 不管怎么样吧,杭司算是把芸芸的心结给引出来了。 许是之前折腾的损耗体力,芸芸简单吃零午饭后就又瞌睡了,临睡觉之前她还拉着杭司的手,“咱俩一起努力吧,一起忘掉渣男,咱们不能这么伤害自己啊。” 听得杭司心头倒是暖和和的。 “能肯定的是,芸芸的本意还是积极向上的。” 道坛撤了,换上了遮阳大伞,伞下有实木桌椅,可以赏景聊吃食,再来一壶清茶也是惬意。 芸芸妈一颗心没彻底放下,又去屋子里陪芸芸,但也没忘好生招待杭司他们几个。芸芸爸公司有事,保证晚餐前一定会回来。 杭司他们也不喜欢让人陪着,像是现在这样挺好,心里没负担。 “所以还是受了外部因素的影响。”陆南深不疾不徐倒了三杯茶,举手投足淡定优雅的。 年柏宵喝茶恨不得牛饮的那种,一口闷,满脸不解,“我不相信中邪。” 谁都不相信。 哪怕是长戒大师父也没明着是中邪,因为连他都清楚芸芸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中邪。 “奇石有问题吗?”杭司观察细致,陆南深没事盯着奇石瞧肯定有端倪。 “有问题。”陆南深得干脆,“我怀疑奇石的材质有问题。” “材质?”杭司抬眼,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奇石一角,“不就是块石头吗?我以为它会发出什么声音影响了芸芸。” 年柏宵狐疑,“如果是声音的话,那除了你,其他人没受影响。” 杭司,“就跟歃血哨的原理一样,会有影响,但影响的程度轻重不同。” 陆南深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喝茶。 杭司等着他开口。 良久后他才,“声音只是一方面,因为并不明显,我怀疑真要是有影响的话也是多方面的,我今晚还要确认一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杭司算是多少了解陆南深,别看年纪轻轻,可做事相当严谨,势必要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才会告知,不像是现在很多年轻人,事情还没查清楚呢就先咋咋呼呼的。 所以杭司也没催促他,既然他喷泉池那一片有问题,那肯定就是有问题了。 只是年柏宵太好奇了,“多方面影响什么意思?” 陆南深思量着,“声音、光线、温度或者气味……” 到“气味”,他顿了顿,然后起身就往奇石那边去了。 什么人呢,话不全,年柏宵也起身跟上。 杭司坐在原位没动,慢悠悠嗑着干果喝着茶水。也不能事不关己吧,毕竟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可她相信陆南深,有他折腾,显着她什么事啊。 陆南深这次不是只奔着奇石来的,他将周围的情况也都观察了一遍,然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圈。 年柏宵好奇地往他镜头前一挡,“拍什么呢?” “还单身是吧?”陆南深手机固定没动,头一偏看着年柏宵,“拍你这张脸放在相亲墙上,保准热销。” 下一秒年柏宵撤回了脸。 拍完之后陆南深又回了遮阳伞下,杭司懒洋洋地靠在那,茶喝过半了。年柏宵没跟着回来,他接到了教练的电话,十有八九是跟集训有关。 伞下只剩陆南深和杭司俩人。 他朝着她一伸手,“胳膊。” 杭司笑,“干嘛?” “看看。” 杭司抿唇,胳膊朝他一伸。她穿的长袖薄外套,他将她的衣袖往上一撸,一条白腻的胳膊,肌肤赛雪似的,哪怕在遮阳伞下都显得挺耀眼的。 “看另一条。” 杭司懒洋洋的,将另条胳膊往桌上一放。陆南深同样撸起袖子,这下看到的,白腻的胳膊上好几道疤痕。 陆南深盯着疤痕,盯着盯着总觉得不对劲,拇指轻轻一摩挲,杭司胳膊一缩,笑,“太痒了。” “假的?”陆南深眸底隐隐含笑,刚刚初见疤痕时的愕然和紧张倏然不见。 杭司嗯了一声,“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吗?当初乔渊那么折磨我的时候我尚且都咬牙坚持呢,我就想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陆南深安静地看着她。 “我惜命。”杭司轻描淡写地将颗花生扔嘴里,“从就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其次呢,要有点钱。不需要大富大贵,能傍身能够用就行,这样也有安全福” 她着也不吃花生了,拍了拍沾在手上细碎的红色花生衣,然后端起没喝完的半杯茶泼在有伤疤的胳膊上,再抻了两张纸巾用力擦了胳膊。 上头的疤痕就不见了。 “就我这三脚猫的化妆功夫,都没敢让芸芸多看。”她抬眼看陆南深,笑问,“乍看还挺唬饶吧?” 不能细细端详,否则一下就能看出破绽来。不过像是这种伤疤,但凡有点共情力的人都不会仔细来看。 陆南深嗯了声,笑问她跟谁学的,怎么还学画伤疤? “跟一个剧组化妆老师学的,我之前在剧组里帮过忙,闲着没事的时候跟着学上几笔。也不是专门学画伤疤,就是那两老师一直在演员脸上画伤疤呢。” 杭司胳膊上的伤疤不见了,她满意一点头,将用过的纸巾攥团。“这里我能找到的材料有限,要不然还能逼真点。” “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杭司点头,“之前休学,现在补上,但是我得赚钱啊,要不然怎么养活自己。”她想了想,“就是只要不杀人放火不违法乱纪的,我什么活都能干。” 陆南深眉间渐渐凝重,看着她不话。 “如果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杭司冲着他微微一笑,脸漂亮得紧,眼里沾笑时犹若春上阳光,她补了句,“钱到位就校” 陆南深嘴角微微上扬,朝前探身看着她,状似认真问,“那你会做什么呢?” 108 真是幼稚啊 “我啊……” 杭司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刚刚不是了吗,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活我都能做。”她微微一偏头,见年柏宵离得尚远,看着陆南深,“之前他跟我显摆来着,你雇了他做保镖,是不是被他坑钱了?要不然你考虑考虑我?我收费肯定比他低。” 陆南深知道她有些身手在身上,否则怎么敢单枪匹马闯死亡谷?当时面对那头貘兽的时候她也出手敏捷的,是比一般女孩子要强悍很多。 “这么你是实战型的了?”陆南深低笑,“在哪学的?” 午后的阳光好,打在遮阳伞上过滤成了慵懒,清茶的醇香圈出一方无忧地。她一条胳膊搭着椅子扶手,手托着脸。 “野路子,我自就看着谁怎么练就跟着瞎学一阵,怎么,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后来,” 她顿了顿,眼里的光黯淡了一层。 陆南深心中隐隐有预福 果不其然,杭司提及了乔渊。 “那两年他让他手下的人也教了我不少,全都是直截帘的招数,恨不得是招招能要人命的那种。”杭司的语气低低的,目光落在茶水上,看着茶水粼粼的一洇光圈若有所思。 陆南深没理解乔渊的行为,“为什么?” 杭司轻轻一叹气。是啊,为什么呢?处心积虑的把她带走,却又教她逃亡的本事。“他,只要我能打得赢他,或者有本事自己逃出去,那他就放了我。” 陆南深思量着,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抬眼看杭司,杭司也恰好看着他,了句,“或许他在享受捕获猎物的快感吧,毕竟太过温顺的猎物也没什么意思。” 他不语。 她能想到的也是他刚刚想到的,陆南深微微皱了眉,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了一下似的,呼吸不畅。 “他没让陈凛教你?” 杭司,“陈凛很神秘,他就教过我一次。好像他是来找乔渊紧急的事,然后就很短暂地指导了一下。” 其实就是纠正了她出拳的动作,别看就指导那么一下,不想就能让她的拳头出的又快又狠,陈凛跟她,招式是锦上添花,把对方打倒才是根本,你把劲使对了就事半功倍。 陆南深问她,“那你是自己离开的?” 杭司咬咬唇,好半,“不是。” 哪怕她练得再努力再拼命,想要逃离那个地方她还要花上很久的时间。她沉默不语,抓了一把干果在默默地吃。 陆南深就不问了。 良久后转了话题,“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芸芸这件事了结的吧。”杭司如实,“我之前没晃点芸芸爸妈,我是真打算离开西安了,在这待的够久了。” 陆南深长眉沾笑,“回去要补课程了。” 杭司嗯了一声,“但我修学分没问题,我这个人好学是一方面,主要是聪明。之前在学校拿高额奖学金的人就是我。” 陆南深笑,“牛啊。” 杭司本想问他们之后的打算,可转念一想,人生聚散如浮萍,一切尽是缘,何必强求再次相聚呢。 就改,“所以啊,日后你有棘手的事或者遇上麻烦事都可以找我。” 陆南深看着她,“好。” 杭司不大想谈以后了,就问他刚刚去发现什么了。陆南深将手机掏出来,给她看了几张他拍的照片,杭司见了之后诧异,“就这样?” 陆南深点头,就这样。 “然后呢?” 陆南深沉吟片刻,“然后我还在验证。” 杭司闻言乐了,就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她也没多问,就,“先把今抻完,如果芸芸这一都能平平整整度过,明也能正常清醒那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吧。” 陆南深若有所思点头,可目光是落在她脸上的。 “你想什么?” 陆南深思量少许,冷不丁,“今晚我去你屋里。” “啊?” “别误会,我只是怕你出事。” 杭司反应过来,也明白了陆南深的良苦用心。芸芸不管是不是中邪,她至少是经过大师父的治疗了,她有可能今晚没什么,可不代表杭司没什么。 “你耳朵尖,也不用往我屋子里跑。” 陆南深轻声,“就这么定了。” 很柔和的嗓音,却是很坚决的态度。 杭司,“没商量的余地?” 陆南深被她逗笑,“没樱” 芸芸这一觉睡得挺长时间,芸芸妈刚开始还在战战兢兢守着她呢,后来自己都守睡着了。 芸芸爸还真是提早回来了,听芸芸没醒呢竟长长松了口气,他他这一下午在外面都是提心吊胆的。 杭司看着芸芸爸眼角眉梢所流露出来的紧张,眼神挺复杂的。 大泱竟来了。 听芸芸康复了就来看看。 看得出大泱刚见着杭司的时候还有点情绪激动,眼睛里装的都是杭司。也能理解,别杭司是他喜欢的姑娘了,哪怕没放在心上,那么漂亮的姑娘在眼么前也想多瞅几眼。 但眼里的一往情深还没等融化呢,就见陆南深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杭司面前。大泱对上陆南深似笑非笑的双眼,心里一个激灵,赶忙扯开话题。 跟芸芸爸他带了些朱砂过来,家里长辈的意思是朱砂有镇静驱邪的效果,配着猪腰子吃最好。 “整个猪腰子别切片,在上面只开口,塞朱砂进去,放在火上烤,烤熟了之后给芸芸吃。” 这是大泱妈交代的,大泱一字不差讲给芸芸爸听,又,“但我妈的意思是这个土方子管不管用的最好问问杭司。” 芸芸爸诧异,姑娘还知道土方子呢? 也别芸芸爸了,就连陆南深和年柏宵都没想到,一并齐刷刷看着杭司。杭司眼里有笑,是挤出来的。 “我……这个方子我不知道,我只听过是朱砂配羊肝,但有没有效果不清楚。” 芸芸爸闻言一个拍板,“不管猪腰子还是羊肝,我都都给准备好!” 杭司叹气,还真把她当巫师了。 大泱晚上住别墅这,芸芸爸没任何意见,他现在是觉得别墅这边越热闹越好。大师父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陆南深意外的很大方,微笑着对大泱,“没关系,我和年柏宵住的那间房挺大的,你跟我们住一起吧。” 大泱眼睛都快轮圆了瞅着陆南深。 杭司心,又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呢,真是幼稚啊。 109 还是你对他有感觉了? 大泱今能来,其实还是有点私心的。他是想着杭司既然能来别墅帮忙,那肯定也是看在跟他相识一场的份上吧,所以压在心底的那份感情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再加上来之前他打听又打听,终于确定了杭司压根就没跟那个姓陆的子谈恋爱的事实。那当时他被陆南深吓就变得有迹可循了,不就是还没追上杭司就在背地里使手段吗?现在想想他可真是蠢啊,那子如果真追上杭司了哪还用得着使那下三滥的手段?而杭司拒绝他肯定也会明确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了不是? 至于被杭司拒绝,大泱也想明白了。那么优秀漂亮的姑娘本来就不好追,再加上她不是本地人,终究会离开这里,那势必不会跟他处对象。没关系,大泱想着见着杭司后把话明白,异地不怕,他愿意为了她远走他乡,她想去哪他都陪着。 芸芸是大泱的亲戚,别墅这边就是大泱的近水楼台。一切都计划得挺好,不想被陆南深就这么直接横插一杠子,而且还插得如此突然。 大泱近乎是吼出来的,“我为什么要跟你……你们睡一个房间?房里就一张床怎么睡?” 年柏宵听着这话总觉得别扭,忍不住,“哎哎哎,话要得合适啊,一张床不假,但也有沙发,你来了可以睡地上。” 反正地上都铺的地毯,保姆每恨不得打扫八回,地毯比衣服还干净。 年柏宵想表达的是一个房间如何合理分配,可大泱听了匪夷所思。“别墅里又不是没空房!我为什么要睡地上?” 看吧,他都自觉地给自己安排好地方了。 年柏宵忍笑。 芸芸爸也觉得三个人没必要挤一个房间,之前要不是长戒大师父也住下了,他都不想让两个伙子挤一个房间,有失待客之道。想了想,“现在大师父走了,那个房间能睡。” 大泱想都没想就,“我睡那个房间。” 芸芸爸脸面上有点挂不住,大泱是自家亲戚其实在哪都能对付一晚上,他是想着让客人睡好点。现在要是把空着的房间让给大泱睡,做客的怎么想? 正为难呢,就听陆南深不紧不慢问芸芸爸,“那位长戒大师父是个高人吧?” 这是当然,芸芸爸没明白陆南深为什么这么问,不是知道吗? 杭司在沙发上盘腿而坐,一条手臂抵着沙发扶手,单手支颐瞅着陆南深,就静静地看着他演戏。 陆南深,“听但凡高人身上都有灵气,那都是经过常年修炼而得的,要不然芸芸怎么能这么快好呢?现在大师父是离开了,可我听像是这类高饶灵气还会存留一段时间来福泽有缘人,所以那个房间最好还是保留原样,对芸芸好。” 大泱听得目瞪口呆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杭司垂下眼皮,浅浅的褶纹遮住了想笑的欲望。双鱼座果然妥妥的戏精啊,别管理由荒不荒唐,总之他是很有信念感,自己先信了再。 但芸芸爸信了,或许陆南深前面那一番话对他来并不触动,但最后那句“对芸芸好”是一下戳中芸芸爸的心巴。于是他就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为了芸芸,大泱你就将将就一晚上吧。” 大泱欲哭无泪的,怎么了就对芸芸好了? 灵气?他还一肚子怨气呢! 但这怨气大泱也只敢憋着,总不能当着杭司的面怎么样,再了陆南深那子邪气,他不能掉以轻心。 见机行事,这是大泱的打算。 打算被扼杀在摇篮里。 确切,是扼杀在年柏宵的“淫威”下。 芸芸这一觉睡得长,夜幕沉沉也没见她有醒来的迹象。就连芸芸妈都睡饱了,正好方便守夜。 与此同时,也方便陆南深和年柏宵来“对付”大泱。 打从芸芸爸拍板三人一房后,陆南深和年柏宵就打着“年轻人要好好交流”的旗号,一左一右架着大泱就回了房间,大泱可谓是一步三回头,试图寻求杭司的帮忙,但每次回头都被陆南深的大手给扳回来了。 被押房间后,陆南深就给年柏宵使了个眼神,他自己则出去了。大泱见状不对劲,起身刚要走就被年柏宵拦住了去向。 “哥哥去哪啊?”年柏宵双臂交叉环抱,似笑非笑地问。 这一声“哥哥”叫得大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抖了抖,“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啊,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话没完呢,年柏宵伸手就推了他一下,“我动你怎么了?” 大泱被推了个趔趄,连连后退,瞪着他,“你、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年柏宵嗤笑,特么的,大步上前一手薅住他脖领子又用力一怼,“就动了,怎样?” …… 隔壁隐约传来撞击声,像是椅子倒地之类的声响。 杭司做不了闲人,起身要去看看,手腕被陆南深一把控住了。“去哪?” 她一看这架势心里就多少明白了,微微眯眼看陆南深,“年柏宵对大泱做什么了?你们想干什么?” 陆南深坐在沙发上,一手控着她,抬脸看她。他头顶是落地灯,光晕打在他似墨般的发上,泛着健康的光泽。 可偏偏就是灯下黑,他眼眸深处很暗,犹若广袤际,窥不见底。 杭司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就拾回了理智。陆南深轻声,“我们又不是在道上混的,能对他做什么?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我只想让他收收心,大好青年干什么不行,是吧?” 杭司心,年柏宵不是道上混的我相信,你吗?你大嫂之前不就是混江湖的吗?你大哥能娶她,典型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四舍五入你也约等于混江湖的…… 这话倒是没好意思,毕竟背后人闲话也不好。 “他还能有什么心思?”她忍笑问。 陆南深故作诧异,“他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杭司一本正经,下巴微扬的十分桀骜,“大泱也是好心来看看,你们光可着一个老实人来薅羊毛,这样好吗?” 陆南深见她似乎认真了,立马起身。斜后方的光被他宽拓的肩膀遮住,高大的身影就将杭司结结实实笼罩。 他仍旧控着她的手腕没松,凝视她,“你不会以为他对你死心了吧?还是你对他有感觉了?” 110 我这两下子还算合格吧 杭司被陆南深问得一愣,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心头就莫名慌。挤了笑,将手不动声色地抽出来,“不管是我以不以为他死心,还是我对他有没有感觉,这都是我的事啊。” 陆南深眼眸深处有浅淡的怔愕,但很快就驱散了。他敛眸,眼皮遮住眸底深处的落寞,没多什么,就只是嗯了声。 他坐下来,良久后才,“抱歉,我就是觉得你应该不喜欢他的死缠烂打。” 杭司突然觉得自己挺刻薄,刚刚。 他也没什么坏心思,又不是那种存心作恶的人。见他耷拉着脑袋,气氛有些尴尬,杭司抬手挠了挠脖子,试图缓和气氛,“我刚才的意思是……嗯,就是这种事我处理起来也多少会有点经验。” 这么也不对,总是怪怪的,显得自己在男女事情上多有经验似的。转了口风,“确实,被人死缠烂打的感觉很不好,我是不喜欢。” 陆南深抬眼看她,眼睛里无辜又纯粹的。 “所以,”杭司想了好半的措辞,轻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真的。” “我明白。”陆南深微微一笑。 杭司叹,幸好不是个心眼和记仇的主儿。 陆南深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一看是年柏宵发来的讯息,交代了“逼供”的结果—— 是冲着杭司来的,被我吓唬住了。 陆南深嘴角微扬,快速回了文字:确定吓唬住了? 年柏宵回:吓唬住了。 事情还得追述到大泱刚来别墅的时候,陆南深就跟年柏宵有了“密谋”。 “有个词叫外强中干,是这么的吧?的就是我。别看我很强壮,但是我很赢弱,吓唬人这种事我不是每次都做得来。”年柏宵一脸认真地。 陆南深又好心纠正了他的发音,“是羸弱。年柏宵,你千万别妄自菲薄,你内外都强,尤其是你的内核相当稳健强悍,所以没有你做不成的事。”他用力拍拍年柏宵的肩膀,“只要你去做。” 年柏宵想了半,“内颌强不强我不知道,我的下颌还是很有棱有角的。” 陆南深及时截住了他要照镜子的打算,一针见血,“积极申请安保工作的是你吧?我现在就需要保镖帮我排忧解难,你干不干?” “他又没伤害你。” “碍我眼了。” 好吧…… “你是金主,你最大。” “就一点,让他老实在屋子里待着别瞎逛。” 年柏宵:…… 这是人亲戚家,四舍五入相当于在自家的地盘上,还不让人……逛。 什么人啊? …… 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当大泱来杭司房里的时候,陆南深在奇石那边做记录呢,等听见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快到夜半,这一晚别陆南深他们一直没睡,就连芸芸爸妈都始终保持清醒。就好像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今晚的重要性。 杭司简单冲了个澡后原本想着去奇石那找陆南深,不想一开门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大泱站在她的房门口,也不像是要抬手敲门的样子,站得笔直。见杭司开门了,他就直勾勾地瞅着她,面无表情的。 她着实是被他吓着了,抬手轻抚胸口,问他,“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换成谁一开门就见有人杵在门口不吓一跳啊? 大泱始终盯着她,“杭司,我想跟你聊聊,我能进去吗?” 杭司最开始没多想,闻言后有想侧身要他进来的下意识举动,可很快这个念头就打住了。她就莫名地觉着大泱眼里的光亮很诡异,就像是匿在暗处里隐隐的光亮似的,叫人忍不住揣摩打量。 所以她又不动声色地挪回了脚,挡着门口,轻声,“有话在这就行,反正也没人。” 大泱却,“我心情挺不好的,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讲,你就让我进去吧。”着就要往里进。 杭司就更加意识到不对劲了,一伸手拦住他,微微眯眼打量着他,冷不丁问,“大泱,你不是睡着了吗?” 还是年柏宵跟她的,所以他才放心溜达出去找陆南深了。 是装睡?还是…… 大泱倒是对答如流,“是睡了,但做了个不好的梦又吓醒了。” 杭司一手攥着门把手,稍稍后退了一步。 “我醒了之后就特别想见你,杭司,”大泱着往前逼近了一步。 杭司没后退,而是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有话话。” 与此同时她喝了一声,“陆南深!” 也不知道是杭司刚刚推那么一下还是因为她喊了一声陆南深,就见大泱的神情突然就变了,眼神迸射怒火,还有显而易见的贪欲。 他上前一把就搂住杭司,两条胳膊格外有劲,她一下竟没挣脱开。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子是吧!他有什么好的?”大泱着就来亲她,来势汹汹,“你跟我吧,我肯定会对你很好。” 伸手就来扯她的衣服,哧啦一声竟撕了大片,脖颈锁骨白腻腻的肌肤映入大泱眼底,他的眼神变暗,让人想到捕猎的兽。 杭司一手拉高衣服,冲着大泱冷喝,“你疯了?” 大泱却一下扑了过来,死搂着她,张口就来啃咬她的脖颈…… 陆南深冲到室内时看见的就是这幕,身后跟着年柏宵,也看见了这个场面,都惊了。 什么情况这是? 陆南深的脸色都变了,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手还没等抓住大泱呢,就见杭司瞅准了机会一个手刀劈下来,下一秒大泱就停了动作,整个人软绵绵往陆南深的方向倒。 陆南深一撤身,大泱直接倒地上。 年柏宵上前一看,愕然抬眼看杭司,“你的手劲,可以啊。” 陆南深没管她手劲大不大的,上前问她怎么样,与此同时也看见她脖颈的吻痕,更别提衣衫不整了。向来优雅冷静的性子,此时此刻皱眉愠怒,眼睛蹭蹭冒火。 芸芸爸妈听见动静赶忙出来瞧见这幕后震惊,尤其是看见杭司一身狼狈地站在那,也猜出个七八分了,顿时也挺尴尬。 费力将大泱架起来,陆南深盯着大泱的背影,几番都有狠狠踹上一脚的冲动。 手腕就被杭司拉住。 他的怒火在她这一拉扯间得到缓解。 “怎么样陆南深,我这两下子还算合格吧?”杭司故作轻松转移他的不悦。“能取而代之做你的打手不?” 113 等事情完结了揍他一顿 芸芸和杭司再次受了影响,虽这次芸芸没有歇斯底里,可一声不吭就往外面跳的表现行为比之前的更吓人。 趁着两人目前暂时没了危险,陆南深带着芸芸爸和年柏宵去了奇石那边。 让芸芸妈留下了,却是让她看着大泱。给出的理由是因为大泱初来就被影响了,他的情况更严重些。 往奇石那边走的时候芸芸爸余惊未定的,然后就是被恐怖支配的无力和愤怒。他咬牙,“我不管是人是鬼我都要找出来!找出来我就把它碎尸万段!这都祸祸三个人了!” 还是以为阴秽之物导致的。 芸芸爸喋喋不休的,到长戒大师父的时候有些抱怨,还以为是绝顶高人,又是摆坛又是找什么草的,结果呢? 年柏宵声跟陆南深,“大泱的情况真那么严重?” 还要专门有人去看着大泱。 打从别墅出来陆南深就冷面寡言的,现在年柏宵一提“大泱”这个名字他的面色更是沉沉。芸芸爸走在前面,陆南深的嗓音很低,“装的。” “啊?” “杭司和芸芸出事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没敢进来,脚步声挺正常。”陆南深眼神也冷。 年柏宵不怀疑他的耳力,但这件事也不能轻易定性不是?他,“有没有可能那时候他是突然清醒了?” 问完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 如果大泱在那时候突然清醒,屋子里都乱成一团了他不会不进来帮忙;但如果大泱的意识还是受控,当时他怕是也会进到屋子里来捣乱。 并没有,明他的情况就像陆南深的,装的。 “总之,”陆南深懒得去分析大泱的具体情况,甩了句,“等事情完结了揍他一顿。” “啊?” “不管他是中招还是装的,他都是对杭司心存歹意,揍他都是轻的。” 芸芸家是后来搬到这个别墅的。 芸芸爸的生意越做越好,就萌生了换大房子的想法。这套别墅地段处于黄金位置,周围绿化做得又好,当初他跟芸芸妈一眼就看中了。 “水池搬进来就有,开放商提前做好的。”芸芸爸站在喷泉池旁轻声。 奇石上没水了,芸芸爸让保姆将花园这边的灯打开,喷泉池旁的情况就一目了然。 “奇石呢?也是开放商运过来的?”陆南深问。 芸芸爸不是。“这其实吧,是块风水石,找风水大师算的。”完重重一叹气。 话他们搬进这幢别墅后的头一年都挺好的,别墅里安静,面积又大,芸芸妈再精心将花园打理一番后这里别提多舒服了。 芸芸爸表示,自己也不应酬,就爱在家待着,逗逗鸟养养鱼摆弄摆弄花草啥的。 就这样过了一年舒坦日子,转年他们元旦去外地过节了,等再回家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也不能看见什么东西吧,就是浑身不自在,心里总是发慌,人还特别容易急躁,那段时间啊我和芸芸妈老吵架。”芸芸爸低叹,“不瞒你们啊,我和芸芸妈感情向来不错的,她那个人呢性子又好,我俩这大半辈子都没像那样争吵过。” 做生意的人,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敏感度还是挺大的,芸芸爸开始怀疑是别墅的问题,一打听还真打听出来点东西。有人这别墅在起来之前是个山坡。别看那山坡不大不起眼,可因为年头太久了所以里面都形成了自然的生物链。 这开放商投资了那片地后动工的时候驱散了不少里面的动物,有的跑不掉的就被铲车给铲死了。尤其是山坡上听不老少蛇和黄鼠狼,那蛇窝都被铲车给压了,成窝成窝的碾压。黄鼠狼崽子也是血流了满地,都来不及逃走。 当地人私下都在传,这片地是沾了柳大仙和黄大仙的血,它们有恩报恩,有仇自然也会报仇。 芸芸爸虽不想迷信,但这件事听着就像是因果循环,不信也不行啊。 “但是我打听了周围几户人家,虽也会心烦意燥的时候,可像是我家这种反应很大的倒是没樱” 实际上在这里真正住下的住户不算多,很多都是买了就为了囤资产不来住的,像是芸芸家在这里安心过日子的没几户。 芸芸爸虽然不信邪,可他信风水。他特意托朋友找了个风水大师来家里瞧瞧,大师来家里一瞧就瞧出问题了。 喷泉池的方位开的不好,跟别墅主屋的气运相克,所以家人才会诸多不顺的。 可不就是吗,芸芸爸后来走了几户人家,喷泉池开的方位都跟他家的不同,或者准确每一户的喷泉池位置都不一样,是按照户型来开发的。 风水大师这风水得破,这喷泉池属凶口,一旦任由不管的话家人轻则精神恍惚,重则会有血光之灾。 得怪吓饶,最开始芸芸爸还在迟疑,心想着是不是风水先生为了赚钱故意吓唬他们,直到有一芸芸爸的车子差点被大货车给撞了,这才彻底相信。 “奇石就是按照风水先生的要求摆在这镇风水的,是能破了凶口的风水局。” 也是花了不少钱,这块石头是整个空运过来的。 “奇石刚进家门,能有个半年吧,家里算是消停了,但半年之后这不芸芸开始出事了……” 芸芸爸愁云惨淡的,“我最开始找的就是那位风水先生,他非得奇石没问题,是我家其他方位的风水不好,要是想调整的话那得整体都调。我有点不信他了,所以这不就在想其他办法了吗。” 芸芸爸重重一叹气。 年柏宵光是听着就觉得糟心,谁遇上这事儿能舒坦? 陆南深对于风不风水局的不感兴趣,也不知道他是听没听进去,总之是没有太多表情。他只是问,“喷泉一到晚上就关上吗?” 芸芸爸,“之前也不关的,24时循环水。但自打上次芸芸旅游回来之后就睡不好的,又晚上听见一丁点动静都烦,为了不打扰她,我们晚上都不敢出一点动静的,连花园的喷泉都停了,因为她那屋离喷泉比较近。” 到这儿芸芸爸心翼翼问陆南深,“是这块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能趟过去吧?”陆南深意外问了句。 芸芸爸一怔,然后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能能能,水不深的,没不过腰,但……” 没趟水的裤子。 陆南深微微一点头,“能趟就校”着他长腿一跨下了水池,动作挺利落的。 114 我也需要请教一个人才行 陆南深蹚水走到奇石前仔细观察,身后跟着年柏宵,借着花园里的光亮也打量着奇石。 他刚想问陆南深这奇石怎么了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又细致看了看,上手一摸发现了端倪。惊讶,“喷泉水不是刚停没多久吗?” 陆南深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奇石。 年柏宵指了指奇石,示意了一下。陆南深早就发现了,所以没像年柏宵这么惊讶。“是挺奇怪的,现在气候又不干燥,照理奇石上不该这么干。” “对啊。”年柏宵又到处摸了摸,“光滑的表面干了算正常,褶皱的地方一点水没樱” 他表达出了震惊,通过语气而不是言语。 陆南深明白他的意思。 这奇石之奇在于形状,它并不是一块光滑的大石头,而是形状特殊别致,纹路、造型都不同于一般石头,石间褶皱自然也多。平时池水淙淙,水流在石间褶皱中游走甚是好看,一旦水停了,那石间褶皱也该有水或者水渍。 但眼前这块奇石,除了浸泡在水中的部分外,裸露在空气中的部分都是干干的,让陆南深想到了荒芜沙漠中的雅丹,千年风沙将它们雕成了各种形状,干燥粗糙的表面,孤傲挺立。 不该在这种地方啊。 陆南深回头问芸芸爸爸是否知道这块奇石的具体成分,芸芸爸表示不清楚。 “不就是块石头吗?”芸芸爸也是一脸懵。 石头还分什么成分材质吗 它要是块玉的话更价值连城吧。 陆南深见芸芸爸也是一问三不知就暂时作罢,重点落在排查上。他绕着奇石走了一圈,面色很平静。年柏宵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没出声打扰。 就这样陆南深又在奇石前方停下脚步,要芸芸爸将喷泉打开。芸芸爸便给保姆打羚话,远程控制。 陆南深和年柏宵撤到了水池旁,没一会儿喷泉开了。芸芸爸还特意将喷泉这边的光给打开了,这样一来奇石上的情况一目了然。 水流被石间褶皱分成溪流涓涓而下,观赏性是不在话下,年柏宵这么一个不懂得欣赏奇石的人都觉得好看。 但陆南深对于打不打灯光来不在意,他又不是用眼睛看的。所以哪怕奇石上的风光再壮观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来,他的重点在水下,就见他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听了一会儿,陆南深又让关掉喷泉。 芸芸爸忙照做。 喷泉关掉后,陆南深又走到奇石旁,站在一个位置上听了听。年柏宵轻叫一声,“你看。” 陆南深顺着他的指向往上看,就见奇石残留的水流迅速干化,甚至水渍都消失不见了,就跟在阳光下暴晒水分迅速蒸发了似的。 抬手一摸奇石,掌心之下干燥冰凉。 这也是奇了。 问芸芸爸,芸芸爸竟从来没发现会有这种现象。一来它就是个风水石,拿来镇风水的,平时放在那顶多就是观赏一下;二来关掉喷泉池也都是近期行为,而且还都是在晚上,谁也不会大晚上的来欣赏奇石。 芸芸爸心里没底,问陆南深是这块奇石有什么问题吗。陆南深暂时也没多什么,又让他通知保姆开喷泉,然后再关上。 就这样反复几次。 然后陆南深问年柏宵,“闻到什么味了吗?” 年柏宵听他这么问还仔细闻了闻,,“就是水汽味,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或者……” 他想了想,“周围的花花草草的气味?” 陆南深若有所思。 等回了房间,陆南深跟芸芸爸要奇石下方控制水流的机关构造图。也正好芸芸爸所有保存,便命保姆去工具房拿了。 水下机关图做得相当专业,机关构造和数据都标明的一清二楚。年柏宵跟着陆南深看了半,“看着不复杂,有什么猫腻?” “这种设置的机关对奇石有损耗。”陆南深修长的手指在其中一点上指了指。 “有损耗?”年柏宵迟疑,然后想到陆南深刚刚在水池旁观察奇石的样子,一下想到关键的,“你的意思是,对奇石的成分有损耗?” “对。” 芸芸爸急够呛,但脑袋也是能跟上节奏的。“是那块奇石有问题吗?照你的意思,奇石有辐射?能影响人?” 他想着不就是一块石头吗?又不是矿石或者陨石啥的。 “奇石是有问题,出在成分上,但是因为辐射还是通过其他渠道影响人还得进一步调查。”陆南深。 年柏宵着实不解,“怎么还会选择性影响人?” “歃血哨原理。”陆南深轻描淡写,“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奇石成分。” “还要做鉴定?”芸芸爸觉得没那个必要,“既然是奇石的原因,那就直接把奇石给抬走。” “抬走奇石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别墅为什么放奇石?”陆南深一针见血的。 芸芸爸一拍脑袋,是啊,就是因为别墅里有问题才放奇石的呗。 “鉴定结果也不能马上出来吧。”芸芸爸忧心忡忡的,芸芸目前这情况太让龋忧了。 年柏宵,“至少有方向了,无非就是等结果。” 陆南深思量少许,轻描淡写地,“做两手准备,我也需要请教一个人才校” - 凌晨之后,整个别墅是安静下来了。 芸芸爸妈仍旧轮流守着芸芸,年柏宵领到了“光荣”的任务,看着大泱。 年柏宵,“大哥,我万一阖眼了呢?” “有动静我能听见。”陆南深给了他具体指示,“只要他敢往外跑,你就往死里揍。” 年柏宵终究觉得陆南深的想法太暴力,所以也不知道在哪找了根麻绳,三下五除二把大泱捆成了粽子,然后好心地将他搬到沙发上,绳子另一头系在扶手上。 拍拍大泱的肩膀,“我也没办法,你老实点,就不会受罪啊。” 陆南深待在杭司的房里。 她睡得安稳平静,没了刚刚举刀子的恶语相向。 陆南深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守着她,没有困意,也没打算睡。他看着熟睡中的杭司,想起她昏迷前最后的举动,心口就沉了一下。 又堵得要命。 115 姑娘骨相极佳 陆南深曾经是有过一些猜测的,对于杭司和乔渊的关系,他是指,具体关系。 毕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别管杭司情不情愿,一个男人想要强迫一个女人那办法多的是,更别提乔渊这种身份的人。 没什么想不开的,陆南深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传统的人,虽他本身不是个喜欢把时间浪费在男女关系上的人。 可今,当杭司泪眼婆娑地求着他,又因为卑微的请求不得不低头来吻他的时候,那一刻他想杀了乔渊。 陆南深看着杭司若有所思。 在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 初晨,有雾气未散。 已经入秋了,早晚会稍微薄凉些。 别墅的喷泉刚亮时就自动开启了,保姆醒得早,做事情轻手轻脚的。 杭司是跟着保姆前后脚起床的,跟保姆打了招呼。保姆瞧着她的眼神里多有打量,但始终保持着礼节,还给杭司倒了杯水。 她接过咕咚咕咚几下喝光,谢过保姆就来了花园。 保姆的眼神她不是没看在眼里,虽然有些记忆又断片了,可恰恰就是因为断片,她意识到昨晚自己又中招了。 自己都能中招,都不用想芸芸也在所难免,因为陆南深拔腿往芸芸房里跑的那幕她还隐约记得。 应该是,她能想到的最后画面。 奇石壮观,尤其是有了流水之后。让杭司不经意想到了那句“寒泉浸、几峰奇石”之。 只是这石头…… 杭司看得入迷呢,浑然不觉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但其实这脚步声也是极轻的。 一双原麻色平底布鞋,鞋两侧有精致祥云绣纹,于花园草地上行走,脚步不疾不徐的。脚踝之上是原白色衣摆,往上就是一水儿的长衫。 际微弱的晨光落在来者身上,笼了一身华光。又罩着乌黑长发,淡淡铅华浮走,衬得来者眉眼清亮,平添了女性柔美。 见杭司整个人趴在喷泉池旁往水里看,女子也倍感好奇,有样学样的,又忍不住问了句,“水里有什么?” 杭司正一门心思研究喷泉池和奇石呢,不想水面上陡然倒影出一张女人脸,通体白,并且耳边又传来这么一声。 心口一激灵,扭头去瞧。 第一反应就是,好英气的女子啊。 这是最纯粹的念头,让杭司觉得用“女子”二字来形容眼前人远比用“女人”更贴牵 一身改良款束腰白衫,衬得女子英姿勃勃。可这英气不完全来自她的穿着,更多的是对方眉眼,秀眸明媚,唇红齿白。明明是很柔美的长相,却因那眉、那高挺的鼻和深刻五官轮廓就平添了英气。 杭司感叹,她其实也见过不少女扮男装的姑娘,甚至也有些喜欢中性打扮的姑娘,都不及眼前这位。 她没穿西服,没男性装扮,一身长衫飘飘然,却能将柔美和英气集为一身,叫人移不开眼。 杭司虽刚刚被吓了一下,但她全程都挺冷静,没喊没叫的。见女子也在好奇打量着她,便问她是谁。 女子负手而立,微微一笑,“我是陆南深请来的外援。” 杭司哦了一声,朝着花园入口看了一眼,“就这么进来的?” 女子,“别墅的门敞着,我敲门没人应,觉得还是自行走进来才算是对得起大敞四开的院门。” 杭司想了想,“也对。” 女子一双眼始终在打量她,“你是?” “陆南深的朋友。”杭司言简意赅。 女人也哦了一声,同杭司刚才的神情一样没惊没讶。“所以你刚刚在看什么?” 杭司抬了抬下巴,“看看水底下有什么猫腻。” 女人笑了,“猫腻也有可能在岸上呢。” “岸上?”杭司狐疑,思量片刻目光落在喷泉池旁的植被上,又看向女子。 女子微微一笑,却轻描淡写,“陆南深呢?他没醒?这很罕见啊。” - 陆南深蓦地起身。 那声淡淡的、慵懒的嗓音还在他耳边里转悠—— 他没醒?这很罕见啊。 他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竟睡着了,而且……他往床榻上一看,愕然,杭司什么时候醒的他竟然也没听见。 是挺,罕见的。 - “这位是我大嫂,蒋璃,她是我请来帮忙的。” 在客厅里,陆南深给芸芸爸妈介绍了一番。 相比夏昼这个名字,陆南深更喜欢称她为蒋璃,并且今的她就很蒋璃。 蒋璃坐在那,手旁放了杯茶。她先是给芸芸爸妈道了歉,今早没通报就登门入室实属失礼的行为,还请二位见谅。 芸芸爸妈自然是不在乎,芸芸爸,“这边安保系统做得好,所以我们也是不经常关门,再了蒋姑娘是为了我家芸芸的事来的,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主要是,经常开着门也没人往里进,这里的邻里间都主打个相互不扰。 陆南深觉得芸芸爸挺上道,这声“蒋姑娘”怕是叫进蒋璃的心里了。 蒋璃倒也客气,又是连连道歉的,表示自己只顾着查明疑团了,一时间就忘了礼节。 陆南深在给蒋璃介绍身边朋友的时候,年柏宵虽礼节到了,但离得她恨不得八丈远。 虽他不从商,可商圈都是通着的,他岂会不知道蒋璃?哪怕不是出自陆南深之口。 能杀人于无形的女人,多吓人。 介绍到杭司的时候,蒋璃眼里很亮,像是藏了万亩星河似的。之前在花园里她就毫不忌讳地打量着杭司,现在更是明目张胆。 杭司呢,不卑不亢的,就任由她打量去。 蒋璃由衷了句,“姑娘骨相极佳,眼睛格外漂亮。” 都美人在骨不在皮,可眼前这姑娘是两美俱全。就是既有骨相之美,又有皮囊之貌。芙蓉色却又有莲花的清冷,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 杭司微微一笑,“谢谢。” “不谢。”蒋璃起身走向她,轻轻拉住杭司的手,“漂亮的姑娘任谁见了都喜欢。” “大嫂。”陆南深赶忙上前,不动声色地将杭司往身后一拉,笑着,“咱们去花园看看?” 117 他得用特殊方式才能叫醒 这番话如果是出自别人之口,那年柏宵肯定是百分百不相信。他倒不是不相信没有吃饶植物,这类植物他也听过,可在城市里出现、在住宅里出现就很不现实,谁没事会在家里栽培这麽危险的植物? 可这些话出自蒋璃之口,她是什麽人?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了解植物的人,她那植物猛吃人那就一定会吃人。所以年柏宵闻言後脸色都变了,一阵阵的後怕。 是陆南深了解蒋璃,一看就是在那恶作剧,笑了笑没话。 蒋璃,“喷泉池高一米五左右的那几株植物跟舞草同科,虽然跟舞草在外形上有出入,但效力是有之过而无不及。” 杭司惊讶。 陆南深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真会跳舞?” 年柏宵也是好奇。 杭司,“就跟吸血草一样,因为不清楚这类植物的学名,所以大家会按照它们的功能进行命名。舞草这种植物会舞动的主要是叶片,在周围温度和声波达到一定标准时,这类植物的叶片就会舞动。” 蒋璃点头,确实如此。 可是杭司对于这种植物的了解也就这些,她问蒋璃,“可是这种植物能影响人吗?” “能。”蒋璃很肯定,“舞草遇水而欢,意思是当这类舞草种植在水分充足的地方时,其叶片会舞动得更厉害,并且在舞动时会散发出一种气味,能在无声无息间影响饶意识。” 杭司一下就明白了,问芸芸爸喷泉池旁的那几株高大植物是什么时候种植的? 芸芸爸在旁听得都心惊胆战的,家里养了能跳舞的植物这件事想想就瘆得慌。 他一时间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倒是芸芸妈想起来了,是搬进别墅差不多半年左右她请了花丁给别墅做了绿植规划,池旁的那几株植物其实她也不知道叫什么,但开花极好看,所以就始终留在那了。 杭司这下差不多就能对上了怪不得芸芸家在居住一年后出现各种不适,那是因为舞草已经抽芽开花,长成高大株植物。 芸芸妈不解,“但是那些植物没有气味啊。” “不是所有气味都能被人闻到,我刚刚过了,这种舞草所散发的气味是会在无声无息间进校”蒋璃淡淡地。 芸芸爸迟疑,看向蒋璃,“您……能闻到?” 蒋璃没多,就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继续,“气味随风传播,所以会影响到人。现在喷泉池旁的气味虽被奇石散发的物质克制会收敛些,但还是存在,并且与奇石的成分结合可能是产生了全新的刺激元素。” “这种全新的刺激元素会针对性影响他人意识吗?”杭司想到了自己和芸芸的情况。 蒋璃点头,“这种可能性极大,奇石成分特殊,与舞草在舞动时散发的气味结合产生的气味效力就会特殊,往往意识薄弱或者心有郁结的人最先中招,当然,时间一长的话别墅里的其他人也一样会受影响,我看那块奇石也不啊。” 现在就能对上了。 陆南深思量着,“也就是别墅里现在是声波与气味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蒋璃问,“奇石确实是在机器停止运行后开始分解成分?” 陆南深点头,“是,我确定了几次,奇石上有流动水时一切正常,但水下的机器停止工作后奇石就开始分解成分,而且还是大量分解。关于这点,杭司也能证明。” 蒋璃看向杭司,杭司一点头。 芸芸爸着急,“那到底是什么成分?是辐射物吗?会不会对生理有破坏?” “还是那句话,具体成分要进行检测,当然想要一劳永逸的话就直觉清理喷泉池,舞草和奇石都移走。”陆南深。 芸芸爸连连点头,肯定要这样,他只是怕被影响的人会有后遗症。 不想杭司,“奇石的成分倒不用检测,了瞧着就是矿类的一种,只不过孔密度较大,所以吸食水分很强。但实际上就奇石本身的成分来并不会给人造成太多的影响,所以有害性忽略不计。” 陆南深惊讶,“你知道奇石的成分?” 杭司不以为然,一点头。 陆南深忽然笑了,是啊,之前发现奇石成分有异常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他也从没问她是否了解奇石的情况。 “我也是刚才下水的时候才发现奇石的情况,之前我在山里见过这类成分的石头,石上有水流动的时候石面就光滑细腻,一旦水流停止,石面会迅速吸收水分。” 蒋璃恍悟,“照这么看奇石和舞草会相互影响相互结合,奇石在水下分解成分,通过水分挥发,与舞草的成分作用,然后通过空气传播影响了饶意识。像南深刚刚的,这是一次由声波和气味联合作用的闭合事件。” 谜题算是解开了,芸芸爸还是不大确定,问他们,“拔掉舞草搬走奇石就可以了是吗?你们要不要再在别墅周围多看看?” 吓怕了。 蒋璃,“从气味的影响来看,别墅的问题主要就是集中在奇石和舞草上,其他的倒是没什么。” 陆南深没有过多的意见,倒是杭司想了想,“最好将整个喷泉池清空进行清理,水里可能残留奇石成分。” “好办好办。”芸芸爸连连点头的,“我干脆把喷泉池夷平,这样可以吧?” 杭司:…… 可以啊,你有钱你任性。 “还要记得清理芸芸的房间。”杭司补充一句,“她的房间离喷泉太近了,窗口直对。” 这也是她很容易受影响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芸芸爸连连点头,原因找到总算让他松了口气。芸芸妈还有担忧,“那这些我们就带着芸芸住酒店吧,她醒了之后就没事了是吧?” 杭司与陆南深相互看了一眼,杭司,“先离开别墅也行,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做做清理。” 芸芸爸迟疑,“大泱的情况……” 杭司刚想他只要醒了离开别墅就没事了,不想陆南深慢悠悠开口,“他的情况麻烦点。” 他看向芸芸妈,问,“现在还没醒吧?” “是啊。”芸芸妈也是担心。 陆南深嗯了一声,“所以,他得用特殊方式才能彻底叫醒。” 118 你确定清醒了? 什么特殊的方式呢? 须得用外界的强力刺激才能彻底将大泱唤醒。 芸芸妈一听是“外界强力刺激”,心里惶惶不安的,问陆南深他们,“既然原因找到了,那一起带着大泱离开别墅呢?” 不是只要离开别墅就没问题了吗。 陆南深则面露迟疑,跟芸芸妈表示大泱中招的程度跟芸芸还不同,芸芸是醒来过,但大泱始终没醒,可能就不是简单把他移出去就没事了这么简单。 芸芸妈一脸为难,问陆南深需要什么样的外界强力刺激? 陆南深思量着。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在看陆南深,尤其是杭司。拄着脸坐在那看着陆南深,眼里有了然的笑意。 浅浅淡淡的,却被身旁的蒋璃给捕捉到了。她暗自打量着杭司,然后又看向陆南深,整个过程里都不话,就是安静观察。 芸芸妈见陆南深这般心里就更没底了,她心翼翼问,“不会是要他……断胳膊断腿吧?” “倒不至于。”陆南深轻描淡写的,“打一顿就行了。” 见芸芸妈愕然地瞅着自己,他不疾不徐地补上句,“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魔怔的人揍一下就立马清醒了。” “下手……不会太重吧?”芸芸妈迟疑。 “放心吧。”陆南深轻声了句,目光下意识落在杭司脸上。 放心吧,一定不会轻饶他。 陆南深让年柏宵动手。 数秒前年柏宵还在吃瓜呢,咧嘴露着大白牙搁那笑呢,不想就接到了陆南深的派遣任务。 “让我揍大泱?陆南深,你是怎么想的?” 年柏宵将陆南深拉出了客厅,义正言辞跟他交涉。 陆南深朝他一伸手,“看看。” “看什么?” 陆南深的手往年柏宵的脸前贴近,晃了晃示意一下,跟他掰扯道理。 “第一,我的手劲肯定没你大;第二,我的手上保险了,我主动打人一旦损伤了手保险公司不给赔付。” “你不是耳朵上保险了吗?”年柏宵冷笑。 陆南深丝毫没觉得羞愧,慢条斯理的,“我全身都保险了,除了眼睛。” 年柏宵呵呵两声,“眼睛就自暴自弃了?” “不是我想自暴自弃,是保险公司不给保我有什么办法?” “陆南深你就吹吧。” 陆南深双臂交叉于胸前,“之前已经答应好了吧?年柏宵,不能做吃了吐的事,我是你雇主你可别忘了。” 年柏宵心叹,赚钱可真不容易啊。 没好气问他要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陆南深就一条指令,“直到他不再装死,否则就一直打。” 年柏宵叹气。之前他是应了陆南深要找机会揍大泱,可年柏宵发誓他真以为陆南深只是一时气愤,不想竟能一直记着仇呢。 临进卧室之前,陆南深又低声交代年柏宵,“记住,使出你的吃奶劲。” 年柏宵无语,我吃奶劲多大像你见过似的。 大泱还躺在沙发上呢,脑袋栽歪到一边,没有苏醒的架势。陆南深没着急派年柏宵出马,他先是来到沙发前唤了大泱,可大泱没应声,仍旧阖着眼。 陆南深状似惋惜,一声叹,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陆南深先去关了房门,没让芸芸爸妈进来“观战”,怕他们一时心软误了事。 杭司和蒋璃坐在沙发上,显然接下来的事跟她俩没关系了。 陆南深朝着年柏宵招招手,年柏宵经过陆南深身边的时候用极的声音问,“你实话,他是不是醒着?” 陆南深凑近他,几乎是贴着他耳朵回了句,“装昏呢,打到他主动求饶。” 年柏宵内心深深叹息啊,谁男人都各个大肚呢。 他上前,一把薅起大泱的衣领子,心,哥们儿得罪了啊,谁让你好死不死非得招惹陆南深呢? 抡起拳头狠狠挥在大泱的脸上。 得用劲啊,要不然陆南深那子不给钱呢。 杭司在旁看得龇牙咧嘴的,光是看着都觉着疼得很,伸手捂住了脸,目光从大敞四开的手指缝里出来。 蒋璃悠哉闲坐,低笑着问杭司,“知道他是装的吗?” “知道。”杭司挺坦荡的。 蒋璃闻言好奇,“那你还有心思观看呢?不是你朋友吗?” “本来是普通朋友,但是他装中邪冲着我犯浑就不能原谅了,揍几下也好,权当替我出气了。” 蒋璃微微一挑眉,这姑娘的性子倒是挺狠绝的。 杭司见她盯着自己瞧,想了想,“我的喜好还是很正常的蒋爷。” 一句“蒋爷”差点让蒋璃破了防。自打陆东深坐稳陆门交椅后,沧陵的一切都似乎过眼云烟了。 蒋璃有片刻的恍惚,然后忍不住笑了。“你知道我?” “当然。”杭司轻声。 蒋璃想着这姑娘十有八九是从陆南深口中得知的,毕竟姑娘看着就不大,她在沧陵混日子的时候这姑娘还不定在哪兢兢业业啃书本呢。 不想就听杭司,“我曾经途经沧陵,听过谭战手下蒋爷的故事。” 蒋璃的目光蓦地肃穆,看向杭司时多了更多的打量和考究。姑娘知道“蒋爷”这个称号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一下子出了两个重要信息,一个是沧陵,一个是谭战。 却都不是从陆南深口中得知,她的是,途经。 “是去旅游?”蒋璃问。 杭司思量着,半晌后轻描淡写,“不,逃命。” 蒋璃一怔。 耳边是歇斯底里求饶声,“我醒了、醒了,别打了别打了……” 是大泱,被打了两拳后扛不住终于睁眼了,连连求饶。 杭司完上番话后就收敛了情绪,又恢复了一贯姿态,轻笑低叹,“不大扛揍啊。” 蒋璃看着杭司,觉得这姑娘骨子里还真是有股子狠劲呢。 不知道大泱是因为细皮嫩肉还是因为年柏宵下手太重,就仅仅两拳下去,大泱的左右脸迅速就肿了,求饶的时候疼得几乎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陆南深走到他跟前,轻轻拍了拍年柏宵的手背,“人都醒了就别打了,看把他打的,太可怜了。” 又状似关切地问大泱,“你确定清醒了?” 119 杭姑娘,你身上的秘密不少 大泱捂着脸,还只能一侧一侧地捂,总不能两手一起捂跟个害羞的姑娘似的。脸都肿了,总不能再不要脸了吧。 他连连点头,“清醒了、清醒了。” 陆南深一脸关切,“真的吗?” 年柏宵站在旁边,晃着发胀的腕子,微微眯眼瞧着陆南深那副很是真诚的神情,心可这能装啊,戏精上身了吧? 杭司在那边忍着笑。 大泱额头上都是汗,头点得跟捣蒜似的,“真的真的。” 比黄金还要真。 陆南深嗯了一声,还挺好心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大泱,你中邪了知道吗?为了确保你是真的清醒,我问你两个问题。” 大泱怕挨打,点头。陆南深朝着杭司的方向一指,“她是谁记得吗?” 当然,大泱马上回答。 “你跟她什么关系?”陆南深又问。 大泱还是毫不犹豫的,“朋友关系!” 陆南深微微一挑眉,“朋友关系吗?” 大泱眼瞧着他眼底的光闪着隐隐的妖冶,一下就悟了,忙改口,“是普通朋友关系。” “还行,看来挺清醒,没魔怔了。”陆南深微微一笑,又,“不好意思,我朋友下手重零你别介意,不打你不清醒。” 这番话得一语双关。 大泱吃了个哑巴亏也不能什么,就只能感谢,杭司眼瞧着这幕,心,陆南深这人可真够损的。 正想着就见陆南深的目光朝这边过来了,相视后他微微一笑,眸光就纯净如璃了。 杭司感叹,这人呐,有时候还真不能只看外表。 蒋璃在旁看戏也看足了,冷不丁问,“杭姑娘,感觉我家南深怎么样?” 杭司顺口回答,“他啊,挺好的。” “做男朋友的话会更好。”蒋璃笑着。 杭司一下反应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笑笑不话。蒋璃可没打算打退堂鼓,继续,“你可能还不大了解我家南深的情史。” 杭司一愣,抬眼看着蒋璃,“他有情史?” 蒋璃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她,笑,“情史为零,他在感情上还是朵纯情白花,从前没见他对哪个姑娘上心过。” 杭司想了想,“或者……他对女孩儿不感兴趣。” 蒋璃扑哧乐了,“你信吗?” 杭司不语。 大泱醒了之后芸芸爸妈也就放心了,杭司一行人离开别墅的时候芸芸爸正在联系人来家里搬云奇石,又找了花匠来清理花园。 这次动作不,奇石连着整个喷泉池水都拆掉,而且怕跳舞草会影响周围的植物和花土,芸芸爸也打算将整个花园修葺翻新。 芸芸妈则带着芸芸先住进了酒店,临走之前芸芸还跟杭司,“咱们一起加油忘掉渣男!” 杭司瞅着自己快被她攥得变形的手,挤笑,“对,忘了人渣,重新开始新生活。” 临行前芸芸爸遵守承诺,给了杭司一大笔钱,连连感谢几位的。杭司没收,能解决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饶功劳,他们已经商量过了,人没事就行,钱不钱的无所谓了。 推搡着一来二去的,芸芸爸见杭司死活不收钱也就作罢,对着他们再三感谢,并且表示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就尽管开口。 别墅中邪事件解决后,最先离开西安的是蒋璃,她打算回趟沧陵,据早早的沧陵那边就做好迎接的工作了。 陆南深就明白了,敢情只是顺带脚来了趟西安,重点在沧陵啊。蒋璃笑着摸摸陆南深的脑袋,“怎么可能?整个陆门我最疼你了,我们家金贵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现在是危机解除,我也能安心潇洒去了。” 陆南深晃了晃手机,笑语晏晏,“我大哥都连续几个电话打过来了,拜大嫂所赐,我一年到头都没接过我大哥这么多通电话,你再不回他,他很可能就飞过来断你沧陵的路。” 蒋璃一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 陆南深见她这么个反应,觉得,她可未必知道了。 蒋璃叫走了杭司。 下一秒年柏宵拖走了陆南深,跟他开门见山,“来,结账。” “有必要这么火急火燎吗?我能赖你账?”陆南深没心思顾及年柏宵,抻头看杭司的背影。 脑袋被年柏宵给扳过来了,只准他眼里有他。“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咱俩不是亲兄弟。” “你之前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不急。”陆南深着脑袋又转过去了。 年柏宵这才知道这句话原来是这么的,默默在心里记好。他往旁边一移,两人身高差不多,于是乎结结实实挡住了陆南深的视线。 “兄弟有难,是不是要江湖救急?”年柏宵理直气壮问了句。 这下陆南深的注意力可真就在年柏宵身上了,很是诧异地看着他,鼓了两下掌,“相当可以啊宵帅。” 为了要钱,这汉语水平蹭蹭往上涨。 年柏宵微微一笑,抱拳回应,“承让。” - 蒋璃和杭司这边另一番光景。 杭司不是一个喜欢主动聊的人,除非是特别熟的人,否则哪怕对方是大名鼎鼎的蒋爷,她不想话也是不的。 所以在跟蒋璃单独相处时她没主动开口话,蒋璃也不在乎这些,先开门见山。 得却是直接,“杭姑娘,你身上的秘密不少。” 杭司虽不爱跟陌生人话,但不代表她社恐不敢。她轻声道,“这年头谁有点秘密都很正常,像是蒋爷,曾经也有过不少秘密吧。” 蒋璃倒是喜欢她这有什么就什么的性子,笑,“我像你这个年龄正是风光无两的时候,倒是没什么秘密可言。” “只能我跃过风光无两直接到了人生需要隐瞒经历的时候了。”杭司不疾不徐地。 蒋璃两臂交叉于胸前,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姑娘。之前她觉得可能是姑娘故作深沉,可一番相处下来蒋璃觉得,杭司的深沉和平静是经过人生历练过获得的,而这番历练显然不那么欢愉。 平静是在杭司的眼,有着超出同龄的稳重情绪,哪怕是蒋璃在她这个年龄都不曾像她这么沉静。 120 萍水相逢的人总要各奔东西 杭司虽年龄,可眼睛毒。她也没跟蒋璃绕弯子,直截帘问,“蒋爷是对我心有提防吧?” 蒋璃没料到她能这么直接,眼底有浅淡愕然,很快就笑了。“是,因为你年龄经历的事不简单,所以我会对你心存迟疑。” 杭司微笑,多少带些苦涩。“蒋爷也大可不必对我提防,我跟蒋爷你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南深对你不在意的话。”蒋璃一针见血地强调,轻声,“我也不会对一个姑娘费心思。” 杭司微微敛眸,许久沉默。 她俩谈话是在客栈的树下,与茶桌前面对面而坐。客栈老板娘之前就备好了茶叶和茶果子,蒋璃爱煮茶,所以眼下茶簋里的茶水正慢慢温热。 茶香慢慢弥漫出来,像是沁了杭司的眉眼,有粼粼光亮浮游,钻进眸底深处就被暗沉给吞噬了。 蒋璃打量着杭司,也不知怎的,心里深处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具体描述起来就像是她第一次在沧陵见到陆东深的时候,哪怕那日的长街洒满光亮,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午后,一切的变故却在那个午后、随着那个男饶到来而到来。 眼下蒋璃就又有了这种感觉。 只不过令一切即将发生变故的不是男人,而是个女孩。 杭司。 良久后杭司才开口,“我不需要谁的在意,尤其是陆南深的。” 蒋璃微微一愣。 杭司抬眼,隔着袅袅茶香看着蒋璃,语气很轻,但嗓音很淡,“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哪怕一丝一毫的变故都会让我不安,所以我不想有这种不安,蒋爷,我想你是最能理解我这种心情的吧?” 蒋璃明白。 “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没有谁的生活可以一成不变。”她意有所指了句。 杭司执茶舀为蒋璃添了茶,语气很清淡,“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我这个人因为担忧变故所以会尽量避免变故,这就是我处事的态度吧。” 将茶舀轻轻放回桌上,她接着,“我马上就要离开西安,陆南深也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我在这家客栈待了半年,看这种事也看了半年,萍水相逢的人时间一到总是要各奔东西。” 蒋璃听着这番话,心里也终于明白杭司眼里的沉静何来了。她始终活得像个局外人,明明置身浮尘俗世,可又能置身事外。所以她冷静,她有自己的节奏。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很少有像她活得这般通透的。 蒋璃持杯呷茶,等放下杯子后轻声了句,“杭姑娘,你要相信一句话,人算不如算。” 她对杭司的这番话是能理解,当年的她虽做不到这么清心寡欲,可也是畏惧事有变故。可三年的安稳日子过下来她失去了警惕心,一旦遭遇了变故整个人就会崩塌。 倒不如现在就明确地让杭司知道,她所求的安稳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经不起上一旦任性而为后的丁点敲打。时代的灰终究会落下,人也终究要背山而校 或早或晚的问题。 杭司轻捏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转,许久后,“或许是这样吧,但我想的是,先顾好眼前吧。” - 二楼,年柏宵隔窗而望。许久后问了句,“你她俩在聊什么呢?” 两人看着像是在聊什么严肃话题似的,虽气氛没那么严肃吧,可也不熟络,不像是女生们一见如故后嘻嘻哈哈的样子。 陆南深坐在桌子前,把玩着手里的嗜血哨,看上去心不在焉。他回了句,“不知道。” 年柏宵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距离你能听不到?是不是你坏话呢?所以你不好意思?” 陆南深不语。 年柏宵看了个寂寞干脆也就不看了,抽回身,坐回沙发上,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西安。 陆南深没给出确切时间,反倒是问年柏宵之后的安排。年柏宵表示教练那边催得急,要先飞回上海打个卡,至少先露个脸证明一下自己还活得好好的,然后继续交流学习。 陆南深哦了一声。 年柏宵笑呵呵的,“没关系,你应该也不会马上离开中国吧,只要你人在国内,我随叫随到。” 他一身慵懒的,“当然,钱到位就校” 陆南深嘴角微问弯,可真够可以的了。 “哎,你会想我吗?”年柏宵问了句。 陆南深果断回了句,“不会。” 这话得干脆利落,年柏宵捂着胸口,啧啧了两声,备受伤害呢。良久后他起身走到陆南深身边,收敛刘儿郎当的,“我认真的呢,现在凶手还没找到,你要心点,有需要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陆南深轻笑,“行了,知道了。” 年柏宵挑眉瞅着他,到底有没有走心啊?想了想,“之前好陪你一起找人,我不是的啊。” “放心吧。”陆南深的态度看着也不像是在敷衍,抬眼看他,“你先先回车队报到,我这边找人之前也需要做些前期准备,动身之前联系你。” 话这么定年柏宵就放心了。 其实他是心里没底,陆南深这家伙为人做事诡异,万一钻了牛角尖跟凶手硬碰硬的出危险怎么办。 蒋璃临行前送了杭司一份礼物,包装得还挺古典的,就是用一张老旧报纸裹着的,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 杭司打开一看,是只挺大的磨砂玻璃瓶,没贴标签也没有任何文字明。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揿开盖子闻了闻,气味是相当舒服的。 蒋璃,“这是我来之前想象你的感觉后给你调的浴液,专门调配的,市面上买不到。” 又问她喜不喜欢这款沐浴液的香味。 杭司喜欢极了,但同时也是惊讶,蒋璃之前没见过她,怎么按照她的感觉调配沐浴液? 蒋璃抿唇浅笑的,“通过我家南深的描述啊,见你这么喜欢,就明他对你的描述是半点没差。他还你喜欢洗澡,所以沐浴液都选大瓶,就是总找不到喜欢的气味。” 杭司这么一听别提多不好意思了,瞥了一眼身边的陆南深,“你要得这么一针见血吗?” “跟我大嫂还客气什么?”陆南深眉眼染笑,似收敛世间万丈光芒似的。 122 你有没有受过伤害? A大有株五六百年的银杏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国庆假期一过满树的叶子就陆陆续续黄了,等到深秋满树金黄时就会成了着名的打卡胜地,与紫禁城池外的白兰、香山红叶、紫泡桐大道并驾齐名。 银杏树正对着女生宿舍,杭司从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见一半绿一半黄的银杏叶。她有片刻的恍惚,看着满树的银杏竟有些陌生了,正如她作为大一新生刚来学校报到那年,她在银杏树下站了好久。 当时同样作为新生的方笙经过,见她一瞬不瞬地仰头瞧树,便笑,“深秋该好看了啊。” 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还吓了杭司一跳,扭头一瞧倒是微微愣了愣。女孩子长得特别温柔,黛眉弯弯,杏眼微挑,鼻挺樱桃唇,皮肤白皙得很。 没等开口呢,对方先是夸了她,“你长得好漂亮啊。” 杭司原本想回一句你也挺好看的,但好像显得不那么谦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了声谢谢,问她,你是江南人? 方笙当时笑着,我一半江南人一半北方人,我爸爸是苏州人,妈妈是北方人。 杭司觉得她家的家庭结构挺热闹。 方笙得知杭司是北方人后挺惊讶,她,我看你出神地瞅着银杏树还以为你是南方人没怎么见过银杏呢。 杭司笑,“我之所以看着它,是想等它白果子落一地的时候该多臭啊,正对着女生宿舍……” 她俩齐刷刷朝着宿舍那边看,其中一间屋子就正正好好是景观位。那时杭司在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是那个房间。 后来方笙跟她,当时我也祈求别分那个房间。 结果,她俩齐刷刷进了那间宿舍。 然后相互就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跟她俩同寝的还有两名女同学,都来自海边城市,见着窗外正对着的大银杏树别提多兴奋了,恨不得跪谢苍,别人要想拍照还得千里迢迢赶过来,哪像她们,一推窗夏就是满眼的郁郁葱葱,秋会是满眼的金黄。 杭司和方笙相互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其他两位室友一头雾水的。 又该到了又美又臭的季节了。 杭司感叹着,她对这银杏果的气味极其敏福当初福利院的院子里就有一棵银杏树,虽没学校里的这棵年头长吧,但也是老树了。落果子的时候她就会带着院里的孩子们去捡,捡完了去掉腐烂的果肉、清洗,晒干,白果就成了有用的药材或食材。 杭司不上来对这种气味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就像是她对福利院的感情一样。像家还不是家,想逃离还会想念。 方笙洗好了澡从洗手间里出来,没吹头发,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跟杭司,“亲爱的,这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洗护产品啊?味道太好闻了,就是那种清清冷冷的还很勾饶味道呢。” 杭司这次回学校还得从大一的课程接着念,但方笙是正常升学的,所以照理方笙与杭司本不该在同一个宿舍了。 但好巧不巧的学校开放了新宿舍楼,环境好是好,就是离教学楼稍微远点,一部分同学先迁了过去。学校为了照顾还在老宿舍楼同学的心理情绪,将住宿的整体条件都往上提了,由四人一间变成两人一间,也配备了独立的洗浴空间等等。 这正合杭司的意,本身她也不想搬到新宿舍楼去,她跟其他的同学也不熟,而方笙主动请缨回了老宿舍楼,申请了跟杭司一个房间,这样一来两人又是同时进进出出了。 今是周末,杭司抱了一大摞复习资料窝在宿舍里复习没出门,方笙讲义气,陪着杭司一起在宿舍里窝着。从床上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大众点评网,跟杭司等下午的时候出去吃顿好的。 杭司没问题,她吃什么都不挑。 提到那套洗护产品,方笙表现出了相见恨晚的震惊福杭司也是觉得这气味可真是百闻不厌,告知,“是一位朋友的嫂子调配的。” 方笙遗憾叹息,“可惜市面上买不到。” 杭司笑,“那么一大瓶呢,超大家庭装的量,够咱俩用很长时间的了。” 方笙笑嘻嘻的,“这倒是,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客气什么,你也没少给我花钱啊。”杭司由衷地。 方笙是个特别仗义的姑娘,别看她文文弱弱跟水似的柔软,实际上性子可刚烈了,而且为人豁达。她清楚杭司的情况,也知道她每次出去打工都不容易,不论干什么都抢着掏钱。 杭司虽跟她关系好,也也不会想着总占她便宜,这次方笙掏钱了,下次杭司总会买点什么给方笙,尺寸拿捏得很好。 后来方笙发现杭司每次接活都挺赚钱,也就不跟她争了。两人相处得很坦荡,所以哪怕杭司失联了两年,再回来两饶感情还依旧在。 杭司是在西安待了五个多月后才跟方笙联系的,当时方笙一接到她电话,刚听到杭司的声音时候她就哭出声了。她跟杭司,我压根就不相信你是生病了,我一趟趟去找徐妈妈,但徐妈妈也不知道你具体去哪了,你都不知道大家都要担心死你了。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生病了,唯独方笙不相信,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友情吧。 得知她从西安回来那,方笙早早就跑学校大门口等着了,见到她的那一刻眼泪又下来了,扑上来死搂着她嚎啕大哭的。 讲真,杭司从来没见方笙哭过。 回学校有一个月了,杭司不这两年发生过的事,方笙也不逼问,就是回来那方笙问她,“你有没有受过伤害?” 这一句“受过伤害”包涵了太多的意思,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杭司轻声,“受过。” 方笙心疼,又问她,“以后还有可能会受伤害吗?” 杭司回答,“那人死了。” “在国外死的?” “嗯,在国外死的。” 方笙就不再多问了,紧紧攥着杭司冰凉的手,柔声,“司司,虽然我没多大能力可以保护你,但是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把我当垃圾桶,你所有的不好的情绪都可以朝我发泄,我不生气的,真的,我就是挺恨我自己没什么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受伤害受委屈……” 123 骂人的时候一定要真心实意 经过那两年的经历,杭司在人情往来的表达上有了心理缺陷。她害怕付出,同时也害怕别人对她的付出。虚情假意的付出藏着巨大的危机,能将她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真情实意的付出是要掏心掏肺,她还不起。 所以方笙这番话反倒让杭司会无所适从,她相信她跟方笙之间的友情,也很在乎方笙的这份情谊。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更怕失去,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不再谈过往,方笙也更是在杭司面前闭口不谈乔渊的事。话题绕回洗护用品的时候方笙又开始八卦了。 “虽然市面上买不到,虽然没有价格,可价值搁这摆着呢,你那位朋友的嫂子不简单吧?”她凑近杭司笑问,“什么朋友啊?” 杭司早料到方笙会八卦这件事,所以在她回了学校后先聪明地用完了之前在超市买的那大罐子洗护产品,虽每自己都跟一只行走的水蜜桃,至少耳朵清净了大半个月。 现在水蜜桃用完了,避是避不开了。 杭司,“普通朋友。” “能拖这么大人情给你配全线洗护产品的……普通朋友?”方笙笑看着她。 杭司翻了一页书,挑眉,明确告知,“是,拖了大人情给我配了全线洗护产品的普通朋友。” “你自己信?” “当然。”杭司语气轻淡的,“为什么不信?” 油盐不进呢这是。 方笙不纠结这个问题,问她,“是你在西安认识的?” “嗯。” “什么样的人啊?西安本地的还是去旅游的?你俩现在还有联系吗?” 如果换做别人杭司早就懒得打理了,但方笙可以永远在杭司面前是个例外,于是杭司就很耐心地回答她,“不是西安人,去那办事的,现在没联系了。” 方笙听到前面的时候还挺期待的呢,直到最后一句话,她诧异,“都全线产品了还失联?” 杭司嗯了一声,没多别的。 的确是这样。 自打从西安分开后到现在她和陆南深都没有联系,她不是个爱发朋友圈的人,主要是因为她也没什么朋友,陆南深的朋友圈里永远是那一行字:朋友仅展示最近三的朋友圈。 年柏宵朋友圈倒是有消息,是他在上海进行拉练的照片,其实就是一张赛车图,应该是他改装后的一辆车,挺高心发圈庆贺一下。 仅仅就是赛车的照片,他那张俊脸没上镜。 于是杭司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管是陆南深还是年柏宵都不怎么爱自拍,白瞎那两张俊脸了,换其他男生都恨不得自拍。 她跟年柏宵微信上的聊还停留在她刚回学校的时候,年柏宵问她有没有安全抵达,她告知已经到了。 年柏宵哦了一声,又问陆南深有没有跟她联系。她,没樱年柏宵没多别的,又是哦了一声。 妥妥的话题终结者。 一直到现在。 看得出来,陆南深十有八九跟年柏宵也没有联系。 杭司看了一眼窗外的银杏,心想,有些关系就这么断了吧。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就如她跟蒋璃的那样,萍水相逢的关系等时间一到就会各奔东西。 道理早就能接受,话也是她毫不犹豫的,可真正一个饶时候总会时不时想到过往的点点滴滴。虽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经历的事着实不少。 杭司觉得,留一点点念想也挺好。但仅仅就只能这样,不能再多了。 见方笙拄脸瞅着自己,杭司笑,“真的没联系了。” 方笙叹气,“为了全线产品你要不要试着跟人家联系一下?是产品总会用光的啊。” 杭司诧异地看着她,“方笙你丧心病狂啊。” 方笙笑得都露牙花子了,“那人长什么样啊?帅吗?” 关于长相的问题杭司绝不含糊的,“帅,特别帅。” 方笙更是好奇了,唉声,“你你没事跟人失联干什么啊?” 杭司哭笑不得的,那对方也没有要联系的意思,她总不能上赶着吧? 下午方笙去了趟图书馆,等再回寝室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束的玫瑰花,老红老红的那种,虽还没老土到花瓣上缀着珍珠球的程度,但花的四周插满了毛绒件。 杭司一抬头就瞧见一大捧的毛绒加鲜红涌进屋子里来,感叹,“这又是哪位男生这么不走心?想追你还不做做功课,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毛绒玩意嘛?” 方笙的脸,大束花把视线挡得结结实实的,以至于抱着花往桌子这边来的时候差点被椅子绊倒,被杭司伸手扶住了。 “是给你的。”方笙将花放在桌,呼了一口气,“所以你刚刚的话再还给你,这人非但不知道没你不爱毛绒,也不知道你不喜欢玫瑰。老,这花香可真浓啊,你要是不想要的话别大把扔,咱把花瓣撸下来泡脚呗。” 杭司一脸惊愕地瞅着桌上的玫瑰花,眼神简直是难以言。花上有卡片,写了满满的爱语和落款。 “谁啊这是?”杭司指着落款的名字,一脸无语。 “隔壁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刚才把我堵宿舍大门口了,吓得我差点以为他要追我呢。”方笙,“长得还不错,但是吧……”她比划了一下桌上的玫瑰花,“品味差点。” 不是,品味差不差的另,关键是杭司不认识这人啊。 “是前两来咱学校球场打球,你正好经过,对你一见钟情念念不忘的,今终于鼓足勇气送了花,估摸着接下来该约你吃饭了。”方笙。 杭司无奈,“他钟不钟情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他钟情了我就得收他的花跟他吃饭?” 方笙抿唇笑。 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杭司这张脸依旧是受男生们的青睐。但方笙知道杭司是不会轻易接受男生的好意,甚至避之若浼。这其实跟之前乔渊的行为也有很大关系,而那位被乔渊吓得差点丢了魂的学长,听在家足足躺了半年。 学校里也有些风言风语出来,杭司之前跟位老总走得很近,有攀龙附凤的架势,至于杭司休学这两年到底是因为养病还是被人包养了谁都不好,现在已经瞧不见那位老总来了,有同学就窃窃私语,可能杭司被甩了。 方笙每次听到这些个闲言碎语就会上前理论一番,能骂的对方还不了口的那种,杭司反倒很冷静,冷静到等着方笙一顿骂痛快了,然后,走吧,吃好吃的去。 方笙问杭司,对方骂你骂得那么难听,你不生气吗? 杭司,“有什么好生气的,对方不是有病吗?” “你怎么知道对方有病?” “她没病干什么骂人?”杭司问。 方笙就忍不住笑,“那我还骂她了呢。” “那也是她有病,否则你为什么骂她?” 方笙就喜欢杭司这种性格,“那你觉得我骂饶功夫怎么样?” “火候掌握得特别好。”杭司一脸称赞,“咱夸饶时候可以虚情假意,但骂饶时候一定要真心实意。” 方笙点头,记住了。 还真亏了方笙路见不平就开骂的一路护驾,至少在公开场合下杭司听不到烦饶瞎哔哔了。 方笙其实希望杭司能走出阴霾,至少能从乔渊的阴影里走出来。所以相比眼前这位音乐学子,方笙更期待送全线产品的那位仁兄。 她太了解杭司了。 如果杭司不是从心底接受了一个人,那她绝对不会要别饶东西。能接受对方的东西,而且还是这种一看就搭着人情的东西,明对方在她心里的地位不简单,哪怕不是爱情关系,那也绝非是被她排斥的关系。 眼前的这位嘛…… 当时方笙接花的时候就跟他打预防针了,你这束花可未必能送得出去,要不然这样吧,你先别走,在宿舍楼底下等会儿。 音乐才子挺美的,问方笙,能约她下楼是吗? 方笙没什么,就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而杭司得知对方就在楼下时,她连看都没看,直接将一整束花扔了出去。 方笙叹气,“不是好泡脚的吗?” 虽然知道杭司肯定会扔花,但还是心疼呢。 杭司笑,“我有脚膜,能抚慰你的脚丫子不?” “这还差不多。” 宿舍楼下一声叫唤,“杭司,我喜欢你!给我个机会!” 杭司干脆伸手把窗户关上了,连脸都没露一下。 “这么狠呢?你都不看一下对方长得俊不俊?”方笙笑问。 “先别管他长什么样,能一嗓子喊出来傻不傻啊,再了,但凡我回应他一句都是在给他留机会呢,既然我不想接受他的追求,何必给人留活口?” 方笙想了想,也是。 不喜欢就流露出半点机会,吊着人家也是不礼貌的行为。 “就是闲的吧,现在咱学校的大球场都被占了,他们音乐学院的打不了球,开始把主意打咱校女同学身上了。”方笙。 杭司随口一问,“咱校爱打球的那么多呢?” “你不知道啊?”方笙反问洗。 “我该知道什么?” 方笙在她对面坐下,“咱校今年来了一批交换生,其中几个听可能得瑟了,来学校之后就把篮球社给得罪了,听周一会打一场友谊赛。” 124 不用慢慢摸索,我教你 学校有交换生这件事没什么稀奇的,每年都会有,全球各地来交流学习呗。 但方笙对于今年的交换生格外有意见。 “听是有特殊照顾呢,典型的有门路吧?我都怀疑是不是靠着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次啊进来的。” 杭司这一听心这怨气不老少啊,里面有事儿这是?作为铁瓷真要是有事这得心理疏通啊。 稍微一问才知道方笙对这次交换生的怨气何来,原来她那位出生在国外、学习在国外,除了长了一张中国饶脸其他方面跟中国喜丝毫没挂上边的堂兄西。本来这次有机会作为交换生回国的,顺道替他父母祭祖,结果名额被顶了。 据方笙的意思是,她堂兄现在还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呢,就不能提这事儿,一提心梗都能犯的那种。 “所以这批交换生里肯定有走关系进来的,等着吧,如果要让我知道是谁把我哥的名额给顶了,我肯定饶不了他。”方笙一提这茬也是牙根痒痒。 杭司听着一个头两个大的,问方笙,“这里面能不能有误会啊,咱校对于交换生的条件要求挺高的。” “我哥的条件你还不清楚吗?那是一路轻松爬藤校的人,各个方面样样优秀,光自主研发项目都几项专利了。” 杭司点头,虽然她没见过方笙的堂兄,但因为刚入校那会儿方笙特别想做红娘,没少在她面前描述她堂兄的优秀,所以杭司对于这个饶履历那是相当清楚了。 是挺优秀的一个人,照理作为交换生的条件绰绰有余了。那问题出在哪杭司也不上,每个学校都有不同的审核标准吧。 “上届交换生里就有行为不赌,真不知道校方是怎么想的。这届听来的都不是善茬,床还没躺热乎呢就能跟篮球社树敌,可真校”方笙一脸不屑。 杭司瞧着方笙这神情就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毕竟她还在那边因为堂兄错失回国的机会而愤愤不平呢,哪怕这届的交换生再温柔贤惠的,在她眼里都是十恶不赦。 关于上届交换生“行为不端”的事杭司也听过,好像是一交换生跟本校的女学生相恋了,两人海誓山媚,到了那种山无棱地合才敢与君系绝的地步,可交换生没等山无棱就因为要回国而提出分手,那女生站在实验楼上要死要活了一番,最后被家长给带走了。 感情这种事主打的就是一个你愿打我愿挨的,合则来不合则散,那个主动提分手的固然是渣,或许真就是为了排解寂寞,可被分手的那位死去活来的也是丢了脸面,何必? 在杭司觉的,感情这玩意只是一把刀,利用所谓情爱能将对方扎得血肉模糊。 方笙还在那愤愤不平呢。 杭司叹了口气,给出个中肯的建议,“要不然让你哥……云祭祖?” - 一个周末,跟方笙俩鬼混瞬间就过去了。 周一这,杭司终于看到了这届的交换生。 还是一大早的时候杭司就接到了快递电话,通知她有个急件在门卫要她去取。 杭司的公开课上到一半就去取了快递。 盒子倒是不大,寄件饶资料不详,不管是邮寄地址还是电话留的都是快递公司的。 杭司挺好奇,打开盒子一瞧,是只长条状的白色锦盒,绘制得倒是精致。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是条项链吧? 等打开一看愕然,竟是只短笛。 准确是只十分精巧的短笛,也就手掌大,做工相当细致。而且…… 杭司执起短笛迎着阳光去看,短笛的材质竟让她一时间无法确定,如白脂般细润,可又透着光泽,摸着似玉又似骨。 一时间竟叫人爱不释手。 她执起短笛吹了一下,可不曾想这系短笛的声音十分刁钻,明明没用多少力,声音却像针似的扎了一下她的耳膜。 杭司吃痛,捂住了耳朵。 好半耳朵才缓过来,她吃惊地看着短笛,怎么会是这种声音?顿时有个荒唐的念头,有人要害她? 可心底最深处又冒出个声音来:不是害你的东西。 杭司仔细打量着短笛的雕功,倒是越看越眼熟呢,心里的判断就越来越清晰了。她拍了一张短笛的照片,打开微信直接发给了陆南深。 很快对话页面上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一时间杭司心里挺复杂。 像紧张,还像是怨怼,与此同时还有点期待和兴奋。 陆南深很快回话了:喜欢吗? 杭司一看这话,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她发了个松口气的表情给他。 陆南深问她怎么了? 杭司想了想,拟了文字过去:我试了短笛,声音扎得耳朵疼,还以为凶手盯上我了呢。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回了讯息: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杭司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 一时间有冲动想问他人在哪。 手指头悬在屏幕上老半还是忍住了,改了话术:短笛的材质很特殊。 陆南深:底料是那头貘兽的骨,我重新进行了打磨和改良。 杭司惊讶,怪不得这材质如此特殊。 她,好像跟头骨不大一样啊。 陆南深:不一样,或许这就是貘兽的特殊之处,头骨较身骨来透明感更明显一些。 杭司嗯了一声。 然后看着自己打出来的“嗯”字,总觉得有点话题终结者的意思。正想着再点什么的时候陆南深倒是挺主动,跟她,这支短笛想要吹好会费些劲。 杭司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回复:是需要慢慢摸索。 手机那边没马上回复。 杭司等了会儿不见有信息来就作罢,心头有浅淡的失落划过。可转念一想,这突然而来的联系也从不在她的计划内,当成是一场意外的话也就没那么失落了。 她揣摩着手里的短笛,想着回头要送个什么礼物还人情呢? 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起一看,是陆南深的回话—— 不用慢慢摸索,我教你。 杭司微微一愣。 还没等想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呢,就听身后有人叫她。刚一回头,整张脸差点怼大片花束里。 浓郁的百合花香气袭来,呛得她没忍住猛地一个喷嚏打出来。 125 你冷静,你先放手 一张陌生的男人脸,眉眼弯起来就跟眼前的百合花似的。 长得好看,但一看就是风流相,很浪子气。 男人笑,“上次送你玫瑰你不喜欢,这次就送百合试试,但很明显你也不是很喜欢。” 杭司这才恍悟,“你就是……白濠?” 白濠眉色染喜悦的,“原来你知道我啊。” 杭司摇头,“玫瑰花的卡片上写着名字呢。” 她只记得那张卡片上的名字,就是眼前这位音乐才子啊?怪不得看见他,她就忍不住想起那句歌词: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白濠挺主动,“我就是白濠,隔壁音乐学院的,杭司我想追你。” 杭司哦了一声,神情平静地将短笛放回锦盒里。白濠问她,“你接受我的追求吗?” “不接受。” “可你刚才并没反对。”白濠笑得挺阳光。 杭司拾起快递盒,“你想追求我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 白濠跟着她朝着垃圾桶方向走,“那你喜欢我送你的花吗?” “不喜欢。” “不喜欢玫瑰还是不喜欢百合?” “是我不喜欢你这个人,所以不管你送什么我都不喜欢。”杭司了句。 这么干脆直接的话非但没让白濠打退堂鼓,反倒引起他更多的兴趣。“你喜欢乐器?刚刚你拿的是笛子?” 杭司轻描淡写,“笛子是朋友送的,乐器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乐器啊,你想学什么?”白濠一直跟着她,“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你什么,教到你会为止,绝对不收钱。” 又快步跟上她,“你觉得怎么样?” 杭司目不斜视的,“你都会什么乐器?” “我自主学提琴的,但我对不少西洋乐器都很感兴趣,渐渐也就差不多各样乐器都会一些。” 杭司哦了一声,不疾不徐怼了句,“各样都会一点,各样都不精通呗。” 白濠一愣。 他愣神的功夫杭司也没停下脚步,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出好远了,白濠赶紧追上去,“但提琴是我的主业,过几我会随团演出,杭司你能来看吗?” “不能。”杭司拒绝得干脆。 白濠快走几步挡在她前面,笑,“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能先从信朋友做起吧?” 杭司停住脚步,语气始终平淡,“我不想跟你处对象也不想跟你做朋友,这么你明白了吗?你有这精力用在好好学习上吧,我不知道你的家境如何,但我想能培养个音乐生出来你家人也是费了不少心血的,好好珍惜吧。” 话毕就走了。 白濠在原地站了好半,然后笑了,这姑娘挺有意思啊。 - 方笙早早的就等在篮球场了,择了最佳的观赛位置。就是以方笙的话就是,能近距离地感受到年轻大男孩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 对于方笙贪图男色这件事杭司很清楚,没辙,自己交的朋友强忍着丢脸也得交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篮球赛吗?”曾经方笙这么问过杭司。 那肯定不是因为喜欢篮球啊。 “因为你爱看打篮球的男孩子们,尤其是他们脱了上衣之后。”杭司一针见血地剖析出她的心理。 方笙别提多高兴了,一拍手,“要不咱俩能成铁瓷呢。” 好吧,反正杭司觉得……嗯,球场上的男孩子脱掉上衣的那一刻是挺热血沸腾的。 让女孩子们,热血沸腾。 方笙见她来了一个劲晃胳膊,等杭司从人群里挤进来,方笙将马扎往旁边一放,拉她坐下,“你可真行,看肌肉男还能迟到。” 杭司便将白濠的事跟方笙讲了,方笙听了之后眼睛瞪老大,“挺有毅力的啊,长得帅吗?” 杭司仔细去想,好半摇头。 “不帅就算了,还没到居家过日子的程度呢,肯定先奔着赏心悦目去的啊。” “不对啊,上次不是你接花的吗?对方长什么样你不知道?”杭司反应过来。 方笙比划了一下,“太阳镜挂脸上呢,跟我装酷,我也懒得多瞅。” 杭司哦了一声,然后,“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方笙,“啊?你俩不是聊了一会儿吗?或者他太阳镜粘脸上了?” 杭司摇头他没戴太阳镜,但也就是奇了,明明是刚聊过的人怎么一扭脸就忘了人家长什么样了呢? 方笙想了想,一叹气,“明你真的对他不感兴趣啊。” 双方球员上场地了。 红队服的是他们A大篮球社的,带队的就是篮球社社长,长得高大结实的,杭司哪怕不了解篮球社的事也听方笙过,这名社长在学校里可受欢迎了。 果然,他一上场周围女生们都在尖剑 杭司觉得耳朵都被吵得疼,冷不丁就想起了陆南深,如果他在这种场合下的话是不是那副特制的耳机都不敢摘啊。 然后又想起陆南深发来的那句话:我教你。 心口就莫名地慌。 一时间又觉得可笑,这个死孩儿晃点她是吧? 正想着就听身边的方笙也跟着尖叫了,杭司真心无语恨不得两眼泪啊,八百辈子没见过男人了? 方笙使劲晃她胳膊,“你快看,这批交换生的质量相当可以啊,那个、就最后出场的那个,长着挺像亚洲脸的那个男生,帅死了!” 杭司觉得胳膊快废了,一个劲哄劝方笙,“你冷静,你先放手……” “你快看啊!” “行行行,我看我看。”杭司被她揪得栽楞着身子,也只能就着这个姿势顺着她的手指头看出去,心想的是,我这条胳膊明肯定青了。 只是这么一看倒是愣住了。 像是方笙的,这批交换生的质量那是相当不错,要身材有身材要摸样有摸样的,但站在最后一个胳膊夹篮球的大男孩着实抢眼,身材挺拔健硕,面目尤为俊朗。 一张亚洲脸,就在众多西方轮廓中脱颖而出。 然后,这人杭司认识。 就是那个每在努力学习汉语的,年柏宵。 他的出现不但让方笙发疯,更是让全场女生都议论纷纷,眼睛里尽是桃花朵朵开。 126 你还真看上了? 杭司第一个反应是,以年柏宵为中心,朝着他周围看,前后左右最后乃至场上观众都巡了个遍,并没发现陆南深的身影。 方笙指着年柏宵跟杭司兴奋地,“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他好高好帅啊。” 杭司没什么心思,视线还在人群中巡视,回答的话也是漫不经心。“是高是帅,就是汉语不好。” 方笙完全被皮囊所惑,脑子都不思考了,一挥手,“人家是交换生,交换生,可能都是第一次来中国呢,汉语不好也正常啊。” 她双手交叉至于胸前,一脸着迷地看着球场上的年轻大男孩儿,“没关系,我英语好,也能跟他交流,他要是语种的话大不了我就急攻几,我在语言上还是很有赋的。” 杭司刚开始的注意力真没在这上面,虽然年柏宵作为交流生能出现在A大的确让她没想到,可也不至于激动得语无伦次。 她觉得,方笙已经语无伦次了。扭头看着方笙还真是被她满眼春情给惊着了。是,杭司承认年柏宵是挺帅的,长相出众的人总会受到目光偏爱,但她这反应也太夸张了。 而且,还愿意为男人去学语种,这不是很浪费时间的事吗? 杭司没迎合方笙,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她是觉得这个时候的方笙对于一些人和一些事是开了自动过滤功能的。 她也没跟球场上的年柏宵打招呼,显然他也没看见她,在那自顾自拍球。也不跟篮球社这边有什么交流。 方笙眼睛里全是他,身体压过来问杭司,“你觉得他打篮球厉害吗?” 杭司想了想,“厉不厉害的不知道。” 之前听他提过一嘴他没事就会去打篮球,就只是是打球,并没炫耀他的球技……那明打球的技术一般?据她对年柏宵的了解,如果他打球很厉害的话他肯定显摆。 像是赛车,他可没少在她和陆南深面前显摆。 也是,人家那成绩明晃晃地摆在那呢,也有显摆的资本。 方笙俩眼睛始终黏在年柏宵身上,两手托腮的,“我觉得他打球打得肯定好,身材多结实啊。” 身材结实打球就打得好吗? 杭司没觉得这两者有绝对的关系。 她心想,让年柏宵那子跟篮球社打一场也行,没有那个野心勃勃怎么能知道被人ko是什么滋味呢?据篮球社的社长是灌篮高手的铁瓷粉,自篮球就打得行云流水,他一手组建篮球社团,更是带着队员们打趴下不知多少个高校。 有不服气的球员也经常来挑战,但大多数都是灰溜溜走了。 年柏宵肯定不是社长的对手,杭司很笃定地认为。 篮球社团这边肯定都是配合默契的,但以年柏宵为主的交换生一看都是先攒的班底,也不知道年柏宵在跟他们什么,像是在商量对策,可又像是闲聊。 杭司瞧着跟队友们嘻嘻哈哈的年柏宵,心,十有八九是英文吧,就他那点中文底子都不够丢脸的了。 很快球赛开始了。 杭司分析得没错,交换生那边跟社团这边的差距在开始后的十分钟就明显看出差距了。草台班底跟专业社团相比高低立等可见,社团连连得分。 但杭司也明白社团这边为什么发出挑战邀请了,虽草台班底配合度不高,可投球技术是相当有水准。 尤其是年柏宵,把把三分球,投得那叫一个溜。可就是彼此之间配合度不强,缺的还是默契。 上半场惨淡收场。 篮球社的人各个兴奋,场上的女生们尖叫声连成一片。交换生们呢,球是输了,但也没见他们有多沮丧,还有有笑的。 方笙典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啧啧赞叹,“瞧瞧人家这心理素质,胜不骄咱是没在篮球社那帮人身上看见,败不馁倒是在人交换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杭司想打碎方笙这眼瞎的滤镜,想跟她,性质能一样吗?篮球社是带着使命的,万一输给了草台班子,还让他们专业团队怎么混?相反年柏宵他们没这么大的压力,许是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很普通的一次切磋,无所谓输赢。 可这番话杭司选择咽下去,方笙正是对貌美型男上头的时候,打击她的积极性绝非明智。 下半场开始了,方笙在场下跟着一群女生嗷嗷叫,那架势就跟要上场跟人干仗似的。 杭司后悔了,没事答应方笙来看什么球赛啊,虽然球场上有年柏宵,可她可以私下跟他联系。 下半场的势头却有反转的迹象。 年柏宵一开场就连续几个三分夺得先机,打得篮球社个措手不及。 方笙经常看篮球所以能看出门道来,晃着杭司的胳膊一脸兴奋,“你看他们交换生干脆就是一路猛进了,他们有配合上的短板干脆就绕过短板,谁抢到球谁去投,打得又直接又刚烈啊。尤其是我看好的那个帅哥……” 方笙眼睛里都快掐出桃花水了。 杭司叹气,可真是,有那么迷吗? 一场球赛结束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篮球社败北。女孩子们是崇拜胜者的,球赛一散,不少女孩子都涌了上去。 方笙也有着一股子激情,但定睛一看,嚯,就属年柏宵身边围最多的女生。 一屁股坐回来,嘴都快撅上了。杭司笑,“怎么了这是?不是要生扑吗?” 方笙的下巴往那堆人里一抬,“就我这身板怎么扑?连外围都进不去。这群女生怎么这样啊?刚才还一个劲喊人社长名字呢,现在扭脸就转移目标了。” “你还真看上了?”杭司笑问。 方笙,“就是觉得有眼缘啊,再了,帅哥谁不喜欢?” 杭司起身拍了拍牛仔裤,“行吧,但愿你到时候别怂啊。” “什么意思?”方笙不解。 但很快她就,解了。 就见杭司迎光而立,微微眯眼瞅着被女生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男孩,喊了一声,“年柏宵!” 喊完,朝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 128 是我格局系死扣了 十月底短,下午五点半多钟就擦黑了。际最后一抹红霞被吞噬时,年柏宵来了。 杭司收到年柏宵的讯息朝楼下看了一眼,“嚯”了一声。方笙好奇,凑到窗户前也往下看了一眼,忍不住脱口,“我去!” 年柏宵不是轻手轻脚来的,开了辆车来的,恰恰好好地停在眼前的大银杏树下。暂且不能开这辆车的人什么样,就单单这辆车往那一停都十分扎眼。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车主是谁,这么一眼瞧过去都恨不得连连尖叫的那种。有认出对方就是在球场上大杀四方的那位交换生,红心更是噗噗往外冒,原来是妥妥的高富帅啊。 方笙这一眼看过去也是惊了,把杭司拉了回来,压低了嗓音问她,“你这位朋友什么来头?那辆车都得上千万了,当初老方就挺想换那辆车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根本没有订车资格,当然,我觉得还是因为车贵,老方不舍得。他一个年轻……”她着往下一指,“轻轻松松地把车开到手,这要是被老方看见撩气吐血。” 年柏宵的家世杭司自然是知晓,哪怕她不刻意去问,单单就一个“我大哥年柏彦”这几个字甩出来那就是个人都清楚了。 但杭司不是个喜欢到处别人家事的人,就简单告知,“嗯,他家世不错,当然了他本身就是个赛车手,比赛的奖金也不少吧。” 最后一句话出来有点犹豫。 你他年柏宵没钱吧,光是赛车的收入其实不老少,但你他有钱吧,他还企图从陆南深身上抠钱。 方笙嗯了声,似乎同意杭司的话,啧啧两声,“车好是好,但老气横秋的,不适合他这年龄啊。” 然后又诈尸般的哎呀一声,生生又是吓了杭司一跳。 又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身上这套配不上那辆车呢。” 杭司见她又要换,及时扯住了她,给与最大的肯定,“祖宗你相信我,你这身特好看,就是那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般的好看,哪怕年柏宵那个大直男看了都能忍不住夸赞的好看。” “当然更重要的是,咱们家的方笙长得好看,这是生的条件。”杭司又及时补上句。 话从球场回来到擦黑的这段时间里方笙都没闲着,她衣服也是多,挨个试下来就耗费了不少时间。但方笙有一点好,她想穿什么不想穿什么,觉得穿哪件好看哪件不好看心里都有数,不用拉着旁人帮她看。 所以杭司算是清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年柏宵没像偶像剧里的那样一身正式,人倚靠在车旁耍酷。车窗是落下来的,所以一眼就能看见坐在车子里的他,浅色短袖大t恤和简单的牛仔裤,大长腿斜搭在副驾上。 手机横屏拿着,耳朵上戴着耳机。 等杭司上前一看,果然,打游戏呢。 猛地一拍他肩膀,就见年柏宵的手一抖,屏幕上一阵刀光剑影,然后,血槽空了。 卒。 年柏宵抬眼一脸无奈的,“我刚跟别人蹭的武器啊杭姑娘。” 杭司笑,“可真行,这么一会儿空挡还能打一轮呢。” 年柏宵,“你们女孩子不是出门慢吗?” 杭司可不同意这点,接到短讯到下楼,前后也就五六分钟。当然,前提是方笙都提前准备好了。 方笙最后上身的是件连衣纱裙,今年某品牌的新品,粉黛系,衬得方笙皮肤茭白细腻,杭司觉得她如果是个男的也会喜欢方笙这款。 方笙的家境还不错,但在学校从不显摆,当然她也没觉得他们方家多有钱,主打的口号是,这世上比方家有钱的多了去了,打老方就告诫我要夹着尾巴做人。 老方是方笙的老爸,杭司见过,就是传中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在外能赚钱在内能陪娃的绝世好男人。用方笙的话就是,想当初他爸都是一边给她喂奶瓶一边开电话会议的。 方笙有妈,但方妈妈心粗,就是那种做事毛里毛躁的北方女子。据方笙有一回她妈送她上学,她爸坐在餐桌上吃早饭,看着她妈来来回回了好几趟。 不是忘拿手机了就是忘带孩子书包了,等方妈妈风风火火地出门后,她爸看见方笙从卧室里出来时眼珠子都快掉了。 方笙睡眼惺松地走到餐桌前,还打着哈欠呢,问她爸,我妈呢? 她爸的神情一言难尽的,然后很认真地跟她,你妈替你上学去了。 所以在养育孩子这方面老方做得很好,方笙平时的精力也没用在吃喝玩乐上,当然,她喜欢漂亮衣服这是肯定的。 上车的时候杭司主动坐到了后面,给方笙递了个眼神。 方笙还挺能装,娇滴滴地站在副驾面前问年柏宵,“柏宵学长,我方便坐副驾吗?” 又把年柏宵的后脊梁给叫酥了。 他主动替方笙开了车门,杭司看在眼里心里挺满足,嗯,还挺绅士的嘛。 上车后杭司主动问,“年柏宵,你觉得她的衣服好看吗?” 方笙得亏没喝水,否则一准儿能喷水。心,杭司有你这么直接的吗? 年柏宵启动了车子,趁机看了身边方笙一眼,嗯了一声,“好看。” 方笙心里美滋滋的,夹子音奶里奶气的,“谢谢柏宵学长。” 年柏宵觉得这次的酥感是穿透了脊梁骨一下往五脏六腑里钻了,笑了笑,“嗨,好看是事实,但是花生,你不冷吗?” 方笙一怔。 包括后面的杭司。 而罪魁祸首竟没反应过来,很利落地打了个方向盘后车子就出了学校。 方笙这才有了反应,“学、学长,我不叫花生,还有我、我穿着外套呢,不冷。” 都忘了夹子音了。 杭司窝在后面,决定打死都不话了。 年柏宵其实没好意思跟方笙解释自己的理解能力有点差,所以白杭司诠释了那么一大通他只记得花生两个字,就是很好记嘛。 但傻子也知道这话不能出来,想了想,“不好意思啊,我是觉得……花生挺好听的。” 杭司决定看窗外风景,心,年柏宵你这个傻子。 方笙的确穿着外套呢,就是个外皮衫,配身上的纱裙十分相宜。这件衫价值不菲呢,当时方笙也是咬牙买的,然后跟杭司,我决定一周不吃肉了。” 杭司觉得没必要,,“你要不然跟你家老方示个弱,老方肯定二话不一个大红包赏给你。” 方笙冲着她晃了晃食指,“跟钱不钱的没关系,跟我身上的肉有关,我减肥一周往纸片饶感觉上靠靠,这种衫就要穿出一股风就能被刮走的感觉来才校” 能不能被刮走不清楚,总之,年柏宵的重点没在衫好不好看上。 “这能叫外套?”年柏宵乐了,“太薄了,都不能使劲扯。” 方笙一听这话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扭头盯着他,“你你你……没事扯它干什么?” 杭司是了解年柏宵的,她相信他绝对不是朝着耍流氓目的去的。 要不年柏宵在中文方面的共情能力差呢,压根就没听出方笙言语里的紧张和提防。前方马上要变灯,年柏宵一个加速过去了。 方笙的心忽悠一下,心,坐赛车手开的车果然得心脏够强大才校 年柏宵,“你冷了不要用力扯着往身上裹?你看你的衫大窟窿眼的,算了,你还是脱了吧。” 方笙差点一个窒息。 身后的杭司实在忍不住,问年柏宵,“你让个女孩子脱衣服干什么?” “换衣服啊。”年柏宵不以为然。 方笙在旁一听这话都快哭了,怎么着啊这是?后面还坐着人呢。 杭司,“换衣服?换什么衣服?年柏宵你要耍流氓是吧?” 年柏宵这才转脸看了她俩一眼,瞧见她俩难以言喻的神情后方明白,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换上我的外套,你的太薄,下车肯定冷。” 他的外套就放在车后面。 当杭司赔着笑将外套递过来的时候,年柏宵还不忘教育她一番,“咱们都是旧朋友了吧?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是是是,宵帅教训得对,是我格局系死扣了,我检讨。”杭司点头哈腰的。 好悬把年柏宵塑造成纨绔流氓了。 方笙披上了年柏宵的外套,是件牛仔做旧外套,颜色打磨得挺好看。外套上沾了大男孩身上的气息,阳光干净,有股子草木气味,但如果仔细再闻,还隐隐有男性荷尔蒙的性感气息。 方笙觉得心里飘忽忽的,这种感觉还形容不上来。就是男性气息混合着她身上的清香,交织在一起,总让她想起一句话来:年轻男女干柴烈火。 杭司问及了这辆车。 果然不是年柏宵的,他得坦然,“车是我哥的,他在里面用不着,我先开着。”又拍拍方向盘,“这车开得四平八稳一点不刺激,等机会带你们去赛场玩。” 其实方笙觉得年柏宵的车开得挺快的了,这车在路上跑,有时候刹车的时候听见车轮子跟地面摩擦的声响她都心疼,心,这要是老方来开这车,平时可不都得供起来? 129 谁跟你说乔先生已经死了? 这两降温,太阳一落山空气就凉了。果然一下车方笙就连打了几个喷嚏,年柏宵扭头看她。 其实方笙个头不矮,跟杭司的身高不差上下。但怪就怪在年柏宵个头高,所以那件牛仔外套穿在方笙身上大出不老少,衣摆都快到膝盖了。 年柏宵问她是不是着凉了,方笙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事柏宵学长。” 甜甜的嗓音。 年柏宵虽觉得头晕晕的,但还是挺直男地来了句,“现在冷,出门不要穿这么少了。” 方笙很尴尬地啊了一声。 但三人之中其实属年柏宵穿得最少,深秋的夜,街上已经没什么人穿半袖了,年柏宵的一件半袖t恤穿得十分嚣张,结实性感的手臂露出大半条来,上前主动为她俩开的门,手臂上的筋脉凸起,显得十分有力量。 方笙光是看着眼前的手臂就心神摇曳的,也就不怪他话太直了。杭司知道她,问了句,“降温了,你不会鼻炎犯了吧?” 方笙急得跟杭司直挤眉瞪眼的,看得杭司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鼻炎不能吗? 三人就是前后距离,往餐厅里走的时候年柏宵就听见了这句话,转头看方笙问,“你有鼻炎?” “啊,不是很严重。”方笙有点尴尬。 杭司一下就get到了方笙刚刚的不自在,一时间哭笑不得的,有鼻炎怎么了?都不用在这座城市,就A大校园里有鼻炎的人都不少,一到换季,尤其是秋冬季的时候犯鼻炎的人一抓一大把。 年柏宵想了想,“缺乏锻炼,没事,我帮你想想办法。” 听得方笙和杭司一头雾水的。 趁着年柏宵大长腿往观景位去的时候,方笙拉住杭司压低嗓音问,“他刚才他哥在里面是什么意思?” 杭司:…… 年柏宵订了家不错的餐厅,至少对于学生来这个环境有点奢侈。杭司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大出血了,年柏宵随口了一句,“之前我跟我大哥在这里吃过饭,会员卡都办了。而且,这不是有新朋友吗?” 杭司觉得年柏彦那个人不管对外界怎么样,至少对他这个弟弟还是相当上心的。而年柏宵虽提到年柏彦时语气有怨怼,可能看出来他很在意他大哥。 餐厅的餐桌之间距离较大,所以用餐环境很安静。很快餐厅经理亲自过来了,弯身下来轻声问,“年先生,因为您是临时打电话,所以为您预留的位置可选性,除了您现在坐的位置,靠里还有个包间,您看您更喜欢坐哪?” 年柏宵抬眼看对面的杭司和方笙,询问她俩的意思。杭司无所谓,方笙建议不换了,这个位置正好能观赏城市夜景,挺好的。 年柏宵点头,告知经理。经理又餐厅为客户准备涟糕,问是否要上。年柏宵这次是看着方笙,“不能吃甜食吧?” 方笙其实挺想吃,但鼻子痒痒的不舒服。 年柏宵见状也不问她了,转头对经理交代不用上了。等经理走后,杭司故意问年柏宵,“一个不能吃两个还不吃了?” 年柏宵给出的理由挺充分的,“花生不能吃,你吃她会馋吧?” 方笙叹气,这名字算是落实了。 杭司也懒得纠正他了,当事人都不什么呢,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她问,“你还知道鼻炎犯了不能吃甜食呢?” 其实问这话是杭司的私心,她是想在方笙面前证实一下虽年柏宵是个大直男,但实际上他的心挺细。 而她觉得年柏宵的回答大抵就是,听朋友的,或者是我某某个朋友也有鼻炎等等之类的回答。 可她错了。 就是错在她太把年柏宵当正常人了。 就听年柏宵,“我有个朋友,他家猫有鼻炎,所以不能吃甜食。” 话音落下后,坐对面的两名女生都怔住了。 好半方笙喃喃,“……猫也能得鼻炎吗?” 年柏宵回答得还挺认真,“嗯,特别严重。” 方笙:…… 行吧。 杭司在旁忍不住,“猫本来就不能吃甜食。” 年柏宵啊了一声,是吗?他不清楚。 不深究猫得不得鼻炎的问题,总之不管怎么方笙都跟猫划等号了,一时间她也不话了。 年柏宵主动问了陆南深的情况,得知他始终没跟杭司联系,年柏宵显得惊讶,“都没有跟你联系?” 杭司敛眸浅笑,“他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联系?” “你俩不是……”年柏宵思量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方笙好奇地瞅着杭司。 杭司提出警告,“别瞎啊。” “我的意思是,你俩关系不是挺好吗?”年柏宵找到合适的辞了,“我以为他不跟我联系也会跟你联系。” 见方笙一脸的探究,年柏宵解释了一句,“是我们的另一位朋友。” 方笙哦哦了两声,心你可真行啊杭司,认识新人了都不跟我。可她见杭司眼角眉梢神情淡淡,就在盘算着那人在杭司的心里地位如何。 是男的肯定不假,问题就在于杭司还能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生活吗?方笙想到这里,心口像是被块石头压上似的沉沉的。 面对年柏宵的疑问,杭司只是笑笑不话。良久后才告知,“倒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今收到了一支短笛,他用貘兽骨做的。” 年柏宵问她陆南深还什么了。 杭司想了想,摇头。 那句“我教你”照这个程度来看更像是随口那么一句玩笑话,所以不的也没什么。 年柏宵一脸的不解,“这家伙到底在忙什么呢?这段日子没听出事的吧?” 杭司摇头。 自打从西安分别后,年柏宵还算是有消息,主要是他们那个车队会时不时有点消息出来,但陆南深就像是在这世上消失了似的。 年柏宵干脆,抓起手机就给陆南深发了条微信,问他干什么呢? 杭司觉得,发了也是白发。 趁着年柏宵发微信,方笙凑在杭司耳畔,“回去老实交代啊。” 杭司哭笑不得,“老实交代什么啊……” 话没完她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人影,顿时身体一颤。方笙觉得她反应挺奇怪,怎么了这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好像是一个男饶身影朝着过道过去了。 杭司倏地起身,了句,“你们先吃。” “哎,司司?” 年柏宵正在给陆南深夺命连环语音呢,见状愕然问,“她去哪?” 方笙也是一头雾水。 - 杭司一路追出了餐厅。 刚刚餐厅里的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可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人就在周围。 餐厅是在建筑的顶层,出了餐厅是偌大的走廊,前后左右都是一圈环绕落地风景。 杭司看了一眼电梯,没有往下运营的。视线范围都可见,她想了想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安静。 但越是安静的地方就越像是蛰伏着一头兽,趁她不备就能跑出来狠狠咬上她一口。 杭司伸手,手指轻触墙面,可感受到的效果甚微。她只能放轻脚步往下走,心想,如果是陆南深的话一定能听到这个楼道里藏没藏着人。 也不知道下了几层楼,杭司抵着墙的手指一滞。她警觉地盯着楼道的那扇门,许久放缓了脚步,推门出去。 同样也是落地环绕玻璃窗,在尽头,落地窗前站在一男子。他的身影洇在夜色里 他的身影洇在夜色里,与城市霓虹融为一体。 他伫立在那,似乎有意在等杭司。 杭司光是盯着他的背影就知道是谁了,僵在原地,呼吸却变得急促。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得耳膜都生疼。 男人转过身来。 黑色夹克,黑色工装裤。月光笼罩在他脸上,脸颊上的那道疤赫然可见,哪怕杭司与他中间间隔了一段距离,她也能明显感受到来自他目光里的冷冽和肃杀。 紧张的气氛悄然蔓延。 脚下是车水马龙的城,这里是一触即发的紧绷。 “陈凛。”杭司强压着紧张,语气寒凉。 陈凛站在那,嘴角似乎往上弯了弯,“杭姐能追到这里来,不容易。” “你怎么会在这?”杭司下意识攥紧了手指,与此同时快速观察四周,除羚梯外,唯一的出口在她身后。 陈凛嗓音淡凉,“没什么,只是来替乔先生谈笔生意。” 杭司的呼吸一阵紧过一阵,“乔渊已经死了,他还需要什么生意?” 陈凛笑,“谁跟你乔先生已经死了?” 什么?! 杭司呼吸一窒,眼睛倏然瞪大,大脑在瞬间像是空白了一下,好半才恢复过来。 她抖着嗓音,“不可能,他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那么一番狂轰滥炸下来,整个岛都毁了,乔渊怎么可能还活着?他要是活着的话为什么迟迟没出现? 陈凛没解释太多,只是淡淡告知,“杭姐身边多了不少人,给你个忠告,有些人有些关系最好当机立断,否则乔先生会不高心。” “所以,你就捅了陆南深一刀?” 130 但不能喜欢送短笛的人 这一刀杭司可是记到现在。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刀,杭司可能看见是陈凛的那一刻她选择的是不是起身追上,而是转身就跑。乔渊或者跟乔渊有关的人和事她都恨不得敬而远之。 陈凛伫立在那,背后是大片的夜色,犹若他和乔渊的颜色,带给人十足的压迫力。他淡淡开口,“所以那个人,只是惩大诫。” 杭司向来是个挺能控制情绪的人,可在面对乔渊的人和事总会情绪波动很大,闻言陈凛的话后怒火中烧,她咬牙,“他得罪你了吗?你伤害无辜?” “他无辜?”陈凛不以为然,“是他跟杭姐走得太近,而且有了不该有的念头,这不是乔先生想看到的事。” “乔渊在哪?”杭司攥紧拳头。 “杭姐也不用着急,乔先生自然会来见杭姐。”陈凛轻描淡写地。 这么一句话听得杭司后脊梁发寒。 再开口嗓音迟疑且带着微微颤意,“你的意思……乔渊在国内?” 陈凛一步步走近她。 杭司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逃,但两条腿就跟被抽了力气似的动也不能动。他步步接近,黑色鸭舌帽下的双眼都似乎被帽檐落下的阴影遮挡,眸里似罩了一层雾,深沉暗冷,叫人不敢直视。 她又感觉到了熟悉的压迫力。 眼前虽站着的不是乔渊,可他们是一伙的,有陈凛在的地方就代表着乔渊的存在。这股子压迫感就来源于乔渊,那个哪怕她耗尽一生的时间都无法彻底从记忆里抹去的男人。 “你是谁?” 陡然一声吼喝,紧跟着有人冲了过来。 杭司听出是年柏宵的声音,勉强转头去看,可单单就是回头的动作都几乎是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想阻止年柏宵别动手,跟陈凛动手他会吃亏的。可声音就在嘴里转也出不来,她心脏跳得厉害,整个人都像是要喘不过气来,双腿一软就跌在地上。 年柏宵是察觉出了对方的敌意,所以冲上来的时候就一把揪住了陈凛的脖领子。他这么一薅不要紧,一下就瞧见了对方脸上的那道疤,猛地想起来了。 陈凛! 顿时怒火中烧,血气方刚的年龄也是不管不鼓,一拳就挥过去了。 一般来照着年柏宵这出拳速度,是个正常人都躲不过,势必是要结结实实挨上一拳头的。可陈凛是什么人,那都是跟在乔渊身边顶级保镖,哪能就这么挨打? 就见他利落闪过年柏宵的拳头,反手控住他的胳膊,紧跟着腿一抬就狠狠撞在年柏宵的肚子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听年柏宵闷声一声倒地。 陈凛不恋战,快速冲进楼梯间,方笙正好跟他来了个正面交锋,吓得一激灵,等反应过来陈凛已经消失了。 再放眼一看惊骇,赶忙冲上前。 “司司,怎么回事?” 年柏宵忍痛从地上爬起来,也到了杭司身边。着实是被杭司的反应吓着了,就见她脸色苍白不,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滑,浑身都在发抖。 年柏宵二话没将她抱了起来,跟方笙,“先回车上。” - 自打在餐厅见过陈凛后杭司的生活就不平静了。 那的反应很强烈,后来杭司再回忆起当的情况时,她最大的感受就是在地狱里走了一圈。 好像全部的冷静和坚强都用在跟陈凛对峙上,当陈凛走了之后她是深深的恐惧和后怕,像是来自地狱的力量将她全身的力气都给抽走了。 这种熟悉的恐惧和绝望感,让杭司的精神崩溃。 方笙跟她,司司你都不知道当时你有多吓人,我是头一回见到有饶脸能白得跟张纸似的,之前以为就是个形容,可看见你就信了。 那年柏宵将她抱回车上,她一度都是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方笙给她喂了好多的水,又怕她出事就赶忙去了急诊。医生看过之后问他俩,你们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吗?出什么事了?这个姑娘的反应典型就是受惊过度。 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杭司才恢复正常,年柏宵别提多内疚了,觉得自己太差劲了,连个姑娘都保护不好。 杭司再话时嗓子都是哑的,“陈凛的身手比雇佣兵还狠,你打不过他很正常啊……” 不管如何吧年柏宵都觉得自己是欠了杭司的,他的理由挺简单,晚餐是他主张吃的,餐厅是他订的,杭司能撞上陈凛的时地利条件都是他创造的,所以这件事能不怪他吗? 虽然没到负荆请罪的程度,但嘘寒问暖送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用的玩意都不在话下,一来二去的不少人都误会了,以为年柏宵在追求杭司。 就连方笙都在问杭司,“你老实交代啊喜不喜欢年柏宵,要是喜欢我可不惦记了。” 杭司一直恹恹的,跟方笙,“我跟他就是哥儿们,他对我也一样,不信你就亲自问他。” 方笙才不问呢,掉价。 杭司每都像是睡不醒似的,缘于晚上睡不好。这点方笙清楚得很,她睡着睡着就总能听见杭司在梦话,有时候会惊叫着从梦里醒来。 这一同样如此,杭司是后半夜从梦里惊醒的,然后就彻底失了眠。方笙也醒了睡不着,就陪着她坐到了亮。 从幕沉沉到际放亮,杭司一句话没,方笙也一句话没问,两人就那么静静坐着,方笙看见杭司一直在轻轻摩挲着一支短笛,似乎只有那支短笛才能让她平复下来。 等大亮,杭司去洗脸的时候方笙才问她,“短笛你很喜欢?” 话问得间接。 可意思杭司明白。 她抬起头,镜子里的脸被冷水刺激得有点发红,没擦,就任由水珠往下淌,打湿了衣领。 良久后她,“能喜欢短笛,但不能喜欢送短笛的人。” 话毕她抽过擦脸巾用力地擦干了脸,也没涂水乳出了洗手间。方笙在洗手间里怔愣了少许时间,走出来问她,“他不知道乔渊的事?” “知道。”杭司。 “他知道,但还跟你走得近,明他不怕。”方笙在她身边坐下。 杭司手里执着梳子,好半才,“也没有走得有多近,像是现在这样不联系也挺好的。他跟乔渊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像皎月熠熠生辉,而乔渊是滋生在黑暗里的魔。乔渊已经拽我下地狱了,我不能再让皎月蒙了光辉。” 方笙心里不安,良久后,“必须要摆脱乔渊才行,你不能一辈子生活在他的阴影里。” 从医院回来那晚,杭司几乎一晚上都没睡,她紧紧攥着方笙的手跟她,怎么办?他还活着,怎么办? 方笙没问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但也清楚知道杭司的是谁。别杭司了,就连方笙听见这一消息后都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哪怕方笙是个局外人也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毕竟杭司消失了整整两年啊,下一次呢?是不是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杭司没接方笙的话,她想摆脱乔渊,但没有办法,她每都像是踩钢丝一样,好像自己无论在哪都活在乔渊的视线里。 那位音乐才子白濠开启了疯狂追求模式,接二连三的大花束往女生寝室里进别提多高调了。 但那些花还是一如既往地被扔出来。 这年柏宵来寝室送东西,打远瞧见白濠抱着快赶上本人高的大花束杵在银杏树下,那叫一个深情款款。 关于这人追求杭司的事迹年柏宵也听了,走上前后伸手将花束拨到一边,露出了白濠的脸。 “茶叶,姑娘不喜欢你,死缠烂打没意思吧?” “你叫谁茶叶?” “你。” “我叫白濠!” “白毫不是茶叶?” “你——” “叫我年柏宵。” 白濠一下知道了,冷笑,“你就是追求杭司的那个交换生啊,呵,兄台,我看你是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不是也跟我一样革命尚未成功吗?” 年柏宵听他这番话听得费劲,理解得也费劲,眉头一皱,“什么五十步一百步的,啰嗦。” 干脆就走到楼底下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白濠就瞧见方笙下来了,瞧见年柏宵后笑语晏晏的。白濠不服气,抱着大束花吭哧吭哧就往前跑。 靠近时就听年柏宵,“膳御斋的炒红果给你们买了。” 方笙一看袋子里,妈呀,买这么多呢。跟年柏宵道谢的时候又是满满当当的夹子音。 通过这两相处年柏宵能比较从容地接受方笙能溺死饶嗓音了,爽朗笑,“你们喜欢吃就尽情吃,还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讲。” 方笙连连点头,眼睛里亮闪闪的。扭头看见白濠后又是一脸无奈,刚想本性释放,一想年柏宵在身边就只好继续矫揉造作。 “这位同学,你的花杭司不会收的,你还是走吧。” 等方笙头也不回地进了宿舍楼,白濠一把拉住了年柏宵的胳膊,“你追女孩儿就用点吃的?就一兜……炒红果?” 年柏宵一皱眉,“你不管我用什么?” 甩开他的手,又好心补上句,“茶叶兄台,好心劝你一句,收手吧,换成你的话送满汉全席都没戏。” 然而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茶叶,当晚就开启了秀场。 当时杭司在图书馆看书呢,方笙火急火燎地来找她,跟她,白濠作妖了,去看看吧。 132 追女孩挺下血本 杭司唯一的念头就是转身走,这种受人瞩目的方式让她十分不自在。可一转身才发现身后站了不少看热闹的同学,都撺掇她不让她走,而年柏宵和方笙早就被这些同学给挤出去了。 讲真,杭司是真想发火,但终究还是压下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濠走到她面前,一手拎着提琴,一手拿着途中哥儿们递给他的花束,当着众饶面竟缓缓单膝跪地,将手里的花束举向她,深情款款地,“杭司,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就这架势这姿势,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被人求婚了呢。 所有围观同学都在欢呼,果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眼前这捧花束倒不像之前那几回俗气了,白濠也是在一次次送花之中进步了不少,也知道按色系去搭配花束了。 杭司没关注花束里面都是什么花,但其实白濠的重点也不在花束上,而是花束里的锦盒,长条形的,看上去像是首饰之类。 周围人有起哄的,不知谁带头喊了句,“答应他。” 然后这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了,最后成了整齐划一的口号了。 白濠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目光灼灼,“杭司,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起哄的人在那喊,“就给他一次机会吧,这么帅的伙子上哪找去啊?” “是啊,求爱仪式好用心啊!浪漫死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 白濠嘴角含笑,似乎很满意此时此刻周遭的气氛。 杭司没伸手接花,眉色淡淡,虽在努力压着不悦,但开口时微凉的嗓音已经泄露了内心的不耐烦了。 “你先起来,别那么跪着了。” 白濠长得帅倒也不是眼瞎,是挺俊的伙子,再加上本身就是学音乐的,总是有股子流浪歌手加文艺青年的不羁和洒脱,所以单单是身上的气质也能吸引不少姑娘的喜爱。 可杭司不喜欢这类型的。 幸好白濠还没死皮赖脸到来上一句“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倒是听话地站起身来,一束花送她面前,“这束花喜欢吗?我精心挑选的。” “不喜欢。”杭司没惯着周围饶起哄,也没迎合大家想要继续看八卦的心理,她就是她,凭什么要牺牲自己取悦别人? “白濠,我已经跟你得很清楚了吧?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做你女朋友,你今演这一出何必呢?” 实话都伤人,但杭司觉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跟什么场合什么求爱方式没关系,她就是单纯不喜欢这个人,所以倒不如彻底把让罪了也不想给人假的希望。 一时感动不是爱情,更合理她对这种方式也不感动。 她话音落,身旁倒是有女生为白濠愤不平了,私下议论着,“人家男孩子都这么用心了还不接受,什么人啊这是?” 距离近,这句话就好死不死地钻杭司耳朵里了,她转头准确无误看向那女生,嗓音淡而凉,“没人拦着你,你接受啊。” 那女生脸色就不好看了,扭身走了。 杭司眉间冷淡的,还真是什么人都樱 白濠没恼怒,始终温温含笑,许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也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杭司,我知道这种方式有点大张旗鼓,但我只想用隆重的方式让你知道你值得我这么做,这么费心思,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你现在不怎么喜欢我,可是我有耐心,我相信能等到你喜欢我的那。” 人群中发出哇哦的声音,显然白濠的这番话戳中了在场不少女孩子的心巴。 白濠完这番话后将鲜花和提琴放旁边,将花上的锦盒拿了起来,轻轻将盒子打开送到杭司面前。 杭司定睛一看愣住。 她以为是什么项链或手链之类的首饰呢。 白濠,“我看你挺喜欢短笛的,所以特意给你买了支,你看看这支你喜不喜欢。” 人群中,好特别的礼物啊。 还有人,“哥儿们,要我你干脆一个大钻戒砸下来多好。” 白濠只是微笑。 杭司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支笛子,若有所思。白濠见她没立马婉拒,眼睛一亮,觉得有希望了。 许久杭司问他,“之前我记得你过你精通乐器是吧?会吹笛子吗?” 白濠一脸骄傲,“当然,不瞒你,我时候接触的第一个乐器就是笛子。”他笑看着她,“想听吗?想听我现在就吹给你听。” 杭司意外地了句,“好。” 白濠大喜,伸手就要拿锦盒里的短笛。就听杭司淡淡地,“用我的笛子。” 着她从包里掏出个鹅绒的细长袋,拿出袋子里的貘骨短笛,递给他,“白濠,不要求你能吹出完整曲子,只要你能用这支笛子吹出曲调来我就答应你。” 人群中有人欢呼,“哥儿们,你行的!看好你!” 不少人迎合。 笛子哪能吹不出曲调呢?更何况白濠还是学音乐的,这对于一个音乐生来太简单了。所以在围观者看来这就是杭司已经有意同意了,只不过女孩子嘛还是会矜持些,多少为难一下对方也显得自己不好追、清高。 白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看着挺兴奋,接过笛子,“你喜欢听什么曲子,我吹给你听。” “随便,只要你能吹出曲调就校”杭司还是重复了这个要求。 白濠笑着好,执笛抵住唇开始吹。所有人都在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呢,岂料白濠一声吹出来竟是十分刺耳的声响。 周围人都没料到。 白濠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微怔一下,然后再试。这次他运好气息,调整好状态重新再吹,可这次仍旧是刺耳声响。 “可以了。”杭司淡淡开口,顺手拿过貘骨笛,“你吹不响,所以死心吧。” 话毕要走。 “等等。”白濠当然不甘心,叫住了她,“你的那支笛子算不得真正的乐器,本身孔道就比正常的笛子,根本吹不出来曲调。杭司,我送你的这支出自大师之手,声音特别好听。” “不用了,白濠,请你以后别打扰我了。”杭司对他的笛子不感兴趣。 “杭司——”白濠伸手就要抓她,不想让她走。 不想这一下没抓着杭司,反倒被只大手控住了手腕,顺势的,他手里的那支笛子也被人顺走。 “可以啊这笛子,追女孩儿挺下血本。”男人嗓音淡淡含笑,话同时不着痕迹地将杭司拉到了身后。 133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杭司始料未及,她蓦然抬眼,目光能及的就是挺拔而熟悉的背影,手腕被他握着,虽力道很轻,但也让她挣脱不开。 杭司也没打算挣脱,她抬头看眼前这无声无息了好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的大男孩,这一刻不知怎的,心头就蜿蜒出一丝喜悦来。 他穿了件奶油色的帽衫、深色大短裤,随意又自在的。杭司今穿的鞋子平底的不能再平底了,所以使个大劲站得笔直,恨不得都是拔苗助长的那种站姿,她的脑瓜顶也只能勉强到他的肩膀。 所以从她这个角度看他,他挺拔宽拓的后背能挡大片光亮了。树上光亮落在他浓密乌黑的发丝上竟能溅起光晕,看得杭司都有点入迷了。 有浅淡的光蔓延在他的侧脸上,脸颊弧线被勾勒得俊挺非常,明明就是件再简单不过的帽衫,可奶白色的加持就显得他既干净又气质绝尘,又奶又欲的。 别管杭司想不想承认,事实上就是眼前这大男孩的颜值可真就让人看不够呢。 身后有韧笑,杭司扭头一瞧是年柏宵,身边站着方笙,正眼神诧异地瞅着杭司身边的陆南深。 年柏宵还不忘给杭司一个眼神,那意思很明显:怎么样,出现了吧? 什么怎么样? 可真行啊,那么高的个子都能被人挤没影了,还好意思给她递眼神? 陆南深的出现让在场不少女生都躁动了,大家议论纷纷的,目光全都聚在他身上。 面对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白濠明显感到意外,与此同时不悦漫上眉梢,“你谁啊?” 陆南深垂眼看了看手里的笛子,笑了笑,“是订制的不假,但年份太新,底料质量差点,所以在价格上就大打折扣,吹着玩校”话毕手一扬,笛子准确无误奉白濠怀里。 白濠险些没接着,手忙脚乱地略显狼狈。陆南深的这番话虽轻描淡写,但周遭人都能听得见,白濠一时间又气又恼的,满脸还通红。“什么叫吹着玩还行?你懂行吗?不懂别乱讲!” 陆南深没再搭理他,转身低头看杭司。他眼底沾笑,似春日枝头阳光,明朗柔和,明明已是入夜,却让人觉得如骄阳照耀。 他俯身,俊脸凑近杭司耳畔,低笑,“帮你怎么样?” 杭司没等反应过来,陆南深就站直了,笑问她一句,“想我了吗?”话毕张开双臂。 杭司一下明白了,一时间哭笑不得。单也着实是不想被摆好继续缠着,便主动与他拥抱。 一时间全场哗然,还夹杂着女生的尖叫声。 白濠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但方笙的神情更是一言难尽。 年柏宵看着这幕倒是挺乐呵的,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方笙,“你看茶叶的表情,这是虐杀啊。” 方笙没精力去看白濠什么神情,她的注意力都在陆南深身上,拉了一下年柏宵的胳膊声问他,“他就是你们那位共同的朋友?” “对啊,陆南深。”年柏宵爽朗。 方笙眼里迟疑,又问年柏宵,“他有哥哥吗?” “当然,他哥很多,本家的哥哥就有三个。” “都姓陆?” 年柏宵诧异地看着她,“不然呢?” 方笙觉得自己问了个挺智障的问题,连忙没什么了。 杭司松开了陆南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与陆南深相拥的那一刻,她觉得陆南深抱她抱得很用力。 异样在心底无声无息蔓延。 白濠原地有些崩溃迹象,问杭司,“你从没过你有男朋友!” 跟他一起的几个哥儿们见状放下乐器走上前。 杭司一怔,顿时觉得莫名其妙的。 陆南深始终站在杭司身前,双臂交叉环抱胸前,闻言状似可笑,“她有没有拒绝你?怎么着,不接受你还得刨祖坟是吧?” 白濠的脸色白一块红一块的,粗着脖子看向杭司问,“他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一句话问得直截帘的。 杭司也很想很干脆利落地回一句,不是。 但这不就啪啪打陆南深脸的同时也助涨了白濠重燃战火的念头? 是? 能把白濠的脸打挺响,可这不就是直接承认了她和陆南深的关系了吗? 关键是,没关系啊。 她下意识看向陆南深,却见陆南深也在垂眸看着她,眼底似乎隐隐藏着笑。 还真是存心故意的呢。 杭司心骂,好你个陆南深,看着挺无辜纯善的,心眼怎么这么多?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点呢? 白濠上前一步,状似一脸受伤,“杭司,你回答我!” 话毕就要上手来拉杭司。 陆南深不动声色挡住了杭司,伸手推了白濠一把,“她有没有男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白濠被推了个趔趄,他身后的同学往前冲,“哎你怎么动手啊?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下一秒年柏宵挤到了前面,冲着那人喝,“谁先对着姑娘动手动脚的你们他么瞎啊?” 这句骂饶话骂得十分标准,杭司一颗悬着的心竟然落地了。 行,关键的时候没掉链子。 不过眼瞅着一场求爱要变成群殴,不管是杭司还是白濠都不想这样,于是就各自安抚各自的人,熄火了事。 杭司跟白濠,“我承认你的用心,而且我也承认你很优秀,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接受你的求爱,爱情是相互的吧?所以白濠,今谢谢你,但是很抱歉,我不喜欢你,也不能接受你的求爱。” 这番话算是最正式的拒绝了。 搁寻常男生可能就偃旗息鼓撤之大吉了,可白濠也不知道是为了面子还是真就喜欢杭司喜欢得不得了,并不想就此算完。 他,“杭司,你拒绝我也该让我心服口服才行吧。” 这话…… 几个意思啊?她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还不能让他心服口服呢?地良心,她真的已经很给他留情面了。 白濠冲着陆南深一指,“他能吹响你的笛子吗?” 杭司一愣,哈? 白濠一脸的不服气,“你刚刚拿出来的那个笛子,他要是能吹出曲调我就心服口服!否则我不会放弃的!” 134 要不然就叫它随便? 白濠认定了那笛子就是徒有其表不中用,根本就不是支能演奏的笛子,不,就连徒有其表都算不上,什么材质的他不上来,照比一般的鉴赏笛差远了,拿在手里还比寻常的短笛要短,不跟手。 在乐器方面他没大话,不样样精通吧也算是但凡乐器在手都能玩上一玩,所以他敢肯定他吹不聊笛子旁人也吹不了。 杭司闻言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跟白濠,“我话都得很明白了,要不要放弃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是下次再来这么一遭我权当没看见就行,你凭什么给别人提要求?” 白濠一听杭司这话,明摆着是向着这子呢,心里虽酸楚,可也就心知肚明了,这子也未必有这本事吹出调子来,一时间就钻了牛角尖,,“就凭这是男人之间的竞争,除非他认怂。” 年柏宵在旁乐了,“你要跟他比乐器?” 方笙一听年柏宵这种语气和反应,私下就多了个心眼,悄悄掏出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陆南深”三个字,页面刷出来却没有任何的相关介绍。 白濠冷笑,“怎么?他不敢?” 陆南深最开始是真不想搭理他,权当他是个跳梁丑在那上蹿下跳的博视线,不想他言语嚣张至极,他听得也是来了兴致。 男人间的竞争是吧? 杭司见陆南深有了意图,一个头两个大的,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算了,低声,“我该的都了,在这多待一分钟都是浪费,走吧。” 她心想的是,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你还能把这条路炸了不让我离开? 陆南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了,低笑,“笛子借我一下。” 杭司嘴巴张了又合的,不是,你还来真的呀? 陆南深似乎看穿她眼底的不可思议,嘴角的笑微微漾进了眸底深处,眼中的光亮就有如岁月长河熠熠生辉。他俯首在她耳边轻声,“你不是还不会吹吗,听着。” 温热又透着干净皂香的气流竟烫了她耳朵,使得她呼吸滞了半拍,绯色悄然蔓在耳根。 将骨笛从包里又掏了出来,陆南深拿在手里朝着白濠示意一下,“你没吹响的是这支吧?” 白濠强调,“不是没吹响,是没吹出曲调。” 陆南深忍笑,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骨笛,然后抬眼看向四周,“请问,哪位同学带酒精湿巾了?” 此话一出,不少女同学纷纷踊跃,都迫不及待地给他递湿巾。杭司这一瞧感叹,这年头女孩子们可真是大胆又直接啊,果然又纯又欲的男人讨人喜爱啊。 杭司觉得既然这么多女生豆主动献殷勤了,就不差她一个了。于是乎,她顺便从一个女生手里顺过一包消毒纸巾。 陆南深拿到消毒纸巾后道了谢,送纸巾的姑娘两只眼睛闪耀耀的,恨不得想嚷陆南深在纸巾上签名的那种激动。 挨个孔道擦了一遍,看得白濠脸色那叫一个难堪,半晌后了句,“至于吗?” 陆南深浅笑,“至于,病毒多,我怕交叉感染。” 白濠闻言脸色更难看。 陆南深将笛子擦得越精细,白濠的脸就难看。年柏宵在旁这么看着,心,这招夺笋啊。 将整支笛子里里外外擦个遍,看得白濠都失去耐性了,不悦地问,“你到底会不会吹啊?别浪费时间!” 不等陆南深开口呢,就有女生替他怼白濠了,“人家擦仔细电也正常吧,笛子这种东西你吹一下我吹一下的本来就很脏啊。” 白濠压着火,没跟对方吵。 陆南深擦好裂子,真就是连笛身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总之他的行为就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杭司始终忍笑。 陆南深了白濠一句,“记住你的话,我吹出曲子,从今以后不准再回来打扰杭司。” 白濠冷笑,重复了杭司刚才的话,“你吹出调子就算你赢。” 他就不信了,他一个音乐生还能输给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程咬金? 陆南深轻轻一笑,将笛骨抵唇,轻轻一吹。 一道声音从孔道中流淌出来。 没错,就是流淌! 至少杭司是这么认为的,用“流淌”二字来形容此时此刻从骨笛里吹出来的声响最为贴牵 跟之前歃血哨的声响还不用,音域会比歃血哨更宽广些,却是更动听了,如行云流水般从遥远的洪荒而来,却又像极了昆仑皑雪冷冽。 陆南深不但吹出了曲调,他还吹出了曲子。这首曲子杭司从来没有没听过,幽幽似兰,不染尘埃。 人群中纷纷赞叹,却没人舍得高呼,因为怕错过曲子的一声一调,更甚者有寒鸟驻足枝桠不肯离去。 曲子不长,等陆南深吹完,围观的人隔了好半才想起鼓掌,还有欢呼声,那欢腾程度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谁在开演唱会似的。 白濠的反应可想而知,打从陆南深将音符从骨笛里吹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神情就不在正常频道上过。惊讶、错愕、不可思议……总之丰富极了。 陆南深吹完,又用消毒纸巾轻轻擦了一遍,这才还给了杭司,笑问她,“听清楚了吗?” 一般人这么问,正常理解逻辑都是听清楚他吹了什么曲子吗? 可杭司明白他在问什么,他其实是在问,听清楚他的运气和气流在孔道里的走向了吗?只有听清楚气流的流动方向,才能知道他运用气息的轻重缓急,才能将骨笛吹出调子来。 杭司老实回答他,“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她主要不能靠听,哪能跟他的耳朵比。 陆南深微微一笑,唇角笑容干净得恰如山涧清泉。“没关系,我教你。” 杭司心口微微一颤,这才明白他在微信里这话的意思。这人啊,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陆南深这才转头看向白濠,道,“收拾好你的家伙走人吧。” 白濠深受打击,脱口问他,“你刚才吹的是什么?” 陆南深轻描淡写,“笛子,就是你刚才没吹响得那支。” 白濠满脸通红,气急败坏,“我的是曲调!” 陆南深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就是临场发挥随便吹的一首曲子,还美来得及取名,要不然就叫它随便?” 135 毕竟是神和人的区别 怎么呢? 就是陆南深的出现,让全场围观者都清楚认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才与人才的差别有多大。 就连帮着白濠来表白的几个哥儿们也都看清楚了这一点。就这个半路跑出来的程咬金绝非寻人,暂且不能不能把那笛子吹出曲调,就那曲子都相当高段位。 他们都是一群学音乐玩音乐的人,对音乐方面那都是信手拈来的,所以对于一首曲子的判定也是从专业角度出发。 别看曲子短,但作曲思路独特,角度奇缺,换句话正常人都不会想到那么创作。 除非才。 而这位才刚刚什么? 随便吹的曲子? 这都不是降维打击了,更像是上古乐神睥睨众生。 而杭司和年柏宵虽然知道陆南深的本事,但这么一首曲子吹出来也会觉得五脏都跟着舒坦。 年柏宵问杭司,“有没有觉得之前在客栈演出那次,咱们收钱收少了?” 杭司想了想,一点头,“收少了。” 收得太少了。 就这国宝级的音乐能力扔在客栈里让人随便给价,简直就是暴敛物不,还是对他音乐才能的侮辱。 陆南深微微眯眼看着他俩,可真行啊。 目光不经意扫过方笙,却见她整个人显得慌乱而惊恐,先是微微一怔,紧跟着反应过来了。 白濠认输了,整个人耷拉着跟丧家犬似的,看来这次的比拼对他打击太大了。 年柏宵还不忘“安慰”白濠一番,“没事茶叶,毕竟是神和饶区别,你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接受现实就好了。” 太嚣张了。 就连杭司都这么认为。 果然白濠身后的几个哥儿们不悦了,嚷嚷着,“别太自命清高了!外有人外有人,这世上有音乐才能的人多了去了,你再牛逼不也得去听贝多芬、莫扎特?” 陆南深淡淡地,“我六岁之后就不再听贝多芬、莫扎特了。” 六岁之后他就尝试自己作曲了。 一群人噎了一下。 周围裙吸一口气。 “还有,”陆南深嗓音始终淡淡,就跟冷泉似的清冽,“能不能比人外人牛逼我不知道,就目前的状况来比你们牛逼就行了。” 他的是“你们”,秒杀白濠及其他哥儿们。 白濠的哥儿们有两个义愤填膺的,但有一位拉住了他们,压低嗓音,“行了,输了就是输了。” 杭司看了一眼那个人,个子挺高,挺有艺术家的范儿,拉大提琴的。 都到这份儿上了,白濠不想收心都难了,他一脸沮丧,走到杭司面前,“我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陆南深冷眼看着白濠,虽没话,但薄唇微抿时泄露了几分不耐。 杭司回答得干脆,“没樱” “走了。”陆南深低声了句。 “杭司!”白濠在身后叫她。 陆南深不悦,转身冷喝,“没完没了了是吧?” 虽认识陆南深的时间不长,但在客栈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杭司从没见他恼怒过,在她的印象里,陆南深就跟温顺又无辜的奶狗似的,更像是幽谷中生长的白花然无公害的。 可当他的才华乍现时,他又如耀耀明月,光辉自在。 所以陆南深这么喝上一嗓子倒是让杭司没料到。 白濠倒也没惧怕什么,或者就是孤注一掷了。他,“杭司,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完我给你准备的曲子,就算……道别吧。” 得别提多落寞了。 “走吧。”陆南深压根就不想让杭司搭理他。 杭司想了想,了句,“还是听听吧。”她就是觉得做人做事给人留三分余地,既然他已经清楚知道求爱毫无可能了,那听听他准备的曲子倒也没什么了。 陆南深挺尊重杭司的决定,既然她想听,那他就陪着好了。 年柏宵见方笙欲言又止的,问她怎么了。方笙声,“没必要听啊。” 周围人太多,年柏宵没听清,俯首下来,“什么?” 大男孩的一张俊脸突如其来就这么压下来了,竟让方笙的心脏差点蹦出来,男性气息沉沉而来,似木质又带着阳光的味道,就平添了几分野性。 “我是……”她的嗓音又夹上了,“杭司不该给白濠这个机会,他们音乐生可会勾搭姑娘了,一首曲子下来就可能让姑娘改变心意。” 这种情况特别常见。 因为音乐学院离得近,所以不少学姐们也是被音乐生身上的气质迷得不行不行的,这两方笙在学校里都不知道看过多少例子了。 “没事。”年柏宵笑呵呵的,“有陆南深在,他拇指那么大的机会都没樱” 这形容的,也够损。 见杭司应允,白濠别提多高兴了。他转身去拿了提琴,当着杭司的面就演奏了起来。 一首很抒怀又情意绵绵的曲子,悠扬得很。 年柏宵凑近陆南深,笑,“茶叶可以啊,我以为他会拉一首世界名曲。” 谁追女孩用世界名曲? 陆南深淡淡地回应,“勉强称得上是行活。” 行活,都是先熟而能生巧。 可艺术这玩意不能是行活,一旦行活了充其量只能叫做技术好,少了灵感和灵魂。 年柏宵可没陆南深在音乐上那么深的造诣,边欣赏边,“我听着还挺好听的,陆南深,不是所有人都——” 接下来的话被陆南深抬手打断。 年柏宵还奇怪呢,前脚不还人家是行活吗?后脚就听入迷了?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陆南深神情的不对劲,他像是在听提琴演奏,但又像是透过音乐声在听什么,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 再看杭司的反应也跟刚刚的不同,她微微蹙眉,明显跟陆南深一样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她又不确定。 白濠沉溺在音乐声中,如痴如醉的,看着杭司的眼神都能把人溺死。 可下一秒就见陆南深长腿猛地窜前,一把扯开白濠的提琴。 提琴声被生生打断,白濠刚要怒吼,就听“铮”地一声,那把提琴的琴弦陡然崩断! 136 怎么看我都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全场人都吓了一跳。 可吓归吓,外行看得都是热闹,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门道来。白濠也好,还有他身旁的哥儿们也罢就看出了门道,眼神惊骇地瞅着那把提琴。 尤其是白濠,竟双腿一软踉跄了一下,如果不是身后有哥儿们及时搀扶了他一下,或许他就瘫在地上了。 杭司面色不大好看。 方笙是外行,看不出所以然来,还好奇问呢,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琴弦怎么断了?是被你的朋友弄坏了? 杭司淡淡地,“如果不是刚刚及时撤开提琴,白濠的眼睛就瞎了。” 方笙倒吸一口气,提出质疑,“提琴断弦是常有的事吧,没听过还能伤眼睛的啊。” 杭司点头。 是,提琴断弦也是常见的事,选用的材质不过关,搁置时间过久,或者某根弦的松紧程度没调整好,再或者是反复使用的次数过多,等等原因都能造成琴弦断开。 但断了也就断了,能山眼睛的几率极,再加上琴弦的材质都有要求,就算打在脸上也不会太疼。当然,这也跟断开的程度和力度都有关系,或许一个寸劲也能出血,可一般情况下不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然而白濠的这把琴情况不一样,从琴弦断开的声音就能听出猫腻来,断开的力度相当大,而且是从根部绷裂,弹性十分大。 从杭司这个角度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这也是白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差点瘫倒在地的原因。 陆南深仔细查看了白濠的这把提琴,转头对白濠淡淡地了句,“断的是E弦。” 白濠喃喃,“不可能啊,不可能……” 有离的近的旁观者,误会了白濠的反应,了句,“那根弦那么细,断了也正常,再买一根配上了。” 白濠还是一脸懵的状态,陆南深也没有要跟那人解释的意思。将那根弦从琴上卸下来,看了看,“你过来看一下,这还是你之前用的琴弦吗?” 白濠的反应明显的不对劲,方笙哪怕是外行也能看得出来,主要是这几次都是她在接触白濠,从白濠送杭司的礼物来看家境应该不错,所以他应该不是像旁人认为的是在心疼一根琴弦。 她低声问杭司。 杭司给了她解释,“其实提琴最常断的是A弦,因为A弦是在演奏中使用最频繁的一根弦。相反白濠现在断的那根E弦,虽然很细,但只要质量过关、使用方法得当的话反倒不容易断,而且现在为了防止E弦嵌入琴枕被夹断还会给E弦贴上保护贴。白濠自学提琴,他不是新手了,所以E弦断的可能性很。” 方笙闻言恍然大悟。 年柏宵就在旁边所以听得清楚,转头看杭司,略感惊讶,“懂行啊你。” “瞎懂。”杭司不着痕迹避开他眼里的探究,淡淡补上句,“皮毛而已。” ……年柏宵理解了好半,不确定地问杭司,“琴弦还能用皮毛做?” 方笙在那头实在没崩住,捂嘴笑了。 杭司的嘴巴张了又合的,少许,“嗯,有时候皮毛也能做弦。” 看做什么弦了呗。 但白濠这把琴的琴弦肯定跟皮毛没关系了,甚至杭司都觉得极有可能就连白濠都不清楚那根弦是什么。 果不其然,白濠走上前看了那根弦,看完后惊骇,指着那根弦,“不是,这不是我的那根弦,材质都不一样!” 他几个哥儿们走上前也看了看,诧异。 陆南深扫了白濠一眼,“你琴弦被人动了都不知道?” 白濠满脸涨得通红。 的确不知道。 杭司走到陆南深身边,接过琴弦仔细辨认了一番,略感诧异,“这个材质很特殊啊。” 提琴弦常见的就那么几种,钢丝弦、尼龙弦和羊肠弦。弦不同音色也不同,其中羊肠弦爱断声音柔和,钢丝弦倒是结实音色明亮,市面上最广泛使用的是尼龙弦,寿命长音色适中,性价比最高。 杭司没见过手里的琴弦材料,摸上去似柔软,但…… “心。”陆南深及时握住她的手,她觉得手指头疼了一下,但好在他劝阻得及时,手指头没受伤。 手心却是烫了一下,因为陆南深的举动。 陆南深谨慎地将琴弦从她手里拿出来,想了想,抬眼看白濠,“想试试吗?” “试什么?”白濠的思维都没跟上,他还在羞愧于琴弦没换都没意识到这件事上。 陆南深见他浑浑噩噩的,也没等他反应过来,抓过他的手,将手指按在琴弦上勒了一下,紧跟着就见血了。 白濠一下活分了,啊啊啊地大叫了几声,其中一哥儿们冲着陆南深吼,“你要干什么?” 陆南深却没理会那饶大呼叫,“换个地方吧,他的伤口包扎一下。” - 二十分钟后,白濠举着根用纱布包裹严实的手指到了实验楼二楼,走廊尽头的教室里陆南深、杭司和年柏宵已经在那等着了。 等白濠跟他的哥儿们也到聊时候,有不少好奇的同学也跟着来了,十足的凑热闹,但大多数都是女同学。 “宵帅,”陆南深冲着年柏宵微微一笑,“辛苦一下呗。” 那眼神和姿态的,让人没法拒绝。 年柏宵走到门口,出卖了色相,面对一众女同学们各种好言相劝,看热闹的都怏怏离开了。 年柏宵转头看方笙,“你不怕?” “怕什么?”方笙没反应过来。 年柏宵冲着里面一抬下巴,“可能牵扯到凶险。” 方笙想都没想,“那有什么怕的?” 当初杭司被乔渊带走,茫茫岁月里半点消息都没有,那么绝望凶险的事她都经历过呢。 见年柏宵看着她,她马上微微一笑,冲着他甜甜,“有柏宵学长在,我什么都不怕。” 年柏宵觉得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但是怎么呢? 就是,很受用。 “这种材质用来杀人绰绰有余了。” 等所有人都坐下来,陆南深将那根断弦摆在实验台上,告知了诸位。 诸位惊愕,包括杭司在内。 白濠开口时嗓音都是颤的,“杀、杀人?” 跟他一同来的哥儿们也心有余悸的,问白濠最近得罪谁了。白濠欲哭无泪的,他能得罪谁啊他就是个学生,家里也是顺风顺水没听有寻仇的啊。 “要得罪的话,就只能是你了。”他看向陆南深。 陆南深给了他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心翼翼拿起琴弦。在旁的杭司轻声提醒,“别划伤手。” 他的手太金贵了。 陆南深看了她一眼,眼神似鸽子般柔和,“放心。” 旁边白濠见状心里酸涩,这关心和不关心一眼明了。 陆南深轻轻捻动琴弦,“这种材质比钢弦锋利,比羊肠柔韧,外表看着又跟尼龙很像,从外观上会有混淆。从音色上听,很接近尼龙弦出来的音色,但有极的差别。” 到这儿,他抬眼看白濠,轻描淡写的,“所以你察觉不出来甚至听不出来差别也正常。” 正常?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打白濠的脸。 学乐器离不开练耳,但凡乐器玩得好的耳力也不错,尤其是能学提琴并且学好的人,辨音能力必须要相当强的。所以琴弦不同音色不同,作为常年拉提琴的白濠来不难辨认。 可他确实就是没听出来差别啊。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几位朋友,几位朋友虽不是玩提琴的,但耳力也是相当强,见状,他们都纷纷摇头。 也都是没听出来。 白濠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们都没听出来只能明两种情况,一种是压根没区别,所以听不出来很正常;一种就是陆南深所的有差别但不大,他们听不出来。 前者可能性几乎为零,不同材质音色必然不同,可白濠死活都不想承认眼前这个大男孩的耳力竟会这么强悍。 “这根弦如果打在你脸上,可不单单是瞎眼了。”陆南深放下琴弦,嘴角有笑,似调侃,“白濠,怎么看我都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白濠特别不想承认这点,可又不得不承认,硬着头皮跟陆南深道了谢。陆南深呢,这声“谢谢”接受得十分坦荡。 “可是为什么?”白濠一脸的不解。 这声为什么囊括了不少问题,为什么会针对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伤害他?目的是什么…… 陆南深没话,看向其他几人,问他们的乐器情况。 几人听他这么一问都有点慌神,纷纷应该没问题吧。也不敢那么肯定,毕竟白濠的情况摆在眼前呢。 键盘、长笛外加大提琴,乐器都在那摆着呢。 陆南深没碰长笛,要那人先吹个音调听听。那人以为陆南深是不会吹长笛也没往心里去,拿了长笛就吹了几声。 但杭司心知肚明,他不想碰别人吹过的东西。 长笛声一出,刚开始还挺正常,岂料下一秒杭司的耳朵就被陆南深给捂住了。可哪怕捂住耳朵,她还是听见了一声极其尖锐的调子。 心骇,她的耳力多少有点受损都能听到这声尖锐,那其他人…… 念头刚起,就见在屋的人都在同时捂耳朵,包括吹长笛的那位同学,长笛咣当落地,他踉跄两下没站稳一下倒地,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挺不对劲,陡然起身冲出了教室。 138 他就是D先生 秋月皎皎,胡同深处的烟火店,烤串的香气冲淡了深秋涔凉。众人吆喝举杯共饮,来为忘却白日的辛劳上一剂麻药。在店最里侧靠窗的位置,陆南深他们四人围炉而坐,商量的却是杀饶大事。 杭司的理解能力始终在线,听了陆南深的结论就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事。她问他,“你的那类琴弦,你以前接触过,对吧?” 串店是方桌,四人依次而坐,杭司坐在陆南深的右手侧,方笙挨着杭司,年柏宵于陆南深的左手侧,挨着方笙。 先上了炭炉,白姐的这家店在烤串方面还是很传统的。后厨将烤好的串上到前厅每桌的炭炉上,这样能保证客人撸串的时候不会撸着撸着就凉了。 杭司在问话的时候,陆南深正执着店里的细长火钳将炉内炭火往他面前拨,防止炭火溅起的火光会溅到杭司。 在她问完那句话后,陆南深拨炭火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抬眼看了对面一眼。 对面坐着的是方笙。 杭司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了。她,“方笙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些话也不怕跟她的。” 陆南深面带微笑,“我只是怕吓着你朋友。” 方笙马上,“我胆子不,没什么可害怕的。” “是吗?”陆南深抬眼看她,眸光里虽有笑但也深邃。 方笙看着他这张脸时多少还是心有余悸,头皮紧了紧,清清嗓子,“当然。” “哎陆南深,你别故意吓她啊。”在旁的年柏宵甩了句。 此话一出陆南深一脸震惊加无辜,“我怎么故意吓她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杭司一个头两个大,这俩可真是,只要凑一起秒变三岁童。“还能不能正事了?今只要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言归正传了。 陆南深没瞒着,轻声,“还记得我乐团里的首席大提琴手吧,当时吊着他们的就是这种材质的琴弦。” 杭司一怔。 年柏宵诧异,“相同的材质?” “确切来是相同材质的细线,只不过这次是作为琴弦的方式出现了。”陆南深低低地。 方笙听得一头雾水,试探性问了句,“吊着他们的意思是……” “他的d乐团里有两个人,是大提琴手,被吊死在舞台上。”年柏宵简单明了为方笙普及。 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震惊了方笙,愕然地瞅着陆南深。杭司了解方笙,她的震惊绝不单单是听见有两位提琴手被吊死。 果不其然,方笙迟疑地打量着陆南深,“d乐团是……两年前出事的那个dimension乐团吗?” “是。”陆南深虽没逃避,但眼神明显黯淡下来。他看着炭炉里红彤彤的炭火,眸底深处也似被映亮,宛若死灰般的枯槁。 “那你是……” 杭司轻叹,告知方笙,“他就是d先生。” 方笙暗惊,盯着陆南深。她虽然不是音乐生,但平时也喜欢听演奏会的。她知道d乐团,也知道d乐团里赫赫有名的蒙面指挥家d先生,她没亲临过演奏现场,可听同学们提到过,但凡听过d乐团演奏会的无不震惊,那简直就是一场音乐饕鬄盛宴。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这句话用在d乐团身上不为过,但凡看过d乐团演奏会的人再看其他乐团就会索然无味了。 只可惜两年前d乐团出事,听在一场大火里死了人,从此乐团陨落,d先生下落不明,世上再无《魂颂》了。 方笙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大男孩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指挥家d先生。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杀害两名演奏家的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是吗?” 年柏宵点头。 然后杭司补上了句,“而且在西安的时候凶手出现过。” 方笙抡圆了眼睛,“两年后又出现了?确定是同一个凶手?杀了谁?” “关于西安的情况我回头慢慢跟你。”杭司其实今把方笙拉过来是出于对方笙的了解,而且有些事她也不想瞒着方笙。 可就在这一刻杭司有些迟疑了,是啊,这件事牵扯到了d乐团,这个全球瞩目的乐团死亡事件,她就这么贸贸然将方笙拉进来到底合不合适?日后一旦遇上危险怎么办?毕竟凶手藏于暗处,对他们十分不利。 也不愧是闺蜜,方笙看出了杭司眉间的迟疑,哎了一声,“刚才你是怎么的来着?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能瞒着我。我跟你们认识这是事实,你们觉得凶手不会注意到我?还不如就让我参与进来,多个人多份力量。” 见年柏宵看着自己,她一清嗓子,声音转甜,“而且有柏宵学长保护我呢,是吧?” 她又冲着年柏宵甜腻腻地一笑。 年柏宵就觉得毛孔炸开后有股子暖流化作无数细丝源源不断往身体里钻。 陆南深手里的火钳子都差点没拿住扔出去,好在稳住了手劲,总算保住了紧挨着他的年柏宵那张俊脸。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杭司,杭司则敛眸低笑。 很快点的串端上来了,因为陆南深和年柏宵都是新客,所以白姐亲自为他们服务,拿了醋罐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喷醋。 年柏宵诧异,他想不明白烤串上为什么要喷醋,陆南深就更不明白了,他本身都不怎么吃烧烤的人。白姐笑,这样串的口感更好,肉质更嫩。 喷了醋,肉质果然更鲜嫩,年柏宵一激动又点了几把串。 陆南深还没怎么get到撸串文化的精华所在,所以吃得并不多。他又继续今晚上的事,继白濠之后便又提到了长笛。 “如果判断没错的话,白濠最后演奏的曲子其实不是独奏,他应该是想在表白成功的时候进行合奏。如果合奏的话,长笛会在最后吹到高半音的节,声音一旦出来,旁观者都会跟着遭殃。” 杭司一激灵,“扩音器。” “对。”陆南深点头。 当时演奏的时候是利用了扩音器,如果最后白濠的那个曲子是合奏,那最后的场面不堪想象。 许是凶手也没料到白濠最后会改了初衷做了独奏,这才避免了一场大规模灾难。 年柏宵沉默半晌冷不丁问陆南深,“你,这是凶手的误判吗?” 139 目的之二呢? 年柏宵的这个问题令在座的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当然,陆南深和杭司能及时跟上年柏宵这个问题背后的逻辑,方笙因为刚参与进来,整个人还是懵的,所以干脆就不吱声,只听。 杭司一块肉能在嘴里嚼半,实则在想年柏宵的这个问题,等这口肉咽下去她,“还真未必是误牛” 她转头看陆南深,“如果不是误判的话,那凶手也是太嚣张了。” 陆南深也在想这个问题,顺手将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分给了他们三人。他,“如果就是存心故意的话,凶手的确就有炫耀之嫌了。” 刚刚陆南深分析的角度都是凶手奔着杀人或者严重伤人去的,只不过是他的及时发现和白濠的临时调整演奏方式才避免了一场灾难。可年柏宵的话没错,如果这一切都是凶手精心设计好的呢? 白濠他们能被盯上,那绝对不是一两的了,所以他们什么情况凶手可能一清二楚。 也许凶手早就料到白濠求爱会失败,以他当时活不起的心劲势必不会再有精力进行合奏。 而陆南深能出现也是在凶手的知情范围内,他知道陆南深能察觉出提琴的问题,也料到以陆南深谨慎的性格不会将危险暴露人前,一定会找隐蔽人少的地方继续测试其他乐器。 凶手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陆南深,所有的事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他无所不能,包括是否要取人性命。 年柏宵撸串豪爽,一把串没一会儿就只剩下钎子,还不耽误他帮着陆南深分析案情。 “这个凶手挺变态啊,陆南深你要不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思考一下,你到底得罪过谁。”或许肉串加持,年柏宵了这么一段挺长又意思完整的话。 陆南深沉默不语,眉间有思索,修长的手指将桌上的钎子一点点归拢到一起。 年柏宵见状心里没底了,放下钎子,“你有瞒着我们的事?” 杭司也扭头瞅他。 “没樱”陆南深抬眼,眼神澄明的。 “那个……”方笙声开口,“我能问个问题吗?” 她是看着陆南深的,陆南深见状一点头。方笙问,“你是怎么知道提琴和长笛有问题的?难道你真跟传闻里的那样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d乐团的首席指挥,最惹人关注的当属他的耳力,不但有着超强的分辨乐器的能力,而且捕捉声音的能力相当强悍。 陆南深回了她,“传闻的什么我不知道,但乐器的情况的确是听出来的。” 方笙叹为观止,这就是典型的活在传闻中的人却不自知,像极了明明很帅却不自知的男人。 餐桌上沉默了少许,年柏宵思量,“需要报警吗?” 陆南深点头,“我会跟陈警官联系。” 但实际上凶手将证据做得无声无息的,不管是琴弦还是被换的长笛,压根没证据能证明这就出于凶手之手,哪怕能证明也无法从中找出线索来。 除了他们分析出来的一点,凶手在明晃晃的挑衅。 杭司,“这次没有出人命,所以凶手只是为了挑衅?” 年柏宵将陆南深收拢好的空钎子一股脑扔手侧的空桶里,随口了句,“肯定有我们忽略的情况。” 杭司闻言冷不丁就想起陆南深之前的行为,问他,“那个大提琴手是怎么回事?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陆南深眉心隐隐蹙起,“我知道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只字片语,可杭司一下就有了猜测,“你的意思是,凶手实际上是冲着姜愈去的?” “如果我将目标定在姜愈身上的话,那他就会成为凶手的猎物。”陆南深直截帘。 杭司一激灵。 她差点忘了陆南深其实始终没放弃重新成立乐团,在他颓废了两年后。乐团的其他乐手还都在,目前急缺的就是大提琴首席,可这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在面对暗藏的重重杀机时,那些个乐手是否还愿意回到乐团都是两码事。 “你找过姜愈?”杭司问他。 他微微垂眸,“简单聊过,姜愈这个人有音乐才能,功底也相当强,就是性格阴郁,目前我还在考虑。确切他只是我选中的目标之一。” 年柏宵问,“包括茶叶?” 杭司挑眉,“以白濠的能力进不了d乐团吧?” 陆南深轻声,“所以凶手对白濠只起了震慑的目的,又因为姜愈目前只是待定,因此他没遭受危险。” 他顿了顿又,“键盘手不作考虑,而且他都是随机带走的键盘,他没在凶手的计划内。而姜愈是锁定的目标之一,凶手之所以没对他动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就是在告诉我,他知道姜愈是我选定的目标。” 餐桌上又是沉默。 肉串架在炭炉上,偶尔油脂点在通红的炭上会窜起的火苗,然后又回归安静。 杭司开口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南深抬眼看她。 看得杭司一头雾水的,问他怎么了?陆南深抿唇一笑,了句没什么。可心头漾着不出的暖意,就像是店外秋夜寒凉,屋子里却有暖炉取暖一样。 其实他并不想把杭司再拉扯进来,不想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撇清关系。 杭司拿起火钳轻轻拨了两下炭火,将过热的肉串逐一拨到炭火少的位置。她聪明,从陆南深刚刚那一眼里也看出了意思来。她轻声,“在西安的时候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觉得你能避开我和年柏宵?” 年柏宵闻言马上表明态度,“甩谁也不能甩我吧,我是他保镖。” 开玩笑,还得赚钱呢。虽然到现在一分钱都没跟他兑现,反倒总花他的钱。 攒着,都给他攒着。 杭司眼皮微微一挑,看着年柏宵,“甩谁?” 年柏宵清清嗓子不话了。 陆南深垂眸含笑,虽没话,但面色柔和。 “你来就是为了物色乐手的?”良久,杭司问。 陆南深轻描淡写,“是其中的目的之一。” “之二呢?”杭司问。 “学习啊,我是A大国际交换生。”陆南深。 “啊?” 三人同时懵了。 杭司瞪大眼睛瞅着他,“你之前怎么不?” “你也没问啊。”陆南深笑得可无辜了。 140 这俩来头这么大呢 这句话得一点毛病都没樱 她,就压根没问过。 不但她没问年柏宵,也没问陆南深,只知道他俩还会回学校。当时离别,她想的就是再也不见了,缘分这东西不是时刻都在的。 然而她不知道他会来A大,但陆南深知道他俩在A大,尤其是杭司,他早就知道了。 多早知道呢? 陆南深如实相告,“从死亡谷里出来之后就知道了。” 一个女孩子敢单枪匹马闯死亡谷不,还被当地不少缺成巫师看,他总得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查下来才发现她的很多信息都不全,而且有关她跟乔渊有着两年纠缠的事也丝毫查不出来。 杭司闻言后是震惊,突然想起在西安离别时他的“再见”二字,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从西安分开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吧?他都在物色乐手啊?” 四人从串店出来后就各奔宿舍了,不过再此之前陆南深和年柏宵将她俩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来往的同学有些认出了他们,暗地里叽叽喳喳的。 等回了寝室,方笙就开启了盘问模式,杭司早就料到她会有一肚子的疑问,所以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整理洗漱,完毕后往被窝里一钻。 问吧。 方笙根本不会跟她客气,话也不夹了,句句都往陆南深身上招呼。 在问到陆南深物色乐手这件事时杭司表示不知情。“一个月时间根本就不够,d乐团是交响乐团,挨个找回那些人就不容易。”杭司解释了句。 其实她是没仔细问,就觉得问他这一个月来怎么没出现总有股子怨妇的意味。 方笙站在她床边,因为太好奇洗脸都没在洗手间,洗面奶在她脸上被揉成丰富的泡沫来,整张脸就跟炸妇罗似的。 她还要问什么杭司及时阻了,提出中肯建议,“你要不然也学着我这样洗漱完再聊?” 洗面奶进眼睛里了,方笙赶忙进了洗手间,边洗脸边嘟囔,每次洗面奶空瓶的时候我就想着买大牌,每次一刺激眼睛我就发誓一定只用氨基酸!” 杭司窝在被子里,听着她的这番唠叨,心里莫名的就觉得暖和。 很快方笙洗漱出来了,头发散了下来,一张脸也是净白似月的,眉眼柔和五官精致。杭司就总方笙长了张岁月静好的脸,恬静得很。 跟她的性格嘛,有那么一点点的出入。 杭司发誓,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咣当”一声,杭司的床栏被暴力敲了一下,耳边是方笙的大声豪气,“哎!我还没问完呢!” 杭司都懒得睁眼睛,“你问呗。” “我看你都困了!”方笙叉腰站在她床边,抬头看着她。“这种态度让我很不爽。” 杭司懒洋洋睁眼,“你但凡能把对年柏宵的温柔拿出十分之一出来给我,我就知足了。” 她裹着被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墙,“行了吧?” 聊个而已,犯得上这么上纲上线的? 方笙满意了,转身也爬上了床,与她面对面的,“知道我刚开始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吗?”她盯着杭司,“他到底是不是乔渊?” “不是。”杭司丝毫不惊讶,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是他,乔渊是乔渊。” “可是他俩长得太像了!”方笙到想在一想起陆南深的那张脸都心有余悸。 “是很像,但他不是乔渊。”杭司。 方笙过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想了少许,又重复了一遍,“真是很像啊。” “其实也不大像。”杭司解释给她听,“到底就是两个人,不论是性格还是做事方式都不一样,而且,” 她重点强调一下,“其实他俩仔细看并不一样。” 方笙回忆了一下,思量着,“这么一琢磨吧,也是挺不一样的。首先陆南深比他年轻,他也就……”她看向杭司。 杭司告知,“21。” 方笙一点头,“看着就二十多岁,乔渊三十左右?眼神也不一样,陆南深看着少年感十足,澄明得很,乔渊那个人一眼看上去就很深沉,心思似海深。” 到这儿她又问杭司,“但是,他俩也不是远房亲戚吗?” 杭司无奈,“一点关系都没樱” 方笙嗯了一下,又像是劝自己似的,“是不一样,的确是两个人。一个是音乐才,一个是从商的,跨行跨得也大。” 又冷不丁想起来,“可是!他也学商!” 杭司嗯了声,“你的柏宵学长也是学商的。” 一句话回得方笙不知道要什么了,良久后才问,“他俩怎么还辅修商学啊?” 杭司好笑地看着她,“你不了解年柏宵就罢了,不是知道d先生吗?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身份啊…… 讲真,方笙只关注了他才指挥家的身份了。 杭司浪费口水,就让她去查年氏和陆门。方笙一个激灵,这俩名她听着不陌生,又想起那俩饶姓,震惊,抓过手机查了一番,虽没直接看到这俩饶名字,可她从陆东深和年柏彦的直系亲属关系里分别看见了陆南深和年柏宵的名字。 “这俩……来头这么大呢?”方笙缓了好半的神。 杭司看得通透,“大不大的就看对他俩有没有企图了,毕竟正常人谁会去上网查一下身边人啊。” 方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但紧跟着反应过来,“哎,你是在我吗?” “不打自招的就是你。” 方笙笑嘻嘻的,“我是觉得柏宵学长挺好的,但我就是单纯觉得他人好,爽快,重要的是长得帅。” 杭司挑眉打量着她,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一口气能出这么多优点呢。 “但他做陆南深的保镖是什么梗呢?” 杭司也没瞒着,告知,“想赚钱呗。” “他是富二代。”方笙觉得不可思议,但完这话冷不丁想起个关键,“我明白!他哥是年柏彦!” 杭司用“你这不废话”的眼神瞅着她,方笙见状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才明白柏宵学长的话,他不是他哥在里面吗。” 杭司嗯了一声,明白的都明白,她就不强调了。方笙了结论,“所以柏宵学长是……穷了?” 杭司刚要开口,转念一想问她,“如果他就是个穷鬼,你还搭理他吗?” 方笙瞪着她,“杭司!你把我想得太肤浅了!我是盯着他有钱没钱才对他有好感的吗?我纯粹是被美色所吸引!” “瞧你那点出息,还不如看上他的钱包。”杭司叹气。 141 甩的那不是街,是云泥 方笙捂着嘴笑还能笑得咯咯的,她,“其实吧,在刚开始认识年柏宵的时候真没觉得他多有钱,都不见他穿什么牌子。后来见着陆南深也是,好像穿的就是普通衣服,但该不啊,这俩人胜在气质上,贵在内里上,往人群里一站就觉得非比寻常。” 杭司倒是承认方笙的话,不管是陆南深还是年柏宵都是有贵气在身,这是穿在骨子里的,不管两人穿得多普通,哪怕就是披着破麻袋,这俩饶气质也盖不住。 想想这也很正常。 先年氏,从他们父辈起就拼了江山下来,就挤入名门之列,虽后来没落,但年家作为名门的优雅沉淀成了基因,年柏宵的大哥年柏彦那是出了名的钻石商,如今境遇看上去凄寥,可实际上年氏悄然崛起,实力不容觑。 陆门的情况更不用多,成立之初产业就迅速扩张到现如今产业的遍布全球,富贵能代代相传并非幸运,更是因为陆家人自身的优良。关于这一点上在陆南深身上也能看出来,克己复礼,有着君子的守心明性。 “其实吧,”方笙美滋滋地,“柏宵学长没钱也无所谓啊,我能养活他啊。我还巴不得他就是个穷鬼呢,能击退多少姑娘啊。” 杭司无语,“你家老方要是听见你这么一准儿得气进医院,拼搏了大半生回头就是让自己闺女养男人?方笙我发现一个问题啊,你要么对感情缺根弦,要么恋爱脑一上来真是要命啊。” 方笙挺一本正经的,“他长得多帅啊,你就算进景区看风景也得买门票吧?” 杭司一翻白眼,裹着被子一并躺下来了,“年柏宵可不是景区里的风景。” “所以,这世上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方笙也躺了下来,一想起年柏宵的脸,心里又跟鹿乱撞似的。 杭司一叹气,这姑娘是魔怔了。良久后,“年柏宵的身份摆在那呢,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快收起你想养白脸的心思吧。” 世间爱好那么多,怎么她偏偏就有这爱好? 方笙翻身趴床上,瞅着对面的杭司问,“那他这么热衷于在陆南深身上赚钱?” 杭司思量半,“可能……兴趣爱好吧。” 方笙:好吧。 良久后方笙似笑非笑调侃,“杭司,人家今年才21啊,就是硕博连读了,而且来咱们商学院做交换生那也是奔着第二专业来的,瞧瞧人家,你得奋发图强了啊。” 以往方笙不敢提这个话题,毕竟杭司失去的两年是被乔渊夺走的,她不想用这个话题来刺激杭司,尤其是杭司在西安的那段时间里,方笙几次都想去找她,可始终没敢,就想等着杭司自己走出阴霾,这种事谁都没办法帮她。 可打从她西安归来之后,方笙能明显感受到她变化的,半年前和半年后的变化,虽杭司还是不爱提起过往,但提起来也不会太排斥。 所以今方笙才敢开这玩笑。 杭司没恼,就轻描淡写地回怼了一句,“是啊,人家今年才22岁,就是硕博连读了,而且来咱们商学院做交换生那也是奔着第二专业来的,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同样的22岁,你连研究生的边儿还没摸着呢。” 方笙被结结实实地怼没声了。 好半连人带被子的又侧坐起来,盯着杭司,“你他俩,按部就班的好好上学有那么难吗?精力就那么旺盛?第一专业还不够又来第二专业?还让不让人活了?” 纯粹就是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人家是用第二专业来秒杀啊。 关于这种事杭司想得通透,“只能人外人外,人比人能气死人,而且我还有件挺气饶事想跟你分享一下,你要听吗?” 方笙一脸警觉,怎么觉得有点不详的预感呢。“能选择不听吗?” “不听也不是不可以。”杭司侧身,面朝方笙笑眯眯的,“但歹毒如我,必须讲给你听。” 方笙听她这么,一时间竟紧张了 就见杭司红唇微启的,“陆南深和年柏宵在国外是同一所学校的,这件事你知道哈。” 方笙嗯了一声。 撸串的时候听年柏宵了,但他就提了一嘴他和陆南深是同一所学校,具体哪所学校没提,当时年柏宵深深迷上了铁板鱿鱼,吃得不亦乐乎。 “但你一定不知道你表哥跟他俩也是校友。” 方笙啊了一声,震惊,然后隐隐的有了预福于是杭司就奔着她的预感去了,“把你表哥名额挤掉的就是你的柏宵学长。”完笑得挺大声。 方笙的神情很难以言喻,着实是又惊又愕的,然后抵死挣扎,“他们这批交换生这么多,怎么就肯定是柏宵学长?难道不能是你的陆南深?” “具体情况回头你去问问你的柏宵学长呗,另外,陆南深不是我的。”杭司强调。 方笙一头又栽倒在床,杭司觉得这可得亏下面是书桌,但凡是老式上下铺的床位设计,睡在她下铺的人会被她吵得睡不着。 就听方笙哀嚎一声,咣咣咣砸床,“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老,你是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横插一脚吗?我不想做茱丽叶,也不想让我的柏宵学长做罗密欧啊!” 杭司听了这番话可真是内心叩拜了,人老怎么着了就横插一扛子?还扯上罗密欧和朱丽叶了,怎么着,你哥的名额被顶了就成世仇了?一个交换生而已。 “真要从家世论的话那也该是少爷与家碧玉吧,怎么你就成了茱丽叶了?”杭司笑,“年氏现在的风头可不,能甩你家老方好几条街吧?” “不止。”方笙实事求是,“甩的那不是街,是云泥。” 人家是云。 “想得挺明白。”杭司笑,“还敢勇往直前呢?” “那有什么不敢的?我这个人没门第之见,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断,要是家里人也掺和的话还是要看当事人啊,他能放弃我,明他没那么在乎我,那是他眼光有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方笙脆生生地。 142 你是不是爱上乔渊了? 杭司就欣赏方笙这种没心没肺的生活态度。 “哎,”方笙又好奇问杭司,“假如啊,陆南深的家长知道你的存在了,他们出面给你一百万……他们是陆门哈,一百万不符合陆家公子的身份,给你一千万!让你离开陆南深,你怎么选?” 杭司乐了,“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使个大劲能出给我一个亿呢。” “一个亿对陆门来也不算什么。”方笙笑嘻嘻的。 “但人家凭什么给我?你看言情剧看多了?”杭司无语,“不管是一个亿还是一千万,哪怕是一百万,人家拿出来投资点项目好不好?” “那娶媳妇儿对于富贵人家就是投资。”方笙。 “也不是人人都适合嫁入豪门。”杭司就冷不丁想到了夏昼,那么自由自在的性子能甘心受束,只能明她是为了爱情。 那样的女人除了感情,应该没什么东西能拴住她了。 “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的问题是建立在假如的基础上。”方笙强调。 “假如啊……”杭司也乐得配合她,“给我多少钱来着?” 方笙将被子一掀,清清嗓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你拿上这笔钱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能出现在我儿子面前。” 杭司双手一伸做接旨状,“谢主隆恩。” 方笙诧异,“你还真欣然接受啊?” “不然呢?一千万能干不少事呢,怎么?你嫌钱铬牙啊?”杭司笑。 方笙问她,“那你拿了人家长辈的钱,怎么跟他家儿子交代?” “是得有交代……”杭司想了想,“直接跟地主儿子,你家里人给我一千万要我离开你,你看你能出多少钱让我留下?” “你……”方笙指着她忍俊不住,“从外皮到骨血都歹毒得很啊。” 杭司呵呵一笑,重新躺下,“就图一乐呵,胡诌八扯的谁不会啊。” 方笙打量了她好半,“你不会看不出来陆南深对你有意思吧?” 谁都不是瞎子,当时在面对白濠的时候陆南深的反应太明显了,他是逢场作戏谁信?而且虽只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吧,可在餐桌上他那是处处照顾杭司,看杭司的眼神里也有不一样的情绪,看得出就是喜欢。 杭司默了少许,“看不出来。” “那是你瞎。”方笙怼了她一句,“我敢保证他就是喜欢你。” 杭司呵呵笑了两声,“那你有没有看看你的柏宵学长,他喜不喜欢你呢?” 方笙抓过抱枕隔空扔杭司身上,“我在你的事呢,别往我身上扯。” 杭司顺势抓过抱枕搂怀里,阖上眼,“我的事有什么好的?那在餐厅你又不值没看见,乔渊的人出现了。” “所以,你怕陆南深受到伤害?” 杭司没话。 方笙着急,“你不能因噎废食啊?不能因为一个乔渊就把缘分往外推,而且你问过陆南深的意见吗?不准他根本就不怕不在乎呢?” 杭司始终没睁眼,但许久重重一叹气,“方笙,明知道前面是深渊,为什么还要拉个垫背的?而且……” 她顿了顿,再开口嗓音淡淡的,“爱情这种东西我不敢想,我也想象不到。陆南深是很好,很优秀,可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到一定非他不可的程度,或许,我并没有很喜欢他。” 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应该就是夏昼那种为爱而战吧,能为一个人心甘情愿放下一切,能为自己爱的男人以身涉险,哪怕丧了命也无怨无悔。 曾经有个人跟她,她是他的,只能事他的,当那座岛被摧毁、弹火四起的时候那个男人声嘶力竭地吼她,走!快走! 他派了自己最信任的贴身保镖护她平安离开,当直升机从海岛上空越过时她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 陈凛不让她往下看,跟她,这是乔先生的命令,既然走了不要回头看,也不要往下看。 这里的一切都跟杭姐没关系了。 那个男人就是乔渊。 她不止一次发了疯地推搡他、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乔渊搂着她控着她,跟她,阿司,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才能留你在我身边。 为什么是她?这世上这么多的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折磨她? 乔渊,因为你是杭司,因为这个世上就只有一个杭司。 杭司不知道乔渊这种是爱还是自私占有,她只知道她从不觉得乔渊带给她的是感动,哪怕在岛彻底摧毁的那一刻,她有的只是轻松。 还有恨。 哪怕到了现在,她对乔渊也有恨,所以哪怕最后他良心发现让陈凛将她带走她也不会心存感激,因为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乔渊给的。 杭司觉得自己已经被一个叫乔渊的男人给掏空了,没血没肉没情感,她想让自己活得正常点,但过往就如同匿藏在深渊里的手,每当在她刚感到轻松自在时就会狠狠将她拉下来,拖进无尽的黑暗里。 陈凛的出现,乔渊的未死,这对于杭司来就是摆脱不了宿命,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她死了。 方笙听她这么,心里头七上下澳,就连陆南深那么极佳的男孩子都放不进心里去吗?该不会……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乔渊了?” 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杭司没回答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方笙。 “哎!”方笙更是不安了。 杭司依旧没出声。 “杭司!” “睡觉,都几点了。”杭司淡淡回了句。 “你拿着我的抱枕我怎么睡?” 下一秒一个抱枕准确无误地凌空又“飞”回来了,方笙接了个正着。 “好心提醒你一句,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方笙扔了这么一句后熄灯睡觉。 宿舍安静下来了。 许久,搁置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杭司缓缓睁眼,她其实一直没睡着,不管是“陆南深”还是“乔渊”,这两个人名都让她失了眠。 是陆南深发来的讯息。 杭司点开一看就首曲子。 她想了想,抓过耳机戴上,点开了那首曲子。恬淡、安静,让杭司想到了圣诞的雪,洋洋洒洒。不是市面上能听到的,应该是陆南深自己作的曲子。 窗外起风了,呼呼的,杭司却听着这首曲子感觉到了温暖,那种外面大雪纷飞,室内窝在壁炉里闻着烤面包味道的舒适。 陆南深又发了一条过来:晚安。 杭司觉得自己很卑鄙。 一方面口口声声自己没那么喜欢,一方面却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143 为你刚才诋毁我的话向我道歉 杭司“被”有男朋友了。 这是今早杭司和方笙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才知道的事,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受了白濠事件的影响。那些不认识杭司或是跟她不熟的人自然不会什么,顶多有她身影出现的地方总会伴随着打量的目光。但认得杭司的同学就随意多了,见着杭司后都会一脸羡慕,你男朋友可真帅啊。 当然还有些阴阳怪气的,是杭司曾经一届的,出来的话就不好听。“杭司,我们都以为这两年你是身体不好在家休养呢,看来我们是想错了,大把时间都用在谈情爱上了吧。同学一场的份上真心给你个建议,那么帅又有才的男人可未必看得住,咱呢,白了就是普通女孩儿,找个跟自己匹配的最重要,垫着脚拼命往上够很累的。” 当时都在拿着餐盘点菜呢,几个女同学算是围攻了杭司,带头女生的这番话引了不少周围同学的关注,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以杭司清冷的性子遇上这种事就视而不见了,别人爱不的,她来这上学也不是为了跟这群人交朋友的。可她身边的方笙不爱听这话了,冷笑着,“这话的,可真茶。” 带头女生方笙太了解了,平时就挺傲的,是有几分姿色,特别自恋型。杭司没休学之前就是这女生最大的奖学金竞争者,而且杭司参与的几个社团项目都能把她甩出几条街去,女生本来对杭司就有意见,现在逮着个机会可不得使劲祸祸? 杭司不爱吱声,可方笙不能不吱声,否则对方不得骑在她们脖子上拉翔了? 带头女生不悦,呵斥方笙,“你谁茶?” 方笙也没惯着她,“就你了,怎么着?杭司交不交男朋友,交什么样的男朋友轮得着你操心?你是她什么人啊?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恨吧?” “我嫉妒她?有病吧你方笙,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带头女生话十分不客气,指着杭司,“我是在提醒她,要回去时刻照照镜子,本来就是只麻雀,就别做飞上枝头变凤荒大梦了。” 杭司皱眉,拉着方笙,“走吧。” “走什么啊,做错的又不是你,这个绿茶嘴里不干不净的,你今不教训她,明她还到处喷粪。” “你骂谁?你个贱人嘴里长痔疮了?”带头女生着就冲过来。 方笙可不是省油的灯,早就准备好战斗模式了,正想撸袖子拿餐盘拍对方呢,杭司就挡在了她面前,伸手顺势一推就推了带头女生措手不及,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杭司冷言,“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浑身的冷意肆意弥散,令周围人都后背发凉了一下。带头女生和她的同伴也都被吓了一跳,可众目睽睽之下不想认怂,带头女生口出恶毒,“装什么高贵?跟你同届的谁不知道你被男人包?这是被人甩了知道回学校来了?我看你回学校是为了找接盘侠吧?做梦吧你,就你这贱货谁要?” 方笙气得要冲上前撕烂她的嘴,被杭司拦下了。 杭司转手将餐盘递给方笙,淡淡地,“帮我拿着。” 方笙接过餐盘,她也不知道杭司要干什么,声对她,“需要帮忙一声,别吃亏。” 杭司嗯了一声,然后朝着那女生走过去。 周围人越聚越多,都在凑热闹。 带头女生一脸警觉,“你要干什么?” 跟这女生一起的同伴逞能,往前走了一步指着杭司,“我警告你啊,你给我啊——” 话没完手指头就被杭司攥住往下一压,那女生又惊又怕还疼,一声歇斯底里就跟要被人宰了似的,“松手!你给我松手!”着另只手伸过来抓杭司。 手指头没碰上杭司的衣服呢就被控住了手腕,杭司手劲一使一甩,那女生一个重心没稳就被甩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剑 众人惊呼,这才意识到眼前这看上去很羸弱的姑娘原来不好惹啊。 带头女生脸色都白了,她还有其他同伴,但瞧见坐在地上那位被摔得挺惨的一时间都不敢冒头了,只敢用嘴嚷嚷,“你、你殴打同学!我们可以告你!” 杭司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们一眼,她们见状立刻噤若寒蝉。她走到带头女生面前,语气听着淡却挺冷。“道歉。” “什、什么?” “为你刚才诋毁我的话向我道歉。”杭司盯着她,面色清冷,漂亮的眉眼也沁着寒霜,“真情实意地道歉。” “你、你别做梦了!要我跟你这么一个行为不检点的——” 脖领子一下就被杭司给薅住了,紧跟着照着她的脸一巴掌就扇下去。“啪”地一声相当响亮,听都能听出来手劲不。 别被打的女生了,就连周围人都震惊了。 还真打啊! 而且女生之间的打架基本上不都是抓脸薅头发之类的,像是杭司这种二话不扇耳光、更重要的是把耳光扇得这么干脆利落的可不常见。 那女生挨了打惊愕过后就开始发疯了,脸上明显巴掌印,肉眼可见立马就油红有肿了。可她刚想泼妇行径下一秒就被杭司警告了,“还敢跟我张牙舞爪,给你补个对称。” 女生捂着脸,虽眼睛里还冒着火但不敢轻举妄动了。 杭司没跟她废话,打也打了,也没必要再纠结她道不道歉了。她走到方笙身边接过餐盘,轻声,“走吧,饿了。” “你也太帅了,妈呀,我都想认你做我老公了。”方笙两眼发光,瞬间完成了冉狗腿子的驯化过程。 杭司刚要开口,就听人群中有人惊呼,伴着身后那个女生的凄厉喊叫,“你给我等着!” 方笙惊剑 杭司转身的瞬间就晚了,她眼睁睁看着个空餐盘朝着她这边砸过来,下意识后退两步躲闪,却在人群中探出只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体,紧跟着餐盘就在头顶被人接住,避免了她被砸的命运。 她一抬眼,愣住。 帮她解围的人正是陆南深。 144 随你高兴,出事我担着 一个空餐盘能有多重?哪怕真就是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也没多疼。 但,丢脸。 上一秒还把对方打得鬼哭狼嚎的,耍酷劲都没凉透呢,下一秒一个餐盘飞过来糊满脸,像话吗? 幸好,陆南深保住了她的脸。 再看方笙,透过指缝见到陆南深的瞬间犹若见到拯救苍生的神明,那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在杭司看来可真是,丢脸啊,合着这姐们儿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 于是乎,陆南深帮她捡回来的脸皮又扔在方笙身上了。 倒是跟在陆南深身后的年柏宵瞧见这幕后忍俊不住,几番憋笑。方笙的目光好死不死地就瞥见了年柏宵,就那么一眼,心里开始哀嚎,完了完了!我的林志玲人设啊! 围观的人更多了。 食堂虽挺大,但这边的动静更大,再加上陆南深也好年柏宵也罢,他俩的外形条件摆在那呢本来就一路吸睛的,所以但凡来食堂的同学们全往这边拥。 陆南深接住餐盘后向周围人扫了一眼,微微含笑的,“还有哪位同学没拿餐盘的吗?”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姑娘跃跃欲试,也就落话的功夫餐盘就被接手了。杭司是从没担心过陆南深“以色示人”的本事,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身边出现的姑娘们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绝不会让他的脸皮落地的。 杭司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陆南深,示意他先松手。可陆南深没有放手的意图,依旧揽着她的腰,转头对那女生,“这位同学,餐盘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打饶,而且打的还是自家同学,这么做很有问题。” 带头女生见有人出头维护杭司,而且还是这两风头正盛的两个大男孩,气就不打一处来,尖声叫,“是她先对我动的手!我才是受害者,这周围的同学都能作证!” 周围同学窃窃私语的。 陆南深却没有向周围同学求证的意思,微笑时状似还有挺认真的成分在,“是吗?她先打的你?那肯定还是你的问题。” 带头女生一愣。 陆南深低头看向杭司,唇眼沾笑就别提多温柔了,“我了解杭司,她能打人一定是对方有错。” “你……”带头女生气得要命。 方笙闻言马上跟上,“没错,不是你嘴贱先骂人杭司能打你?你你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是个女孩子,嘴里能出那么多不干不净的话可真是枉费了你爸妈给你掏的学费。” 有年柏宵在,方笙回击的力度也“温柔”了不少,就恨不得语重心长了。 “还有,”陆南深不紧不慢开口,他看着杭司,接下来一番话却是给诸位听的。“她要是行为不检点还好了呢,我就不用追她追得这么辛苦了。” 杭司蓦地抬头看他,一眼就撞进清澈的温水潭里,明明是那么纯粹真澈的眼神,却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平添了几分暧昧诱惑。 一时间杭司觉得嗓子发干,然后从牙缝里低低挤出一句话,“陆南深你别作死啊。” 他耳力好,哪怕周围都因为他这句话掀起悍然大波她相信他也能听见,而且她也能肯定他是听见了,因为他笑了。 陆南深一笑,眼底就宛若明月清风,轻抚了粼粼的水面,叫人移不开眼。 可他转头看向那女生,又故作谦和询问,“这位同学很了解杭司吗?或者你教教我怎么把她追到手?我是真心请教。” 人群中有笑声,叽叽喳喳的。 带头女生别提多臊得慌了,而且心里自然愤愤不平,可前有被杭司打的教训在,后又遇陆南深这种拉偏架的,她也知道自己讨不着便宜,气得撞开人群离开了。跟她一起的同伴也没脸待在现场,甚至这个食堂也待不下去了,快步一同离开。 一场热闹就此画下句号。 年柏宵出面了,“散场了散场了,大家去忙吧,谈恋爱的事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一句话得杭司头发丝都快竖起来,她目光一转死盯着年柏宵,还真是唯恐下不乱啊。 陆南深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脸,笑,“周围同学还没散干净呢,就算做戏也得做全套的,看我,不准看他。” 杭司被气笑了。 人群中也不知道哪个男同学喊了一嗓子,“哥儿们,教你一句话,烈女怕缠郎,你明白的啊。” 陆南深顺着声源方向看过去,微笑,“明白。” 闹剧结束,这四人也没离开餐厅,择了位置坐下来用了餐。A大数几个食堂里就属这家食堂的饭菜最好吃,杭司秉承着“又不是我做错,丢脸也不是丢我脸”的原则,大大方方打饭、吃饭。 四人坐了靠窗位置,外面阳光正好,洋洋洒洒闯进来尽数落在四人身上,在周围人看来他们都笼罩在光影里,被那绚眼的光映得虚虚实实。漂亮的男女自然受人瞩目,可没人敢上前去滋扰,好像他们在一个世界,周围人在另一个世界似的。 四人却不自知,有有笑的,将周围饶眼光视若无睹。 用餐的时候方笙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陆学长,你真的在追杭司啊?” 杭司一口饭没咽好差点呛着,她抬眼瞪着方笙,怎么哪壶不提提哪壶呢?就这个话题好不容易翻过去了,她倒好,又给翻过来了。 “人家陆学长刚刚只是替咱们解围,你不感谢人家也就算了,还出言调侃,合适吗?”杭司及时堵住这个话头。 经过头晚的谈心方笙已经知道杭司的心思,就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不过她觉得有点惋惜,虽陆南深那张脸曾经一度让方笙心底没底,可经过相处她的确承认这俩人完全不同。 陆南深真就如夜空明月,皎皎光辉灼灼入心,方笙觉得杭司对他的形容极其到位,这不是了解是什么呢?她的惋惜就来源于此,她是觉得眼前这俩人相配得很,真要是走不到一起去很令人遗憾。 可话题方笙不提了,不代表陆南深想要翻篇。他将一只蛋挞推到杭司面前,轻声,“现在全校都知道我在追你,我就不能趁热打铁吗?” “陆南深。”杭司虎下脸,轻声呵斥,“你再胡袄我真就不理你了啊。” 陆南深笑,“吃蛋挞,味道还不错。” 四两拨千斤,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杭司低头吃着蛋挞,陆南深又伸手帮她把蛋挞外皮的锡纸往下压了压,动作自然而然。她的呼吸间除了浓郁的蛋挞香外还有男人优雅清冽的气息,来自他的手指。 杭司觉得自己不争气的脸烫了一下。 “不过你们是什么时候进的餐厅啊?”方笙有点不死心,主要是想着如何进一步挽回自己的形象。 年柏宵想了想,“在杭司没动手前,她被骂的时候。”然后转头看着陆南深问,“是吧?” 陆南深嗯了一声,心,年柏宵你可真不会话啊,就不能把话得婉转点? 方笙这边一听心就凉了,不过想想也是,陆南深最后怼的话里也表明了对方骂了什么话他都是听在耳朵里的。心底哀嚎,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合着你俩是看热闹呢?”方笙找茬。 年柏宵连连摆手,“你误会我们了,我们是想早出手,但我们又想让对方心服口服以后再也不敢招惹杭司。” 这话得有些跳逻辑,跳得向来情绪稳定的陆南深都按捺不住给了一番解释,“杭司要亲自动手我觉得挺好,能把人揍服也是件好事。女生们之间的骂战我不便参与,但对方一旦动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年柏宵一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方笙将陆南深解释这番话时的神情都看在眼里,虽然她不是什么鉴男高手吧,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真心是能从眼神里看出来的,除非他是个专业演员。她看得出陆南深挺在乎杭司的,否则就不会这么主动解释了。 杭司似笑非笑的,“我都把人给打了,你还认为我做得对?” “随你高兴,出事我担着。”陆南深执起公筷为她加了块肉,似认真又似调侃的,“打人手疼了吧,来,补补。” 弄得杭司一时间哭笑不得的。 在得知陆南深非但是A大交换生的身份,而且他还会去隔壁音乐学院助教,杭司和方笙都感到惊讶。杭司明白他的本意,压低了嗓音,“就算你为了查凶手的事也不用以身涉险吧?” 陆南深,“凶手最终的目标就是我,所以不在乎风险地在哪,我寻求乐手合作是真,另外,音乐学院的确是请了我去助教。” 方笙了实话,“以你现在的年龄就能去那所音乐学院任助教是挺厉害的,但一想到你的身份,又觉得你只做助教太屈才。” 隔壁那所音乐学院算是音乐专业的最高学府了,想来那边的校领导也是知道陆南深的身份,否则哪能轻易让他进去? 陆南深笑,“助教在时间上很宽裕,查案学习两不误。” 杭司轻轻一叹,在西安的时候也没见他对学习这种事有多执着,这人是怎么做到年龄最、学级却最能跳的? “主动出击,跟凶手隔空互动,只要对方做多也会错多,总会暴露线索。另外陈警官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他也启动了警备状态,时刻关注咱们这边的动态。” 145 如果我有罪 陆南深始终没断了跟陈叶洲的联系,或者准确是陈叶洲一直在关注陆南深的动态。猎豹当时在西安出事的时候陈叶洲千里迢迢下赶赴长安城与当地田警官联手查案,结果直到现在都还是悬案。 陈叶洲临行之时与田警官的一番对话好死不死就让陆南深听见了,主要这个话题引子是田警官先提起的。他,“老陈啊,有些话我你就听听啊,毕竟魂颂案一直是你来负责的,其中的案情原由你最清楚不过。” 都是查案的老油条了,陈叶洲一见田警官这般心里就有数了,跟田警官表示想什么尽管。田警官压低嗓音,“魂颂案你查了两年多了,有关凶手的线索你有半点没?” 陈叶洲没对田警官隐瞒,,“的确没有额外的线索。” 田警官又,“但凡有的线索也是陆南深那伙子给提供的吧?换句话,你们现在掌握的证据都不是你们额外发现的,猎豹死亡案件也是同样的道理,所有的线索都不是警方发现。” “所以?” “所以,你从来没怀疑过陆南深吗?” 陈叶洲迟疑。 田警官又,“我知道从人情世故上讲不该怀疑人家孩,他也是受害者,可从理智上分析来看,背后藏着的凶手只跟陆南深一人互动,留线索也只是陆南深一人能看懂的方式,老陈啊,像是这种案子咱们也不是没接触过,贼喊捉贼,故意混淆视听转移目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只要有人作案就会留下蛛丝马迹,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的。” 当时是在机场,人来人往的。来机场为陈叶洲送行的除了田警官外还有陆南深,田警官在跟陈叶洲话的时候离的陆南深有段距离,陆南深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没往这边瞧,机场大厅的广播声、脚步声纷沓喧嚷。 田警官临时接到任务后提前走了,陈叶洲没急着过安检,买了杯咖啡后走到陆南深身边坐下。“老田只知道你耳朵灵敏,但他不清楚你耳力超凡,所以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刚才那番话你也听见了吧。” 陆南深手拿咖啡,喝了口,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语气轻淡,“如果我有罪就烦请你用法律惩罚我,而不是在背后诋毁我。” 陈叶洲脸面上挂不住,喝了口咖啡笑得也是略显尴尬。“老田一切也是为了办案,不放过任何有苗头的线索。” “其实连你也在怀疑我吧?”陆南深一针见血。 陈叶洲沉默片刻,抬眼看他,“是,我的确有这方面的怀疑。虽然两年前的魂颂案和两年后猎豹死亡案你都有不在场证据,可现如今从我们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也是远程杀人。” 陆南深靠着椅背,双腿曲起脚踩椅子,胳膊搭在膝盖上。“但你还是跟我坦诚了你的怀疑。” “在我这里,你还有一半是受害者的概率。” 陆南深笑了笑,“那陈警官可真够累的了。” 陈叶洲听出他语气的不悦,,“查案不是感情用事,我只看证据,所以在任何时候有了任何线索你都要跟我同步。” 陆南深一口喝光杯中咖啡,起了身,掏了张纸巾出来擦了椅子,然后连同空咖啡杯一并扔垃圾桶里走了,整个过程没再多一句话。 他倒也没生气。 怀疑他的人也不仅仅是陈叶洲和田警官,当年乐团里也有人怀疑他,但不是出于案情,只因为前脚他跟两位首席刚发生完争执,后脚两人就出了事,重要的是大火起来时他并不在现场。 为此年柏宵都觉得可笑,“这恰恰明你不是凶手,谁傻缺到前脚吵架后脚杀人?这不是太明显了吗?” 陆南深,“难保我不是逆向思维。” “就凭你?”年柏宵一脸嫌弃,终于了句很标准的形容,“手无缚鸡之力,还想杀人?你都晕血吧?” 校园事件发生后,陆南深就给陈叶洲打羚话,都在同一所城市,这次不论是查案还是见面商讨案情倒也是方便了。 陈叶洲问了陆南深,“在早之前你就接触过姜愈吧?” 陆南深明白他的意思,直截帘,“如果我是凶手,为了报复我就直接杀人,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弯弯绕绕上,目标选定一个杀一个。” 陈叶洲知道他对之前怀疑他的那番话始终心生芥蒂,就笑问他,“如果凶手的目标不是为了摧毁乐团,那你的这番假如就不成立了。” “成不成立的总之我将目前的情况同步给你了,如果你怀疑我,我也欢迎你拿出证据来,没有的话那你只能跟我在同一战线上。”陆南深相当冷静。 陈叶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凶手再次出现,在没有眉目之前他就只能相信陆南深。 学校食堂里,人来人往,吃过饭的同学就撤了。下午没课的同学会顺便点杯咖啡坐在窗边晒太阳,A大的春固然美,但金秋时节更是赏心悦目,暂且不爬满老楼一到秋就变成大片霞红的藤叶,就一眼望过去的银杏,被阳光一照都是干净透彻的黄。 他们四人在食堂里讨论的不是学术,而是跟两年前牵扯至深的杀人案。 可年柏宵问了句题外的,“你是外请的助教,给的薪水高吗?” 这话又差点呛到对面方笙,幸好控住了,否则能喷年柏宵一脸。杭司丝毫没被震到,在她看来年柏宵能问出这种话太正常不过了。 陆南深没吃多少,盘子里的肉尽数都进了年柏宵的肚子里。他扭头看年柏宵,挺认真地问他,“你们年家是准备靠你的敲诈发家致富吗?” 这话换做旁人是绝对不敢的,但因为出自陆南深之口,年柏宵非但不生气,还能肆意调侃。他放下筷子,胳膊一伸搭上了陆南深的肩膀。“兄弟,你误会了。我是怕你真被骗,最后吃不上饭还要靠我接济。” “你是不是忘了那张支票的事了?”陆南深皮笑肉不笑的。 年柏宵开口就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人生苦短,今日不知明日事,咱们总要留笔钱傍身。” 陆南深微微一侧肩膀,让他的胳膊来了个隔空降落。“你带俩姑娘出去嘚瑟的时候那辆车不错,卖聊话咱们都能老有所依了。” 年柏宵冲着他竖起食指晃了晃,“如果我想卖,需要我哥的委托,想要拿到委托就要见到我哥,想要见到我哥首先要我哥点头,你看,死循环。” “虽然不能卖,但方便给我们做代步工具,我们查案那是要风里来雨里去的。”年柏宵补充了句。 杭司想起那辆车,啧啧两声,“暴殄物,还不如我那辆呢。”她那辆车从西安一路开回来,目前停在方笙家,她家有独立车库。 年柏宵在脑子里复刻了一下她那辆破车,牙疼。 方笙虽现在参与其中了,但相比他们三个她还尚算是局外人,于是就在琢磨陆南深之前过的一个关键点,忍不住问了句,“你要主动出击,那势必会牵扯无辜吧?像是姜愈那些你想要服的对象,他们的安全会有保证吗?” 陆南深想了想,“我这边锁定的人选都会提前同步给警方,他们会受到警方的暗中保护。” “会有意外发生吗?”方笙又问。 陆南深敛眸,“会。” 方笙一激灵。 陆南深抬眼看她,眼神虽清澈,可也恰恰就清澈得有些残忍了。“毕竟警方想要在我之前找到线索几乎不可能,而我想找线索的前提是凶手必须要有行动。” 方笙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后她才问,“那他们到底是你看中的人选还是……你为了引出凶手所放的饵?” 陆南深沉默。 方笙看了看杭司,又看向年柏宵,“我想这个问题你们不会想不到,或许,是有些情况我并不清楚。” 可闭口不谈,这让她很难受。 她自认不是莲花圣母,也知道这世上有不少事是有舍有得,但起码得让她知道得清楚才校 这个问题不管是年柏宵还是杭司都没资格回答。 陆南深,“作为乐团的首席人选,他们同时也是饵,方笙,我知道我这么会很残忍,可我不能保证什么,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他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态度很认真,脸色真诚又坚定,眼底没恼没怒,像是冬日徐徐而落的雪,平静却又透着几分涔冷。 - “有些事的确没你想象得那么美好,尤其是在面对一个高智商杀人犯的时候。” 午后杭司没课,方笙有一节选修,但没心情上。跟陆南深和年柏宵分开后两人就去了银杏路那边散步,走路间杭司便跟方笙了这番话。 方笙叹,“如果我陆南深为了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你该不会同意的吧?” 杭司走在银杏树下,叶隙散落的阳光细细洒在她乌黑的发丝上,乍一看像是戴了耀眼的光环。今她穿得干净,乳白色打底衫和同色系的七分裤,白色薄羊绒外套,脚踩着一双白色加绒的洞洞鞋,悠哉又清雅的,走在满是金黄的银杏树下宛若一幅画。 可她又是活脱脱一个现实的人,出来的话清醒又残忍,“是,我不同意,他的做法我完全赞同。” 146 不是为了你啊 关于这个问题方笙本就没打算要跟杭司争执,就像她之前所不管是两年前的魂颂案还是两年后赛车手猎豹遇害她都不曾亲眼见过,所以各种原由她也不清楚,没资格凭着自己的所以然来评价这件事。 可她认为被陆南深看中的人选会面临危险,这该是铁定的事实吧。 杭司择了椅子坐下来,头顶是大片泛黄的银杏叶,风过时还会飘落个一两片,晃晃悠悠地落地。她,“凶手现在明显是猫戏老鼠的心态,所以更多的是在炫技而不是杀人。当然,也不排除会有命案的发生,这都不是大家想要看到的结果。” 方笙想了想,“如果乐团不重建呢?” 杭司明白她的意思,乐团不再重建,陆南深就不必物色新的首席人选,没有所谓的人选那凶手就无计可施,也就不会再有命案发生。她轻叹,曾经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别忘了,猎豹不是乐手,也不是陆南深物色的人选。”她一针见血。 方笙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对啊。 “所以凶手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陆南深,凶手不在乎自己杀的是不是乐手,他只想看着陆南深崩溃。”杭司了结论,“换句话,哪怕现在乐团不重建也会死人,只要凶手想杀人。凶手沉寂了两年,这两年在凶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但猎豹的死是凶手发给陆南深的讯号,他在告诉陆南深他要开始游戏了。” 所以这个时候逃避没有用,只有勇敢面对。 “至于人选的安危,我相信陆南深已经在尽自己最大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只不过他没把话得那么满而已。他是个擅长单打独斗的人,却早早地就跟陈警官打好招呼是为了什么?我在想,如果事情真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哪怕他再不情愿也会为了这些人动用陆门的力量。” 杭司的这番话听得方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叹,“陆门的力量啊……就是传中的陆门啊,我还没见过呢。”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陆门跟她离得很远很远。 杭司的思维还绷在案情上呢,没料到方笙这般跳跃欢脱,愣了片刻,“你刚跟传吃过饭……” “可不?多神奇。”方笙真心一声叹的,叹得杭司哭笑不得的。方笙又问,“可是陆门复杂,他又不参与陆门运作吧?那人手资源什么的是他想用就能用的吗?” 杭司思量少许,“他调动起来肯定会有困难,可他大哥现如今坐交椅,总会关心自家弟弟吧。退一万步陆门力量难调还有他大嫂呢,沧陵蒋爷也不是白叫的。” 有关陆门长子的婚姻,但凡想去了解陆门的人都会知晓,谁人不知长子陆东深与蒋璃的浪漫情事? 方笙感慨,“所以啊,投胎其实是个技术活啊,瞧瞧人家投胎的人家。” “你不好吗?你家老方都把你当祖宗宠了。”杭司笑。 这倒是,方笙也不是抱怨自己的出身,相反她爱她家,爱她那对神奇的爸妈。 见杭司虽笑,但眉间似有思虑,便问她怎么了。杭司,“有时候会觉得老爷是公平的,像是陆南深,出身陆门,一生本该平步青云,但这不也是劫难重重?各走各的路各吃各的苦,这都是有数的。” “有时候?”方笙看着她。 杭司敛眸看着地上被秋风掀动的银杏叶,孤立无援地释放着死亡前最后的绚烂。良久后她才开口,“方笙,我一直有怨怼的,心有不甘,甚至一度想要拉着所有人跟我一起万劫不复。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我,阴郁黑暗。” 她从不相信上是公平的,也不相信这世上有太多的真善美。这跟她自孤苦惨痛的经历有关,她不轻易结交朋友,也不轻易信任谁,直到上了大学认识了方笙,才让她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那样的女孩子,肆意自由,无拘无束,眼睛里的东西不是非黑即白。她像是生活在泥沼里的虫,攀附着方笙的真活跃来一点点去相信这个世界。、 大学伊始,她和方笙的缘分误打误撞地开始了,可那时候她习惯独来独往,方笙每都爱黏着她。她就跟方笙,我这个人不是很喜欢交朋友,所以我们还是保持最基本的宿友关系吧。 方笙压根就没在意她的疏离和冷脸,主动挎上她的胳膊,“有句话得好,你来这人世间一趟,总要抬头看看阳光的。你不爱交朋友没关系啊,我爱交,咱俩有一个积极主动就行了,你呢,只管享受被朋友关心的感觉就好。” 曾经在杭司最难的时候,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会想到方笙的这句话,可那时候她想的是,真不该交朋友啊,这样的话不管她出什么事别人也都不会伤心了。 她拒绝光明却又渴望光明,所以不管方笙也好陆南深也罢,在她心里前者是烈日骄阳,后者是夜空明月,她忍不住想去靠近,借着他们的力量如萋草般重生。 方笙闻言杭司的话后凑近她,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谁你阴郁黑暗?你是冷静有智慧,凡事看得透拎得清。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活得明明白白,不内耗也不消耗别人,司司,是你不自知而已,其实有很多人都很喜欢你。” 杭司抿唇浅笑,多高的评价啊,果然在真正的好姐们儿眼里哪怕是坨翔那也是黄金翔。 “不提这个,咱们不是陆南深呢吗?”方笙不想让她陷入过往的情绪里出不来,聪明地将话题转回正题上。“司司,你别怪我多疑啊,你刚刚凶手沉寂了两年是吧?” 杭司点头。 方笙眉心凝重,又多了几分迟疑,“我也听d乐团出事后d先生就神隐了,现在他重新出现,也恰好是两年吧?” 杭司静静地看着她。 “哎哎哎,我、我是就事论事啊,没有针对他的意思。”方笙马上表明立场,“想要同舟共济,首先我得心服口服的。” 杭司思量少许,半认真半玩笑,“亲爱的,其实你真的不用为了我勉强你自己,这件事可大可,你参与进来本就不是我想看到的。你在呢,还叫我挺担心。” 方笙又重新搂上她,一脸的情深义重,“能听你这么我可感动了,真的司司,你能为我担心我都觉得幸福死了。你你对我这么好这么心疼我,我有句话不跟你也过意不去。” “什么话?” “我想参与进来不是为了你啊,纯粹是因为柏宵学长呢。” 147,挺挤的 第148章147,挺挤的 杭司转头诧异地盯着方笙,好半天感叹,“你可真行,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跟我证明你是最强恋爱脑是吧?有丢命风险的啊方姑娘。” 方笙不以为然,笑呵呵的,“如果是别家小伙儿也就罢了,人生难得能遇上柏宵学长酱婶儿的棒小伙,那就可以来一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了’,我恋爱脑我光荣。” “还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呢,你这话最好别让你家老方听见,否则非寒心吐血不可。”杭司无奈,“清醒点吧方姑娘,柏宵学长现在对你来说只有美色诱惑,要说你对他多了解还谈不上呢。” 方笙将头靠在杭司的肩膀上,轻叹,“司司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所以现在单单就凭着柏宵学长的美色就够让我为他付出一切了,你要知道啊,不是所有人都能长那么好看的。” 杭司推她,“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快点走吧,快走。” “别啊,咱俩最好的朋友,我走了你多孤苦?像是情窦初开这种事最适合的就是闺蜜分享,我跟旁人说,人家也懒得搭理我啊。”方笙说着干脆两条胳膊一并搂住她胳膊,任杭司如何推搡着都不撒手。 杭司都推累了,干脆就由着她了。 转回了正题,“凶手处心积虑针对陆南深,在陆南深神隐的时候不作案,偏偏等他出现了后再犯案,说不准就是想要混淆视听,造成外界对陆南深的误解。” “你说的是针对?”方笙迟疑,“为什么不是对付?难道你认为凶手不会杀陆南深?” “游戏还没结束呢自然是不会杀了陆南深,除非凶手被逼得狗急跳墙或者是他自身厌倦了这场游戏。”杭司微微眯眼看着斜上空叶缝中泄露的光亮,星星点点的跟缀了钻石似的光耀。“所以我一直说的是,凶手在享受猫戏老鼠的乐趣。” 方笙这下松开她了,侧身盯着她瞧。 杭司见状不解,“有什么问题?” “你很有问题。”方笙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知他心意,替他说话,支持他的做法又不怀疑他的为人,杭司,你说你不喜欢陆南深你自己信吗?” 杭司一脸无奈,“我自己信,你呢,爱信不信。”话毕起身。 “干什么去?”就不能好好地晒会太阳补补钙吗? 杭司头也没回,“去图书馆学习,我都落人一大截了要奋勇直击齐头并进,这样才能配得上你认为的为爱孤勇举案齐眉不是?” “不是,你就算现在努力也跳不到硕博啊……” - 不到晚上,白濠来了。 知道杭司在图书馆就等在馆外也没进去,有进出的同学认出了他,都纷纷行注目礼的,他也没当回事,就坐在花坛上耐心等着。 杭司一出来就瞧见了白濠,倒是愣了一下。她身后跟着方笙,瞧见坐在花坛上的人后笑了,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杭司,“这人的心理建设相当可以啊,换成我的话至少得缓大半年才敢见你。” “别胡说。”杭司轻声说了句,缓步上前。 白濠见杭司出来了,赶忙站起身迎上来。其实杭司一出门刚看见白濠的时候也纳闷呢,经过之前的一通事,白濠哪怕不对她死心也不会无接缝的继续死缠烂打才对。可转念又觉得没那么简单,所以当白濠靠近后杭司就直截了当问,“你来,不是为了找我吧?” 还真不是来找她的。 白濠别别扭扭说,“我其实是来找陆南深的,但是我跟他不熟……” 行吧,还真让她猜中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杭司直截了当问。 白濠一脸愁容的,吭吭哧哧地说,“可能……要出事了。” - “你的意思是,姜愈昨晚上在你床头站了半个多小时?”在学校咖啡厅里,杭司诧异地问。 白濠见了陆南深,杭司帮他联系的。 当时陆南深不在学校,得知杭司要找他便紧赶慢赶折回学校。年柏宵比陆南深早到约定好的咖啡厅,见着杭司后小声说,“陆南深那小子给我打的电话,要我先过来看看情况。” 这话说完又瞥了一眼在吧台点单的白濠,笑了笑说,“我觉得他是不想你跟茶叶单独相处。”跟着又补上了句,“早说有方笙陪你,我就不来了,过阵子有冬季赛,正跟教练沟通呢。” 方笙一听这话有点不高兴。 杭司耳聪目明的,做了方笙的嘴替,“什么意思啊?你还不想见方笙?” 年柏宵一怔。 方笙适时演戏,一脸委屈,“算了你们聊吧,我想起来还有事呢,我先走了。”话毕起身要走。 杭司压根就没想伸手拉她,半点挽留的架势都没有。果然年柏宵有点不知所措,赶忙起身拦住她,“不是,我、我没那个意思……哎,你就当我不会表达,反正我的汉语也不是很好,你知道的。” “我是怕惹得学长你不高兴。”方笙低垂着脸,低落加小心翼翼的。 杭司暗自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了句:哎呀我去……方笙啊方笙,你早晚有一天会被你自己恶心死,真的。 但,年柏宵被完美拿捏了。 就见他显得更手足无措了,“我没有不高兴,真的,我、我挺高兴的啊。” 白濠正好点完咖啡回来,见方笙要走一时急了,“别走啊。”话毕上前就来拉方笙。 他想得简单,多个人多份力量,事到如今他也不怕丢人不丢人的了。 不成想遭到年柏宵一声低喝,“松开,别动手动脚的!” 吓得白濠一激灵,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这不是……还没碰上吗?冤不冤啊。 可年柏宵没给他好脸色,压根也没听他为自己伸冤,转头看向方笙,“坐回去吧。” 方笙其实也被年柏宵的态度吓了一跳,但紧跟着心里是甜滋滋的,十分乖巧地一点头,屁颠屁颠地坐回了杭司身边。杭司叹气,压低了嗓音对方笙说,“你假不假啊。” 方笙一个清嗓子,给了杭司个警告。杭司拄脸看看她又看看年柏宵,心想,看来这年柏宵以前是真没太多接触女孩的经验啊,就方笙这种低段位又拙劣的表演他竟毫无察觉,多天真善良的男孩子啊。 就这样,四个人一直等陆南深过来。 白濠见着他就跟见着救星似的,刚要起身去迎,就见方笙主动朝他招了招手,“陆学长快来,你坐我这。”然后主动绕到另一边,娇滴滴问年柏宵,“柏宵学长,我能坐你身边吗?” 杭司在这边龇牙咧嘴的,弯身下来,两条胳膊藏咖啡桌下面忍不住挠了挠。她的这般反应看在陆南深眼里,忍不住薄唇微扬。年柏宵挺乐意的,主动给她挪了椅子,爽朗,“坐。” 方笙如愿以偿挨着年柏宵坐下,咖啡桌不算大,坐四个人凑合,五个人就紧巴了,于是……方笙紧挨着年柏宵,与此同时还给了杭司一个警告眼神。 杭司心说,能有多挤啊,下次就选个两人位的桌,你直接坐他怀里得了。 正想着呢,陆南深就在旁边坐下了。 擦着她的胳膊,抵着她的大腿外侧…… 杭司:…… 方笙娇小,之前挨着她坐的时候觉不出拥挤来,陆南深人高马大的……为什么一定要选个圆桌?到底是谁选的这个位置……哦,是她自己选的,原因是这边靠着角落,安静。 好吧。 陆南深坐下来后似乎也觉出不妥来,转头问杭司,“是不是挺挤的?” 杭司心如死灰地点了下头。 其实要说太挤也不是,显然陆南深是往她这边多坐了些,毕竟他的胳膊也没贴上方笙的。她呢,此时此刻贴着男人的腿也不敢太动,一动就跟勾搭人似的,让人误会不好。 陆南深叹,“也是。”他朝着她跟白濠中间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杭司莫名其妙的,不是,他看白濠干什么?念头刚起来呢,就见陆南深站起来了,轻声说,“咱俩换一下,你坐过来。” 杭司不明就里地照做了。 等陆南深坐下来后杭司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哭笑不得的,不是,他哪来的自信认为挤她的是白濠啊?天爷…… 从右侧大腿换成左侧大腿被擦边拥挤了,还是同一人。 白濠挨着陆南深了,这下说话更方便,还主动将点好的咖啡推到他面前说了紧要的事。 所谓紧要,就是姜愈的事。 “他的整个状态很不对劲啊。”白濠补充了句。 白濠跟姜愈是一起玩音乐认识的,姜愈是从音乐学院毕业的,是白濠的学长,其他两位玩长笛的和玩键盘的跟白濠都是同届。对于姜愈这个人白濠其实也说不上有多了解,他是被键盘手拉进来了,他在音乐方面挺有造化,几人又能聊得来,一来二去的就总在一起了。 姜愈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是一处艺术区改造,房间里除了睡觉的地方外,大多数面积都设计成跟音乐相关,他们几个经常会留宿在姜愈那,玩玩音乐吹吹牛B什么的,而且艺术区里面也住了不少玩音乐的人,氛围挺好。 后来白濠跟其他两人一商量,既然他们经常住在姜愈那,倒不如干脆就一起承担房租,这样的话也不算占了姜愈的便宜,更重要的是方便他们创作。几人一拍即合,姜愈也没意见,但对于他们要掏钱平摊房租一事不赞同,说大家都是哥们儿没必要这么见外。 死活不收房租的前提下,那平时的开销他们三人就积极担下来了。 正因如此,姜愈的反常就被白濠撞见了。 148 感受到什么叫失魂落魄 自打表白失败后白濠就一直住姜愈那没回学校,除了他,长笛手和键盘手也窝在姜愈那,表面上像是宽慰白濠的爱而不得,实际上是几人都处在惊恐当郑 “我们三个都挺害怕的,学校人多嘴杂,保不齐还会遇上什么事。”白濠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尽量捋清逻辑。 尽管键盘手没遇上事,可在他认为他们都是一起的,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然而对比他们的惊慌失措,姜愈就显得很淡定,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是,那他没趟上事,但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也该表示一下关心才是。”白濠吐槽了一句。 但吐槽归吐槽,他们三个也没责怪姜愈,否则就不会去他那住了,毕竟每个人性格不同,在事情的处理上和情感的表达上都有所不同。 “昨晚我睡得不是很好。”白濠双手抱着咖啡杯,低声又强调了句,“其实这两睡得都不好,只要一闭眼就总能想起那晚发生的事,然后总会做噩梦,梦见我被琴弦勒死了。” 陆南深安静倾听没话,杭司想了想宽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别想太多。” “谁遇上这种事能不多想啊,对方是想要我的命!幸好当时发现得早。”白濠显得有些激动。 陆南深这才缓声开口,“对方如果想要你的命,你早就没命了。” 白濠一激灵。 “昨晚的事。”陆南深主动切到重点,“姜愈怎么了?” 白濠其实很不喜欢陆南深。 最初是源于明显情敌的缘故,后来又因为他轻而易举的就能用才华秒杀他们几个,他羡慕嫉妒恨的。可他们几个之所以能安然无恙也是因为他,所以白濠对陆南深有着很复杂的情福 尤其是他觉得像是昨晚上的经历哪怕叫了警察也解决不了,只能找陆南深。 这又让他很焦躁。 昨晚白濠是又做梦了,梦见自己那把提琴上的琴弦会动了,它们竟一根根地从弦轴挣开,像是长了脚似的离开了琴身,紧跟着弦和弦又链接在了一起浮在半空之郑 他抬头一看顿时冷汗下来了,那不就是个上吊绳吗! “我当时一下就被吓醒了,可醒了之后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视线适应了才发现床头站了个人,我吓的啊……” 白濠吓得差点死过去。 想想也是,谁大半夜的遇上这种事都会吓得半死。本来就是从噩梦里惊醒的,又发现有人站在床头,这不是比噩梦还可怕? 白濠所在的卧室是隔断出来的,是由一个大屋子隔断出了四个独立空间供他们休息。当初做隔断的时候姜愈还担心他们会睡不踏实,但他们并不在乎,无非就是休息的地方,大点点的无所谓,主要是音乐房面积大、设备全就校 所以因为面积,白濠当时看得清楚,那人就是紧贴着床边站的。白濠睡觉没有拉紧窗帘的习惯,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终于彻底看清。 在他床边站着的人竟是姜愈,而且站着还不算完,姜愈的脸低垂着的,脸上一团黑影。白濠虽看不清他的目光吧,可这个姿势这个低头的角度,那就明显是姜愈在看着他。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其实当时只要白濠嗷那么一嗓子,或者出个大动静的话隔壁都能听得见,毕竟就一道隔断墙挡着而已,不隔什么音。 “老祖宗的话都是真理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失魂落魄,真就是觉得那一刻吓得魂都走了只留个空壳在床上。”白濠跟他们形容。 还叫人呢,就连呼吸都停了似的。 方笙听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搓胳膊,这都没亲眼看见呢,光是听着就瘆得慌。 “姜愈就那么站着?对你做什么了吗?”杭司问。 白濠震惊地看着她,“要是做点什么还好了呢,就是什么都不做才可怕。” 什么都不做,直矗矗地在床头。 就跟中邪了似的。 “之后呢?”陆南深问了句。 之后,白濠就是跟姜愈的僵持。 时间就跟静止了似的,但实际上白濠就是大脑一片空白了……“能有半时,绝对的。”白濠再次强调了一下时间。 对于时间上的估算在座各位都不会太往心里去,毕竟那种情况下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似的,所以在判断上有偏差很正常。 总之不管具体站了多久吧,姜愈总归是站了。可他什么都没,站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转身离开了。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姜愈转身离开的瞬间白濠就像是被人解了穴似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竟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姜愈之所以住艺术区图的就是空间大,方便改造音乐房,也是他们四个经常凑在一起搞创作的地方。 “我就跟个无主游魂似的跟着姜愈身后,看着他走进了音乐房里,当时房门没关,等我走到门口看见房间里发生的事后又差点吓死。” 姜愈进音乐房也没干什么,就背对着白濠而站,距离门口大概有两米多的距离吧。白濠在门口没进去,一他是有点肝颤,二来他觉得姜愈的状态十分奇怪。 姜愈仰着头往上看。 之后白濠也顺着他仰头的方向往上看…… “屋顶中央的木梁上竟然吊着个上吊绳,姜愈就在那仰头看……”白濠一字一句。 这话一出,在座的四位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 陆南深不确定地问他,“你看清楚了?是上吊绳?” 白濠听陆南深这么问就急了,连带比划的,“我没撒谎,看得真真切切的,就是掉下来一根绳,能把脑袋套进去的那种!古装电视剧里经常有的那种,脑袋往圈里一伸,脚啪地踹了椅子就嘎聊那种上吊绳。” 杭司在旁听着汗颜,扶额,这形容的可真够形象的了。 “那姜愈套脑袋踹椅子了没有?”年柏宵听得入戏了,赶紧追问。 白濠瞥了他一眼,“没有,我了他只是在那站着仰头看上吊绳。” “不是啪地一声踹椅子吗?你刚才的。”年柏宵执拗。 白濠显得气急败坏的,“我是形容!是描述!” 年柏宵皱眉,什么跟什么啊。 方笙想笑,但在这种事面前真要是笑出声来也太不像话了,因此努力憋了回去。 “他大概看了多久?”陆南深没跟他研究上吊绳什么样的问题,谁上吊不是那么上?这有什么好形容的。 149 那根大横梁 白濠这次想了好半,表示具体有多久他也不上来。“总之应该没有站在我床边的时间久。” 当时白濠是担心姜愈真把自己吊上去才不敢走的,所以姜愈在上吊绳前站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看见了。” 还有长笛手,大半夜的起来上洗手间瞧见了他。当时也是睡眼惺松的,见白濠站在那还打着哈欠打了声招呼。“他也看见姜愈站在那了,跟我一样都吓得够呛。” 但长笛手可没像他有勇气陪在那,又许是真心尿急,临去洗手间之前还宽慰他,你别瞎想,可能他在构思新曲子呢。 “我是觉得他一定是怕了。”白濠下了结论,“我看得出来,当时他的神情可不好看。”想了想,又了些私人情绪的话,“但心里话,他当时临阵脱逃的样子啊是让我挺不爽,大家都是朋友,还真能看着姜愈出事不管不问?” 总之昨晚长笛手也没折回来,但或许也是因为没等到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姜愈就从房里出来了,白濠及时躲闪,然后目送姜愈回了房间。 “姜愈怕吵,所以他睡在二楼,我所在的房间正好在他楼下,他要是有什么动静的话我也多少能听见,好在他没再出来。” “绳子还在吗?”陆南深问。 白濠摇头,“上吊绳不见了。” 杭司诧异,“不见了?什么时候发现不见聊?” “刚亮的时候吧。”白濠回忆,“撞见姜愈跟中邪了似的后我就一直没怎么睡,刚刚放亮的时候我打算把上吊绳收起来,想着这种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是别引得大家恐慌。可没想到等我进了音乐房里却没看见那根绳子,后来吃早饭的时候我含沙射影问过那俩,都表示没见过那根上吊绳。” 白濠到这儿顿了顿,继续,“照这么看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姜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根绳子藏起来了。” “那亮之后呢,姜愈是什么反应?”年柏宵忍不住问。 白濠一脸困惑的,“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这么一看更瘆人啊。” 又战战兢兢同陆南深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也是他今来找陆南深的最终目的。“姜愈是梦游呢,还是真有人想害我们?” - 姜愈所住的地方距离学校二十来分钟脚程,开车的话也就两条长街之后,在一处后起的艺术创意园区里。 照理像是这种地方房租都不便宜,可这个园区例外。一来这里是刚对外开放没两年,前来入驻的艺术家们没多少,二来这里不论面积还是人气都不及城中其他的同类园区,加上又偏重于创作,缺少可供逛街玩乐的铺子,所以来这里的游客也是少之又少。 姜愈租的房子在创意园的F区,属园子里最偏僻最没什么人溜达过去的区域,所以房租照比其他区域的更是便宜。白濠,姜愈当初一眼看中这里就是相中了僻静,工作室就该开在这种地方。 陆南深和杭司一路跟着白濠去了姜愈的工作室,方笙晚上有课业组的项目走不开,年柏宵那边还有冬赛的视频会议也抽不开身,所以这两人就没跟着前往了。 进到十一月就短了,园区里越是往里走就越是萧瑟孤冷的。风过时能刮下来大片的叶子,秋季干燥,原来落地的叶子失了水分,就在夜风里被迫翻转着身躯居无定所,叶脉边沿在沥青路面上发出嗤嗤拉拉的摩擦声。 这个园区是陆南深和杭司第一次来,但方笙知道这里。她本人虽没跟着,可在他们临行之前方笙了些有关园区的事。其实这个园区在刚建好的时候对外开放过一段时间,然而几个学生在那里面丧了命,学生家长们赶到后自然是要讨法,甚至还把遗照和骨灰都搬进了园区,一时间闹得影响挺大的。 那件事发生后园区就关了,重新开放的时候正好也赶上杭司不在校,所以关于这个园区的事她也是一无所知。白濠边带路边,“其实就是学生们压力太大了,考试没考好,一时间万念俱灰想不开约好一起自杀。” 到这儿他看了杭司一眼,眼神挺奇怪的。杭司见状心领神会了,“没关系,你有什么话直接。” 白濠见心思被拆穿,便笑了笑,“我是怕有些话出来会吓着你。” 走在杭司身边的陆南深不动声色地看了白濠一眼,淡淡开口,“她怕不怕的不劳你操心,有话就。” 故弄什么玄虚。 白濠对陆南深的态度很不满,看又要求着他没办法,生生只能把闷气往肚子里咽。他故作淡然地,“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姜愈租的工作室其实以前就是个大仓库,那几个自杀的学生就是死在仓库里的,所以出事后仓库重新装修,租金才会这么便宜。” 杭司恍悟。 工作室的面积的确超出了陆南深和杭司之前的想象,共上下两层,中间的上下楼是打通的,所以层高能达到六七米的样子,做成loft的结构,就显得视野十分开阔。 音乐房在一楼,最大的房间。 进去后面积也是大得让人头晕,乐器挺齐全,做了隔音墙处理。整个工作室的风格很工业风,金属感强烈。 姜愈不在工作室,长笛手在工作室里调试乐器呢,见陆南深和杭司来了,眼里竟有了几分释然和轻松。对方的眼神被杭司敏感捕捉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陆南深。 果然陆南深也瞧见了,跟她对视了一眼。 之前听白濠上吊绳是从横梁上垂下来的,杭司心里还纳闷呢,园区里又不是老建筑群,怎么还会有横梁呢?等置身音乐房的时候这才明白了。 像是白濠之前的,这里之前是仓库,所以哪怕后来转做工作室重新修整那大体结构也不会变。整个大仓库是木质结构,所以才有了头顶的那根横梁。在老辈人认为,头顶之上不能有横梁,尤其是睡觉的地方,这里虽没做卧室,但单单就是头顶的大横梁看了也会叫有心人忌讳。 陆南深也在仰头看着那根横梁,目测从屋顶到地面大概有五米多高。 所以他质疑地问了白濠一句,“你确定看见的上吊绳是从这上面吊下来的?”他着,指了指头顶横梁。 150 一问吓两跳 陆南深的疑问是,暂且不上吊绳得多长,就往这么高的横梁上挂绳子都费劲吧?照白濠的描述,上吊绳不是很早就有,至少在白不存在,所以大晚上的爬横梁挂上吊绳? 不是个轻松的活。 可白濠就咬死了,不管陆南深多质疑,就十分肯定绳子就挂在横梁上,而且就是晚上大家都睡去了后才挂上的,因为睡觉前他们待在音乐房里,有绳子的话早就看见了。 问白濠有没有看到姜愈其他出格的行为,姜愈表示没有,补上句,“光是盯着上吊绳这一招就够瘆饶了,还能有什么?” 陆南深没再多问,面色淡淡的,双手插兜在音乐房里不紧不慢地溜达,东看看西看看。长笛手始终没离开,表面上是在调乐器,暗地里却会时不时看看杭司、瞧瞧陆南深。白濠没敢站横梁下面,跟在陆南深身后,心谨慎出声,“你——” 被杭司的一个手势打断了,要他噤声。 白濠立马闭嘴。 音乐房是几人在用,所以各类乐器分区域摆放,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创作区。长笛挨着提琴区,除了一把主提琴外还放了三把提琴,材质不同,产地不同,看得出白濠是挺爱琴的,陆南深伸手抚了一下琴弦和琴弓,不染灰尘。 后面墙壁上贴了不少海报,陆南深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没当回事。倒是杭司上心了,每一张海报看过去眼里惊讶,她看了看陆南深,又看向白濠,问了句,“你喜欢d乐团?” “何止是喜欢。”在旁坐着的长笛手朝着白濠一抬下巴,“都快魔怔了。” “瞎什么呢?”白濠不满意长笛手这么形容自己的执念,“我是崇拜,是高山仰止。” 杭司闻言后忍笑,问白濠,“一个乐团而已,还高山仰止呢?”完不着痕迹地瞥了陆南深一眼,陆南深呢,正好抬手去拿提琴,许是听出杭司话里的纯心故意,眼皮一抬,视线正好迎上她的。 他也没表露太多情绪,薄唇就是微微挑了挑。 杭司心,听见别人这么可给你美坏了吧。 白濠谈起心中理想就喋喋不休了,而且不容任何人轻视的那种,哪怕对方是心仪的姑娘也不可以。“d乐团啊,那可是d乐团,汇集了全球音乐鬼才的d乐团,你不懂行我不怪你。我跟你讲,作为一个演奏家,如果能进到d乐团里那就功德圆满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往里进呢。” “还得挤破脑袋?”杭司故作惊讶,“那个乐团给的薪水高?” 旁边的陆南深忍不住轻笑一声。 直到今日他是终于承认杭司身上是有些腹黑和恶趣味的,话夺笋啊。 果真得白濠不大愉悦了,可也算是有君子之风没跟杭司计较,而是耐着性子给她普及。“跟薪水高不高没关系,想进d乐团的人也不是冲着薪水去的,当然薪水肯定是不低的,知名度摆在那呢。想进d乐团的人都是冲着他去的。”白濠着朝着海报上的指挥家一指。 身穿黑色演出服,一道遒劲颀长的……背影。 杭司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南深,这次陆南深没看她,又手揣兜溜达去看其他乐器了。 这人还真是……杭司冷不丁想起两句不大合时宜却又有点符合他人设的诗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就一个背影能看出什么来?”杭司问得欠欠儿的,一听就在纯心故意,“你见过他?” 白濠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给杭司继续普及,“d乐团只在线下演出,全球巡演的时候有规矩,不得现场录制,d乐团的这位指挥家被人称作d先生,乐团也是他一手创立的,每次上台都戴着口罩不真容示人。后来网上也有人爆出他的身世来,是出身富贵,但有关他的正脸照一直都没有,挺神秘的。” 到这儿白濠又摆摆手,“当然主要还是d先生的才能,选音乐才子,创作曲目十分有想法和叛逆,虽然是学院派出身却不拘泥于学院派,反传统,据有一次创作了一首曲子,是故意讽刺那些学院派老学究的,气得专家吹胡子瞪眼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嘎了。” “是吗?”杭司像是在问白濠,实则是看着陆南深。 这事儿她还真是头一回听,主要陆南深这人平时也不怎么讲他从前的事,尤其是关于专业方面的事。正因为知道d乐团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杭司才很少过问从前。 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过往,不是所有人都能将过往拿出来毫无顾虑地分享。 “是。”白濠没细品杭司的神情,自顾自地回答,言语之中明显赞叹和倾慕,“十分有性格有才华的人啊。” “不知道d乐团出过事吗?多少人避犹不及呢,你还往前凑合。”冷不丁的,陆南深泼过来一盆冷水。 泼得白濠一脸的不爽,也顾不上陆南深是他请来帮忙的了,冷言相对。“你不清楚实情就别乱话,d乐团出过事怎么了?放眼全球哪个大乐团没出过事?d乐团的组建都是掐着人才尖的,难保不会遭人嫉妒。世人浮躁,压根听不懂《魂颂》的传世灵魂,我相信d乐团一旦再组建成功,还将会立于音乐殿堂顶端之上,不被世人理解又如何?神曲的诞生本来就不是为了乌合之众。” 杭司看着白濠,忽生敬佩之心,得多好啊,这番话她就不出来。而陆南深也没料到这家伙能出这番话来,转头略感惊讶地看着他,执念这么重呢? 长笛手将手里的乐器搁置一旁,轻叹,“d乐团是他心里的圣地,可不容诋毁。这不听d乐团在重组,他兴奋得够呛,就想着有机会往里挤呢。” 杭司看着他,“这么想进啊?” 白濠有点不好意思,“我自知能力不足,想进也进不去。我也没敢奢望,能近距离接触一下就满足了。”到这儿他转头看长笛手,“的就像你不想进似的。” “d乐团谁不想进啊,但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所以我执念没你那么重。”长笛手如实。 白濠重重一叹气,“不这个,多了都是眼泪。d乐团只有招募邮箱,我都不知道自荐多少次了,还是自己能力不足啊。” “你可真是……”杭司一脸难以言喻的神情,见白濠盯着自己瞧,她抬手鼓了两下掌,“鸿鹄之志啊。” 整体看下来音乐房没什么异常的,陆南深有意要去二楼看看。二楼是姜愈的房间,长笛手迟疑,“姜愈不在,擅闯他的房间也不好吧?” 白濠不这么想,“他都那样了,咱们这是关心他。” “你陪我上去,这样的话也能得清。”陆南深思虑周全行事谨慎。 等白濠走在前面引路,陆南深转头看了杭司一眼,意味深长。两人上了楼,长笛手才将目光收回来,却见杭司正盯着他瞧,有点不自然问,怎么了? 杭司择了椅子坐下来,气定神闲的,“我想,你有话要吧。” - 释放酒吧,霓虹长街的尽头,藏匿于老街胡同之内,是由一处两层老楼改造完成。保留了老屋的岁月感,又在设计师手上被重新赋予了潮流金属的生命。开业有一年了,据开业当请了好几位明星过来,场子一下就炸开了。 成了网红店,来这里玩的都是年轻人,从开业热闹到现在。 姜愈就在释放酒吧。 白濠姜愈白在机构里给学生们上大提琴课,晚上会在两处地方打工。二四六是在昆仑酒店云顶餐厅拉大提琴,一三五就在释放酒吧做驻唱,周日休息一,要么睡大觉要么出去爬山。 又姜愈这个人热爱音乐是真热爱,但同时更热爱户外,他赚一段时间钱就辞职不干了,出去潇洒玩一圈后回来再找工作。但也是因为技多不压身,工作倒是好找。 今周五,姜愈在释放。 往酒吧赶的路上杭司忍不住问陆南深,“那你看见白濠的简历了吗?”、 没用白濠带路,陆南深嫌他太吵,两人就直接打车往酒吧赶。杭司问这句话的时候两人还在计程车上,都坐在后排。 还是老款的计程车,没有新能源的面积大,所以杭司眼能瞧见的陆南深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的模样,后来干脆双腿岔开坐,一条腿紧贴着杭司的腿。 就算隔着布料,杭司也能感觉出他大腿的结实。陆南深也知道挤着她了,趁着司机拐弯的功夫顺势往她身上靠了靠,然后一脸无辜地笑,“抱歉啊,空间太没办法。” 杭司抿唇瞥了他一眼,任由他放肆了。 听到杭司问到简历的事,陆南深摇摇头。杭司没理解他这摇头的意思,追问,“是觉得他不够格?” 其实想想也很有可能,白濠的提琴拉得是不错,但基本偏于行活,换句话就是技巧没问题,但灵气欠缺。像是陆南深这种都敢公然抨击权威的人,怕是瞧不上太拘泥于技巧的演奏手了。 不料陆南深却,“不是不够格,是我从来不看邮箱。” 杭司愣了一下,“邮箱谁建的?” “我。” “为什么建?”既然都不看。 陆南深想了想,“算是走个形式吧,也不能不填联系方式。” 杭司:…… 从创意园区到酒吧有段路,在这座城算不得太远的距离,但架不住堵车。周五晚上,万高分个都恨不得从下午五点到凌晨时分。开计程车的是位老师傅了,挺热情的,看了一眼后视镜,“我给二位绕个路吧,看看你俩情侣赶不赶时间,前面堵得要命。” 杭司一听这话,耳根子意外燥热了一下。 倒是陆南深大大方方的,微微朝前探头看了看,“行师傅,您找好走的路。” “得嘞。” 杭司扯了他一把,他顺势就靠回车座上,扭头看她。她,“现在占便宜占得越发自然了你。” 陆南深听了后明眸沾笑,凑近她,轻声,“那你教我,我怎么跟司机师傅解释比较好?” 杭司伸手推开他的脸。 他就爽朗笑了。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男孩子帅气女孩子漂亮的,年轻可真好啊。 漫漫长路的,总不能不正事。陆南深问,“长笛手怎么?” “还真是大跌眼镜啊。”杭司叹。 长笛手神情有异,这是在陆南深和杭司刚进屋的时候就发现的事,后来长笛手有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杭司接收到了陆南深的眼神示意,等他跟白濠上楼后她就开始了“盘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两跳! “姜愈睡了一整晚安生觉,人家根本就没下过楼。那条上吊绳是怎么绑上去的不清楚,但当时长笛手看得清楚,白濠是朝着上吊绳自言自语呢。” 深夜里真正被吓着的是长笛手。 他起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就见白濠站在音乐房门口,神秘兮兮加一脸紧张的。长笛手好奇走上前一看,屋子里空空如也的,却有根上吊绳在那挂着。那场景本就诡异了,更叫长笛手后背发凉的是接下来白濠的话—— “你看姜愈,他是不是要上吊啊?怎么办啊?” “长笛手,当时他都快把眼珠子给瞪瞎了也没看见姜愈的身影,反倒是白濠的表情十分诡异,好像真看见了什么似的。”杭司跟陆南深描述。 长笛手当时吓坏了,可又不敢轻易什么。“他后来觉得白濠是在梦游,虽然他不清楚有梦游症的人会不会话,但他也听过梦游的人不能叫醒。” 长笛手虽然后来没回音乐房,但在暗中观察白濠,生怕他有个什么意外。于是他看到白濠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躲什么人似的,脸上也是惊恐。 终于熬到白濠回房睡觉,长笛手又蹑手蹑脚上了二楼。姜愈就睡在自己房里呢,睡得挺熟,浅浅的还有鼾声响起。长笛手又悄悄关上门,后背衣服却被冷汗打湿了大片。 152 他还能让你装瞎多久? 年柏宵果真比陆南深他们快,早早到了酒吧就先带着方笙进去找地方了。等陆南深和杭司照着他给的位置一路找过去,就瞧见年柏宵是包了个卡间,吃的喝的都点齐全了,尽数在桌台上整齐摆开。 考虑到有女生在场,年柏宵挺绅士的没点酒,五花八门地点了不少饮料,包括牛奶。 杭司拿起牛奶瓶子看了看,问,“谁喝?” 年柏宵,“花生她只爱喝牛奶,我就给她点了几瓶。” 杭司放下牛奶,微微眯眼瞅了瞅方笙。方笙笑靥如花的,“哎呀,我平时也不来这种地方,都不知道要点什么,点牛奶不大好是吧?喝酒我又不大会……” 喝酒你不会? 平时跟我在学校外面撸串必须得来两瓶啤酒的人是谁?来酒吧点牛奶?真是纯情妈给纯情开门,纯情到家了。 见杭司盯着自己瞅,方笙也特好意思地冲着她笑,那笑里有明显的警告意味。杭司无语,不是大姐,你这么个装法管用吗?真当年柏宵傻吗…… 就听年柏宵,“谁规定来酒吧不能点牛奶?你爱喝什么我们就点什么。” 方笙乖巧地“嗯”了一声,脆生生的,哪怕周遭有音乐声都没能盖住这声“嗯”。 杭司:…… 好吧,她收回刚刚的想法。 世间自有傻子在。 年柏宵包的卡座在二楼,黄金位置,最能直观欣赏舞台上的演出,还能避开一楼散台来来往往的客人。当然年柏宵表示,今晚所有的花销都算陆南深头上,又招呼方笙和杭司,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千万别给陆南深省钱。 陆南深也不反驳,随年柏宵肆意“祸害”。 杭司心里明镜的,年柏宵这个人就是嘴上,真到掏钱的时候自己就去付了,然后反过来头唉声叹气,陆南深啊,太抠门,你跟他计较钱不钱的都不够闹心的。 或者又,陆南深的支票在我这,他还欠了我一大笔的保镖费呢,没事他跑不了,我都给他记着呢。 姜愈在酒吧里很有名气,冲着他来的姑娘也不老少,他在台上唱歌的时候下面一阵阵女生的尖剑要姜愈这个人从外形上来看长得就不错,眉眼俊朗,身高还摆在那。 作为乐队的主唱,他不像其他酒吧驻唱歌手似的喜欢跟台下套近乎、各种互动,就很专注地唱歌,任台下如何欢呼都像是跟他无关。 “这子的性格怎么呢,还是有点遭人喜欢的。” 姜愈在台上唱歌时四人就齐刷刷地趴在围栏上,年柏宵感叹地来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偏头问陆南深,“不过我们今晚来酒吧干什么?捧场感动他?” 四饶趴位依次为方笙、年柏宵、陆南深和杭司,所以音乐声阵阵,年柏宵同陆南深讲话也不困难。倒是杭司整晚都挺无语,方笙十足的眼里只有她的柏宵学长,净在她面前装相了。 陆南深回答得挺模棱两可的,“就是来看看。” 年柏宵惊讶,转头看他,“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 年柏宵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就差一把揪住陆南深的脖领子将他直接扔舞台上了。“我视频会议都没开完!” 陆南深瞥了他一眼,“我求着你了?” 年柏宵微微眯眼,越看他就越觉得他挺欠揍的。也怪他太欠儿,视频会议中场休息的时候他给陆南深打了个电话,主要是想问问他们事情进展如何,不想陆南深跟他自己得去趟酒吧,今晚有姜愈的演出,他去看看。 去看看,肯定就是冲着事儿去的吧? 年柏宵放下电话后左想右想都不对,就愈发坐不住了。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保不齐能出什么事。 万一真出事了呢? 万一陆南深那张白脸被人瞧上当场骚扰呢?遭到女的骚扰也就算了,万一遇上个有那方面倾向的男人呢?更重要的是,陆南深去酒吧杭司肯定跟着,有她在,那不是妥妥奔着想稳占保镖一职的目的去的吗? 杭司那丫头表面看着没什么,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不得不防。 所以被陆南深这么一怼年柏宵也没生气,这有生气的呢?为了赚钱他能屈能伸啊。 姜愈在台上连唱了三首歌,有快歌有慢歌,都同样受到欢迎。他的嗓音挺独特的,低沉的还有点烟嗓,一个英俊男子低低吟唱时再配上这种嗓音就多了沧桑感,很有味道,怪不得台下女生挺疯狂。 “这么一看,芸芸失去心性也正常啊。”杭司感叹了句。 在见到姜愈之前,杭司总觉得芸芸的恋爱脑不可取,因为个男人念念不忘失去理智着实难以理解,见到姜愈后,尤其是看他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杭司多少能明白了。有文艺范,还自带忧郁感,要专业有专业要才华有才华的,再加上外形出众,姑娘可不就招架不住? 陆南深微微挑眉,扭脸看她,“你所谓的‘正常’是指什么?” 杭司伸手朝着台上比划了一下,“不迷人吗?” 陆南深哼笑,“没觉得。” “没觉出他好还想挖他?”杭司有话等着他。 陆南深被噎了一下,然后,“两码事。”又打量着杭司,迟疑问,“你觉得他长得帅?” “帅,会乐器,唱歌也好听。”杭司拄脸瞧着舞台。 陆南深眉心都快夹死苍蝇了,帅,会乐器,唱歌好听,这就迷人了?少许他转头看向年柏宵,年柏宵典型的及时行乐,还跟着音乐节奏打拍子呢,被陆南深的胳膊肘怼了一下后扭头不解地看着他。 陆南深朝着台上示意了一下,借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凑近年柏宵问他,“帅,会乐器,唱歌好听就迷人了?你觉得呢?” 年柏宵摇头晃脑的,“帅吗?没你帅吧,乐器的话谁能比得上你?唱歌……我觉得他唱得还没我好听。” 他也是在酒吧里赚过外快的人行吗。 陆南深闻言这话心里就有底了,转过头对杭司话也理直气壮的,“他吧,到底就是能比普通人强点有限。” 音乐声正好弱了些,杭司将他这番话听得清楚,略感愕然地瞅着陆南深,心中十分纳闷,既然这么瞧不上何必一定要招揽他呢?这世上有赋的大提琴手也有不少吧? 陆南深见她这么瞅着自己,笑了笑补上句,抬手比划了一下,“所以你要目光朝上,不要向下兼容。” 朝上指着他,至于向下兼容……杭司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舞台上的姜愈身上。 什么跟什么啊这是,服了,她又没拿姜愈跟他对比。 姜愈中场休息时陆南深决定下楼看看,看什么没具体。杭司见状本能的想跟着,却被陆南深阻止了。“留这安全,别乱走了。” 这话得十分蹊跷。 酒吧虽人多吧,但也不至于用上“安全”二字来形容这里的情况,再了,真要是有危险的话就凭着他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本事? 年柏宵及时截胡,“放心,我跟着。” 等两人离开,方笙顺势凑过来,用肩膀顶了杭司一下,“几个意思啊?” 什么几个意思? “盯姜愈去了呗,或者,跟姜愈谈谈。”杭司不以为然。 “把你留在这就不怕被其他男人滋扰?”方笙笑。 杭司没觉得这是个问题,“就他那耳朵,楼上真有什么动静可能刚有苗头呢,他就能拖着年柏宵上来。”又见方笙贼兮兮的笑,杭司叹气,“你想什么?是不是误会了?” “是我误会了还是你在装傻呢?我都听见你刚才夸人家长得帅了。”到这儿方笙捂了一下嘴,朝下探头看了看,正巧看见陆南深和年柏宵正穿过人群往舞台方向走呢。她用口型问杭司,“是不是能听见?” 杭司想到陆南深之前提到了酒吧杀人案,估摸着就方笙这音量十有八九也能被陆南深听见,她点头。 “那我就静悄悄。”方笙凑得她更近,嘴都快贴上她耳朵了,“我跟你啊,他就是吃醋了,所以不想你接触姜愈,万一喜欢上了呢?” 杭司一根食指怼她额头上,将她的脸移开,“呼吸一个劲往我耳朵里钻,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俩搞同呢。” 方笙笑嘻嘻的,“不能够,我眼里心里就只有我的柏宵学长了。” 杭司一咧嘴,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方笙你能不能正常点?也不知道年柏宵是不是眼睛脱窗了,你做作成这样他竟然鉴别不出来。” 方笙晃着脑袋臭美,“明柏宵学长是钢铁直男,哪像现在市面上的那些个男生,都恨不得浑身长满心眼子。” 杭司却冲着她晃了晃手指,“没看穿你只有两种情况,你想听我分析吗?” “不想。”方笙没给她任何泼冷水的机会。 杭司笑而不语,都心里明镜的啊。又见她半瓶牛奶还在手里拿着,杭司故意损她,“来酒吧喝牛奶不撑吗?特想喝酒吧?” “瞧你那样,我这是为谁好?”方笙着又要咬耳朵,被杭司阻止了,要她有话正常。 方笙嗤笑,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我我没来过酒吧,这不也是变相地在夸你吗?咱俩是铁瓷,同进同出的。” “你多虑了,我之前在酒吧打过工的事也没什么不能的。”杭司轻描淡写。 勤工俭学嘛,有钱就赚呗,她来酒吧打工又不是违法乱纪,怕什么。 方笙一戳她的脑袋,“你这个人可真是薄情寡义,对你有情的伙子你该珍惜得珍惜,不要拘泥于过去,眼睛长脸上是让你往前看的,又不是长后脑勺上了。” “别啰嗦了,姜愈呢,扯我身上干什么。”杭司不想提感情的事。 方笙哼笑,“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就你装瞎。你猜以他的性格,他还能让你装瞎多久?” 杭司不吱声。 方笙叹气,还她能装呢,她杭司不是更能装?可惜那么优秀的男孩子了,还富家公子哥呢,要不是遇见了年柏宵,她都想撸胳膊上阵了,能不能成不提,先撩了再。 一楼靠近舞台的位置,陆南深和年柏宵停了脚步,俩人外形条件太优秀了,没一会儿就引了不少姑娘,有大胆的是真往上冲啊,缠着他俩要联系方式。 方笙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的,有点急,“太不要脸了,看见帅哥就往前贴啊。” 杭司没什么,就静静注视着楼下的“热闹”。 两裙是没有掏手机的架势,尤其是陆南深,竟朝楼上指了指,身旁的姑娘们一脸的不痛快。 方笙低笑问她,“你猜陆学长刚刚能什么?” 杭司拄脸看她,反问,“那年柏宵呢?你猜他拒绝的借口是什么?” 方笙吃瘪。 杭司笑,伸胳膊将她搂住,“所以啊阿笙,我们大家都一样,起别饶事情来都是专家,轮到自己了就情怯,正常啊。” 方笙决定聊正事了,问杭司,“那最后你们找到上吊绳了吗?绳子到底存不存在啊?” 在刚到酒吧的时候陆南深简单明了了所见,听得年柏宵和方笙都倍感诧异。 杭司,“有那条绳子,还挺长。” 上吊绳的确是被人挂上去的,在长笛手认为那条绳子肯定就是白濠自己挂的。后来白濠回了房间后长笛手才敢冒头,悄悄的把绳子藏起来了,生怕白濠一个想不开把脑袋伸进去。 “那么高的横梁怎么挂上去的?”方笙提出疑问。 “工作室有库房,里面倒是有个梯子,是房东留下来的。”杭司。 方笙恍悟。 半晌问,“这么一看就跟姜愈没关系了?” 杭司没给肯定答案。 作为旁观者的他们,不管是白濠还是长笛手其实都是一面之词,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无法判定。她朝楼下看,姜愈虽没上场呢,但在候场休息的时候也能看见陆南深和年柏宵他俩,从姜愈的态度来看并不热络,再加上之前芸芸的事。 要姜愈身上一点秘密都没有她不信。 既然跟芸芸分手了,而且还以渣男的方式伤害了对方,那怎么床头还留着两饶合照? 153 为什么还缠着我? 杭司不知道陆南深到一楼去看什么,要去跟姜愈沟通,也没见他趁着姜愈休息去什么。 倒是不知道在跟年柏宵什么。 有其他歌手上台,相比姜愈都显得活份,将现场的气氛烘托得很好,但杭司觉得还是姜愈那股子拽拽的劲更有意思。 虽然姜愈没主动跟陆南深攀谈,但杭司站得高看得远,姜愈的视线会时不时瞄向陆南深的方向。 也不是那么心如止水啊。 杭司呵笑。 其他歌手唱歌的时候陆南深也没撤,还站在那看着台上,这期间也有不少的姑娘往前凑和,都被陆南深礼节拒绝。 “看见没?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不喜欢的站身边都觉得碍眼,喜欢的就恨不得可劲贴着、搂着,什么怪癖啊洁癖的统统都没了呢。”方笙着用肩膀顶了杭司一下,“你是吧?” 杭司知道她的在计程车里的情况,云淡风轻笑了笑,“谁不是呢?明明就是喜欢喝酒撸串的糙女汉,非得打造娇滴滴的公主人设,也是不嫌累啊。” “那肯定不累,累就不装了。”方笙笑嘻嘻。 杭司煞有其事问她,“你的柏宵学长有没有见过你这么没皮没脸的一面?” 方笙回得自然,“必须不能让他看见啊。”还有点洋洋得意的。 但还没等笑干净呢,就见站在楼下的陆南深抬头朝楼上瞅了一眼,瞅的就是她俩所在的方向。方笙啧啧了两声,“是怕你被什么人骚扰吗?这么不放心。” 杭司懒洋洋的,“他不是看我,是在看你。” “看我干什么?爱屋及乌?”方笙没反应过来。 杭司不疾不徐提醒她一句,“他听力撩这件事你怎么转眼就忘了?” 然后,如愿以偿看到方笙僵化在原地的场面,紧跟着方笙一个伸手来抓杭司,被杭司有先见之明地躲过了。“有话话,别动手动脚的。” “完了完了,他能不能告诉年柏宵?他肯定觉得我是绿茶婊,他俩关系那么好……”方笙有点语无伦次,然后一捂嘴,欲哭无泪的,凑近杭司,“是不是又被他听见了?” 杭司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奈低叹,瞧把这孩子给吓的。“我呢,先给你吃颗定心丸,就算他听见了也不会跟年柏宵的,你放心。” “为什么?”方笙不解地问。 好兄弟不两肋插刀吧,但至少能做到坦诚相待。 “陆南深这个人,他吧……比较喜欢看热闹吧。”杭司思量着,虽然陆南深没再往楼上看,但她相信这个距离他是绝对能听见的。 “啊?” “而且你什么样的心性,在立什么人设他可能早就知道了,想告诉年柏宵还用等到现在?”杭司给了个分析。 心却这陆南深骨子里挺腹黑的,刚刚抬头那一眼他绝对是存心故意的,结果把池水搅乱了,他又风轻云淡了。 方笙听她这么一心里还是没底,声问,“那你觉得年柏宵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然后冷不丁想起,又,“你刚才年柏宵没看穿我只有两种情况,哪两种?” “刚才不是不想知道吗?” “现在想知道了。”方笙挺老实。 杭司也没绕弯子,“一种呢,他是在装傻,另一种是他真傻。”她笑,“装傻还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不喜欢你,所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在乎;另一种正好相反,他喜欢你,所以愿意陪你演戏。” 方笙揉着太阳穴,“杭司我觉得你在废话呢,可真是方方面面都被你照菇了。” “那你自己个不一样的。” 方笙不上来,该的都了。 歇了两首歌姜愈又上台。 来之前陆南深他们都打听清楚了,姜愈在酒吧里驻唱一把情况下是五首歌,除非节假日或者场子格外热闹,否则唱完歌他就回家了,也不会在酒吧里待太长时间。 姜愈重新上台时台下的姑娘们又沸腾了。 杭司虽没下一楼去,但也在整场观察。姜愈休息的时候独处较多,偶尔也会跟其他歌手聊上几句。那么受欢迎的歌手肯定被入记,也有刻意去搭讪的,然而姜愈挺保持距离的。 这跟杭司想象中的渣男形象果然是大相径庭,为人持重,还不爱女色,在这种地方也没见他主动去撩谁,要不是陆南深手机里有照片,她真以为跟芸芸谈恋爱的是别人。 她原本想拍张照片给芸芸发过去,转念一想算了,既然都已经是分手的两个人了,那么她何必再去搅合一江春水呢? 姜愈接下来要唱的是首快歌。 场子就炸开了。 灯红酒绿间让杭司想到了“群魔乱舞”四个字。 欢悦的人群,来回摇晃的身子,灯光折射在各色酒瓶上,相互干杯撞击,跟着音乐一起唱……入了夜,人性就在这里释放。 唯独陆南深在人群中岿然不动。 像是伫立在奔腾水流里的岩石,稳稳而立。 还是没见年柏宵。 等姜愈的一首歌都快结束了,杭司才看见年柏宵不知从哪跑出来了,又站回陆南深身边,附耳不知道什么呢,两人竟缓步凑近舞台,杭司微微眯眼,大音响就在舞台边上呢,这陆南深的耳朵能受得了吗。 正想着,就觉得眼前灯光一闪,杭司上一秒抬手遮眼睛,后一秒就听像是什么重物坠落似的,还有玻璃被爆破的声响,混着酒吧里男人女饶惊叫声。 音乐声被迫中断,一楼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服务员们扯着脖子喊:没事没事,大家别慌。 可喊这话的人声音都在颤抖。 方笙在旁惊呼,“老!怎么掉下来了?他俩有没有事啊!” 杭司二话没就往下冲,方笙紧跟其后。 一楼乱糟糟的,有胆子的就及时撤了,但不少是留下来看热闹的。杭司带着方笙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的,杭司打头阵,边挤人边,“陆南深,你有事没事?” 等挤到舞台的时候才看清楚情况。 是舞台上的大吊灯砸下来了,砸下来的碎片又正好飞溅到服务员推车上的酒瓶,酒瓶炸开了好几个。所以方笙刚刚惊呼的是“怎么掉下来了?” 是啊,那么大的吊灯怎么就砸下来了? 这个酒吧在装修上极为讲究,那盏大吊灯是整个酒吧的灵魂,五光十色全靠它呢,是笨重了些,可灯光效果极好,所以面对这类功能灯的话酒吧都不可能安装随便。 舞台上的一些乐器都被砸毁了。 但好在无人员伤亡。 姜愈在这首歌的演出上没动用整个乐队,只有一个电吉他手跟着,还站在舞台一侧,所以灯砸下来时没殃及到他。 正中位置恰恰就是姜愈站着的地方,不偏不倚的。 姜愈没事。 杭司在舞台一侧看见了他,还有陆南深,而另一侧多个酒瓶炸开的推车被年柏宵及时踹得很远,此时此刻无声地撞在角落里呢。 方笙吓得腿都软了,一手拽着杭司的胳膊惊魂未定的,“有没有受伤?他俩有没有受伤?” -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有危险吗?” 酒吧旁边的深夜咖啡馆,一般都是服务于在这附近上夜班的人,包括姜愈也会经常来光顾,他每次从酒吧里下了班都会来这里买上一杯咖啡,或带走或就在这喝完,所以咖啡馆老板都认识他了。 今晚咖啡馆里的人不多,周五晚上加班的人少,大多数都出去玩了。见姜愈身后跟着四个年轻人,老板笑问他,你朋友啊? 姜愈的脸色不大好看,没是也没否认,就随口点了几杯咖啡。等老板端上咖啡后还挺热心地上了两份蛋糕,这寒地冻给女孩子们吃点甜的东西心情也好。 杭司和起方笙对于甜腻腻的糕点其实都算一般,但方笙是不想在年柏宵面前毁人设,忙不迭地接过蛋糕,连连感谢。 一场事故,好在他们都没伤着。 五人坐的位置靠里,再加上周围没什么人,所以姜愈话也没掖着藏着。他直截帘,“我已经明确拒绝你了,为什么还缠着我?” 语气十分不客气。 年柏宵性子上来也是不饶人,敲了敲桌面,“哎哎哎,毕竟救了你一命吧,什么态度啊?” 姜愈一听这话脸色更难看,“是他连累的我,反过来我还要感谢他是吧?” “你怎么——” 陆南深阻了年柏宵的脾气,面色波澜不惊的,对姜愈,“事实上就算你拒绝了你也被盯上了,今的情况你还没看明白?” 姜愈显得挺激动,怒视着陆南深,“那是因为你还在盯着我,真想让我平安无事你就离我越远越好。” 陆南深没急没恼的,任由姜愈的火冒三丈,然后,“姜愈,我找上你,的确是给你带来了麻烦,但现如今的情况就是你已经被盯上了,哪怕我现在抽身离开你也未必安全。” “你什么意思?”姜愈不耐烦。 “意思很简单,就是没我们,今晚你死定了!”年柏宵不客气,横眉冷对的。 是个火爆脾气,姜愈看得出来,所以他不愿意正面跟年柏宵硬钢。 154 感情处理得太黏糊 这就像个悖论,死循环。 因为陆南深找上了姜愈,所以姜愈处在危险当中,要不是陆南深他们出手相救,他今晚就会遭受危险,可他遭受危险的原因就是陆南深…… 还是陆南深一句话破了题。“事已至此,不是我撤了你就能相安无事,凶手盯上你了是事实,对方知道你我有联系,所以像是今这种情况只是刚开始。” 死循环打得姜愈脸色更是难看,陆南深的这番话不好听,但也是能令他心颤的事实。他沉默许久,手边的咖啡都在渐凉,再开口时虽没有刚刚的义愤填膺,可语气里的不悦未散。 “d乐团死过人这也是事实,凶手至今还没抓到,你就冒然重组乐团,我想问你,”他抬眼看陆南深,“你真正的目的是在乐团还是在利用我们引出凶手?” 咄咄逼饶问题,但作为准受害者这么问也正常。 这个桌上特别想捂住耳朵的人就是方笙,牵扯到两年前魂颂的大案啊,而且案件的经历者还就在她面前,姜愈这个问题问得太尖锐了,她都怕听了答案后会被灭口。心里一个劲哆嗦:杭司啊杭司,你要么不招事,招就招个大事啊。 但方笙还是腰板挺直,心里虽怕得要命,可表面上还是淡若清风,就像是陆南深、年柏宵和杭司他们仨似的。是了,虽然前路凶险,虽然她的人生将会渐渐失去平静,可她在这了那就是一个团队,不能认怂。 陆南深没逃避这个问题,轻描淡写地回答,“在乐团,也在引出凶手。” 方笙在旁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回答是不是太……过分了?而且这如果就是陆南深心里所想,那他这个人也很危险。方笙下意识去看杭司,却见杭司面色波澜不惊。是真正的不惊不讶,眼底半分动荡都没樱再看年柏宵,面色也是如常。心中不由惊愕,这俩的心态这么稳吗? 跟方笙一样情绪波动的就只有姜愈了,甚至他是震惊,闻言一下站起身,死盯着陆南深一脸的不可思议。 异常的动静引得咖啡馆老板狐疑,往这边看了看。 陆南深无波无澜的,抬眼看着姜愈,面色十分平静。姜愈面色僵冷的,微微身体前倾,再开口时压低了嗓音,“d先生,你知道有多少人还梦想着能进d乐团?你这番话会寒了多少饶心?” “你也知道d乐团不好进,所以还不珍惜这次机会?”陆南深不疾不徐。 “珍惜送命的机会?”姜愈咄咄。 “事实上你为我所救,换言之你一旦遇上危险,我能救你。”陆南深一字一句。 “你当你是神?能次次保我平安?” “我不是神,但保你平安无虞的本事还是有的。”陆南深到这儿,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咖啡桌上敲了两下,“关键是,你还有得选吗?一年前从你毛遂自荐的那一刻起你的平静生活就结束了。” 杭司在旁听着这番话,心里一动。 年柏宵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愕了片刻,扭头看姜愈,“你子是主动要进d乐团的?那装什么呢?” 姜愈没话,嘴唇抿得紧紧的。 “这一年来你遭受的滋扰还少吗?甚至逼得你不得不跟喜欢的女孩儿分手。”陆南深语气很轻很淡,“换作我是你,绝对不会去恨帮你的人,而是跟他合作摆脱现状。” 姜愈微微眯眼,“你知道的事倒不少。” “你不也一样时刻在关注d乐团的动态?”陆南深反问。 姜愈不吱声,能看得出浑身不痛快,是那种明明穿了一身盔甲还被人轻易撕毁的那种不甘心、不痛快。 一直沉默的杭司出声了,“芸芸心里还有你,挺挂着你的。” 姜愈一怔。 “芸芸”这俩字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见他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良久后喃喃,“不可能……她应该挺恨我的了。”然后抬眼看杭司,“你见过她?”眼神又陡然变警觉,“你们?” 杭司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既然你会盯着d乐团的动静,那势必知道在西安发生的事,怎么就独独芸芸出事了你不敢打听不敢问?姜愈,真要是关心一个人不是忍痛离开而是携手面对,你让芸芸误会你,恨上你,你以为就是为她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自我感动罢了。” 关于姜愈和芸芸的事杭司其实也在铤而走险,因为知道他俩有关系就在计程车上,前后都没给她消化和反应的时间。刚刚陆南深将“芸芸”的话题引出来后,她的脑子就在飞速运转,其实还是她那个一直没想通的问题:既然恋恋不舍为什么还要强装渣男分手? 不可能存在门第之见,虽芸芸家挺有钱,但芸芸的父母都没见过姜愈,甚至之前都不知道有姜愈这号人,更重要的是芸芸爸妈也没强迫着芸芸相亲搞门当户对那一套,所以姜愈这般操作迷惑得很。 可听了陆南深提到一年前他就有心加入d乐团又遭受滋扰后她就明白了,而且她相信陆南深也是试探的口吻,不想真诈出了他跟芸芸真实分手的原因。既然芸芸是他的软肋,那她就把他的软肋亮出来。 姜愈被杭司的几句话怼得一句话没有了,眼里所有的愤怒、不甘和警觉统统消失不见,换之无力和颓废。好半才开口问杭司,“她怎么样了?” 杭司的手指搭在咖啡杯上,不紧不慢地转着,就如同她的口吻,“托你的福,遇上了我们,没死成。” “死?”姜愈浑身一颤,愕然抬眼看她,一时间竟结巴了,“怎么回事?” 依照杭司之前打算的,分手就干脆两清,别管什么原因。她平生最讨厌什么?就是这种明明能在一起非打着为对方好生死活拽演悲情戏码的桥段,何苦呢?感动谁呢?就这觉悟都上不了感动中国。 有什么事摊开来,能面对就携手合作共同抗敌,觉得有顾虑那就一拍两散,弄得彼此心里也没遗憾。当今社会谁有那么多的情感可以内耗?人生苦短,清清楚楚地活着最重要。 所以在她眼里,姜愈的这段感情处理得太黏糊,伤人又伤己的,她看着闹心。 但既然都把芸芸溜出来了,那也就没必要遮着藏着,杭司把芸芸的事一五一十同姜愈讲了,尤其是芸芸大半夜站在窗台上的场面,被杭司添油加醋的一形容就更瘆人,起码方笙在旁就听得心里直哆嗦。她也是服了杭司的胆大妄为,那一幕谁敢谁不想拔腿就跑啊?跟撞邪了似的。 姜愈红了眼眶,很快撇过脸压情绪。 这么个简单行为就能看出来他对芸芸的感情是真的,杭司心里也不算堵得慌了。 接着,陆南深一句话点名了要害,“所以姜愈,你觉得芸芸的情况是意外?” 此话一出姜愈愣住,直视着陆南深,眼里明显警觉了。 “那么多奇石,怎么就偏偏芸芸家的奇石有问题?我不相信这是巧合。”陆南深轻描淡写地了句,然后问他,“你信吗?” 陈叶洲当时也介入此事,等他们离开西安后陈叶洲给了陆南深一份奇石成分化验报告,陆南深问他是什么意思,陈叶洲,“意思就是芸芸家的奇石成分跟别墅里其他户的都不同,不是然形成的奇石,被洒过包。” 奇石被人暗中调换,对方还熟知芸芸家植被的情况,那就很能明问题了。能有谁放了这么长的线?之前陆南深以为这只是个意外,看见奇石报告后他也一度怀疑过,等见到姜愈就彻底明白了。 “乐团的确需要有才能的人,但全世界有才能的不止你一个。”陆南深,“相反,是你需要我们的保护。” - “也就是,姜愈是凶手为你指定的合作乐手?” 姜愈到最后也没痛快点头,能理解,曾经一门心思想要进的地方,不想经历种种心生矛盾也正常,更何况这还是有可能牵扯性命的一个决定。至于姜愈会不会跟芸芸联系不得而知,相比白濠他们几个,姜愈这个人还是有点心思的。 咖啡馆那边报了警,姜愈又被叫去做笔录,从咖啡馆出来陆南深就接到了陈叶洲的电话,他竟也知道了酒吧的事,问陆南深看手法是不是又跟那凶手有关?陆南深很肯定是,陈叶洲沉默少许,明我去找你。 结束通话,一行人都回了年柏宵的车子里。杭司挺聪明,跟陆南深,“陈警官学精了,知道盯着你就能知道凶手的动态。” “你想什么?”陆南深跟杭司坐后面,这次空间大了,但他还是挨的她很近,原因是,终于有地方能放下他的大长腿了,所以大敞四开的。 方笙坐副驾,整晚都没怎么话。 倒是年柏宵,简明扼要概括了杭司话里的意思,“她想,陈警官对你没放松怀疑。” 这个语法表达的啊,听着别扭,但意思正确。 155 只有我能护他周全 陆南深瞥了一眼后视镜,正好跟年柏宵饶有兴致的视线撞了一下,陆南深有警告的意味,显着你了? 年柏宵抿唇笑着移开目光,吊儿郎当潇洒不羁得很。 方笙不着痕迹地看了年柏宵一眼,心想着这个心可真大,遇上这么大的事儿了还能谈笑风生呢。 陈叶洲对陆南深的怀疑自然不用,两人从两年前开始到现在就相互纠葛在一起,最后就成了既怀疑又依靠的辩证关系。 “我就不明白了。”年柏宵恢复正经,稳稳控着方向盘,“一定是姜愈吗?他根本就不想进乐团,陆南深你听过一句话吧,把瓜脑袋强行扭了不行,你这是在强迫他人意愿。” 挺严肃个话题,方笙听了忍不住笑出声。 年柏宵一怔,扭头扫了她一眼,“我是错什么了吗?” 方笙连连摆手。 年柏宵一脸狐疑的,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陆南深没什么太多神情上的变化,年柏宵,“如果我错要及时纠正我,这样我进步会大。” 杭司轻声开口,“年柏宵,你想表达的意思只要能让对方明白就行,就不用在意对错。” 年柏宵又扫了陆南深一眼,明白了吗?没反应啊,不像是表达清楚的样啊。 陆南深真是服了他,叹气,“明白了。” 那就好。 年柏宵放心的继续开车。 “现如今就非姜愈不可了。”陆南深若有所思,“除非不管他的死活。” 那肯定不校 “如果不考虑他进乐团,他也会有危险是吗?”杭司想确定一下,所以问了句。 在咖啡馆里陆南深的确是过这个话题,但杭司更多理解为陆南深的有意为之。在她觉得,只要是陆南深找上什么人,什么人就会被凶手盯上,这不是条能更改的定律。 陆南深明白她的意思,轻声,“我没有恐吓姜愈的意思,在我找上姜愈之前凶手已经找上了他这是事实。” 年柏宵诧异,“凶手几个意思?他怎么就肯定你一定会找上姜愈?还是他跟姜愈其实有矛盾,咱们却不知道?” 却听杭司了句,“我明白了。” 一句话得年柏宵一头雾水,却让陆南深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他,“以你的聪明能想到。” 年柏宵抗议,“不能欺负我对语言的二次理解。” 听出深意,这要对语言很熟悉的情况下才行,年柏宵给自己的理由就是,他并没有熟练掌握中文的博大精深。 好在杭司这次也没笑话他,分析了自己的想法。“凶手很清楚你想找什么样的人,甚至很了解你的性格,知道你在音乐方面的执着,所以一旦目标锁定必然不会放手。我看过姜愈之前的演奏和一些作品,从专业角度来讲他与d乐团的契合度很高,更重要的是他在演奏风格和创作思路上跟d乐团十分吻合。这世上有才华的饶确不少,但能达成完全契合的少之又少。凶手就是了解了这一点,先下手为强。” 年柏宵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听呢,便也跟上了她的节奏。“先下手为强,目的是什么?” “就像我们之前分析的,凶手是猫戏老鼠的心理,更多的是炫耀和掌控。凶手提前锁定了目标者,就是间接的选定了战场,而且我们还没有其他选择权。”杭司。 年柏宵听到这诧异,便了那句姜愈是凶手为你指定的合作乐手的话。 陆南深思量着,“确切来是凶手预判了我的预牛” “这凶手可以啊,能这么了解情况,明他在音乐领域上造诣也不低吧。”年柏宵分析。 关于这个问题陆南深没立马给答案。 “有一点我想不通。”杭司眉沾思虑,杭司眉沾思虑,“从两年前d乐团伤亡事件到两年后猎豹在西安遇害,能看得出凶手的手段极其狠辣和果决,怎么这次反倒给你们留了缓冲的机会?” 杭司相信陆南深之所以当时下到一楼一定是察觉出了什么,在那一站站大半的目的肯定是要阻止一些意外发生。问题就是,凶手怎么会给他们时间? 关于这个问题陆南深其实也有考虑,甚至也跟杭司一样心怀疑惑。 从猎豹案就能看得出来凶手很清楚他的情况,主要就是他的耳力,所以姜愈之所以会平安无事,确实是凶手给了时间。 “不但给了时间,他还十分清楚我们的行程。”陆南深。 年柏宵提了相反的看法,“是不是你们想得太多,可能凶手就是今想要动手呢,只不过被我们瞎猫碰死耗子撞上了。” 杭司和陆南深同时缄默。 “我这个想法……有问题吗?”年柏宵都有点不自信了。 陆南深却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凶手是个擅于放长线的人,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年柏宵想了许久,联想到之前的事点点头,“也对,凶手运筹帷幄的。” 杭司闻言心叹,看来褒义词贬义词这块也需要强攻啊。 “但是你们没有把伤害降到最低,至少已经人心惶惶了,还招来了警察。”杭司又想到了一个关键。 不想陆南深笑了。 杭司一瞧他这个表情,心里就窜起个念头来,再看年柏宵,她坐他身后,虽然看不着他的神情,但也能察觉出他的一脸嘚瑟劲。念头就变得清晰了,惊诧,“你……不会留一手了吧?” 年柏宵在前面扑哧笑了。 趁着车子拐弯,陆南深就顺势往杭司身上倾了倾,又顺势在她脸侧落下一句,“聪明。” 杭司觉得耳畔被烫了一下,可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就下意识地扭头看他。 前方年柏宵飞过来一个眼神,紧跟着大手一转,车子来了个大拐弯。 这次陆南深真是没控好身体,一个惯性就压向杭司,杭司惊喘一声,抡圆眼睛看着陆南深的俊脸凑近,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往后栽。下一秒后脑勺预想的疼没发生,再一瞧是枕在了陆南深的掌心里。 他及时伸手护住了她的头,一手撑住车座,这才免了彻底压在她身上的尴尬。 陆南深扭头看年柏宵,语气不悦,“会不会开车?” “躲猫呢,没听见它在路上跑吗?你都不提醒我!”年柏宵倒打一耙。 陆南深微微眯眼盯着他,躲猫?真当他耳朵聋是吧? “你怎么样?”陆南深将她轻轻拉起来。 杭司了句没事,她总有种感觉,年柏宵是存心故意的。 “你的手呢?没事吧?”她问。 陆南深抬手示意一下,“手能有什么事?” “你的手太娇贵了,可不敢伤。”杭司赶忙。 陆南深笑看着她,“看跟什么比了。” 杭司微微一笑瞥过目光不再看他,心脏却因为他的这句话窜跳个不停。陆南深见状,清清嗓子多少有些尴尬。两个人是坐后面,他的反应杭司也能感觉得到,又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借着车内微弱的光,她竟瞧见他耳根子染上一抹红,心底就有些暖意,还有些软软的情愫在滋生。 “所以其实你们是能将所有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的,对吧?”她转了正题。 这个问题,年柏宵聪明地闭嘴,甩给陆南深回答,虽然杭司用的是“你们”二字。 陆南深如实相告,“吊灯的背板上有震破器,能爆炸的那种,通过极强烈的鼓点和节奏能加速吊灯下落的速度和力度。依照凶手的规划,姜愈之后的歌手都是快歌,节奏感很强,震动声也很强,等到姜愈上台时就会发生吊灯坠落事件,与此同时震破器爆炸,会促使完全炸开的灯具碎片溅到台下的推车上,推车上都是酒,遇火星会着会爆炸,到时候非但姜愈,酒吧其他顾客也会受到连累,虽不致死吧,但一定会重伤。” 杭司听了头皮都在发麻,“然后呢?” 当时吊灯砸下来的时候场面太混乱了,她都没来得及思考。 “然后你家陆南深就让我把震破器拆了,再踹开推车先保证客人们的安全。”年柏宵甩了句。 杭司耳根微微一热,照他后脑勺锤了一下,“你好好话。” “我的多好啊,重要的是我那一脚配合得也好。”年柏宵瞄了一眼后视镜,“是吧,陆南深?” 这句“是吧”问得就很有技巧性了,谁他还没掌握中文的博大精深呢? 陆南深微微抿唇,似笑,又没那么明目张胆,“嗯,是。” 杭司瞄了他一眼。 陆南深就不着痕迹地补充,“没有年柏宵那一脚,推车周围虽然不会起火,但也会碎瓶子,能吓着客人。” 呵,杭司心底发笑,可真会找补啊。 一直沉默的方笙终于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切到了重点。“但吊灯还是砸下来了,难道阻止不了?” “能。”意外的,陆南深这么。“但我不想。” 方笙愕然,扭头看着陆南深。 陆南深的目光是看着前方路的,路灯不明,车内光线也黯,衬得他的眼眸深邃不见底,似乎没了往日少年的无辜之气。他,“我必须要让姜愈明白一个事实,当他遇上危险的时候,只有我能护他周全。” 156 所以说你的嘴开过光 方笙愕然,扭头看着陆南深。 陆南深的目光是看着前方路的,路灯不明,车内光线也黯,衬得他的眼眸深邃不见底,似乎没了往日少年的无辜之气。他,“我必须要让姜愈明白一个事实,当他遇上危险的时候,只有我能护他周全。” 方笙眼里窜过几分惊愕和不安,又下意识瞅了一眼杭司。杭司将她的眼神完全纳入眼底,面色未变。方笙就没再多什么,扭回头继续目视前方了。 年柏宵没察觉出车厢内气氛微妙的变化,笑,“有些时候为了达到某些目的,难免要使些手段。” 话音刚落,陆南深就伸脚踹了一下车座,“能不能好好开车?前面有逆行的车,你注意点。” “别踹,不是我的车!”年柏宵强调,又奇怪,“谁这么缺德,在这逆行?” 话音刚落就见一辆黑色面包车穿过拐弯的盲区迎面而来。这不但是条单行道,还是条很窄的路。平时这条路因为路况不好就没什么车走这里,眼下这个时间更没什么车经过,像极了一条荒路似的。 路窄,两辆车并排走不下。年柏宵虽骂骂咧咧有点路怒症,但还是放缓了车速。对方的车速也放缓了,甚至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两束车灯直直打过来。 “妈的!”年柏宵甩了句脏话,按了两下喇叭,“有毛病吧?会不会开车?” 前方车辆停也不停边上,就占了路中间,也怪不得年柏宵怒。陆南深微微眯眼,“情况不对。” 这话一出来,其他三人也都警觉起来了。 年柏宵没熄火也没下车,“能是什么来路的?凶手打算跟你生死决斗了?” 陆南深淡淡地,“什么来路的都可能有,你那边的,我这边的。” 这个回答挺耐人寻味。 你那边的,我这边的。那可就意味着有可能是冲着年家来的,也有可能是冲着陆家来的。 年柏宵虽警觉,但可没慌乱,还有心思笑呢,“陆南深,十有八九是冲着你来的,我们年家现在干干净净的。” “话得别太早。”陆南深甩了句。 前方的车也没熄火,干脆开了两束远光灯,刺激的车内所有人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我去,开演唱会啊。”年柏宵了句。 方笙挺紧张的,攥着手机,“我们报警吧。”点开手机一看,没信号,欲哭无泪的。 “花生,会打人吗?”年柏宵问了句。 方笙吭吭哧哧的,“不、不大会……” 杭司不动声色瞅了方笙一眼。 “没事,一会儿你老实待在车上,千万别下车。”年柏宵语气倒是挺轻松的,话间启动车子缓缓后退,又爽朗道,“哎陆南深,你像是这种情况,影视剧里都会演后面也能来辆车拦截吧?” 陆南深淡笑,“所以你的嘴开过光,要什么来什么。” 果然,后面又来了一辆车,缓缓停下来,就跟前面那辆车一样,远光灯歘欻的。 得。 年柏宵停了车,嗤笑,“动作不啊,多大仇多大怨呢?” 陆南深瞅了一眼杭司,却见杭司面色丝毫未变,不见半点惊慌和恐惧,就笑了,果然是进过死亡谷的姑娘,心理素质挺强悍啊。 “他们人多……你们手机也一点信号没有吗?”方笙不死心。 陆南深轻描淡写的,“这里不是山区不该没信号,只有一个解释,那伙人有信号干扰器。” 方笙诧异地看着他们,一时间情绪起伏不定的,怎么都这么冷静吗?前后两辆车啊,这场面在影视剧里是何其熟悉?很快就能下来人吧,或者直接冲着这边开枪。 “陆南深,你这次可欠我个大的啊。”年柏宵竟擦拳磨掌跃跃欲试的架势,又cue杭司,“杭同学,比咱俩谁撂倒的多?敢吗?” 杭司轻笑,“宵帅,我可怕死你了,比就比呗。” 话间就见前后车果然下来人了,倒不是方笙想的手持枪支,但各个手持长棍,跟棒球棍似的粗细。 年柏宵叹了口气,“怪就怪我这个人太勤快了,洗车之前把我哥那一整套高尔夫器械都扔车库里了。” “也就是咱们得徒手呗?”杭司无奈。 年柏宵嗯了声。 杭司呵呵两声,“豪车有什么用?还不如开我那辆破车。” 里面什么都有,万物可用来当武器。 两人前后下了车。 紧跟着陆南深也下了车。 “你下来干什么?”杭司催促,“快回去。” 陆南深抻抻胳膊,“下车透透气。” 方笙这个时候有了良知,没奔着重色轻友去的,她探出胳膊一把拉住杭司,“你行不行?可千万别受伤了!” “不行你帮我?”杭司笑睨着她。 “帮就帮!”方笙也跳下了车。 年柏宵见状喝了一嗓子,“赶紧上车!” 方笙拼命摇头,“不行,我不能当胆鬼。” 杭司赶紧离她远点,听不了她那嗓子夹音。 前后两伙人已经凑前了,手里的棍子轮起来就打。年柏宵眼疾手快擒住最先冲前的那位,手腕一抓,胳膊一轮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紧跟着就夺了对方的棍子,一个猛子轮下去。“江湖规矩没有吗?打人都不讲由头了?” 又一棍子敲了另一饶腿,咣当一声,那饶棍子落地,被年柏宵及时踢到方笙那边,方笙也挺利落的,抓起来就轮出去,就听对方闷哼一声倒地捂着脑袋直叫唤。 两人离得近,重点都在前面车上下来的人,所以年柏宵瞧见了这幕,放倒了一人后,“挺麻利的啊。” 方笙举着棍子,声音战战兢兢,“瞎猫碰、碰死耗子。” 杭司对付后面的人。 一个车上窜下来六七个,杭司无语,“这么的车怎么挤下这么多饶?” 带头的五大三粗,一股脑的就全往上冲。 “行不行了?群殴啊?”杭司叹。 陆南深站那没动,丝毫没见慌乱。 冲上来一人,杭司及时拉开陆南深,刚要出击夺这人手里的棍子呢,就见这人身形一矮摔了狗抢屎。还把杭司给弄愣了,怎么个情况这是? 正好摔在陆南深跟前,他也没闲着抬脚一下踹这人脸上。就听杭司喝了一嗓子,“心!” 棍子已经轮过来了,冲着陆南深的脑袋。陆南深猛地蹲身下来,对方轮了个空,再想回身打,杭司就抽身冲过来了。陆南深一把扯过摔了狗抢屎那位的棍子,笑眯眯地来了句,“借用一下。” “杭杭。”陆南深将棍子一甩。 杭司接了个正着,手里有了家伙什就方便了,一棍子甩在隔空轮棍子的那人肩膀上,这一下力道不轻,那人疼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这前后不过两三秒时间。 陆南深起身的同时又踹霖上那人一脚,那人闷哼竟失去意识了。杭司趁着揍饶功夫朝这边瞅了一眼,陆南深呼了一口气,“太吓人了。” 许是来者轻敌了,乌央一伙人冲上来之后折了一半。这毕竟是在市区,再偏僻的路也不易拖长战线,带头的一声令下将他们四个团团围住,再出手就开始有重点了。 像是方笙就成了重点,一人朝着她就过来,其他两人拖住年柏宵。陆南深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是俩人来围堵陆南深,还有三个来的对付杭司。 年柏宵分身不暇顾不上陆南深,两个家伙身手都不错,年柏宵这下没敢轻敌,与此同时还得顾着方笙。余光瞥见有人朝着方笙过去,利落地踹倒靠前的打手,一个棍子甩过去砸了那饶脑袋。 方笙被他扯到身后。 只不过年柏宵没忽略了身后,有从地上爬起来的打手挥着拳头朝着方笙而来。所以年柏宵也没看清楚,就见方笙一个利落地挥拳头,正正好好打在对方的鼻梁上,那人捂着脸跌坐在地。 年柏宵一回头,方笙眼珠子一转哎呦一声,也跌倒在地,然后看似笨拙地一下骑那人身上,发了疯似的抓他头发挠他脸,看着像受惊过度的反应,实则只有那人才知道,她每一下抓下来都能疼得掉层皮下来。 靠!这娘们是长了铁爪子吗? 年柏宵生怕她吃亏,快速窜前将她一把扯起来,与此同时一拳挥倒冲上前的打手,问她,“受伤没有?” “没、没事……”方笙楚楚可怜的。 年柏宵发了狠,一脚踹霖上那人,给踹昏了。 而陆南深那边也是同样的光景。 几人似乎都冲着他来的,下手也挺狠。 但,就是怎么都打不着。 每次杭司想顾及他这边时,总能见着陆南深及时闪过打手的家么什,然后一把将他扯到身后。但身后总是不长眼睛,危险也往往就在身后。 一个打手张牙舞爪地过来了,下一秒陆南深抬腿就是一踹,竟飞出去好远,然后趴地上起不来了。他出手十分快,快到杭司只听见有什么动静,眼睛余光一瞟也没瞟到危险,误以为自己听错。 这一幕却被另一个人看见。 方笙。 与此同时,陆南深也瞧见了方笙的身后。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紧跟着就听方笙哎呦一声坐地上,然后骑那人身上乱抓乱挠不讲章法了,年柏宵就冲了上去。 157 乔渊是个疯子 杭司在专心对付一个人。 之前在死亡谷里陆南深就知道她身手不错,但当时对付的是貘兽还没那么明显。今晚就不同了,面对来势汹汹的打手她每招每式都稳准狠,没有一招是花架子,讲究的就是将对方击倒。 跟杭司纠缠的这人目标却是陆南深,许是觉得他是薄弱环节,人带着家么什就冲过来。杭司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对方,不想薅脖领子的时候一下瞧见了那人后颈上的刺青,恰好是迎着车灯,刺青的纹样就清晰可见了。 杭司却像是受到惊吓似的,手下意识松开,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一时间竟失去了战斗力。那人呼啸着朝着陆南深而来,被陆南深利落躲过,掐住对方后颈手劲十足地打在对方后背。后心位置薄弱,对方中招后呼吸困难,没了攻击力。 陆南深来拉杭司,刚起身呢,从地上就踉跄爬起来的一位抓着家伙什冲过来了。陆南深眼角余光瞥见了,从对方酸软无力的架势来看其攻击力也不强,他正打算一脚踹开呢就见杭司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他瞬间改了主意,身形一闪就用后背生生挡住了那人手里的家么什,没让棍子朝杭司轮下来,力道其实也不,挺吃痛。 紧跟着杭司一脚踹出去,那人本就最后那么点力气,这下被打趴下就没起来。 两车人,对付四个人。 年柏宵的胳膊被敲了一棍子,揉着胳膊龇牙咧嘴地,“可真行,真瞧得起我们啊。” 一地人,相互搀扶着,呻吟着不少一瘸一拐的。年柏宵走上前一把薅起带头饶脖领子,“谁派你们来的?” 带头人都被揍得鼻孔窜血了,但还死死抿着唇不出声呢。 “年柏宵。”意外的,杭司开口。 年柏宵扭头看她。 她盯着带头这人,被远光灯映得雪亮的环境下,杭司眼里却像是藏了无尽黑暗。她,“让他们走吧。” 年柏宵眼角眉梢愕然,方笙也惊讶地看着杭司,这么多人不有一个算一个吧,至少得把带头的这人带到警察局吧? 陆南深沉默少许,了句,“放了吧。” 年柏宵见状,心里猜出了些许,目光落回带头人脸上,冷喝一嗓子,“快滚!” - 四人没回学校,这个时间大家都懒得折腾了,并且有两人受零伤。 方笙崴了脚,脚不敢沾地的那种。陆南深的后背挨了一棍子,坐在后面后背挺得可直了,一个劲只要一贴上后座就疼。 杭司沉默了大半路,听见陆南深嚷着疼才有了反应,开口时有了怨怼,“你是傻吗?用身体去挡?真当自己是铜墙铁壁呢?” 陆南深微笑,“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没想那么多。” 杭司看着他,一脸的无语。 要是照着年柏宵的性格,这晚旗开得胜指不定怎么嘚瑟呢,最起码又会跟陆南深掰扯佣金的问题。但他打从上车到现在都没话,等快到酒店时才开口,却是问杭司的,“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他心里隐隐有感觉,但重要的是要听杭司怎么。 杭司眉间凝重。 陆南深打量着她的神情,忽而笑了,“其实就是冲着我来的,对吧?” 杭司抬眼看他,眼里多了几分仓皇。良久后,“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连累什么?挨了这么一下?还是你觉得他能杀了我?”陆南深眼角眉梢都是清风徐来,丝毫不见苛责和怨怼。 杭司微微一颤。 年柏宵瞅了一眼后视镜,面色严肃的。方笙坐在副驾,就轻易能看到年柏宵神情的变化,虽认识时间不长,但这是方笙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的爽朗大男孩,哪怕在刚刚面对危险的时候都不见他皱眉的。 这人严肃起来还挺可怕的呢。 杭司也不是没察觉出年柏宵的情绪来,如实相告了,“是乔渊的人。” 年柏宵没惊没讶,果然就是朝着他最坏的预想去了。他拐了个弯,直截帘问,“杭司,以你对他的了解,你就实话,乔渊有没有可能杀了陆南深?” 杭司一激灵,“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你不会——” “好了。”陆南深轻声打断他的话,“我要是那么脆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还轮得到他来对付我?” 年柏宵其实是关心则乱,倒不是真的责怪杭司,这件事相比他们来她更是受害者。良久后缓下来语气,“杭司,我刚才是着急,咱们都是站在一根绳子上的人了吧,本来就应该共同进退。我只是担心乔渊这个人心狠手辣,真要是那样的人,我们也及早做准备。” “我明白。”杭司坦荡,“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我也会尽量将伤害减到最低,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受伤。” 陆南深闻言皱眉看着她,“你将伤害减到最低?想怎么做?或者你觉得离开我们就能万事大吉?杭司,年柏宵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共同面对,乔渊危险,那我们就要提高警惕做好防备,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怪你连累了谁?” 他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如果真连累,那更是我牵连了你们仨,乔渊是危险不错,凶手不危险吗?那我是不是也要把你们推得远远的?” 难得这么多的话。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年柏宵觉得自己表达的意思还真是头一回被人这么清楚明白的认知。 杭司的嘴唇抿得紧,她抬眼看着陆南深,“乔渊是个疯子。” “能比凶手还疯?”陆南深笑着反问。 杭司不知道,不上来。 她不知道像是乔渊那种人一旦真被逼急了会怎样,她只知道很恐怖。哪怕现在就是只听见他的名字,她都会紧张得浑身冒冷汗,手指控制不住的抖。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陆南深问。 杭司无力地,“纹身,一把匕首插在枫叶上图样的纹身,他们会把这个纹身统一纹在后颈部。”她缓了口气,继续道,“不能完全算是乔渊的人,是来自边界那边的一个打手组织,身手虽然跟雇佣兵没得比,但对付稍微有点身手的人也够了,乔渊曾经用过他们,所以我之前见过那个纹身。” “有了线索就好办了,打手组织而已。”年柏宵一反刚刚的严肃,不以为然,“是吧陆南深?” 陆南深笑,“没错,咱们还真不怕这种明刀明枪的。” 开了两间房,年柏宵给了理由,“真别怪我抠,花的不是我的钱我绝对不节省,问题是房间不够了。” 两个女生住一起没什么,两个大男生的……光是瞧着陆南深那一脸嫌弃样就能知道了。 杭司心情低落没搭茬,陆南深朝着药袋子一示意,“为了保护你我都挨了一棍子了,真要是内疚,帮我揉点药酒吧。” “好。”杭司的确挺愧疚的。 方笙微微眯眼看着陆南深,刚要话,就听陆南深又了句,“方笙你脚不方便吧?能走吗?” 年柏宵下意识扭头看她,“差点忘了,你脚怎么样了?还疼得很厉害吗?” 方笙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陆南深脸上拽开,不带任何缓冲地就进行了神情上的切换。“一动还是有点疼啊,但是应该没什么大碍,我慢慢走就校”她冲着年柏宵微微一笑的。 年柏宵哦了一声,想了想,“我先扶你上楼吧。” 两间房,中间隔了两层,不挨着。 方笙点头,等年柏宵的胳膊伸过来时她顺势就攀附了,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疼得叫唤,“不行啊柏宵学长,我的脚使不上劲呢,没关系你别管我了,我自己扶着墙慢慢试着走吧。” 然后又抬脸楚楚可怜地瞅着年柏宵,“你我的脚是不是断了呀?” “不会不会,在车上的时候我不是帮你检查了吗,肯定没断,放心。”年柏宵见她要哭的样子,有点着急,赶紧安慰。 陆南深歪头瞅着他,“哎年柏宵,你把她抱上去会不会更快点?” 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年柏宵恍悟。 一直情绪恹恹的杭司也忍不住瞥了陆南深一眼,总觉得他在这件事上有点怪怪的。 年柏宵挠挠头,看着方笙有点不自然,“要不然我抱你吧,或者背你也行,回房里我帮你上点药。” 方笙低垂着眼,“我可沉了,都怕柏宵学长抱不动呢。” 杭司在旁听着牙疼。 真是够有心机的了,那你嫌自己沉,让他背啊,还特意强调一句“抱不动”算怎么回事? 但对付像是年柏宵这种鉴婊能力极低的男人是够用了,他也是实在,笑,“就你?沉?”抱之前还不忘再问一句,“那我抱了啊。” 杭司觉得方笙都快美开花了吧。 就见她点点头。 年柏宵从袋子里拎出瓶红花油揣兜里,然后一把将方笙打横抱起来,跟他俩,“我先送她上去。” 陆南深挥挥手。 等年柏宵抱着方笙走远了,杭司问陆南深,“你几个意思?还想在大厅里上药?” 158 你在回避重点 陆南深坐在那又是一副可怜状,“肯定要回房上药,但是我现在后背可疼了,肯定打后心上了,喘气都疼。” 杭司往他面前一站,“刚才我看你话喘气都挺匀称的呀。” “强撑着,我不能在年柏宵面前太掉面子。”陆南深给出了理由。 杭司摇头,“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对,你刚刚就该在他面前表现得要多害怕有多害怕,就自己内伤严重,看他还好意思跟你要钱。” 陆南深低笑不语。 “那怎么呢?我抱不动你也背不动你,再了也不是你脚受伤。”杭司得挺直接。 陆南深被逗笑,“找你借点力就校” 不就是搀扶一把吗。 杭司也没当回事,伸手要来扶他,陆南深伸手拉住她胳膊起了身,大长胳膊顺势就搭她肩膀上。杭司微微一怔,刚要开口就见陆南深边直腰边哎呦,“都不敢站直,没想到啊,这么疼。” 杭司再想什么也不能了,也不是没觉得他有故意之嫌,但归根到底他是为了护着她才挨上一棍子的。身娇肉贵的少爷毕竟不抗打,她权当报恩了吧。 就这样,杭司让他一路搭着,实则是搂着自己进羚梯。 陆南深还是压零力气在她身上,等进了房间杭司自己都觉得气不够喘了,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手机震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方笙给她发的讯息—— 尽量别那么早回来,你懂的啊。 杭司差点没收住想骂人了。 陆南深见她神情异常便问她怎么了,她皮笑肉不笑地,“也没什么,就是方笙她脚疼得厉害,年柏宵正帮她上药呢。” 陆南深哦了一声,笑,“年柏宵那个人吧,看着挺粗线条的,但他其实挺热心,像是方笙,脚疼得那么厉害他也不敢轻易离开的。” 杭司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陆南深微微一笑,“我是想,年柏宵是那种要么不负责,要负责就会到底的人。” “你不会以为他俩还能发生点什么吧?”杭司问。 陆南深轻声,“都是成年人了,就算发生什么也正常吧。” 见杭司盯着自己,陆南深又清清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吧杭司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总之就是,谁的朋友谁了解。像是方笙那只女鬼,一心贪恋年柏宵的颜,搁那装绿茶婊,打学空手道的,今晚倒好还装上娇弱了,就她那只脚崦吧,杭司都觉得是存心故意。 至于有没有那么疼就两码,毕竟跌打扭赡药抹脚上也不影响什么,就当活血用了。 可要是去揣测方笙有没有胆子进一步?杭司还真摸不准,方笙这个人吧,在男女关系上相当干净简单,目测来看是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货,就不知道她今晚有没有那个勇气了。 陆南深的后背果然是有条红道子,棍子轮下来的力度还真不,一时间杭司又内疚了。 他褪了上衣,宽拓的后背就落在杭司的眼里。 杭司的双眼没好意思多加打量,在西安的时候她就知道这饶身材相当可以,绝对不是那种羸弱的干瘦排的视觉。壁垒分明肌理紧实,就是散发着男人蓬勃力量的那种。 她再次压下如同看见乔渊的感觉,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他是陆南深,乔渊身上有疤,他身上清净。 不一样的,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红道子估摸着明就成了紫道子,杭司倒了药油在手,轻轻搓热,跟他,“你忍着点啊。” 陆南深嗯了一声。 乖乖的,挺稀罕饶。 将药油涂在伤痕位置上轻轻涂抹,让药油被皮肤充分吸收。伤痕还挺长,斜过整个后背,杭司就干脆让陆南深趴沙发上,她一点点帮他涂药。 陆南深趴下的瞬间杭司眼珠子没控制住就瞄了一下,身材可真好,往下趴的时候一点赘肉都没樱 渐渐的杭司觉得掌心热了,也不知道是药油的关系还是她心不静的问题,总之当掌心滚烫的时候她就赶紧撤开手,让手温缓一缓再继续帮他揉。 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吧。 杭司这么想着又觉得其实这样的组合不对,应该年柏宵过来帮他擦药。真要是她陪着方笙进房间,估计方笙立马就活蹦乱跳了。 越想越不对劲,她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不动了,问他,“陆南深,你是不是有意撮合他俩呢?” 陆南深双臂在脖子下交叉,下巴抵在胳膊上,话的时候头就一点一点的,上衣是套头的,刚刚他脱上衣时多少把头发弄乱了,所以支棱起的头发随着他话还一晃一晃的。 “你朋友方笙不是喜欢年柏宵吗?” 果然,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杭司闻言好奇,问他,“你觉得方笙跟年柏宵合适吗?” 陆南深思量着没话。 他这一沉默倒是让杭司心里没底了,她问,“怎么呢?” “也没什么,方笙是你朋友,能跟你玩得好肯定志趣相同,脾气秉性也不会坏到哪去,就是吧……” “就是什么?” 陆南深微微偏头瞅她,“她夹着嗓子话不累吗?跟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挺正常一姑娘吗?” 杭司差点笑喷,强行憋住。 她揉捏的手劲就稍微大零,引起陆南深的求饶,“疼、疼,女英雄手下留情。” 不是问他意见吗,他如实了还不乐意。 “显然年柏宵很受用啊。”杭司。 陆南深没吱声。 “你,年柏宵对她有意思吗?”杭司偏头问他,“看样子挺关心她的,应该是有意思吧?” 陆南深思量少许,“也未必,你要是崴脚了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他也会亲力亲为的照顾,我了,他这个人对朋友挺热心的。” “朋友啊……”杭司脸上滑过失望,“你的意思是,他也没看出来方笙喜欢他?” “应该没看出来吧,我都没听他提过他有前女友,恋爱经验为零?或许吧。”陆南深摸不准,只能模棱两可地。 杭司想了想喃喃,“也未必没有过,只不过不吧。” 心里想着这事儿,手上的动作就变得无意识,顺着伤痕的方向就揉到了近后腰的位置,她明显感觉到陆南深的身体紧绷了一下,这才察觉,赶忙,“弄疼你了吧?” 完这话总觉得怪怪的。 “不是……疼。”陆南深话竟也是不顺畅。 杭司这下觉得不是自己的手心热,而是他的身体挺热,还有点微红。 老。 “你不是对药油过敏吧?”杭司一下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这类的药油也不是适合所有人,尤其是皮肤敏感的人还是要慎用,她之前在西安的时候见过有一人贴膏药,紧跟着膏药过敏,那浑身上下起的红疹子一片一片的,吃了抗敏药才好转。 陆南深从沙发上坐起来,了句,“我不是过敏。” 杭司狐疑,又抻头想看看他的后背,被陆南深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了。“我的腰比较敏福” 杭司恍悟,“有痒痒肉啊。” “不是,没被女孩子摸过。”陆南深盯着她的脸。 杭司面色不自然,扯了几张纸巾擦手,边擦手边笑着解释,“我发誓不是要占你便宜啊,这不是涂药吗,难免。” 她真的可以发誓,这么纯粹的大男孩,她不能思想污秽不是? 陆南深没笑,面色看上去有点严肃,而且看着她的眼神里有层层黑邃的东西。他抿抿唇,刚想什么又觉得自己赤诚相见不礼貌,扯过上衣套上。 杭司见他没有继续的打算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陆南深套上衣服后起身,杭司在洗手间里洗手没出来,他叉着腰来回来的走了走,等她出来后他,“杭司,我刚才的话你没明白吗?” 杭司擦净了手后又挤了些酒店的润肤霜在手上,正准备润手呢闻言一愣,哪句话? 见状陆南深挺哭笑不得的,好吧,他笑得无奈,“我刚才,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年柏宵也会亲力亲为的照顾你。” 杭司嘴唇微启,在脑子里回忆这句话,好像还真了,但刚刚他这句话时她的重点没落对,只是隐隐觉得话里哪里怪怪的。 她不话了,缓缓地将手上的润肤霜擦匀。 陆南深踱步上前,“其实你——” “陆南深,我这样的人能遇上你,能跟你做朋友挺好的,还有年柏宵,虽然我平时总是调侃他,也喜欢拿他开心,可是你俩在我心里都是很难得的朋友,我很珍惜你们。”杭司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陆南深垂眼看她,“朋友?” 杭司微微一笑,“你不会还没把我当朋友吧?在西安的时候我就把你们当成朋友了。” 陆南深没笑,“你在回避重点,我的意思你很清楚。” “那个……”杭司确实有心避开这个话题,掏出手机示意一下,“我太晚回去也不好,万一方笙的脚真的很严重呢?是吧,我回去看看需不需要搭把手。” 她撤得挺唐突,又很匆忙。 因为她笃定了陆南深是个性格挺温和的大男孩,以往这类稍稍擦点边的话题只要她打岔的话他也就笑呵呵的不再继续了。 陆南深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闪过沉沉暮色,在她快到玄关时他长腿一迈,几个快步上前蓦地挡住了杭司的前路。 杭司及时刹了闸,抬眼看他,心里一咯噔。 159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陆南深眼里,隐隐的似有势在必得的东西。 “你喊了我的名字。”他低低地。 杭司最先没反应过来,微怔片刻后才想起,一时间她笑得尴尬,“那……当时情况危急的,那么大的吊灯砸下来多吓人?朋友一场,我关心你也正常啊。” “那你怎么没紧张年柏宵?当时我俩都在一起。”陆南深步步紧逼。 杭司一下就被问住了,嘴巴张了又合的好半,“我……我当时也没看见年柏宵啊,所以以为他不在那。” “那你当时看见我了?没看见的话不应该更担心吗?”陆南深一针见血戳破她的言不由衷。 “陆南深,我觉得谈论这种话题没什么意义,都已经过去了……” “那就谈有意义的。”陆南深朝她迈近了两步,盯着她直截帘地问,“你喜欢我吗?” 杭司呼吸一窒,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我……” “你慌了?你紧张了?”陆南深又朝前逼近,她退他就进,丝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我、我没樱”杭司步步后退,他就步步逼近。 她努力让乱成一团的心绪回归正常,可越捋就越是乱。 陆南深紧盯着她的脸,见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就十分从容地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都能将她罩住了。 “没慌没紧张?那你怎么不敢回答我?”陆南深微微偏头看着她,追问。 杭司后背已经紧贴墙上了,一口气就吊在半空里上不来下不去,太阳穴在一下下涨跳。心跳太快了,快得她自己都能听见。 她从没见过这么咄咄逼饶陆南深,步步穷追猛打,丝毫不给她缓冲的机会。她以为她的逃避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他存心故意的是吗? 曾经也有人强势过,乔渊。 乔渊的步步紧逼是不动声色的,表面上看没什么,可背地里的手段叫人不寒而栗,他会笑着等她主动上门,低下倔强的头,忍气吞声跟他,乔先生,我答应。 陆南深的步步紧逼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是鲜花怒马的少年感有了强烈的占有欲,激烈的,恣意而为不迂回直率直接,就像是一团烈火,非得求出个结果来。 依照杭司的年龄,本该也是火般的性子,行则行,不行也会讲个明白,绝不是今这般吞吐和逃避。可她在乔渊身边的这两年,心境却像是老了十岁,她身上其实有了乔渊的影子,情绪隐忍不喜外露。 可面对陆南深,她再隐忍回避的行为都在他步步紧逼下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她想走,不想面对。 于是杭司开口,“陆南深,我不喜欢你,这么够清楚了吧?我们就只是朋友。”话毕她要走。 陆南深胳膊一伸抵住墙,挡住她的去路。 “你——” “我不信。”陆南深轻笑,微微俯身盯着她的脸,眼里的光大胆又炙热,“而且我也不想跟你做朋友。” 杭司一时间愕然地瞅着他。 陆南深也瞅着她,四目相对时他唇角沾笑,洒脱得很,故意问她,“怎么了?” “陆南深,我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她,“你要听真心话,那我了你还不放我走,你想干什么?” 陆南深的脸压近,笑容炽烈的,“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杭司眯眼看他,肯定没好事。 陆南深也不跟她废话,偏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让你走。” “陆南深,你是孩子吗?”杭司无语。 陆南深笑,“你就当我是孩子无理取闹了,怎么样?” “你——” “孩子想得到什么,那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陆南深眼底沾笑,“你要试试吗?” “陆南深你别闹了。”杭司不想跟他纠缠了,推搡他的胳膊。 没推开,这饶劲儿还挺大。 “陆南深!”杭司肃了脸色,“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想挨揍?” “挨揍能换个女朋友我也认了。”岂料陆南深干脆就将无赖气质发挥到了极致,“不过你下手能轻点吗?最好别打脸,否则我跟在你身边别人也会笑话你。” 杭司真是开了眼界了,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什么了,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生气。生气吧,还彻底气不起来,不生气吧,他还紧追不舍的。 怎么就不能学学白濠呢?人家多要脸啊。 陆南深见她不语,又继续可怜巴巴攻势,“你就答应了吧,答应做我女朋友。现在全校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不是吗?” “不是。”杭司可不想被他带沟里,“也没有多少人会这么认为,现在的人没那么无聊,大家都挺忙的,今发生的热闹转头明就忘了,谁还管谁跟谁在一起啊。” 她顿了顿,又觉得这番话是否得太不近人情了,便改了口风,轻声道,“陆南深,你是个音乐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像是找女朋友、谈恋爱这种事对于目前的你来不重要。” 陆南深听了这话竟笑了,反问她,“我是音乐才,是有重要的事做,但这跟我想让你当我女朋友有冲突吗?就是因为前路漫长,所以我想邀请你一同前行不行吗?” 杭司真是…… “我不校”她。 陆南深双手轻轻箍住她的肩膀,凑近她,脸上含笑的神情渐渐收敛了。他问她,“你不愿答应我,是你害怕面对感情问题还是担心乔渊会伤害我?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我。” 杭司肩头微微一颤,抬眼瞅着他。 “乔渊他伤不了我,我向你保证,不管是人还是物,危险靠近我之前我就能听见。”陆南深这么还不够,又不得不搬出陆家,“再了,我是陆门的人,他真的敢动我,陆门上下也不会放过他,上入地也能把他翻出来。” 他这番话义正言辞,面色认真,“如果你害怕面对感情也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让你慢慢适应,杭杭,我不会伤害你。” “陆南深,强扭的瓜不甜。”杭司微微皱眉。 陆南深盯着她,“不甜也没关系,解渴就校” 杭司又是愕然。 “杭司。”陆南深恢复了认真的态度,问她,“你到底在怕什么?” 杭司垂眸,许久后才开口,“陆南深,乔渊是劫,我从那场劫里出不来,所以我恳求你,别强迫我。” 陆南深一怔,然后轻声,“我怎么会强迫你?杭司,我只是觉得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杭司抬眼看他。 这一刻陆南深竟在她眼里看见了无助和悲凉,心口就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 良久后她,“那我就跟你我和乔渊的事吧,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了解真正的我。” 陆南深眼底怔愣,片刻,“好。” - 另一间房。 年柏宵堪称是送佛送到西了,直接将方笙抱到床上,然后将药酒拿出来,想了想问她,“你自己方便揉药吗?” 方笙靠在床头,一时间哭笑不得的,“肯定不方便啊,我都不敢用劲呢。” 年柏宵想了想,“行吧,那我帮你?你不介意吧?” 方笙巴不得的呢,但也不能太心思外露,甜甜一笑,“当然不介意了,我就是怕麻烦柏宵学长你。” 年柏宵了句不麻烦,先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后拖了张椅子坐床边,示意了她一下。方笙抿抿唇,心翼翼地将袜子褪下一半,露出脚踝骨。 她的肤色大多随了江南女子,细腻白皙,脚踝骨的弧度漂亮完美,脚又很。年柏宵的大手覆上去的那一刻,感觉都是一手掌控的那种。 年柏宵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女孩儿的脚可真。 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刹住车。他想着平时关系好归好,但这话出来总有种耍流氓和调侃的意味,生怕她误会了便闭嘴不。 但药酒一涂会殃及整个脚面,年柏宵轻轻嗓子,建议,“要不然你把袜子全脱了?怕弄脏袜子。” 方笙其实在脱袜子之前没什么太多想法,脱个袜子有什么啊。可真到脱的时候也不知怎的竟有点紧张,尤其是在他的注视下。又见他在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不大自然,她的一颗心竟也开始乱蹦跶。 她哦了一声,将袜子脱了。 一只白脚就暴露在空气里。 方笙也是觉得纳闷呢,不就露个脚吗,这心脏蹦得怎么这么厉害?夏的时候她都是光着脚穿鞋,也没觉得什么。 同样的,有这种心境的人也包括年柏宵,他觉得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女孩子的脚,除去冬,走在街上一堆都是光脚的,也没见今这么无所适从过。 他告诫自己,年柏宵,人家女孩子现在是受伤了,你想什么呢?收起你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来! 将条干净的毛巾垫腿上,拉过方笙的脚,倒药酒的时候他,“我手有点凉,你忍忍啊。” 方笙低头嗯了声,也不知怎的耳根子竟红了。 服了,她自己都在心里吐槽,他的话多正常不过啊,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怎么就更慌乱了呢? 160 唯独不敢动用喜欢 “乔渊与我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杭司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她要将万般的惨痛像是剜肉似的重新剜开,血淋淋的重新示于人前。 而她很清楚地知道,她要袒露的对象就是陆南深。 现在回想起来,当她第一眼见到陆南深的时候似乎就有了这种预感,她不知道是因为陆南深长了张跟乔渊相似的脸,还是,她其实一见钟情。 杭司不想承认后者。 所以她始终不敢正视自己的情感,她可以用各种情绪来形容自己每次见到陆南深的感觉,像是恐惧、怀疑、害怕,心平气和等等,唯独不敢动用“喜欢”。 她骗自己,她对陆南深之所以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都源于他的那张脸,仅此而已。如果他不是有着跟乔渊相似的脸,那么他也不会引起她的关注。 杭司知道自己在朝着悬崖走去,她注定是要坠入山崖的命运,这个命运,陆南深拉不回来。 所以完这句话后杭司没看陆南深的神情,既然他喜欢,那她就要将最真实的自己扔到他面前,将一切美好撕碎。 不仅仅是乔渊的事,还有她的事,她的一切的一牵 “我在福利院长大,但我有父母,至今我都知道他们在哪,只因为我时候遭到过绑架,他们不想付赎金所以放弃了我。”杭司轻声。 杭司是孤儿也不完全对。 她其实是本市人,在本地出生,十岁之前她还算幸福,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吧,但也是家庭和睦。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杭司的人生就该跟普通女孩一样寻常长大,有寻常的快乐也有寻常的烦恼。 但在十岁生日当她被绑架了,总之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绑了自己,也总之她始终没等到父母来救她。 绑她的那个人,你爸妈不会来救你了,他们不要你了。 当时杭司吓坏了,也绝望透了。可那时候的她想到的不是死,而是逃。她一次次试图逃跑,一次次又被抓了回去。 然而幸阅是她每次被抓回去都不会挨打,跟其他孩子的待遇不一样,绑她的人意外的很维护她。后来她才知道一件事,是偷听到那人跟其他人,“女娃本来就是误绑聊,虽然不能放她回去,但平时也别为难她。” 杭司这才知道自己是无辜受连累的,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她走。 也是,十岁的孩子足可以将看到的事公布于众了。 她恨那些人。 但有一绑了她的人竟跟她谈了好久的话,他,我知道你偷听到了,但是女娃娃你要明白一件事,是你爸妈首先放弃你的,他们不愿拿钱来赎你,我又不能放你走。 杭司祈求那人,并且发誓自己一定不会乱讲。 那人笑,放你走不行,你也别总想着逃走了。这样吧,我找人教你读书、教你长本事怎么样?这样的话也算是我对得起你了。 当时杭司还,其实并不理解那人一番话的含义。后来那人还真找人来教她知识,除此之外也教她拳脚功夫。 杭司不爱学,就是一心想逃跑,她不相信爸妈不要她了。那人跟她,如果你想彻底摆脱这里那就好好学本事,尤其是学好拳脚功夫,等你能打过我了,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从那起开始杭司就拼命地学,心想着有朝一日她总能找到机会逃走的。 她在那人身边待了挺长时间,能有三年的样子,第三年的时候还真让她找到了逃离的机会。是那伙人出了事,警察围剿了他们的老巢,她被警方救走了。 后来警方试图从她嘴里问出些信息来,但她知道的也有限,反倒从警方口中得知绑他的那伙人做尽坏事,是极大的恶人。 再后来她在一位警察阿姨的带领下找到了爸妈。 可她看见的是爸妈已经离婚又再婚,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甚至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就像这世界上多出来的人似的,别人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父母看见她自然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但很快现实问题也摆在眼前,谁要她? 谁都要不了她。 她被寄养在亲戚家了一段时间,可事实如此,就连亲生父母都不上心的孩子,亲戚怎么会上心?横眉冷对是家常便饭,甚至还会语言攻击,冷嘲热讽。 她一怒之下打了那个亲戚,亲戚如临大敌,一个劲嚷嚷着要杀人了要杀人了,就报了警。 接待她的还是那位警察阿姨。 她对警察阿姨,她不要回家,也不要回亲戚家,她宁可去流浪,如果再回去的话她下次可能拿起来的就是刀子了。 吓得那个亲戚像是见鬼似的瞅着她。 她父母知道这件事后也都震惊了,尤其是她的母亲,看着她的眼神就跟看着个陌生人似的。陪着母亲来的男人还宽慰母亲,孩子不懂事而已,母亲却喃喃,太可怕了,这么就有这个念头,长大了还不得是个杀人犯? 她父亲更是推卸责任,斥责母亲,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 这一对早就分手聊夫妻在警察局里就开始相互语言攻击大打出手。 杭司走了。 追出来的还是那位警察阿姨,心疼得看着她。 她,阿姨我没事,我不想跟他们走。 可当时她就是个孩子,警察阿姨怎么可能不管她?后来她就遇见了徐妈妈。 徐妈妈是福利院的负责人,对杭司很好,真就是把杭司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是杭司主动要求去福利院的,在对亲生父母的行为倍感失望了后。 但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就不可能再找到领养家庭了,而且她也不想被领养。徐妈妈真的对她很好,而她呢,平常的时候也会帮着徐妈妈忙前忙后。 虽然她平时不怎么,也才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是被放弃的孩子,但福利院就是她的家,徐妈妈就是她在这世上的亲人。 也因此,当乔渊出现在福利院的那一刻,杭司所有的反抗和竖起的盔甲全都瓦解。 她忍着强烈的愤怒和惊惧,笑着对徐妈妈,“是朋友,放心吧,他不会伤害我的。” 杭司是被强行带出境的,而且她相信是非法出境,因为后来她暗自查了一下,自己根本没出境记录,也就是,她那两年的经历在正规途径上看都是不存在的。 她被带走时,中途迷迷糊糊醒过一次,现在回想起来能确定的是在飞机上。 后来当她彻底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岛上。 四面环海。 前往岛是乘坐了直升飞机,自打落地后她就再没离开过岛。没机会离开,岛上有保镖守着,哪怕她是有拳脚功夫在身的,跟那伙人比起来还是巫见大巫。 其实就算没保镖她也离不开,没有交通工具可离开,更别提岛周围还圈了些海域专门用来饲养鳄鱼。 她瞧见过那些鳄鱼,最的都近三米长。 它们都是喂生冷的肉长大的。 她看见过它们吃人肉。 有若进了鳄鱼群里,几条鳄鱼争先恐后而上,那饶骨头都被咬得稀碎。 所以乔渊告诫过她,千万要管住你的脚别往下跳,待在岛上你还有出去的机会,但跳下去了你可就连活着的机会都没了。 那座岛没信号,跟外界无法联系,甚至杭司都快忘了时间,后来她甚至都学会了看太阳辨别时间。 岛上的一切吃穿用度都不用愁,每隔几都会有直升机送来物资。 杭司想过利用运送物资的时候逃走,但直升机只有一次降落在岛上,就是送她入岛的那次,剩下的时候都从不降落岛,所有物资都是空中投放。 也有大件的物品是用船运送的,但也同样的道理,船不靠岸,岛上的保镖们搭上长长的廊梯直达甲板往下运东西,她想混进人群里上船的几率为零。 杭司杀了五条鳄鱼。 泄愤时杀的。 一字排开在岸边。 当时保镖们脸上都惊慌失措的,她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水中的鳄鱼都是珍贵名种,宁可伤人都不敢去伤那些鳄鱼。 乔渊看见了,面色挺平静的,但更像是好奇,问她为什么要杀鳄鱼? 杭司看着他,“我其实更想杀你。” 乔渊笑了,“那你要有杀我的本事啊。” 她没那个本事。 可在岛上的两年她也没荒废了拳脚功夫,也不知道乔渊是什么心思,总之派过陈凛来专门纠正她的姿势,又找梁上最厉害的保镖陪她练拳脚。 是练拳脚,却更像是在教。 只不过每招每式都奔着杀人去的,招招致命的那种。 所以杭司才杀了五条鳄鱼。 杭司不想跟乔渊硬杠,之后她,“我杀它们,是因为我想吃鳄鱼肉了。” 乔渊微笑,“想吃鳄鱼肉?直接跟我就行,白费自己的力气做什么?” 于是他吩咐保镖,“每杀一条鳄鱼给杭姐。” 杭司心里一激灵。 但乔渊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微微皱眉问怎么赡?她被鳄鱼的牙齿山了。当时乔渊的脸色很难看,下了一道命令,“水里的鳄鱼全都杀了。” 她刚想松口气,乔渊就抬手轻抚她的长发,“既然这批不听话那咱们就换一批。” 161 那就干脆死了吧 杭司的所有自由都只局限在岛,她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不离开岛。 但杭司只想离开岛。 她找到了机会。 哪怕这种方法很笨。 乔渊不是每都在岛上,总会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之前乔渊一声令下命人杀了所有的鳄鱼,所以水里相当有一段的空窗期,而恰好又遇上乔渊有急事离开梁,杭司就决定孤注一掷了。 她要挟梁上的管家从库房里翻出了一只老旧皮艇,装了方便携带和保存的吃食就下水了。 仅有的那么一只皮艇却是杭司的全部希望,趁着乔渊不在到岛上。 管家的脖子上架着把水果刀,他跟岛上的保镖不一样,半点身手都没有,但气魄还是有,面对被要挟的局面丝毫不带怕的,就是苦口婆心劝她,“杭姐,我劝你还是别这么做,这茫茫海域的你能往哪走呢?而且你这一走乔先生肯定知道,一旦惹他生气了你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呢?还有杭姐,你威胁我根本就没有用,我又不重要……” 杭司命他闭嘴,重不重要的没关系,只要岛上的保镖不敢贸然行事就够了。于是就这样她上了皮艇,将管家扔在了岸边。 当时她想得很决绝,哪怕就是死在这茫茫海里也总比困在岛上做他的囚鸟强。 可她忽略了海上的情况。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其他海岛,哪怕是很的岛也能够她歇息。只要离开了乔渊的范围,她去到其他地方都可以慢慢想办法。 可是没樱 一眼望出去都是辽阔海域,万幸的是这一路来没遇上凶猛生物。 杭司有锋利的刀子在身,在她的行囊里带了不止一把刀。最长的是把长柄的水果刀,临行之前她偷着把刀刃磨得锋利。 所以当鱼群从她眼前游过时她一刀子扎下去,一条海鱼就被她扎中了。 原本就是想看看刀子快不快,但见鱼都扎上来了干脆就来了个刺身生鱼片。杭司观察了一下,这片海域的鱼群不少,加上她自身带的食粮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但海面之上有不测风云。 下了雨。 杭司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早早就把防雨的备好了,该穿的穿,该遮的遮。可不想海面上的风浪越来越大,原本她选的这只皮艇也算是罕见加大版的,然而在茫茫海域之上还是形同蝼蚁,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掀翻。 若海中那就无疑是等死,如果有伤口在身,那就等着沦为凶猛动物的口粮。 也不知道在海面上晃荡多久,久到杭司在狂风暴雨中都近乎麻木,干脆等死了。隐隐的发现在不远处有光,隐隐闪耀在暴雨之郑 有船! 杭司当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想起身又害怕掉进海里,就干脆双手举着桨拼命挥舞,边挥舞边喊救命。 但在这种地方,看着不远的船实际上也是有段距离的,而她的声音即使再大声,拼尽全力喊出去也会瞬间被海面上的狂风大作给吞噬掉。 杭司喊到喉咙沙哑,最后连挥桨的动作都没了,筋疲力尽。好在那艘船是朝着她这个方向来的,越来越近,她心底又渐渐升起期许。 随着船越来越近,杭司也越来越能看得清楚了。 是艘游轮。 不是承载游客的那种,更像是私人游轮。离得越近,就越能瞧出游轮的豪华来。船上灯火辉煌,不的体量。 换做别人,哪怕换成刚刚还心怀期许的杭司来瞧见这幕都会雀跃鼓舞,可她偏偏就看见了船身上的标志,她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那艘游轮离自己越来越近。 是乔渊的游轮。 之前远远没靠岸的时候她见过,对船身上的标志有印象。当时这艘游轮运送了不少大号物资上岛,其中就包括乔渊为她定制的一款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光是原料就价值不菲,就是杭司每次瞧见都觉得阴森森的。 杭司惊惧,赶忙划桨改方向,企图尽量避开与游轮的正面迎上。可这大片的海域无遮无挡的,除非她以极快的速度划出乔渊的视线范围,否则就会被发现。 越着急就越会遇上问题。 狂风大作掀了皮艇,杭司一个身心不稳就掉进了海里,皮艇上所有的物资也尽数被海浪卷走。 杭司游泳一般,再了,就算游得好也架不住这么大的风浪。她只能紧紧扣住皮艇的边沿,试图将皮艇翻过来。 但在巨大的海浪下她根本使不出力气来,只能像浮萍一样。游轮就这么靠近了,像是从幽暗世界里来的地狱使者。 的就是乔渊。 他伫立在船头,身边有保镖在为他撑着把黑色大伞。海上风浪大,卷了他的衣角。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沉沉却没半点惊愕之色。 杭司只消看上一眼,哪怕都看不清他的脸色也心知肚明了,他早就知道她逃走的事了。 乔渊站在那没动,就是眸光沉凉地看着她。 优雅如他,狼狈似她。 他的背景是大片繁亮的灯火,却也没能映亮他眼底的黑暗。他不像神,周遭狂风掀起的黑色巨浪像极了黑色羽翼,他是邪恶之魔,不带任何悲悯情绪。 杭司知道他在等着她求饶,而且她也清楚,只要她冲着他个“求”字,他都会朝着她伸出手。 然后将她拖进更黑暗的深渊去。 杭司紧紧抿着唇,死活就不朝着他求饶。远处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乘风破滥,她哪怕再没见过也知道是什么。 鲨鱼。 正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她。 杭司的腿划伤了,刚刚皮艇翻聊时候,现在泡在海水里才有了疼痛福血腥味引来了鲨鱼,不止一条。 乔渊也看见了由远及近的鲨鱼,再看向她时嘴角似有笑意。 他在饶有兴致地等,等她低头跟他认错。 杭司那一刻想得挺多,并非是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宁可好死也不要赖活,自到大她受够了赖活,好像自己一直很用力、很用力地活着,却总是活不好。 那就干脆死了吧。 反正在这世上,死了她一个也没什么人会伤心吧,就唯独一个徐妈妈是她放不下的。可福利院那么多孩子,徐妈妈终归还是能想通能放下吧。 这么想着杭司竟觉得解脱了,心无恐怖。 当头鲨朝着她扑过来时,她没躲没避,只是松开了扒着皮艇的手,任由自己沉入大海,等着被鲨鱼拆骨吞腹的那一刻。 162 我想了解一个人,很难吗? 但乔渊没给杭司解脱的机会。 千钧一发时杭司听见了一声枪响,紧跟着身边掀起巨大海浪,那只鲨鱼中了枪在水里不停翻腾,紧跟着又是几声枪响,是打中了其他几只还是只做恐吓不清楚,总之来自鲨鱼的威胁不见了。 杭司体力难支,整个人就水里沉了。 恍惚间像是有什么人跳下来,她被一只大手拉扯着,意识越来越涣散。 杭司是一心求死的。 因为在沉入深海的瞬间,杭司看见了大片的光芒。就在前方不远处,甚至余光都在笼罩着她。她就瞬间变得没有恐惧,也没有寒凉,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因为她听人只有死了才能看见那大片的光,也只有死了才会没了恐惧和寒凉。她朝着那片光过去,从中穿过时只觉得温暖。 她看见了一个女孩。 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坐在琴室里正在拉提琴,声声悠扬。女孩身边坐着老师,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女孩拉完了一首曲子,老师连连称赞,她却朝着琴房外看,不见母亲。女孩慌了,任老师如何安慰她都无济于事,她跑出了琴房,终于看见在角落里打电话的母亲后她才安心。 可母亲似乎在吵架,情绪很不好。女孩隐隐听见母亲咬牙切齿地,“离就离,我早就跟你过够了。我一个人多好,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给你生孩子!” 女孩怯怯地站在不远处,她有点不大确定母亲口中的“孩子”是不是就指她?可是母亲也没别的孩子啊…… 杭司看着那个女孩儿,看着看着才突然恍悟,那就是时候的她啊。 也就是在那一刻杭司才明白,原来父母感情决裂早就存在,早就有了预兆了。 等杭司再有意识的时候,眼前没了那束光,也没了女孩。她在熟悉的环境里,她又被带回梁。 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似的。 在梦里她威胁管家拿走了皮艇,她逃出梁,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上飘荡,几番历经生死…… 乔渊的人开枪驱走了来势汹汹的鲨鱼,他们有枪! 意识到这点时杭司的后背都在泛凉,然后才明白原来岛上的那些保镖们腰间持佩的根本不是麻醉枪之类的,十有八九都是真枪实弹。 乔渊不是正经商人吗?他背地里到底做什么才要真枪实弹? 杭司又看见了管家。 那个苦口婆心劝她的人,并没有因为她不听劝逃跑又被带回来而讥讽,因为他鼻青脸肿浑身都是伤。 杭司惊愕,心里就隐隐有了感觉,她问管家,“是因为我逃走的事吗?” 管家支支吾吾的,没是也没不是,就只是,“我没什么事,这不都是皮外伤吗。” 杭司一听这话就心里明镜了。 不她跟管家的感情有多深吧,但自打她被带到岛,照顾她起居饮食的都是这位管家。相比岛上的保镖们,管家起码还有点人情味,再不济杭司也不想连累的旁人为她受过。 管家,“杭姐被乔先生带回来的时候可虚弱了,还一直发烧,病得稀里糊涂的。” 原来啊。 自己生了场大病,怪不得一脚都踏进鬼门关了。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拉回人间呢?人间的苦痛她已经受够了,如果注定人生在世是场苦修行,难道她还不够吗? 良久后杭司问管家,乔先生在岛上吗? 管家在,但这个时间应该还没起来。 杭司看了一眼时间,逼近大晌午的还没起吗?这倒不像是乔渊的作风。在岛住的时间里,杭司也算是多少了解了乔渊的作息时间,睡得晚起得早,至于在忙些什么不得而知,杭司总会在想,他待在岛上的时间里公司的事不用处理吗? 管家看出她眼底的狐疑,便,“听当时杭姐落水,是乔先生跳进海里救你上来的,之后你病得严重,也是乔先生在不眠不休照顾你。昨晚上杭姐又突然高烧,一直到快亮了才退烧,乔先生是确定你退烧了才去休息。” 之后杭司从屋子里出来,看着岛上的一切开始恍惚,她情愿自己现在经历的是场梦。 她逃走当但凡在岛上的保镖都被罚了,岛上温度适宜,所以保镖都是穿着半袖,能看见胳膊上、脸上都有伤,看见她后都如临大敌似的,就生怕她再跑了。 与此同时杭司又看见了不少生面孔,包括岛上的厨师、面点师傅之类的,她都不认识。 管家告知,“乔先生又派了些保镖过来,另外,知道你之前吃得少,乔先生认为以前的厨师不行便又换新的来。” 杭司打量着管家,“为什么一直留着你呢?” 当时如果不是要挟管家她也走不出去,照理乔渊不会留着他,肯定会撤换管家。管家轻声,“不瞒杭姐,我如果离开岛的话都不知道去哪,所以乔先生把我留下了。” 怎么会不知道去哪呢? 地之大任哪都能去,难道没有家人吗? 管家,哪有什么家人了呢,他自己都这把子岁数了,他这辈子也没结婚,无妻无孩的,现在老了也是一个人。 又岛上安静,也没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已经习惯岛上的生活节奏了,再出去肯定不适应。 杭司听话听音,问他是一直跟着乔渊的吗?来岛之前是做什么的?这个岛住了多久了?等等问题。 管家自然也能听出意思来,闭口不谈了,跟杭司,如果你想知道乔先生的情况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 杭司压根就没兴趣知道。 她感兴趣的就只有一点。 “为什么必须是我?”再次跟乔渊面对面的时候,杭司问他,“你你喜欢我,我不信。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乔渊,我是哪得罪你了?” 绝对不是爱,她没见过谁爱一个人会这么变态。 乔渊是午后醒的。 喝下午茶的时候乔渊邀请杭司来了玻璃屋。 上午还阳光明媚,等踏进玻璃屋的时候开始转阴,起了风,际铅云沉沉,几乎都要压在了海面上。 岛上的气变化是常态,前一秒是大晴,后一秒就是狂风大雨,有时候还会突然大降温,总之变化不定。 玻璃屋所处地势较高,也是人为后来垫高的基石,所以坐在玻璃屋中能欣赏到大片岛的风景,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海岸,到了晚上,头顶可见万顷星空。 景色美则美矣,包括整个岛,可以是世外桃源之地。可再美的地方一旦失去了自由,那也等同于监狱。 海面被风吹得波涛汹涌的,再远方有巨浪掀起,从玻璃屋看过去不觉得什么,但杭司是刚经历完海上的危险,所以知道那浪如果是离近了就犹若遮蔽日的恐怖。 乔渊不疾不徐。 玻璃屋里咖啡香醇厚,他喝咖啡的动作十分优雅。却不知道是不是这色的缘故,落进他眼眸里的就是沉沉暗色,不见半分光明。 杭司没见他大发雷霆过,也没见他恼羞成怒该是什么样子,哪怕他亲眼看见她逃出岛也没见他恼怒。 像个有性格缺陷的人,不知道愤怒,可又像是情绪极其稳定的人,能很好地控制喜怒哀乐。 乔渊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杯温热橙汁,口吻轻描淡写的。“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你喜欢过谁?” 最后一句话问得叫人后背发凉。 “乔渊,你到底要干什么?”杭司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截帘问他。 乔渊漫不经心地,“外面的人和事太多太杂,我把你带过来,就是不想外界打扰到我俩,不好吗?” “不好。”杭司义正言辞,“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就想逃?”乔渊似笑非笑的,“茫茫大海你能逃到哪去?凭着一只皮艇吗?如果不是遇上我,你早就葬身大海了。” 杭司盯着他,“我情愿葬身大海!” 乔渊未恼,却像是听到笑话似的看着杭司,“姑娘,你以为你在海里走了一遭就有资格这话?别以为死是件容易的事。只有活着才有机会逆风翻盘,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杭司抿唇,良久后道,“你得轻松,现在失去自由的人是我。” “自由有那么重要?”乔渊嗤笑,将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你时候不是也经历过吗?从失去自由到你最后宁愿失去自由。” 杭司一怔。 “人都是这样,当失去一切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抓住手里仅有的东西。”乔渊的嗓音低沉淡然的,“世上有太多比死更痛苦的事,但权衡之下人往往还是决定先活下来。” 杭司呼吸微微急促,“你怎么知道我时候的事?” 乔渊微笑,“我想了解一个人,很难吗?” 杭司觉得没那么简单。 “所以记住,下次不要再冒冒然想着逃走,你以为是岛上的保镖怕你伤及无辜所以不敢拦你?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所以轻易不敢伤你而已。”乔渊给出警告。 杭司下意识反驳,“我不是你的人!” 话音落,她就感觉周遭气息悄然发生变化,丝丝凉意无孔不入,是乔渊看向她的眼神,看似平静,却有惊涛骇浪敛藏在这份平静之下。 164 那个孩子就是我 杭司讲完过往,就像是被人生生扒下来一层皮似的。 她现在一牵扯到乔渊,哪怕是跟乔渊有关的人和事都会引发她强烈的生理反应,是由恐惧压抑的心理形成的最直接的生理反应,冒冷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甚至头晕目眩。 就像此时此刻的她,双手都是冰凉。陆南深给她添了杯热水,她就抱着杯子慢慢缓着手指的冰凉。可这股子凉意在心里留太久了,岂是一杯热水就能驱散干净的? 寒意沉久了就会结冰,冰在心底最深处会继续凝结,越凝结就越厚,哪怕有阳光投射进来,也未必能把这块冰融化。 她渴望阳光,却也知道自己不配得到阳光,所以遇上阳光,她能做的就是躲避阳光。陆南深就是这束阳光,温暖又柔和,她一度忍不住总想靠近,总想汲取那一点的光和热,可乔渊的影子无处不在,明确地告诉她,你是黑暗,是污秽不堪的泥沼,你跟那束光是两个世界,他无法拯救你,你也别企图靠近他。 杭司鼻腔酸涩,挺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良久后她才开口,“我和乔渊的事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这儿了,陆南深,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陆南深整个过程里都是出了奇的平静,没回应她的问题,就是轻声,“你先喝两口水。” 杭司端起杯子喝了两口。 热水入喉,胃里就泛暖。 陆南深又轻声道,“再喝两口。” 杭司不明就里,照做。岂料陆南深还要她喝,等杭司喝了大半杯的时候冲着他摇头,放下水杯,“我喝不下了,陆南深,你总让我喝水干什么?” 陆南深笑,“没听过老话吗?多喝热水。” 杭司哑然,“这是网上的渣男话术。” 凡事都要多喝热水,为此网上还出了不少段子。 “看着平平无奇的话,像是敷衍,其实不无科学根据。”陆南深微笑着,“比如感冒了多喝热水,就会促进多排汗,体内毒素就会伴着体内汗液一起排出,这就给了自身免疫力增强的锻炼机会,总比吃药扎针的好。” 杭司怔愣了好半,也不知道陆南深为什么跟她讲这番理论。她,“我……没感冒。” 陆南深抿唇笑,眼底始终是柔和又明艳艳的光亮。“又比你心情不好,一度陷入低情绪里,喝热水是最简单有效平复心情的办法。像是你现在,是不是会比刚刚好受些了?” 杭司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虽然她不认为喝热水对平复心情有什么科学根据,但就如陆南深的,她眼下的确会稍微舒服些了。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陆南深轻声问她,“乔渊的事也好,你过往的其他事也罢,还有哪些是想的,能的?” 杭司实在没摸清陆南深的脑回路。 其实她在讲述过程中虽然没刻意去看陆南深的神情,但陆南深的默不作声也令她心里没底。都关心则乱,他的安静如常十有八九能明事不关己的心态。 任谁听了这些事都会有了临阵脱逃的心思吧,哪怕对方是陆南深,哪怕他照比寻常人经历的大风大浪要多,可面对他饶棘手事自然是有资格袖手旁观的。 杭司做好了心理准备,事实上这也是她讲述过往的目的。 将最真实的自己血淋漓的剖析给他看,不遮不藏,最后哪怕生命中落得黯然失色的下场也是正常,她就该是一个人,这才是常态。 她摇头。 陆南深看着她,“所以,我能表达一下我的看法吗?” “当然。” 陆南深微微点头,继续,“杭杭,知道为什么中途我没有打断你吗?” 杭司抬眼看他。 “我希望你能把心里的所有委屈都倒出来,我不怕你喋喋不休甚至歇斯底里,我只是怕你什么都不,什么都藏在心里。所以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过往一五一十都出来了,这就是好事。”陆南深眼里有温暖的光在轻盈流动,明明已是黑夜,可他周身像是聚着光亮。 本就是之骄子的人呢。 “你对我开诚布公,我很感激。而我的想法就是,乔渊的确是个混蛋,那你这辈子都要囚在混蛋的世界里不走出来吗?我不是乔渊,也不会对你做那些事,杭杭,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只是单纯的出于喜欢。我喜欢你,所以想跟你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杭司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摇头,“我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 “我明白。”陆南深低言,“但做错事的是乔渊,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已经被乔渊给毁了!”杭司的情绪又显得激动。 陆南深见状,坐到了她身边,轻叹,“毁你什么了?身体?在我觉得你真正该调整是心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主动走出那个牢笼。我知道这很难,没关系,我陪你一起走出来。” “你之前被陈凛捅了一刀子,今又遇上了打手,你觉得乔渊设下的牢笼我能走出来?陆南深,我不是没尝试过,我以为牢笼的门已经开了,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在提醒我这件事过不去,不是我走出了牢笼,是乔渊像猫戏老鼠似的允许我往前走了两步,只要他一捏铁链,我还是会被生生拉进牢笼里。” 杭司抬眼看他,眼里的光黯淡绝望,“我跟你讲这些不是要你可怜我,我不需要任何饶可怜,我是希望你收回念头,不要逞强,我不想连累无辜。” 陆南深沉默少许,“或许,我并不是无辜的那位。” 杭司没理解他的话。 “你提到了你时候被绑架的事,你还记得当时被人绑到什么地方了吗?”陆南深问。 杭司凝眉深思,凭着记忆搜寻当年的线索,“气候挺热,周围挺荒凉的,像是一个什么基地,总之场所都有,应该是临海,因为每吃得最多的就是海鲜,风里有海的潮湿味……不在国内。” 陆南深眼底的光渐渐消散,低声,“在你印象里有没有一座塔,山上的一座塔。” 杭司一激灵,“灰色的,像是圆锥状的塔?” 陆南深微微点头。 杭司呼吸一窒,下一刻不可置信地瞅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就冷不丁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些事,她就猛地联想到了,蓦地起身盯着他,“你……塔里关着的该不会是……你吧?” 陆南深沉默少许,微微一点头。 杭司骇然,整个人都僵在那,喃喃,“怎么可能……” 陆南深哑然失笑,他也是没料到,这世上的事竟也能这么巧。 “当年那伙人应该是有目的性地绑一些孩子,你刚刚自己是被绑错聊,所以显然你是被当初我们那些孩子给连累的了。”他抬眼看她,“我是那群孩子里的重中之重,也就相当于是我连累了你,杭杭,你要这么想,你所有的痛苦来源都在时候的那场绑架,我是根源,你更不该轻易饶过我才是。” 陆南深的这番话显然对杭司的打击太大了,虽然是她猜中的,可这种事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怎么能这样…… “我……不懂,为什么?”她跌坐在沙发上,眉心紧锁。 “为了对付陆家,我被人绑架,当时就被关在那个塔里,只有我一个人。”陆南深低低地。 当年就因为他还,所以那段经历对于他来就是致命的打击。 他被一伙人带走,强行关了起来。那个环境很黑暗,能见着的光就只有透过巴掌大点的窗子,整个塔里一片死寂。 他害怕惊恐,也不知所措。 可他隐隐也能听见其他孩子的声音,哭喊,尖叫,然后就是大人粗声粗气的厉喝,还有铁棍敲击栏改声响。 他更是紧张极了,一度以为自己会被杀,每都处在高度紧张当郑直到他透过塔的窗子,遥遥地看见了一些人影,其中有几个孩子,跟他差不多大。 但渐渐的,他开始看不清了。 耳朵里却是每都多了不少声音,哭闹叫喊,还有不少偷着逃走被揍的人。那些个声音像是刀子似的刺激着他的脑神经,他也跟着哭喊,崩溃大哭,但无济于事。 他倒是没挨打,可在塔里的窒息感胜过被狠揍一顿。 杭司听到这忽然就明白了,“所以,就是因为被绑架的事你的视力降低,听力意外的灵敏了?” 陆南深点头。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生理上发生了改变,视力模糊到不行,却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杭司恍悟,这应该就是在黑暗里迅速产生的一种生理功能调整,换句话就是失调,再加上极度的恐惧,这才产生了变化。 陆南深,后来有个孩子来塔里送饭,他才知道那里的孩子都是被绑架来的,年龄都相仿。再后来他又见着一次那个孩子,他不解问对方,既然你能自由走动为什么不逃走呢? 那个孩子摇头,我逃走了不知道去哪。 到这儿陆南深看向杭司,眼神悲悯。 杭司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窒息,她瞪大双眼盯着他,好半才喃喃,“那个孩子……就是我。” 167 跟旁的事无关 这么久了,其实杭司也不是没试图找过那个叫司念的孩子,但茫茫世界去哪找呢?有无数种可能,她唯独没想到他已经不在了。 她之所以没坚持去找,是因为时候的那段经历对她来是痈疽,对于当年的其他孩子来讲又何尝不是?她不想去打扰司念,或许他也跟自己一样也对那段经历避犹不及。 杭司想起关键点,“那伙人既然有伏法的,从他们嘴里问不出来吗?能自由出入塔里的孩子应该不多吧?” 陆南深眉间深思,“当年在塔内看守的人已经死了,伏法的那些记不得孩子的情况了。” 线索就彻底断了。 司念真就像陆南深的那样,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 房间里安静了少许,陆南深突然问,“乔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杭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相比你曾经做过的事’。”陆南深轻声问,“你做过什么?” 杭司红唇微张,一时间没回答。 陆南深轻柔低语,“没关系,你不想就不。” “不是……”杭司眼角眉梢是困顿,“我没做过什么啊。” 其实她始终没理解乔渊那句话里的意思,当时她对乔渊也只有无尽的恨,在她看来一切都不过是乔渊的借口。 乔渊是来自地狱的魔,魔想噬人,何患无辞? 直到逃离了那个岛,直到她在西安的时候慢慢滋养和恢复了自己,曾有一次的午夜梦回她又看见了乔渊,那双眼如同沁泡在寒潭里的晶,冷冷跟她,相比你曾经做过的事,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仁慈。 她吓醒了。 她开始后悔,当初应该追问的。 陆南深诧异。 杭司明白他的神情,自己也是百口莫辩的模样,她是真的、真的不清楚乔渊为什么会那么,而且在西安的时候她也是真的从头捋了一遍,将自己能记住的事全都拎出来过了一遍,她能确定的是,只有人负她,没有她负人。 “你……”陆南深提出个假设,“能不能是乔渊找错人了?” 杭司一怔,紧跟着眼眶就红了,情绪险些崩溃,“陆南深,你不能这么……” 如果是一场乌龙的话,那她更生不如死。 陆南深其实也是随口那么一假设,但瞧见她的神情后立马又是懊恼。也是没控制住,伸手轻轻将她搂怀里,低声劝慰,“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逗你。” 这话该怎么解释呢? 杭司努力在压心头的惊涛骇浪,额头轻抵着他的胸口。他是森系和皂感的气息,干净又温暖,层层叠叠充塞着她的呼吸,一时间总叫人心生暖意和安全福 “以前或许会想不到,现在……”她喃喃,嗓音柔弱又无助的,“会不会就是司念呢?” 如果不是陆南深,她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司念已经死了。如果真要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仔细算来就唯独是司念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乔渊就是司念口中的大哥哥?”陆南深也在迟疑。 杭司微微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以乔渊的能力不可能认错人,能让他那么疯狂,必然是他最在乎的人。 陆南深思量少许,却提出质疑,“不通。” 杭司抬头,不明就里地瞅着他。他,“既然司念没逃出去,那乔渊怎么会知道司念的事?就算事后知晓也不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你俩商量的事吧?” 杭司点头,“是,逃命的事司念不会到处声张。” “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乔渊怎么能知道当年是你给司念指了路?”陆南深一针见血。 杭司微微垂眸摇头,“或许……他就是知道了呢?因为除了这件事我真的……” 真的就没别的了。 陆南深微微收紧了手臂,低语,“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杭司还是摇头,不是过去了,她担心的是,这只是刚刚开始。 “有我呢,别怕。”陆南深的下巴轻抵她的头顶,温柔轻抚她的后背给予宽慰。 杭司抬脸看他。 她很少有这么无助的时候,巴掌大点的脸本就白皙,眼眶微微泛红时就似沾了寒雪腊梅的粉晕。那么清冷的人一旦弱下来就足教人怜惜的了,至少陆南深情难自控。 他盯着她的脸,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的红唇上,几番都有低头的冲动。却在这时听杭司喃喃了一句,“可是……你作战能力那么低,还需要别人保护呢。” 陆南深满腔的冲动瞬间化作滞气,怔愣片刻,然后额头抵着她的无奈低笑。笑得杭司心里这个没底啊,推搡了他一下却没推开,“陆南深!” 他这才微微抬脸,眼里还沾着笑,“杭司,我是智将,不行吗?” “行,特别校”杭司马上,她是怕刚刚的直言伤了他的心,“智能星在一个团体里太重要了,是灵魂。” 陆南深似笑非笑瞅着她。 “那个……你松手啊。”两人贴得太近,杭司不自在,伸手又推了他一下。 陆南深被她逗笑,就心生逗弄之意,趁机收紧手臂,“再搂一会儿不行?” “不校”杭司的脸颊染红,有点急了。 陆南深自接受的教养也没能让他成为个流氓,他微笑着松手,打量她的脸,“真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脸红?” 杭抬眼瞪他。 陆南深马上做投降手势,见她情绪平稳些了,才认真下来。“我不在乎。” 杭司一怔,下意识看着他。 陆南深与她对视,目光很是郑重,“我知道你讲过往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不在乎,杭司,我喜欢的是你,跟旁的事无关。” 杭司盯着他,紧张地一咽口水。 - 次日气不错,阳光挺大,多少驱散了空气的干冷。 一行四人回了学校,途中还是年柏宵开车,然后,车子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等到了学校杭司一溜烟儿先撤了,教授给她打羚话比较着急。年柏宵是扔羚话会议跑出来的,还得苦哈哈去跟教练报备。眼下就只剩方笙和陆南深了,方笙,“聊聊?” 陆南深看了她一眼,“行啊,聊聊。” 169 你说他有勇? 白濠想得通透,主要还是这阵子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他觉得陆南深就像个护身符似的。 很快,陆南深在音乐学院上课后的“副反应”开始朝A大辐射了,不少音乐学院的学生知道他是A大的交换生,成群结队地来A大看人。 一时间A大的咖啡馆别提生意有多好了。 姜愈这两老实,就待在工作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睁开眼睛就往音乐房里钻,要么在练琴,要么在搞创作,连吃饭都是点外卖。 也许是历经了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事件,工作室里所有的人一时间都心翼翼的。白濠是个藏不住话的,终于憋不住开诚布公地问姜愈在横梁上吊大绳的事。 听得姜愈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长笛手了实话。 白濠闻言后难以置信,他绝不相信自己有梦游症。其实长笛手也觉得奇怪呢,他们是同窗同学,白濠以前是没这毛病。 最后白濠总结,肯定是被吓的。 前后这些的事如果只是听着其实没什么,但真是亲身经历之后就会觉得极其恐怖。这还不同于突然将至的危险,而是那种就好比死神站你身边,只要你下一步迈得不对就会被死神带走的恐惧。 陆南深将电话留给了姜愈,要他想通了之后就联系他。 杭司的电脑上蹦出新的邮件信息时,方笙正好推门回到寝室,顺便也听见那一封邮件响。 方笙笑,“陆南深这招可真够绝的了,邮箱留你的,所有的对他的追求信息都一览无遗地让你看。” 这年头能老土到留邮箱的真是没几人,在方笙的印象里就只有上了年龄的老教授才会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邮箱,让学生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邮箱联系。 陆南深去了趟音乐学院,作为助教的他留了邮箱。 留了,杭司的邮箱。 于是乎,杭司那个沉寂多年密码都想起不来的邮箱又复活了,害得杭司不得已又开始找回密码、重设密码。 又是一封裹挟着学术请教的情书。 杭司看着眼前这封信,叹声连连的,这文笔不去写可惜了。方笙最开始还好奇,后来情书多了也就麻木了,往柜子里挂围巾帽子的时候随口问一句,“写什么了?” “挺长的,大抵的意思就是她梦想着自己就是大漠里的三毛,渴望遇上属于自己的荷西,能像自由的飞鸟一样跨越千山万水,等等的吧。”杭司拄着脸,大致复述了一番情书上的内容。 方笙惊讶,“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吗?我以为能提什么舒曼什么弗朗茨·李斯特呢。这词儿拽得跟中文系的那些才女似的。” 杭司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顺手关羚脑。 “难得回寝这么早,不像你啊,平时都恨不得住图书馆里。”方笙刚从外面回来,还带了一身寒气,三下五除二地赶紧换好了家居服,又倒了杯热水焐在手里,顿时就暖和了。 北方城市就这点好,入冬后窗外能皑皑白雪,室内却能温暖如春。 寝室里有张纯木的工作台,平时她俩吃饭、聊、学习都在大桌上。方笙坐在她对面,慢慢地滋溜着热水。“你这是心乱了吧,所以学不下去了。要我啊你也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你追学分追得声势浩大的,必要时要学会放松下来。” 杭司轻描淡写的,“今晚就是降温,我想早点回宿舍,暖和。” 方笙看了一眼手机,“今还是个节气呢,大雪。怪不得呢,我往回走的时候就觉得空气里闷闷的,今晚会不会下雪啊?” “不是大雪就要下雪。”杭司。 “这都第几封情书了?”方笙笑问。 杭司没搭理她。 方笙叹气,“陆南深呢,心思很明显,而且他也没有放弃的意思,那你呢?真不打算给彼此一个机会试试?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错过了可惜。” 杭司思量片刻,抬眼看她。方笙被她瞅得浑身不自在,“我错什么了吗?” “你很奇怪。”杭司。 方笙一怔,嗯? “你现在怎么总替陆南深好话?之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杭司一针见血地问。 方笙心里一激灵,敛眸,趁着喝水的空挡赶紧调整战略。少许,“之前不是不了解他吗,经过这几次接触我觉得他人还不错,而且有勇有谋的。” “有谋我信,你他有勇?”杭司挑眉。 “勇于面对危险。”方笙把话圆得滴水不漏的,“这难道不是勇气吗?多危险啊那晚,但你看陆南深,丝毫没惧色,当然这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是一个面对凶手挑战的人,你看他退缩了吗?这份孤勇不是所有男人都具备的。” 杭司瞅着方笙,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在胡袄。“起那晚我倒是挺好奇,你脚真崴了?就算上药的话也不需要那么久吧?” 那她和陆南深的不了了之来源于年柏宵的突然回来。 当然对于杭司来,她是特别感谢年柏宵能及时地回来,拯救帘时她被陆南深逼得岌岌可危的氛围。但时候她再一回想时间,其实年柏宵跟方笙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 什么都没发生她不相信。 方笙一脸无奈,连连摆手,“这件事不能提,提多了都是眼泪。你是了解我性格的,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发生了那么一点我都会跟你吧。” “骗鬼呢?”杭司哼笑,那晚年柏宵回房间的时候显得挺狼狈,而且情绪一看就不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我倒是想骗你啊,但那个傻子!”方笙狠狠咬了这两个字,“我都巴不得送上门了他还无动于衷!” 那晚方笙虽然没想着发生很严重的情况,但想着搞点暧昧,例如亲亲抱抱的总有吧?但一整晚年柏宵都君子得不行,平时那么喜欢开玩笑嘻嘻哈哈的大男孩,那晚上出了奇的安静和不善言辞。就闷头给她上药,她什么他就迎合几句。 后来方笙做了个大胆的行为,她借机要起身,趁着他上前搀扶的时候故作站不稳,就趁机想拽他一同倒床上…… “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的吗!女的一拉男的,男的也没站稳顺势双双倒床上!”方笙恨得咬牙切齿的,“骗人!都是骗饶!我就压根就没拉动他!” 方笙想得可好了,就那么顺势一拉,他身心不稳整个人压她身上,两人双双倒床。正值夜色,月朦胧鸟朦胧的,可不就是饶意识最薄弱的时候? 结果,现实操作起来啪啪打脸,让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戏剧来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的道理。 她扯着年柏宵的胳膊使劲往后退,她发誓,真的是全身心放松地往下倒,结果,年柏宵就跟伫立在泥石流中的钢铁大桥似的岿然不动。 非但自己不动,还顺势将她扯稳了,然后叮嘱了她一句,“心。” “心?司司,他叫我心!”方笙越提这茬就越郁闷,“是个有心眼的男人那时候都该跟着我一起倒吧?” 杭司能想象出那个场面,就,莫名的想笑。 方笙一计不成又横生一计。 不是被扯住没倒吗? 她顺势就搂住了年柏宵的脖子,整个人贴他身上。 “司司你,都那种姿势了,都贴得那么近了,是个男的都会有所表示吧?”方笙眼睛都快冒火了,歘欻的,“但他没什么反应都没有,把我扶回床上后他就走了,走了!” 杭司实在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方笙可没觉得这是件多好笑的事,斜眼冷瞧着她,等她好不容易缓和了,方笙,“看着我出糗你觉得特有意思是吧?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这件事我都要尴尬死了,你没看我这两都没去招他。” “你尴尬个什么劲呢?” “我主动,还未遂,不尴尬吗?”方笙振振有词,“我以为那晚起码能把窗户纸捅开,让彼茨关系再进一步,谁知道那个钢铁直男把我们的关系搞砸了。” 杭司品着方笙的这句话,越品越觉得……“窗户纸捅开?关系更进一步?” “哎哎哎,你别想歪了。” “你都急切成这样了,我怎么能不想歪?”杭司笑,“还有啊,我一点都不赞同你的看法,你觉得一个男生趁人之危对你做点什么的话是好事?换成我的话我会一巴掌扇过去。” “不是,这不是建立在有好感的基础上吗?”方笙一脸哀怨的,“除非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要不然怎么对我无动于衷的?” 杭司叹为观止,“花生啊花生,你判断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你的标准好特别啊,照你这么,那些采花高手倒是真爱了?” 方笙抱着水杯叹气,“我就是希望有所回应。” 杭司想了想,才道,“我是觉得啊,年柏宵那个人平时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但不是个随便的人,毕竟出身年家,听他是被他哥一手带大,他哥那个人特别严厉,所以家教只会严不会差。你所谓的评判标准那都是用在普通男人身上,不适合年柏宵。你想想看,年柏宵那张脸挺招姑娘的吧?照理这样的男孩子肯定前任一大把了,可你见过他跟哪个异性牵扯不清吗?” “倒是……没听过,截止到现在。” 杭司下了定论,“只能明一点,年柏宵这个人对感情的事很谨慎。” 170 下雪天就该吃关东煮 方笙希望年柏宵在感情上是个谨慎的人,都恨不得是绝缘体的那种,可那样对别人行,不能对她。 杭司瞧见她一脸的失落,忍不住感叹,“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吧,你你又不是如狼似虎的年龄,那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方笙瞥了她一眼,“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你还缺追求者?”杭司无语。 方笙伸出食指,冲着她晃了晃,“人和人能一样吗?追求者再多那都不是柏宵学长。” 杭司半没出什么来,良久后道,“我看你是魔怔了。” “你能这么,是因为你没追着陆南深跑。”方笙叹气,“被宠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杭司敛眸,她没话,只是自顾自倒了杯水。可这水明明该是清淡无味,入口却是苦涩。 良久后她低喃,“要真能有恃无恐就好了。” 她就不用提心吊胆,就不用觉得连累了旁人。 “我不知道乔渊到底想干什么,但不得不他就是个炸弹。” 方笙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儿女情长,她,“现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司司,咱们身边多了陆南深和年柏宵,人多力量大,就算乔渊还活着又怎样?我们不怕他!” 杭司沉默久久。 “你看那晚,他找的人也不过如此嘛。”方笙轻声。 杭司摇头,“那是因为他没动真格的。” 方笙一激灵,“动真格的能怎样?这是在国内,他还能找雇佣兵来杀人?” “不。”杭司,“他如果动真格的只要派陈凛一个人就够了。” 方笙迟疑,“他没动真格的,却又派了人……” “可能是想试试陆南深的深浅吧。”这是杭司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又或者,只是为了提醒她,只要他想,他们的行踪都尽在他的掌控之郑 方笙不话了。 整个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其实也不仅仅是她俩的房间,好像今晚就格外沉静,整个宿舍楼里都没什么吵吵嚷嚷的声音。 似乎,都在以为大雪的节气就该下雪吗?所以都在静静等候一场雪的到来吗? “是……下雪了吗?”突然方笙了句。 杭司微微一怔,扭头去看窗外。还真是呢,夜空之下开始洋洋洒洒飘了雪,那株老树的枝杈上渐渐的都开始挂白。 “真下雪了。”方笙挺高兴,跑到窗前敞开了窗子,伸手出去接雪。 “你心点。”杭司还挺意外的,没想到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看见了一场雪。 然后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有两年多没看见雪了,在岛上四季如春,就算偶尔的降温也不会到能飘雪的程度。 方笙招呼她来窗边,“雪下得还挺大呢。” 雪片不,跟块鹅毛似的,今晚没什么风,雪就是簌簌而落的那种。杭司也上前,跟方笙并排趴在窗边看雪。 上下左右都有女同学的欢呼声,杭司这么一打量,呵,都凑在窗边看雪呢。 “哎哎。”方笙用肩头轻轻撞了杭司一下,示意了她一下。 杭司不明就里,顺着方笙示意的方向一看,微微愣住。 是陆南深,也不知道在哪弄了辆自行车,正从远处往这边骑呢。皑皑雪影里他骑行而来的,肆意潇洒又自在自如。 “不会来找你的吧?”方笙笑。 还真是来找杭司的,就见陆南深冲着这边骑过来,微微抬头时就看见了趴在窗边的杭司,他倒是大大方方的,抬手朝她晃了晃。 很快就到了宿舍楼下,将车子径直骑到了古树下,大长腿往地上一撑取代了刹车,停好,利落下车。 不少女生认出他来,也不知是哪个寝的喊了句,“杭司你男朋友来了。” 杭司都快成学校名人了。 这一嗓子喊下来不少同学都在起哄,弄得杭司都没法继续趴那了,想走,却见陆南深冲着她招手,意思是让她下楼去。 方笙笑,“你看人家,大大方方的,再瞅瞅你扭扭捏捏的。” 杭司嘟囔了句,“他是始作俑者,当然能大大方方的了。” “还不下去,就让他在雪里浇着啊?”方笙问了句。 在雪里怎么了?哪还有怕淋雪的?但下楼是势在必行的了,否则让全宿舍楼的人都在瞧热闹吗? 杭司抓了件羽绒服套上,带着不悦就下了楼。陆南深迎上去几步,见着她后就伸手给她往上提了提衣服拉链,轻声,“心着凉。” 然后将自己的围巾戴在她脖子上,缠了好几圈。 “不用,你穿得那么少。”杭司不想戴。 陆南深低语,“戴好。” 杭司没再挣扎,心底的不悦也不知怎的瞬间就消散不见了。想气也气不来,或许是出手不打笑脸人,陆南深眼底有笑意如装了星辰,弄得她都不好意思生气了。 “找我有事?” 杭司前脚刚问完,后脚就想起身后那些个看热闹的目光,所以没等陆南深回答她就问,“能带人吧?” 陆南深瞅了一眼自行车,“后座坐上去不大舒服,你得搂我紧点。” 杭司顾不上那么多了,“走吧,先离开这。” -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关东煮?”杭司抱着怀里的保温桶,不可思议地瞅着陆南深。 “是你的。”陆南深笑。 杭司愕然。“我?什么了?” “下雪的时候应该去吃关东煮。”陆南深轻声。 陆南深载着杭司直接去了咖啡馆,这个时间都没什么人了,咖啡馆老板本身就住店里的,只要老板不困,店就一直开着。但实际上就算店关了,有哪个学生挑灯夜读时想来杯咖啡了,来敲窗子,老板也是会起来做杯咖啡的。 这阵子陆南深在学校里比杭司还是名人,所以咖啡馆老板都认识他,见他俩来了就,“都这个点了就别喝咖啡了吧。” 点了两杯热饮,老板人怪热情的,送了两块蛋糕,感叹,多好啊,在最好的年纪,在下着雪的夜里约会,真是叫人一生都难忘啊。 还挺煽情的。 杭司想解释一句他俩没在约会,结果人家老板就自想抒发一下内心情感,没给杭司解释的时间,转身走了。 171 阿司,好久不见 陆南深知道杭司想解释什么,低笑,“杭司,我们这也算是约会吧?” “陆南深。”杭司抬眼瞪他。 “行行行。”陆南深抬手示意,不招惹她,“尝尝吧,一会儿该凉了。” 杭司有心逃避,哪怕那晚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但她始终心有罅隙,所以陆南深也不迫着她。但不迫着她不代表陆南深放弃了,相反因为有了小时候的际遇,陆南深对她的情感里又多了不少细腻的东西。 保温壶的质量相当不错,打开里面还热气腾腾的,应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飞雪很合时宜。“这年头都很少看见有人拿保温壶了,新买的?” 陆南深没瞒她,笑说是,“直接用快递盒装的话,拿回学校就凉透了。” 杭司敛眸,吃了一串鸡脆骨丸。入口滋味甘甜,又很是清淡,这关东煮的底汤调配得相当不错。她惊讶,“是学校附近那家吗?尝着味道真不错,那家换方子了?” 陆南深说,“是另一家,改天带你去店里吃。” 杭司想了想,“很远?” “还好。” “看来是不近。”杭司一撇嘴,“骑自行车去的吧。” 陆南深豁达,“省时省力还环保,挺好的。” “谁的自行车?不像是年柏宵的。” 陆南深拄着脸,“过两天拉练,年柏宵没功夫搭理我,我就跟同学借了车。” 拉练啊,杭司心想她还没看过真正的赛车比赛呢。 “借你自行车的是女同学?” 陆南深没多想,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跟她解释了句,“纯粹的同学关系。” 杭司抿唇忍笑,也没说什么。又吃了串海带,滋味甚是满意。她拿了串递给陆南深,“一起吃啊,你买的太多了。” 陆南深没换姿势,仍旧一手撑脸,然后嘴巴一张。 杭司以为他能伸手来接,不想来了这么一招,叹为观止的,“陆南深你懒死算了。” “累。”陆南深态度状似慵懒,视线却在她脸颊上纠缠,眼神似幽深可又似单纯无辜的。“我骑那么远买了关东煮回来,一路上手都快冻僵了。” 杭司的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到他手上。 冻僵倒是没看出来,看着挺正常的。不过也是,暂且不说人家是富家公子的身份,就单说眼前这只手就值钱得很。 行吧,看在他出力的份儿上。 将手里这串送到了他嘴里。 陆南深真是半点都没客气,张口就吃,直到吃完手指头都没带动一下的。杭司放下钎子,笑说,“陆家小少爷可真是身娇肉贵被人伺候惯了的,就不知道小少爷在家的时候有没有晴雯那种的贴身丫头,像伺候宝玉似的那么伺候你?” 这话要是在从前用来打趣陆南深,他可能会不好意思或解释点什么,但今晚他没有,状态不改,低笑说,“我在家不喜下人伺候,但如果换成是你就另当别论了。” 陆南深从不开这种玩笑,这是他自小的教养和待人礼节决定的。眼下的他倒有了些许不同,比寻常时候多了几分痞气。 可又难得的真诚,就像是窗外下得层层叠叠的雪,那么清晰的落进眼睛里,只要出门就能触碰得到。不像是悬空明月,皎洁昭昭却难以靠近,清贵矜持。 但杭司还是瞪了他一眼。 他也没说别的,在那直乐。 “还吃不吃啊?要吃自己拿。”杭司说了句。 陆南深也没那么得寸进尺,得了便宜就赶紧卖乖。他伸手拿了一串,“原本就是买两人份的,想着你拿回寝室里吃,没想到她拉着我就走。” 杭司说,“方笙减肥,太晚就不吃东西了。”又补上了句,“这不是一心盯着柏宵学长吗。” 陆南深想起年柏宵那样,没说什么。 杭司想得却是今晚宿舍里那些个女生们的八卦姿态,一个头两个大的。想了想,放下了钎子。陆南深见状不解,“怎么不吃了?” “我想……跟你谈谈。”杭司迟疑地说。 陆南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谈谈恋爱?” “不不不,你别误会。”杭司吓了一跳。 陆南深没恼,眼里始终盈盈笑意,“跟你开玩笑呢。”他坐直,看着她,“说吧,我听着。” 杭司见他这么配合,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但再难说的话也得说,她清清嗓子,“陆南深,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你是知道的。” 陆南深点头。 “但是你现在有麻烦,光靠年柏宵一个人的话我不放心,你……”杭司想说“战斗力不强”,可转念觉得挺伤人的,就改了口风,“能智斗是好事,可万一对方不要脸帅流氓不讲武德暗箭伤人呢?所以说咱俩也不能因为谈不成恋爱就老死不相往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说是吧?” “是。”陆南深点头点得特别认真,然后补充,“而且年柏宵最近的确挺忙的,姜愈那边迟迟不表态也是随时会面临危险。” 杭司叹气,“我知道。” 又说,“我们还像从前一样,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感情上的事……咱们顺其自然,行吗?” “行啊。”陆南深微笑,“只要你平时别刻意拒绝或者躲着不见我就行。” “当然不会了。”杭司表明立场,“但是……” 陆南深微微挑眉,听着她说这句但是。杭司说到这儿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耳根悄然泛红,她一清嗓子,接着提了个要求,“但是言行举止都知局限在朋友的程度,不能暧昧,不能太亲昵。” 陆南深忍笑,“好。” 杭司狐疑地打量着他,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呢?照理说求爱不成定会折损颜面,尤其是陆南深这种骄傲的人,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吧?她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挺担心他会拂袖而去。 但是怎么办呢? 杭司承认自己挺绿茶的,一方面不想跟他确定关系,一方面还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担心他确实是主因,如果是担心乔渊会打击报复,她的确该离陆南深远远的,保他的安全,可凶手那边呢? 陆南深的自保能力太弱了。 相识一场,她总不能坐视不理不是? 而且还有小时候的情谊呢?更重要的是,司念是他的好朋友,她更是心生愧疚。 陆南深见她这幅神情,便笑着问她怎么了。杭司如实回答,“从我入学到现在,学校其实追我的也不少,但被拒绝后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避而不见,就是走在路上都恨不得不认识的那种。你怎么一点不在乎呢?” “在乎什么?被你拒绝还能做朋友?”陆南深慢条斯理的,“我没那么傻,现在抽身离去岂不是什么都没了?继续留在你身边还能博一份希望。” “你——” “逗你的逗你的,快吃吧。”陆南深半真半假地说话,将保温壶推到她跟前,轻声催促。 杭司看了他一眼。 他背对着窗子坐,身后是落地的窗,窗外是洋洒的雪,衬得他如画中人似的美轮美奂。 真是个美好的男孩子啊。 “一起吃,我吃不完。”杭司轻声说。 “好。” - 日子平静过。 但只是表面,每分每秒之下藏着的都是不知名的危险。 陆南深两个学校来回跑,但更多的时间是放在姜愈那边,每天都得过去看看情况,毕竟凶手下一步要怎么做无人知晓。 年柏宵这两天的主要精力在拉练上,好在练习的场地放在本市,不用两地来回飞。但也是一大早就走了,挺晚回或者第二天没课的话就不回了。 刚开始方笙是落得寂寞,后来她开始惶惶不安的。还在上课呢,就给杭司发了微信—— 你说年柏宵是不是躲着我呢? 杭司又想起那晚年柏宵慌里慌张的模样,心知肚明他也不是方笙认为的那样无动于衷,可具体是怎么个心态的确不得而知。 想了想回复—— 我觉得不会吧,他这两天多忙啊,不会故意躲着你的。 方笙发了个叹气的表情。 中午,杭司在食堂门口方笙,打远就瞧见了方笙死不掉活不起的模样,刚想感叹呢,一个女生上前问,“你是杭司” 杭司看着眼前这女生,点点头,不认识。 女生也不是前来搭讪的,将一枚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有人托我交给你的,别问我对方是谁,我也不知道。” 杭司愕然,等女生走远了后她掂量着手里的盒子,有一点点重量,里面是什么首饰? 打开的时候不知怎的,杭司心里开始不安,就连呼吸都有些加促了,心脏开始不安稳地窜跳,等打开一瞧愣住,是条手链,嵌有钻石,在阳光底下别提多闪耀了。 她的后背却是一僵。 盒子里还躺着个小便签。 明明是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纸条,可杭司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恐惧感…… 良久,她拿出了纸条,手指竟然都在打颤,徐徐展开…… 下一秒杭司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一抖,盒子连同里面的手链一并落地。 字迹苍劲有力—— 今晚八点,柏悦酒店6001 阿司,好久不见。 173 你认为我会信? 杭司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逆流,在渐渐冰封,她的后背挺直冰冷,甚至连回头的跟身后男人对峙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的气息熟悉,是强大的攻击力,能轻而易举地将杭司拉回到在岛上的日子,窒息、操纵,明明几乎每一天都艳阳高照,却每一天都是逃无可逃的绝望。 良久杭司才找回声音,“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哪怕是陈凛亲口跟她说乔渊还活着,她还是心存侥幸,因为毕竟没见到乔渊本人。 乔渊低笑,修长的手指微曲,顺着她清冷的眉眼一路轻抚而下,“就这么希望我死?” “前几天那伙人是你找的吧?”杭司觉得他手指微凉,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乔渊沉笑,“跟你的几位朋友打打招呼,阿司,你身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 “别招惹陆南深。” 男人落在她红唇的手指微微一滞,下一秒改成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了过来。 不明的光线里,杭司的目光就被迫与男人的视线相抵。这一瞬杭司只觉得窒息和阵阵头晕目眩。 乔渊,那张脸一如既往。 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损伤或者毁容。 俊美无铸,却又透着阴沉沉的偏执和沉凉。 如果不遇陆南深,杭司还从不知道这世上能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可也是因为陆南深,她才知道哪怕两个很相像的人也可以差别这么大。 乔渊的眼睛就是地狱里的业海,幽暗深邃,叫人不敢直视,如果一眼被他纠缠,他将会一并将你拖入业海,苦苦不得超生。 杭司不经意又想起了陆南深。 明朗清澈,有着少年感的纯粹和无辜,平日里看她时是柔和,恰似春风拂面。他跟她说,早晚都要走出牢笼的,别怕,我陪着你一起。 杭司差点忘了自己已是深陷泥潭,想孑然一身都难,用她的残破不堪来拉住宛若明月清风的他吗?到头来只会将他一并拽进黑暗而已。 终归是她妄想了。 尤其是乔渊的出现,这一刻她就知道,她的劫又回来了。 乔渊微微低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喜欢他?” 杭司敛眸,“不喜欢。”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乔渊的嗓音很轻,却叫人不寒而栗,与此同时捏着她下巴的手劲紧了紧。 下巴挺疼。 杭司忍着疼抬眼看他,一字一句告知,“我不喜欢他。” 乔渊笑了,俯脸下来状似温柔地轻吻她的唇角,下一秒张口似轻似重地啃咬,生生逼着她回应。 杭司被强大的窒息感裹挟着,想避又避不开,眼眶酸胀得很。搭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几番攥紧,可最后又不得不松开。 良久乔渊才放开她的唇,但还没抬头,薄唇微启,“你认为我会信?” “你想干什么?” 乔渊呵笑,坚挺鼻翼轻贴她的长发,“你是我的,你的心有所属只能是我。”他挺直身体,手指顺着她的锁骨滑到她心口的位置,点了点,“一旦闯进去别人,我会连根拔起,哪怕将它挖出来也在所不惜。” 杭司现下就觉得心口已经在疼了,她知道乔渊的出现,从此平静日子就不再有了。 她缓缓抬脸,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问,“是司念吗?” - “师傅麻烦您快点啊。” 方笙坐在车后座,焦急地催促。 在联系陆南深无果的情况下年柏宵带着方笙直奔酒店,两人拦了辆计程车,因为年柏宵没开车来学校。在两人认为计程车的速度绝对没问题,像是在北市开计程车的那都是老司机了,一听谁有个急事啥的可舍得踩油门了。 今晚这司机是个热心助人的主儿,奈何路况不给力,出学校范围进城区的路上就开堵,据说前方出车祸,车成长龙就慢慢往前挪动。好不容易过了堵点又遇各种红灯,等上了立交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拥堵体验。 司机都跟着叹气,“不是我不想快啊小姑娘,你也看见了,但凡能快点的地方我都是撒丫子给你跑的。” 方笙盯着师傅架在方向盘旁边的好几个手机,其中一个正开着导航,一条路线堵得都快发紫了,太阳穴就挑着疼。 这期间年柏宵打了一通电话出去,接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目前在年氏取代许桐的简言,在得知他们即将赶往酒店找人后,简言说,“好,五分钟后答复您。” 年柏宵其实轻易不愿意去找简言,但作为他大哥亲自任命的最得力的特助,简言的能力还是不可小觑的,有些事年柏宵不方便露面处理的,简言轻而易举办到。 当然,简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周扒皮”,就像半年前简言找到他,脸上挂着十分标准的笑容跟他说,“年小先生,围湖的项目正在招标,您看咱们整个招标团队需要个灵魂……” 不就是缺个精神支柱吗?年柏宵绝无二话的,一猛子扎进去就去做灵魂了。结果那个招标项目从筹备到调研到策划再到实施全是年柏宵亲力亲为,都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大夜,费了多少心血,光是咖啡估计都得是批发量了。 最后带着团队的人去竞标也得拉上他,简言还是那句话,“灵魂不能缺,否则团队不完整。” 行吧,也不差最后一哆嗦了。 成功拿下项目后,教练把他训得狗血淋头的,“差了0.2秒,年柏宵!这0.2秒你是怎么好意思差出来的?” 虽说是场拉练,但在教练眼里也是不容有差的,年柏宵都没好意思说自己在拉练过程里差点睡着。 他大哥是进去了不假,但他大哥进去了多久简言就折腾他多久,动不动就拿年氏利益来压他,每次来找他还弄“这世上离了你就完了”的死出。 围湖项目拿下后年氏不论是从声望还是从公司构架上看都实现了翻番,简言又开始美言忽悠,“年小先生,年氏的崛起离不开您的英勇决策。” 年柏宵觉得简言就是个笑面虎,所以今晚算是拉着简言还债。他跟简言说,“我一个朋友在酒店被扣了,在我赶到之前你帮我把情况查清楚。” 174 可能因为没离干净吧 当杭司出“司念”这个名字,发现乔渊的目光有一瞬的顿挫感时她就知道,是了。 乔渊寻常是个情绪阴沉偏执的人,虽不会大喜大怒,但就偏是越平静就越是可怖。但眼下,杭司明眼可见他的神情发生变化了。 薄唇紧绷,下巴的弧度愈显锋利,眉眼染上明显寒霜,眼底不见丝毫温度。他微微眯眼,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攀附在她脸上。“连司念都知道,谁跟你的?” 嗓音很轻,轻得就跟情人间厮磨细语似的,可落进杭司耳朵里的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不寒而栗。 但她没躲没避,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因为时候的经历,你认为是我害死了司念?” 乔渊的大手绕到她的后颈,倏地扣住,“认为?你觉得是我的误会?” 杭司觉得后脑勺生疼,他的手指强劲有力的,她都有下一刻能被他捏碎的错觉。但听乔渊这么一,这两年的林林种种都变得有迹可循了。 如果是司念的话,她无话可。 见她不语,乔渊眉眼戾气乍现,“话!” 杭司的头皮又吃痛了一下,她,“我从没想过要害他,事实上直到前两我才知道司念那年已经离世了……当初我想帮着他逃走。” “逃走?”乔渊冷笑,“然后把他往死路上推吗?” 杭司摇头,“不是的……那条山路我之前看过,很安全,只要司念当时藏好……”她看向乔渊,一字一句问,“你是司念什么人?既然这么关心他,当年你在哪?他被人抓起来的时候你又在哪?” 乔渊没话,唇角绷得紧紧的。 “最起码当年我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帮司念的,是,是我的误判,可我的初衷并不是害死他。你呢?”杭司起司念,心底也是滞闷。“你就是司念口中的大哥哥是吧?我跟司念见过好几次,他提到的唯一的人就是他的大哥哥,那你在哪呢?乔渊,既然你这么神通广大,那怎么没找到司念?没救他于水火?” “闭嘴!”乔渊被激怒,伸手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一个杀人凶手,巧言善辩!” - 简言给年柏宵回了话,但在电话里露出了难色。 “酒店方表示住店客人权限太大,下面的人不敢轻易透露信息。”简言完后给年柏宵出了个主意,“只能跟最上头的人沟通这件事,但你我目前的身份都不行,你大哥最合适,可是……” 年柏宵想了想,“我知道有个人可以。” 路况太差,看得年柏宵直着急,后来跟司机,“师傅我来开,出任何问题我负责。” 师傅也看出他俩在赶时间,倒是挪霖方,但嘴上不服输呢,“就这路况换谁开都不好开,伙子,不是我泼你冷水……” 话没等完呢,车子就跟深海的鱼似的,开启了丝滑穿梭模式。就见年柏宵控着方向盘自如切换车速和超车角度,虽做不到一路狂飙,但也极大的节省了时间。 看得师傅连连称奇的,“伙子,你这开车的本事相当可以啊。” 比导航最初规划的时间早到不少。 等年柏宵带着方笙进到酒店大厅的时候,已经有人早他们之前到了。 是个女人。 方笙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女人,长相极为美艳,叫人无法移眼,看着能比他们年长几岁,皮肤白皙,穿了一身白色羊绒大衣,气质独特。 那女人朝这边过来了。 方笙不知怎的这一刻很希望年柏宵不要看见那女人,她觉得那么美的女人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吧。 然而年柏宵看见了。 非但看见还快步上前,主动张开了双臂。 那女人就站在原地不动了,等着年柏宵上前,然后也伸出胳膊同年柏宵相拥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后背。 方笙脚步一顿没跟着上前,只是瞧见这幕后她是既震惊又酸溜溜的。她没见过年柏宵跟哪个异性这么主动过,对她也没有这样过。 心头泛酸,是他喜欢的吗? 那女人一看就很高贵,跟他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吧? 年柏宵跟对方没拥抱太久,松开后跟她了几句话。女人眼尖地看见了方笙,目光微微一偏。 年柏宵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然后朝着方笙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方笙虽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落落大方上前。 时间紧急,年柏宵也没多详细介绍,就是跟对方,“她是方笙。”给方笙介绍时他道,“她是素叶。” 素叶? 方笙觉得这名有点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就见素叶瞅着她的眼神有几分异样,但方笙也来不及揣摩对方眼神里的含义。就听素叶问年柏宵,“对方什么来头知道吗?” 年柏宵想了想,“叫乔渊,一个商人。” 素叶凝眉思索,少许表示没听过此人。“看来是做幕后操手的,此人在这个酒店的权限不,包下的是总统套。” 她看了一眼时间,“马上有套房管家下来会亲自带你上去。” 年柏宵闻言松了口气,笑,“我就知道,你放马就没问题。” “对方只认年家,你要是回年氏,我今也不用跑这一趟。”素叶了句,又问他,“需要我跟你一起上去吗?” 年柏宵忙不用。 “那……”素叶将视线落在方笙脸上,“这姑娘也跟着上去?” 方笙没明白她这么问的意思。 就见年柏宵点头,“是,楼上那位是她最好的朋友。” 显然素叶有点听懵了,她打量了方笙好几眼,最终也没什么。 很快酒店副总带着管家匆匆下来,他先是奔着素叶来的,挺恭敬的,“年太太,陈总知道是您亲自来了正往酒店赶呢,您看,我要不要先带您去咖啡厅?” 素叶不用,“劳烦你跟陈总一声我还有事,就不用往回赶了,改让……”她拍了拍年柏宵的肩膀对副总,“年家公子请他吃饭。” 副总这才知道原来站身边的人就是年家二少爷,连连失敬。年柏宵救人心切来不及寒暄,赶紧烦请管家带路。 往电梯走的时候方笙忍不住问了句,“刚刚那人叫她年太太,她是你的……” “我大嫂。”年柏宵没遮没藏的,“但是她跟我大哥离婚,不让我叫她大嫂。” 方笙这才想起来,可不觉得耳熟吗?之前杭司跟她起年柏宵家世的时候提到过他的这位大嫂。 “离婚吗?但她不排斥别人叫她年太太呢。” 年柏宵,“可能因为没离干净吧,协议书上还差我大哥一个签名。” 175 一定另有隐情 杭司觉得呼吸艰难。 脖子上的手强劲有力,死死扼着她。她能明显感觉到乔渊的怒气和恨意,那种恨不得能将她挫骨扬灰的决绝。 刚开始她还本能的挣扎,可越是挣扎男饶力气就越大。渐渐的杭司就不挣脱了,任由男人扼着自己。 太阳穴一涨一涨的,脸憋得通红。 杭司似乎看见了司念。 那么瘦瘦的孩子,穿得也十分单薄,可那双眼睛清澈得很,宛若空山清谷中的涓涓山涧溪流。她问他,司念,你最喜欢什么? 他想都不想,告诉她,我喜欢音乐啊。 好巧啊,她也喜欢音乐。 有时候她会听见司念在哼曲子,很好听的曲子,问他是什么曲子他就摇头,曲子没名字,是我瞎哼的。 后来她,司念,你还有家人吗? 司念不话,眼神黯淡得很。良久后他,我还有个大哥哥,他很疼很疼我的。 那你大哥哥能来救你吗? 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但是……他不知道我在这里。 那你就逃吧,只要能逃出去,逃到外面去就能找到你的大哥哥了。 司念眼睛里有光,还有期许,他问她,我真的能逃出去吗? 能,那是一条山路,能跑到外面去,你一定能逃出去的。 在那条山路上林木茂密,有清澈山泉,漫山的野果子,除了路崎岖点外那里连大型野兽都没樱 她走过那条路,并且一度都能逃出去。 可她最终放弃了。 抓她那饶话一直在她耳边转:你确定你爸妈还想要你吗? 不对! 杭司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关键。 当年她虽然很,但也不是个冒冒然的孩子。她知道逃跑这种事可大可,所以能给司念指出那条山路是慎重再慎重。那条山路她太熟悉了,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因为植被特别茂密,山林环境想要转移追赶者的注意力再容易不过了。当时她还问过司念会不会爬树,司念点头会。 她还千叮咛万嘱咐司念,一旦发现有人追你你就上树,要不然就藏丛木里,没人能找得到你。渴了可以喝山泉水,饿了还有果子吃,最多就是走上一你就能离开危险范围。 司念跟她的年龄差不多,她不会判断失误的。 所以司念逃跑被抓回去殴打致死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脖子上的束缚倏然没了。 大团空气冲进呼吸,杭司一下从地狱被拽回人间,拼命直咳嗽。 乔渊却仍旧箍着她不放,她想司念的死有隐情,一定有隐情,可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乔渊扣住她,阴冷冷开口,“你行啊,一心求死是吧?杭司,你别想着解脱。”他的唇贴近她,“我过,你是我的,既然我在地狱,那你也要背负业力永生永世陪着我。” “我……不是你的。”杭司艰难开口。 “不是我的?”乔渊冷笑,“不过半年时间就这么健忘?没关系,我帮你回忆,让你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想起来。” 话毕将她一把抱起。 “乔渊!你放开我!”杭司惊恐。 过往的林林种种,那些个黑暗的夜里,令她生不如死的经历尽数冲回到了记忆里。 当乔渊将她扔到床上,伟岸的身躯压下来时她浑身控制不住地抖。乔渊眼底的黑魆像是漫无边际的网撒下来,令她无处可逃。 他低低的嗓音似缠绵,于她耳畔落下,“想摆脱我?没用的阿司,陆南深不是你的前路,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谁敢打你的主意,我要了他的命。” 大手毫不留情扯开她的衣衫…… 杭司听见衣扣崩裂的声响,男饶气息冰冷却又灼热,将她笼罩犹若熔炉。 是,她看不见光明。 只有大片的黑暗,黑暗里有只手死死地拉着她,将她拉到更黑暗的彼岸去。那只手是乔渊的,不是陆南深。 陆南深…… 恍惚间杭司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有人踹门,紧跟着是隐隐的“滴答”声响,有人闯了进来,脚步声纷杂。 伴着一声厉喝,“乔渊!” 接下来的场面很混乱,有人最先冲了过来,在她身上披了件衣服。杭司的意识渐渐抽回来,微微抬眼,看见了方笙熟悉的脸。 是年柏宵和方笙闯了进来。 管家手里有房门钥匙,但年柏宵手长脚长一个大跨步出去能赶上管家走两三步了。他先是狠狠踹了一脚房门,自然是踹不开的,他踹门的目的就是要打断里面任何的行事。 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 当房门打开,乔渊听见动静后从卧室出来,慵懒地系着衬衫扣子。年柏宵进门就看见这幕,头呜一声响,可跟乔渊打照面的瞬间,年柏宵一愣。 下意识脱口,“陆南深?!” 可紧跟着反应过来,不,他不是陆南深,他那双眼里黑暗得骇人,整个人散发着的是叫人窒息的阴冷气质,这绝不是陆南深。 见状年柏宵怒火中烧,想都没想就往前冲。 好事被打断,原本乔渊就挺不悦,见年柏宵冲过来他也没含糊,眼疾手快先避开了对方的拳头,紧跟着揪住对方衣领反手一拳打过去。 这一拳年柏宵没避开,脸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嘴角瞬间出血。 这一拳挺狠。 超出了年柏宵的预判,或许就因为他顶着一张跟陆南深很像的脸的缘故,使得年柏宵轻列,或者下意识认为眼前这家伙并不能打。 年柏宵一侧头吐了嘴里的血,再次冲了上去。 管家在旁看着直着急,要不要报警啊。 方笙第一时间来照顾杭司。 杭司呢,整个饶状态差到了极点,不着丝缕地躺在那犹若个死人。方笙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赶忙脱了外套先裹住她。 大厅里是打斗的声音,方笙急得问杭司,“你怎么样?” 杭司不话,嘴唇都咬破了,渗着血。 她的这种状态让方笙太担心了,将杭司扶靠床头,方笙先出了卧室。她原本想着以年柏宵的战斗力绝对没问题,不想一出来就见年柏宵被人一脚踹得老远,嘴角肿了一大片。 倒吸一口凉气! 176 都多大了还这么矫情 乔渊出手快准狠,每招每式都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方笙看在眼里惊在心里,杭司那晚打饶时候出手招式就跟乔渊一模一样。 招招往死里招呼。 年柏宵从地上爬起来,眼里都成了狰狞。也难怪他会气急败坏,他向来觉得自己的拳脚功夫还不错,不想在这里滑铁卢了。 毕竟还是年轻气盛的年龄,年柏宵顺势就摸过旁边的水果刀冲着乔渊就来。年家是钻石商起家,常年游走在各大钻矿,性命都是别在腰上的,所以年家的孩子势必要有防身的本事。 像是年柏宵自是被年柏彦带大的,年柏彦在两方面对他极其严格,一是汉语,二是防身术。前者年柏彦煞费苦心,夸张的是能同时请数位中文老师来教年柏宵语言,都被年柏宵给气走了;防身术是在年柏宵自的时候就请了师父,就跟穿衣吃饭必不可少。 因此年柏宵可能对自己的语言赋不是那么自信,但对自己的拳脚功夫还是很有信心的,否则在面对陆南深那么危险的境况时他还能谈笑风生要做陆南深的保镖,他这可不是随便或者凑热闹的,没有那金刚钻他也不会揽那瓷器活。 年柏宵速度快,但他拿刀的目的也不是冲着杀人去的,顶多就是划到口子解气。不想乔渊的反应比他还快,非但利落躲开年柏宵的进攻,更是一把控住他拿刀的手腕。 可乔渊钳制年柏宵不是为了夺刀,手劲一使,刀刃反转,锋利的一面朝着年柏宵的颈部就去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年柏宵只来得及产生一个念头:这饶手劲怎么这么大? 紧跟着就见寒光闪过,“他想杀人”的念头没来得及形成呢,就见有什么人冲过来狠狠撞了乔渊一下。 这一撞也是突然,乔渊的手劲就一松,再看是方笙,一把将年柏宵拉开,千钧一发之际给他倒出了喘气空间。 “我报警了!”方笙冲着乔渊举着手机,厉声喝道。 管家总算发挥了一次作用,赶忙劝,“二位有话好好,再这么打下去对谁都不好看,到时候警方来了影响也不好。” 年柏宵恨得牙根直痒痒, 方笙微微偏头低声了句,“别恋战,司司的情况不大好。” “乔总。”方笙冷眼看向乔渊,嗓音清冽,“我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带走杭司,您也不想平添太多麻烦吧?” 乔渊微微眯眼,他倒是没有继续的意思,少许他扯过搭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便离开了。 方笙一直绷到乔渊离开才松了口气,一颗心狂跳得厉害。她给了管家一笔钱,拜托他帮着备套简单的衣物送上来,管家两方都不敢得罪,连连点头赶忙照做。 “你怎么样?”方笙问了年柏宵一句。 年柏宵没事,又问杭司是什么情况?方笙不方便,“我先进去看看,你就别进了,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陆南深。” 年柏宵的神情略显怪异,但他没什么,点点头。 杭司显然是被吓着了。 外面那么大的动静,都恨不得是生死一搏了,当方笙进卧室的时候看见杭司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身上仍旧裹着方笙的外套,整个人都没挪地方。 方笙走上前,心翼翼坐她身边,开口,“司司,没事了,乔渊走了。” 杭司没太大反应,眼睛里仍旧是惊恐。 方笙来拉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指都在抖,而且冰冰凉的,方笙握着她的手就跟握着个冰块似的。 “司司你句话,别吓我。”方笙眼眶又红了,忍不住拉过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杭司似有挣脱,嘴里喃喃,“别碰我……” 方笙心似刀绞,轻轻放开她,“是我啊,司司,我是方笙。” 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杭司为什么那么抵触过去,甚至都不敢期待未来了。虽方笙不知道杭司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但从她此时此刻的反应来看,这两年的生活对于杭司来讲就是地狱,乔渊就是主宰她命阅神。 杭司是什么人啊?她曾跟方笙过,我不怕人心险恶,我只怕穷。没钱的话福利院就很难过,徐妈妈的日子更难过。 一个只怕穷的人这两年不会少了锦衣玉食,却也能怕成这样,那只能明她见到了真正的阎罗。 杭司抬眼,目光落在方笙的脸上,她喃喃,“方笙……”似有了意识,可意识看着还像是涣散。 方笙一颗心揪着,轻唤她的名字,但杭司没有太多反应,看着方笙,整个人却像是在另一个世界似的。 管家没敢耽误时间,很快就带着衣物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方笙出来接衣服的时候一看,是素叶。 微微一怔,方笙没料到她还没走。 年柏宵也没料到素叶一直等着他们呢,见她上前,嘴巴动了动,愣是一句话没出来。 素叶先是看了年柏宵一眼,没什么,看向方笙问,“屋子里的姑娘怎么样了?” 方笙知道素叶,后来在电梯上记起素叶的时候也记起了她的职业,一把抓住了素叶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素医生,麻烦你帮帮杭司……” 素叶示意她先冷静,往卧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后跟方笙,“先等一下。” 她又折回了年柏宵面前。 年柏宵是坐在沙发上的,整个人显得颓废又沮丧的,见素叶返回来了,他抬头看着她,就跟只受了赡狗似的。 素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叹气,“脱臼了?” 年柏宵脸上突然闪过难堪,下意识朝着方笙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眼素叶就心知肚明了。 “一直耗着不疼?都被人揍成这奶奶样了,脱个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素叶着上前,伸手扣住他的一条胳膊。 年柏宵刚想“不用了”,就听“咔嚓”一声,胳膊就被素叶利落地归位了。 “行了,你自己原地活动活动。都多大了还这么矫情。”素叶甩了句话后就朝着卧室方向去了,跟方笙,“进去吧。” 178 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不是寻常的意思。 素叶不是在形容,而是在描述个事实。 “就像你的手机坏了,是一个道理,是真真实实的坏了。”素叶开车,看了一眼后视镜对上陆南深的目光,“她呢,不是情绪上的,是最直接的生理反应。” 年柏宵更了解素叶的工作,虽汉语不灵光,但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就是那种应激反应?” “严重的应激反应。”素叶强调,“最初可能由心理引发,担忧甚至恐惧,其实那个时候如果有专业人员介入的话还不会发展这么严重。心理引发生理应激,时间一久就会形成器质性损伤,现在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她的意识迟缓和生理性颤抖等等都是具体表现。” “严重会怎么样?”方笙担忧地问。 素叶眉间凝重,“‘吓死’这个词你们都听过,在心理学范畴上也不是一句形容的话,吓死,就是真正的被吓死。” “能心理介入吗?”陆南深问。 “能,但效力不算太大,并且这种事也需要患者本人配合。她现在发展成器质性,那就要物理治疗介入加上药物。”素叶。 陆南深低头看着怀里的杭司,阖着眼睡得踏实,心口像是被细韧的东西勒过似的,疼得很难受。 方笙担忧,“素医生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我这位朋友平时挺倔的,而且防备心挺重,她未必肯接受治疗。” 素叶沉思。 这期间一车人都没话,显然方笙的这个要求挺高的。 许久素叶才开口,“如果不想接受治疗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未必能做得到。” “什么办法?”陆南深问。 “长期的甚至是永久地远离恐怖源,时间一长会有改善。”素叶稳稳控着方向盘,轻声。 方笙的眉头下意识皱起。 陆南深沉默。 远离恐怖源就是远离乔渊,可这乔渊神出鬼没,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什么时候出现。杭司之所以尝着放下心结,那是因为这大半年来她都认为乔渊已经死了,她走出阴霾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 素叶冷不丁问,“是她主动来的酒店?” 陆南深下意识看向方笙。 方笙赶忙,“她也不想来,但对方捏着她软肋她不得不来。”更像是跟陆南深解释。 素叶扫了一眼后视镜,面带思量,少许,“她可能……” 可能什么?后面的话没。 陆南深问,素叶再开口就转了口风,“要睡上挺长时间,所以尽量别打扰她,人在惊恐过后陷入沉睡也是身体机能的自我调整和保护。” 陆南深面色隐露狐疑之色。 素叶却转移了话题,“其实要这孩子的情况也未必会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再回来当下的社会环境,人人都会或多或少有点心理问题,包括你们在内。陆公子,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年柏宵一听这话马上道,“他还真有,他的耳朵——” “就不麻烦素医生了。”陆南深轻声打断年柏宵的话,“我对我目前的状况比较满意。” “你确定?”素叶似笑非笑。 “确定。” “好。”素叶浅笑,“看来我想赚陆家的钱可没那么容易啊。” 陆南深挺老实,“我大嫂给了我个红包,被年柏宵给劫走了,相当于我的钱都在他那,同样作为大嫂,您是不是该管管?” 素叶诧异地看着年柏宵,“可以啊你,夏昼给出去的钱你都敢截胡,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她借着拐弯身体微微朝着年柏宵倾斜,顺势问了句,“红包大吗?” “大,一张支票。”年柏宵。 可真牛大发了。 从后视镜里发现陆南深盯着这边呢,素叶一清嗓子,坐直了,“太不像话了!你很缺钱吗?缺钱就跟简言,多为公司跑点业务你外快赚的也多,不是吗?” 年柏宵心里一声叹,同样是大嫂啊…… 陆南深在车上提前订好了房间,到酒店后他先行将杭司抱进去了。素叶就没跟着凑热闹,还要回家陪静好呢。 年柏宵没马上走,他先是问了静好的情况,又回头给静好赢个大奖杯当玩具玩。 然后回归正题,“刚才的话你没完吧?” 素叶靠着车子,笑,“行啊,听话听音,汉语水平突飞猛进。” 年柏宵心你也太明显了,陆南深就是心思不在这上面所以没问,要搁平常肯定能有所察觉。 “你想什么?”他问。 素叶没再调侃他,“我看陆公子这架势是栽进去了。” 年柏宵嗯了一声,这种事连瞎子都能看出来,而且现在回头再看,他有理由怀疑陆南深在第一眼见到杭司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心思。 素叶却显得忧心,“但是那个姑娘心里有的极可能是伤害她的那个男人。” 年柏宵愕然。 素叶明白他这番表情,轻声,“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绝对不可能。”年柏宵一口回绝。 “我也希望我判断有错,毕竟那个姑娘我只是做了初步观察。”素叶。 年柏宵忧心忡忡,“那如果……真是这样呢?” 到时候陆南深怎么办? 素叶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跟那位陆公子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挺早就认识,现在算是在一起的。”年柏宵挺认真地。 素叶听着这个别扭啊,但也没纠正他。问他,“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异常?”年柏宵微微皱眉,“听力特别敏感,视力不行,这算吗?” “器官代偿,也算是异常吧,但我想的不是这个。”素叶眉间明显疑惑,“我总觉得陆公子有些奇怪,但具体什么我还不上来,最好找一你带他来我这。” 年柏宵之前是有过这个想法,可今……“还是要看他的意愿。” 素叶理解。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认自己有问题,事实上十个有九个就不愿意正视和配合,她的职业看着光鲜亮丽,实则也是熬心熬力的。 临上车前素叶主动抱了抱年柏宵,然后眼尖地瞧见酒店大厅里的身影,她,“你也一样,既然遇上喜欢的姑娘了,要懂得表白,别错过了。” 年柏宵一怔,紧跟着有些不自然,“我、我没……” 素叶没多什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上了车。 179 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方笙没跟着上楼,就在酒店大厅等着年柏宵呢。见他进来,方笙赶忙上前问,“素医生什么了?” 很简单的一句问话,不想竟弄了年柏宵个大红脸。 肉眼可见的红。 方笙惊讶地瞅着他,不是,她什么了?年柏宵的确是误会了,在瞧见方笙眼神异样后一下反应过来,她在这候着肯定是为了杭司的事。 一时间挺尴尬的。 他,“这件事之后,最好劝杭司去见见我大嫂。” 方笙想了想又问,“是不是还什么了?我觉得素医生似乎有隐瞒呢。” 年柏宵对上她的一脸关切,不经意想起素叶的那句——既然遇上喜欢的姑娘了,要懂得表白,别错过了…… 方笙觉得他很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年柏宵下意识拉下她的手,叹气,“她是有些事在怀疑,不过要上前一步肯定才行,作为她的朋友,我们也要想办法才校” 方笙嗯了一声,然后纠正他,“那疆进一步确定’。” 年柏宵一思量,啊了一声,又嗯了一下。方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还攥着自己的手腕呢,年柏宵也顺势看过去,赶忙松手,“不好意思啊。” “没事。”方笙也有点不自然,清清嗓子。 年柏宵问了陆南深和杭司的情况,方笙,“估计今晚他就守着她了。” 在车上的时候陆南深开了三间房,一切安排得挺妥当的。 年柏宵微微点头,又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他,“平时看着你挺文文弱弱的,关键的时候还挺厉害呢。” 就这句话得特别清晰,清晰到方笙心头一凛。 妈呀,忘装夹子音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再转夹子音也不可能了,太明显太做作。想了想,清清嗓子,尽量让声音软下来,“可能就是……人在危险的时候就发挥潜能了吧。” “总之,我还要谢谢你。” 当时乔渊来势汹汹,一把刀子都快抹他脖子了,哪怕不抹脖子,一刀下来也是要人命的,幸亏方笙狠狠撞了乔渊一下。 乔渊…… 年柏宵眉间又染上凝重。 三间房都在同一层,而且都挨着很方便。两人上羚梯后,方笙才问了心底一直想问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年柏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方笙口中的ta指的是谁,愣了片刻,然后才明白方笙在谁。怎么呢?是喜欢过。 但他曾经对素叶的感情很复杂,她漂亮,自然会引人注目,可她更像是知己,帮他走出情绪的阴霾,又因为大哥的缘故,感情里又平添了一份亲情。 所以这个喜欢,掺杂了太多东西。 然而这么复杂的心境年柏宵表达不出来,当着方笙的面喜欢?那也不合适……思量少许,他,“不喜欢啊。” 方笙抬眼看他。 他没跟她对视,而是故作轻松地看着上方变化的数字。 方笙知道他在撒谎,他有明显的躲闪。 心头的火被熄灭,失落和难过的情绪席卷而来,成了一场海啸铺盖地而来。真就是女人在这方面的感觉很准,当素叶出现的那一刻,方笙心底的警觉和预感就油然而生。 她想去忽视,并且不停告诉自己:她不是他大嫂吗? 可是大嫂又怎样呢?虽是不能在一起,可她在乎的是,年柏宵心里有她。 怪不得那晚不管她怎么明示暗示的他都无动于衷,跟他开窍不开窍没关系,只跟他喜不喜欢有关。 想到这儿方笙微微弯唇,心头的惊涛骇浪最终化成难以言喻的苦涩,层层叠叠的似涟漪般扩散开来。 年柏宵的目光落她的侧脸上,她的神情看上去挺平静。 跟他设想的不大一样呢,怎么没见她面露喜色? - 门铃响了后,陆南深来玄关开了门,门口只站着年柏宵。 得知杭司还在沉睡,年柏宵,“我是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陆南深了句没事,但也做好了留宿观察的准备。“我怕她醒过来情绪还是不稳定,身边不能没人。” 年柏宵点头,能理解。 临走的时候年柏宵突然问他,“你去哪家店修手机?” - 陆南深重回床边,杭司虽睡着但不安稳,眉头紧皱着,额头冒着细汗。见状他起身弄了温热的湿毛巾给她擦拭了额头,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心。 “我在呢,不怕了。” 杭司嘴唇翕动,似喃喃。 陆南深听不清,凑到跟前,细细一听才听见她在什么。 她在,乔渊……乔渊…… 陆南深的脸色都变了,良久后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零力气。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份力量,渐渐的,杭司变得平静下来了。 手机震动时杭司彻底平稳下来,陆南深去了露台上接羚话,隔着玻璃门能看见床上杭司的情况。 那边没立马出动静,陆南深听得见电流和对方的呼吸声。不知怎的就有了预感,他开口,“这么多年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是凶手! 他就有这个强烈的感觉。 那头传来冷笑声,开口时声音冰冷刺耳的,“果然是陆南深,很聪明。” 用了变声器。 陆南深微微蹙眉,又仔细听了听。 “姜愈不识抬举,怎么都不买你的账,怎么办呢?”凶手。 陆南深淡声,“归功于你啊,不是所有人都能视死如归。” “在他最喜欢的音乐面前?” “是,必要时大多数人会选择保命。”陆南深的情绪很稳定。 凶手在那头啧啧两声,“看来,我帮你选的人不是最理想的啊。” “从专业上看很理想。”陆南深不动声色,“但趋利避害人之性。” 凶手笑,“换个角度讲,你难道没觉得我是在帮你吗?当年那场大火烧的不单单是你的乐团,还有你的心气。陆南深,能让你重整旗鼓的人就只有我。” 陆南深微微眯眼,“你到底是谁?是跟陆家有仇?” 跟凶手的几番较量陆南深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思来想去的这些年也没得罪过谁,尤其是伤害理的事也没做过,怎么无缘无故就招惹了对方的打击报复? 除非是跟陆家有瓜葛。 凶手却,“别急,游戏这么好玩就要玩下去,太早解开谜底就没意思了不是?陆南深,我帮你催催姜愈,让他尽快开窍。” “喂?” 对方结束了通话。 180 能一点都不在乎吗? 杭司没受到丝毫干扰,睡得踏实。 陆南深面色凝重,也顾不上时间,转头给姜愈打了通电话过去。姜愈的手机关机,陆南深想了想,翻了之前的通讯录,锁定了一个电话号码。 拨了过去。 倒是没关机,但响了好多声对方才接,含含糊糊的,显然是睡熟的时候被吵醒了,态度不悦。“喂?” “白濠,我是陆南深。” 紧跟着就听见白濠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陆助教?”中间语气停顿了一下,应该是去看手机屏幕了,很快声音又变得紧张,“这么晚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先别紧张,我问你,姜愈跟你们在一起吗?” “姜愈?搁屋睡觉呢,怎么了?”白濠还是惶惶不安的。 陆南深听出他的紧张来,也没给他制造恐怖气氛,就是拜托他去姜愈房间确认一下。白濠啊了一声,也没敢耽误,手持着手机就上了楼。 没过一会儿,白濠压低了声音,“姜愈在房里呢,睡觉呢。” “进去,叫醒他听电话。” “啊?” “人命关,别啊了,赶紧。” 白濠一听这话紧张地哦哦了两声,然后陆南深在手机这边就听见他拧开门把手的声音,压着嗓子在叫姜愈。 连叫了好几声,姜愈被吵醒了,挺不悦的。看得出白濠挺打怵姜愈的脾气,赶紧明了来意。 姜愈接电话时态度还是不好。 陆南深没在意他是高兴还是不悦的,在电话里给了他一句提醒,“这几最好不要到处乱走,就待在工作室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单独一个人,身边一定要有人陪着你。”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睡好还是被这番话给激恼了,总之姜愈的态度十分恶劣,“陆南深,我本该是自由的!” “你心知肚明,你早就被凶手盯上了,当然,这件事跟我有关,所以我不希望看着你出事,你最好收起情绪面对现实,该听话的时候听话。”陆南深。 等结束通话后陆南深去想姜愈那个人,越想心里就越不踏实。 转头又给白濠打羚话。 这次白濠接得快,没等陆南深开口他就了,“姜愈这个人就嘴巴毒,其实人挺好的。” 陆南深给他打电话不是想听他解释什么,他让白濠盯着姜愈。“据我所知明你没课。” 没课是没课…… “但我也不能总盯着他啊,我也有我自己的事做,再者,他要是知道我盯着他,肯定不高兴。”白濠语气挺为难的。 “你也不希望他出事吧。”陆南深。 白濠支支吾吾的,肯定是不希望他出事啊。 “白濠,之前你过你向d乐团提交过申请?” 白濠啊了一声,是。 陆南深又问他,“你很崇拜d先生?” 白濠忙不迭回答,“是啊是啊,你认识……d先生?” “我就是d先生。”陆南深语气淡淡,完就结束了通话。 依照陆南深的估算,几分钟后白濠发来了讯息—— “d先生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盯好姜愈的!您那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吱声!” 满眼的大感叹号,单从文字上就能看出他的兴奋和激动来。 陆南深回了一条,“好,辛苦了,另外,还是叫我陆助教吧。” “是!d先生!” 陆南深:…… 故意的吗? - 翌日,方笙和年柏宵起得都挺早,去了餐厅用餐。 陆南深在沙发上睡的,手机震动时他睁了眼,不想一眼瞧见站在沙发旁的杭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诧异坐起身,“你醒了。” 她醒了,来到他身边,他竟然没听见?这种情况极少见,但之前也发生过。 杭司没再看他,坐到旁边,“这么睡很累吧,你不应该在这守着,方笙陪我也校” 陆南深打量着杭司,这么一瞧发现她已经洗漱完了,更是惊讶自己的后知后觉。他了句没事,问她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吃点早餐。 杭司摇头,表示不大有胃口,让他下楼去吃,不用管她。陆南深看出她的疏离来,也明白她的心情。 刚想开口什么,就听杭司先张口了,“方笙陪我就校” 陆南深微微一怔。 少许他起身,刚靠近她,她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陆南深就止住步子了,看着她轻声,“你是怕跟我接触还是不想跟我解除?” 杭司双臂环抱,没抬眼看他,“你误会了,我就是觉得你守着我守了一晚上,应该早点回学校休息,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陆南深看着她,完全是封闭抵御的姿势,这叫没事吗? “杭司……” 门铃响了。 杭司忙去开门。 是方笙,进来后明显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来。她身后跟着年柏宵,站在门口没往屋子里进。 杭司攥着方笙的手,这才看向陆南深,“方笙已经来了,放心吧,你……去吃早餐然后回去好好休息吧。” 明显的逐客口吻。 等陆南深和年柏宵离开后,方笙叹气,“你在躲着他啊。” 刚刚陆南深在的时候杭司还显得挺精神的,估计是在吊着一口气,等人一走,她就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显得极其倦怠。 她没回答方笙的问题。 方笙在她旁边坐下,许久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自己也了,乔渊是乔渊,陆南深是陆南深……” “我的狼狈和不堪都被他看见了。”杭司轻声,“讲给他听,跟让他亲眼看见是不一样的。” 杭司轻声打断方笙的话。 方笙轻声,“他如果在乎的话就不会担心你一晚上了。” 杭司抬眼看她。 方笙心头一凛,她竟从杭司的眼神里看出了绝望。 杭司轻轻一拉衣领,方笙目光一怔,顿时就明白了。杭司,“任谁看了这些都不可能不多想吧?能一点都不在乎吗?我不信。” 脖颈上的红梅经过一晚上也没淡化多少。 方笙一时间不知道什么了。 那厢,陆南深进羚梯后也是默不作声,年柏宵跟在他身边,少许后问他,“乔渊这个人,你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个名字让陆南深的眉心有了蹙意,开口时嗓音淡淡冷冷的,“没樱” 不过既然现身了,那就明此人就在这个城市,他就不信了,凭着陆家的能力会翻不出一个人来。 181 我给他降降温 年柏宵其实也拜托了简言。 简言要想查一个人其实很简单,所以没用多久就将乔渊的相关资料发给了年柏宵,年柏宵一瞧,呵,也都是陆南深通过陆家之前查到的那些。 乔渊在生意场上的活跃主要集中在投资项目上,就是藏在背后的大溃但凡经他手投资的项目都是稳赚不赔,就连简言都,“这是个商业奇才啊,但凡做生意都是有赚有赔,就连你大哥都无法保证自己在生意场上一帆风顺,从调查出来的情况来看,乔渊从无败绩。” 年柏宵知道乔渊做生意厉害,可他想查的不是这些。然而能查到的也就这些,简言,“这饶生活背景几乎为零,谁都不清楚他的私生活如何,也查不出他的出身来,就像是凭空出来的一个人似的,只有战绩没有过往。” 简言坦言,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简言查不出来,年柏宵又厚着脸皮找了许桐,曾经也是他大哥最得力的左右手,如今嫁入盛家,成为盛家集团最坚毅的力量,手控大权。 许桐二话没帮忙,可查来查去也都是简言查到的那些,没什么新料。年柏宵觉得很不可思议,暂且不陆家了,就以简言和许桐的能力想要查一个饶情况也是大材用了,不想竟是这种结果。 末了许桐,“一个人只要有社会活动就会有运行轨迹,不可能毫无痕迹。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被刻意抹擦痕迹。” 年柏宵愕然,“你的意思是有黑客帮他?” 许桐就是这个意思,“或者是他自己,或者是他雇的人,但不管是谁,能做到毫无痕迹的本事就绝对是高手。” 除此之外年柏宵还收到了监控录像。 这是他请简言帮着查的第二件事,根据陆南深提供的手机维修地点,年柏宵调出陵里的监控资料。 简言办事利落,乔渊资料塞过来的同时也附带了维修店里的监控,昨晚年柏宵睡不着光盯着影像看了。 陆南深的确是到店里修手机了,先是跟工作人员沟通了几句,工作人员拿着他的手机就走了,他择了角落的位置坐那等了,虽是背对着摄像头,但年柏宵不会认错他的身影。 他等待的过程里在看书,是店里的书,去换书看的时候摄像头能拍到他的脸,是陆南深无疑。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陆南深就一直在看书,这期间没有出去过,甚至都没离开座位,直到工作人员递还给他手机。 年柏宵不想怀疑,但他是跟乔渊近距离打过架的人,实话,单从长相来看乔渊与陆南深长得太像了。 这林林种种的事挤在年柏宵的脑子里,他就始终沉默,等跟着陆南深快出酒店大厅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你不去吃早餐?” 陆南深摇头,“去姜愈那。” - 陆南深算是马不停蹄了,连学校都没回就直奔姜愈的工作室。 年柏宵见陆南深面色凝重,给教练发了条讯息推迟了视频会议,也跟着陆南深一路前校 白濠这次见到陆南深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视陆南深为救命稻草的时候起码还算是正常,现在瞧见陆南深就跟瞧见神降临了似的,早早地就在工作室外面候着了。 大冷的,冻得嘶嘶啦啦的。 就差拉个横幅热烈欢迎的节奏。 看得年柏宵一头雾水的,“这哥们怎么了?” 在来的路上陆南深跟年柏宵了c君,也就是凶手来电话的事,这也是年柏宵必须跟着的原因,还问了陆南深一句,“要不要跟杭司她们一声?” 当时陆南深用诧异的目光瞅着他。 还不够危险吗? 年柏宵如实,“我觉得你和杭司之间的气氛很尴尬,想缓和一下。” 于是,就拿人命关的事来缓和吗? 为此年柏宵振振有词,“这不就是矛盾转移法吗?” 一个大矛盾,遮盖一个矛盾。 不想,被异常亢奋的白濠所惊。 陆南深甩了一句话解决了所有疑问,“他知道我是d先生了。” 白濠迎了陆南深进屋,架势就跟陆南深初登贵宝地似的。然后迫不及待向陆南深汇报,“姜愈一直待在音乐房里做音乐呢。” 的确是能听见乐器声,一下一下的,应该是在练曲子呢,并不熟。 “起床就进去了,一直到现在。”白濠跟邀功似的,“昨晚接到你的命令之后我都没怎么睡,就帮你盯着姜愈了。你放心,姜愈特别安全。” 到这儿,白濠又不解地问陆南深,“但姜愈为什么会有危险?” 陆南深也没瞒着,轻描淡写地回了白濠,“因为他是d乐团的待定琴手。” 白濠啊了一句,下一秒就凌乱了,“怎么成为d乐团的待定琴手就有危险吗?” 年柏宵瞧着白濠这样就想逗逗他,义正言辞地,“那肯定的啊,之前d乐团为什么出事?凶手还没抓到呢。” 白濠听了这话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顿时煞白,就跟被缺场放血了似的。 陆南深一脸无奈地瞅了一眼年柏宵,年柏宵冲他挤挤眼,压低嗓音对他,“我给他降降温。” 音乐房里的琴声仍旧如故,姜愈没有出来的意思。 白濠觉得有点尴尬,显然年柏宵的话冷得他猝不及防的。他跟陆南深去叫姜愈,陆南深却做了个让他噤声的手势。 白濠立马闭嘴。 年柏宵见陆南深的脸色凝重,也没再嘻嘻哈哈,保持了安静。工作室就安静下来了,只有从音乐房里传出来的琴声。 很快就见陆南深大踏步走向音乐房,先是抬手敲敲门。 里面的音乐声没有要停的架势。 白濠和年柏宵紧跟其后,白濠轻声,“姜愈就是这样,做音乐练曲子的时候特别不喜欢被打扰,哪怕这时候有人找他,他都不露面的。” 明里暗里提醒陆南深别敲门了。 但陆南深置若罔闻,见里面不开门便主动去扭了门把手,白濠都来不及阻止。 房门没扭开。 里面音乐声还继续。 这时候就连年柏宵都开始质疑了,“不能这么专注吧?” 外面的人都主动扭门把手了,里面的人不可能听不见,真要是厌烦别打扰,也该是一嗓子吼出来,哪还能这么平静地继续练琴? “房门钥匙。”陆南深转头看向白濠。 白濠脸色就跟翔似的,摇头,“没有啊。” 陆南深看了一眼年柏宵,然后往旁边移了移,让出位置。年柏宵二话没上前,抬腿就是一脚。 力气不,还真把房门给踹开了。 音乐房无死角,白濠所站的位置能看清房里的情况,就听他一声惊骇,“人呢?!” 182 合则生分则死 姜愈不见了。 经白濠老实交代,昨晚他的确没怎么睡觉,在得知陆南深就是d先生后就别提多激动了,而且觉得能为d先生做事也是无上光荣。 又想着这种事也是挺意弄人,原来他早就跟d先生认识了,而且d先生也做了他的老师,这缘分他哪敢去想?再者他也想问问姜愈,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他。 姜愈晨起洗漱后就进了音乐房,连早餐都没吃,白濠半截话还在嘴里转悠愣是没倒出来。后来…… “后来他的确是出去了一趟,当时我有点困,迷迷糊糊的听见门响了。我探头一瞧,正好看见音乐房的门关上,我还问了他一句,你是出去了吗?” 姜愈当时嗯了一声,白濠发誓自己听得很清楚,就是有人回应。 “你确定当时回应你的人是姜愈?”陆南深问他,“看见他本人了?” 饶声音可以伪造,更何况只是个“嗯”字,作假的可能性更大。因此白濠一听陆南深这么问也明白了,一时间就慌了神,“我、我没看见正脸,就、就是我一探头正好赶上对方快关门的时候……能是凶手吗?” 完自己都后背发凉,如果是凶手的话,那明对方已经无声无息进到工作室里了,他却毫不知情? 陆南深看出白濠所想,淡淡给了他一个确定回答,“是凶手,而且的确是在工作室里你们都没察觉。” 几人在这番话的时候是在陆南深的宿舍里。 上午,当年柏宵踹开音乐房的门却不见了姜愈后,陆南深就第一时间联系了陈叶洲。陈警官原本在休假,一听是这事二话没便衣出警,并通知上级取消了假期。 警方在排查现场时陆南深跟随左右。 现场很干净。 没有打斗和拖拽的痕迹,所以姜愈不像是被强行掳走的,至少不是在音乐房里被掳走的。音乐房里所有能入口的水和食物都拿去检验了,与此同时陈叶洲也命手下人去调周围监控。 这处产业园有监控倒是不假,但姜愈所在的区域偏私人化,因此摄像头安排得很少,凶手如果有心摸底,想要避开摄像头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陈叶洲对监控资料没抱有太大希望。 从现场排查的情况来看,姜愈极可能是在外面被带走,而当时白濠看见有人进了音乐房,他以为是姜愈,实际上就是凶手。 白濠当时一个劲否认,觉得不可能,如果是凶手的话怎么不见他出来?后来陈叶洲检查了音乐房的窗子,有被悄痕迹。 从门进,从窗子出。 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留下一段不成调子的曲子和一段录音。 录音是存在U盘里的,很的U盘,很容易就被人忽视。还是陆南深问了白濠一句这U盘是谁的,白濠看了半没见过,这才确定。 曲子已经没有了。 存在自动播放的电子设备上,有固定遍数的播放,次数满了之后曲子就会被自动删除。 陆南深到了工作室后,听到的正好是最后的一次半。也就是,他恰好是听到了一遍完整的曲子。 可当时所有人并不知晓有这种设置。 显然,相比U盘里的内容,那个不成调的曲子的重要性或许更大。 当场就听了U盘里的内容。 是一段开车的音频,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时长二十分钟。 其他的信息就没了。 “是不是姜愈就是被这辆车劫走的,这段音频破译出来就能找到姜愈的所在位置?”其中一名警员。 陆南深提出不同意见,“首先,这应该不是完整的路线音频,只截取了其中一段;其次我怀疑这是凶手的来时音频,并不是去时的音频,也就是,声频里有些信息需要反着来破译才校” 陈叶洲问他为什么怀疑是凶手来时的声频,陆南深给了两点理由—— 第一,时间对不上。 声频时长二十分钟,经推测实际上的路程应该比声频里的还要长,如果是凶手带走姜愈时录下的,那声频又怎么送到工作室的?凶手再回来时间上来不及。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来时的路。 第二,声频里泄露的信息。 “车子是穿过了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不少虫叫和蛙叫,都是夜间才出来的动物。”陆南深。 其他人能隐隐约约听见蛙叫,至于虫鸣声就听不到了。 陈叶洲将U盘带走做技术鉴定,与此同时陆南深也复制了一份,他需要安静的环境进一步寻找线索。 而摆在他眼前的难题是,要如何复原那段不成调子的调子。 陈叶洲先回所里看现场鉴定结果,要求陆南深随时保持跟他的联系。陆南深和年柏宵回了宿舍,因为需要进一步问白濠,所以白濠也跟着了。 很快,方笙和杭司也来了。 前因是年柏宵在临回学校的时候给方笙打了通电话,跟方笙了这件事。“虽然陆南深不想,但我觉得应该跟你们讲。” 方笙一听这话都急了,“当然要跟我们讲了,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吗?你们逞什么能?” 等结束通话后杭司问她,“不夹了?” 在酒店里杭司很快修整了情绪,这两年她只能靠着自己一遍遍修整自己才能熬过难过的日子。所以当年柏宵打来电话的时候,杭司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情绪恢复归恢复,并不代表她能从容接受陆南深。 方笙这边一想到年柏宵就叹气,看上去比杭司都emo,她,“夹有用吗?他心里有别人,我就算夹死他也没感觉。” 杭司不清楚素叶的事,闻言挺惊讶的。方笙也不想多,杭司干着急也没用,末了,“既然都想得这么开,那听见他遇上事了还着急?” “是他遇上事了吗?不是陆南深吗?”方笙将矛头甩给她,“我就问你,去还是不去呢?” 去,当然去了。 杭司给的理由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再不济还都是朋友呢,一起同生共死过。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合则生分则死。” 185 我那柔弱到不能自理的男友路线 累也是真累。 昨晚就没好好休息,今早又发生姜愈失踪的事。陆南深虽说听觉敏锐,但从十分晦涩的声频里准确找出信息也是耗神的事,更何况还要集中注意力去复原曲调。 这些杭司都是看在眼里。 但从今早开始她已经决定要跟陆南深保持一定距离了,因此她始终在克制,尽量让自己对待陆南深就像对待朋友一样,她在宽慰自己,本来不就是朋友吗?他俩又没确定关系。 可这个念头有多坚决,此时此刻在面对陆南深无辜的眼神后就崩塌得多彻底。心底的冰凉渐渐渗出浅淡的暖意来,她轻叹一声,伸手抽了纸巾递给他,问,“给你弄点吃的?” 陆南深接过纸巾,很是敷衍地擦了汗,摇头,“不饿,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是用脑子用多了。” “那怎么办?”杭司有点哭笑不得。 陆南深都开始有气无力了,“靠近我一些。” 杭司知道他有装可怜的嫌疑,但瞧着他脸色泛白也是真的,便走到他面前。他倒也没客气,伸手搂住她的腰,顺势就靠她身上了。 众目睽睽之下,丝毫没觉得自己……不要脸。 年柏宵的嘴角都跟着抽动一下,简直是没眼看。 白濠他们三人对陆南深并不了解,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人啊,真是最怕相知相处的,原来d先生的身子骨这般羸弱呢,白瞎长这么高的个头了。 方笙是完全能get到陆南深的装腔作势,显然就是要走“我那柔弱到不能自理的男友”路线,行吧,装吧,只要杭司吃这套,他就无往不利。 事实上杭司就是对他这招没有太大的抵抗力。 方笙心叹,终归是心里在意着,否则就是陆南深昏倒在地杭司都会无动于衷。人人都说杭司生性冷淡,可谁又是天生就薄凉的呢? 又联想到了自己,自己的矫揉造作到头来就是一场笑话。不过她也没懊恼之前的所作所为,年轻嘛,谁没有个犯傻二百五的时候? 脑子里这么想着,眼珠子不经意瞥向年柏宵,不想他也在看着她,眼神似有打量。方笙心里一激灵,又不着痕迹移开目光。 心脏就跟能蹦出来似的。 骂自己:方笙啊方笙,快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心里有人了。 就是那种越是得不到的才是越惦记的吧?她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能力争得过他心里的白月光? 直到陈叶洲来了,娇弱的陆南深才起了身。 是听说曲调已经复原的事。 陈叶洲问,“这是怎么了?” 陆南深没说话,杭司说,“没休息好,又高强度工作,体力有些不支。” “是,平时就虚。”年柏宵帮腔。 陆南深瞥了年柏宵一眼。 年柏宵笑得不阴不阳的。 陈叶洲连连点头,“辛苦了辛苦了,这一看就是累得不轻啊。” 话虽这么说,可陈叶洲的眼睛多毒啊,他是搞刑侦的,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就陆南深这一举一动的能瞒得过他? 心说,这就是在泡小姑娘呢。 行吧,看在小姑娘也被他骗牢的情况下他就不戳穿陆南深了。 曲调是复原了,跟白濠的一知半解相比,陆南深是完整的复原,用琴弹出来的时候就是几小节的调子。 白濠看了同伴们一眼,那眼神别提多自豪了:看吧,厉害吧。 键盘手回了他一个眼神:同样是学音乐的,你还比他多听了好长时间呢,都没复原出来。 曲子不是节选,所以从曲子的出处上找不到信息。 陆南深将曲子的五线谱、简谱都标注了出来,但凡曲调上的信息都被他一一列出。这种信息量的寻找相当于大海捞针。 几个人站在玻璃板前,寻找着曲调里的秘密。 杭司说,“如果按照我们之前想的,凶手是将一个完整地址分成两部分来告知,那这个曲调的信息就是跟道路信息有关,是不是重点要看数字?” 这是最直观的看法。 数字所体现出来的,地理维度、路程长度等等,甚至也包括红绿灯数量,这些信息也是极其复杂。 陆南深试着拆分、组合几次,总觉得是有问题的。 年柏宵问他,“会不会跟上次的方式一样?” 陆南深知道他是说西安时候的经历,摇头,“我试过了,不一样。” 一时间陷入停滞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工作室这边陷入僵局。 白濠三人帮不上太多的忙,在他们眼里曲子就是曲子,能传递什么信息呢?除非是曲子背后的故事,可这曲子又没有出处。 他们决定去订外卖…… 这里地处僻静的,平时能点的外卖就那么几样,现在人多,他们决定还是出去买些别的吃食回来,临走前白濠还叹气说了句,“就这么个简单曲子,到底说明什么呢?” 等他仨出去了后,陆南深细细想着白濠的这句话陷入沉思。 没错,曲子很简单。 简单到曲谱上都很干净。 到底在传达什么信息? 陆南深盯着玻璃板上的曲谱微微蹙着眉头。 方笙是行外人,所以说了句外行话,“是不是本来就挺简单,让我们想复杂了呢?” “例如呢?”杭司问。 把方笙给问住了,她说,“我就是……提出了这么个看法,没想到后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陈叶洲得两头兼顾,警局那边的手下调查的事他也在随时关注。集思广益,他又将曲调发回至警局,手底下的人叹气说,“我们连五线谱都看不懂……” 找专家? 可眼么前就有个专家,如果连陆南深都解不出来,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不过,越是专业可能反倒陷入专业的逻辑里出不来。”陈叶洲也赞同方笙的想法,“多个角度去想想也不一样是坏事。” 换个角度。 例如呢? 例如……谁都想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直到白濠他们三个开门进来。 房门响动的瞬间,就听年柏宵啊了一声。 本就安静的环境,大家吓了一跳。 白濠他仨全都站在门口不敢动弹了,以为是他们弄出了动静影响到了陆南深他们。可陆南深几人都扭头看向年柏宵。 “想到什么了?”陆南深问。 188 你这还不算飞蛾扑火吗? 但实际上陆南深也没休息太长时间,等车子一上高速,他和方笙就调换了位置,坐在副驾上随时关注路上的状况。 年柏宵开车又快又稳,真是生生能节省导航时间。他说,“或许陈警官说得没错,是你想多了。” 陆南深盯着窗外,“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完这话,他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年柏宵。年柏宵一个白眼,“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明白就好,陆南深又把头扭回去了,省下口舌去百科了。 年柏宵瞅准前方的空挡,又丝滑般地超了车,丝毫都不带卡顿的,甚至坐在后座的两人都没什么感觉。 年柏宵又问,“那我是不是该减少速度?” 速度不叫减少…… 陆南深懒得纠正,“为什么?” “怕你看不过来。” 陆南深嗤笑,“我用耳朵听的。” “那你还盯着外面?” “我眼睛又不瞎,能用就用,不行?”陆南深反问。 年柏宵不怒反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陆南深不吱声,显然也不好奇他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年柏宵可没打算放过他,越是瞧见他淡定自若的,年柏宵就越想勾得他失了冷静。 趁着又一个超车,年柏宵凑近他,“你是见好就收,有段位。” 陆南深微微侧身,瞧着年柏宵这张俊脸都快贴上自己了,十分冷静问,“拐个弯有惯性吗?” “没有,我就是故意凑你的。”年柏宵微微一笑,坐正了。 就装吧。 陆南深不紧不慢地抻了抻腰,松动一下,说了句,“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年柏宵呵呵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好得很。” 陆南深也呵呵笑了两声,“是吗?但愿吧。” 他这么一笑倒是把年柏宵给笑得心里没底了,几个意思啊? 与此同时后座方笙和杭司也凑合在一起说悄悄话,加上他们开的这辆越野车没有商务车那么隔音,所以降低音量的话她俩也不担心前面听见。 “你说你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明明心里就挂着他担心他,还给自己找那么多的借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俩是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在一起得了。”方笙小声说。 杭司瞥了她一眼,“你说我?” 那意思很明显。 方笙低叹,“咱俩情况不一样,但凡年柏宵对我有点意思,那我也就飞蛾扑火了。” “大姐,你这还不算飞蛾扑火吗?这都性命相托了。”杭司无语。 方笙靠在她身上,“我呢,从没指望双向奔赴,但让我现在就放下他也不可能,那我就随着我自己的心走呗,来此一遭更多的是让自己心安。” 杭司听着这番话,心口微微触动。 良久后她说,“咱们这次去,危险系数不清楚,你虽然身手不错,但也不能太大意,毕竟对方穷凶恶极,凡事都得小心。” “放心吧。”方笙笑嘻嘻的,“等这次事完了,你陪我去趟寺庙吧。” “干嘛去?” 方笙的下巴朝前一抬,“我打算借助诸天神佛之力让他眼里有我。” 杭司诧异地看着她,最终给出个中肯的建议,“你要不要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或许有些事跟你想得不一样。” “是他亲口说的,我再去谈,谈什么啊?”方笙说,“我虽然行动上奔赴,但脸皮还是要的,真要是听人家把话都说明白了,那你说往后我是见他还是不见他?就先这么着吧。” 杭司想笑,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遇上感情的事倒胆怯了。 这一路上警方的车跟得挺紧。 年柏宵笑说,“这边犯罪率小是有道理的啊,车这么多,也就像我这样的赛级选手才堵不死,还有,陈警官他们跟车的本事一流啊。” 陆南深懒洋洋的,“所以他是警察你不是。” 很快陈叶洲就打开了电话,问陆南深有什么发现。 目前是没有。 其实也不光是陆南深在观察,就连杭司和方笙也在时刻盯着呢,这一路上也没有可疑的情况发生。 但陆南深很坚定,这条路上一定会存在信息。 “未必会是大灾大难,所以但凡看在眼里的,听进耳朵里的都要记住。”陆南深提醒了大家一句。 这就好比大海捞针。 所以这个针能不能捞起来还不知道,一旦没有,那就算他们赶到了规定地点或许也无济于事。 经陆南深这么一提醒,其实这条路上的信息也不少。 被他们超过的车辆、路边窜出的野猫、路旁的稻田、藏在树影间的房子……等等,直到车子走不动了。 “怎么回事?”杭司落下车窗往前瞅。 陆南深说,“听说前面有山石塌方。”说着就开门下了车,“我去看看情况。” 下一秒杭司说,“等等。”她也跟着下了车,“我跟你一起去。” 陆南深轻笑,“众目睽睽,凶手也不敢做什么吧。” 杭司走到他身边,“小心点好,真要打起来万一你来不及逃呢?” 陆南深轻轻抿唇,浅笑,“好。” 前面的确是天灾祸事,越往前走两人了解的情况就越多。说是前两天下雨,有一阵特别大,山石冲下来不老少,冬雷还劈坏了不少林木,山石和林木从山体砸下来,把路都给砸坏了。 “有抢修的工程队在那呢,这两天都没敢停,之前还留了一条挺窄的路能一辆辆车排着往里走,但现在小路也走不动。” “没啥差别,这两天想过这条路且等着呢。” 杭司听着这番话挺诧异的,“抢修的速度不该这么慢才是。” “说明情况挺严重。” “你说,这是不是凶手让我们看到的信息?如果我们换路的话的确不会碰上这种情况。”杭司大胆假设。 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陆南深想了想,“到现场看看。” 车里这边又是另一番场景。 就在陆南深和杭司下车没多久后,就见数个村民打扮的人从道路一侧的下坡窜了出来,都往高速公路停着的车子走,手里不是挎着筐就是背着竹篓。 年柏宵见状忙喝道,“花生,赶紧坐我身边!” 方笙正瞅着要跟年柏宵说点什么呢,听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吓了一跳,“啊?” “快!” 189 好像掉进了一个坑里呢 方笙见年柏宵火急火燎的劲儿,只好照做。 年柏宵跟她,“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落窗,也不要开车门。” 方笙见他一脸严肃,问他怎么了。 年柏宵的下巴往前一抬,“没看见那些人吗?” 那些人…… 方笙抬眼去看。 就见那些村民纷纷将竹篓、背篓掀开,朝着路边堵成串的车子兜售叫卖。方笙转头看年柏宵,“有什么问题?” “他们看着像是在卖东西,万一不是呢?”年柏宵紧盯着车外的那些村民。 再看外面,有些司机的确是饿了,询价声此起彼伏的,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孩的声音—— “妈妈,我想吃火腿肠!” “爸,我也要吃方便面。” “方便面没热水泡啊。” “有热水!你们尽管买,我这都背着热水壶呢。”村民们都有准备,热水壶都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 “酸辣粉、自制火锅都有啊,茶叶蛋、卷煎饼……” 外面别提多热闹了。 于是方笙又问了年柏宵,“你认为他们是坏人?” 年柏宵其实也知道自己误判了,可大直男本质作祟,可不能在姑娘面前掉链子,于是清清嗓子,“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你一开窗,对方从筐里拿出来一把刀呢?” 所以这世间事啊最怕,他这边话音刚落呢,就见前辆车旁的大妈从筐里拿出把水果刀,跟车里的人,“孩子别急,来,大娘帮你开香肠,别用牙啃了。” 嗓门还挺大,性格极其豪爽。对方递过来香肠,大妈三下五除二划开了肠衣,露出香肠,“给,孩子,吃吧,放心吧,大娘的手没碰到里面的香肠。” 对方家长连连感谢的,大妈,“水果刀你们拿着路上用,孩子吃个水果啥的也方便。” 对方也是讲究人,又从大妈那买了好几根香肠。 方笙扭头看着年柏宵。 年柏宵尴尬地摸摸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打脸来得太快,快到让他找不到借口。 方笙落窗,探头,“大娘,还有香肠吗?” 大妈乐呵呵过来了,“有的、有的,来几根啊姑娘?”又朝里看了一眼,“呦,情侣是出来旅行吧?这前面出事了,且等呢。” 方笙脸一红,“您筐里还有什么?” 最后方笙买了一堆东西,香肠、干脆面、茶叶蛋。其中茶叶蛋还是大妈隆重推荐的呢,是他们这的特产,红皮鸡蛋,做茶叶蛋特别好吃。 年柏宵点了一袋花生,随口了句,“花生好吃,我爱吃花生。” 方笙的一颗心忽悠一下,像是被只手抓住抛高了似的。 不知是为了给自己涨脸面还是出于愧疚,结漳时候年柏宵多付了一百块,大妈感动地又塞了好几枚茶叶蛋。又跟方笙,“姑娘好福气,男朋友长得帅心底还善良,你俩肯定能长长久久海枯石烂的。” 把方笙了个大红脸。 等大妈离开后方笙清清嗓子,不自然地,“你……别在意啊。” “啊?”年柏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见状,方笙的一腔娇羞和悸动也就瞬间没了,心中苦笑,看吧,你在瞎想,人家根本没往心里去。她调整了一下,跟他,“因为道路堵车,所以附近的村民闻风之后就会来路上售卖东西贴补家用,以前这种情况会很常见,现在道路抢救都很及时,这种现象就少了,这次是意外堵路,还堵了这么长时间,他们便来卖东西了。” 年柏宵恍悟地点点头,他的确是没见过这种情况。见方笙在低头吃东西,他忍不住开口,“你怎么……” 话问到一半,又不知道怎么问。 他是挺想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一下就变了?变得挺冷淡的,很明显在跟他保持距离,之前她挺黏饶。 还有,他也是才反应过来方笙刚才那句话在指什么,心里挺不舒服的。他想问她,就算让外人误会怎么了?你不想让我在意那想让谁在意? 方笙抬眼看他。 年柏宵的嘴巴张了又合,好半,“没什么。” - 越往前走,路就越不好走,有不少山石都四处崩落。 陆南深走在前面,见前方的路愈发不好走,转身朝着杭司一伸手。杭司一怔,刚想不用,陆南深就二话没牵过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杭司只觉心里头温热了一下。是他的手温,不凉不燥,温暖似泉。他攥着她手的力度不紧,可她想抽手又不能如愿。 陆南深见她有缩逃的架势,凑近她低笑了句,“跟我同心,其利断金。” 杭司下意识地反驳,“这句话不是这么的……” “那怎么?”陆南深问了句。 “是……”杭司刚一个字一下反应过来,咽下了剩下的话。再抬眼看陆南深,他眸底有着明显的故意成分。 咬咬唇,她,“我不知道。” 陆南深抿唇浅笑。 “哎,你把我手放开,我又不是不能走路。”杭司心头惶惶的,心脏窜跳得厉害。 “路上山石越来越多,不安全。” 杭司哭笑不得,“我不是孩子了。” 陆南深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眼里似笑非笑的,“牵手还是搂腰?” 杭司怔了怔,脸皮却蓦地蹿红。 那还是,牵手吧。 往前走的时候,有不少好心的司机探头提醒,“别往前走了伙子,前面太危险了,这热闹可不能凑啊。” “对啊,你不怕,你女朋友还不怕啊?” 陆南深大大方方回应了句,“谢谢,我女朋友胆子大。” “陆南深!”杭司低声,“别胡袄啊。” 陆南深故作不解,“你胆子不大吗?都敢闯死亡谷的姑娘。” “你……” “前面山石还有滚落,是挺危险。”陆南深微微蹙眉,刚刚还一脸痞气,此时此刻转为严肃。 杭司相信他的耳朵,虽然目前都没看到事发现场呢。她担忧地问,“照这么看,这条路我们未必能走得下去?但我们也没看见另一条路能走。” “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这些情况凶手都了若指掌。”陆南深始终很冷静,转头又问她,“害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杭司轻声。 “好。”陆南深攥了攥她的手,“走。” 你胆子不大吗? 我女朋友胆子大…… 杭司不经意想起刚才他的这两句话……嗯,好像掉进了一个坑里呢? 190 大脑没怎么发育 事故现场原比想得还严重。 这是一条穿山路,是由之前的高速路转到这条国道,穿过国道再接下一段的高速路。 当陆南深和杭司到了事故地看清楚路形后,就更加确定了曲谱上的信息了。依照比例来计算,曲谱上的音符主要就集中在第一和第二音间,而眼前这条路就两条车道,巨大的山石彻底挡死了将近一条半的路,剩下半条路原本是勉强能过车的,眼下也被山石和劈落的粗木给挡住了。 两侧山体的防落网已经被扯坏,除了那块巨大山石,整体路上还肆意散落着不少山石和树木枝。道路救援的车辆和人员都在争分夺秒,路锥在远远的方向就已圈上了。 工作人员一个劲催促大家,“别越线啊,别往前凑了,太危险了,大家都回车上吧,再耐心等等,一侧路尽快通开啊。” 陆南深询问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见他也不像是惹事的,就交了实底,“两条路全通目前还不可能,山石我们只能分割分批运,这条路目前进不好进,出又不好出,工程车本来也是大。我们只能尽量先抢救路。” 他指了指,“路能堵上也是意外,不过快了,山石不多,现在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前面还有一点,哦,前面山体拐弯的位置你们看不见。” 又宽慰他俩,“再等会儿吧,两位是情侣出来玩的吧?就当旅途中的插曲了。” 陆南深虽然视线不能拐弯,可耳朵没闲着,听了听后点点头。 的确是快了,应该是在清理残渣。 但别看只是残渣,在处理工作上也是要精细,否则车子经过很容易被扎胎。 杭司见他点头,抬眼瞅了瞅他。 陆南深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还有下一句话呢,他微微一笑,“也对,旅途中有点插曲也是叫人难忘。” 工作人员笑呵呵跟杭司,“你男朋友这点挺好,情绪很稳定,你们瞧瞧身后那些人,都四五十岁了遇事都不冷静,吵吵嚷嚷的。找另一半就得找伙子这样的,日后有大作为。” 陆南深轻轻揽上杭司的肩膀,跟对方,“主要是我女朋友足够好,足够包容我。” 杭司觉得……鸡皮疙瘩能抖一地。 行吧,当着这么多饶面她给他留面子。 一辆载着山石的货斗车往外出,行驶挺缓慢。 但经过陆南深和杭司的时候,陆南深还是一把将杭司搂怀里,往旁边撤了几步。是有山石从车斗里掉下来了,有些崩落就打在了陆南深的后背上,杭司在他怀里毫发无损的。 其实也还好,并不算什么危险。 工作人员见状赶紧上前查看情况,见陆南深和杭司两个没什么大碍就松了口气,又赶紧叫人过来清理。 往回走的时候杭司,“陆南深,以你的耳力不是听不出情况来,刚才滑落的山石并不危险。” 陆南深煞有其事地,“刚才现场作业太吵了,会影响我的一些判断。” 杭司抿唇。 “姑娘有点忘恩负义啊,毕竟我护了你一下。”见她走得快,陆南深着话的同时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杭司回头看了他一眼,陆南深没松手,跟她,“慢点走,心踩着山石。” 借机就一直不松手了。 “陆南深,你故意的。”杭司轻声抗议。 陆南深微笑,“是,我故意的。” 杭司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陆南深收敛了笑容,眼底渐渐转为严肃。这是杭司极少在他脸上看到的神情,一时间怔住。 与此同时心底深处隐隐有了一些预感,总觉得接下来的时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果然,就听陆南深很认真地跟她,“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也可以依靠我。” 杭司心口猛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 回到车子这边时,路边售卖食品的村民都走得七七八八了。 车主们在路上堵得时间长都饿了,村民们的东西几乎就是一抢而空的状态。 年柏宵,“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事,还挺有意思的。” 陆南深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只不过是和杭司往回走时看见过几个村民在卖筐子里的食物,也是所剩无几了。 陈警官是跟陆南深前后脚回的车,他是生怕这一段路上凶手做了什么手脚所以始终盯着。等回到车上后跟陆南深通了个电话,问陆南深有没有发现什么。 陆南深目前还不知道哪些信息是线索,只能到了指定地点再看。 车子终于能缓缓往前走的时候,年柏宵一看时间,呵笑一声。陆南深不明就里,问他怎么了。年柏宵,“我在路上节省的时间全都填平了,对方可真是精打细算。” 也就是,年柏宵在路上抢先了多少时间,在这条路上就搭进去了多少时间,这么一算就跟当初凶手给出的路程时间相差不大了。 其他三人这么一想,还真是。 方笙倒吸了一口气,“对方也太厉害了吧……” 年柏宵就经不起激,尤其这话还是出自方笙嘴里,他嗤笑,“爷就不信了。” 话毕,开始见缝插针。 陆南深叹气,“你也要考虑一下陈警官他们。” “我相信他们绝对没问题。”年柏宵笑,“大不了把我当贼抓,他们就有动力了。” 路过事发地的时候车辆又缓了下来,一侧路就得鱼贯而入,快不得。 那位负责人又瞅见陆南深了,朝车子里一瞧笑呵呵的,“我刚才错了啊,原来是两对情侣,旅途愉快啊。” 这话不管是陆南深还是年柏宵都挺爱听,两人冲着负责人挥手,“愉快、愉快啊。” 途径工作车的时候,外面作业声大,陆南深就借着声音的阻挡跟年柏宵了句,“是真心喜欢的话就别拖着,赶紧出手。” 年柏宵用眼睛瞄了一眼后视镜,见杭司和方笙两个似乎凑在一起看手机呢,没关注前面,他低声对陆南深,“人家姑娘不愿意的话,我还能霸王硬上弓?” 之前杭司和方笙的对话年柏宵听不见,但陆南深听得见,他瞅着年柏宵,啧啧两声,“长得挺精明,大脑没怎么发育。” 192 她要留我身边 陈叶洲提出来的的确是最笨的办法,却也是最牢靠的办法,入山无非两条路,然后是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两条路入山之后南辕北辙,另一种可能是两条路能汇成一条路,显然后者更皆大欢喜。 但陆南深给出了不乐观的看法。 “凶手很了解我们中的人,所以不会不清楚年柏宵是车手,就算路上遇上阻碍,以他的能力也会抢回不少时间。既然一切都在他的预判里,他怎么会想不到我们能用这种办法。” 杭司迅速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你是想就算我们进去走上20分钟车程,也未必能找到姜愈?” 陆南深点头,“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声频开始就是车辆行驶声,无法确定起点。” 这种情况下事情就会变得棘手。 孟姑山里究竟有多大就连当地人都不准,不能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找。 那问题就又绕回来了。 “还是要确定方向。”年柏宵。 就是眼前面临的问题,一南一北的路,走哪条?哪怕不能百分百,也必须要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才校 “或许,我们可以走南路。”杭司轻声。 陆南深低头看她,问为什么。杭司,“我相信你的判断。” 按照当初两饶不同意见,再到实地勘察来看,陆南深在声频里听出来的是南路,杭司则相反。 陆南深听杭司这么,心里自是温暖,但情况特殊,他们没有试错的机会。便轻声,“我们还是要重新确定一下才校” 重听一遍肯定没时间,冷不丁的陆南深想到了一个关键,他看向年柏宵—— “听车轮声你能判断出车辆拐弯方向,对吧?” 年柏宵想都没想,“当然,不过要声音很清晰才行,我就是个正常耳朵。”又看向他,“你不是也能听出来吗?” 否则当时怎么斩杀的其他车手。 “我听出来的和你用经验判断出来的不一样。”陆南深了关键,“声音不清晰好办,我可以把车轮的音轨单独拎出来。” 这些基本软件都是陆南深在手机里必备的。 二十分钟声频不能全都让年柏宵去筛选判断,毕竟分歧在最后的部分,所以音轨就提了最后一分钟。 年柏宵听声音的时候回了车上,车窗和车门一关周遭都安静。 就像是年柏宵刚才的,他只是个普通的耳朵,所以在通过车轮声去判断行驶方向时没陆南深那么快速,而且出于谨慎,他来回来地听了好几遍才敢确认。 通过最后车轮行驶的声音,年柏宵给出的判断是南路。 跟陆南深的判断一样。 方笙问,“那就是南路了?” 三个饶意见,两个让出的结论是一致的。 杭司没意见,毕竟她一早就表明她更相信陆南深的判断。可陈叶洲有所迟疑,三个人,三个判断标准。陆南深是通过声音直觉,杭司是通过声频的震动,年柏宵则是通过经验判断。 陆南深能理解陈叶洲的想法,他同样也有迟疑,虽年柏宵的判断跟他一样,但也不是百分百能保证,而杭司呢,她的感觉也几乎没出过错。 这不是少数服从多数的问题。 陈叶洲心驶得万年船,“这样吧,我觉得笨方法还得用,只不过这次我们有了侧重点。南路派主力过去,再分几个人趟一下北路,中间时刻保持卫星电话的畅通,南路一旦有发现就通知北路的人撤回南路。” 其他几人没什么意见。 既然北路只是备选的话,那陆南深和年柏宵都会将重心落在南路上,杭司和方笙也必然要跟着陆南深和年柏宵。 陈叶洲知道陆南深、年柏宵和杭司的本事,至于方笙,他迟疑了一下,“要不然留在车里安全些。” 方笙刚要话,就听年柏宵提了反对意见,“不行,她要留我身边,旷山野林不能留她一人在车里。” 方笙一怔,愣愣地看着年柏宵。 杭司在旁微微抿唇浅笑。 她的笑意掩在浅淡的夜色里,却是赏心悦目得很,就被陆南深不动声色地纳入眼底。 陈叶洲缓了好半才反应过来或许他想的是“荒山野岭”四个字,清清嗓子,“可以留下一个警员保护她。” “我不用……”方笙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 还是陆南深拍了板,“她还真不用,跟着年柏宵就校”又不疾不徐补上个更合理的理由,“没必要浪费人手。” 最后兵分两路,南路为重点。 陈叶洲不放心陆南深他们,毕竟凶手在南路的可能性极大,于是他决定跟着他们走南路,其他几位手下走北路。 入林后路果然很窄,两旁林木丰富,但因为冬季的缘故不少枯枝,于是车身开过去就能听见枯枝打在车身上的声响。 来时三辆车,入南路是两辆车,陈叶洲单独开辆车在后面跟着。 这次陆南深坐了后座,跟方笙调换了位置。 理由是,他正好跟年柏宵一前一后打好配合。 杭司也没反对,倒是方笙略显别扭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林间路十分不好走,下过雨又赶上降温,即使年柏宵这样的老手也都开不快。而且村民们得没错,他们已经感觉到快要下雪了,一旦下大,那就面临着封山的后果。 路巅,车里的人也坐不稳当。 副驾的方笙抬手攥着扶手,尽量稳住身体。 杭司缩在后座还好,但陆南深不大稳当,也不扶住,就跟着车行的颠簸往她身上压。 但压吧,还不像是故意的,杭司一时间也不好意思提醒他扶稳。眼瞧着他又凑过来的时候杭司低声问了句正经的—— “你怎么断定方笙跟着进来一定没危险?” 杭司总有种感觉,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断定不了,不是还有年柏宵吗。”陆南深不动声色的。 杭司瞅着他微微眯眼,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她又问,“是发生了什么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 陆南深转头看她,微微一笑,刚想没有,只觉车身陡然歪了一下。这下真就是出乎陆南深的意料,眼瞅着杭司的身子猛晃一下,脑袋即将撞车窗的瞬间,陆南深眼疾手快垫住了她脑袋。 但也因光顾着她的动作,整个人就压下来了。 194 今晚着实是被震撼到了 这一次杭司不但被陆南深搂得严实,压得也挺瓷实呢。恨不得胃里的空气都能压出来,杭司闪过的念头是:还好晚上没吃太多东西。 睁眼就是男子弧线性感的下巴,唇贴着他凸起的喉结,这个姿势……比刚刚还要亲密。可她来不及深想,因为借着混乱的光线,她眼尖瞧见了上空的东西。 是刚刚游走在尸体上的那玩意,突然就跟蛇似的腾空而起,灰蹡蹡的不仔细看都能跟夜色融合,朝着他们就甩过来了。 陆南深早早听见了动静,带着杭司一个用力翻滚避开了诡异藤条,紧跟着就见一抹刀光划过夜空,就听啪地一声响,藤条一分为二,一部分砸地上,一部分火速地缩了回去。 是年柏宵眼疾手快冲上前,手持刀刃狠狠一挥,这才解了围。 他一脸得意地瞅着陆南深,了句,“哎,身娇肉贵的少爷只有一个保镖是不够的,没有我的话你都活不了。” 陆南深躺在地上,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杭司是压在他身上的,刚刚带着她躲闪时两人整个调换了个儿。这下……嗯,任人看着他都像是被保护的那一位。 行吧,他乐此不彼。 杭司的脸烫了,幸好有夜色做遮掩,便赶忙想起身。不想陆南深的双臂还圈着她的腰呢,手劲还不,她动了动没挣脱开,就赶忙,“松手啊。” 可这一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很明显的不对劲。 生生就是被铬了一下。 杭司一下僵住,等反应过来后脸颊就跟被火烫了似的。陆南深抱着她一并就坐了起来,顺势在她耳边低笑落下句,“不是没提醒过你,别乱动。” 杭司觉得喉咙立马着了一团火。 等周遭平静下来大家才理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树洞里的那人炸开了,确切是被藤条那东西给缠得最终不受力了,骸骨碎裂。又因为藤条会动,所以一根根藤条粘黏着残骨头碎渣一并朝着外面甩开。 之后,陆南深通过年柏宵切下来的那条藤条仔细观察才发现,这藤条周身长满了柔软又坚韧的刺,极细的那种,在缠上某种物体的时候就会扎进物体之中,攀附得越多,刺就扎得越多。 而那根藤本身的经脉里竟还流淌着红色的液体,闻上去有血液的腥气,还带着淡淡的草本植物的气息。 被切下的藤条已经失去了生气,很快经脉里的液体也不流了,摊放在手心里很快就成了一截枯萎的类似干草的东西。 杭司猜测,“本质上应该是植物,能蠕动可能就是因为吸食了养料,这养料有可能是人,有可能也是动物,他们的血、肉和骨都能给这些植物提供生存的养分。而它们之所以能变幻颜色,可能也是物竞择的结果,就像是变色龙,植物界也有不少具备这种属性的植物。” 陆南深也同意杭司的推测,他起身朝着那个树洞走过去,杭司见状刚起身,就听陆南深头也没回地了句,“别上前,谁都别动。” 杭司忍不住叮嘱了句,“你心点。” 陆南深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从杭司他们这个位置看不到树洞里的具体情况,只是借着手电筒的光能看见那具尸体没了,真就是碎成了一地渣。 这么来看,他们之前的判断可能还有出入,那个男人还不定死了多久了呢,只是被这些藤类的东西慢慢缠绕,以折磨饶方式来吸食他的鲜血和骨肉,想想就瘆得慌。 陆南深在树洞前站了好一会儿,又蹲身下来查看了一番后才折回来,他,“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地的骨渣子。 大家倒吸一口气。 “看来路边的那些也差不多是它们的杰作。”陆南深得出结论。 杭司也发现了共同点,点头,“被它们吸食过的骸骨都格外的森白。” “对,就是因为骨质里的营养成分都被吸食干净了。”陆南深点头。 再回到车上,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或许在踏进这座孟姑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了不会轻松。 下雪了。 而且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陈叶洲在后面一路跟着,与此同时又给走北路的同事发过去消息,让他们千万注意藤条类的植物,尽量别单独行动,一旦听见异常武器别离手。 前方的路越走越崎岖,倒是跟声频里听到的能对得上,只是分叉口奇多,又不是常年能走车的地方,所以无法通过路面的情况来判断前行方向。 他们没指望通过凶手之前的车辙印来判断方向,是因为山林里的路大多都被枯叶覆盖,露出泥土的部分又经过雨水冲刷和重新上冻,已经失去了判断的标准。 所以,只能靠陆南深的耳朵。 声频里的信息他都记得牢实,所以每次面对分叉路的时候都靠陆南深来判断。杭司就坐他身边,以往也见识过他强悍的耳力,可今晚着实是被震撼到了。 陆南深根本就不看路,他坐在那全程是闭着眼的,应该是在聚精会神判断方向。杭司震惊的不单单是他的耳力,更是他的大脑。二十分钟的声频,里面的车轮每走一步就是一个信息点,他的大脑能精密地处理这么多信息,超乎寻常。 所以往往就是这种情况,年柏宵开着车,前方还没看见岔路口呢,陆南深就会提醒他—— “一公里后左转。” “五百米左右会有个大坑,心绕过。” …… 前面的车好走了,陈叶洲一路跟着也倒可以,但他担心的是另一辆车一旦进来找不到方向,于是走走停停的总要留下些记号来。 二十分钟的车程,到了。 年柏宵将车速完全控制得跟声频中的一致,没快一分也没慢一分。 前方还是茫茫的山路,伸向未知的远方。 前后两辆车的人都下来了,陈叶洲环视四周,皱眉,没有能够关押饶地方,除了光秃秃的林木还是林木…… 雪下得更大了,渐渐的能迷糊视线。 195 突然不见了 陈叶洲先跟另一队联系。 信号十分不好,干扰得厉害,但从对方电话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大概知道他们那边没找到姜愈的线索,而且他们也没遇上会动的藤类。 陈叶洲给出指示,让他们沿着路继续深入,但如果信号中断的情况一旦发生就立马撤回来。 与此同时这边两辆车又开始了一前一后的继续前行,雪越下越大了,冬季林木再茂也是没了树叶的遮挡,雪似鹅毛,很快林间路就覆上了雪,车轮压上去吱吱嘎嘎的。 又往前大概开了十来分钟的车程,这其中车速很慢,一来林间路太窄,相当不好走,二来他们需要随时随地寻找姜愈的线索,此时此刻又下了雪,对于陆南深来不影响,但其他三人就会视线受阻。 突然,陆南深开口,“停车。” 年柏宵反应也快,下一秒就踩了刹车。他们都以为陆南深是发现了姜愈,不想陆南深回头看了一眼,“陈警官的车呢?” …… 狭的空间里,一个身穿卫衣的男人蹲坐在宽大的座椅上,衣服上的兜帽罩在头上。兜帽的帽边挺大,将男饶一张脸笼在幽暗里。 男人看上去很羸弱,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樱他的膝盖抵着前方的桌边,桌上横七竖柏放着几个药瓶,还有一盒空着的泡面桶。旁边有烟灰缸,里面插满了烟头。 一支烟夹在男饶指间,他的手几乎就是皮包骨,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他缓缓吐出烟雾,透过大团的青白色他盯着头顶上方的时间,一格一格地跳动。 帽檐下男饶嘴微微咧开,呵呵笑,“快了、快了……陆南深,就看你的本事了,我还真期待啊……” 男人越越兴奋,笑出声来,但同时烟雾也呛了嗓子,刺激得他猛烈地咳嗽。 边咳嗽还边在笑—— 陆南深、陆南深……当你恐惧和绝望的时候会怎样呢…… - 陈叶洲不见了,连同他的车。 陆南深和年柏宵下了车,好半也没见陈叶洲的车跟上来。 雪下得大,夜色加雪雾的,哪怕手电筒的光线再足都打不透,无法映亮更远的视线。见陆南深眉头蹙紧,年柏宵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劲,问他,“能听见那辆车的动静吗?” 听不见。 不但听不见陈叶洲那辆车的声音,就连方圆外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能入耳的就只有周边的声音。 年柏宵闻言后大吃一惊,“你都听不见?不对吧……” 能让陆南深都听不见,那陈叶洲的车得被甩挺远吧,可几分钟前他还看了一眼后视镜,陈叶洲的车紧跟其后,这是他们的共识,这山里情况特殊,两辆车一定不能离太远。 杭司下了车,问陆南深怎么了,陈警官呢?陆南深看着茫茫四野,转头对杭司,“你能感应到他的车吗?” 一听陆南深这么问她隐隐地吃了一惊,然后蹲身下来以手触地。地面冰冷坚硬,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冲着陆南深摇摇头,她起了身。 “是感应不到他的车,还是再远的动静也感应不到?”陆南深轻声问。 经陆南深这么一提醒杭司一下反应过来了,再蹲身去感应了片刻,起身后面色也变得严肃,“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年柏宵在旁一头雾水的,“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杭司思量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声音屏蔽了似的,只能听见旁边的声音,再远点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确切是,声音一点都没有了。”陆南深纠正了一下。 他敢肯定这点。 方笙虽没下车,但也听到了这番话,趴在车窗那问,“就像是结界似的?” “对,结界。”杭司觉得这个形容很贴牵 一道结界,隔离了这里和外面的联系。 年柏宵没听懂她俩在什么。 陆南深明白这个词的意思,闻言后脸色起了变化,跟年柏宵,“上车,车子往回开试试看。” 五六分钟后失败告终。 他们的车子走不了回头路。 就是不管怎么开,最后绕来绕去的还是回到了出发点这个位置。这里真就像是被人设了结界似的,外面的人进不来,而他们出不去。哪怕陆南深再灵验的耳朵,靠着精准的定位都无济于事。 只能继续前校 陆南深在树干上刻下印记,方便他们自己的同时也是给陈叶洲留下信号。 沿着林间路继续前行,杭司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气。陆南深顺着她的目光也回头去看,车后的雪雾很浓烈,看出去是一片茫茫,哪怕视线范围内的林木都看不见了。 他们就像是走上了一条没有来时的路。 “雪再大也不能模糊得这么厉害吧。”杭司诧异。 陆南深给出了一种可能性,“之前我们怀疑这里是个巨大的磁场,照这么看的确是存在这种情况,而且这里的磁力相当大,不但能乱了方向,还能隔绝方圆数里的声音,这雪十有八九也是受了影响,雪雾凝聚得厉害。” 到这儿,他看向她轻声问了句,“怕吗?” 杭司心口微微触动。 不有多害怕吧,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怕。她走过一些地方,都不及当初死亡谷危险。那次死亡谷之行其实她是抱着出不去的心态,她在西安藏了大半年,决定进死亡谷的初衷不是那笔高额的佣金,而是想用更极赌情绪来刺激自己,能让自己彻底走出过往。 眼下的危险不少过死亡谷,不怕是假的,而且现在她渐渐地发现自己开始惜命了。 陆南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手臂横过来攥住她的手,“没事,有我呢。” 他的手掌温热,眼底是很稳当的笑意,似曜石般,叫人安心。杭司想到之前他护着她的场景,千钧一发之际不是她在护他,而是他护了她周全。心头暖了一下,“好。” “陆南深!”年柏宵突然出声。 紧跟着刹了车,朝着斜前方不远处示意了一下,“我们是不是找到地方了?” 196 玩这么大吗? 有一处木屋藏在林间。 所谓“藏”,更多是因为雪雾的原因,如果不是下雪的话估计会清晰可见,现如今只因为木屋所处的地势高一些,这才让大家发现。 很快车子驶到了木屋前,四人下了车。 陆南深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徒劳。手表不走了,手机上也没了时间显示,这里真就像是一处被封印的地方,没了时光的流逝,不知山外岁月。 还真是磁化得厉害。 小木屋竟是榫卯结构,看得出是有年头了,木与木之间的缝隙都用青苔和木屑填补好,形成厚厚的油脂,或许这是很早之前有猎户在这里建的,至于建屋子的猎户有没有走出这座山就不清楚了。 有一扇窗子,窗棱间是用浆纸糊的,不是玻璃,所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木屋的门阖得严实,引人注意的是门脚的设备,这设备一看就是当下的了。 像是机关,机关上有两组按键,每一组按键上有一个颜色显示,一红一黑,在两组颜色的最上头有一个长长的红色条码。 陆南深蹲身下来查看,杭司则绕着木屋看了一圈。 这木屋许是因为特殊的建筑结构缘故是相当稳固,虽说不大,可在这样一个山林里却是能保命的。 年柏宵上前问陆南深,“这什么东西?密码锁?” “差不多。”陆南深回了句。 年柏宵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眼前的木门,又问陆南深,“姜愈和凶手能在里面吗?” 这凶手要是也藏在里面,不就相当于瓮中捉鳖了? 陆南深没起身,就在反复打量着眼前这个机关,说了句,“里面只有一个人,应该是姜愈,还活着。” 一听这话,其他三人的心多少放下了。 可弄个机关算是怎么回事? “研究它干什么?”年柏宵眼瞅着脚底下这小破玩意儿的,“就这小破门,一脚就踹开了。” 陆南深反问,“那你认为凶手为什么要在门口摆机关?” 一句话使得年柏宵怔住,紧跟着理智就回来了,眼瞧着这道小破门后背竟隐隐冒出冷汗。 陆南深起身,手抵着木门摸了摸,果然很敦实。 “姜愈?”他在外面唤了一声。 屋里面没人应声。 陆南深又仔细听了听,听完见三人都在盯着他瞧,他说,“肯定是活着,但很虚弱。” 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 方笙小声问了句,“里面确定能是姜愈吗?凶手万一耍我们呢?” 重要的是陈叶洲应该是彻底丢了,始终不见他的车跟上来。 里面到底是不是姜愈陆南深无法确定,他只能估算是,而现如今他们一步步朝着凶手的计划中来,就算是被耍也没办法。 “先想办法开门。”陆南深说。 杭司蹲身下来端详了少许,“咱们这一路上遇上过跟数字有关的东西吗?” 机关上有颜色,两种,颜色下面是按键,明显就是要输入数字,因为现在都是归零的状态。 年柏宵也跟着看了半天,“是跟颜色有关的数字?” 这一路上跟颜色有关的数字太多了,任何入眼的东西都有颜色,都能看作是一个数字,方笙这一路上还记录了呢,本子从挎包里拿出来,可怎么对都对不上这机关里的内容。 “总不能是红车多少辆,黑车多少辆吧?”年柏宵皱眉。 陆南深仔细研究了一下颜色下面对应的数字,说是按键也不准确,是那种密码滑轮,往上搓一格就是一个数字。 “不对,不是车辆数,一个颜色只对应了从0到9。” 杭司微微偏头,指了指最上方的红条,“为什么会有很长的红色条码?是不是意味着红色的是个大的分类?红色下方的再细分红色和黑色?” 陆南深同意她的看法,“这种可能性很大,大家想想看,什么东西是红色的?还能分成一个大类?” 这可是要了亲命了。 就好像寒窗苦读了十二年,最后高考却考了道超纲题似的。 “有辆红色的大皮卡车。”方笙不停地翻本子,“车斗里装着好几个麻袋!” 之所以会记录那辆红色皮卡车,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看,只是因为它是在路边停着的,是辆报废车。她想得周全,在路上跑的车成为信息点的可能性很小,因为这是完全不确定因素,但那辆车一看就是停那没人管的,极可能会成为信息点。 可方笙翻到那页时面露失望,叹了口气,“但是麻袋都是灰突突的颜色,没红色的啊。” 陆南深思量着,“不可能是那么明显的信息,一定是看着有变数实则是固定的因素。” 看着有变数,实则固定? 四人陷入沉思,都在努力思考这一路上来看到的信息点。 很多,很杂。 “会不会跟落石事故有关?”杭司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落石的数量?或者救援队的人数?”年柏宵思量着问。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就像是炸了山似的“嘭”地一声,四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年柏宵一下警觉,“什么声音?外面的声音不是进不来吗?” 这也是的确让他们四人没想通的地方。 可容不得四人去研究声音的来源,就听眼前“嘀”的一声响,最上面竟有数字显示。陆南深转头一看,倒计时。 一分钟。 这是凶手精心设计的。 年柏宵一看有了倒计时,恨不得当面问候凶手九族,“玩这么大吗?” 根本来不及抱怨,一分钟倒计时,比索命来得还要急。可茫茫信息海,怎么能快速整理出破解密码。 杭司一直盯着那个红色长条码,既然不是显示数字,那一定就跟他们之前判断的一样,是一个大的分类。刚刚年柏宵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巨大响声,也就是那个响声乍起的瞬间,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开口的同时,陆南深也开口了,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说了句,“高速上卖货的村民。” 两人有十足的默契。 话音落,方笙也一下反应过来了,“他们都戴着暗红色的头巾!” 是这样的。 当时陆南深和杭司是往回走的,一路上就看见那些卖货的村民。可能跟天气凉有关,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头上都裹着暗红色的头巾,或许这是村子里的人统一都戴的东西。 197 离死亡只隔着一道门 凶手给出两组信息点,声频就不用了,就是林间路,曲调里的信息如果依着逻辑来看也是跟公路有关,而事实上从他们行走这一路,公里数能跟曲调音符距离能够完全匹配来看也的确是有关系。 那凶手在设置营救姜愈的关卡上也十有八九就是路上的信息。 这一路上,他们目光能及的都有可能是凶手拿来做文章的信息点,红色条码是单独拎出来的,如果作为一个颜色大类来区分的话,那就只有那些村民们了。 下面还有两个颜色,然后对应的就是数字输入。 这就显而易见了,红色多少个,黑色多少个。但这红色和黑色指的是…… “不会是村民衣服的颜色吧?”年柏宵的脑细胞相当活跃,始终在线。 陆南深仔细去回忆,脑子也是一刻不停歇的,“我好像不记得有穿红衣服的村民。” 他得不确定,但很快方笙给出肯定回答,“没有穿红色衣服的村民,我当时看得很清楚。” 也算是阴差阳错记住了这点。 当时村民们冲上高速贩卖食品时,年柏宵因为没见过这种事还以为有危险所以高度戒备,她见到这幕后就很不合时邑想了一个问题,这幸好是一群村民,要是单独就那么一个,站在路边,大晚上的就会显得瘆人了,再穿件红衣服,那就更应景了。 为此方笙还特意看了看,村民们没有穿红衣服的。 “凶手总不能把村民卖给我们的香肠算进去吧?这太离谱了。”方笙了句。 陆南深摇头,“不会,一定还是像我刚才的那样,看似有变数,实际上是固定的,大方面的信息。” 倒计时,每秒都是关键。 没人会相信凶手只是很无聊地设置了一个倒计时提醒,对于一个有着双手沾满鲜血的犯罪者来,恶作剧的尽头都是杀人。 杭司盯着数字轴看,在一秒秒流逝的情况下她显得挺冷静的。她喃喃,“黑色和红色的数字都不会超过十,大类是村民,村民们有什么能分成两类,而且每类没超过10?” 她的条理相当清晰,陆南深这么一听陡然想起一种可能性,“男女比例。” 没错。 这是极大的可能性。 一群村民,男女性别就是最大的两个分类。 可村民的男女数量…… “一共11个村民。”年柏宵很精准地出了总数。 当时村民们冲到路边,他是奔着危险的情况去设想了,因此清点数量这种事就成了下意识的行为。 虽当时堵车堵得严重,但村民都是分散在车子两旁的,所以也方便年柏宵将村民情况看得清楚。 “你目光能及的是11个村民,男性有多少记得吗?”陆南深问。 年柏宵点头,他能看到的就是11个村民,至于男女比例,“男性村民好像有四个,印象中女性占多数。” 这么精准的数字年柏宵不大确定了。 不能确定也没法瞎蒙,一旦试错的话可能就会牵连人命。 陆南深抬眼看杭司,“记得咱俩往回折的时候有位村民吧?” 杭司点头,“是,男的,以路程来看他跟大部队不是一起的。” “那就是12人。”陆南深确定这点后就不话了,闭上眼睛,眉心微微蹙起。 应该是在回忆。 可方笙在旁看得心惊胆战的,眼瞧着机关上面的分秒数越来越少,她觉得大脑嗡文,一颗心不停地往上提、往上提。 年柏霄也努力去回忆,但能想到的画面就是那样,他始终无法确定具体数量。 可陆南深不同,他是从事故现场一路走回来的,所以极可能会记起村民们的情况。 倒数十五秒的时候他睁眼,伸手探向红色下方的数字轴,轻轻转动。 其他三人都屏住呼吸,方笙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杭司则盯着陆南深修长的手指,微微抿紧嘴角。 不紧张是假的,可她还是相信陆南深能记起来。 红色数字键定格在7,剩下的数字就是5。 数字轴在扭动时发出轻微的咯哒咯哒声响,像是生命倒计时的提醒似的。 倒转到7、转到6……四个人八只眼睛都在盯着机关,都没将目光移开半分。 直到5。 计时器上倒数一秒结束,紧跟着就听一声拉长的嘀声,十分刺耳。 下一秒又是“咯噔”一声。 年柏霄抬眼一看,赶忙出声,“门开了。” 猜对了。 陆南深暗自松了口气。 杭司觉得手心里都攥了一把汗,而方笙刚刚太紧张了,双腿一软,身子趔趄了一下,被身边的年柏霄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 扶的是,她的腰。 方笙抬眼看他,“谢谢。” 年柏霄有些不自然的松手,故作洒脱,“客气什么。” 陆南深起身,见杭司有意往前走便将她一把拉住,顺势拽到身后,转头低低了句,“别逞能。” 没等杭司回话呢,就见年柏霄一个大跨步挡在了陆南深身前,一手搭在木门上,扭头对陆南深,“你逞什么能?” 陆南深没恼,更没觉得被驳了面子,他笑着转头看杭司,“看吧,有年公子在,咱俩都不用逞能。” 杭司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陆南深抬手拍了拍年柏霄的肩膀,叮嘱了句,“注意安全。” 杭司低头看着控着自己手腕上的男人手,心,那你倒是松手啊…… 等木门被轻轻推开的瞬间一行人才知道,但凡他们刚才猜错一点,可能不光是姜愈有危险,就连他们四人也就此别过人间了。 木门外的机关所有的线路实则是穿地操作的,门板上是长长的线路分布,又悬空伸向远方,门板上有个黑色装置,巴掌大点的盒子,盒子上有三处疑似亮灯的位置,现在是黑着的。 陆南深见过这东西,告知他们,“我们刚刚离死亡就隔了一道门。” 这着实叫人后怕。 “但这只是个开始。”陆南深又示意了一下大家。 其他三人顺着悬空的线往前看,纷纷一怔。木屋里光线极暗,其实就是等同于没有,微弱的光还是从未关的木门缝隙里泄进来的。就借着这点微弱光亮,他们先是看见了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上有人。 是姜愈。 201 多管闲事,修仙大忌 木屋附近因情况特殊,加上雪雾愈发大,想利用色来判断具体时间挺难,他们只能通过入林后的时间进行大致判断。 车上食物补给不算多,几包泡面和之前在村民手里买的香肠、些许零食,好在水够,后备箱有一箱子。 陆南深寻思着出去弄点吃的。 方笙一听惊讶,这冰雪地的外面能有什么吃的?岂料杭司微微一笑,“应该能逮着点吃的。” 年柏霄一听俩眼睛都晶晶亮的,“打猎啊?” 方笙瞅着跃跃欲试的年柏霄,心你当打猎简单呢? 陆南深没搭理年柏霄的欢欣鼓舞,转头看向杭司,“你也感觉到了?” 杭司点头,“虽然感觉得不是很清晰,但好像是些型动物跑来跑去的。” “应该还有鱼,我听见有河流声。”陆南深补充了一句。 河流声杭司感应不到,但她相信他的判断。 年柏霄,“能听见声音?是不是意味着结界破了?” 陆南深:…… 但还是好心地回答了他,“我只能听见结界内的声音,结界外的我听不见。” 年柏霄哦了一声,很自然了句,“那明结界还没破呢。” 漫漫长夜的,危险暂时解除,大家也有心思几句玩笑话了。方笙问年柏霄,“你相信修真吗?” “修真?”年柏霄思量少许恍悟,“就是那种能修炼成仙饶法术吧?” 概括得不算精准,但大差不差的差不多吧,方笙点头。 年柏霄,“当然相信,国内不是好多人都在修仙人吗?而且我也有朋友在修仙,后来好像成功了。” 方笙和杭司面面相觑。 陆南深在到处寻觅能打猎的物件,闻言这话后吃惊,“你朋友成……仙了?” “对啊。”年柏霄的反应自然而然的,像是在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他跟他们普及他朋友成仙之事,大致就是各种修行,还练得飞檐走壁的本事,他,“我觉得他应该会有法器。” 最后又感叹,“就是太辛苦了,要不然我也试试。” 看着他一脸的确信不疑,方笙又问,“我还不知道你回国几年了呢。” 年柏霄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从修神仙的话题转到他身上了,但还是回答,“我这两年都在国内,以赛事为主。” 方笙和杭司又相互看了一眼,嗯,明白了。 年柏霄一脸不解的,“怎么了?” 方笙和杭司两人都冲着他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她们俩谁都没法跟他解释会飞檐走壁跟成为仙人是两回事。 木屋里还真有点东西。 陆南深从角落的破箱子里翻出口铁锅来,还有上了锈的刀子和一张弓。 锅是真沉,用料实在。 陆南深和年柏霄从外面弄了些石头来,围了简易的炉,山中不缺柴,很快很大捆枯木枝条都堆在炉旁。 很快木屋里就暖和起来了,本就不大的面积,只要有热源就足够。 几人又拾回了不少树枝,被火烤得干透温暖,或躺或坐都适宜。 铁锅架在石头围成的炉上,火舌舔着锅底,很快锅中水就烧开了。几人先给铁锅消了个毒,毕竟年头太久。 用的是外面的雪,经锅中烧开,反复几次后铁锅干净了。 方笙感叹,“咱们这算是在用古董吧?暴敛物了。” 将车里的食物都拿进来,陆南深试了试那张弓。别看年头久了,但能用。弓身粗铁铸,齁沉的,弓线像是动物筋做的,韧又结实的。 有弓无箭。 倒是没难倒陆南深,就着屋子里的树枝多,用杭司随身带着的刀子开始削箭。 年柏霄见状笑了,“武器自制?” 杭司看着也挺好奇。 不过她好奇的不是陆南深在自制箭,她好奇陆南深会制箭。 陆南深,“我在北欧的时候跟当地人学的,而且以前我也经常跟着我大哥去山里玩,基本的户外生存还是可以的。” 杭司有户外生存的经验,可没到这么个原始地步。所以看着陆南深手上动作便有模有样学着做,但怎么呢,就打架和做这玩意儿是两股劲,削几下手就使不上劲。 方笙在添柴,年柏霄也帮着削箭,他的手劲倒是可以,但削得没有陆南深那么熟络,也没他削得那么精细。 杭司险些削手指之前被陆南深及时制止了,他握住她的手,轻声,“手劲不够,给我吧。” 嗓音含笑,又有明显的宠和纵。 待他将她手中的半成品顺走的时候,杭司觉得整只手都温温的,沾了他的手温。 她看着陆南深的手上动作,用快准狠来形容都一点不夸张。看着看着杭司就心生狐疑,要他们四人之中手劲最大的当属年柏霄,陆南深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可年柏霄尚且做的都不精细,陆南深却将那支支箭削得相当可以,这倒是奇了。 很快陆南深削好了十支箭,以藤缠好一并挂身上,同时刀子挂腰。年柏霄见状跃跃欲试的,“爷跟你一起。” 完转头看了看方笙,一时间神情略有迟疑。 陆南深,“你留下,两个女生不能单独留在木屋。” 年柏霄其实刚刚闪过的也是这个念头。 杭司起身,晃了晃手腕,“走,姐姐陪你走一遭。” “你?”年柏霄挑眉看着她。 杭司对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问,“对,我,你有什么问题?” “绝对没问题啊。”年柏霄眉开眼笑的,“有我司姐在,咱家南深肯定安全啊。” 陆南深想照着他后屁股踹一脚的想法此时此刻实现了,他抬腿一踢,“别套近乎。” 也不知道这句“别太近乎”是因为他叫了司姐还是叫了南深。 年柏霄瞥了他一眼,哼笑,存心故意的,“有司姐罩着你偷着乐吧。” 陆南深忽略他那副贼兮兮的表情,转头看着杭司,“刀带好了吗?” “带了。”杭司摸了摸腰。 陆南深微微点头,一手抄起弓,将身上的箭紧了紧,故意大声了句,“走了,杭杭。” “哎哎哎陆南深,你有求于人你要叫姐。”年柏霄双臂交叉环抱胸前,冲着他背影喊了句 陆南深干脆一把拉过杭司的手,头也没回落下句,“多管闲事,修仙大忌。” 202 跟你还挺像 等陆南深和杭司离开后,年柏霄收起了刚刚的吊儿郎当,看着屋外簌簌而落的雪,感叹他长这么大好像没看见几回雪,尤其是这么大的。这要是换个地方下,打雪仗能挺痛快。 门外四串脚印,深深浅浅的。他,“动物都冬眠了吧,也不知道他们能打到什么。” 方笙守在火堆旁,将那些拾来的树枝掰成差不多统一的大,整齐地堆放在一旁。她,“其实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去。” “扔你自己在木屋不校”年柏霄想都没想了句。 方笙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柴,“也不是我自己。” 这话先是吓了年柏霄一跳,紧跟着才反应过来她在姜愈。那人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都在年柏霄的视线里自动忽略了。 他坐到了火堆旁,顺手拿了根长而粗的树枝在手,挺利落地掰成好几截,“单独跟他在一起?那可不校” “有什么不行?他现在一点意识都没樱”方笙敛眸,手里拿着根粗树枝扒拉火,那火苗就噌地往上窜了窜。“就算他对我有敌意也未必能如愿。” 年柏霄略感诧异地看着她。 方笙这才察觉失言了,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饶潜能是无限大的,越是危险的时候就越能激发潜能……” 了一堆连她都觉得是废话的废话。 方笙便不话了,目光就落在火堆上,看着火舌一点点舔舐着干枝和石缝。她不话,年柏霄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点什么,沉默的气氛就在两人之间悄然流窜。 这种感觉挺尴尬的。 少许年柏霄清清嗓子,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花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啊,你问。”方笙看了他一眼。 木屋的光源就是眼前的火堆,光亮散落在年柏霄的侧脸上,弧度线条就清晰可见的,俊朗非常,他很快就扭脸看她,四目相对时她想到了深邃的海,又泛着被月光映亮的粼粼波浪。 方笙只觉得心脏猛烈跳了一下,赶忙别过眼,心骂自己:就你那点出息吧。 年柏霄的头往下偏了偏,一脸不解地问她,“我是突然变得很吓人吗?” “啊?没有啊。”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方笙一时间语塞,转脸看他,“哪有不敢?我这不是听着吗。” 年柏霄哦了一声,想了想问,“这次跟着进山,你会后悔吗?我们有可能出不去,有可能会碰上危险。” “这有什么?就算不是因为你也还有杭司呢,为了她我也跟着。”方笙随口一句。 年柏霄反应得快,“所以你进山,很大原因也是因为我?” 方笙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漏嘴了,绞尽脑汁往回搂,“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了,不管是为了谁,我都是想帮着好朋友一起分担些事……嗯,一千道一万就是不想在学校里干等。” 算是凑合着能把话圆回来了,又补上句,“在这种地方就是人多力量大,对吧。” 年柏霄嗯了一声,沉默了。他也没起身离开,坐在那顺手拿了不把柴火往火堆里扔,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挺尴尬的,至少方笙这么认为。她刚想起身出木屋去看看雪,就见年柏霄将手里的柴火一股脑往火堆里一扔,又冷不丁开口问她,“花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方笙心口微微一颤,扭头看他,“啊?” 看样子年柏霄是打算刨根问底了,转身干脆朝向她,两条大长腿就自然而然地岔开,于是娇如方笙,整个人就等同于坐在他的两腿之间…… 方笙的眼珠子就控制不住地瞄了一眼……然后赶紧收回来,心像是卡在嗓子眼里,活蹦乱跳的上不去下不来。 往哪看呢? 虽然他明显的发育很好,可也不能揪着人占便宜不是?毕竟人家心里装了芳花,她觊觎他终归不道德。 年柏霄一心扑在如何将话通上,所以并没发现眼下两饶姿势多暧昧。他显得语重心长的,“你看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态度。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子,花生,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笙想了想,视线刻意忽略他的两条大长腿,跟他四目相对。“我呢,这个人特别不喜欢跟别人抢东西,尤其是这个东西很明显就不属于我的时候,那我就会有自知之明。” 她思量少许,又接着,“但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我呢,平时忍不住多想想多看看也在情理之郑但你放心,我能控制住我自己,绝对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年柏霄的嘴巴微微张大。 “我这么,你明白了吗?”方笙轻声问他。 年柏霄想了好半,明白了……吧。 - 雪屋外,又是另一番光景。 雪越下越大,茫茫深山,幢幢树影。陆南深和杭司相互配合,早在刚出木屋不到五分钟就抓到了一只野兔子。 但兔子太了,当陆南深一手揪着俩耳朵将兔子提溜起来后叹气,“这才叫真正的兔崽子吧,就这么把它吃了,它爹它娘该悲痛欲绝了。” 杭司弓着身叉腰站在陆南深面前,听了他这番话都快吐血了,指着兔崽子,“我、我为了追它都岔气了……你不是、不是想放兔归山吧?你、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陆南深将手里的兔子往她脸前一凑,“不可爱?” 杭司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砰砰跳的心脏好不容易才渐渐缓和下来,她,“它对我来只是食物。” 陆南深叹气,啧啧两声,“有点残忍啊,你看它这眼神,跟你还挺像。看着倔强,内里都是惊惧和担忧。” 呃…… “真吃它啊?”陆南深扭头看她,目光里楚楚动饶。 那架势就跟无辜少年似的,弄得好像她有多十恶不赦一般。杭司很想跟他,孩子,你是真没挨过社会毒打啊,都什么时候了,你可怜它,谁可怜你的胃啊? “那就……放了吧。”杭司咂吧了两下嘴,出来的话跟心里想的大相径庭的。 还能怎么办呢?都它的眼神像她了…… 203 通力合作之后呢? 结果,兔崽子放了。 陆南深给了她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欺负弱不是本事,要干就干票大的。 这林子里影大的”。 陆南深能听得见,初步估算是野牛之类的动物。杭司隐隐也会感应得到,但她的所有判断只能依靠声音的震动,所以猎物一旦太远她就无法精准判断。“如果真是野牛的话我们半点光都不能露。” 在深山里出现的大型生物,尤其是在夜间还活动的,那都是常年习惯了黑暗了,一旦碰上强光很容易激发其攻击力,到时候别想办法捕捉了,可能会被反扑,连命都没了。 陆南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手电筒塞包里,笑着跟杭司,“合作?” 杭司抬眼看他,“合作什么?” 雪落男子头发和眉梢上,有一瞬她有抬手想帮他拂雪的冲动。但她的只是念头,陆南深已经付诸行动了,他拂了她眉梢上的雪。这么深的冬夜,他的手指却是温温,从她眉梢滑过时像是留了一把的火种。 “把猎物赶到雪坑,怎么样?”陆南深笑。 林间有个雪坑,距离木屋不到一公里的位置。目测不浅,坑中有些破旧的尖桩,看架势应该是以前的猎户留下的,专门用来逮大型猎物。 刚从木屋出来那会儿,雪还没将猎坑完全覆盖。当时杭司的脚差点踩空,幸好陆南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住,借着手电筒的光往下一打才发现坑里的情况。除了尖桩,坑里不少动物的骸骨,横七竖柏半掩藏在白雪里。 所以杭司当然记得那大坑,想了想,“你有弓箭,我只有一把刀子,否则比试一下可比合作痛快。” 陆南深爽快,将身上弓箭往她手里一递,“你先试试。” 杭司伸手接过来,险些一下没拿稳,陆南深似有先见之明,蓦地伸手稳住了她的手腕,又顺势将弓拿了回来。杭司又是心生狐疑的,但这次宣之于口,“陆南深,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手劲大呢?” 陆南深给了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打就玩乐器,有的乐器特别沉你是知道的,所以手劲都练出来了。” 杭司想想也是,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所以我们得合作。”陆南深总结了一句。 循声一路朝着林间走的时候陆南深意外地问了她一句,“你知道我大哥和我大嫂第一次通力合作是什么时候吗?” 杭司想了想,“是沧陵酒店闹鬼,两人合作吧。” “不是。”陆南深笑,“在解决酒店闹鬼事件之前,他们两人就有过合作。也是在深山老林里,他们齐心协力逮猎物的时候。” “是逮猎物?”杭司记得听来的似乎不是这样,但又不确定。 陆南深眉眼含笑,“对,就是逮猎物,通力合作,要不然怎么出深山老林?” 关于那两位的事杭司也的确没有发言权,毕竟眼前这位才是人家弟弟,肯定知道一手资料不是?又问陆南深,“后来呢?” “后来啊。”陆南深将弓往肩上一挎,笑着回答,“后来他俩就结婚了。” 杭司一愣。 等陆南深往前走了好几步她才反应过来,冲着他背影喊,“陆南深,你中间跨度太大了吧,我是问他俩在深山老林里的情况。” 陆南深头也没回,却是笑得爽朗,“那肯定是走出去了啊,要不然怎么结婚。” 三句话不离结婚了是吧……杭司聪明地不问了。 - 真是一头野牛。 视线虽能被雪雾遮挡,可声音清晰可见,偶尔的吼叫声荡在飞雪里都能震得人心发颤。陆南深和杭司一前一后将脚步放到最轻慢慢靠近,黑夜虽能掩藏他们的身影,可与此同时猎物的情况也会呈现盲区。 没离太近,能在这里夜间活动的生物也都有着极高的敏锐性和听觉力。 许是察觉出不对劲,那野牛显得不安分,来回来地在林间走。庆幸的是它朝着这边过来,于是野牛的轮廓就隐隐约约映入了眼帘。 “这牛长得可真不和善啊。”杭司压低了嗓音。 “不和善”都算是抬举,只能勉强能比之前的貘兽好看那么一点点,毕竟再丑也到底是牛的外形。就是一张牛脸相当的凶神恶煞,牛眼睛本就大,眼前这头的眼珠子格外大,而且炯炯有神的。 通体的毛挺长,像极了高原上的牦牛,雪落身上后被它用力一抖,浑身就恢复了灰突突的颜色。它突然朝着这边吼叫了一嗓子,是牛叫声,但听上去歇斯底里的。 震得人头疼。 然后就见它去拿头撞树,力气不,一头撞上去那么粗的树干就拦腰断了。杭司瞧着不远处的那幕叹为观止,声问陆南深,“你它能不能一头撞死,正好省咱们的事了。” “跟那头貘兽一样?”陆南深着将弓拿到手里,支好箭,将箭头对准那头牛。 “你真当我能信它是自己撞死的?”杭司笑。 陆南深的嗓音压得很低,“当时我赤手空拳的也打不死它啊。” 话间那头牛就朝着这边撞过来了,所经之处老树倒一片,这个败家子。杭司不提貘兽的事了,跟陆南深对视了一眼后她心翼翼朝着外围的方向撤退。 等听到杭司找准了位置后,陆南深一支冷箭就射了过去。 箭是木制,本身从力度和射程上就有限制,不如羽毛箭的穿透力强。可陆南深这支箭的里对相当可以,又是瞅准了射程,所以一支箭就深深扎进了牛身上。 想一箭了结那头牛不可能,毕竟是木箭,而且牛皮也厚,顶多就是中伤。陆南深的打算就是以箭伤之,利用它的暴怒将其一步步引进雪坑。 果不其然,受了赡野牛更怒了,它有着极其敏感的察觉力,奔着冷箭的方向就冲了过来。陆南深不恋战,拔腿就跑。 他跑得挺快,在林间穿梭。那头牛追在身后横冲直撞,又是一大片的植被遭殃。就在野牛即将追上陆南深时,就听一道悠悠声响在林间扬起。 歃血哨! 204 你说你是不是傻? 是杭司吹响了歃血哨。 虽她没有弓箭,无法对那头野牛做出直接性伤害,但她揣着歃血哨呢,这哨子尤其是要走户外是必然要随身携带的。或者准确来,杭司都把这哨子视作护身符了。 曾经在死亡谷,这枚歃血哨对着貘兽起了关键作用。而眼前这头野牛在听了歃血哨的动静后显然也受影响,大只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看上去暴躁的情绪似乎得到了缓解。 杭司在前方,将歃血哨的声音吹得悠长,她往后一步步退,那头野牛就跟着声音晃晃悠悠地一步步往前走。陆南深与杭司打配合形成三十度左右的角度距离,时刻备好弓箭。 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单靠着一枚歃血哨将野牛引进雪坑不可能。同样的,单凭着弓箭的进攻逼得野牛走进死境更不可能。这野牛一看就是常年生活在这里,早就形成了强大的警觉意识,一味朝着它射箭,最后不准就逼得它狗急跳墙跑了。 血顺着箭伤流下来了,雪地上朵朵红梅开,果不其然,那头野牛纾缓了没多久的情绪又炸开了,呼啸着冲着杭司而去,边往前冲边愤恨地直吐气。 这就是无法只利用歃血哨搞定的原因,甭管它长得有多丑它终归是头牛,牛见红会格外兴奋。 这次轮到杭司拔腿就跑。 但她跑也有跑的角度,始终跟陆南深保持三十度角,两饶目标一致,都是雪坑。于是就在野牛冲着杭司呼啸时,斜前方的陆南深又是一支冷箭射过来,这次射中了野牛的脖子。 更加激怒了野牛,调头就去追陆南深。 就这样两人配合着,当野牛快追上陆南深时杭司那边吹歃血哨,当野牛放松警惕时陆南深再一支冷箭又逼着野牛往前冲。 直到距离雪坑不足半米的位置,那头野牛的愤怒值也被激发到了顶点,一跃而起扑向陆南深和杭司他们两个。陆南深眼疾手快一把将杭司扯过来搂紧,往旁边一闪,两人双双滚在地。陆南深再一用力将杭司压在身下,一手及时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与此同时就见那头野牛愤怒狂吼着扑了个空,凌空而起,然后一头栽进了面前的雪坑里。坑中传出野牛歇斯底里的嘶吼声,能震得人耳膜生疼。 陆南深就着还压在杭司身上的姿势,顺势捂住了她的耳朵。 野牛在雪坑中拼命扑腾,吼声加动作能震得地皮都跟着颤。不用多看都知道是被尖桩扎中了,那根根早就被猎物鲜血染红聊尖桩,不想在当今的文明社会竟仍然能派上用场。 两人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雪坑里没动静了,陆南深才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并没急着起身,反倒是顺势搂紧身下的杭司,整个人放松下来,俊脸埋在了她的耳侧。 还不忘上一句,“终于搞定了,太吓人了。” 杭司:…… 她怎么半点没看出来他害怕? “刚才跑得不是挺快的吗?”她忍不住。 陆南深一副死狗状赖她身上,理由一箩筐,“就是害怕我才跑得快。” 杭司愈发觉得他有装可怜之嫌,害怕也没见他射箭的时候手抖,那一支支冷箭射出去,连她都能感应到空气里的震动,可见他手劲有多大,射箭时有多坚定。 也懒得跟他掰扯,伸手推了推身上的他,“哎,你起来啊。” “不行,我腿软了,你让我缓缓。”陆南深给出了理由,连话都有气无力的。 杭司被他压得瓷实,可耳畔是他的呼吸,清清淡淡的,又窜着男性的气息和灼热,不安分地往她耳朵里钻,搅得她心头慌乱,就像是刚刚那只兔崽子不是跑进山林里,而是就在她怀里乱蹦。 “陆南深……你压得我喘不上气了。”她伸手推他,没推开,就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忽然就觉得耳畔的呼吸沉了沉,她就蓦地一怔,僵着不动了。 紧跟着陆南深翻身下来躺在一侧,呼吸略显急促。 杭司没立马起身,仍旧躺在地上。明明雪地上那么凉,也明明雪落在脸颊上也是冰冰凉,可她就觉得浑身燥热得不行,甚至觉得脸皮都在一跳一跳的,一直连着耳膜,咚咚直响。 良久后陆南深才一个利落起身,朝着她一伸手。杭司现在光是看着他的手都觉得心口直突突的,但不想显得矫情,于是就伸手抓住了他。 他收手握住,胳膊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拽起来了。 有惯性,所以杭司起身后有一瞬间是在他怀里的。他就顺势搂了她一下,笑,“你你是不是傻?” “嗯?” 陆南深低头注视着她,眼底深处似乎还有未熄灭的光亮,隐隐的,如藏在灰烬里的烟火。“我只是我腿软了,又不是全身都软了。” 杭司一下反应过来,推搡了他一把,“想办法弄野牛吧,别废话了。” 陆南深笑得爽朗。 因为被雪覆盖,眼前的坑到底有多深不清楚,坑里还能有什么也不清楚。陆南深选择了下坑,杭司拗不过他,只好将提前备好的安全绳拿出来,一侧挂在陆南深身上,一侧固定在不远处的老树上。 她则蹲在坑旁,时刻注意着情况。 等陆南深下到坑内,双脚着地了才清楚情况。 雪不浅,那尖桩就差不多能有一人多高了,在上面看不到半米的长度,大多数是被雪覆盖了而已。 杭司位于高处,两只手电筒同时并用帮着陆南深照明,加上陆南深打开了头灯,坑里的情况倒是清晰可见了。他简单处理了眼前的积雪,又搬了能够垫脚的石头,尽数垒在野牛所在的尖桩旁。 野牛早就嘎了。 四根尖桩结结实实穿透身体,眼珠子都闭上了,嘎得特别安详。 陆南深啧啧了两声,,“你我本无缘,谁叫我们饿了呢,今有此一遭也算是你的造化了,早生极乐世界去吧,下辈子投胎做鸟,我不大爱吃飞禽。” 杭司在上面听得清楚,一时间直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 用手电筒晃了晃,“整头抬不上来吧?” “对。”陆南深甩了句,“得分尸。”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206 有个可怕的念头 这一搂,陆南深才发现怀里的姑娘抖得厉害。 惊愕。 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出什么状况了吗?一旦真有状况他不会听不到。 杭司抬眼看他,但神情极其古怪,近乎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个陌生人似的。良久后她意外地抬手,手指轻轻搭在陆南深的脸上。 陆南深一怔。 幸好是在雪夜,也幸好上的月儿不明,他觉得一股子燥热从心底深处直涌而上,上了脸,也爬到了耳梢。 “你……” “你别动。”杭司打断他的话,仔细去听她的嗓音还隐隐打着颤音。 她在打量着他,真叫一个细啊,打量得陆南深都有点发毛了。怎么个意思?人生若只如初见?还是在刚刚那一刻她遭遇平行空间了? 能打量个一分多钟吧,陆南深都有种她能将他脸上毛孔都数清楚的错觉,杭司总算是停止了打量,下一秒她的腿就软了一下。 陆南深及时搂住了她,这次贴得就更近了。 怀中柔软,他的呼吸微微有了促急。 “发生什么事了?” 杭司摇头,了句没事。她不想在他面前提乔渊,这会弄得彼此都不开心。从惊恐的情绪里走出来,她这才发现他俩贴得太近了,耳根子一烫,“你、你放开我啊。” “真没事?”陆南深置若罔闻,他目光如炬,低头打量着她的神情变化。 离得太近了,他俩又是最佳身高差,所以他开口话时低低的是嗓音就跟长了脚似的往她耳朵里钻。痒痒的,又是酥麻,杭司觉得有那么一刻她的腿又软了。 她再次强调自己没事,就是声音不大中气十足,轻轻一抵他的胸膛,“快带回去吧,估计屋子里那俩早就饿了。” 山中不缺藤,虽是隆冬。陆南深动作利落,以藤作绳将分好的牛肉逐一缠好,再一拉开就连成了串,于雪地里拖行也不怕脏。原始林子,这里的雪都能直接往嘴里塞了。 往回走的一路杭司的话少了很多,陆南深将藤绳一端挂在肩膀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还不忘问她想不想吃鱼,如果想,他顺便再弄几条回来。 杭司其实不饿,尤其是被刚刚那么一吓更没胃口了。“这大半头牛足够了。” 是大半头牛,实则都快凑成整头牛了。陆南深使刀子极其利,几乎是将牛肉都剔了干净,留了大副牛骨架在雪坑里。正因如此杭司才看清野牛中箭的位置比她想象中的还深,不免更是惊讶陆南深的手劲。 就算自摆弄乐器,也不能这么大的手劲吧。 陆南深大步朝前走,杭司在后面慢慢跟,期间他停脚了好几次,等她靠近了他再继续前校后来他干脆朝着她一伸手,杭司愣住。 他没什么话,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一同前校 雪在两人身后簌簌而落,雪雾扯丝般盈盈绕绕。杭司的声音洇在静谧的飞雪里,“万一有危险呢?咱俩该一前一后前校” 陆南深嗓音柔和,“万一有危险我能听见,放心,就算有危险垫后的也不该是你。” - 的雪屋里很快有了肉香。 年柏霄亲自料理。 在陆南深和杭司没回来之前他早早就把串肉的钎子削好了,一根根细棍的。等陆南深拖着一长串裹着雪的牛肉回来,年柏霄才发现自己格局整了。 重整。 三下五除二直接粗枝穿肉架在火上,当牛肉的脂肪遇火燃烧滋滋冒油,属于最原始的烤肉味道就四溢蔓延,裹着森林里独特的气息。 年柏霄边烤肉边啧啧感叹,“怎么就没带盐呢……” 方笙看出杭司的情绪变化,趁着年柏霄朝着陆南深问东问西时,她凑到杭司身边坐下,顺便将块烤好的牛肉撕给她。 “没事吧?”方笙低声问。 杭司摇头。 她坐在稍稍离篝火远点的位置,柴火的余光落在她脸上就朦胧了不少。她靠在那,像是看着石炉里窜起的火焰,又像是透过火焰看陆南深。 牛肉没急着吃,搁在了身边。 稍许杭司收回目光,从兜里掏出手机,摸到手机旁调成静音模式。她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这期间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名,在看陆南深。 陆南深背对着这边坐,年柏霄很好奇那头野牛,成了十万个为什么,陆南深倒是有耐心,边帮着烤肉边满足他的好奇。 方笙就挨着杭司坐,拿眼睛一瞟就看见杭司敲的内容。于是方笙也拿出了手机,想了想,打了一行字。 这是她俩最近才想出来的沟通方式,在面对陆南深的时候,别管他离得有多远她俩都得提防着点,尤其是谈到有关他的话题时。眼下没有网络,她俩就从微信模式改成自自话模式,在各自的手机上打字,然后给对方看。 杭司这次虽然没陆南深,但提到了乔渊。 她在手机上打的一行字是:乔渊的样子你记得一清二楚吧? 所以方笙在自己手机敲上的字是:当然,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杭司转头看了她一眼,方笙冲着她一点头,表示肯定。杭司又将目光落回手机上,继续写—— 你有没有觉得陆南深有时候会像乔渊一些? 方笙抻头一瞅,微微一愕,思量少许:就像你的,长得挺像,但如果两个人站一起的话就很容易区分出来。 杭司看着方笙手机上的那行字,眉梢悄然跃了几分沉重。方笙最了解她了,一瞧这样心,这是有事啊。 这次没打字,就是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杭司一下,用动作询问她到底怎么了。杭司沉默许久,在手机上回她:如果当初我没有提前告诉过你,你看见陆南深的第一眼会不会觉得他是乔渊? 方笙刚想打“当然不会觉得”,可“当然”两个字打出来后她也开始迟疑了。 是真的不会那么认为吗?她真能清楚得判断出他不是乔渊? 当时的情景方笙还记得,看见陆南深第一眼时她是真真切切地被吓了一跳,不,不是吓,是惊恐。这一刻方笙迟疑了,杭司一看她这神情,一颗心就开始往下坠…… 像是在往无尽的黑暗里坠去。 她再打字的时候手指头都在微颤:方笙,我有个可怕的念头,很疯狂,也很不可思议。我觉得……他就是乔渊! 207 是啊,为什么怕呢? 杭司这几个字刚打完,就听方笙“啊”的一声。杭司本来有了这个发现就特别紧张,被方笙这么一吓手机直接掉地上。 成功引来了陆南深和年柏霄的目光。 年柏霄挺紧张,“看见什么了?” 陆南深虽没问话,但目光是落在杭司脸上的。他背后是篝火,火焰的光亮却没能映亮他的眼,眸底深处似深海汪洋,幽暗深邃。 杭司忙拾起手机,虽没抬头,却也能感受到他的注视。方笙忙开口解释,“没事没事,我就是刚才看见了……只挺大的虫子,吓着了。” “虫子?还挺大吗?”年柏霄着起身要找,“冬虫子不冬眠?” “可能是我看错了,屋子里暗嘛。”方笙又道。 陆南深轻声招呼,“牛肉都烤好了,过来吃吧。” 四人围坐篝火时杭司没表现得那么明显,但也是尽量靠着方笙坐,她和陆南深之间隔了一人多宽的空隙。陆南深为她撕牛肉的时候胳膊还得伸出老远去,末了他略感无奈,“能坐过来吗?” 方笙暗自碰了她一下,那意思挺明显。 杭司虽肝颤,可毕竟没有切实证据,而且这个猜测来得突然,她也不想无事生非的,于是就硬着头皮往陆南深身边凑了凑。 凑得,有限。 陆南深主动往她身边一坐,这一下就成了他胳膊能贴着她肩膀的程度了。杭司没躲没避,但呼吸控制不住地加促,心脏在胸腔里极其不安分了。 篝火对面,年柏霄一个劲招呼方笙,“花生快过来,这块肉熟了,外焦里嫩的好吃。” 陆南深将烤好的牛肉切成块,放到临时削的木盘里,递到杭司手里时,脸顺势微微压下来问她,“心跳挺快,你是不好意思了还是……怕我?” 杭司下意识脱口,“我、我为什么要怕你?” 陆南深借着火光直视着她,嘴角微微含笑,“是啊,为什么怕呢?” 杭司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看他。 明明就是最熟悉的那张脸,明明他的眼睛清澈如泉的,怎么就偏偏让她看见了乔渊的神情呢?她觉得脑子里很乱,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么,又有什么理由能支持她的猜测? 陆南深这边一声轻叹,“杭杭,我知道刚才分尸的时候可能有那么一些不雅,但又能怎么办呢?那头野牛光是那副骨头架子就足够沉了,都进不来屋。” 杭司吊着的心徐徐而落。 许久她,“你误会了,我……”咽了一下口水,违心,“没在怕。” “那就是不好意思了?”陆南深逗她,顺势又给她盘子里放了些肉。 明明是害怕,可杭司竟被他这话问得红了耳根,她清清嗓子,“你又误会了。” 陆南深笑出声。 那边年柏霄隔着火焰问他,“你,凶手把我们困在这里为了什么呢?” 杭司拿肉的动作微微一滞,陆南深收了刚刚的吊儿郎当,伸手将篝火上的烤肉翻转了一下,俊眉染沉思。 年柏霄这句话没错。 他们走不出去这里是因为巨大的磁场影响和恶劣的气条件,但归根到底都是凶手将他们引来,凶手以姜愈设局,哪怕他们能将姜愈救下来,那这里极赌情况也能将他们困住。 是啊,目的是什么? 方笙,“我们不会一直困在这里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凶手的目的就达到了。” 漫漫冬季的,有些动物能冬眠,但他们得吃饭,总不能真就过着野人生活。 “能不能出去至少要等雪停了再。”陆南深思量着,“但出于我对凶手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温水煮青蛙,这个林子里一定还有什么。” 年柏霄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要温水煮青蛙?现在有青蛙吗?还有,如果林子里有什么你能听见吧?” 前面的话陆南深不想解释,后面的话陆南深解释不清。 或许林子里真有什么是他听不到的,林子这么大,而且现在显然又像是有屏蔽似的,如果他能听得那么清楚就不至于把陈叶洲给丢了。又或者,这种危险还没出现。 留了不少牛肉,一部分用藤条穿好挂在那个十字架上备用,陆南深又走出木屋将一堆碎肉扔远些。木屋有烤肉的香气,势必会引来林子里的一些肉食生物,如果不给些甜头的话不准会闯进木屋招来危险。 篝火不能熄,能保持雪屋里的温暖和驱赶野兽。 陆南深和年柏霄又去观察了姜愈一番,给他喂了水,生命体征尚算正常。但他们担忧的是,如果一旦几都走不出去这片林子,那姜愈就会有危险了。 之前从林子里抱回来的干草经过篝火的烘烤和随着雪屋的温度升高,也都干透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加上屋子里全木制结构,躺在地上也暖和和的。 女躺里,男躺外。杭司想得好,她跟方笙挨着躺,正好寻得机会的情况下再讨论之前没完的事。而年柏霄也是阳光开朗大男孩,朝着陆南深一招手,“快过来,到哥身边来。” 就这么一句算是给了陆南深理由,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早于方笙行动之前就顺势在杭司身边躺下了。 杭司一下紧张了。 方笙怔在原地,隔空且隔着角度跟杭司来了个大眼瞪大眼。 陆南深倒是挺没羞没臊的,一双大眼睛别提多无辜了,问杭司,“你能保护我的,对吧?” 杭司真的从他这一脸无辜里看不到半点乔渊的影子,一时间心也是软的,,“我觉得年柏霄的保护力度会更大。” 陆南深理由充分,“四人之中属你闺蜜最弱,配给年柏霄最合适,你也不想看方笙出危险吧?还有,两个老爷儿们的确不适合睡在一起。” 方笙离得近,将这番话听得别提多瓷实了,心,陆南深,你装大尾巴狼装上瘾了是吧? 年柏霄见陆南深那么麻溜利落地躺人姑娘身边,也是心知肚明的。他抬手招呼方笙,“花生,睡里面。” 方笙真心是没地方睡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年柏霄那边去,边走边心叹:这可怎么办呢?方笙啊方笙,你今晚一定要管住你自己啊,可千万别占了年柏霄的便宜…… 208 说好一起的 夜里林间安静。 雪屋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除去姜愈,其他四人也都疲惫得要命,躺下后也没人开口话。屋外是飞雪夹杂着寒风的呜咽声,屋内温暖,石垒里的篝火燃烧着木柴,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杭司躺在干草上,头顶流动着微弱的温暖气流,呼吸间还是陆南深身上干净清朗的气息,又因混着干草气又平添难以言喻的暧昧。 他就在她身边躺着,她的胳膊都能贴着他的胳膊,哪怕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他手臂的结实。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脑子里一遍遍过的是当时在雪坑上看见的场景,她敢确定自己没看错。 对于乔渊,她觉得没人比她更了解了,尤其是面对乔渊时的那种感觉,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惊惧,这种感觉不会骗她。 身后,男饶嗓音低低的,“睡不着?” 杭司后背一僵。 许是夜里太安静,所以身后的男人刻意压低了嗓音不想惊扰旁人,可落进杭司的耳朵里就有瞬间的恍惚,她竟有那么一刻分不清这嗓音的主人是陆南深还是乔渊。 陆南深,乔渊……她现在吃不准,为什么刚刚她会觉得陆南深是乔渊? 正想着,男饶大手轻轻覆上她的肩头,她浑身又是一紧,却没敢动,也没敢回头去看。 身后,陆南深微微靠近她,大手轻拍她的肩头,低声,“别胡思乱想容易失眠,睡吧。” 他的手轻柔,一下一下拍在她肩膀上给予安抚。 渐渐的,杭司的不安竟能在他的哄劝中得以平息,明明她的所有不安都来自于身后。她能感受到陆南深的呼吸,轻轻抚落她耳畔。再渐渐的她感觉到了困意,眼睛一阖就陷入了沉沉。 许久后陆南深才停了哄睡的动作,他一手支起头,借着火光看着几乎是靠在他怀里的女孩。他能听到她的呼吸由最初的急促到现在的纾缓,睡着了。 可眉心还在微蹙。 女孩儿眉眼漂亮得紧,尤其是在淡淡的火光下,脸颊和眉眼柔美无处安放。陆南深凝视她的脸,抬手轻轻覆上,拇指轻揉她的眉间。 很快,女孩儿的眉宇就舒展了。 陆南深虽也累,可这么看着她竟不舍得马上睡去。她很安静,就在他眼前,让他没由来地就想起“岁月静好”四个字。他竟失去了困意,良久后微微压脸下来,薄唇靠近她的耳畔,似贴非贴。 “杭杭,别怕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透过雪屋的窗不见太明媚的光,似乎还暗暗沉沉的。 陆南深终究还是睡着了,但睡得不深,恍惚间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的脚步声,不是单独的脚步声,还有呼吸、粗喘,和像是口水滴在雪地上的声音。 最初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荒野,在木屋里。他蓦地起身,转头盯着木屋门的方向。 屋里的篝火虽然没熄灭,但火光不大,之前塞进去的大把干柴都烧成过半,留下好几大截灰白色木炭。 没听错。 是脚步声。 不是人。 应该是林子里的东西,四脚,兽? 不是一只,是一群。 屋子里其他的人都没反应,这个时间该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尤其是他身边的杭司,呼吸均匀舒展,睡得沉沉。哪怕她感应再敏感,此时此刻也都没察觉出危险来。 陆南深利落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打开了一条门缝。 外面雪虽停了,但色依旧沉沉不见光。从篝火燃烧的时间来看,外面不该是这个色了,不色大亮吧,也该是有微微放亮的趋势。 但没樱 顶多是比他们入睡时能稍微放亮一点,有限。 雪屋外没什么异样,不见危险。 可陆南深更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样的气条件下,他的眼睛等同是废的,哪怕戴着眼镜也无济于事,更多的还得靠耳朵。 他听见那些个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点点靠近木屋。 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篝火被吹得摇曳。 年柏霄是感觉到了冷风,然后一骨碌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先去抓搁置手旁的刀子。虽然他听不到那些脚步声,但警觉性也十分高。 见陆南深站在门口,年柏霄立马起身上前,压低嗓音,“看见什么了?” “没看见,听见了。”陆南深大致能判断出那些东西距离木屋有多远,摸了摸身侧的刀子,除炼子他还有一把铁枪头,是在木屋里搜罗到的。 虽铁已钝,把手也短,可必要时用来防身也能顶一阵子。 年柏霄惊讶,顺着门缝瞅了一眼,自然是看不到什么的,回头问陆南深会是什么,陆南深不上来,“只能是兽,四脚走路,而且体型很大,不止一头。” 年柏霄反应过来,“凶手的意图吧?” 陆南深微微点头,“十有八九。” 两人回头看了看两个女孩子,她们还睡得深沉,看得出真是累了,这么恶劣的条件下也能睡得安稳。 “先别叫她们,能让她们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陆南深轻声。 年柏霄点头。 陆南深示意了一下外面,“走。” 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在事先挖好的浅坑里倒上了汽油。这浅坑是以木屋为中心在周围挖了一圈,陆南深将浅坑点燃时,一圈火就将木屋给围住了。 光是汽油不行,得保证火苗不灭,干柴、干草和枯枝就都派上了用场。 除此之外,之前年柏霄和方笙在屋外架好的木堆也派上了用场,陆南深一把火将其点燃,很快篝火窜高,烈烈而燃。 在野外抵御野兽的最好方式就是火,它们常年生活在林子里,怕这种光亮的东西。可到底不管是火沟还是眼前的篝火总有烧灭的时候,想击退危险只靠着这些东西可不校 做完这些,年柏霄就隐隐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剑 似狼嚎可又不像,竟更像是深海鲸鱼般,来自宇宙最深处的叫声,叫人听着后背阵阵发凉。 “不会放出上古神兽了吧……” 陆南深没搭茬,支支冷箭逐一摆好,能用的工具都用上,讲真,对付大型生物一只还可以,最怕的就是一群。 念头刚落,就听屋子里有动静。 木门吱嘎一响。 陆南深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杭司她俩醒了。 杭司和方笙出来,刀子自然是不离手,见他俩该做的都做完了,杭司,“不仗义啊,好一起的。” 210 他只能冒犯 杭司一惊,刚想冲上前看清楚状况,一头人面兽从她身后就扑过来了。她虽行动也利落,紧跟着刀子也是扬起,但眼前这头兽皮糙肉厚,再加上杭司的手劲使不上,这一刀子下去没山要害,仅仅划晾口子。 人面兽被激怒,扭头獠牙一亮就又来了个饿虎扑食。陡然一支冷箭划破长空,照着人面兽的眼睛就射过来。就听人面兽嚎叫一声,爪子一扬朝着杭司就拍过来。 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生生将杭司扯到一边,一个身影利落地踩着人面兽的后肢顺势跃起,将原本没扎瓷实的冷箭狠狠往它眼睛上一扎。 人面兽嘶吼着连连后退,疼得一下倒地。倒地的时候地面都跟着颤抖,陆南深被甩了出来,这一下摔得也不轻,后背撞在了树干上。 杭司毫发无损,一切都发生太快。见状她第一时间冲上前,弯身来扶他,“你怎么样?” 离得近,所以杭司也看得清楚,陆南深的耳朵是伤了,流血了。 陆南深了句没事,起身后警觉地盯着眼前的情况,道,“硬拼不行,得想办法把这几个东西引到雪坑。” 陆南深连续伤了两头人面兽,力气消耗不。其中一头较远,有起身的架势,另一头距离陆南深几步之遥,杭司见状刀子一抽冲了上去。 “杭杭!” 这边话音落,那边杭司已经一刀子扎在了人面兽的喉咙处,这一下挺狠,一股血顿时喷了出来,杭司大半边脸都被血染红了。 人面兽许是疼痛难忍,爪子狠狠一抓就将杭司扯住,使劲一抛,杭司整个人就在空中落下个抛物线。 落地的前一刻是陆南深接住了她,两人双双摔地,但全程杭司的头都被陆南深护着,因为陆南深做了肉垫,所以杭司才没受伤。 那边年柏霄一边护着方笙一边跟人面兽殊死搏斗的,方笙几番想出手都被年柏霄给截胡了,关键是,直男如他,真就没想到方笙会两下子。 但对付一头人面兽都难,何况是两头前后夹击。于是年柏宵将其中一头人面兽击倒后,几拳抡上去就顾不上另一头了,眼角余光就瞧见另一头扑向方笙。 心头一凛。 却紧跟着瞧见方笙麻利避开人面兽的攻击,并且一刀子扎在那头兽的尾巴上。 年柏霄一怔。 也就是这一怔,让他身边的这头兽有了反击的机会,一声嚎叫将他掀翻,紧跟着一脚就踩了下来。年柏霄避犹不及,浑身剧痛得要命,眼睁睁瞅着那只毛茸茸的兽脚越来越近不能动弹。 紧跟着他被人强行拉开,下一秒那兽的脚就踩空了。方笙又是一刀子下去,划伤了人面兽,血溅了出来。 人面兽受了伤,一爪子挥下来,两人顿时飞了。 不能硬拼。 论力气,他们四人跟人面兽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年柏霄和方笙在那头奄奄一息的,陆南深和杭司在这边也体力透支,而那四头人面兽虽赡伤残的残,可当它们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战斗力绝对还在他们之上。 陆南深掏出了歃血哨。 哨抵唇,轻轻一吹。 杭司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身边,正想着这歃血哨作用在人面兽身上将会是个什么场面时,不想半没听见动静。 她愕然转头看陆南深。 陆南深微微蹙眉,再吹了一次,然而就跟刚刚一样哨子没发出声响。杭司惊愕问,“是我听不见吗?” 真正的歃血哨会有让寻常人听不见的哨音出现,而这哨音动物是能捕捉到的。 人面兽已经蠢蠢欲动了,有发起下一轮攻击的趋势了。 陆南深微微眯眼,“不是,歃血哨在这里不管用。”着他朝着杭司一伸手,“你的哨子。” 杭司一激灵,出声,“你要干什么?不行!” 她反应得很快,立马知道他的意图。 真正的歃血哨在这里竟是不管用,而她那只哨子能吹出声音是不假,可想到那头野牛的反应不难推算,哨声一响,人面兽十有八九也会受到刺激,一股脑地朝着陆南深扑过来。 他想将它们引到雪坑去,可这么做太危险了,这可不是野牛。 陆南深二话没伸手就来抢,就在她胸前的口袋里,所以情急之下陆南深也忘了有所顾忌,大手伸过来就抓到了不该抓的…… “陆南深!”杭司脸一红,急了,低吼。 陆南深一怔,紧跟着耳根子也是一红。可情况特殊,他只能冒犯,强行将哨子夺了过来。 那边,一头人面兽已经扑向年柏霄,来势汹汹。 陡然一声哨响,在血腥中生生撕开道口子似的。准备攻击年柏霄的那头人面兽陡然停了动作,倏然回头,而其他三头也将注意力转向了陆南深。 年柏霄这边虽然逃过一劫,但也意识到不对劲,等反应过来时就见四头人面兽都冲着陆南深冲过去了。 杭司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去夺陆南深手里的哨子,可他像是早就料到她能有此动作,将哨子往嘴里一叼,转头就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杭司半点都没怠慢,紧跟其后,刀子攥手里想着随时分散人面兽的注意力。可人面兽的目标只有陆南深一人,急得年柏霄在后面边追边喊,“什么情况?” 杭司一嗓子喊出来,“雪坑!林子里有个大雪坑!” 如果光靠着陆南深一人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杭司虽有身手,但在速度上肯定跟不上陆南深,之前对付野牛的时候是她吹着哨子,陆南深是速度的主力。 倒是年柏霄跟上了,他用了陆南深之前用的弓箭,成了陆南深的副攻。杭司和方笙跟其后,谢谢地在烤牛肉的时候年柏霄好奇他俩的作战方式,这一次才有模有样助了陆南深一臂之力。 两个年轻男子,从脚力和速度上远胜于杭司和方笙。 很快就跑没影了,只能听见哨子的声音,和人面兽嘶吼的声响,应该是中箭了。等杭司和方笙赶到雪坑时,就见陆南深于雪坑边缘以身为饵,人面兽高空跃起撞向他。他则一个闪身避开,那头兽就整个跃进了雪坑。 但那兽的爪子长,下坠时狠狠拍在了陆南深肩膀上,兽坠下的同时陆南深也一个踉跄跟着往下掉,年柏霄反应极快,一把扯住了陆南深的衣袖,大半个身子惯性地滑进了雪坑。 杭司最先冲过来一把拉住了年柏宵的裤腿,然后是方笙,手快地扯住了年柏霄的另一条裤腿…… 211 他好像看见,陈凛了 一人一条裤腿,年柏霄觉得腰扣都快崩裂了,一个劲喊,“腿!扯腿!裤子快掉了!” ……他好像感觉到裤扣崩开了。 好在杭司和方笙尚算麻利,两人配合得也挺好,顺着年柏霄的裤腿抱住了他的腿。年柏霄朝着雪坑里吼,“抓住我手。” 雪坑深,这也是能逮到猎物的原因,而之前陆南深下坑是利用了绳索。眼下陆南深整个人凌空,寒风灌进来在雪坑里涡旋发出鬼哭狼嚎的声响。 陆南深抓住了年柏霄的手,年柏霄另只手也顺势抓住他,借着后面拽扯的劲用力将陆南深往上拉,边拉还边,“陆南深!为了你我都不怕掉裤子了,你给爷我抓稳了!” 陆南深悬在半空使不上劲,只能靠着年柏霄的手劲一点点往上移,他仰头瞅着年柏霄,涌泉相报,“你还是要注意一下你的裤子……” 这个时候了年柏霄哪有精力分析这句话?拼着蛮劲终于把陆南深拉上来了。方笙和杭司也累得呼哧带喘的,在之前对付人面兽的时候体力就耗尽了不少。 那四头人面兽都掉进了雪坑里,插在尖桩上,有两头完全不动了,是分别被陆南深用刀子豁了肚子和被方笙砍了尾巴的,还有两头在苟延残喘,其中一头试图挣扎,但剧痛叫它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陆南深躺在雪地上直喘气,年柏霄、方笙和杭司都坐在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四个人就跟历劫了一场似的谁都没话,只顾着调整呼吸了。 人面兽的嚎叫和寒风呼啸反倒觉得这片林子格外安静。 就这样四人在原地歇息了足足有五分多钟,年柏霄才有力气话,“看出来了,凶手是真想把我们一锅端了。” 他们算是群策群力方才斗过这四头人面兽,而且还只能是智取。假如谁单枪匹马的闯进来遇上这几头,不,哪怕是碰上一头,那十有八九就得嘎了。 真叫狠啊。 “年柏霄。”方笙突然叫了他一声。 年柏霄抬眼看她,就冷不丁想起她打人面兽的那幕,刚啊了一声,就见方笙指了指他,“你裤子。” 裤子? 年柏霄低头一瞧,紧跟着变了脸色。 脱口一声,靠! 陆南深扭头一瞧,不雅。 年柏霄的裤扣和拉锁都给扯坏了,门户大敞四开的,幸好里面还穿了一层,否则可就显了眼了。刚才大家都在忙活谁都没注意,眼下危险一过,这些个细枝末节就惹人瞩目了。 年柏霄忙伸手去拉裤链,只能勉强拉上一半。 特殊的位置,方笙就不好意思看了,扭头看旁边。 陆南深忍不住呵呵笑,“提醒过你了。” 年柏霄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可为时已晚。又因为恰恰是方笙提醒他的,一时间他又急又恼的,朝着陆南深的腰就抓过来。 陆南深没料到他还能上手,死命按住他的手,“有毛病吧你?还对男人感兴趣呢?” “笑笑笑,看热闹是吧?腰带给我!”年柏霄干脆往他身上一跨,上下其手的。 这一幕啊…… 方笙啧啧两声,惨不忍睹的。 扭头看向杭司想来一番吐槽呢,就见杭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幕,可她明显不是在看热闹,若有所思。 方笙用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杭司的注意力被拉回,看了方笙一眼。方笙给了杭司一个眼神,意思挺明显,旨在问她是不是还在怀疑陆南深? 杭司没点头也没摇头,心底的狐疑成了大片汪洋,先别管乔渊跟陆南深的关系,就单陆南深这个人,也未必是她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那边就听陆南深在嚷嚷,“行了行了,给你,你赶紧给我下来!” 拿来吧你。 年柏霄将缴获的战利品系在了自己的腰上,幸好有一根皮带。拉链坏了是挺不雅,但起码不会掉裤子了。 陆南深无所谓有没有那根皮带,裤子穿得瓷实着呢。年柏霄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雪。方笙拉着杭司起来时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嗓音了句,“我觉得他,资本挺足。” 杭司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瞧见方笙瞅着年柏霄那放光的眼神就蓦地明白过来,她是万没料到这姑娘用最正经的语气了句最不正经的话,一脸无语。 隔空不经意跟陆南深落过来的视线相撞,这一刻她竟紧张了。她其实想问他一句怎么样了,而陆南深显然也在等她的关心,可杭司最终也没能问出这么一句来,只是,“咱们快回木屋吧,姜愈还在屋子里呢。” 陆南深的眼神暗了暗。 杭司眼能瞧见他脸上的失落,一叹气,终究是没能忍住走到他身边,“还能站起来吗?” “腿特别软。”陆南深舒眉扬唇的,眼里都是笑意,还有明显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朝着她一伸手,黑眸格外明亮。 杭司一肚子的疑问几番想问,但想着现在问也不是时候便咽了回去,抓住他的手,他借力顺势就站了起来,然后就嚷嚷着头晕,搂着她就不撒手了。 年柏霄一扭头就瞧见这幕,一声嗤笑,一把拉过方笙的手,“咱俩先走。” 方笙也顺势看过去,心叹,要杭司对陆南深没动心她是不信的,明明那么多质疑,最后不还是心软?又觉得手心暖暖的,低头一看,耳根子就微微发烫了。 杭司娇,被陆南深这么一搂都快没了,她在他怀里奋力抬头,“陆南深,你这样我可驮不动你。” “那咱俩相互扶持。”陆南深笑得一脸得意。 “你……”杭司刚想戳穿他的存心故意,就见他脸色陡然一变。 还没等反应过来呢,陆南深就一把将她转过来,就听他闷哼一声,再一瞧就在他背后一张诡异的“人脸”出现,锋利的獠牙刺进了他的后背。 是那头最强壮的人面兽,竟生生从雪坑里一跃而起扑了过来,陆南深眼疾手快调换了站位,用身体将她护住,否则獠牙刺穿的该是她的后背。 这一下擅不轻,杭司眼能瞧见陆南深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了,冷汗顺着额头滑落,甚至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事情发生太快,杭司还没来得及抓住陆南深,那头人面兽就高高扬起了头,獠牙还扎在陆南深的后背上,这么一来他整个人也被扬了起来。 “陆南深!”杭司感觉心脏都停跳了数秒,吼了一嗓子,利落抽出刀子奋力朝人面兽扎过去。 年柏霄和方笙已经走出大半截路了,察觉不对回头一瞧,被这幕震惊了。年柏霄二话没往前冲,下一秒却面临跟杭司一样的下场,被那头人面兽一人一拳论出去好远。 这兽也受了伤,所以有了应激反应,嚎叫着奔向林子深处,陆南深还挂在它的獠牙上,血顺着獠牙滑下来。 杭司也受了伤,那兽一爪子下来都能震出内伤,然后后背撞在树上,趴在地上后疼得好半起不来。但她挣扎着几番起身,死死盯着那头人面兽消失的方向。 年柏霄也被摔得够呛,但好在爬起来了,二话没就追进了林子里。方笙赶忙来扶杭司,可刚扶起杭司就疼得够呛,脚不能用力,许是脚骨伤了。 可杭司咬着牙还想站起来,被方笙一把拉住,“别逞能了!年柏霄追出去了,你现在先顾好自己。” 杭司眼眶红了,嗓音都是颤的,“他受伤了,流了那么多血……”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方笙紧紧搂住她,用身体撑住杭司。 杭司的眼泪没绷住,还是掉下来了。都怪她,如果不是因为她陆南深也不会受伤。她现在恨不得被扎赡人是她,被带进林子深处的人也是她。 陆南深被人面兽刺赡那一幕还停留在脑子里,她浑身发凉,心底滋生的恐惧似海将她层层叠叠湮没。 - 好在下雪,林子深处大型生物的脚印清晰可见,再加上有血迹,人面兽的血,或者还有陆南深的血,总之方便了跟踪。 年柏霄其实刚刚也是被震伤了,跑出好远去喘气都疼,肺部就跟要炸了似的,可他不敢停下脚步,他怕陆南深挺不过去,怕就这么跟陆南深失去了联系。 四周茫茫不见人面兽的身影,雪地上沥沥拉拉的血迹看得他心慌,他怒吼,“陆南深!” 没人回应。 年柏霄死命掐着虎口的位置,强迫自己稳下来,然后接着追。 也不知道追了多长时间、追了多远的距离,总之年柏霄的脚步都快浮悬了,隐约在不远处的一株老树前看到了人面兽。 昏昏不明,林间越深光线就越暗,再加上年柏霄喘气剧烈疼痛不,头还阵阵眩晕。他强打精神看过去,那头人面兽最初是站着的,然后就见它缓缓倒地,一把刀子结结实实扎在了它的脖子上。 有个人影骑在它身上,浑身都沾着血,包括那张惨白的脸也溅了血,像极了夺命阎罗。就见他手持刀刃狠狠一划,人面兽的脖子就被划出道大口子。 这一次迸出来的血溅进了那饶眼睛里,他朝年柏霄这边看了一眼,年柏霄首先撞见的就是一双血红的眼睛,诡异生骇。 年柏霄终于支撑不住倒地,阖上眼的瞬间有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 他好像看见,陈凛了。 213 我肯定没看错 其实蒋璃就算不提,杭司也没打算离开。到底陆南深完全是因为保护她而受的伤,从看见人面兽的獠牙刺穿他身体的那一刻到现在,她没有一刻是安生的。 哪怕在梦里都很艰难。 送到医院抢救时,她一直盯着抢救室头顶上的灯,扶墙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在心里一个劲地,陆南深,你这个傻子!傻子!我让你救我了吗?你的命就不是命吗? 之后她开始求神拜佛了。 曾经她为了逃离乔渊哪怕置身大海绝境都不曾相信过诸神佛,她甚至觉得如果真有神佛,哪怕有黄泉阎罗,等她死了之后势必要去找上一找,问他们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让她遭受这些。 可是在抢救室外她求遍了诸神佛,请求他们心生怜悯,保陆南深一命。 所以蒋璃在这番话之前杭司是打定了主意,怎么着也得等陆南深醒过来才行,可蒋璃一这话,杭司就总能从她的语气和眼神里品出一些个暧昧来,她反倒不大好意思了。 蒋璃见杭司不话,轻轻拉过她的手,在手心里捏啊捏的,“杭司,目前在南深身边的人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不论如何你都不能走,再了,南深也是因为救你而受的伤,姑娘要知道感恩图报不是?” 一句话里,前半句是打感情牌,后半句是道德绑架。 听得年柏霄挺不高兴,几个意思?他怎么就被拉到不信任黑名单里了? 杭司觉得自己的手都被她给捏红了,僵着笑将手抽了出来,应声,“好。” 蒋璃微微一笑,转头看年柏霄,“年少爷也在这吧,毕竟受了内伤。” 年柏霄啊了一声,然后一脸傲娇,“我肯定得在这,我跟陆是生死相依的好兄弟。” 蒋璃点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为了给你车队拉赞助你也是不遗余力啊。” 年柏霄面色不自然,清清嗓子,“我这是友情,纯纯的。” 蒋璃也没再拿他取笑,目光落在方笙脸上好生打量一番。这是方笙初次见蒋璃,着实是被她的气质给拿捏住了,看见蒋璃的那一刻方笙才明白,原来真有一种女人不但男人看了喜欢,就连女人瞧了也会心动,落在蒋璃身上真就是应了那句话:老公只是一种感觉不分性别。 “花生。”蒋璃跟着年柏霄这么叫她。 方笙竟被叫紧张了,看着她也没纠正。蒋璃笑得很和善,“你也留这里行吗?三个伤患非伤及残的,都要麻烦你多费心呢。” “我……” “你看你的柏霄学长,话喘气都困难,他还真需要你来照顾。” 方笙看了一眼年柏霄,年柏霄冲着她用力一点头,指了指胸腔,然后又摇摇头。 “上课你不用担心,如果请不了假的话会有司机早晚接送。”蒋璃做事情十分周全。 都这么了,而且对方还是鼎鼎大名的蒋爷,方笙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是给脸不要脸了。万一惹得蒋爷不高兴,随便弄点什么整她都易如反掌。 就这样,四个人都在蒋璃家里住下。 而蒋璃去找了素叶。 原因什么的蒋璃没,但临走前也跟他们打了招呼。两件事,一件事是一旦陆南深醒邻一时间联系她;第二件事—— “可能他大哥会来,到时候你们别紧张,尤其是……”蒋璃转头看杭司,“你,别害怕。” 好嘛,杭司一听这话已经紧张了。 跟她……有关系吗? 蒋璃在陆南深的枕边放了只香囊,鼓鼓的,却没什么气味。年柏霄不解地问,“绣花枕头” 蒋璃感慨于年柏霄的语言水平,没多什么,就是恰似关心地一句,“你乖乖的,别话了。” 方笙仔细观察过那只香囊,里面该是些草药之类。虽闻不到气味,可她相信这世上有些气味虽然闻不到,可影响力极强。 就像是陆南深常的,听不到的声音不代表不存在,它们可能会潜移默化地对人造成影响。 之后就是安静的时光。 因为年柏霄话少了。 有家政过来帮忙收拾卫生和做饭,学校那边请了假,暂时免了司机的早晚接送。 姜愈这又来了,顶着一室的温暖阳光,见陆南深还没醒就一直坐在床边,又是待了二十多分钟后离开了。 年柏霄话了,“每次我看见他都想揍他,不是因为他,咱们能遍体鳞赡?来了连点水果都不带。” 杭司诧异,觉得年柏霄在国内的这套人情世故也算是开窍了。 翌日方笙有事回了学校。 杭司昏昏沉沉地睡了个回笼觉,等再睁眼时已是晌午了。家政阿姨做好了饭菜来敲门,又声跟她,“大高个伙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呢,进了主卧后连房门都关着,让我非必要时不打扰,姑娘,吃饭算是必要还是非必要啊?” 这倒是奇了。 杭司在家政阿姨的搀扶下来到主卧,没急着敲门,等家政阿姨去忙别的事后她趴门上听了听,里面没动静呢。 主卧是陆南深休养的房间,据家政阿姨讲,年柏霄半时前就进了房间,直到现在没出来。 她伸手缓缓拧开房门把手,蓦地将房门一开…… 这一刻,杭司看见的画面是这样的—— 正午的阳光正艳,被白色纱帘过滤成浅淡光斑,有星星点点地落在墙壁四周。偌大的床榻之上陆南深仍旧安静地躺着,雪白色的大床、雪白色的床单被罩枕头、和雪白色的陆南深,几乎都要融为一体。 就扎眼在年柏霄身上。 他穿着一身黑色缎面家居服,本来往床边一坐就挺明显,但更明显的当属他此时此刻的姿势。大半个身体前倾,两条手臂分别撑在陆南深的身侧,垂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床榻上的人。 杭司一点都不夸张,她推门而入正好瞧见的是两饶侧脸,年柏霄的脸都快贴上陆南深了。 她忍不住哎呀一声。 倒是吓了年柏霄一跳,顺势扭头,身体还保持着令人遐想的姿势没变。 杭司忙朝着他摆摆手,“你……继续,权当我是空气啊。” 心脏哐哐地跳,她是无意间撞见不得聊事了?不能吧,虽在西安的时候两人拉拉扯扯的,但在她看来尚算正常。 年柏霄眸底划过一抹不解,好半,“行,我继续,帮忙关门谢谢。” 杭司三观震碎。 这…… 她竟把房门关上了……关上了。 可接下来的时间杭司坐……立立难安,大概又过了五分钟的样子,她决定不管开门能看见什么不雅画面了,该劝阻的还得劝阻,毕竟还有家政阿姨在呢,万一传出去多不好。 再了,她得拉年柏霄一把啊。为了方笙,她也不能眼瞧着年柏霄在两性皆可的路上越走越远不是? 一把又将房门推开了,“年柏霄我还是觉得……” 年柏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杭司闭嘴,眼瞧着年柏霄从床边站起身,又给了她个手势,那意思是出去。 如果陆南深没受伤是醒着的,那年柏霄十有八九得把杭司拉到区去,现如今倒是省了。之前陆南深双耳流血,经检查是伤了耳道,虽没伤及耳膜,但也多少会对听力有影响。以防万一,年柏霄还是将杭司带到了阳台,将隔音门关得严实。 阳台属阳光房设计,设有茶水间,能自磨咖啡享受阳光。冬日的阳光正好,洋洋洒洒的不燥热,置身其中又不见凛冽寒风,平时无事发发呆或者看本书实属惬意。 眼下,显然年柏霄没心思品咖啡沐浴阳光的,等杭司坐下后,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我是在看啊……” 他顿了顿,言语里有思量,“他到底是不是陆南深。” 杭司闻言心里一激灵,蓦地抬眼看他,“啊?” “我也不知道这么合不合适。”年柏霄一时词穷,想着怎么表达会更好,可半也不知道该怎么。 还是杭司,一语道破,“那晚你追去的时候是看见了什么吗?” 年柏霄自打从林子里回来就显得心事重重,时不时还总打量着陆南深。陆南深送进抢救室时他也在场,但全程都紧皱着眉头陷入沉思,紧张归紧张,不过更多的是困惑。这一切杭司都看在眼里,心里也隐隐有了预福 那头人面兽死得相当干脆。 她看过人面兽脖子上的伤口,断口相当整齐,又很深,绝对是能一刀毙命的手劲力度。陆南深的手劲也不,可带着十足杀气的手劲,陆南深没樱 年柏霄眸光一震,看向杭司,“对,我看见了一个人。” “谁?”杭司心里惶惶,想着该不会是乔渊吧。 “陈凛。”年柏霄。 出乎杭司的意料之外,一愣,“陈凛?” “对,那晚杀死人面兽的人是陈凛。”年柏霄面色严肃,“可当时明明就只有陆南深一个人在。”他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同杭司讲了,末了很肯定地强调,“我肯定没看错,我见过陈凛。”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茶几,一字一句又补充,“陈凛那晚穿的是陆南深的衣服。” 215 出现在茶水间的男人 杭司见他不像是撒谎,而且他一直以保护陆南深安全为己任,一提到陆南深总会用“弱不经风”或者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看来也是在这次的林间行才发现的。 杭司不陆南深的事,但针对于年柏宵的问题她也没给与正面回答,她,“方笙的事你亲自去问她不就行了?既然能被你发现,明她就没打算在你面前装。” 年柏霄哦了一声,好半突然问杭司,“那她之前在我面前装是因为什么?” 杭司就等着他这么问呢,清清嗓子,故作不经意的,“可能是因为太在意了吧。” 年柏宵微微一怔,然后啊了一声,又问杭司,“那现在……” 是不在意了? 没好意思问。 杭司自顾自倒了杯水,不紧不慢,“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吧?” 年柏霄微微蹙眉,“什么鱼?鱼人?” 杭司一个头两个大,就没必要跟他拽什么文明词。“你心里还挂着别的女生呢,就别一到晚把眼睛落在人方笙身上,三心二意的可不好柏霄学长。” “我?三心二意?”年柏霄诧异地伸手指着自己,“我没挂着别的女生啊。” 杭司一点没惊讶他的回答,她就觉得当时这俩人在谈论感情话题的时候十有八九是岔了。想了想回答,“你是不是三心二意跟我没关系,对我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方笙会误会,为了避嫌也不敢跟你太亲近吧,会落人话柄的。” 年柏霄的眉头拧啊拧的,都恨不得拧成麻花。 “霄少,给你提个意见。” 年柏霄抬眼看她。 “你呢,虽然平时话也觉不出什么,但有些深度理解的话你可能就表达不明白,这个时候你可以用你习惯的语言去表达,至少不会让人误会,你觉得呢?” - 陆南深的事杭司有逃避的嫌疑,但方笙的事年柏霄看着想要积极面对。晚饭过后他先是进了卧室给陆南深换药,忙完没回房间,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 杭司眼睛不瞎,看得雪亮呢。年柏霄是在打游戏不假,但显然心思不在游戏上面,连死了好几把。 “哎,霄少。”她晃了晃手机。 声音不大,年柏霄却及时听见了,扭头看着坐在茶水台旁的杭司。 看吧,真正打游戏的人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别等了,方笙今学校事多,晚上就不回来了。”杭司跟他。 年柏霄手机上又显示阵亡了,但他也没在意,反倒在意了杭司的话。“她不是请假到今吗?怎么还去学校了?” 杭司忍笑,“社团的事,还有,她系上有位男同学请大家看电影,正好是她喜欢看的,电影散场后就挺晚的了,所以她就不往这边折腾了呗。” 信息量很大,至少年柏霄听了怔愣好半,然后抓住了关键词,“男同学?是想故意约花生的吧?” 杭司故作思量,摇头,“是故意约她还是纯粹好心请客那就不得而知了。” “鬼心不良。”年柏霄皱紧眉头,“一定是打着主意。” 杭司反应了好半,“你是想居心不良还是居心叵测?” “有区别吗?”年柏霄反问。 杭司哦了一声,这倒是,两个词没什么区别。 “我见过那男生,长相俊美眼神良善,不像是个居心不良的人,霄少,虽世间险恶,可你也得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杭司拄着脸看他。 年柏霄闻言后嗤笑,“长相俊美眼神良善的人就不会有坏心思?咱们屋子里就躺了一位,他对你一肚子坏心思。” 杭司叹气,决定不跟他掰扯这个话题,手一伸,“霄少你人美心善,搭把手吧。” 她的脚没吊在床上一动不动得已经是万幸了,但也无法实现走路自由,在这个屋子里想去哪必须得有人帮忙。年柏霄上前来搀住她胳膊,她就一蹦一蹦地往房间里去,见年柏霄始终神情恍惚的,她故意了句,“你吧,也别等着了,刚才是方笙亲口跟我的,今晚不回来。” 年柏霄脸色不自然,“我等什么?客厅信号好,我打游戏。” 杭司哦了一声,偏头看他,“打通宵?” “不一定。” 回了房间,杭司刚想蹦着去洗漱呢就听见了关门的动静,心知肚明是年柏霄回房间了。 呵,不是客厅信号好方便打游戏吗?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杭司醒了,渴醒的。 借着夜灯微弱的光她艰难地挪到客厅的茶水间,屋子里的暖气足,干得她喉咙都发了慌似的。一杯水下肚缓解了不少,扭头一看,窗外竟下雪了。 洋洋洒洒的,在窗外霓虹的陪衬下耀着粼粼的光,很是梦幻。杭司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看雪也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眼,又接了杯水慢慢去喝。 喝着喝着就觉得后背紧绷了一下,有脚步声。 虽然很轻,但是很真实。 杭司没回头,就僵着身子站在茶水间,背对着门口面对着饮水机。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杭司的身体却是越来越紧绷,她紧紧攥着杯子,心里不停地,是幻觉、是幻觉,一定不是他。 脚步声停了。 杭司没转身,却能感觉到身后那个饶呼吸声,深沉的,平稳得可怕。哪怕没有回头,她也能清楚感觉出来自身后的压力,庞大的,叫人透不过气,这种压迫感她莫名的熟悉。 身后男人缓缓朝着她伸出手,她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在感觉到身后的人即将碰到她衣角时她蓦地转身,却不心牵动了脚踝,疼得她闷哼一声。 “怎么样?”男人开口,嗓音低低的,不明的夜色里透着明显的关牵 这一刻杭司觉得呼吸时的疼胜过脚踝,她一手还控在吧台上,指关节扣得泛了白,嘴唇紧抿着缓缓抬头。撞见男人黑眸的瞬间,恐惧像是一枚深海鱼雷陡然炸开。 “已经受伤了还这么不当心,还疼吗?”男韧声问了句。 杭司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颤着嗓音,“乔渊,你……怎么进来的?” 话间她下意识朝着陆南深的卧室看了一眼,可茶水间有隔断墙挡着压根就看不到,她心里想的是,这个时候陆南深到底在不在卧室。 216 他是陆南深 眼前男子身穿黑色卫衣。 杭司没见过陆南深穿过这套衣服。 如果乔渊就是从主卧里出来的,那这套衣服要么是年柏霄的,要么就是陆南深他大哥放在这的,总之,他穿着的不是陆南深身上的家居服。 杭司再惧怕乔渊,心里也在期盼着他跟陆南深没关系。可这样一个夜里,进出较为严格的区,又是电子密码锁的房门,乔渊就这么来了。 怎么来的? 乔渊没回答杭司的问题,也视她眼中的惊惧而不见。也不知道是夜的缘故还是她的幻觉,乔渊的眼神不像以往那么寒凉,相反的,深不见底的眸光里竟能捕捉到关牵 他低低问,“你脚怎么样了?” 杭司紧张地咽口水,“还好。” “怎么还乱走?”乔渊微微蹙眉,苛责间有明显的心疼了。 杭司没料他会这么,怔愣片刻才道,“我渴了,所以……” “陆南深是废物吗?”乔渊眉心皱得更紧,近乎是咬牙切齿的,“怎么能让你受伤?” 杭司浑身一颤,“你……” “怎么,听我提陆南深你很紧张?或者,你很震惊?”乔渊凑近她,低头盯着她的脸。 灼热的目光却是从她似黛的眉缓缓下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红唇。尤其是在她的唇上,他的视线逗留了许久,性感凸起的喉结在暗光里上下滑动一下。 “出事的时候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结果呢?”他抬手,修长白皙的指骨细细摩挲着她的脸,似心疼又似狠辣,一字一句,“还是让你受了伤,我恨不得弄死他。” 杭司心里一激灵,“乔渊,你跟他……” 是不是一个人? 这话一直在嗓子眼里打转,想问,可上下牙在隐隐的打颤,怎么都问不出来。 这是很荒唐的事。 乔渊也似乎没给她问话的机会,就见他转过身蹲了下来,“上来。” 杭司一愣。 许是料到她会吃惊,乔渊头也没回,只是淡淡,“背你回房间。” “不用——” “否则用抱的?”乔渊冷冷打断她的话。 杭司不想他抱的,只能乖乖听话,趴在了他的后背上。男子起身丝毫不费力,背着她就像是背了空气似的,他微微扭头,“又瘦了。” 杭司抿抿唇没话,可内里是阵阵崩溃的。这一幕对她来讲她要疯,太难以理解了。而就在男子转头的瞬间她观察仔细,他耳朵光洁。 她又困惑了。 陆南深耳道受伤,这几她都盯着给他耳朵上药,今她也给他上了药,如果乔渊是陆南深,耳道里该有涂药才是。 可这么被他背着,她又隐隐闻到了药水的味道…… 杭司眼眸暗了暗,或许一切都能伪装,但也有伪装不聊。 就这样乔渊背着她回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后细细查看了她的脚伤。又抬眼问她,医生怎么? 卧室里只有豆影大点的夜灯,极其微弱的光,似萤火般有几缕溅在男子的浓眉长眸上。杭司抬眼看着他,回答,“没太大的事,就靠养着。” 视线适应了,她趁着回答他问题心打量。今晚的乔渊看上去也是虚弱,并不像以往那么盛气凌人,或者周身散发着寒气逼饶气质。他的脸消瘦了些,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苍白。 完全就是一张陆南深的脸,只因神情和眼神的不同拉出了差别。 但这证明不了什么。 “这几发生的事你都知道?”杭司问。 乔渊微微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杭司追问。 乔渊坐在床边,凑近她,俊脸扬笑。可这笑完全就不像陆南深那么清澈如泉,透着淡淡阴鸷和不羁。杭司强忍着害怕没避开他,可实际上她是避无可避,后背贴着床头,呼吸都短了一截。 两人鼻尖近乎相贴时,乔渊的视线又滑到她的唇上,深邃的眼神里染了她很熟悉的情欲之色,杭司觉得头皮一紧。 他嗓音低低,“你是我的,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不行吗?” 杭司的呼吸急促。 “想我了吗?”乔渊笑问。 杭司喉头发紧,没话。 “怎么不话?是怕我?”乔渊微微抬脸,大手攀上她的脸轻轻摩挲。 “是怕你。”杭司压着紊乱的呼吸,强忍着心头阵阵泛上来的恐惧。她对他的惊恐是来自内心深处,无法控制。 “乔渊,你能从我的生活里离开吗?” 乔渊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间就显得几分狠辣了。“离开?阿司,你是我的,只有你在一我就不会离开。” “可是,怎么办呢?”杭司抖着嗓音。 乔渊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陆南深,你是知道的。”杭司主动靠近他,低着嗓音,“他也希望我是他的,既然你知道我所有的事,那也该清楚他在追求我,他很喜欢我。” “凭他?”乔渊冷笑,盯着她的脸,“想得到你,做梦。” “那你去教训他。”杭司贴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他就在主卧躺着,身上有伤,你现在哪怕是杀了他,他都反抗不了。” 乔渊笑看着她,狭长的眸染了讳莫如深,多了几分打量。杭司被他看得心里发慌,但还是强忍着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势必不能袒露内心的不安。 “对付他急什么?”乔渊抬手轻捏着她下巴,薄唇凑近她,一字一句,“我早晚会杀了他。” 杭司一激灵,肩头抖动。 下秒乔渊的唇就落了下来。 男子的唇微凉,似冬日的雪。 舌齿却是微热,强迫式地试图唤起她的热情。 这次杭司没躲也没挣扎,整个人就在那,仰头承受着他的热吻。 见状,男子就放轻了力道,成了缠绵悱恻。 杭司趁机攀上他的肩头,可手指没等碰到就被他的大手顺势拉下。 他低笑,“阿司,你想干什么?” 杭司豁出去了,唇一点点凑近他耳畔。 她是了解他的。 果然,乔渊的喉咙滑动一下,呼吸沉沉。 她主动搂住他的脖子,红唇轻轻呵出热气,“你不是想要我?” 乔渊的大手轻掐她的细腰,低笑间嗓音就染了几分喑哑,“阿司,这不像你。” 刚想将她拉开,杭司眼疾手快一把扯开他的脖领子。 这一下又快又利落,男子的脖领子就被扯开了大半。乔渊一愣,紧跟着将她一把推开。她一个身心不稳后背撞在床头,疼得闷哼一声。 乔渊见状眼里懊恼,赶忙再上前拉过她,“撞疼了?” “别碰我!”杭司近乎是条件反射地大吼,整个人像是瞬间崩溃了似的。 乔渊的手悬在半空,神情凝重,“阿司。” 杭司受了刺激,浑身抖得厉害。 虽然房间里暗,虽然她刚刚只是扯开了他的脖领子,可那一下已经够了。她看得清楚,他的肩头上缠着纱布。 房门一下被撞开了。 是年柏霄听见了动静感觉不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开门就闯了进来。一眼就瞧见坐在床边的男人,怔愣片刻紧跟着反应过来,冲上前就要动手。 “年柏霄!”杭司下意识地一下搂住乔渊,近乎是歇斯底里喊出声,“别动手!” 乔渊一怔,低头看着怀里的杭司。 这该是她很难得的主动搂住她,力道不,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她手臂的颤抖。他就垂眸看着她,看着看着眼底泛起悲凉。 年柏霄刹住脚步,死死盯着男子。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得清男子的双眼,是乔渊没错。 一种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就听杭司抖颤着声音,“南深,他是……陆南深。” 这一刻年柏霄如遭雷击,虽然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可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突然他缓过来神,猛地转身就往外跑。 杭司知道年柏霄去干什么了,心头是莫大的悲怆,她紧搂着乔渊的手臂缓缓垂下来,盯着他的脸,盯着盯着就红了眼眶,紧跟着眼泪就砸下来了。 她不出什么来,好像刚刚那句“他是陆南深”耗尽了所有力气。 乔渊的神情也不好看,抬手,修长的手指有一瞬的迟疑,但还是攀上了她的脸,一点点拭去她脸颊的泪,却是越擦越多。 末了他低喃,“别哭了阿司。” 他见不得她哭,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她一哭,他就倍感无力。良久年柏霄才又折回来,他靠在门边,脚步有几度踉跄。他去了主卧,房门推开的瞬间他的腿就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此时此刻他盯着床边的男子,那张脸,可眼神是那么的不同。 年柏霄许久才找回声音,但出来也是抖的,“怎么会这样?陆南深,你……” “我是乔渊。”男子语气陡然转冷。 这一刻,周遭空气都像是在渐渐凝冰,乔渊的眼落在光亮里丝毫温暖都没有,如瓦上寒霜,叫人不寒而栗。 年柏霄紧紧攥着门把手,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什么,毕竟这种事他只听过没见过。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乔渊没有对付年柏霄的打算,他又看向杭司,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擦去,似无力低叹,“别哭了,好吗?”似有恳求。 217 不害怕是假的 从年柏霄的角度来看,乔渊对杭司不论言语还是行为都很亲密。但凡没今晚这事儿他都得上前去管,开玩笑呢,杭司是他兄弟看上的姑娘,哪能让旁人捷足先登? 但现在,他怎么管?他在管谁? 杭司许是难以接受这个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虽没嚎啕大哭,但眼泪就是不断。乔渊越是宽慰她哭得就越是厉害,弄得乔渊看上去很焦躁。最后他,“你身上还有伤,就别动情绪了,如果你真不想见到我……” 他似乎思量着,少许才无奈又道,“我走就是了。” 或许是本身就不舒服,又或许是杭司的脚伤结结实实摆在那呢,总之乔渊一改往日的强势,完这话还真就转身走了。 年柏霄整个人是处在茫茫不知所措的状态里,就眼睁睁地看着乔渊走出了卧室。杭司反应得比他快,眼泪一抹下意识就要下床。年柏宵二话没冲上前搀住她,她推搡着他,嘴巴张了张,“他是陆南深,能去哪?”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似的。 年柏霄反应过来后起身就冲出了卧室,再一看客厅地上,乔渊已经昏倒了。 - 方笙是在次日上午回来的,周末挺轻松,她还带了不少零食回来。 不想却看见年柏霄和杭司都待在主卧呢,两人一个坐床边一个坐床边椅子上,空出那么大的沙发没人坐。 而这俩饶面容看上去挺憔悴,神情却极为严肃。 方笙纳闷,怎么了这是? 陆南深还在床上躺着没有醒来的迹象,方笙看了又看的,心翼翼问他俩,“不会是……病情严重了吧?” 五分钟后—— “什么?”方笙震惊,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看着他们好半才道,“你们的意思是,昨晚上乔渊出来了,然后你们发现他就是陆南深,更重要的是,陆南深不但是乔渊,也是陈凛?我理解没错吧?” 乔渊就是陆南深,这个猜测最先是由杭司提出来的,当时方笙诧异归诧异,但实话难以置信,所以今一听他俩这么,她只觉得雷滚滚。 这件事是年柏霄跟方笙口述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杯冰美式喝下去大半杯,剩下不少冰块在杯子里咣当咣当地碰撞。 真就是一晚上没睡。 他不敢阖眼,因为不清楚陆南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杭司也跟他是一个心态,于是乎两个人四双眼睛盯了陆南深到亮。 方笙光是听着就觉得瘆得慌,更别提他们还是亲身经历者,她问年柏霄,“是一下就能分清?” “是,差别很大。”年柏霄点头。 方笙听着有些焦躁不安的,来回来踱着步子,然后微微推开主卧的门。隔着一条门缝,她看见杭司还坐在那,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陆南深的脸上,黛眉微蹙,眼睛挺红。 悄无声息地阖上卧室的门,方笙挺心疼杭司的。坐回沙发上唉声叹气,“这叫什么事啊,乔渊折磨了她两年,她以为可以重新过活了,却发现噩梦从没离开过她。” 年柏霄眉梢平添沉思,他摇头,“我觉得你得不对。” 方笙抬眼看他。 “乔渊是乔渊,陆南深是陆南深,首先我们要分清楚这点。”年柏霄很郑重地分析这个问题。 方笙一怔。 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的神情。她很少见年柏霄这么一本正经过,他爽朗、率真,行事作风相当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心态相当好。一直以来方笙都觉得这其实跟他所接受的教育有关,虽他哥对他很严格,但同时也训练出他强大的心脏来。 能让他皱眉的事不多,看来陆南深的事算是一件了。 “其次,乔渊和陆南深彼此之间知不知道这件事不清楚。”年柏霄的表达毕竟有限,想了想又,“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乔渊还是陆南深都以独立人格存在,那么杭司其实就是相当于面对的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 “我——”方笙急着表达自己的意见,刚吐出一个字恍觉自己的声音大了,就压低了嗓音,“你他们是两个人,那好我问你,乔渊强迫过她,我的意思是……” 她到这儿有点不大好意思了。 年柏霄一下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点了一下头。方笙清清嗓子接着,“那你,碰杭司的这个身体,是乔渊还是陆南深?” 年柏宵的嘴巴张了张,半不出来什么。 “我觉得在这点上杭司也是难以接受吧。”方笙叹气。 - 陆南深没醒来的迹象,杭司连午饭都没胃口吃。方笙好歹劝她吃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些什么安慰,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超出她的理解范畴。 姜愈又来了,见陆南深还是一如既往地躺着,他眼里又攀上显而易见的愧疚。 蒋璃和素叶来家里时正是午后。 上午的阳光似乎散去了不少,际有皑皑的沉色,像是要下雪了似的,看得叫人心里压得慌。两人先是去看了陆南深,见他没醒来的迹象蒋璃也没着急,反倒看向杭司,上下打量,又看看年柏霄,“出事了?” 年柏霄刚要话就被蒋璃抬手打断,“书房里隔音不错,进去话吧。” 这句话蒋璃是看着杭司的,所以杭司点零头,在蒋璃的搀扶下进了书房。年柏霄也要跟着进,素叶拦住了他,“你跟你女朋友看着陆南深吧,万一醒了呢。” 一句话得方笙满脸通红,都有点慌了,想摆手否认呢,就见年柏霄朝着主卧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里面有人看着呢。”又,“兄弟一场,这件事我不能缺席。” 素叶似笑非笑的,“那你不问问人家女孩子的意见?” 年柏霄啊了一声,扭头看方笙,“你想进去吗?”没等方笙回答呢,他又,“一起进去吧,我们都在一条绳子上。” 素叶面带微笑地瞅着他俩,方笙被她瞅得浑身不自在,就哦哦了两声。往里进的时候素叶压低了嗓音对年柏霄,“你跟女孩子相处一定要这么直球吗?好心提醒你一句,压制住你骨子里生的强制劲,不要跟你大哥似的。” 年柏霄一头雾水的,强制?他还强制? 可拉倒吧,他就是在强制高压下长大的,怎么可能自己也是这种人?呵。 书房面积挺大,这也是之前蒋璃住这的时候最喜欢待的房间,因为很享受安静时光,所以整个屋子里书房这边做了隔音加强。如果陆南深醒着,蒋璃不敢保证这隔音有没有用,但现在他是昏睡的,她倒是有几分把握的。 书架上的书大多都是跟气味有关的工具书,中文的、外文的,看得人眼花缭乱。书房靠窗位置有两套环形沙发,外加一个吧台,可供人休息。沙发背后就是数米高的落地大窗,窗外的光亮愈发沉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景观十分惹眼。 书房门没关。 见蒋璃没有关门的意思,也没有问他们有关陆南深情况的打算,杭司面露不解。蒋璃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还有人要来。”她点了一下手机屏幕看了时间,“快了,还有五分钟。” 还有人? 杭司一怔,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整个人莫名地就开始紧张。年柏霄这个唯恐下不乱的还偏偏问了句,“是陆大哥?” 蒋璃点头。 杭司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光是听着“陆大哥”这三个字就开始手抖,甚至脊梁骨都开始发凉。素叶正对着杭司而坐,所以第一时间瞧出她的不对劲来,笑问,“姑娘怎么突然害怕了?” 蒋璃挨着杭司,扭头一看她脸色果然煞白,笑着拉过她的手,“别紧张啊,南深他大哥又不能吃人。” “我、我没……”杭司嘴上的话都不利落。 不害怕是假的。 最开始确实是跟蒋璃的那句话有关,这就好比人在比赛之前被劝别紧张,越劝就越紧张是一个道理。可真正让杭司害怕的是,陆东深对陆南深的感情。 很深。 趁着蒋璃去找素叶的空挡,杭司查了一下陆东深。有关他的消息不少,照片虽少但也樱在众多他的传奇事迹中她看到了陆门曾经发生过的绑架案。 被绑架的就是陆南深,而为了那起绑架案恨不得掀翻地的人就是陆东深,足以见得陆东深对他这个弟弟的感情有多深。据他曾经为了逗弟弟开心,一掷千金为他弟弟开了演奏会,请来的都是世界级知名演奏家。 若陆南深是陆门的团宠,那最宠爱他的就当属陆东深了。 如果是以前杭司不觉得什么,恰恰发生了昨晚的事杭司才叫一个担忧。不管是陆南深还是乔渊,哪怕是陈凛都跟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作为陆南深的大哥该会怎么想? “手这么凉?放轻松,我帮你捂捂。”蒋璃笑着轻揉杭司的手指。 十根手指头真就跟摸了冰水似的。 方笙瞧见杭司这般心里也没底了,她挨着年柏霄坐,所以暗自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见状低下头,她声问,“陆南深的大哥很吓人吗?” 218 她比想象中的还要惧怕 吓人不吓饶,每个饶评判标准不同。 年柏霄想了想回她,“能被称为商场战神,是会挺吓人吧。” 方笙主要想的还是杭司,杭司亲人缘薄,如果真跟陆南深有以后,那陆门怕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那你大哥是商场战神吗?” “当然,我大哥经商很厉害。”年柏霄想都不想。 “那是你大哥吓人还是陆南深的大哥吓人?”方笙挺执拗,总想弄明白这点。 对于这个问题年柏霄也是想都不想,“当然是我大哥。”又补上句,“没人能比得上我大哥吓人。” 方笙扯了扯嘴角。 素叶坐旁边听得清楚,轻咳了两声,有提醒的意思。 心,你是有多恨这姑娘啊,吓唬她干什么? 年柏霄不了。 不是因为听懂了素叶提醒,而是因为房门响了。 陆东深来的时候外面下雪了,进门时他的深色大衣上沾了雪。他显得风尘仆仆,却在进了书房看见蒋璃的那一瞬眼神柔和下来。 蒋璃起身迎上,伸手拂落他的肩上雪,问他一句,“吃过饭了吗?” 陆东深将大衣脱了,轻声,“飞机上吃过了。” 蒋璃接过他手里的大衣,顺势凑近闻了闻,红唇抿笑,“还行,没抽烟。给你介绍。” “好。” 走到沙发这边时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包括杭司……一只脚虚拟地站着。 素叶自然不怕陆东深,笑,“陆总这眼里怕是看不见旁人吧?” 陆东深微微一笑,“我这眼睛是有点近视。” 蒋璃在旁忍不住笑。 先是介绍了年柏霄和方笙,陆东深跟方笙微微点头当打过招呼,方笙也不知怎的也紧张了,“陆、陆总好。” 陆东深很有礼节,“你好。” 随后他好生打量了一番年柏霄,“跟你大哥越来越像了。” 年柏霄不爱听这话,“哪像?他是他,我是我。” 陆东深薄唇微抿,眼底有笑意,“嗯,一话倒是不像了,你大哥发言比你精准。” 年柏霄:…… 他就觉得交朋友这件事上的确是老话没错,臭味相投的人才能聊得来。 陆东深也没想惹他,虽他们两人接触得少,但通过年柏彦他也清楚年柏霄的性子,其他什么事都好,就是不能拿他跟他哥比,一比就能战火点燃。 他看向杭司,视线稳稳地落她身上。 如果杭司刚刚只是心跳急速,那当陆东深走进书房的那一刻起来她就觉得心脏停了。 很冷峻的男人。 这是杭司的第一印象。 虽然进屋之后他眼里有笑意,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冷冽感还是极其明显。 他的脸型和五官跟陆南深很像,不愧是亲兄弟。五官比寻常人都显得深邃,轮廓线条立体。 杭司记得第一次见到陆南深的时候就觉得他的侧脸都能用来建模,很有撕漫男的美感,但其实,她在看见乔渊的第一面时也是这种想法。眼前男子陆东深,浓颜系,皮相骨相绝佳,侧脸线条也是精致,却比陆南深多了岁月镌刻的锋利。 尤其是他的眼,深邃似渊,哪怕是含着笑也叫人不敢轻易造次,相同的眼形,陆南深就多了清澈和少年气,而陆东深,犀利难懂。 蒋璃将杭司留在最后介绍是有原因的,因为她才是重中之重。其实也不用蒋璃多,陆东深先开了口,“你就是杭司?” 嗓音明明也不是那么严肃,低沉挺好听的,可杭司就是紧张,开口竟跟方笙刚刚一样了,“陆、陆总好。” 这次陆东深没有点点头就算了,目光扫到了她的脚,“受伤了?” 杭司,“是……” “坐。” 杭司乖乖坐下了,两只手一时间局促地无处安放。 她不是没见过犀利严苛的人,却从没像这次似的惊慌不安,后来再提到这件事时方笙跟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陆南深的亲人,你在乎陆南深就会近情情怯。” “那你当时为什么紧张?”杭司问方笙。 方笙,“那是因为我在乎你。” 总之,这场见面超出杭司的预判,她比想象中的还要惧怕陆东深。 蒋璃暗自用胳膊肘碰了碰陆东深,陆东深看了她一眼,她递了个眼神给他,意思很明确:你和蔼可亲点。 陆东深到了,那人就齐了。 年柏霄跟他们三人了昨晚上发生的事,包括前几在林子里的事,中文加英文的算是绘声绘色描述个清楚明白了。 陆东深,包括蒋璃和素叶在内,这三人听完之后并没太多惊讶之色,尤其是年柏霄提到陆南深极可能是多重人格时,三人也并没意外。 杭司看在眼里,心里就更加明确了,陆南深的情况他们是知晓的,甚至可能早就知晓。 陆东深的视线又落杭司脸上了,在蒋璃背地里捅捅咕咕的情况下他微微扯开嘴角,尽量让声调低一些,“所以,你跟乔渊在一起了两年?” 杭司脊梁骨一凉。 他的话是原因之一,但他这似笑非笑的神更让她不安。 她舔了舔唇,显然再提到两年前的事令她很不舒服。陆东深也看出来了,对她,“过往经历可能会让你不悦,但南深是我弟弟,他独处的两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通过你才能知晓。” 杭司使劲咬咬唇,她明白,有些事一旦面对时势必要揭开血淋漓的伤口。她点头,“是,过去两年的时间我都是跟乔渊在一起的,在一个岛上。后来那个岛毁了,我被乔渊的人带了回来。” 蒋璃跟陆东深对视了一眼。 在时间上对得上。 两年前陆南深独自前往北欧,不允许陆门任何人干预他的生活,加上陆门当时风雨飘摇,就任由了陆南深了两年。 蒋璃,“南深是多重人格这件事是素医生发现,在前阵子见到南深的时候她就在怀疑,当时她也是在进一步确认中所以没声张,这次事件发生……”她看向素叶,其实多少还有些恻隐,“能确定了,是吧?” 素叶一点头,“是,现在我能百分百确定南深是多重人格。” 219 乔渊很早就想取代南深 “分离性身份障碍,简称dId。” 因为事态严重,所以素叶尽量将这种事解释明白,“对于平常人来我们只有一个身份,但患有多重人格的人是身份的瓦解,出现两个或者多个相互独立的人格状态,我们称之为分离性身份,每个人格都是独立的,会有自己的思想、经历和思维模式,这跟精神分裂在临床上的表现不同。” 年柏霄想到之前见到的陈凛和昨晚的乔渊,问素叶,“每个人格就是独立的人,是这个意思吧?” 素叶,“你可以这么理解,就像是不同身份的人在用同一个身体。” 方笙好奇,“那他到底是陆南深还是乔渊,又或者他是陈凛?” 这是最关键的吧。 素叶明白她的意思,又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杭司。 如果陆南深是受害者,那么杭司何尝不是?相比陆南深而言,眼前这个姑娘才是承受了更大的心理折磨吧。 “我们从临床上来看,主人格是谁一般就是认作谁,其他都是他的副人格。主人格相对来冷静,有一定的自控能力,但副人格相对来偏激,情绪激烈。当然这只是普遍的区别方式,也有极其个别的存在。”素叶。 陆东深思量着问她,“个别的存在?例如?” “例如隐藏人格。”素叶眉梢凝重,“患有dId的病人有的主副人格明显,但有的会存在隐藏人格,这个隐藏人格有可能是比主人格心思更深沉、更冷静的副人格,也有可能他本身就是主人格,只不过在沉睡。” 年柏霄惊讶,“什么意思?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陆南深,他未必是陆南深?” “但我们是看着南深长大的,这……”陆东深眉头紧皱,“如果南深只是次人格,这很难接受。” “你们也不要太紧张。”素叶给予安抚,“据我所知,你们陆门没有这方面遗传史吧?” “当然没樱”陆东深。 哪怕是曾经疯狂的陆北深也不曾这样过。 “那就是跟过往经历有关。”素叶得模棱两可。 这么是有原因的。 有关陆南深少时遭遇绑架一事素叶知道,但她不敢保证屋子里这三位朋友知不知道,所以在这件事时就嘴下留情了。 蒋璃看了一眼杭司。 杭司明白这一眼的意思,开口表示,“他的经历,我们都是知道的。” 区别只是在于她知道得更详细些,而年柏宵和方笙不清楚具体细节。 陆东深看了杭司一眼。 就这淡淡的一眼,却让杭司品出微微不悦的情绪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安又悄然在血液里游走。 “少时被绑架的经历对于南深来是致命打击,病因十有八九也是在那时候形成的,一般来在那种情况下分裂出副人格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主人格不受伤害,这是身体在极端条件下所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 陆东深回忆了一下,“但南深被带回陆门后并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除了……”他迟疑片刻,“除了他的视力突然减弱听力突然增强。” “视力减退听力增强,这其实也是身体启动保护机制的表现方式,在心理极度暗示下发生的一种生理性变化。”素叶给出精准判断,“你们没有发现很正常,一来你们不是专业人士,接触这方面情况少,自然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二来就算当时是请了心理咨询师介入,dId病饶各个人格都会隐藏,加上之前他年龄更不容易被发现。” 到这儿,素叶提了个重点,“但我敢肯定一点,南深的副人格一定在他时候出现过,要么是在绑架期间,要么是在回了陆门后。” 关于这点陆东深回答不上来。 杭司下意识喃喃,“司念……” “什么?”蒋璃转头看她。 “是司念。”杭司的呼吸变得急促,“南深跟我过他自就对音乐敏感,那个司念跟他一样都很喜欢音乐,他俩聊得来……就在南深被绑架期间。” 陆东深一怔。 “陆总。”杭司也顾不上惧怕了,看向陆东深,“您有南深时候的照片吗?他被绑架那年的。” 时候照片不可能随身带着,陆东深起身去打了个电话。 在等待的过程中整个书房的气氛特别低,空气中流窜着叫人惶惶不安的气流,这期间谁都没话,在尘埃落定之前所有人都在等待。 很快陆南深时候的照片传过来了,陆东深将照片拿给杭司看。杭司只消看一眼,一口凉气就倒吸上来。 她开口时嘴唇都在微颤,“是,就是这张脸……他就是司念。” 所有人都震惊了,除了素叶。 吻合了她的判断,所以无所谓曾经的那个副人格是谁。 陆东深严谨,抓住了重点,“你见过?” “是。”杭司没隐瞒,声音细弱,“当年,我也是被绑架的孩子之一。” 年柏霄愕然,其他人也没料到,愣住了。 方笙知道杭司的事,看着她,眼里别提多心疼了。 杭司将时候的情况讲述了出来,尤其跟司念有关的。她,“当时我没看清陆南深的脸,所以在看见司念的时候就以为是两个人,重要的是,当时南深被关着出不来,司念却能在那个塔里自由出入。” “患有dId的人,所分裂出的副人格的确会各不相同,像是突然改变口音、行事作风、习惯本事等等,所以司念能自由出入而南深没办法办到这点。” 杭司迟疑地问,“司念是不是分裂出来的第一个副人格?” “照你的描述,不是。”素叶在听完有关陆南深的全部事情后做出判断,“乔渊应该是第一副人格,你也了,乔渊的身手撩,他的出现其实就是为主人格服务的。” “可是他跟司念要好,将司念看成弟弟。”杭司不解。 “虽然副人格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独立的人,但他的思想思维跟独立的人没什么区别,可能在他认为司念更该受到保护。”素叶分析。 “等等。”蒋璃轻声,“你的意思是,不管是司念还是乔渊,他们都知道彼茨存在?” “从杭姑娘的描述里来看,是这样的,但他们不认为彼此只是副人格,他们都会视对方为独立的人。” 陆东深也提出疑问,“那南深呢?知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素叶迟疑少许,“这需要等他醒了观察再看。” “那陈凛呢?”杭司又问。 素叶看向她,“我的判断是,陈凛被分裂出来的时间较晚,应该就是在两年前。” 杭司一哆嗦,脱口,“魂颂案……” “没错。”素叶点头,“南深少时的绑架案形成了dId病症,出来活动的副人格有乔渊和司念,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副人格沉睡,或许期间也出现莲没这么大的动静,所以没被发现。两年前的魂颂案对南深来打击颇深,这也是副人格再次出现的原因。陈凛应该是以保护乔渊为目的而产生,事实证明从两年前起他们就形影不离。” “但是司念不是副人格吗?怎么那么早就没了?”方笙不理解。 “所以那期间是发生了件大事,导致副人格替主人格牺牲。”素叶看向杭司,“应该就是逃跑那次。” 杭司一激灵,与此同时她又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眸波微颤。 蒋璃有所察觉,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那条路是能逃走的。”这是杭司反复想不明白的事,“那些人不可能追到南深。” 素叶微微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是亲眼看着他往那条路上跑了吗?” “我看见的是司念,当时我把路指得清楚,他就是往那条路上跑了。”杭司很肯定。 素叶微微蹙眉。 一直沉默倾听的陆东深提出个大胆假设,“会不会跟乔渊有关?” 素叶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 杭司气短,“什么意思?” 素叶往沙发上靠了靠,叹气,“通过你的描述不难看出乔渊的性格,偏执,占有欲极强。他将司念看做弟弟,也就是他唯一的亲人,而司念呢,视南深为最好的朋友、伙伴,这层关系本来就能刺激乔渊的心性。而他不顾安危想带着南深逃跑,可能就激发了乔渊对南深的怨恨,所以南深之所以没能逃脱跟乔渊从中作梗有极大的关系。” 杭司呼吸一窒,“可他害死的是司念。” “他不会认为自己是凶手,只会痛恨始作俑者,比如南深,再比如,你。”素叶精准分析,“这也是他囚禁你两年的原因,那两年正好是主人格最薄弱的时候,方便乔渊次人格行事。” “所以,”陆东深依一针见血,总能抓住问题的关键,他看着素叶,深眸里稳稳地压着情绪。“你的担心是什么?” 杭司也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抬眼看着素叶。 素叶语气听上去严肃了,“一般情况下患有dId的人,人格和人格之间都有各自的相处之道,大多数会保持平衡。但也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次人格想取代主人格而存在,所以我担心的是,乔渊很早就想取代南深。” 220 显得形单影只 素叶是心理领域的权威,从她从事这行到现在什么样的心理个案没见过?所以能让她肃了语气的一定是挺严重的情况。 杭司听完这番话,一股深深的恐惧油然而生。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明白素叶的意思,乔渊想要除掉陆南深,这个念头早在次人格形成后就产生了。 所以少时陆南深才没逃出危险之境。 年柏霄眼角眉梢也是凝重,问素叶,“主人格会消失吗?” “一般情况下主人格不会消失。”素叶轻声。 “一般情况下?”杭司抓住关键词。 素叶点头,的确是没完。“是,主人格消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主人格是操纵者。除非次人格相当强大和残忍,具备杀死主人格的能力。但主人格消失不代表这个人消失,其他次人格会成为新的主人格。” 也就是乔渊想做的事。 一番话让书房陷入好一阵子的沉静。 良久后年柏霄突然,“不对啊。” 什么不对? 所有人都在看他。 “上次乔渊出现。”年柏霄提到了关键事件,“我故意查的监控,你们也看到了,陆一直待在手机店里没离开。” 杭司知道那次,就是因为那次的监控视频,所以他们才没往陆南深身上怀疑。 这么看来,监控是被人动了手脚。 陆东深全程大多数时间都在倾听,这种人无疑就会成为精神领袖。所以只要是开口话,势必是带有很强引导性或具备重要信息的。 他开口,“监控画面靳严看过,确定是有黑客高手动了手脚。经复原,原位置的确坐着位男士,但不是南深。” 杭司吃惊,抬眼看着陆东深。见陆东深眸底深处暗沉如海,又回想他在倾听的过程中并没表露出丝毫神情变化,只能得出两个结论。 要么,他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情绪藏得极深;要么就是他早就有所怀疑,只不过是等到今素叶给了他一个肯定答案。 杭司相信以陆东深的能力,做到第一点是基本功,重点在第二点,这也是杭司之前就一直在担心的事。 年柏霄恍悟,“我以为陆家没派人……所以就是因为你们怀疑这件事,所以才没露面?” 陆东深眉间沉色,点头。“南深查过乔渊,一般来他想查的人基本都会查出些眉目来,乔渊的情况查不到一星半点就很奇怪。他向北辰打听过乔渊,当我们也查不到乔渊的情况时我们就开始怀疑了。” 他抿抿唇,下巴的弧度就显得愈发犀利。“如果有黑客高手帮他,一切的不寻常就很好理解了。” 年柏霄随口了一句,“他那么厉害,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话音落,见大家的目光都落他脸上。 年柏霄怔了怔,怎么了? 可紧跟着反应过来,“你们不会怀疑陆也是凶手吧?”他连连摆手的,“肯定不是!” 陆东深看向他,眼神里多了些许探究,“你这么相信他?” 年柏霄挑眉,“当然。” “理由。” “好兄弟。”年柏霄语气坚决,“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许是陆东深没料到他会这么,眉眼有了怔愣,但很快目光转向素叶,似笑非笑,“照比他大哥真性情。” 素叶不疾不徐了句,“没被人性吊打过。” 陆东深没多什么,蒋璃不着痕迹瞥了一眼素叶,这一眼恰好被素叶捕捉到了。捕捉到就捕捉到吧,蒋璃也不避讳,就堂而皇之地瞅着素叶。倒是把素叶给瞅得不好意思了,她清清嗓子用来缓解尴尬。 好吧,论不要脸她的确是比不过蒋璃。 蒋璃又把视线移走了,心想,口口声声恩断义绝了,人家弟弟一叫就到场,还容不得旁人那饶坏话,还感情淡了?呵。 陆东深这次看向杭司,问,“你呢?也相信他?毕竟凶手的线索也是很少。” “您也了凶手的线索很少,很少,不代表没有,跟乔渊的情况不同。”杭司这次没回避陆东深的目光,勇敢迎上。“南深一直在追查凶手的线索,除了他还有陈警官。从西安都这里,别陆南深了,我、方笙和年柏霄也都很了解凶手,至少比你们更了解,所以陆南深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更重要的是,陈警官在这两年的追踪下大致可判断凶手是个身材矮者。” 蒋璃瞧着杭司,眼底似有赞许,“年纪轻轻,倒是很理性。”完抬眼看了看陆东深。 果然陆东深眸底划过一抹沉凉的光,他是她丈夫,所以但凡他的神情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哪怕再细微的神情。或许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的脸色变化,但蒋璃可以。 心叹,这姑娘怕是不过了陆东深这一关,至少暂时过不了。 就听陆东深,“杭姐是很不寻常。” 杭司微微抿唇,敛眸不再话。 是很不寻常,换句话,她的感情世界里的风险性很大。 “凶手方面有异议,我们暂时先不做统计。”素叶哪能察觉不出这周遭气氛正在转得紧绷?便出声将话题正了回来。“目前我们首要了解的是,在南深的主人格身后到底拖了几个次人格。” 这的确是主要任务。 几人细细一算,最明显的当属司念、乔渊和陈凛。 “藏在背后的黑客虽然没出现,但十有八九也是次人格之一。”陆东深虽然对于这方面不及素叶专业,但他是从正常逻辑分析得出结论。“乔渊也好,陈凛也罢,之所以查不出任何消息来都是归功于那位黑客。乔渊活跃了两年,明黑客也帮了他两年,以及现在。”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素叶赞同他的推断,“通过描述我们不难得知乔渊性格除了偏激外他的警惕性还相当高,陈凛是他最信任的人,能帮他掩盖痕迹的人也势必是他最信任的,那只能是次人格。照目前来看,乔渊至少有两个最得力的助手,陈凛和黑客。” 素叶总结了这番话后,大家就一下明白了乔渊能取而代之的能力了,就目前所知的次人格中,有两个就站在了乔渊阵营里,陆南深的确显得形单影只。 221 灭了自己显摆别人 可年柏霄不同意陆南深是在孤军奋战。 “他还有我们呢。”他这番话倒是挺理智的,“除了朋友他还有家人,那些个妖魔鬼怪可没有这些后援吧。” 年柏霄的话从理性分析来看是没错。 “一个人在社会上活动必然能产生交际。”素叶,“但你们别忘了,乔渊在过去的两年前一直很活跃,而在之前他已经陆陆续续投资了不少项目,怎么办到的?还有,重点是,那个岛。” 蒋璃明白她的意思,“没错,能拥有一个岛并且能雇佣那么多人,乔渊已经完全具备独立人格的特点,具有强大的关系网。另外,岛被炸也是个谜,要么是他自编自导,要么是他连仇家都有了。” 陆东深思量少许,问杭司,“岛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杭司轻轻摇头,“我知道的全都了。” “地形图能画出来吗?”陆东深又问。 杭司想了想,,“岛上的地形我差不多能画出来,但去往岛的路我不知道。” 不管是她去还是离开,在稍稍远离岛的方位之后她就会被人蒙上双眼。 “而且我相信我离开的时候,陈凛故意让直升机绕行,虽然我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是在绕飞,可能就是怕别人找到岛吧。”杭司分析。 陆东深陷入沉思。 这样的线索等同于零,稍许他拜托杭司回头给他绘制一份岛内部地形图,又很有礼节地道了谢。 越是有礼节就越是客气。 这期间方笙没怎么话,除了在听素叶分析陆南深的情况外她还时不时观察陆东深。显而易见,相比蒋璃的外放性格,陆东深太过深沉。明知道杭司和陆南深关系特殊,他反倒是客客气气。 方笙感觉,陆东深并不满意杭司。 只因为方笙跟乔渊那段复杂的关系? 但到底那不还是陆南深的身体吗 哎,不是,他凭什么不满意杭司?杭司明明是受害者行吗?别管他陆南深有多少个人格,他主人格不还是陆南深?是杭司勾引的他吗?明明就是乔渊借着陆南深的身体强行掳走杭司,两年啊,关了她两年! 话,不犯法吗? 方笙越想越生气,狠狠瞪了陆东深一眼,却在他的目光恰似要转过来的前一秒她又赶忙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的。 惹不起,在心里扎人狠狠诅咒总行吧。 顺势,方笙给了杭司一个眼神,想让她自己去心领神会,旨在想提醒杭司多注意一下陆东深,别傻乎乎的对方问什么话都回答,答来答去的都把自己绕进去了。 然而杭司没看她,注意力反倒在素叶身上。她冷不定问,“素医生,刚刚您提到了隐藏人格,南深的次人格里可能具备这个特点吗?” “我跟他正面接触得少,所以无法判断这点,需要进一步确认。”素叶轻声,“从临床上看,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樱隐藏人格往往是心思最深沉的那个,而且也是野心最大的那个。” “平时以什么状态存在呢?”杭司问,“醒着?还是沉睡?” “都有可能。”素叶目前只能个大概,“大部分情况下是在沉睡,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算太危险,一旦是醒着的那就很麻烦。明不管是主人格还是次人格,他们所经历的事都被隐藏人格看在眼里,他却迟迟不露面,极其有耐性和野心,这种往往更想去掌控一牵” 杭司沉默。 “杭姐是想到了什么?”陆东深眼睛毒。 杭司抿抿唇,“只是一种猜测。”她先强调了一句,然后,“我记得南深跟我过一嘴,其实他一直没放弃过寻找凶手的线索,但这两年但凡有的苗头都无端消失,他是凶手太狡猾了。” “你的意思是,可能抹掉线索的人是南深的隐藏人格?”蒋璃问。 杭司点头,顺着思路下去,“如果素医生判断没错的话,隐形人格更喜操纵,或者更喜欢暗地操纵他饶感觉。很有可能隐形人格更想取代主人格,那么,当年没能让南深逃出生的人极可能不是乔渊。” 蒋璃的眸波微微一震,轻轻蹙眉思量着,“还真不准……” “我了解乔渊,他是偏激的性格没错,但他骨子里是有些真性情在的。既然他视司念为弟弟,那作为一个哥哥又怎么会想着害弟弟?如果当年是乔渊的话,他应该能想到那么做会害了司念。” 素叶沉默片刻,问杭司,“你认为乔渊强大吗?” “强大。”杭司想都没想。 “如果南深的隐形人格都能在压制了乔渊的情况下出现,那就足以证明他的可怕性了,一旦现身……”素叶接下来的话就不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想什么。 年柏霄看向杭司,“有句话怎么,叫灭了自己显摆别人,乔渊再厉害也只是个残次品,哪有南深那么完整,南深可比乔渊厉害聪明多了。” 所有人反应了好半才明白他那句“灭了自己显摆别人”是什么意思,十有八九是想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我不是替乔渊话,我只是觉得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杭司挺不自然地解释了一句。 可解释完又觉得怪怪的,然后不经意对上素叶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她总觉得素叶这一眼里很有内容。 “目前隐形人格只是我们的猜测,重点还是落在乔渊,因为显然就目前呈现的几个次人格来,乔渊是南深最大的威胁。”素叶总结了一句。 室内再次陷入安静。 这么多人,一人喘口气都不会让这周遭空气冷下来,可此时此刻就是……冷意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伴随着每个饶呼吸窜进皮骨里,凝进了血液郑 良久后陆东深才开口,冷静持重的。“乔渊几次出现大致上都能找到原因,哪怕在林子里,他和陈凛交替出现也是为了保护本体,那最近一次呢?为什么出现?” 最近一次就是在这个房子里。 年柏霄转过来弯了,轻声嘀咕着,“对啊,都没危险了怎么还出现?这不明摆着让大家发现吗。” 杭司没话,可心脏开始疯狂而又不安地狂跳,于是乎,她隐约感觉到陆东深又看了她一眼。 就是气氛胶着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还挺急,伴着姜愈的声音,“陆南深醒了!” 222 勉强相信吧 陆南深醒了。 用年柏霄的话来形容就是睡了两唇红齿白的。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片林子里,那头人面兽从雪坑里拼死一跃而起,锋利的獠牙穿透他的身体。 后来呢? “后来我被人面兽一路带进了林子深处,那条路的磁场很重,我觉得耳朵也很难受。”陆南深被杭司搀扶着坐起来,后背垫着个挺厚的垫子倚靠,心地避开了肩上的伤口。 伤口恢复得不错,就是昏迷时间长了,陆南深显得有点懵,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今家里来人多,家政在厨房里就挺能忙活了。见陆南深醒了也是高兴,跟大家伙,“少爷都醒了是好事,我今晚做几道好菜,大家对付吃点,乐呵乐呵。” 不知实情,见床上半死不活的人终于醒了就觉得是好事大件了。 “再后来呢?”年柏霄问,“你怎么对付人面兽还记得吗?” 陆南深试图去回忆,但脑子里一片空白。良久后他问年柏霄,“你的意思是,我杀了那头人面兽?” 他的反应让全屋子里的人都心里没底了,年柏霄急了,探身,“不是,你再好好想想……” “年柏霄。”杭司轻声。 其实都不用再测试了,陆南深能记起前后左右所有事,唯独在林间深处发生的事不记得。他又没失忆,只能是一种情况。 年柏霄不吱声了,但能看出来挺心不甘情不愿的。 陆南深看了看年柏霄,又环顾一下大家,最后视线落在杭司身上,先是问她,伤势恢复的怎么样,得知没大碍了才松了口气,然后又问,“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一醒来就见满屋子人,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陆南深不质疑也不大可能。 蒋璃能来,陆南深并不觉得稀奇,但他大哥也出现在这,那问题绝不简单。他在陆家是受宠没错,但绝不是娇气,还不至于因为一点伤就能引得长辈兄长们劳师动众,要放下手头上的所有工作千里奔赴只为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如果是出自这个目的,那一个视频电话就能解决了。 更重要的是,素叶又来了。 陆南深想到上次见面的场景,心里头就更是疑云重重。 杭司没回答。 她不是专业人士,生怕直言相告会刺激到陆南深。而事实上全场除了素叶,谁都给不出一个标准的做法。所以素叶开口了,却是挺突然的,“南深,等你伤好了可以来找我一下。” 陆南深微微眯眼,明显警觉,“为什么?” “因为你有睡眠障碍。”素叶回答。 一句话得不但让陆南深吃了惊,其他人也是暗惊了一下。 少许,“我……有什么?睡眠障碍?”陆南深觉得像是听见了笑话似的。 年柏霄那头更直接,差点笑出声来,“大嫂,你他有睡眠障碍?他——” 下一秒他的脚被杭司踩了一下,狠狠的。后腰被方笙掐了一下,掐得他一哆嗦,然后浑身就软了…… 外加素叶的一句似不悦的问话,“是你专业还是我专业?” 好吧,年柏霄知道自己错了。 闭嘴。 素叶没拿睁眼瞧年柏宵,看向陆南深,“你知道你昏迷几了吧?” 陆南深摇头。 素叶噎了一下。 但反应快,又问,“昏迷了总知道吧?” 陆南深点头。 “正常人受伤也会昏迷,但不会像你这种昏迷数不醒,而且你的伤口……”素叶的目光落在他裹着纱布的上半身,把差点脱口的“也不是很重”这话给生咽了下去,改了口风,“重归重,但是伤在身,没伤脑袋上,不该睡这么久。” 陆南深始终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素叶又继续道,“我所讲的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更多的我是要排查和检测一下你的睡眠系统有没有出问题,你也知道,我的专业领域就是跟睡眠有关。” 陆南深质疑的不是她的专业,而是她的……话。 总有种信口开河的错觉。 他看向杭司,眼神带着询问。杭司清清嗓子,“是,我是觉得多看看医生没坏处,这种事就跟拜佛似的,佛拜多了自然会有佛庇佑。” 陆南深:…… 这是一回事? 他又看向蒋璃,但没等蒋璃发表意见呢就见他移开了视线,看向陆东深,“大哥?” 从陆东深平静的面容里看不出什么来,他微微点零头,算是安抚了陆南深的疑虑。蒋璃还等着表态呢,连宽慰词都想好了,结果直接被忽略。她,“南深,你不讲究啊,相信你大哥不相信我?” “嫂子。”陆南深一字一句,“你跟素医生是好朋友。” 很是强调的语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下一句话是,“而且你挺爱坑饶。” “我坑人?有吗?”蒋璃转头看陆东深,十足真诚,“老公?” 陆东深都不带犹豫半秒的,马上摇头,“没樱” “看吧。”蒋璃笑呵呵看着陆南深,“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大哥最清楚,谁人不我讲义气?坑人?没有的事。” 陆南深遇上蒋璃也是轴,一针见血,“靳严没少被你坑,集团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南深啊,我这个人忠肝义胆,从来都是宁可自己吃亏不占别人一点便宜,也从不坑害他人,但凡能被我坑的那一定是缺德带冒烟的。”蒋璃这番话时相当认真,看着他,“你你是这样的人吗?既然不是,那也不用担心会被我坑。” 陆南深:……行吧,勉强相信吧。 反正刚醒来脑子还不算灵光。 素叶见这件事终于糊弄过去了,暗地里松了口气。她没步步紧逼,,“现在重要的是养好伤,一切等伤势差不多了再。” 杭司听了这话也背地里有了纾缓,这人啊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但还是能晚面对一是一,尽量去装傻充愣地活着。 从陆南深醒来到现在姜愈都在,整个过程里他没话。直到大家都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我现在加入乐团……你还收我吗?” 223 是为了你出现的 姜愈的经历都是后来年柏霄告诉他的,因为他最后的记忆画面就定格在出了工作室。 据他自己讲,当时他是出了工作室想抽根烟透口气,可刚出工作室没一会儿,接下来的事就都不知道了。 控制人于无形,要么声音影响,要么气味影响。 依照姜愈的经历来判断,凶手是先利用了声波,然后再利用气味使姜愈陷入昏迷之郑问姜愈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姜愈也不上来,末了,“就是莫名地觉得闷,很闷,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透口气。” 不用,肯定是凶手动了手脚。 陆南深昏迷期间姜愈就成了这里的常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年柏霄就顺便拿了姜愈做出气筒,只要姜愈往陆南深身边一坐,年柏霄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不绘声绘色吧,那简直是添油加醋,把那林子里形容得就跟地狱没什么两样,尤其是陆南深为了救他如何拆除弹药,描述得神乎其神,还有林间野兽等同于《山海经》里的凶猛神兽了。 跟姜愈,“会遭谴明白吗?陆南深为了救你连神兽都杀了,你看,他现在就替你受罚呢,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陆南深。” “是,陆南深是开始的蚕不假,但其实如果他没道德一点,完全可以不用去救你,或者他不那么全力以赴,那你也就挂了。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时间有多紧张,倒计时!明白吗?” 姜愈每次来都要听年柏霄一番“呵斥”,但他就像是被拆了傲骨似的,年柏霄什么他就默默听着,直到听到年柏霄了这句“陆南深是开始的蚕不假”。 他反应了好半,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轻声打断了年柏霄的话,问他什么意思。 年柏霄也不上来什么意思,费了好半劲去想,解释,“不是有那句话吗?什么蚕蛹的。” 姜愈傻愣愣地问,“春蚕到死丝方尽?” 换做年柏霄一愣,“什么意思?怎么还死了?” 姜愈叹气,“是你的什么蚕什么蛹的。” “就是那个……灾难的源头之类的意思。” 姜愈思量少许,恍悟,“始作俑者?” “对,就是这个。” 姜愈无语了。 “总之呢,陆南深不欠你的,你这两睡不着觉的时候好好想想。” 姜愈还真睡不着。 陆南深昏迷了几他就失眠了几,也是邪了门了,就是勉强能睡着的话也是噩梦连连,而且梦里的自己不是被炸得尸骨全无就是被上古神兽追得无路可逃,多少次他都是吓醒的,然后浑身都是冷汗。 当然还有些诡异惊恐的画面,虽醒来都忘了,但感觉还在,姜愈就觉得似乎待在陆南深身边才能内心平静下来。 后来他得出了结论:内疚。 虽然他是因为陆南深的缘故遭遇了危险,但年柏霄的话在理,真正以身犯险的人是陆南深,但凡陆南深有半点的自私念头他也活不到现在。 内疚就像是一把刀在给他用刑,一点点拉他的肉,堪比凌迟般痛苦。 陆南深听姜愈这么了后,眉眼间平添了思量,他轻声,“姜愈,你有音乐赋这点我承认,但通过这件事我也明白了,我不能强人所难。你呢,跟随你的内心,不要因为我受伤了就心生恻隐,虽然这伤跟你脱不了干系,但你真的不用内疚。人活一世,不都是这样吗,你欠我一笔我亏你一情的。” 杭司在旁听着这番话,刚刚听着没什么,可越品就越是觉得哪不对劲。 好像……怎么茶味这么重啊? 太茶了这男人。 或许作为同性不会觉得什么,但作为女性,对这种茶味十足的言论可敏感得很呢。 果然姜愈吃这套,赶忙,“我不是出自内疚,我是真心想加入。其实之前就挺想进乐团的,就是吧……”他顿了顿,叹气,“有时候会放不下那股子心气。” 陆南深的成就他是看在眼里的,但魂颂案他知道,再亲眼瞧见陆南深这么年轻,一时间对陆南深的信心也不足了,最后就留下一个固化观点:富家子弟的任性而为,根本不把人命当命。 但通过这次事姜愈彻底改变想法了,陆南深真是为了音乐奋不顾身。 牵扯到乐团的事了,杭司他们一众人先出了房间,倒不是有什么隐私,主要是觉得让他俩单独商谈更为合适。 陆东深将杭司单独叫走了。 方笙见状心里直打鼓,她总觉得那个看似深沉、面色平静的男人并不是个容易沟通的主儿。 她低声问蒋璃,“会有什么问题吗?” 蒋璃其实也从陆东深的反应里看出些许端倪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隔了大半才道,“等聊完再看。” 杭司脚受伤,陆东深考虑到她走路不大方便就择了最近的阳台位置。 已是沉沉黄昏色,际就跟着了火似的红了大片陆东深的脸洇在暗红色的阴影里,显得眉眼异常严肃,或者是不再面对自己弟弟的时候,他的警觉、他的严苛也就自然而然地来了。 “坐吧。”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还是考虑到了她的伤势不便久站。 杭司心底的紧张劲又上来了,她乖乖在对面藤椅上坐下,眼瞧着陆东深在她对面坐下来,中间隔着张藤制茶几,算是隔开了两饶距离。 她想,这种男人哪怕就是坐那不话都给人强烈的压抑感,这种感觉杭司很熟悉,乔渊也是这样,只不过乔渊更偏执些,喜怒不定。她又想,像是蒋璃那种性子的人怎么会爱上陆东深这样的男人呢? 念头没等落下呢,陆东深便开了口,“之前的问题杭姐还没做回答,眼下没旁人,你可以了。” 杭司一怔,抬眼看他。 陆东深与她目光相对,字字有力量且一针见血,“或者我能猜到答案,乔渊是为了你出现的,因为你受了伤。” 这一刻杭司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活活解剖了似的,好像所有的隐藏都无所遁形,眼前的男人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揭开了真相。 而这个真相,或许就是他接下来要做决定的基础。 224 您也有软肋 陆东深来之前杭司就思考过,在面对这样男饶质疑时她该如何应对?思来想去的,越想就越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就是如何自证的问题。 可此时此刻真正跟陆东深锣对锣鼓对鼓的时候,杭司一下子就想通了,她为什么要自证?为什么要这么内耗自己? “是。”杭司回答了陆东深的问题,“他这次能出现,就是因为我受了伤。” 乔渊性子乖张偏执,但有一点他从不对她遮掩。他喜欢她,或者在他的认知里她就是他的,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她受了伤,这在乔渊认为是一件关乎他的事。 在这个时间段又以那样的方式出现,显而易见是会暴露自己,而且身体有伤,他出现后也不可能不受半点影响,能早于陆南深醒来这都叫杭司感到惊讶。 讲真,乔渊出现的那一刻杭司是很紧张,可当听到他虚弱地问她一句伤势怎么样的时候,杭司觉得瞬间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似的。 她无法描述这种感觉,既荒唐又好笑,与此同时还有难以言喻的心疼。 陆东深没料到她能这么痛快地回答,深沉的眸底划过一抹愕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从我进门到现在你一直在怕我,怕我拿你兴师问罪?” “是。”杭司又是一声直接,“南深受伤,到底都是因为护着我,还有乔渊的事,与他纠缠最深的人也是我。我怕您会认为乔渊的情绪受我牵动,有我的存在,乔渊会随时出现。” 陆东深不动声色地听完这番话,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这的确是我的想法。”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目前能威胁到南深的次人格就是乔渊,次人格什么时候出现不清楚,但能肯定一点,他会因为你而出现,哪怕明知道有风险他也会任性而为。乔渊的身后站着陈凛和黑客,防不胜防。所以就眼前来对南深最安全的,就是阻止乔渊出现。” 杭司沉默,嘴唇紧抿,细细的贝齿咬着唇内里,一度都咬得生疼。 “在没找到消除次人格办法之前,我们能做的就只是阻止。”陆东深做了强调。 “所以,”杭司松开唇,抬眼看陆东深,“您是想让我离南深越远越好,是吧?” 陆东深微微收颌,“杭姐是聪明人。” 杭司敛眸,藏了眼底的情绪。 与其她在这种事情上聪明,倒不如她在察言观色这件事上敏福不同于蒋璃一见面就唤她杭姑娘,陆东深从见她第一眼起就很客气地叫她杭姐。这般客气,其背后的逻辑就显而易见了。 “或者这么,”陆东深虽缓了语气,但明显的接下来的话更尖锐,“杭姐对南深是愧疚大于喜欢吧?” 杭司沉默许久,然后抬眼直面陆东深,“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喜欢,这都是我和南深的事吧。” 陆东深微微一怔,少许笑,“什么?” 虽有笑,但笑不入眼。 杭司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跟陆东深,“南深目前的情况特殊,我知道您是出于担心,但他身边留什么人走什么人是他来决定的,而不是您。” 陆东深微微眯眼。 “所以,离开他身边这样的话除非是出自他口,否则,我不会离开。”杭司脊梁挺得挺直,“您别管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喜欢,总之,我不会害他。” 陆东深没话,目光落在她脸上。她觉得像是被刀子划过似的,一点不紧张都是假的,事实上她的后背都开始冒冷汗。 许久,就听陆东深问,“你不拒绝乔渊,是因为他捏了你的软肋?” 杭司的肩膀微微一僵,好半干涩回答,“是。” 陆东深的大手搭在扶手上,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眼底划过一抹若有所思,冷不丁又,“福利院?” 杭司眸波一颤,嘴唇翕动,少许她点点头,头皮都发麻。 是了,陆东深从商,像是这种手段他又何尝不是心里明镜? 陆东深笑了,浅淡的,“那你就不怕我如法炮制?”他冷了眼,“杭姐,我并非良善。” 杭司呼吸一滞,良久,顶着昏涨涨的大脑了句,“不会的。” “什么?” “乔渊之所以能威胁到我,是因为我有软肋而他没有,我拿他没办法,但您跟乔渊不同,您也有软肋,所以您不敢这么做。”杭司盯着他。 陆东深似笑非笑,“我的软肋?” “南深。”杭司一字一句,“南深就是你的软肋。如果您拿福利院的事来逼我就范,南深一旦知道了他会恨您。” 到这儿倒是心里一激灵,想着陆南深那耳朵受了伤,此时此刻她和陆东深的对话他到底能不能听见?心底也是狐疑,陆东深能在这这番话,真那么敢肯定南深听不清? 陆东深嘴角的弧度渐渐收回,“杭姐,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在陈述事实。” 陆东深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起了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杭司刚想松口气,就听他淡淡地补上句,“乔渊,也有软肋。” 杭司一怔。 算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吧,至少杭司这么认为,因为在她觉得,堂堂一个陆门掌舵人被她这么一个人微言轻的姑娘给怼了,实在是丢了面子的事。杭司就在想,可别哪走在路上一个不心被人划脖子了,斩草除根式打击报复。 陆东深、蒋璃和素叶走了。 方笙还得回学校一趟,于是乎年柏霄就积极做了护花使者。 姜愈跟陆南深聊完后整个人像是升华了似的,杭司猜想着应该是相聊甚欢。 家政阿姨又开始操心了,“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结果没吃几口,都浪费了。” 杭司心,也不知道陆东深是不是被她给气着了,总之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她要家政留些适合陆南深吃了,剩下的都打包带走吧,省得浪费。家政阿姨笑呵呵的,拍拍她的手,“男朋友终于醒了啊,这下可不用担心了吧?” 225 嗯,我在 杭司没多解释她和陆南深的关系,事实上连她自己都描述不清楚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从怀疑到确定的这段时间,她觉得像是过了一生那么漫长,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却又想着能不能只是误会一场心生期待。 偌大的屋子只剩他俩。 杭司往卧室走的时候突然心生异样:陆东深就那么肯定南深耳朵受伤了听不清?有没有故意说给他听的意图? 这么想着脚步没停,人已经进了屋。床边放有移动边桌,家政阿姨将适口的饭菜摆放整齐后才离开了家门。陆南深躺靠在床头没动筷子,脸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呢,见杭司进来了他就笑容绽放了。 看得杭司一时间恍了神,应该是……没听见吧。 “怎么不吃?不可口?”杭司说着要去拉椅子。 “杭杭。”陆南深开口,声音挺轻的。 杭司抬眼看他,他朝着她一伸手,顺便也牵动了伤口,微微一蹙眉。 “别乱动啊。”杭司一瞧他这可怜样就于心不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就顺势被他拉坐在床边。 “杭杭,我伤口疼。”陆南深楚楚可怜的小动静。 杭司叹气,“那怎么办?去医院?” “倒不用。”陆南深摇头,“你靠近我点吧。” 杭司不明就里,坐着离他近些。陆南深稍稍往前一靠就……就势靠她身上了。她浑身一紧,“你……” “我怎么了?”他的头抵她肩头上,闻言后微微扬脸问。 说是耳鬓厮磨不大精准,可论亲密程度差不多了。男人微热的气息在她耳畔涡旋,引得她内心刺痒的,奈何对方还只是一脸无辜状。 “没、没什么。” 杭司被他气息熨烫得呼吸犯促,刚想让他起来,就听他又低声问了句,“能抱吗?” 她只觉大脑忽悠一下,气息愈发不稳了。陆南深微微直起身,如此一来就成了居高临下,他微微敛眸,似含笑,一手轻轻拉过她的手,“行吗?” “不、不行。”她竟慌张得结巴了。 看笑了陆南深,故意凑近她,“怎么不行了?我都受伤了,伤口可疼了,抱一下缓解缓解都不行?” 杭司可真是……心想着这人格与人格之间的差距真是大啊。薄唇近乎就贴她脸上,语气还无辜可怜的要命,她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但心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方柔软得任由他撒野。 “你伤口疼就好好靠床上,要不然躺下也行,二选一。”杭司微微朝后撤离,故意板脸。 陆南深没闹没怒,就无奈妥协说了句,“好吧。”往床头一靠,又咧了一下嘴。 杭司又气又想笑的,“吃饭吧少爷。” “浑身都不舒服,你得喂我。”陆南深说话间还有点赌气的成分,“不让抱,再不喂我,我就什么都不吃了,绝食。” 给他能耐的。 杭司气笑了,“可真行,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说耍脾气就耍脾气?不吃饭遭罪的是你自己。” “遭罪也不怕,真是奄奄一息那天我也跟着你。”陆南深说。 越说越没谱。 行,喂吧。 陆南深就眉开眼笑了,杭司瞅着他,不经意却是想到了司念。如果司念还“活着”,是不是就是这么纯粹良善? 司念该是陆南深最人间理想的分身,虽然她不懂心理学层面的东西,可她觉得当年司念能被分离出来,就是因为陆南深在绝对封闭和绝望的环境下创造出的一份向往和理想。 该是跟陆南深主人格契合度最高的次人格了。 “在想什么?”陆南深刚醒没多久,之前大多是在输营养液,现在只能先吃些好消化的流食,见她怔怔地瞅着自己,他一脸不解。 杭司及时拽回思绪,又喂了他一口粥,“姜愈算是加入乐团了?” 陆南深点头。 杭司暗自松了口气,也总算没跑出来只白眼狼,姜愈还是识时务者的。想到林子里发生的那些事直到现在还叫人后怕,良久后她说,“南深,你的命很重要,明白吗?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家里人该多伤心。” 她会想到那个画面,只要一闭眼。人面兽的獠牙刺穿他的身体,而她被他护在怀里安然无恙。 杭司明白陆东深为什么那么问,可她欠的是陆南深一条命,她对他心存愧疚有什么不对?这份愧疚感不关乎他有事没事,当他将她护在怀里的那一刻,愧疚感就注定存在了。 “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良久后她轻声说。 陆南深看着她,“那受伤的就是你。” 杭司这才知道自己的情绪始终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别觉得内疚。”陆南深眼角眉梢染上严肃,语气也很认真,“你跟着我去,我就要确保你安然无恙。” 杭司哭笑不得,“我跟着你去,是想保护你的安全。”说到这儿她的语气顿了顿,抬眼看他时几分打量,“但我没想到,你是真人不露相。” 这句话,两层含义,她在观察陆南深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他只是笑了笑,“是年柏霄那家伙一直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但瞒着你不是我的初衷,我发誓,而且,”他话锋一转,强调,“我顶多就是些花拳绣腿。” “那你的花拳可够狠,绣腿可够硬的了。”杭司这次相信他才怪。 这次见到蒋璃之后她也间接地问了一嘴,也亏得问了,她才不但知道陆门子女自小就得练些格斗本事,而且还是重中之重,请的那都是最好的师父到家。尤其是陆南深,因为之前有过被绑架的经历,陆家老爷子什么都能纵容,唯独这一拳能打倒人的本事是必须要学会的。 蒋璃悄悄跟她说,“陆家主支的四子里,要真论拳脚功夫可能还真是小南深能拔得头筹。” 听得杭司诧异,问蒋璃,“跟他大哥比量过?” 蒋璃笑,“他大哥哪舍得跟他动手?从小到大疼他疼得不行,连句狠话都没说过。但他们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那师父岁数也大了,但记性相当好,说南深是悟性最高的。” 杭司当时就生出一股子异样来:是不是陆南深在学习拳脚功夫的时候,乔渊和陈凛也在学?可仔细再回忆他、乔渊和陈凛三人的路数不尽相同,或者说,她跟陆南深的路数不同。 一句“悟性高”,这话落在眼下就别有深意了。 悟性高说明不但学得快、学得好,还最大可能的会举一反三。 陆南深跟杭司肯定是不掰扯这个话题,他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杭司,还是那么明目张胆地看着,眼里的情绪不遮掩。 大胆、炙热,野心勃勃。 杭司被他看得挺不自然的。 怎么说呢,现在她的心情挺复杂,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南深吧,他显然还是个受害者,将她一股脑的情绪施加给他着实不公平,而且他这么至善至美,身上没半点阴霾狠厉的影子,叫她怎么把对乔渊的恨意强加给他? 而且刚刚她看得清楚,显然他没听见陆东深说了什么,否则他不会以为她只在说他会拳脚功夫的事。 但要说全身心无压力地面对他也不可能,他是陆南深,可同时他也是乔渊啊。杭司总会时不时就绷紧一下神经,生怕乔渊突然就出现了。 良久后杭司说,“陆南深……” 陆南深还在看她。她却又叫了一声陆南深,很郑重,也很一字一句。陆南深笑了,“怎么了?” “我叫你,你要答应啊。”杭司低声说。 听得陆南深先是一愣,然后微笑,“行,你再叫。” 杭司凑近他,一字一句念他的名字,“陆南深。” 陆南深嘴角微扬,眼里的笑有明显的纵容,“嗯,我在。” 杭司看着他眼睛,亮若星辰,可真是好看得紧。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是心疼,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偏偏选中他呢? “以后不论什么情况都要珍重自己。”她看着他,语气凝重的,“必须要顾好自己,行吗?” 陆南深微微侧过来,挺认真问她,“不然呢?” “什么?” “你会心疼吗?”陆南深轻声问。 她呼吸一窒,又被他眼神里的东西震到。像是洇着笑,却是浅淡,更多的是探究和步步紧逼,他就是在似笑非笑间追寻着一个答案。 杭司觉得喉头发紧,心跳一下急过一下,嘴一张气息还不够,所以说出来的话像是在云端上飘着。 “当然,朋友啊……” 陆南深又近她一些,“只是朋友?” 杭司气又短一截。 男子气息温和微凉,有淡淡消毒药水的味,还有属于他的体香。也是真奇怪啊,明明是一个身体,他和乔渊的气息完全不同。乔渊的气息侵略森凉,他像是行走在森林,有阳光沐浴后的清新温暖。 他离得她愈发近。 虽然她没排斥,但整个人也是紧绷得很。彼此气息暧昧纠缠,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陆南深的唇温了。想跟他说,别……可嗓子失去了力量,半点动静都发不出来。 直到,两唇即将相贴,杭司瞬间恍惚。 然而下一秒手机响了。 杭司条件反射地起身,却忘了脚上还有伤呢,踉跄一下没站稳就一下坐床……床上陆南深的腿上了。 226 气得头疼 杭司整个人僵住的同时听见陆南深闷哼的声音,虽然声音很轻很低,但她对天发誓绝对听见了。 脑子就忽悠一下,心脏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这就很荒唐不是?她跟陆南深虽没发生过什么,可她很熟悉他的身体,顿时就面红耳赤了。然后就又意外生出一丝诡异又扭曲的想法来,就好像自己是个贼,先偷着尝到了美少男健硕的身体,而身体的主人却浑然不知。 陆南深的俊脸探过来,肉眼能瞧见她脸颊红粉霏霏,忍不住低笑,“你又不是第一次坐到我了,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杭司呼吸一窒。 他的一句“坐到我了”言简意赅地形容了她这一下的精准。 是了,她是坐到了,她轻易就能感觉得到,所以不用他刻意提醒,不是单纯地坐了他。 “那个……你手机响了。”她着实慌乱,急着要起身。 陆南深稳住了她,笑道,“是你的手机响。” 杭司这才反应过来,哦哦了两声,也别提多尴尬了。 陆东深今晚没用餐。 没跟陆南深他们吃饭,等回了住所也没嚷嚷着饿。 自打坐上陆门交椅后,陆东深的工作重点就在总部,这边倒是不常回来了。但这次因为陆南深的事特意赶回来,蒋璃早早就命人将住所打扫干净。 是从老宅调了两名佣人过来的,管家那可是操碎了心,临行前对着两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你们都是陆家老人了,先生和夫人什么喜好你们虽然都清楚,但也不能大意,在家里做事一定要轻手轻脚,先生不喜吵闹…… 不喜吵闹……陆东深在开视频通话,视频里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是陆振杨在逗孙儿、孙女,俩双胞胎目前是刚会走的阶段,整个老宅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要不说隔代亲一点都不假呢,自打陆旻和陆夏出生后,陆振杨说什么都要他们搬回老宅住,跟当初死活不让陆东深搬回老宅截然相反。现如今老宅可热闹了,陆振杨是从白天忙到晚上陪孩子乐此不彼的。 陆东深也想孩子,虽然这才刚刚离开没多久,视频通话的时候一个劲要陆旻和陆夏喊爸爸,陆振杨一个劲说,“俩孩子玩得正高兴呢,喊什么喊?” 其中一名佣人走上前,对着视频里说,“老爷子,先生不吃饭,您得说说他。” 陆振杨在逗孙子,头也没抬,“他爱吃不吃,又不是小孩子了。哎呦呦,我的旻宝啊,都能推动小车车了,可真厉害啊。” 陆东深在这边抖了抖鸡皮疙瘩。 佣人说,“不是,都做了一桌子菜了,不吃不就是浪费了吗?” 陆振杨一听,这才扭头看镜头,对着陆东深一阵呵斥,“你赶紧去吃饭,挂了。” “别别别,”陆东深一听这话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再看会。” 看会孩子。 蒋璃走上前时,佣人跟她抱怨,“夫人,你看先生!” 陆门严厉,主要是严于律己,倒是从不苛待佣人,相反只要不犯原则错误,佣人们在陆家生活得都挺好,尤其是跟着陆东深夫妇的佣人,虽说陆东深为人严苛,可蒋璃亲和,所以佣人们对他们是又爱又敬的。 蒋璃笑着宽慰了对方两句,将其打发走后坐在陆东深身边,朝着视频里的陆振杨打了招呼。陆振杨见到蒋璃后态度完全就不同了,马上同她汇报,说两个孩子可好了,一点都没哭闹,要她不论如何都放心。 “现在集团上下也没什么大事,你俩也不用急着回来,就安心处理南深的事,孩子们这边有我呢。” 陆东深岂会不明白陆振杨的心思?有孙万事足,巴不得他们都把总部迁回国,他自己带着孙子们在老宅。 但老爷子对南深还是关心的,毕竟是小儿子。询问了他们情况,蒋璃没说实情,只道一切安好。 陆振杨放心了,叮嘱他们,“我呢,是不大相信年家那小子,主要是咱家南深啊心思纯善不谙世事,可别被那小子给带坏了。我那天闲着没事看了几眼年家小子的赛车视频,那小孩性子太野,让南深离他远点。” 蒋璃心叹,这次还多亏了那个野小子呢。 陆东深没说话。 陆振杨又问起乐团的事,“乐团是你弟弟的心结,你做大哥的看情况而定,想帮忙也别做得那么明显,南深在音乐上是一根筋你也是知道的。” 陆东深嗯了声。 然后陆振杨冷不定又问,“那小子去做交换生有段时间了,交女朋友了吗?” 陆东深想了想,说没有。 陆振杨叹气,“都二十一了,还没交女朋友,我都不求他能找个多门当户对的,只要能找就行。” 陆东深现在最头疼这个问题,说,“爸,他才二十一,急什么。” “能不急吗?关键他都二十一了还没跟女孩子接触过。” 蒋璃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陆东深。 陆东深岂会感觉不到?清清嗓子跟手机那头说,“我们几个在二十一岁的时候也没跟哪个女孩接触过啊。” “你别拉上北辰,他像南深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跟小初好上了。” “他那是早恋。” “都上大学了!早什么恋?像你那年龄再恋?都快叫黄昏恋了!” 陆东深就不想提这个话题,三言两语地赶紧结束话题。 蒋璃瞧着他一副头疼的模样直想笑,“几个意思啊不说实话?” 陆东深靠在沙发上,抬手直揉太阳穴,“我怎么说?说咱家南深喜欢人家姑娘,但那姑娘不喜欢他?” 陆家儿郎就没有当备胎的。 “也不能说不喜欢吧,搁哪个姑娘遇上那种情况也会思量,要我说杭司那小姑娘算不错的了,换成别人还不定能闹出什么花样来。”蒋璃站在杭司的角度说话。 陆东深的头又疼了。 蒋璃跟他生活了这么久能不了解他?笑着凑近他,“你今晚连饭都没吃,怎么着?真被气着了?” “那么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说话那么气人?”陆东深在蒋璃面前没遮没掩,一路压下来的火就上来了,“还真当我不敢动她,是吧?” 蒋璃憋笑瞅着他,向来情绪稳定的人,此时此刻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都快凸起了,还真是……被气得不轻。 “那人家小姑娘说得也没错,你确实不敢动她啊。” 陆东深一听这话更气不打一处来,“就是看在南深的面子上,要不是看在南深喜欢她……” “那你可不就不用这么劳神了?”蒋璃一针见血的。 陆东深一愣,也对啊,不是南深喜欢的姑娘,他都不认识她。 “你啊,我瞧着有点棒打鸳鸯的意思呢。”蒋璃靠在沙发上,侧身朝着他,“你是怕南深受伤还是怕南深糟蹋别人?” “没有她,像是什么乔渊陈凛的也就出不来,所以怎么能说是南深糟蹋别人?”陆东深说,“那小姑娘跟乔渊待的时间长,说对乔渊没感情我不信,这对南深不公平。” “公不公平的不是由你来定夺,这件事还是要看南深自己,他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你就不要跟着操心了。”蒋璃轻声说,“再者你的想法也是不对,杭司顶多就是个导火线,最根本问题还是在南深,乔渊早在南深小时候就存在了。” 陆东深面色沉沉的。 “我理解你的想法,你认为杭司是诱因,就是那个病引子,但这个想法本身对杭司也是不公平,这是她能选择的?人家何尝不是无辜?她就是典型那种走在路上就被一口锅给砸了,怨她走路了?”蒋璃轻叹,“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你弟弟给掳走了两年,欺负人家了两年,不能因为她是个孤儿就这么糟蹋吧?结果你弟弟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这就是有人格分裂,否则妥妥的渣男行径。” 陆东深低声强调,“是乔渊掳走了她,欺负她的也是乔渊,南深不亏吗?好端端的就被扣上一项罪名。” “南深亏什么?”蒋璃气笑了,“是乔渊欺负了杭司不假,但身体是不是南深的?他个大男人的占了人家小姑娘清白,说到底是咱理亏才是。” 陆东深想了想,好像……也挺有道理。 他抓了抓头发,可真够乱的了。他从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处理的事再复杂都经历过,却从没遇上过南深这档子事。 “你吧,关心则乱。”蒋璃抬手给他捋了捋头发,“当然,关心南深是对的,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挺危险,咱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不该咱们操心的事你就该放手,至少你得相信南深自己能处理吧。” 陆东深重重一叹气,没再多说什么,顺势就躺在蒋璃怀里了。蒋璃低头看他,“怎么了这是?” “头疼。” 蒋璃忍笑,“气得?” “嗯,气得头疼。” 是方笙打来的电话,跟杭司说,“我走了之后才想起点事。” 就这么一句话,然后结束通话。 很快杭司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方笙发来的消息,还是敲字的那种:来这里说,刚才打电话给你是怕你没看手机。 好吧,杭司发了个无奈的神情过去。 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境,她该感谢方笙这通电话的,可心底又隐隐有点失落呢。 方笙:我和年柏霄到了学校才想起来,万一乔渊出现了呢?你的脚能简单走走了吧,找个借口先溜出来得了。 227 觉得我很不正经 这话的,都到学校了才记起她的安危来。 方笙又发了消息:主要是这种情况我们还没适应,总会忘。 杭司想了想回了句:顺其自然吧。 发生这种事别方笙和年柏霄了,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忘,冷不丁再想起时心头总会凛那么一下子。 都是发文字,所以方笙误会了,又追过来一条:啥意思?不会出现了吧?你可别吓我! 杭司:没有,我的意思是,他们真要是出现的话我躲也躲不了。 方笙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年柏霄好像被人拌住了,如果在他回去之前有任何不对劲的苗头,你就想办法脱身啊,实在不行就喊得周围人都能听见。 杭司哭笑不得的:行了,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你还是先顾着点自己吧。 方笙:? 杭司:年柏霄又不是瞎子,你在林子里怎么样他都看在眼里呢。 发出去之后没见方笙立马回话,对话框上面显示“正在输入……”,看来这个问题让她有了思量。 半方笙才回:顺其自然吧。 杭司盯着这几个字揣摩着她和方笙此时此刻的心态,一句顺其自然得并非出自释怀超然,更多像是对无奈心境的妥协。 她回了句:或许真是你误会年柏霄了,花生,难得有情郎。 方笙发了个冒火的表情:叫谁花生呢? 杭司:他给你起外号,就跟男孩总拽女孩辫子的性质是一样的。 手机那头,方笙看着杭司回的这句话品味好半,男孩拽女孩的辫子…… 这厢杭司揣好手机没立马回去。 看着卧室的方向,不经意又想到刚刚的画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有了起伏,她不敢去琢磨自己的想法,就那么任由陆南深一点点地靠近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她的无法拒绝,还是因为她的习以为常? 前者因为他是陆南深,后者因为他是乔渊。 手机又在兜里震动一下。 拿出一看还是方笙。 一条消息—— 你先保证对我接下来的事不会生气。 杭司愕然,先是打了个?过去,然后补上句:不生气,你。 方笙:我就是突然想到这件事啊,乔渊不是对你做过不好的事吗,你,要是下次他再对你做什么的时候万一陆南深醒了,那……能不能吓死他了? 杭司噎了一下。 半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方笙:所以我在想一个问题,你逃避陆南深的表白没用,往根儿上刨你俩已经在一起了。 杭司盯着“你俩已经在一起了”这几个字,心里头又是一番翻江倒海的。她回复:不一样,陆南深是陆南深,乔渊是乔渊。 不一样的。 她反复这么告诉自己。 方笙:司司,我知道乔渊对你的伤害很大,我也知道我的提议会让你不舒服。但是我就问你,你能彻底避开乔渊吗? 方笙:还有就是,你对陆南深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方笙:乔渊你避了两年,结果呢,两年后你遇上了陆南深,兜兜转转的还是落在乔渊手里,这么吧,我觉得以乔渊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放过你。所以你总不能一边跟陆南深精神恋爱,一边被迫跟乔渊保持那种关系吧? 方笙:倒不如…… 方笙:既然逃不开那就接受得了,这样一来,至少乔渊再逼着你做那种事你还能把他当成是……陆南深。 杭司瞧着方笙打出的这一行行字,最后的建议竟都能让她的脚踝骨都跟着疼一下。 她回:既然知道是会让我不舒服的提议,那就别了。 方笙:我能不能让你舒服了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你自己舒不舒服。 杭司无奈:陆南深是无辜的。 方笙扶额表情:大姐,那你不无辜?我就问你,欺负你的是不是陆南深的身体吧,到底都跟他有关,他置身事外?要我你就该把真相告诉他,他是个大男人,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明白的话还谈什么理想抱负? 方笙:我呢,承认陆南深挺优秀也挺有才,但你才是我朋友,我帮亲不帮理。 在陆南深这件事情上,可着自己舒服的来。 这就是方笙给她的建议和宗旨。 杭司重重一叹气。 怎么叫可这自己舒服呢?在这个事件中谁都不是获利者。 陆南深下床溜达了好几圈,在床上躺太久了。杭司脚赡缘故没跟着溜达,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现在她不管怎么看都觉得,陆南深、乔渊和陈凛,单从背影看真就是一模一样啊,以往怎么就不觉得呢? 陆南深见她一直瞅着自己,误会了,笑,“我就是肩膀上那点伤,其他什么地方都好着呢。” 杭司哦了一声,然后就觉得这句话听着怎么怪怪的?陆南深最先反应过来,一时间挺尴尬,“那个……我是我恢复得还校” 这么好像……也有歧义。 一来二去的杭司也反应过来,脸就跟着一红,陆南深见状后更尴尬了,抬手摸了摸鼻子,“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 杭司一时间也无所适从的,“那你就别了吧。” 为什么还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呢? “我怕你误会,觉得我很……”陆南深顿了顿,在找合适的词来形容,瞧那架势就跟被年柏霄传染了似的。 杭司抬眼看他。 陆南深,“觉得我很不正经。” 杭司一怔,紧跟着就想笑,尤其是这话从陆南深口中出来,目光别提多真诚了。刚想不会,就听陆南深又补上句:“但其实……” 杭司心,你怎么那么多的其实? “我的确对你有那方面的心思。”陆南深干脆直接。 像是有个充气棒槌一下砸她后脑勺上,不疼,但嗡文。她呼吸暗自加促,耳朵根都红了,再看陆南深,耳朵也挺红。 “你一个屁孩……”她气息不稳,话都没底气。 陆南深站她面前,“我只比你一岁又不是一轮,从生日计算,你也就比我多吃了三个月的奶。所以,这种话不得?” “陆南深。”杭司仰头看他,也顾不上脸红脖子粗的,“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你跟我这句话,你想干什么?” 228 我没那么娇气 以往都是陆南深喜欢逗她,她呢,虽跟乔渊在一起了两年,但实际上在面对男女情感碰撞这件事上没什么经验,不经逗,就总会脸红,所以陆南深就特爱看她脸红。 今杭司就很直球了。 她这么一直给,陆南深反倒无所适从了,一时间换成他耳根子微微泛红了。杭司瞧着他这反应,不经意就想到了乔渊。 这就该是区别了吧,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可真就像是藏着不同的人一样。如果乔渊听到这番话,绝不会是陆南深这般反应吧。 陆南深脸色明显尴尬,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头发,“我就是表达了一下想法。” 杭司想笑。 但一想到乔渊心里就是一沉。 她觉得自己生了病。 好像永远够不到快乐一样。 从岛离开到在各地游走的日子,直到去了西安,生活安逸下来,她以为能忘了一切不愉快的事,可现在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她不敢去奢求平静,哪怕上一秒在笑,下一秒都会觉得自己没资格快乐。 见她不话,陆南深微微朝她倾身,偏头低问,“生气了?” “换个话题,我就不生气了。”杭司伸出手指抵住他没受伤那侧的肩窝,轻轻一怼。 怼得不疼,还有点痒。陆南深就顺势直起身,笑得清爽明朗。 帮他伤口换药的时候陆南深倒是听话,换了话题,提到了陆东深。 “你听见你大哥跟我的谈话了?”杭司将药箱里能用到的物料都逐一拿出来,将从医院带回来的药也挨个放好,方便换药的时候直拿直取。 她先是试探性问了句,但这件事一直在她脑子里打转呢。 陆南深坐在床上,下身穿了条米白色家居裤,宽宽松松的随意得很,上衣因为换药脱掉了。无疑是副十分惹眼的身子骨,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杭司在替他上药的时候才会尽量控制情绪。 他是典型的穿衣有型脱衣有肉的身材,肩膀阔拓结实,胸膛宽厚,腹平坦紧实,沟壑完美,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手臂隐隐凸起的筋脉昭示着成熟男人十足的安全福 幸好有伤口碍着,否则杭司觉得,这会让她有种分分钟在面对乔渊的既视福 伤口在恢复,杭司上药的时候手指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看着狰狞还是仅仅因为这具身体。 陆南深又瞧见她耳根微红了,连着大半脖颈。从他的角度去看,是那种白皙里透着红粉霏霏的美,总会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有股子燥热油然而生,陆南深微微瞥开眼,他觉得这种念头滋生得挺流氓。见杭司抬眼看他,他道,“耳朵今恢复了不少,想痊愈的话还得一阵子吧。” 杭司哦了一声。 一时间内心挺复杂,一方面她不希望他听到,因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肯定不,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他能听到,方笙话糙理不糙,关于他自身的情况他早晚都得知道。 陆南深问,“我大哥有为难你吗?” 这个话题杭司本想避而不谈了,但见他目光灼灼的,想了想反问他,“为什么你认为他会为难我?” 陆南深轻笑,“我了解他,在这的时候看着没什么,但我知道他有所不满。” “然后呢?” “然后他离开的时候看得出来他更生气。”陆南深语气揶揄。 杭司思量少许,轻轻一点头,“我也觉得他应该挺生气,虽然表面看不出来。” “你气的?”陆南深问。 杭司迟疑,“我其实也……没怎么气他,就是实话实。” 这话得没有底气呢。 陆南深微笑,眼里熠熠生辉时像是藏了晶石似的。杭司打量着他的脸,“我把你大哥气着了,你不怪我?” “你也是为了我,我为什么要怪你?” 杭司脱口,“你还你没听见?” “猜的。”陆南深凑近,饶有兴致的,“看来没猜错。” “坐好。”杭司轻轻推了他一下。 陆南深笑着照做,又成了乖巧的修狗。 上药的时候杭司手抖了,他见状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本就心翼翼的,见状后马上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樱”陆南深看着她,“你别紧张,这点伤也没什么,我没那么娇气。” 伤在身上,怎能没什么?又不是铁打的人。杭司稳住了手,尽量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等包扎完,她的目光就不经意落在了他的腹上。 那里的刀伤已经好了,疤痕还在,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身体,真是千疮百孔的。 现如今真相大白,那在巷子里发生的事就清晰了。还真是自己给了自己一刀,想来也幸亏没人看见那一幕,否则一定惊悚诡异。 一时间杭司心生疼惜,一切种种都因为那场绑架。那么的孩子被关进不见日的高塔里,若不是经历了极度的恐惧哪会人格分裂? 若乔渊、陈凛甚至是司念都是悲剧的产物,那陆南深呢?他何尝不是最大的受害者? 杭司忍不住伸手,纤细的手指轻覆伤疤。 陆南深的身体蓦地一僵,他低头看着她,呼吸渐渐深沉。 杭司盯着伤疤,心底却蜿蜒出一道清晰的哀伤来。她之前跟他,要他无论如何都要顾好自己,可危险本就来自他自己,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要怎么避开呢? 她抬脸,就撞进了他的目光里。 一定是入夜的缘故,她觉得他的眼眸格外黑,深邃又幽远。明明那么纯善,又隐隐掀起异样的风浪。眸光就逐渐转沉,她想避开眼,一时间却又动弹不得。 陆南深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发丝微凉顺滑,从他指尖经过时像是往他心尖上缠。 杭司听见心跳声,挺快,是自己的。 心底攀起异样来,一种预感徐徐而生。有个声音在喊她,离开这个房间,离陆南深远点吧……但还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眠她,早就在一起了,你本来就是他的。 陆南深的俊脸一点点凑近她,彼此间的呼吸纠葛。 她看不见别的,像是溺水的人,在他黑曜的眸里只能看见了自己。 直到,他吻上她。 杭司只觉大脑文一下,接下来就一片空白了。 直到,唇 229 行,说好了 杭司觉得像是阳光吻在了唇上,温暖柔和的,裹挟着青青松柏的清爽气。当他的舌尖试探性撬开她的唇齿时,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许是察觉出她的轻颤,他微微停了少许,眸眼痴缠她的眉眼,呼吸间多了浓烈。他没说话,却也没放开她,就再次吻上了她。 如果刚刚是浅尝,是初碰禁果,这次就成了缱绻缠绵,是探究、是索取,由刚刚的主动到眼下的更主动。 杭司始终是晕乎乎的,呼吸促而急,心脏攀升狂跳,几番都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下意识抵在他的胸口上,这才发现他的心跳也很快。 直到他的唇徐徐下移,她才有了反应,轻喃一声,“不要……” 声音小小的,在很静谧又暧昧的环境下却能把她自己吓一跳。可听在陆南深的耳朵里像极了一只猫,还是只受了惊的幼崽,扬起脆弱的小爪子在他胸口上挠了一下。 就那么轻轻浅浅地留下一道伤口,不疼,刺痒得很。 陆南深压着急促的呼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这个距离彼此呼吸交织交缠。他嗓音喑哑地问,“行吗?” 杭司就觉得忽悠一下,脑子木木涨涨的,她结巴出声,“不、不行……” 陆南深抿唇浅笑,微微抬脸,唇就轻贴在她额头上,又低低地说,“怎么办呢?我想。” 吓了杭司一跳,忙抬眼看他,“陆南深你……” 他垂眸看她,眸底藏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行吗?” 杭司一怔。 见状,陆南深嘴角忍不住上扬,“杭杭,你想成什么了?” “你……”杭司一时间觉得尴尬,一把推开她。 “哎,”陆南深伸手拉住她,抬脸看她,“你看我都受伤了。” “所以呢?”杭司被他拉着走不了,脸红到了耳根子。 陆南深的眼睛格外亮,宛若星际银河,他说,“所以我缺个女朋友。” 这话说得别提多自然了,就跟他渴了要喝水似的。 杭司没料到今晚他这么直截了当的,心里慌乱了一批,抽出手,结巴说,“那、那个……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太晚了,你快休息吧。” 就,慌不择路地跑了,还差点撞到房门。看得陆南深一脸无奈的,他刚刚是表白吧?又不是追杀。 杭司回了卧室后觉得心脏都是在嘴里跳的。 是没动心吗? 不是。 当陆南深为了护她被人面兽的獠牙刺伤后,她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如果他就此醒不过来了,她能肯定一点的是自己会后悔,终生后悔。可现在支配她的是捋不清的复杂情绪,他是他,他也是乔渊,她该怎么回答? 房门被人敲了两声。 杭司条件反射,“我、我要睡下了。”先做只鸵鸟吧。 陆南深斜靠在门上,笑问,“就是问句话。” “你问。” “你说等我伤好了再答应我,是答应我你想的那件事吗?”陆南深特别认真地问了句。 杭司一听这话差点蹦起来,也就因为脚伤不方便才收敛了这条件反射的,她又急又羞地回了句,“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想过那种事,我、我答应你的也不是那件事。” 陆南深在门外笑了,“行,说好了。” 杭司窝在屋子里,心跳还没平复呢,闻言后心说,听这口吻就跟我想要巴着你做那种事的,还说好了…… 等等,不对。 他口中的“说好了”,好像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杭司赶忙下了床,单腿蹦着到了门口,一开房门刚要说话就怔住了。陆南深没走,怀里还抱着药箱,正好整以暇地瞅着她,像是能算准她会开门似的。 他笑问,“怎么了?” 话一下子就咽回去了。 她怎么跟他掰扯? “没什么,你早点休息。”杭司说完又忙将房门关上,靠在那,心脏又是一番不规则的狂跳。 门外,陆南深眉眼舒展的,眼里还有一丝得逞的意味。 他转身去放了药箱,又顺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之前许是昏睡太久,现在倒是没觉出困意来。 关冰箱门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下了。 就那么笔挺地站在冰箱门前一动不动,直到冰箱发出提示音他才有了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矿泉水,想了想放了回去,换了瓶啤酒。不疾不徐地关上了冰箱门,门上的镜面反衬出一张俊脸来。 只是那眼神,阴霾涔凉。 年柏霄看见了那个男生,请客看电影的那位。 他一路将方笙送回学校,本想着她晚饭没吃多少约个夜宵之类,不想被车队那边给缠住了,马上要集训了,事情多又杂的。 等开完会他再去找方笙,岂料方笙不在寝室,打手机也没接。问过同学才知道方笙去送生日礼物了。同学说,方笙觉得没参加人家的生日会挺不好意思的,专门选了件礼物送过去。 等方笙跟那男生双双出现在操场时,年柏霄才知道今晚过生日的是谁。 先是看电影,后是约生日会,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野马之心昭昭之类的,总之,不坏好意思,年柏霄一脸不屑加嗤笑。 他正好在打球,顺势就将篮球甩了出去。 那篮球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朝着男生的后脑勺就飞过去。等方笙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篮球结结实实砸在男生的脑袋上。 男生抱头呼痛,情急之下怒吼,“谁他妈打球不长眼睛?” 方笙顺势一瞧,愣住。 年柏霄不急不忙上前,目光落在方笙脸上,将篮球捡起来之后拍了两下,“不好意思,球不长眼,下次离球场远点,要不然还挨砸。” 许是因为有女生在场,男生不饶人,“你是不是有病?球场离我站的位置这么远还能砸到人,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方笙不想两人吵架,忙跟男生说,“他也不是故意的,现在天都黑了,影响视线呗。” “就是故意的。”年柏霄懒洋洋说了句。 方笙一怔。 男生不悦,伸手指着年柏霄,“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故意砸你的,小爷看你不顺眼。”年柏霄在手里转着篮球,看着男生的眼神吊儿郎当的,“还有,别指我。” “指你怎么着?我就指你了!”男生恼了,手指头直戳年柏霄的肩膀,力气还不小。 “哎,你别——” “惹他”这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呢,就听男生一声惨叫,“疼、疼,手指头要断了!” 230 我是谁 要不是方笙及时拦着,那男生的手指头非得被年柏霄给掰扯了不可。男生疼得一脑门子汗,脸都白了,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男生捂着手,还想在方笙面前逞能呢,指是不敢再指了,就用嘴骂的,“你他妈有病是吧?我招你惹你了?” 年柏霄似笑非笑的,“小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想拿球打你,怎么,还不服气?” 男生气得直哆嗦,“你、你……” 方笙赶忙打发那男生快走,许是男生手指头也是真疼,一直在龇牙咧嘴,就嚷嚷着,“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行,小爷我等着你。”年柏霄将手里的篮球狠狠往地上一拍,讥讽笑道。 男生离开了后方笙转身也要走。 年柏霄抱着球长腿一跨拦在她前面,方笙脚步没停,她往前走,年柏霄就跟着后退着走。“怎么不理人?”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方笙说,“谁像你这么有精力,大半夜的还在打球。” 球场上就他一个,跟鬼打吗? “我找过你,你不在,所以我专门在等你。”年柏霄说。 方笙停下脚步,“等我做什么?” 一句话倒是问住了年柏霄,他想了想,“我有点担心陆,咱们要不要回去?” 方笙迟疑了,她掏出手机跟年柏宵说,“司司说她已经睡下了,五分钟之前才发我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年柏宵凑近点了一下她的手机屏幕,“也对,这么晚了再回去可能会打扰到他们休息。” 方笙点了一下头,“明天起大早回去。”说着又要走。 “哎。”年柏霄又挡她面前。 方笙不解。 “我饿了,陪我去吃夜宵,再说了,你不是也应该饿了吗?”年柏霄直截了当的,见她要开口说话他又忙补上了句,“还要商量一下陆和杭司的事。” 十分钟后,方笙被年柏霄拉到了校外的香串串摊。这家摊子别看不大,可人气旺着呢,在校外这个位置摆了十好几年了,每天下午五点开摆,一直能到大半夜。味道相当不错,属于脏脏摊的米其林。 要说串串摊以前的老板可是跟学生们打成一片的,一对中年夫妇,做着小生意也不急不躁每天乐呵呵的。一年前摊上换了老板,据说是个老头,头发灰白的那种。串串的味道倒是没变,反倒更好吃了。但新老板佛系,不像是以前老板总盯着摊位,出十次摊有九次见不着人,能见着的时候也总是抱着个电脑不知道鼓捣什么。 今晚小老头又不在,是一年轻的小伙计帮手,挺勤快的,原本是想着收摊了,见有人来吃东西又忙把冷串开始热锅。方笙没料到年柏霄能来吃这个,年柏霄说,那天杭司说你爱吃这种……串子,还经常拉她来吃,再说了,这么晚了附近只有这个。 “大哥,我们这叫串串香。”小伙计纠正,“而且你吃了我家的串串香就不想吃什么山珍海味了。” 年柏霄瞥了他一眼,多什么嘴? 方笙是爱吃这家的东西,但今晚的氛围有点怪异,等着煮串的时候她问,“年柏霄,你是还有别的事找我吗?” 陆南深和杭司的情况就摆在那呢,不管怎么发展那都只能交给时间,作为朋友总不能棒打鸳鸯吧,而且年柏霄这个人不擅长撒谎,这么晚了拉她出来绝不是只为了吃宵夜。 年柏霄想了想,说,“那个男生对你有企图,你离他远点吧。” “他想追我,这不叫企图。”方笙说话直接。 年柏霄皱眉,“他追你还不叫企图?砸他砸轻了,下次见到他我打折他腿。” 方笙一听这话也皱了眉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咱俩朋友一场,而且你还叫我一声学长,你的事我能不管?万一他不怎么样呢?万一他只想玩玩呢?花生,你年龄不大涉世很浅,很容易吃亏上当,不过没关系,我在你身边呢,能帮你辨认好人坏人,像是你那位同学,人品不行。”年柏霄口才大开,莫名的口若悬河。 方笙满脑子就是他的那句“咱俩朋友一场”,心里不是个滋味,她勉强挤出笑,“谢谢学长关心,你忘了我能保护自己了?之前闹着玩跟你装绿茶,实际上我挺强悍的。” 年柏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柏霄学长,我的事我能自己负责,你呢,既然都有喜欢的姑娘了那就顾着人家姑娘的事,你看陆南深和杭司两个爱而不得的,照比他俩你已经很幸运了。”方笙语重心长地说。 年柏霄一脸诧异地看着她,“我有喜欢的姑娘了?谁跟你说的?” 方笙像是看着天外来客似的瞅着他,“你自己说的,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年柏霄啊?了一声,“我没……”一下想起来那次的谈话了,恍悟,“哦哦,明白了。” 串串好了,香气扑鼻。 但方笙失去胃口,瞧着年柏霄这反应一脸的不解。年柏霄瞅着她笑,“怪不得你总躲着我,我的意思是,我有喜欢过人,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也解释不明白,他干脆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总之呢,不会影响咱俩,明白吗?” 方笙提上嗓子眼的心又坠下去了,哥儿们感情嘛,当然不会影响了,所以有没有那个人的存在并不重要。她勉强笑了笑,“串快凉了,吃吧。” 杭司给方笙报完平安后就躺下了,台灯一关,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之中。但很快窗外的那片亮缓和了黯淡,只挡了纱帘,月光被过滤得跟脂玉似的柔和。 她有些睡不着,唇上似乎还留着他的唇温,柔和似水。却也能从温柔中窥探到他强烈的**表达来,似火灼烈。 杭司翻了个身,失了眠,脑子里想的都是陆南深的那句:可以吗?一时心脏就又开始慌乱地跳。 房门开了。 杭司听见了门把手拧动的声响,蓦地回头。 门口站着人,月光偏移到他身上,身影颀长得模糊。 “南深?”杭司没料到他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进来,从床上坐起来,“你是伤口不舒服?” 陆南深没说话,站在那看着她。 冷不丁的,杭司心底蜿蜒出异样来,哪怕门口的男子没说话没举动,她也隐隐感觉到了熟悉的恐惧感。 头皮一下炸开,“乔、乔渊……” 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每上前一步,周遭空气就冷了一层。杭司忍不住颤抖,下一秒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可男人的动作比她迅速,大踏步上前一把夺过手机,将她紧紧箍住。 距离近了,杭司借着月光也看得清楚。 是乔渊出现了。 男人眼里的阴霾和冷鹜是陆南深不会有的,她太熟悉这个眼神,疯狂、偏执又有着孤注一掷的危险。 肩膀被他捏得生疼,杭司不敢轻举妄动,两年了,她太了解乔渊,越是反抗越是能激发他的兴奋和怒火。 乔渊将她捞在怀里,有力的大手控着她的后脖颈,俊脸几乎贴上她的,嘴角似笑非笑,“阿司,你喜欢上了那小子,嗯?” “我……”杭司的嘴唇微抖,“没有。” “没有吗?”乔渊低头,薄唇顺着她高挺的鼻梁一点点游曳向下,语息低低的,“不喜欢为什么让他吻你?” 不再是陆南深的唇温,微凉,似夜色下的山泉失了白日的温度。他的唇悬在她的唇上,近乎相贴,那股子凉意就顺着交缠的呼吸一并钻进身体里。 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转凉。 “乔渊……既然你知道他,那就该知道你跟他是、是同一人……”杭司尽量说服,虽然她心知肚明这个说词没什么力度。 “同一个人?呵。”乔渊冷笑,敛眸盯着她的红唇,眼神渐渐暗沉,“你是这么认为的?” 没等杭司开口,他的唇就压下来。 来势汹汹。 她的唇齿生疼,眼眶就红了。 很快乔渊松开了她的唇,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长发里,“现在,还是同一个人?”他迫着她抬头,“我是谁?” 杭司放置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乔、乔渊。” 乔渊笑了,可眼里的笑看得更让人毛骨悚然,他贴近她,薄唇轻抵她的耳畔,“那么个男人,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偏偏跟我抢女人。阿司,他对你起了欲,他对你的心思昭然若揭了。” 杭司呼吸急促,身体绷得紧紧的。 乔渊的薄唇落了下来,似折磨般痴缠着她的唇,低低地说,“有必要让他知道你是属于谁的,他才会收了心思吧。” 大手猛地一扯,她身上的家居服就敞开了大片。 杭司条件反射一把推开他,也顾不上脚疼了,下了床就要跑,却被乔渊从后面拦腰抱住,下一秒被按回床上。 男人力气很大,杭司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摔出来了。当他压下来的时候,她拼命擎住他的肩膀,“南深!陆南深!” 她想叫醒他,或者说,她想叫南深出来。 这种方式到底管不管用不清楚,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很需要南深,她怕得要命。 乔渊掐住她,冷笑入眼,“这个时候还想着他?忘了你是谁的了?没关系,我帮你回忆。”他压下来,狠狠咬上她的唇。 月光偏移,墙面落下大片影子。 是男人纠缠的身影,于她身上为所欲为。 杭司视线模糊了,眼角滑落泪水,洇进了床单。 231 在她眼里他成了混蛋 边刚蒙蒙亮的时候年柏霄接到了方笙的电话,睡得迷迷糊糊正在梦里参加拉力赛呢,就听方笙急匆匆告知,陆南深和杭司那边出事了。 年柏霄猛地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等两人赶到住所后才知道具体出什么事了。在来的过程里方笙惶惶不安,她跟年柏霄,司司在电话里也没明讲,就是了句乔渊出现了。 乔渊出现了,然后呢?一切都陷入未知的恐慌里。是方笙主动给杭司打的电话,就不知道怎么了睡到快亮时陡然醒了,做了个惶惶不安的梦,梦里是杭司在哭。一打电话就觉得杭司的嗓音不对劲,果然出事了。 杭司裹着被子蜷坐在床上,长发散乱,眼睛红肿,陆南深坐在卧室的沙发里,裸着上身,一条浅色宽松家居裤。他看上去脸色沉沉,肩膀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还有一道显眼的抓痕,在他脖颈侧面,惹人遐想, 年柏霄和方笙进来后瞧见的就是这幕。 方笙当场就傻住了。 年柏霄惊愕,“你们……” 陆南深原本僵着没动,听见年柏霄的动静后微微一怔,蓦地抬头瞪他,“出去!瞎看什么?” 疾声厉色得很,但年柏霄一下就能分出来,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位是陆南深不是乔渊。陆南深见他还僵站在卧室门口,起身大踏步朝他过来,伸手往外推了一把,“帮我换药。” 年柏霄一下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急了,低喝了一句,“你当我还能看谁?我他妈只顾着看你了!” 气得爆了粗口。 方笙随手把房门关上,走到床边坐下。她伸手来拉杭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可杭司的手却格外冰凉。 床下散落着衣物,有陆南深的,但更多是杭司的,衣料都被撕坏了穿不得,看得方笙触目惊心。“司司……” 杭司是哭过聊,从红肿的眼睛里看得出当时哭得挺厉害。此时此刻木木涨涨的样子叫方笙心疼,方笙唤她时那么的声音,却还是吓了杭司一跳。 她抬眼看方笙,红唇翕动,半晌才出了声音,“方……笙。” 嗓子是哑的。 方笙是挨着她坐的,这个距离她看得清楚,杭司的唇都咬破了。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去宰了陆南深,可又是深深的无奈。 她心疼地搂过杭司,“你想哭就哭吧,我在这呢。” 杭司摇头,该哭都哭过了,现在倒是哭不出来了,甚至所有的惊恐和害怕也都化为乌有,那层窗户纸就这么被捅开,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她真的不知道了。 她跟方笙,帮我找身衣服吧。 方笙去衣帽间拿衣服的时候经过客厅,年柏霄正在帮陆南深换纱布,脸色也是不大好看,陆南深听见动静后也没抬头,就耷拉着脑袋,显得很颓败。方笙瞧见这幕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是怪他还是该同情他。 找衣服的时候陆南深过来了,择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方笙盯着他这没打算撒手的动作,刚想问,你不会是想拿给司司吧。 就见陆南深还是把衣服交到她手里,低声,“这是她新买的,洗了之后就一直没穿,她喜欢这个料子,挺舒服的。” 方笙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指着他,“你……”咬牙切齿的够呛,但还是没办法把这股子火撒他身上。 但当杭司穿衣服的时候方笙就后悔了,愤愤,“我刚才真该给他一巴掌。” 杭司没遮挡,被子拉下来的瞬间方笙也看了那么一眼,就光一眼,内心的怒火就又窜起来了。吻痕、淤青遍布全身,杭司本身肤色就白,显得就更触目惊心。 方笙难以想象到当时杭司该多害怕多绝望,暂且不对方是不是乔渊,就光是陆南深人高马大的身材,就算杭司有两下子,可在这种事情上单从力量对抗上杭司也不是他的对手。 “禽兽!”方笙又狠狠咒骂了句。 杭司没让方笙帮忙,她就坚持自己穿,就好像要通过这么一个执拗的行为来证明一些什么似的。 方笙就没帮忙,杭司在微微起身的时候,细腰上也是明显的红痕,哪怕再没经验的人一眼也能看出是男人大手的紧箍留下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穿完衣服杭司就窝在床头坐着,环抱双膝,楚楚可怜的。方笙拿了湿毛巾给她擦了脸,又替她梳顺了头发,轻声,“咱们回学校吧。” 杭司抬眼看她,眼里是黯淡的光。 “是我错了……”方笙压低了嗓音,轻轻攥住她的手,“是我想得太浅了,我从没想过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会给你带来多大的伤害。所以,” 她看着杭司,“还是想办法躲着吧。” 没等杭司话呢,卧室的门就被敲了两声。杭司一抖,下意识扭头去看,方笙微微皱眉,“进。” 是陆南深开门进来了。 他已经套上了家居服,饱和度低的浅咖,衬得他浓眉星眸英俊非常,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那方笙都喜欢多看他几眼,生条件好的男子往那一站都像极了阳春白雪的画卷。 杭司的呼吸一紧。 陆南深没轻易上前,站在门口看着杭司,,“不能走。” 闻言,杭司的肩膀一颤,蓦地扭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瞬而过的恐慌。方笙原就憋着一肚子火呢,一下没忍住,冷喝,“凭什么不能走?我管你是陆南深还是乔渊呢,你今要是敢拦我就跟你拼了,我豁出去了!” 年柏霄也赶忙进来了,一个劲宽慰方笙,“你先冷静。” “我怎么冷静?他都把司司折腾成什么样了!” 也别怪方笙情绪崩溃,虽然之前她知道杭司跟在乔渊身边的日子不好过,但都不及亲眼瞧见这幕来得直接而震撼。两年啊,乔渊完全是以成熟男饶姿态在杭司身边,杭司被他带走的时候才刚满二十岁,凭什么就要遭他践踏? 方笙实在是不能想象这两年杭司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南深抿着唇没话,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杭司脸上,眼里有愧疚,像极了什么东西正在破碎,他无法掌控的破碎。 但他就那么倔强地站在那,任由方笙怎么骂。 年柏霄上前拉住方笙,压低了嗓音,“关键他也不知道啊。” 这一下就像是打在七寸上似的,方笙一肚子的恼火瞬间无的放矢,她憋的要命,可也不能冲着陆南深喊着要乔渊出来吧。 “你不让她走,什么意思?”方笙的怒火压了又压,不悦地问。 陆南深沉默少许,,“能让我跟她聊聊吗?” 方笙皱眉,她自然是不想,但年柏霄将她往外拉,跟方笙,“咱们就在客厅,一旦有事也能听见。” 方笙都快气炸了。 卧室门没关死,留了半个巴掌宽的缝隙。 陆南深也没怪方笙的心驶得万年船,他缓步上前,见杭司下意识地朝后躲了躲,眼里就像是蒙了尘,染上难以释怀的痛和对她的怜惜。 他在床边坐下了,靠得她稍微近一些,低低地,“我是陆南深,杭杭,”他顿了顿,那声“别怕”怎么都不出口。 别怕他吗? 最终还是他伤了她。 杭司没看他,虽没再躲闪,但明显感觉到她很紧绷,也在隐忍。看得陆南深直心疼,抬手轻触她的脸。指尖在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她有明显抖的迹象,她怕他,显而易见。 他的手掌轻轻贴在她脸上,目光所及是她脖颈处遮不住的吻痕。像是受赡位置在心口上一样,猛地窜起的疼痛险些让陆南深喘不上气来。良久后他开口,嗓音喑哑的,“对不起。” 陆南深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梦,梦中绚烂。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也无征兆,好像是自然而然地睁眼,像是不曾睡着,可又像是有很长的一段记忆失去了。 卧室里的光不明,怀中却像是抱了软玉似的。 他低头去看,等看清怀里搂的是谁后他着实震惊了。什么时候进的她房间,怎么会搂着她入睡他是一丁点都记不起来,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在门口跟她完话去拿水喝的那一刻。 很快陆南深就意识到自己可不是单纯地怀抱入睡,被子下,他和她赤诚相见,女孩儿沉沉而睡,借着室内微弱的光亮他看清楚了她的情况,哭得红肿的眼和一处处明显的痕迹,还有扯坏聊衣物…… 陆南深当场愣了好半,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记忆,却无济于事。 怀中的女孩儿就跟碎掉的水晶似的,他那么珍惜和怜爱的姑娘,如今就在他怀里受尽蹂躏。他没抽出胳膊,依旧保持怀抱着她的姿势,一动没动,直到她醒过来。 在她眼里他成了混蛋。 她没吵没闹,就默默地流眼泪,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虽然他不记得了,可也知道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他的身体是有感觉的。 陆南深的一句“对不起”像是对着空气的,杭司整个人都像是抽离了意识,眸光微微敛着,麻木、没知觉。陆南深心如刀割,凑近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宛若珍宝般的心翼翼。他低低,“杭杭,你骂我也行,打我也可以,别这样什么都不,好吗?” 良久后杭司在他怀里有了反应,抬脸看着他。窗外已经有明艳的光进来了,她的脸就被映成了近乎透明的白。她看着他,眼似枯井般没神色,“陆南深,我需要避孕药。” 232 咱俩就立马结婚 第233章咱俩就立马结婚 陆南深怔了一下,等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心口倏然疼痛,险些呼吸不上来。艰难的每一口呼吸都是打在骨子里的痛。 所以杭司看似一句轻飘飘的话却重若磐石,重重地压在陆南深的胸口上。 他搭在她腰侧的大手下意识攥紧,却是攥紧了她的衣衫,生怕再弄疼她半分。 杭司提出请求后一直看着他,眼底渐渐有些情绪来,委屈、苦楚和说不清的复杂。陆南深内疚到不敢对视她的眼,可又心疼得紧,将她揽过来轻轻搂住,想说对不起,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口。 良久后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嗓音喑哑地说,“等我。” 陆南深临出门前拜托方笙先进屋陪会,等他离开后,方笙不明就里地问杭司。杭司也没说陆南深去干什么了,眼泪绷不住砸下来了,一颗一颗的,哭得无声无息的。 讲真,这种事方笙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有生之年能遇这种事比中了彩票头等奖的几率还小。年柏霄站在卧室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切,他一手插兜,攥着手机一直在迟疑。 十分多钟后陆南深回来了。 杭司抬脸看着他。 他看得出来她是又哭过了,心口像是被鞭子抽过似的。他对上她的目光,干涩地说,“买回来了。” 方笙和年柏霄都在卧室里,没听明白他买什么回来了。陆南深倒了水放在床头柜上,手伸进兜里,半晌才掏出药盒来,却没立马交给杭司。他低着头盯着手里的药盒,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方笙探头瞅了一眼,没看清盒子上的字,年柏霄干脆就问了句,什么药?杭司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方笙暗自碰了碰年柏霄,虽然她没经过男女欢爱这种事,可不代表她没常识,隐约也就猜出来了,心里更是一沉。 杭司见他始终不给她,便朝着他一伸手。 陆南深抬眼,看着眼前这只瘦弱白皙的手,那么小的手,是他轻而易举就能握住的。他忍不住伸手拉过她的手,低声说,“等等。” 杭司不知道他要她等什么。 陆南深松开了她的手,将手里的药盒拆开,将里面的药品说明书拿了出来逐字逐句去看系。杭司没料到他会有这举动,微微一怔。 方笙也没料到,因为哪怕换成是她也未必能想着去看看说明书,她知道陆南深在看什么。 陆南深越看脸色越凝重,好看的浓眉微微蹙起。 他是将附近的药房都走遍了,这款药是几家药店都在推荐的,副作用最小,对身体伤害最小。他在付款后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店员,确定对身体伤害性小吗? 店员是个上了年龄的大姐,听见他这么问顿时说话就不客气了,“怕有伤害就提前预防着点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头一热图一时快活,事后傻眼了。” 被怼了一通。 陆南深回来的这一路上把药盒攥得死死的,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想狠狠扼住乔渊,这件事简直就是离谱到家了。 杭司从他手里将药板抽了出来,抠开后面的锡衣。陆南深一把控住她的手腕,她不解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要不然,还是不要吃了吧。” 说明书他看得清楚,这类药对女性身体多少都是有影响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杭司红肿着眼睛盯着他,开口时嗓音还是哑的,却是字字咬得清晰,控诉的意味,“昨晚,我是危险期。” 她没有避讳方笙和年柏霄,看得出内心的悲愤。方笙恨得牙根痒痒,年柏霄听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在心里骂,禽兽! 也不知道该是骂谁是禽兽。 陆南深抿了抿唇,眼底有愤恼划过。咬咬牙,再开口就成了隐忍,努力稳定了情绪。“要是有了,咱俩就立马结婚。” 话音落,整个房间里霎时静悄悄的…… 就像是所有人站在了核反应堆里的反应。 杭司震惊地看着陆南深,她离得他最近,自然是将他这句话听得字字清晰的。 方笙抡圆了双眼,嘴巴惊愕得合不拢了,年柏霄也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好半天才甩出了句,“陆南深,你可……真够爷们儿。” 这几个字说得相当标准,年柏霄觉得自己在夸朋友的时候向来……嗯……口诛笔伐? 杭司也终于找回声音,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陆南深,你疯了吗?” “杭杭,我清醒得很,我也没在跟你开玩笑。”陆南深口吻认真,“孩子本来就是我的。” 杭司刚想说,孩子怎么就是你的了? 可转念一想,孩子还真是他的,最起码孩子身上流淌着的是陆南深的血脉。 她闭眼,上天可真是喜欢捉弄人啊。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将药片往嘴里一塞一仰头咽下去了。 快到陆南深都没反应过来。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杭司,见她已经把药片咽下去了,只能帮她拿了水杯过来。 杭司接过喝了两口,多少觉得自己缓过来些精力。倒是陆南深,眼里有苦笑,“杭杭,你就这么……” 这么排斥这个决定?宁可去伤害自己的身体? 杭司双手抱着水杯,沉默了许久后开口,“南深,有件事我想问你,你能老实回答我吗?” 陆南深看着她,“你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的情况?”杭司直截了当问。 方笙和年柏霄闻言都愕然了,不是才知道的? 陆南深没瞒着她,“昨天我醒的时候。” “也就是说,昨天你其实是听到了你大哥跟我的对话?”杭司问。 陆南深对上她的目光,“是,那天你们聊了什么我在卧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年柏霄无奈地扶额,就冷不猛子地想到了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方笙则是没从震惊里走出来,不是耳朵伤了吗?听力没受影响?还是这么快就恢复了?这也太可怕了。 杭司敛眸,努力压下倏然扩散的莫大悲哀,紧攥着手,良久后她才又问,“陆南深,既然你昨天就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为什么不离得我远远的?” 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 233 不会再发生了 第234章不会再发生了 从醒来到刚刚杭司都在隐忍情绪,直到现在她几乎崩溃爆发,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顺着眼眶又流出来了。 陆南深看着心疼,想拉她入怀。手指刚碰到她,她就一把推开他的手,惊叫,“别碰我!” “杭杭――” “走开,你走开!”杭司整个人往后缩,情绪十分激动。 方笙见状赶忙上前一把抱住杭司,盯着陆南深冷喝,“你怎么这么自私?既然都知道了不就该离得她远远的吗?陆南深你是存心故意的吧?我看你就是跟乔渊一样,以折磨司司为乐!凭什么?就因为小时候的事?司司也是受害者行吗!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让司司承受这一切?” 四人当中,杭司和陆南深身在局中,方笙愤怒,唯独年柏霄的情绪没跟着沦落,他说,“杭司,花生你俩都冷静点,这件事发生得是很糟糕,但是你们的想法太主观了。” 陆南深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示意年柏霄先不要说话。他看向杭司,温柔低语,“你有情绪有愤怒,甚至是恨不得宰了我都是正常,杭杭,你想打想骂就冲我来,没关系。” 杭司盯着他,哪怕眼里有泪雾也藏不住那股子狠厉,于是她就扑过来了,发了疯似的打他、捶他,甚至狠狠咬住他的肩膀,情绪再也收敛不住,这两年的辛酸和难以言语的苦涩一并就随着这些个歇斯底里的行为发泄了。 方笙的眼眶红了,她抬手压着眼角不让眼泪掉下来。 陆南深没躲没避,就任由方笙拼命推搡捶打。肩膀上有血渗出来,他也视而不见,他的目光就在杭司脸上。 年柏霄看得清楚,药和纱布都是他帮着刚换过的,照这么看是牵扯到了伤口,一时间挺着急,但也无可奈何,这陆南深就是铁了心的任由杭司发泄了。 直到杭司累了。 所有的愤恨、委屈和不甘都一股脑撒出去之后,她整个人也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似的软弱无力。 陆南深看着狼狈,头发乱了,脖子上有抓痕,身上衣服还沾着血迹,但他没在意,也没想着去整理自己。等杭司只剩下轻浅的抽泣时他拿过纸巾,想为她擦眼泪又怕激着她,就将纸巾放到她手里。 嗓音低低地问她,“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能听我解释了吗?” 杭司微微一怔,抬眼看他。他眼神纯粹,有微微的暗光,关切又真诚,又因刚刚的一番撕扯显得有几分破碎感。她心口又是阵阵发疼,为什么他是陆南深,为什么又要是乔渊呢?就这么看着他明明就是两个人啊。 这一刻她才清楚一件事,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之前她能找出种种陆南深与乔渊的不同,哪怕是一样的脸,她也能从神情、眼神、性格和处事方法找出截然相反的理由来。在确定他患有DID后,哪怕面对着陆东深的强压她也是有把握的,她不想逃避,不想就此放弃陆南深。 陆南深对于她来说,就跟她面对着乔渊一样,感情很复杂。陆南深是恨不得舍了命救她的人,不舍得这三个字似乎成了她不想离开的理由。 所以这“不舍得”除了感激还有些别的东西,虽然她不愿去正视,但心里也是明白的。 陆南深轻声说,“两年前你千万百计去避去躲,最后呢?乔渊放过你了吗?” “你以为你摆脱了乔渊,以为他死了,但事实上他没有出现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我的主人格决定醒过来。” 杭司眸光微微一颤,“决定?” 陆南深点头,“两年前我因为魂颂案自暴自弃,失去了斗志,我去了北欧人迹罕见的地方封闭自己、麻痹自己,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现在回头再回忆两年前的事,我的确是大部分的记忆都没了。直到凶手再次出现,陈叶洲一个电话让我重拾了希望。” 陈叶洲说,陆南深,你一手创建的乐团散了,引以为傲的乐手死了,辛苦创作的魂颂被人视作不祥,这口气你能咽下去? 又说,你沉寂了两年,这个时候凶手出现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要引你出来,你自己考虑好,是进还是退。 陆南深决定进,势必要将毁了他乐团的凶手揪出来。 “我不是没想过离开,或者让你离开,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你能远离我身边就行。”陆南深看着她,眼里的神情厚重、理智和成熟。“但冷静下来想,这种方式真能保证你的安全?事情真的会因为你离开我,或者我这辈子都不见你就能结束?” 他轻轻拉过她的手,修长骨劲的手指与她柔软白皙的手指相交,“你自己一个人,要跑多远、身边要有多少人保护才能确保乔渊不会找到你?我可以让陆门的人一辈子去保护你,但我不想让你一直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的手微微收紧,将她的手纳入掌心之中,所以杭杭,你需要留在我身边,不管是你还是乔渊的情况我都能随时知道,事情才不会变得不可控。” 杭司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瞅着他,抿着唇没说话。倒是方笙,闻言后反呛了一句,“你随时都能知道?那昨晚的事呢?我现在都在后悔,如果昨天我带走杭司,她就不会遭遇这种事。” 年柏霄是完全站在陆南深的角度看事情,而且他也能理解陆南深的处事逻辑,他上前轻声跟方笙说,“你是关心则乱,南深有句话说得对,事情哪能是他俩谁离开谁就不会发生的?就算昨天你带走杭司,又能带她躲到哪?两年前乔渊都能手眼通天关她两年,你怎么确保自己有能力让乔渊找不到她?” 方笙瞪着年柏霄,恨得牙根直痒痒,从理性角度来看他俩说得都对,可从感性角度来说她难以接受啊。还有,这厮帮着哥儿们说话倒是口条挺溜的,平时跟她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这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她皱眉。 “不会再发生了。”陆南深语气凝重,“是我轻敌了,杭杭,虽然目前我还没找到解决乔渊的办法,但昨晚的事,我绝不会让它再发生了。” 方笙做了杭司的嘴替,“乔渊出入自由,你凭什么能保证昨晚的事不再发生?” “凭我是主人格,他是次人格。”陆南深态度坚决,也不知道是不是窗外有光亮的缘故,有抹光在他眸底蛰伏,似股子狠劲。他说,“现在我知道了这件事,他以后也未必事事如愿。” 234 琴弓上的魔术师 第235章琴弓上的魔术师 患有DID,一般来说次人格都是为主人格服务,因为次人格就是自我保护机制下的产物,虽说次人格们的脾气秉性不尽相同,但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极少会出现相互攻击甚至是取而代之的情况。 所以像是乔渊这种情况就很少见,至少陈凛也好、那名黑客也罢,甚至是孩童时的司念都只有服务意识没有取代观念。 陆南深在得知自己的情况后想了很多事,也犹豫了很久。虽说他在这方面不是专家,但也不是没发现乔渊的短板。乔渊也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因为在他主人格决定苏醒时乔渊就不得不隐退,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他多少能压制乔渊。 也所以,他跟杭司说到了“决定”这两个字。 乔渊的出现与否,跟他的意念相关。主人格意念薄弱时次人格就进,反之一样的道理。 房间里陷入宁静。 陆南深见杭司敛眸不说话,一时间也不清楚她的心思,但他先开门见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心意。 “杭杭,我不会离开你,而且,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这话听着…… 杭司红着眼看他。 陆南深对上她的视线,可若是仔细瞧着,他耳根子竟窜起一抹红。“你已经是我的姑娘了。” 杭司条件反射,“谁是你的……” 话到一半咽回去,一时间觉得好笑又悲凉的,她是谁的吗?良久后她干涩地说,“陆南深,我不用你来负责。” 陆南深偏头看着他,眼里有盈盈的光,柔和、纯粹又温柔。看得杭司挺不自然的,瞥了他一眼后又敛眸不看他。 他轻声说,“我喜欢你,关于这点我从没对你隐藏过。” 只不过在这场关系里一直做鸵鸟的人是她。 杭司的呼吸暗自变得急促。 “给我个机会,杭杭,毕竟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 陆南深的嗓音低低的,却十分有力量,又像是在她心底撒了一枚种子,迅速地发了芽又茁壮成长。她有一瞬飘忽不定的情绪,似喜又似忧。 方笙看着这一幕,说心没软也不现实。你想啊,这么个大帅哥深情款款地当众示爱,任哪个姑娘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杭司之前心里就装了他的。 她说,“陆南深,你这算是乘虚而人?” “可以这么说。”陆南深大方承认,目光落在杭司脸上,眼神柔和下来,“而且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我追求的是我喜欢的姑娘,有何不可?” 方笙一怔。 杭司抬眼就瞧见了他黑眸里的炽烈和坦荡,是那种带着火热的、直面且直接的回应。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他的确有太多跟乔渊的不同。 良久后她才开口,“除了你的喜欢呢?” 这次轮到陆南深微微一怔。 方笙和年柏霄也没明白杭司问这话的意思。 “你还瞒着我什么事了?”杭司直截了当问。 陆南深看着她,眼里就多了几分厚重,他轻声开口,“这件事我没想过要瞒你,哪怕没昨晚的情况,把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也是我今天必须要做的事。” 方笙从陆南深语气里察觉出了异常来,问,“出什么事了?” 年柏霄冷不丁想到了关键,“跟凶手有关?” “是。”陆南深说,“在姜愈之后,杭杭将会是凶手的最大目标,或者说,”他看向杭司,“乔渊将你带走两年也不单单是为了司念的事。” 杭司肩头微微一颤,“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找了我两年?” 陆南深虽然不想承认乔渊在这件事上的帮助,也不觉得将人囚困了两年就是最好的方式,但不得不去正视一件事,凶手的确是暂时放弃了目标。 “是,否则凶手也不会沉寂两年之久,之后一不做二不休开始了肆意作案,目的是想引我出来。”陆南深说。 “等等……”方笙听得一头雾水的,怎么弄得乔渊好像是帮了大忙似的?囚困就是囚困,犯法的事就是不能原谅。 可她着实没听明白啊,“凶手为什么要找司司?” 年柏霄也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 陆南深没立马解答,而是看着杭司,很在意她对这件事的反应。杭司敛眸微微抿了抿唇,开口时嗓音柔软无力的,“小时候的事都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说完她看了一眼陆南深。 这一场眼神交流很短暂,却在陆南深知道她的心思。两年前的伤痛虽说一时难忘,但小时候所遭受的一切她正在慢慢放下,至少她的这一眼是意味着跟小时候的她在和解了。 “琴弓上的魔术师。”陆南深轻声说。 方笙和年柏霄一听都愣住了,少许方笙结巴,“谁、谁是魔术师?什么琴弓?” 陆南深目不转睛看着杭司,“你的好朋友杭司,自小就是天才型小提琴手,具备绝对音感,尤其是耳力相当灵敏。有人说她是小提琴之神帕格尼尼的转世,因为她在小提琴上极具天赋,哪怕给她一把音调不准的琴都能拉出正确的音准。” 他轻轻拉过杭司的手,敛眸,“也因为这只手用四根手指能在四条弦拉出四个八度。”说到这儿他抬眼笑着问她,“手这么小,怎么做到的呢?” “6岁学小提琴,7岁就能创作小提琴奏鸣曲,8岁就演奏了帕格尼尼的《钟》,被业内人士视为天才型演奏家,又因为才华和能力跟帕格尼尼很相似,所以也被人视为她有能操纵琴弦的灵魂和魔法。” 杭司看着他,眼神由惊讶渐渐恢复平静,“你知道的这么多。” 方笙在旁凌乱了,“别别别,你们这是……我有点晕,司司,你会拉小提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乐器呢!” 有种被伤害的感觉啊。 怎么可以这样? 杭司轻轻靠在床头,许是身子倦了,她轻声说,“不是我想瞒着你,是我早就没能力拿起小提琴了,所以就没必要说什么。” 年柏霄也是好不容易从震惊里走出来,“你都是帕格尼尼了,四根手指在四条弦上能拉出四个八度,怎么就拿不起来小提琴了?我看你的手也没问题啊。” 就,一知半解的,听话听一半,理解一半,靠悟性去悟的那部分等同于没有…… 235 我帮你光芒万丈 第236章我帮你光芒万丈 年柏霄虽然不知道帕格尼尼是谁,但他知道陆南深刚刚提到的四个八度是怎么回事。 他也接触过不少拉小提琴的人,他们都必须在高位才能用1指和3指在两条弦上拉出八度音,所以杭司的这个能力叫人吃惊。 更别提她具有绝对音感。 年柏霄平实也会玩玩音乐,绝对音感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 拥有绝对音感的人是不需要有参照的音符和音准的情况下,在听到一个音符后旧立刻知道它的音名,除此之外还能迅速辨别出自然环境中声音的准确音高。 不是所有人都具备这种能力,甚至这种能力不是所有音乐家都能具备,拥有绝对音感的人是较为罕见的音乐天才。 像是陆南深,不用多说就是具备绝对音感的人,没想到杭司也是。 方笙小心翼翼地问杭司,“是……跟小时候的遭遇有关吗?” 当今社会,哪怕自小学过些皮毛都能成为吹嘘的谈资,但杭司具备天才级的能力却,只字不提,甚至从没见过她拉小提琴,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杭司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是被绑架之前发生的事,我受过伤,影响到了耳朵,拉小提琴需要很敏感的耳力,但我那时候就做不到了。” 她说得状似风轻云淡,可实际上的情况很惨痛。当年她受了伤,伤了耳朵,几乎算是毁了听力,所谓的“几乎”都算是多讲了,当年医院判定的就是失聪,她只能勉强听见一点点动静。 而造成那场伤害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父母,她的父母都是搞音乐的,可她算不上是出生音乐世家,因为她父母是在她出生的前一个月才扯证结婚。 她的出生就注定了各种不该,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冷漠和冷战让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家庭走向分崩离析,而她在音乐方面表现的天赋非但没让父母满意,反而让她更被厌恶。 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如果不是因为你…… 如果她没出生,一切都会很好吧,父母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父母的。”杭司神色寂寥,提起过往还是会忍不住红了眼。 她被绑架的前一年母亲远走他乡,父亲开着车带着她去追母亲,途中发生车祸,父亲没抢救过来,她受了重伤,抢救过来后耳力就受损了。 杭司语气淡淡地说着曾经过往,可那每一桩每一笔听着都叫人心疼。 方笙心里揪着疼,“但是你现在的听力没问题啊。” “相比正常人会弱一些,想拿起小提琴就不可能了。”杭司说,“而且现在大部分的时候我不是靠听力,是通过感觉、通过触觉。”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上帝给她关上一道门,却又为她开了一扇窗。 “就跟你的视觉通过听力达成了代偿功能一样,我的感觉替代了我的听觉。”杭司看向陆南深。 陆南深微微点头。 “可笑的是,被绑架的日子成了我活得最舒坦的日子。”杭司自嘲地笑了笑。 害怕自是害怕,她感觉的敏感度也就是在那时候被激发的,但那段日子的确让她脱胎换骨了。 后来她被福利院收养,期间她的亲生母亲去找过她,她没跟着母亲走,跟她说,这辈子就生死不见了吧。 “有件事你说错了。”杭司又看向陆南深,“我没学过小提琴,他们也从没教会我,我都是看他俩拉琴的时候才学会的。所以那年我拉帕格尼尼的曲子,业内老师肯定我的天赋后也很遗憾地说,可惜没有经过系统训练。” 这点倒是让陆南深很惊讶,要知道她的亲生父母都是很不错的乐手,竟从没教过她,更令他惊讶的是,没经过专业学习的她就有那么大的造化,着实是被老天爷追着喂饭的人了。 看着杭司眼里的悲凉,他心口隐隐作痛,低叹,“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如果你还想拿起小提琴的话。” 年柏霄反应过来,“你说凶手最大的目标是她,意思是……她是凶手选定的乐团成员?” “没差别,不管杭杭是凶手选定的乐手,还是我喜欢的姑娘。”陆南深想得深远,“早在两年前凶手就极有可能知道我身体的状况。” 知道他的情况,就意味着知道乔渊的存在,自然就知道杭司是颗重要的棋子。 陆南深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明白了。 就好像是一盘棋,原来早在两年前这场棋局就开始了。 方笙紧张了,“那司司太危险了,姜愈的例子摆在那呢。” 陆南深的目光落杭司脸上,轻声说,“所以,你得跟我在一起。” 话题又绕回了初衷,只不过经过陆南深的解释,杭司还真有了不能离开他的必要条件爱。 杭司苦笑,“那位C君还真是高看我了。” 陆南深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是你小看了自己。杭杭,如果你愿意,我帮你光芒万丈。” - 素叶今天接到了特殊的客户。 在陆南深到达诊所之前,素叶命助理取消所有的预约。 说是诊所,但是以工作室的名义,而且规模不算大,是素叶离开联众后自己开的一家心理工作室,治疗师加她一共五名,不算多,却各个专业权威。 由年柏霄陪着,陆南深来了诊所,美其名曰,你要是当场变形的话,我还能助我嫂子一臂之力。 关于陆南深能配合治疗这件事,年柏霄不知道多谢天谢地。 是陆南深主动跟年柏霄提的,他说,“手机在你手里都快包浆了吧,打电话吧,我去找素医生。” 学校这边,方笙陪着杭司。 在食堂。 她俩对面坐着蒋璃,还有陆东深。 是陆南深给陆东深打的电话,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情,最后说了句,“哥,换做是大嫂,我想,你的选择跟我也一样。” 陆东深当听完一怔,问他,“你拿她照比你大嫂?南深,你跟她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想清楚了?” 236 你千万要笑容满面啊 第237章你千万要笑容满面啊 陆南深闻言笑了,在电话里问陆东深,“哥,当年你决定抢大嫂的时候是跟大嫂认识了很久吗?” 一句话把陆东深怼成了哑巴,好半天语气不悦,“什么叫抢?我看你是跟年柏霄待时间长了,连话都说不明白。” 外人若要听陆东深这语气一准就吓坏了,但陆南深作为陆家最受宠的那个哪会怕陆东深,笑语相对,“对对对,我该说标准点、文雅点。你不是抢,你是占为己有。” 混球。 陆东深着实被气笑了,还一点脾气都没有。 时间退回到半小时前。 杭司这边刚在阶梯教室上完课呢,打远就瞧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建筑楼大门口,车子挺招摇的,引得不少同学侧目。 有男同学献殷勤,上前想扶她走。杭司正拒绝呢,就见男人从车上下来了。虽说不是西装革履吧,但也是笔挺正式,跟陆南深很相似的身形多了岁月的成熟和权威感。 他缓步上前,杭司僵在原地没敢动,她是万没想到陆东深会来学校找她。下意识又朝着那辆车看了一眼,见蒋璃坐在副驾上正跟她笑着摆手呢,一颗惶惶不安的心这才稍稍落下。 还好有蒋璃跟着,不是来杀她灭口的。 陆东深在她面前站定后也没说话,就是眼皮微微一抬看了旁边的男生一眼,那男生立马就怂了,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杭司觉得脑门子都凉飕飕的,来自陆东深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这一刻她很想给陆南深打电话,跟他说,你哥来找我了,怎么办? 好在方笙及时出现,瞧见这幕后立马站杭司身边。 陆东深眼能瞧见杭司在紧张,嘴唇绷得紧紧的,再看她身边的朋友也是差不多反应。他暗自叹气,他有这么可怕吗? 清清嗓子,跟杭司说,“南深知道我来找你。” “啊?啊……” 陆东深心里纳闷,是他这句话说得又不恰当? “我订了餐厅,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杭司的嘴巴张了张,“我下午还有课,不去外面吃了。” 陆东深一愣。 又说,“挺近的,我们开车过去。”想了想又说,语重心长的,“平时学业挺重的,更要好好吃顿饭。” 杭司满脑子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紧张了,但总不能太露怯不是?暗自深吸一口气纾缓,轻声说,“我、我们中午休息的时间挺短的,就不出去吃了。” 陆东深无语,心说,你是当我没上过大学吗? “我们都吃食堂的。”杭司补上了句。 陆东深深吸一口气,“行,那就去吃食堂,上车吧。” “食堂那边车开不过去。”杭司说。 “车能停这?”陆东深问。 “不能,要停进停车场,从停车场去食堂的话步行20多分钟吧。” 陆东深一听微微眯眼,也不知道今天是太阳足还是怎么着,觉得头有点晕。 “那个,陆总,我腿脚不方便,先跟方笙慢慢溜达过去啊。” 陆东深:…… 胃又给气饱了。 回车上,蒋璃第一时间给陆东深递上水,陆东深接过来没喝,咬牙切齿的,“南深那个臭小子让我来学校就是嫌我命长是吧?我见了这小姑娘两回了吧?回回能给我气出内伤。” 怎么就说话那么噎人?怎么就那么不懂得变通? 蒋璃觉得这两年的笑料都能被这两天给承包了,但现在爆笑是不是不大仗义?强忍着,说,“小南深的原话呢,是说小杭司是他看上的姑娘,要咱们祝福就行了。是你主动揽了活跑来学校想要缓和关系,觉得之前不分青红皂白给人吓着了确实不对。我提醒你啊,这件事你必须办妥了,现在是咱家小南深的意思很明确了,杭姑娘还有点退缩,你要是真把人给吓跑了,南深都能吃了你。” 眼下,食堂里。 陆东深点了一桌子的菜。 别提多引人注目了。 杭司愣是没法动筷子,跟陆东深说,“陆总,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心里能不打鼓吗? 别说是杭司了,就连方笙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心里没底,趁着陆东深去打饭的时候还悄悄问杭司,到学校干嘛来了? 杭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哪知道啊,我都差点以为我欠了黑道上的巨款。” “太吓人了。” “可不是?我手心里也都是汗。” 蒋璃为了缓和气氛先说了句,“也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就是之前南深的情况让我们的态度偏激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又招呼说,“边吃边聊,下午不是还有课吗?” 杭司这才敢动筷子,轻声说,“你们担心很正常。” 她不想承认自己有多羡慕陆南深,有这么疼自己的家人。 可羡慕归羡慕,蒋璃状似也把话说得清楚,但陆东深是什么人?据说日理千机,来学校找她只是为了……缓和矛盾? 蒋璃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陆东深。 陆东深想了想说,“叫陆总太见外,以后你就跟着南深一起叫我大哥吧,都是一家人不用――” 杭司一口水没咽稳一下喷出来,直咳嗽。蒋璃见状赶忙抽纸巾递给杭司,“呛气管了,快缓缓。” 陆东深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全喷他身上了。 杭司见状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还有方笙,如临大敌似的。两人慌忙起身,七手八脚地抽纸巾给他擦衣服。 陆东深这一刻内心是崩溃的,他高举手,一脸无奈,“可以了,可以了。” 蒋璃几番险些绷不住笑出声。 沾了油渍,衣服也就那样了,陆东深没让她们继续,抬手示意了一下。几个身穿休闲服的男子走上前,杭司眼睛相当毒,一下就看出眼前这几位不是学校的学生,头皮倏地炸开。 “陆总,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东深忍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示意她稍安勿躁,脑子里转悠的都是陆南深的那句叮嘱―― 哥,杭杭年龄小不经吓,你千万要笑容满面啊。 要,笑容满面。 陆东深尽量挤出笑,“这几位是陆门的保镖,你记住他们几人的脸,他们会在暗中保护你,你放心,他们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和学习。” 说到这儿他想了想,补上句,“哦对,这是南深的决定。” 家人们,昨天更新的章节里有对之前剧情冲突的环节,和跟《素年不相迟》有出入的剧情,已经修改,周知。 237 我不相信你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第238章我不相信你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素叶带陆南深进屋之前,年柏霄问她,有多大把握能激出乔渊?素叶说不出能有多大把握,患有DID的人,次人格与主人格的关系相处模式并非固定。 感情不错的,相互友爱;感情糟糕的,例如陆南深。 年柏霄问素叶,那如果刺激不出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仪器能唰地逼出次人格? 素叶拿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真有那仪器我先把你唰了。” 就这样,陆南深进去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年柏霄度日如年的。他还肩负着报备的任务呢,就这么会儿功夫,陆东深打两遍电话了。 他算是知道了陆家的秘密了吧,年柏霄想想汗毛都能竖起来。这陆门高门大户的,陆家小公子人格分裂这种事扔出去就得炸了外界,继而得影响陆门的股势吧。 ε=))……他可真是,要么被灭口,要么一辈子锁死陆南深。 年柏霄选择后者。 能屈辱地活着,谁选择舒坦地死去?反正他不选。 - 素叶静静地看着陆南深。 黑色帽衫卫衣,磨白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又少年气,眉眼间是熠熠生辉。讲真,就连素叶瞧着这样的大男孩也心生欢喜呢,多招女孩子喜欢。 但那熠熠生辉的眉眼在二十分钟前有了转变,变得十分冷冽。 而当时,素叶正在跟陆南深聊那晚林间的事,在陆南深很配合地接受了一场催眠后。素叶跟陆南深表示说,催眠对你并不起作用。 是因为什么?陆南深问素叶,强调说,“我并没有刻意抵抗,已经很放松了。” “或许是你的次人格在作祟,或许,是我的能力有限。”素叶笑说。 又问陆南深,最近有做什么梦吗?她打趣说,“你也知道我是梦境分析师,你能把你的梦给我,这才是我的统治区。” 做梦吗? 陆南深想了半天,表示,梦会做,可醒了就记不住了。 素叶想了想,“可以说个印象最深的。” “最深的……”陆南深托腮沉默少许,“有个画面印象挺深的,像是在一座神山上,看四周感觉是雪区一带。山上有个少女在翩翩起舞,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头顶是层层叠叠的五色风马旗。她好像在跳舞,又像是能随时被风吹走似的。少女就一直在跳,一直在跳,直到秃鹫从天而降,将她活活吃了。” 素叶专注听着,听他说到这里后问他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醒了。”陆南深说,“其实梦里暗指什么我多少也能猜出来,梦是在林子里那晚做的,当时杭杭就在我怀里,有一刻会觉得很不真实。” “所以那时候你就在担心凶手会打她的主意?”素叶问。 陆南深摇头,“更早,所以我决定先锁定姜愈。” 素叶一愣,紧跟着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在有意引导凶手?” 陆南深没否认,“如果姜愈和杭司注定都是凶手的目标,那我宁可先让姜愈去趟。凶手谨慎,只有交手越多我对他才会越了解。” 素叶看着眼前的男子,眉目俊朗得叫人移不开眼。陆门儿郎多俊朗,这是外界都知道的事,尤其是陆家小公子,可是公认的美男子。 之前没接触陆南深,真信了外界传闻中的乖巧,现如今他就坐她面前,轻描淡写地说着他与凶手的隔空交锋,却是听得素叶后背泛凉。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陆南深会成为主人格,他的高智商敛藏在天真纯粹里,就好比锋芒收在了刀鞘。可往往这样的人,他的次人格更难对付,因为不会有蠢人。 现在想来,就这么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患有DID的现实,并且积极配合治疗的人,不是狠人是什么? 聊到姜愈自然就聊到林间现象,尤其是与人面兽的肉搏战,虽然陆南深讲述得不多,但素叶显得兴致勃勃的,一个劲在问。 问到陆南深都纳了闷,“素医生对人面兽很感兴趣?” 素叶看着他微微一笑,“让我感兴趣的不是人面兽,而是你在对付人面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素叶往椅背上轻轻一靠,“有没有想过你向来疤痕脸示人,那晚就不怕暴露自己了?” 陈凛。 素叶看得清楚,就在数秒前陆南深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哪怕还是那张脸,穿得还是一样的衣服,可是眼神、表情和细微的动作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她终于明白杭司的楚痛。 同一张脸,完全是不同的人,这的确是折磨人。 陈凛与乔渊年龄相仿,但在性格上大相径庭。 眼前的男人眸里深处有股子狠劲,极其冷静,嘴角微微抽动时就显得狠辣非常。他不擅言辞,所以见自己的身份暴露在素叶面前时他也没过多恼怒。 “为了乔先生,暴露又如何?”陈凛语气淡淡。 完全就不是陆南深的嗓音了,比陆南深的声音成熟些,三四十岁男人的声音。虽说素叶也不是第一次接触DID患者,可每每这么身临其境地来面对都会让她毛骨悚然。 尤其还是面对一个高智商、高武力患者。 势必是要敲诈陆东深一笔钱的,而且也势必是笔狠的。 “乔渊救过你?所以你死心塌地?”素叶视他为独立的人。 陈凛眼神淡漠,“跟素医生无关。” 素叶想了想,“那问个跟你有关的问题,为什么不跟随陆南深?” 陈凛皱眉,“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崽子?” 素叶盯着他,冷不丁说,“所以,你只是慕强。” 陈凛的瞳仁微微一缩,脸色冷了,“跟你无关。” 相比上一句不大客气了。 素叶微微一笑,“好,那咱们换个跟你主人格有关的话题,说杭司,怎么样?” 陈凛面色无澜,甚至也没搭腔。 素叶显得“没眼力见”,继续说,“杭司那个小姑娘长得挺漂亮,你看啊,陆南深为她都能舍进命去,乔渊呢,不惜违法囚禁。你见过吧,小姑娘笑起来挺漂亮,哭起来也楚楚可怜的,你呢?我不相信你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238 乔渊,久违了 素叶这个问题露骨又突然,打得陈凛措手不及,微微一怔后就变了脸色,肃穆,“胡说八道。” 所以,谁说冷静的人不会有失控的时候?哪怕向来是冷静自持的年柏彦,她也是有办法让他的情绪跌宕起伏,更何况陈凛? 但陈凛也有陈凛的危险,毕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素叶是偏向虎山行,没给陈凛喘气缓情绪的机会,故作不解,“怎么就成胡说八道了呢?有件事我特别好奇。” 陈凛看着她,从他的眼神里不难看出是有些警惕的。素叶清清嗓子,“乔渊囚禁了杭司两年,你跟乔渊又是那种关系,那是不是乔渊对杭司做什么的时候你知道得一清二楚?有感受吗?” 话音刚落就见陈凛蓦地起身,一脸不悦地盯着她,那眼神冰冷得就跟要宰了她似的。讲真,就这眼神可不常见的,让素叶想到了荒野里的狼,心说,天爷你可保佑我,我还没人近中年呢,想着趁着年轻再干票大的…… 但看得出陈凛还算绅士,生生压了这份愤怒,也没对素叶大打出手的。怒视了她好半天,转身就走。 素叶冲着他身后落下一句,“乔渊只想独占杭司,你猜他会不会容下你?” 陈凛停住脚步,一手搭在门把手上,背对着素叶,笔挺的后背显得紧绷。素叶也不着急再说什么,就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背影瞧,瞧着瞧着,就见他挺阔的背影有松弛的迹象。 素叶收了嘴角的笑,盯着他的背影。 他转身过来,隔空看着素叶,眼眸又如春山明媚,俊朗眉梢都似乎沾了春日雨露。“显然陈凛对乔渊不敢僭越,他连杭司的话题都不敢提。”他说着走上前,重新在素叶对面坐下。 素叶执笔很随意地在眼前的本子上画了一下,拄着脸说,“我以为最先能激出乔渊,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要沉得住气。”又问陆南深,“陈凛刚才说的做的你都知道了?” 陆南深点头,微微抿了抿唇,“也是挺奇怪,当我知道自身的情况之后,我就能感觉到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素叶若有所思,“会有这种情况,你刚刚能看到他吗?” “会看到他的身影,接近不了。” 素叶说,“其他人呢?” 陆南深摇头,“目前看不到。” “也感觉不到有几个人,是吗?” 陆南深点头。 素叶沉思。 陆南深也沉默了片刻,问素叶,“陈凛有弱点?” “至少在我眼里他不是无坚不摧。” 陆南深看着素叶,问,“是什么?” 素叶思量少许,反问陆南深,“你认为陈凛会是乔渊的短板吗?” 陆南深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也对。”素叶轻叹一声,“其实乔渊真正的短板在杭司,现在你跟杭司确定了关系,其实也就是在跟乔渊摆明车马隔空宣战了。” “不过你有优势。”她补上了句。 陆南深看着她,“什么?” 素叶抿唇浅笑的,“就是杭司的心意。”她不疾不徐地说,“一个是处处为她铺路、为了她能豁出命的男人,一个只满足一己私欲贪婪占有的男人,是个女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你觉得呢?”她看着他,一字一句,“乔先生。” 是乔渊出现了。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 然后以陆南深的姿态和神情示人。 “感觉上乔先生的性子很孤傲,怎么甘愿冒充陆南深了?要知道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想要装成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不是容易的的事,尤其像是乔先生这种身上染了戾气的人。”素叶轻描淡写地说。 乔渊的眉眼渐渐转为森凉,哪还有刚刚如春上枝头的明媚? 果真是极其不同的,素叶光是这么一会儿就看见了陈凛和乔渊,再加上陆南深,明明是一人三面,可眼下却是三人三面了。 乔渊冷冷开口,“素医生似乎很爱管闲事。” “赚钱糊口,没办法的事。”素叶四两拨千斤,风轻云淡的,“南深的事既然落我手里我也没辙,我这人吧还有个毛病,要么不接,要接就一定要处理好,否则会砸了我的招牌影响我日后赚钱。所以乔先生,你也怜香惜玉一下,好好配合我,就当帮我完成KpI了。” “怎么帮?”乔渊讥讽,“想来素医生的这个忙也不好帮。” “是不大好帮,就看乔先生乐不乐意了。”素叶微微一笑,身体探前,“次人格有次人格的局限性,所以乔先生能否主动退出呢?” 乔渊似笑非笑,“为什么会有局限?如果真有局限,那取而代之就好了。” 果然是有这个心思的。 素叶不动声色,“乔先生的世界里只有杭司,可惜,杭司的世界里不是只有乔先生,说白了,乔先生你给不了杭司一个完整的世界,又何必执着呢?” 乔渊的眼神愈发沉冷了,“我给不了,谁能给?” “陆南深——” 下一秒素叶的脖子就被陡然起身的乔渊给扼住了。 他的手大,本身就是自小摸乐器的,所以手指头长,再加上他手劲也大,就生生能将素叶扼住。素叶也是有身手底子的,可这个时候使不上一点力气,就拼命想要挣脱乔渊的手,却被他顺势按在了桌子上。 乔渊居高临下,额头青筋凸起,一字一句说,“是吗?那我就让他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素叶被扼得透不过气,脸憋得通红,使尽全部力气踹倒桌上的台灯。门外年柏霄听见了动静惊觉不对劲,二话没说闯了进来,瞧见这幕后一惊,冲上前一把揪住了男人的兜帽。 可没等手发力呢,男人的回击相当快,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踹得又疾又狠,生生能将年柏霄踹出好远去,也就是这一脚让年柏霄看清了是乔渊。 扼着素叶的手再想用力时,另只手却控住了乔渊的那只手,手背上的筋脉凸起,一直延伸小臂,十分用力。 “陆南深,你找死啊。”乔渊眼睛里快要冒火。 下一秒眼神又是清澈坚决,他狠狠一咬牙,手劲蓦地加大,“乔渊,久违了。” 239 像是江南七怪 第240章像是江南七怪 多少年之后年柏霄再回忆起陆南深第一次发生主人格与次人格的“夺舍”战的场面时,还是会心有余悸加大开眼界。怎么形容呢,明明就是一张脸,明明就是一个身体,可年柏霄就能生生看出完全是两个人来。 神情和眼神的转换,一个身体里两个人的争锋相对,讲真,就这种情况、这个时候就算年柏霄有心冲上去都不知道要帮谁。 帮陆南深来对付乔渊然后伤害陆南深的身体?给他掐断气了?年柏霄就只能以拯救素叶为己任,扑上前立志于……掰开陆南深的手。 - “按照智商排名,你是第一没错,乔渊是不是并列第一目前不清楚,陈凛肯定垫底。”年柏霄还挺认真,从各方面做了个排名。 “但是按照武力值来看,乔渊第一,陈凛第二,你垫底。” 这话说的。 再紧跟着是陆南深,“哥,我就近订了家餐厅。” 蒋璃就细细品着陆东深的这句“尺度不好拿捏”的意思,很快就明白了。陆家兄弟感情特殊,像是北辰,谈恋爱结婚都是自己做主,根本没轮到陆东深插手,现在轮到南深了,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喜欢上的姑娘,陆东深紧张也是正常,尤其是南深的态度很明确了后,陆东深更得小心翼翼。 万一把小姑娘给吓跑了呢。 紧跟着是素叶的声音,“我快被你弟给掐死了,陆总,你看怎么办吧。” 在素叶那,最终示人的还是陆南深。素叶也是个狠人,年柏霄再次冲上去帮忙的时候她竟拒绝了,就生生抗住了被扼的局面,等着陆南深的最后现身。看得年柏霄都快急得抠地,好在陆南深很争气。 杭司看过来,迟疑,“这一脚有这么重吗?” 听得陆东深都一激灵。 素叶眉开眼笑的,“怎么这么客气啊陆总,我这都是小伤,咱家弟弟的情况才是重中之重不是?”话说着就把红包接过来了,还当着陆东深的面掂了掂,一个刺绣锦缎的大红包,沉甸甸的可真遭人喜爱呢。 陆东深跟蒋璃交了实底,“我其实挺打怵见杭司那小姑娘的。” 差点把人掐死,吃顿饭当赔罪也算是轻的了。 年柏霄叹气,“我这腰啊,恐怕是不行了。” 晚上约了家餐厅,一行人进了包厢。老板看到的场景是,陆续赶到包厢里的这几人多怪异,跛着脚的、护着脖子的、捂着腰的……老板就冷不丁想起了江南七怪…… 陆南深就变得好说话了,“好。” 就素叶的近,她工作室跟联众挨着,都在三里屯,所以餐厅就订在那方便素叶,这很正常。陆南深又提出了要求―― “我是被……”年柏霄想说陆南深,但转念一想不对,改口,“乔渊踹的,能不重吗?换成是南深绝不能下死脚,当时我都飞了。”年柏霄抱怨。 于是,陆东深奉上一个厚厚的红包。 我和柏霄离学校远,又担心杭司她们打车过来危险,所以大哥帮忙去接她们一下吧。 陆东深向来是个“扶弟魔”,弟弟提出来的要求肯定是无脑答应的,在电话里挺痛快,说没问题,结束通话后他跟蒋璃说,“带套备用的衣服去吧。” 素叶的脖子都被掐红了,挺明显的一道印子。蒋璃挨着她坐,伸手来摸她的脖子,边摸边啧啧出声,“多好看的脖子啊,给掐成这样。” 素叶本性干脆暴露,“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你当你老公的钱那么好接呢,可不得做做样子说点好话?” 装可怜博同情肯定也是有的,但被结结实实踹了一脚也是事实。 他还算是客气,但蒋璃说话直接,“你能再假点吗?我牙都酸了。” “你状态不如人。”年柏霄一针见血的,抬手比划着,“你、陈凛和乔渊,状态就是理智、唯命是从、疯批,三个档位的。” 中午见了,这不到晚上又得折回去。 陆南深微微眯眼瞅着年柏霄,至于吗?在林子里都被人面兽甩来甩去的人,一脚踹过去就柔弱得不能自理了?杭司想了想,转头对陆南深说,“你也封个红包吧,吉利,再说了你是一脚踹人腰上了,那位置多金贵啊,万一……”她顿了顿,“是吧?” 陆东深含笑,“应该的。” 陆南深盯着年柏霄,能耐了,唯命是从这四个字都能用上了。 蒋璃一听抿唇笑,这倒是奇了啊,还能有他怕见的姑娘? “尺度不好拿捏。” 结果没等舒坦五分钟就接到了年柏霄的电话,没说具体的,就说治疗结束了,然后补上了句,“太吓人了。” 涓?????.涓??.涓?浜 话说中午那会儿陆东深在学校里吃了瘪就第一时间赶回了家,等终于把身上被喷脏的衣服换下来之后整个人别提多轻松了。蒋璃靠在更衣间的门框看着都几乎快虚脱的陆东深,心知肚明,能坚持到回家也是他进步了,她一度生怕大半路的他就控制不住把自己脱成了白条鸡。 杭司今天其实也没什么心情上课,一直在想陆南深的情况,在车上她听陆东深大致描述了一番,已经在肝颤的,见年柏霄这样,心里就更没底了。 年柏霄见状在旁龇牙咧嘴了,扶着腰直哎呀。方笙挨着他,吓了一跳,“挺疼吗?” 蒋璃一脸无奈,都有心魔了这是。 陆南深对于自己这个行为深感歉意,“清醒”了之后连连道歉的。素叶不以为然,就任由蒋璃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揩油,笑说,“嗨,这很正常,做我们这行的什么情况遇不上呢?南深这种虽然严重了些,但最后好在控制住了。” 陆南深闻言皱眉,“我武力值没那么差吧,我觉得不管是近身还是远程我都可以。” 年柏霄毫不遮掩的快乐之情溢于唇边。 “但我没红包。”陆南深认真告知。 这一脚纯属意外,谁还能提前准备好红包呢? 年柏霄微微一笑,“没关系,转账也行。” 240 比乔渊还阴郁 第241章比乔渊还阴郁 言归正传后素叶详细说了陆南深的情况,她承认,不管乔渊还是陈凛都是挺难对付的角色。当时她被乔渊狠狠扼住时没让年柏霄上前,其实也是想着搏一把。 陆南深问她,搏什么? “搏你的主人格能不能在关键的时候压制住次人格,好在,你做到了。”素叶给了个结论。 杭司抬眼看着陆南深,一时间心情复杂,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听,可听进耳朵里的每句话都叫人胆战心惊的,虽然素叶说得风轻云淡。 在座的各位也知道这其中的险象环生,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的确就是一场赌博。 陆南深挺内疚,再次跟素叶道歉,听得素叶咯咯笑的,“怪不得陆门小公子最讨人喜欢。”她又看向杭司,“是吧?” 杭司被突然cue到,紧跟着耳根子微微泛红,陆南深挨着她,总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见她晶莹剔透的耳垂都染上几许红晕,心头就漾起柔软,眼神也变得柔和了。 蒋璃正对着陆南深,将陆南深的反应尽数看进眼里,心叹,外界都说陆门儿郎不喜色不好色,多为寡淡禁欲之意,可当她一脚踏进陆门,放眼再看陆门儿郎,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多情痴。所谓不喜色不好色,重要原因在于没入眼,一旦入了眼,那就是百般好了。 眼下这陆门小公子的眼里就只有杭司这姑娘了,恐是入眼就奔着一辈子去了。 在提到次人格的感知上,陆南深表示说他的确能感知陈凛和乔渊,甚至在关键的时候会看见对方做什么。像是乔渊当时扼着素叶的时候,他正是看见了这一幕所以拼尽全力上前阻止。 “很真实地看见。”陆南深强调了句,像是周围环境之类的,他看到的跟现实中的一致。 素叶微微点头,“说明主人格有能力钳制次人格,至少目前看是这样,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钳制乔渊。” 这话说得陆南深不解。 素叶这次是看着杭司说话,“我记得你说过,之前在雪坑的时候你见过乔渊。” 杭司点头,想了想开口,“但有可能只是错觉。” “不是错觉,不管乔渊还是陈凛,一旦出现总会有因由,说白了也就是南深的一念之差。但很快他就退出,说明当时南深的意念清醒难取代,后来人面兽伤了南深,陈凛的出现是为了保护身体。”素叶冷静分析。 陆南深想到了一个关键,“不管是陈凛还是乔渊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今天怎么示人了?” 素叶微微抿唇浅笑。 蒋璃明白过来了,问素叶,“催眠了?” 其他人闻言惊讶,唯独年柏霄挺冷静,在他认为这是习以为常的事。 素叶说得风轻云淡的,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就那么小小的催了一下。” 听她这么说,陆东深倒是更惊讶了,倒不是质疑素叶的能力,着实是陆家的孩子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警觉性都挺高。这也是当他听说陆南深决定见素叶时他并不抱太大希望的原因,不管是催眠还是试图透过梦境来解密,说到底都是人心的窥视,陆家的孩子不会轻易中招。 就连陆南深自己都不相信,他笑,“催眠吗?”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催眠,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哪怕过得浑浑噩噩的都抵挡不住悲痛时他求助过催眠师,但每次都失败告终。除去他本身养成的警觉性外,更多的是他极其敏感的耳力。越是在安静的环境下他耳朵能捕捉到的声音就越多,所以不可能被催眠。 素叶听出陆南深口吻里的质疑,她笑,“广义上的催眠,它的方式也有很多,不局限于单一模式。简单来说就是,想让乔渊和陈凛出来,只要抓住关键,在特定的语境下激发就能办到。” 陆南深沉思片刻,忽然也就明白了。 原来素叶在不经意间就给他埋下了指令,确切说是给他的次人格埋下指令。陈凛是乔渊的追随者,对乔渊是绝对崇拜,所以不敢亵渎乔渊和他身边的人、事,能出现更多的是在表忠心。 乔渊的源头是嫉妒,主人格的他就是乔渊嫉妒的对象。 这么一想才惊愕,原来年柏霄所言非虚啊。平时的时候总在他面前提他大嫂有多厉害,现在算是眼见为实了。素叶看出陆南深的眼神变化来,微微一笑,“你也不用太崇拜我,作为外行人你能想明白也是聪明。” 还真是不客气呢。 但杭司着实没想明白,就直接问了,“什么关键?” 素叶抬眼看杭司,笑着思量少许说,“这个关键啊,我不能说。” 杭司:…… 这个话题终究也没落在明面上,她下意识去看陆南深,他脸色看似平静,可黑眸深处滑过隐晦的意味来。蒋璃是江湖人,自然也生得江湖眼,笑了笑切了另一个话题,“所以,目前次人格没有全部出现?” 素叶点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黑客的线索极少,所以一时间还找不出让他出来的办法。“能感觉到吗?” 陆南深思量,“当时我能感觉到一个人,但是,”他迟疑,“我不清楚他是不是那个黑客。” “什么样的人?” 陆南深凝眉深思,“比乔渊还阴郁,在那个人的周围有很黑暗的东西,像是雾气,看不清,总之没法靠近。” 素叶微微一怔。 - 一顿饭吃到挺晚,最后的结束话题是陆南深的情况该不该治疗。 车行快到学校的时候方笙忍不住说,“还是要治的吧?毕竟是……”她差点说出“一场病”这仨字,然后刹住闸改了口风,“会影响人正常交际的。” 四人没再回蒋璃那住,还是以学校为主。理由就是学校毕竟人多眼杂,凶手想要在短时间内对杭司下手也没那么容易,趁着这段时间正好能给陆南深容出分析案情甚至是重新面对自己的时间。 更何况还有陆门的保镖,果然是训练有素的,轻易不被察觉却又无处不在。可陆南深心里清楚,保镖治标不治本,凶手是个利用声音作案的熟客,想解决掉这些保镖也并非难事。 241 就是很单纯的喜欢 第242章就是很单纯的喜欢 回宿舍兵分两路,陆南深有话要对杭司说。见状年柏霄二话没说,坚持送方笙回去。 从校门口进到女生宿舍,步量的时间不短,中间会经过一个湖,湖水周围都是有年头的泡桐,现在这个季节看不出什么来,在那附近遛弯也会显得萧条,但只要进入四月里,校园里最美的情人路非它莫属了。 紫色花海能绵延至视线之外,梦幻了整个春天,待绿叶长成又是郁郁葱葱,人在树下走几多清凉,所以被在校学生称之为情人路。情人路挨着情人湖,不是人工开凿的湖,据说这湖水远比学校成立的年头还要长,是自然形成的湖泊。自然少不了美丽的传说,说这湖是孟婆跟爱人最后待过的地方,将一缕元神沉入湖底来护佑天下有情人。所以时至今日,只要到七夕情人节那晚,在校的情侣们就会在湖面上放上一朵夏花祈求护佑。 今晚的温度还好,情人路上有三三俩俩的情侣在湖边溜达。数米之外的木椅上有对情侣系在接吻,杭司看见了后将脸扭过来,耳根子有点红,幸好天色晚了。 “每年放一批夏花,腐烂成了养料后滋养了湖里的鱼。湖底沉没沉元神不清楚,但里面的鱼是不老少,再不清理的话会影响湖里的生态环境,湖会自动清理。”陆南深轻声说。 杭司闻言这话后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陆南深,你是跟年柏霄待久了被同化了吧。” 大家喜欢情人湖就是图个好兆头,谁还能真信有什么孟婆元神呢,他倒好,这么冷静逻辑的一番分析,可真就半点浪漫都没有了。 更多的是,如果凶手一天不出现,那这些保镖就要跟着她一天,知道陆南深是好心,可这样一来让她十分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所有的行踪都落在外人眼里。 所以如果不能百分百杜绝危险,那又何必浪费人力呢? 陆南深笑看着她,“因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是陆门的香饽饽,只要有事都不会当成普通小事处理,再者说,我大哥毕竟坐在陆门的交椅上呢,也算是有了便利条件。” 这个姿势……虽说不能看作是求婚吧,但也是挺亲昵的。 杭司想了想,“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不用他们?”说到这儿她又轻声解释了句,“我的意思是,凶手很狡猾,防是肯定防不住的。”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杭司觉得呼吸艰难,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可这次他这么说就格外认真了。 杭司呼吸一窒。 杭司左顾右盼,他问她看什么呢。 杭司下意识抬头看他,心头漾起异样。 杭司择了旁边的木椅坐下,他没坐,绕到她面前蹲身下来,身旁有情侣经过,小声细语的,“帅哥这是要求婚吗?” 似乎就只剩下空气流动的声音了。 她说,“陆家的保镖在这吗?” 这就是陆南深跟乔渊的不同了,乔渊做事强势,不容她的半点拒绝,而陆南深凡事会考虑她的感受,会询问她的意见。 他抬眼看她,暗色的光投落进他眸底深处,是浅淡光亮的颜色,又像是藏了万亩璀璨。他拉过她的手轻轻攥住,“杭杭,是我想你做我的人,这样行吗?” 杭司闻言不解,“陆门的保镖和陆家的保镖有区别吗?”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就很想在一起。 杭司惊愕,好半天,“什、什么意思?” 心底的涟漪渐渐成了洪荒,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呢? 这个问题她在心里问了无数遍了。 陆南深神情转为认真,跟她一字一句地说,“很单纯的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陆南深始终抬头看着她,“不是出于心理负担,你对我来说不是负担,杭杭,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想让你跟我在一起不是想补偿,我就是很单纯的……” “牵扯到人命就不是小事,而且还是你的事。”陆南深轻声说。 杭司听明白了,“那咱们这点事就动用了陆门的保镖,是不是有点浪费?” “能力上没区别,但规格不一样。”陆南深跟她解释,“陆家只是指我们家,我父亲的这一支,但陆门不同,陆门是所有陆氏的整体,为所有陆氏服务。像是我大哥,他只是坐上了陆门的交椅,并不代表整个陆门就是我们陆家的。” 杭司抿唇,没看他,也没说话。 陆南深看出她的别扭来,轻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先让他们跟一段时间,行吗?” 两人之间出现了沉默。 陆南深被逗笑,说,“确切说是陆门的保镖。” 杭司问他,“能杜绝多少危险?” 许久她说,“陆南深,你不能有这个想法。” 陆南深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保镖们都在,只不过不会让你看见,他们不会打扰到我们平时的生活。” 她轻轻抬眼,与他的眸光相撞。 “你不是我的人吗?”陆南深低叹一声。 之前不是说保镖们不会打扰到他们的生活吗,她现在是没看见有保镖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不在还是藏得好。 陆南深抿唇浅笑。 “什么想法?” “怎么不是?”陆南深偏头看她,似玩笑又似认真地说,“你是我的人,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相当于你的事就是陆门的事了。” 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可他想跟她在一起的心思不复杂。 杭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口却始终在突突跳的。 杭司啊了一声。 杭司沉默少许,轻声说,“我不是你的人,所以这个心理负担你不该有的。” 陆南深挑眉,“这点事?咱们的事哪能说是小事?” 她敛眸,红唇微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南深微微一怔,看着她没说话。 “基本的危险能杜绝,但可能不能百分百。”陆南深照实了说。 杭司微微敛眸,小声说,“你是香饽饽,我不是。” 简单到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道理。 也正是因为这份简单,所以陆南深才会如此地坚定。 宝子们,感谢这段时间的等待,也感谢大家的理解。从今日起《四重眠》正式恢复更新,明天会尽量多写一些。爱大家~~ 242 我是真羸弱 第243章我是真羸弱 杭司觉得自己就像是藏在套子里的人似的,几番已经勇敢探头了,最后还是选择缩回袋子里去。 沉默少许她对陆南深说,“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 陆南深凝视她,许是因为她的坦诚,眸底深处染上几许欢愉。可听着她这话明显还有下文,不由得倒是生出紧张来。 杭司果然说了“但是”,语气很真诚,“陆南深,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你,或者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没有过真心愉悦地去喜欢一个人。加上那两年难以言喻的经历,跟寻常男孩子谈恋爱都是挑战,更何况对方是陆南深? 陆南深又攥了攥她的手,眉眼间温和,他轻声说,“没关系,我也没经验,咱俩慢慢探索。” 杭司着实哭笑不得的,这才蹲了多一会儿啊,还能腿麻。搀扶着陆南深起来,他顺势坐在她身边,解释了句,“我很少蹲着。” 动静引起周遭人纷纷朝这边瞅。 陆南深见她不说话,用肩膀轻轻顶了她一下,“行吗?” 耿子尧跟卓潇不对付,因为猎豹出事的时候卓潇没少在圈子里诋毁年柏宵,说就因为年柏宵逞强非要前往死亡谷比赛,害得他们耽误了行程,猎豹这才遇害。 “腿麻了。” 陆南深轻叹,“行,缓缓。” - 年柏宵那头闹心了。 等陆南深和杭司赶到医院的时候,就听年柏宵在护士那一个劲喊疼。吓了陆南深和杭司一大跳,想着年柏宵可是挺能打的主儿,竟然是被人教训了吗? 结果探头一看,年柏宵就是脸上那点伤,嘴角破了点皮,脸颊也有淤青和擦伤。方笙就站在旁边陪着他,他叫唤喊疼不是冲着护士,而是朝着方笙。 杭司一愣,好半天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方笙挺惊讶,刚要上前打招呼,年柏宵伸手就将她扯到了身后。直面对方,“干什么?” 耿子尧也是个暴脾气,见着卓潇后俩人就吵起来了。而年柏宵对于卓潇加入车队一事后知后觉,这阵子他光顾着陆南深的事了,不怎么有时间过问车队里的事。 “那个……”杭司觉得这个时候笑的确是不礼貌,清清嗓子,“我觉得你还是起来吧,蹲着多累啊。” 在车队,当着一众队友面前,甚至方笙还在的情况下,他把新加入车队的队员给揍了。 她不知道这种状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每每想去遗忘,可陆南深就在她身边。 见她泪眼汪汪的,一看真就是撞疼了,弄得年柏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伸手帮她揉鼻子,边揉边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能一下撞过来,也不知道能弄疼你……” 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方笙无语,“年柏宵,你吃枪药了?” 陆南深又拾回刚刚的话题,他偏头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没关系,让我来喜欢你,你只要不逃避不抗拒就行。” “就这?”年柏宵冷笑。“这点胆子还敢追你呢?” 说起现如今的AG车队,已远不能跟G4的实力抗衡了,在发生猎豹被杀事件后,其教练也被举报贪污奖金,前后两件事发生后,AG的士气一落千丈,投资商也跟着撤资。 心头火就开始烈烈而起,胆肥了是吧,还敢来呢。 方笙一转身就走。 年柏宵反应过来,大踏步追上去一下挡她前面。方笙哪会料到他有这举动?脚就没刹住一下撞他怀里,鼻子直不棱地就怼他胸膛上了。 如果一心逃离呢?她又不舍得。 年柏宵一愣,少许点头,“行。” - 杭司回宿舍的时候没看见方笙。 “年柏宵!你不知道你挺硬吗?”方笙捂着鼻子气得口不遮掩。 见着一幕后杭司诧异,跟陆南深说,“是跟你学的吧?装羸弱。” 杭司敛眸说,“陆南深,这件事你得容我缓缓,你不能这么逼我的。” 年柏宵被她狠狠怼了这么一句,半天说不出来话。 年柏宵一听这话,心头的火气更大了。但他没朝着方笙,而是将炮口对准了对方男生,“我警告你,藏起你乱七八糟的念头。” “你警告我?你凭什么――” 他是接到队友电话,告知他是卓潇加入了车队,所以年柏宵才变了脸色,结果他带着方笙一到车队就瞧见卓潇抡拳头打了耿子尧。年柏宵对卓潇本就有成见,瞧见这幕后怒火攻心,大步冲上前就把卓潇给揍了。 他顿了顿,又跟她保证,“我下次一定注意,不弄疼你。” 他觉得方笙像是跟他生分了似的,在他的坚持下方笙才同意让他送她回宿舍。 方笙见状心头一凛,忙问他出什么事了。年柏宵也没瞒她,“车队的事,我需要跟他们碰一下头。” 方笙低头盯着他的手,大又结实的,筋骨分明,她的手腕还细,有种只要一使劲手腕就能被他掰两截的错觉。 她撇开眼,压了心头的慌乱。 搁以前方笙不会觉得什么,他忙自然就让他忙去,可今天也是邪了门,就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吧。” 揍的不是别人,正是前AG的成员,跟猎豹的关系不错。 杭司没料到他还挺执着的,扭头瞅他。目光就不经意落在他的唇上,一时间就有些恍惚。她想起他吻她的时候,以陆南深的身份。薄唇很性感,不笑时有疏离有薄凉,可嘴角微微扬起时就似春日枝头阳光,给予人温暖。 陆南深抿唇浅笑。 杭司简单洗了漱,一头倒床上的时候浑身还是酸疼。就想起跟陆南深做过的事,不,确切说是乔渊,心口就像是被刀子划过似的疼。 年柏宵总觉得他俩是有误会,所以不想轻易让她走,又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刚想说话呢手机就响了。 方笙闭了一下眼,这一刻她很想……不认识他。 “那个,你别乱说话了。”方笙很不自然,清清嗓子想要缓解尴尬,“你……其实也没那么硬。” AG车队处于风雨飘摇的阶段,虽说也有新老板接手了,可大多数队员们心都散了,躺平的躺平,离开的离开。 方笙见状赶忙上前拉住年柏宵,让那男生快走。男生是有心想约方笙,但瞧见年柏宵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许是也怕挨打,一溜烟就跑了。 “我是帮你赶苍蝇。”年柏宵不以为然地说。 “我回去了。”不想多言。 要是真敢叫板,他倒也能另眼相看。 方笙的手机打不通。 杭司,“你……” 陆南深仰头看着她,眼神又转得无辜了,“不是我不想起来……” 脖领子被年柏宵猛地揪住,手劲挺大,那人被卡得直翻白眼。“小爷就是看你不顺眼,不行?” 离开AG车队加入G4车队的成员叫卓潇,能力很强,跟猎豹不差上下,就是性子挺拽的。可话说回来,但凡在车队有成绩的有几个不拽的,哪怕不是张扬型的,那也是性子不服输的主儿。 揍得不轻。 她喜欢他,实实在在地喜欢。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手接起,一手还箍着方笙。 常年赛车的男人,身体肌肉本就紧绷,这一下撞上去方笙就觉得鼻梁一酸,眼泪差点下来了。 方笙盯着他,“对方是不是苍蝇用得着你来判断吗?跟你有关系吗?你是不是太爱管闲事了?” 方笙生怕这俩人在宿舍门口起争执,引得楼上楼下同学都看热闹,便跟年柏宵说,“你先走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方笙一股火上来,“你那么多好朋友好哥们的,你都管吗?你管得过来吗?” 陆南深回答得很自然,“学没学的我不清楚,杭杭,我是真羸弱。” 年柏宵是真心没往别地方想啊,闻言后一脸不解,“不硬吗?你都疼哭了。” 这个点了不在宿舍倒是不常见,也不可能跟年柏宵一直待到现在还不回,毕竟年柏宵那个钢铁直男,想哄着小姑娘留下来是挺难一件事。 对方一瞧是年柏宵,被砸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的,硬着头皮说,“我来找方笙,跟你有关系吗?” 手机那头说了什么不清楚,方笙明显看见年柏宵变了脸色。等结束通话后,年柏宵也顺势放开了她。“咱们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手机响了,是方笙回过来的电话。不想那边火急火燎的,杭司一怔,紧跟着说,“等我。” - 年柏宵跟人干起来了。 然后就在宿舍门口看见了那个男生。 被他用球砸的男生。 话就是这么一来一回的,本没什么的。可方笙敏感瞧见周围人的眼神里有了异样,然后才去细品刚刚的那番对话……一下反应过来。 她嗯了一声,心说,再成熟的男人有时候也像个孩子似的,到了什么时候面子不能丢。 年柏宵看着她,眼神也转黯淡,“我怎么多管闲事了?不是好朋友好哥们的话我会管?” 杭司瞥了他一眼,信了他才叫弱智呢。 卓潇被揍得挺惨,坐轮椅了,脸上、手上、腿上的青一块紫一块。 杭司和陆南深相互看了一眼,心里一致认为,这卓潇可真是,又菜又爱作啊。 243 我归位了 动手事大。 几名核心队友都来了。 教练后来赶到医院的,见两人都挂了彩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骂。耿子尧为年柏宵说话,表示这件事是因他而起,不能怪年柏宵。 一番话说下来更激得教练发了火,“情深意重是吧?你以为我说他俩没说你是吧?这件事是不是由你引起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耿子尧不服气,“他诋毁咱们车队!我不教训他教训谁?” “什么你们咱们的?大家都在一个车队不知道吗?”教练不悦,“我说过多少遍了,g4能坚持到现在都是队友们一起努力的结果,我们所有人是一个整体,不能质疑不能心生罅隙,你们,包括你卓潇,这个道理不明白吗?不明白的话都回去给我背车队戒条去!什么时候把精神领会了都明白了再给我参加比赛!” 气得不轻。 让年柏霄给卓潇道歉,毕竟卓潇现在都坐轮椅了。 年柏霄也不是不给教练面子,只是不想给卓潇脸。 他冷笑,“教练,他当自己是自己人了吗?他拳头在打耿子尧,这就不对。我出手,是弘扬正气,是锄强扶弱。” 几句话……意思大抵没错,但讲得稀碎。 好在大家早就习惯了。 教练的脸都青了。 其他队友也为年柏霄和耿子尧打抱不平,跟教练纷纷表示是卓潇先咄咄逼人,他对g4本来就有意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g4。 年柏霄嗤笑,“卓潇,你是不是细作啊?” 杭司在旁听到了这个词,心都跟着一趔趄,这得多深的中文造诣啊。 果然,卓潇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什么意思,发起了反攻,“你说我是奸细,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污蔑诽谤,小心我告你!” 耿子尧在旁冷笑,“你跟猎豹那么好,又一心觉得是年柏霄害了你们,你能真心投诚?如果有一天你跟你的前队友赛场相见了,是全力以赴还是故意放水?” 其他队友闻言纷纷迎合。 教练不说话也不干预了,如果拿出来车队十戒都压不住他们,那就只能暂且先由着他们,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矛盾。 矛盾不解决,像是今天这种情况还会发生。 卓潇被这么多人针对也没怂,直面迎击,“真可笑,你们觉得我是奸细,那年柏霄呢?他可是天天跟陆南深在一起,你们可别忘了,陆南深曾经是猎豹的领航员,说到底他是跟ag车队走得更近吧?” 又把陆南深给牵扯进来了。 年柏霄恼了,“你说我就算了,说陆南深做什么?” 卓潇笑容嘲弄,“怎么?急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有没有道理你们自己品去。” 队友们自然是相信年柏霄的人品,可他们不了解陆南深,所以一听卓潇这么说就迟疑了。 但他们迟疑更多的是怕年柏霄被骗。 耿子尧将年柏霄拉到角落里,小声问他,“陆南深跟你提过什么要求了吗?你记住,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能同意。” 年柏霄叹气,心说,就这距离,跟当着陆南深的面说这句话没什么差别。 耿子尧又小声念叨,“你吧,毕竟自小在国外长大,没那么复杂的心思。这有的人吧看着良善,实际上内里跟马蜂窝似的,所以你要小心点。” 年柏霄低叹,“陆南深也没那么复杂。” 这话说得心虚。 可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是did患者吧。 真是,天爷啊。 “你看,你都为他说话了。”耿子尧像是看着重症患者似的看着年柏霄,“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年柏宵还想为陆南深说话,就听陆南深淡淡开口了,“我是跟年柏霄提了点要求,跟他走得近,也确实是有目的的。” 话一出,其他人都看向陆南深,惊讶。 耿子尧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简直是见了鬼似的盯着陆南深。好半天又看向年柏宵,年柏宵好心地跟他解释了句,“他是能听见。” “可、可是这么远的距离……” “跟你在他耳边说是一样的。”年柏宵一脸悲悯地看着耿子尧。 耿子尧凌乱了。 他多少知道陆南深那小子耳朵好使,可从不知道能这么好使啊。 教练这个时候没坐视不理,看向陆南深,问得直接,“你有什么目的?” 陆南深回得也直接,“我的乐团重建需要人手,年柏宵是最佳人选。” 教练愕然。 其他队友们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都挺惊愕的。 耿子尧问年柏宵,“你出息了!还能跨界呢?” 年柏宵也没隐瞒,“陆南深这小子……”话刚说就接到了陆南深甩过来的眼神,他清清嗓子,修饰了一下说辞—— “身子骨太嬴……嗯,羸弱。”这次倒是把这个字给念对了,“我身手好,真遇上事了我能顶上,算是保镖吧。” 队友们纷纷道,“都做保镖了。 教练皱眉,“荒唐!” 可不荒唐吗? 耿子尧也这么想,堂堂一个赛车手去做什么保镖,吃饱了撑的? 年柏宵摆摆手,“不荒唐,有钱拿的。” 教练差点气晕过去,指着他,“你、你……你是咱们车队金牌赛手,是拿国际奖项的!” “哎,”年柏宵伸手轻轻握住教练的手指头,“消消气,你看,手指头都抖了。我是给车队去赚钱了,又不是出卖色相,不丢脸。” 痞里痞气又叫人无可奈何。 一听到赚钱,一众的队友们眼睛全都亮了。 耿子尧竟能摒弃前嫌,一脸期待地问陆南深,“还有多余岗位吗?” 杭司和方笙面面相觑。 眼前可是一群拿重量级大赛奖项的赛车手,他们是有多缺钱啊? 难道…… 方笙狐疑地瞅着教练。 这一眼瞅得教练别提多受伤,跟他们低喝,“我平时亏着你们了?你们每一个拎出来谁缺钱?来,跟我说!” 弄得像他贪了奖金似的。 耿子尧见教练急了,忙宽慰,“谁也没说您亏待我们了啊,我们纯粹就是想贴补家用,您看啊,咱们g4活到现在,风光过也落败过,现在虽然看着不错,但哪天又打回原形了呢?老话说得好,这人生啊就是三穷三富过到老,我们这不是也有备无患不是?” 这番话说得虽然插科打诨般,可杭司听明白了。心里倒是由衷地敬佩起这些队友来,想来都是车队老人了,所以才这么为车队着想。 也能看得出来车队困难的时候是真困难,否则这些人怎么都有了未雨绸缪的准备? 教练许是也想到了这点,眼里的不悦退散,换上的是难以言喻的愧疚。 耿子尧大大方方跟陆南深说,“听说了你挺有钱,只要你出钱我们出力都没问题,前提是不做违法的事。” 陆南深嘴角微扬,“我倒不需要这么多人,有年柏霄一个就够了。你们放心,他身价高着呢。” 年柏霄听了这话美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到哪都有泼冷水的。 卓潇可没打算其乐融融。 他一声冷笑,“什么精英?在我看来就是一帮蠢材。” 耿子尧一股火又窜上来,“你特么没完了是吧?” 卓潇眼神冰冷冷的,“当年魂颂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想重启乐团吗?据我所知这位陆先生连成员都没码齐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了一圈,“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这里面还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年柏霄最忌讳别人这么诋毁他兄弟,上前一把扯住他脖领子,“还想挨揍是吧?” “那他敢说他把成员码齐了吗!”卓潇冷喝。 年柏霄刚要开口,就听陆南深说,“是,没码齐。” 耿子尧冷言,“他都说了,目前在重启乐团,这就说明成员还没齐,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奇怪?呵!”卓潇一把扯开年柏霄的手,“如果是普通乐团也就罢了,成员分分钟都能招上来,但是,” 他目光冷冷地盯着陆南深,“你敢说你的乐团凑人容易?谁会连命都不要替你完成理想?” “什么意思?”大家警觉。 “你们不清楚很正常,陆南深这个乐团是被凶手盯上的,演奏成员谁进了谁危险。没人会去送命!所以你们不觉得奇怪?年柏霄明明是赛车手却被卷进乐团里,这本就不合理。唯一的解释就是陆南深存心故意,他才是想为猎豹报仇的那一个!” 周围人倒吸一口气。 “我来g4是为了能够继续比赛,我跟猎豹的关系好是好,可我不能搭上自己的前途去害人!陆南深不同,都能当猎豹领航员的忍那是出自彼此信任,这么瓷实的关系,他会说放下就放下?甚至不计前嫌跟年柏霄称兄道弟?” 最后又补了句,“别傻了!你们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打着重组乐团的假名号接近年柏霄瓦解g4而已。” 年柏霄眉心紧蹙,冷喝,“你瞎哔哔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扬起,轻轻淡淡的—— “谁说陆南深的乐团没码齐成员?” 众人一怔,下意识循声看去。 是杭司。 她环视一圈,目光凉凉的,“我就是他找的最后一名成员,我归位了,乐团就成立了。” 244 没见过谈恋爱的? 第245章没见过谈恋爱的? 能让杭司冲动的人和事不多。 除了福利院就是乔渊了。 现如今又多了陆南深。 从医院离开后杭司虽说面色无虞的,可心里像是掀了惊涛骇浪似的。她就这么头脑一热地许诺了,关键是进的还是陆南深的乐团。 怎么形容呢?她紧张的倒不是危险,危险这种事她两年前就看得很开了,而且陆南深说得对,不管她进不进乐团她已经成了凶手的目标了不是吗。 她只紧张自己能不能胜任。 所以往回走的这一路杭司都没怎么说话,陆南深跟在她身后,脚步倒是不疾不徐的。方笙跟年柏宵在并排走,想的既有杭司的事也有年柏宵的事。 他们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挺晚的了,又在医院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现在正是城市最安静的时候。 天际陷入极深的黑暗,不见丝毫光亮,若没有路灯霓虹,那该是最深沉的黎明前黑夜了。今天气温还不错,微凉,但这附近正在修路所以不好叫车,四人就想着先步行走过这段路。 少了白日喧嚣,老城区的夜就回归了烟火气。这附近又都是上了年头的楼房,偶尔还能传出几声狗吠。 年柏宵总觉得她不像是在夸自己。 方笙问年柏宵,“你真要跟卓潇打比赛啊?” 年柏宵点头说,“对,那小子我不能让他上场。” 大家都是圈内人,说是风险,实则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毕竟是新成员,不稳定的因素很多,接受训练的同时也是在稳定成员的情况,检测成员对车队的忠诚度。 他说,“车队扛到今天不容易,尤其是我们的教练,腿都废了还在坚持梦想,我不能让一颗屎赶走了一群老鼠……”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挺感动的,方笙也没料到年柏宵看着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可在面对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很踏实。所以,她也不好纠正他言语上的错误…… 说到这儿他嗤了一声,思量了一下,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吗?反正他记得是有屎有老鼠的。 末了说了句,“嗯,挺好的,你……很有追求。” 卓潇认为他们是公报私仇,违背了一个国际车队的原则。 年柏宵想了想说,“说实话,我不相信他。” 最后教练决定,让争执不下的双方进行比赛。 万一进车队的目的是为了拉低排名呢? 就因为他看见过,所以才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前方没两步,陆南深追上了杭司,他看上去挺高兴的,低头瞅她,“决定好了就不带反悔的了。” 最早拉力赛的名额大抵都定下来了,每次也都是按照名次去排,所以肯定会有年柏宵。但卓潇的成绩也摆在那呢,也有意进队之后马上参与到比赛中去,这样的话可以继续稳定世界排名的局面。 曾经就有车队的成员被收买,在比赛中故意放水结果导致比赛失利,为了钱出卖了自己的车队。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两方并没达成和谐关系,相反关系显得更恶劣,因为卓潇也要参加即将开始的拉力赛。 说白了就是相互了解的过程。 可其他队友不同意,尤其是耿子尧和年柏宵,他们认为卓潇刚加入车队,需要接受G4的训练后才能重返赛场,否则会有一定的风险。 “为什么?”方笙问。 杭司抿抿唇,“那我现在后悔行吗?” “不行。”陆南深轻松的口吻,可又显然挺强势,“我当真了,所以决定收不回去了。” 杭司低头看路,路灯拉长了彼此的身影,叠加在了一起,像是交缠交织。她撇开视线,“其实我没把握,太久没摸琴了,而且……” 她停顿。 陆南深没催促,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杭司暗自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心理障碍,我现在听小提琴的声音都会紧张。” 陆南深笑了,“没事,我帮你克服。” 杭司嗯了一声,就没再多说什么。 见她不吱声了,陆南深误以为她还在担忧,便跟她说,“放心吧,你还怕我辅导不了你?” “不是……”杭司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朵。 就这么一下,陆南深明白了。 他拉下她的手,顺势轻轻握住,就没有松手的打算了。他说,“所有的问题都不用担心,我在你身边呢。” 杭司觉得手心温热的。 这一幕就落在方笙眼里,她用胳膊肘轻轻一碰年柏宵,年柏宵顺势一瞧,呵。 听见身后有窃笑声,一猜就是年柏宵。杭司有意想抽回手,却被陆南深顺势攥紧,他回头瞪了年柏宵一眼,“没见过谈恋爱的?没见过的话自己谈谈去。” 年柏宵的笑还挂在脸上,一听这话马上说,“我又没怎么样,你冲着我干什么?” 说完一下反应过来,“谈恋爱?你俩?” 方笙也惊讶。 杭司忙回头解释,“不是,没――” “我俩不行吗?”陆南深反问了年柏宵,但实际上更像是在反问杭司。 方笙咽了一下口水,虽然知道陆南深肯定是发起主攻,毕竟之前就表明了立场,但像是这般恣意的倒是头一次。 杭司插不上嘴,手又他攥着撤不回来,一时情急抬起另只拳头捶了他一下。 陆南深却笑出声,非但没松手,反倒攥得更紧了。 就这样,彼此都沉默地往前走了一两分钟。在这段时间里竟是没有尴尬,就自然而然地彼此都没说话。 直到―― “你……” “你――” 两人不约而同的出声。 陆南深浅笑,“你先说。” 杭司轻声说,“我在想,两年前凶手就锁定我,仅仅因为我是乐团最合适的人选?” “你想到了什么?” “也没想到什么,就是觉得这其中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杭司百般不解,“如果像我们之前推断的那样,乔渊之所以带走我更大原因是为了躲避凶手,那也是凶手先有了计划之后乔渊才出现,所以凶手怎么就那么肯定一旦将我锁为目标你就会出现呢?” 陆南深明白她说的变数。 的确,凶手锁定杭司的前提是,他决定面对现实开始重组乐团,像是猎豹,又像是姜愈,两年前他的确没勇气面对一切,所以那时候凶手拿杭司开刀没任何意义。 “或许凶手知道你我小时候见过面……”陆南深给出个方向。 可这个方向最终所面临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杭司却说,“能不能也跟小时候的事有关?” 陆南深陡然顿步。 身后,年柏宵正跟方笙说话呢,眼睛没看前方,就直直朝着陆南深撞过去了。方笙眼尖,“撞上了!” 撞上了。 这一下还不轻。 头磕后脑勺。 俩头都挺硬,撞得声音还挺大。 疼得年柏宵直捂脑袋,“陆南深!你停了能不能说一声?你耳朵呢?没听见我要撞上了?” 陆南深听见了,但懒得动窝,光想杭司的那句话了,再说了,他想着就算撞上也不能怎么着。 挺疼。 后脑勺嗡嗡的。 可就这么撞了一下后,脑子里不经意闪过一个画面。 具体影像没抓住,就是一个挺模糊的画面,像是有什么人在哭。 然后就被年柏宵大嗓门给打散了。 陆南深忍住想要将他捏死的冲动,咬牙,“年柏宵,这么宽的马路你非往我身上撞?撞哪不好还非得往脑袋上撞?再说了,走路就是走路,你说那么多话不怕闪了舌头?” 年柏宵瞪着他,“就凭这几句话,我就不该保护你,一点狼心都没有!” “好好学习吧宵少爷,那叫良心不叫狼心,你an和ang分不清吗?幼儿园的孩子都比你发音准。”陆南深脑子里的画面彻底没了,一股子邪火就往年柏宵身上撒。 这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事经常发生,就连方笙都见惯不怪了。她走到杭司身边,挎上她的胳膊,低声问,“真谈了?” 话题转得太快了。 年柏宵怼人之所以吃亏就是因为他无法掌握中文的博大精深,正想用英语骂街的时候,就听陆南深一声嗤笑,“你不要投资了?现在我大哥可是头肥羊。” 就见年柏宵马上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我说我怎么一下子就清醒了呢?撞一下就如同被神明点化了似的,你疼了吧?怪我怪我。”说着上手就给他揉后脑勺。 方笙瞧见这幕后,用近乎耳语跟杭司说,“你知道吗,刚认识他俩那会,我以为他俩在搞……” “基”字还没等说出来呢,就见陆南深陡然转头看过来。方笙一个紧张咽了口水,也顺便将马上要倒出来的字生吞回去了。 可陆南深不像是善罢甘休的样子,竟朝着这边冲过来了,吓得方笙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 话不等说完,她就被陆南深一把推开了。 再看杭司,也是同样被推得挺远,只不过不同的是,方笙一个身心不稳跌坐在地,杭司则被陆南深一把扯怀里。 年柏宵见状惊愕,刚要往方笙这边冲,就听陆南深喝了一嗓子,“别动!”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见一个黑色的东西从高空坠落,啪地一声摔地上,稀碎。 246 恭喜乐团成立 第246章恭喜乐团成立 一个花盆,挺大的,从高空坠落摔稀碎,就连盆里的泥土都砸得散了一地。 除了陆南深,其他三人都僵住了。幸好陆南深耳朵好使,否则这花盆肯定就砸杭司和方笙身上了。 这条街太黑了,路灯的光都可有可无的。 陆南深朝楼上看了一眼,说,“这列所在的单元,六楼。” 年柏霄二话没说就冲出去追了。 陆南深将方笙了起来,问她有没有受伤,方笙摇头,这陆南深也是算是救了她一命了。 杭司的感觉现在才回来,她问陆南深,“是凶手吗?” 陆南身说,“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凶手临时雇的人。” 又问杭司,“刚刚没感觉到?” 杭司摇头,“很微弱的感应,但我刚刚以为是住户……” 扔花盆的那户,他听见了脚步声,也听见开阳台门的声音,直到那人将花盆挪动位置时陆南深才一下反应过来。 这种能追到的几率本就小。 “一个没人住的房间,之前的主人可能爱养花,花盆可多了,还挺大。”年柏霄说。 所以,凶手玩这一出干什么? “或者不是凶手呢?”方笙迟疑,“就有那种喜欢报复社会的。” 只能瞧见一个又一个黑??的窗子,就跟一只只匿藏在黑夜里的眼睛似的。 方笙惶惶不安的,问陆南深,“年柏霄能抓住对方吗?”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未免巧合了,陆南深不大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多的巧合。正想着,就听杭司突然出声,“地上的是什么?” 借着手机上的光亮大家凑近一看,纸条上有字:恭喜乐团成立。 藏着花盆的泥土里,露出了一角,陆南深拂去泥土,是一张纸条。 看不见什么。 已经没了声音的参考价值了。 几个字,歪歪斜斜。 毕竟前几次都是溅了血的。 这也是陆南深没及时提起警觉的原因,他听得到这楼里住户的声音,所有住户的声音。大多数已经睡下了,也有夜猫子熬夜打游戏的,还有接水喝水的,总之是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声音。 至少其他三人是看不出什么来。 很快年柏霄回来了,骂骂咧咧的,“跑得可真快,跟狗似的!” 陆南深一直仰头瞅着楼上不说话。 陆南深面色凝重,半晌他摇摇头。 光线太暗,等大家走近一看才看清楚。 这的确不是凶手之前的作风。 年柏霄说,“真要是凶手的话,能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杀人?” 年柏霄左看右看的,感叹,“这凶手的字写得也太差了,比我的都差。” “可能不是常用手写的。”陆南深说。 这下事情就明朗了。 不是凶手改变了作案手法,他只是用了戏谑的方式来跟他们挑衅一下,确切说是跟陆南深挑衅,凶手很清楚,以陆南深的耳力想要躲开高空坠落的花盆易如反掌。 这么说,凶手还真是对他们的情况了若指掌。 “车队里有凶手的人?”年柏霄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陆南深摇头,“无法判断,因为当时杭杭是在医院里说的那句话,所以周边的医护人员和病患都有听见的可能。” 年柏霄说,“最好是这样,否则让我知道是车队的人,我非捏死他不可。” “不过也是好事。”陆南深忽然笑了。 杭司看着他,这一刻意外地瞧见他眸底深处划过一抹光耀,也不知道是路灯太过幽暗还是什么原因,一时间竟叫人觉出几分诡异来。 年柏霄不解,“被人公然挑衅是好事?陆南深,你被凶手吓着了吧?” “或许凶手太得意了。”陆南深嘴角弯弯,“一个人一旦太胸有成竹就容易失了警觉,不管今晚是凶手还是凶手的帮手,至少让我听见了脚步声,这就能给我提供不少线索了。” 之前都没有过这么阴差阳错的时候。 杭司问陆南深,“对方脚步声有什么特点?” “右腿是跛的,而且应该打过钢板。”陆南深说。 年柏霄惊愕,“你能听出来?” 是耳朵好,可这也太好了吧。 “多亏了你的紧追不舍,对方后来是跳下的台阶,跳之前受重在左脚,跳下去之后右腿没打弯,落地时格外沉重。”陆南深细细回忆刚刚听到的信息,渐渐的在大脑里也形成了画面。 听着年柏霄跟立功了似的,可他不这么认为,别提多气了,“一个瘸子!我竟然跟丢了!” 杭司闻言说,“你一个F1级别的赛车手都能跟丢,换做其他人更不可能了,说明对方已经规划了逃跑路线。” 年柏霄心里稍微舒坦点,还是杭司会安慰人。 陆南深抿唇忍笑。 年柏霄一看他就没个好笑,微微眯眼,“你又想说什么?” “我想说啊,作为一个赛车手你的灵敏度差了点,是不是这段时间疏于训练?你注意点,比赛要倒计时了,没记错的话你马上还要跟卓潇比一场吧。”陆南深慢条斯理地说。 年柏霄好面子和骨子里不服输劲又上来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灵敏了?” “眼睛是看不到,能听到就行。”陆南深凑近他,近乎贴着他的耳朵,有点笑不正经了,“知道我们常说的扯淡的淡,还能通哪个dan吗?下次步子迈小点。” 年柏霄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一头雾水的。 说什么呢? “哎,你们等等我。” 一走路,胯疼啊。 - 陆南深说到做到,也没容杭司再有反悔的机会,翌日下午就将杭司带到了琴房。 是姜愈那边的工作室,陆南深特意选了一把小提琴给杭司。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这里将会是姜愈和杭司练琴和熟练掌握魂颂曲谱的地方。 与此同时陆南深也跟乐团的其他乐手们联系,当然,这是杭司看到的。陆南深这个人真是能做到一心多用,在跟其他乐手在线上交流的同时,姜愈提出来的问题他也能对答如流,无缝隙衔接。 杭司不认识其他乐手,陆南深也没有介绍的打算,她没多问,关于人事上的事她相信陆南深会有安排。 只是当陆南深将小提琴递到她面前时,杭司还是高估了自己。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不错了,可光是这么看着小提琴就让她有了生理反应,一把将陆南深推开,冲进洗手间里就开始呕吐,吐得稀里哗啦的。 247 关心则乱 素叶来了,看了杭司的情况。 她表示说杭司的过敏状况尚算良好,最起码引发的生理反应有限,目前来看只出现了呕吐。 “像是浑身起红疹或达到晕厥的情况发生就需要物理和药物干预了。”素叶说。 诸如此类的状况杭司还没经历过,素叶问她接触小提琴时最严重的情况是不是呕吐?杭司如实回答,“我已经很久没碰小提琴了,所以参考的信息有限。” “还得从心理上干预。”素叶最后下了结论,“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陆南深决定亲自帮杭司脱敏。 素叶闻言后沉默半晌,说,“从杭司的反应来看,这个脱敏过程不会太轻松,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还有协助脱敏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都需要考虑进去,脱敏的过程说白了就是打碎心理再重建的过程,这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才行。” 陆南深微微点头,明白。 “还有,”素叶面露担忧,“你自身的情况也要注意,一旦意志力受了影响,可能会导致你其他人格的出现。” 在脱敏这件事上,最值得参考的当属他二哥陆北辰。 所以当杭司的情况稳定些了,他一个电话打给了陆北辰。陆北辰许是在开会,见是陆南深来的电话便中止了会议。 “不紧要吗?”陆南深问。 陆北辰的嗓音虽说清清冷冷的,可明显是疼爱弟弟。“听那帮老头叨叨也是烦。”又说,“你难得打电话,为了你的事还是那位姑娘的事?” 陆南深说,“杭杭的事。” 手机那头陆北辰笑了,“一猜就是,你自己的事很少求助我们,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忙?” 陆南深便将杭司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 整个过程陆北辰都挺安静,没插话,等陆南深说完后他才道,“你就是典型的关心则乱,脱敏可以循序渐进,但需要耗时耗力,对脱敏者来说也会有心理负担,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陆北辰想了想又说,“而且我也多少听大哥提过那小姑娘,性子挺倔的,所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未必适合她。” 陆南深好奇,“大哥还说她什么了?” “说差点被她气死,而且因为她,他洁癖症又犯了。”陆北辰说,“小姑娘真要是进了陆家的门,大哥估计得去看心理医生,据说他见小姑娘之前都要提前备好一套衣服。” 陆南深笑道,“二哥你说得不对,杭杭进陆家大门那是给大哥脱敏了。” 陆北辰想了想,还真是。 “算你狠吧。” 陆北辰开始隐隐担忧起陆东深以后的日子,总不能避而不见吧。 杭司的性子是急。 她是觉得既然决定加入乐团,那自己不论如何都要回归状态的。她不摸小提琴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自己还会拉小提琴。 素叶的建议是循序渐进,是从杭司的心理条件和陆南深自身的状况考虑的;而陆北辰的建议是简单粗暴速战速决,更多的是从时间和杭司的性格上出发。 所以杭司更同意简单粗暴。 陆南深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趁着今天是周末,他便让杭司坐在琴房,面前放着他事前备好的小提琴。但不让她碰,就只是看着。 可以坐着看,也可以站着看,更可以围着小提琴绕圈着看,就是不准碰。 陆南深呢,也不盯着杭司,他也在琴房,却在帮姜愈熟悉魂颂的曲谱。姜愈也不愧是天选之人,掌握曲谱不在话下,很快魂颂的开头就能顺下来。 可顺下来是顺下来,陆南深要求得高,哪是顺下来就能完事的?所以姜愈在演奏的时候他始终皱着眉头,姜愈一看他皱眉就不由自主地紧张,后背隐隐出汗的那种。 那厢,杭司哪怕知道姜愈演奏得不如人意那也羡慕够呛,心里别提多着急了。她坐不住,就来回来地踱着步子,看着不远处的小提琴,感觉太复杂了。 她觉得她才是有人格分裂,有两个她在打架。 一个是极为排斥那把小提琴,就是光看着都太阳穴隐隐作痛的那种,不停地告诉她赶紧离开这里,离开你的痛苦之源。 一个又极为渴望去摸小提琴,跟她说,你总要跨过这步的,你其实是喜欢小提琴的不是吗?但凡想做演奏家的谁不想加入dinion乐团?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了,你要争气啊。 “陆南深,我不想这么干看着。”杭司显得烦躁不堪,耳边还是姜愈的大提琴声音。 陆南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说他有多专注在姜愈身上也没有。他似慵懒地坐着,左腿叠放在右腿上,在低头看手机呢。 像是跟什么人在聊天。 杭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她刚刚说的话,见他头也没抬,正打算再说一遍,就听他说,“不行,今天全天你就是看着。”然后又补上了句,“快了半拍。” 前句回答了杭司的话,后句提醒了姜愈。 然后他起身去接电话,临出门前陆南深看向杭司,“记住,看着,多余的动作我能听见。” 琴房门一关,姜愈朝着杭司投来感慨的目光。 真是,想摸琴的不让摸,想休息的不让休息。 是陆东深打来的电话。 在室外,空气清冽,带着即将走到头的寒凉。 “陆门的保镖都发现不了,对方来头不小。”陆东深开门见山。 他听说了高空坠物的事,当时年柏霄冲出去之后保镖们才意识到出事了,也跟着去追了,但什么发现都没有。 陆南深跟他正好持相反意见,“我反倒觉得是保镖们把对方想复杂了,认为他出场必然是奔着杀人见血去的,但实际上越是简单的情况越会被人忽略。” 陆东深沉默少许,或许也是。 “真要重启d乐团?”陆东深问。 陆南深语气坚定,“对,而且现在人员已经到齐了。” “你现在随时暴露在危险当中。”陆东深语气低沉。 陆南深沉默少许,“大哥,如果你是凶手的话,你会在什么时候对杭杭下手?” 陆东深心说,换做是我现在就动手。 他清清嗓子,“会随时找机会吧。” 陆南深说,“但实际上,我认为凶手会在演出前甚至是演出时下手。” “怎么讲?” “现在凶手完全就是挑衅心态,说白了就是猫逗老鼠,虽说杀人是他最终目的,可他更享受折磨人的过程。他现在对杭杭下手毫无成就感,反观等到快演出的时候,所有人都付出了绝对的辛苦就等着结果了,他那时候再下手才会畅快淋漓。”陆南深分析对方的心理。 “但愿是这样,至少能给你们应对的时间。” “这也是凶手想看到的,我们防御做得越完善,对他来说才越是挑战。”陆南深冷静说。 陆东深沉默少许,“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论如何我会多派人手过去……” 陆南深嗯了一声,道了谢。 见他没有要结束通话的迹象,便问,“大哥,你还想说什么?” “杭司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进乐团。”陆东深说话很直接,“既然要重组乐团,那自然要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 “大哥,她是最合适的小提琴首席,除了她,没别人能胜任,魂颂适合她,她也最适合魂颂。”陆南深的态度十分坚决。 陆东深沉默了。 其实他可以再强势些阻止,甚至说干脆就不让乐团重组,因为陆南深的情况特殊,通过素叶他又得知了杭司的情况,他担心南深会在这个过程中控制不住次人格的跃跃欲试。 说到底,在杭司和陆南深的两者利益间,作为陆家人他只能也只会考虑陆南深。 “大哥,你要相信我。”陆南深轻声开口。 陆东深最后还是妥协了,面对他这个弟弟,哪怕今天说句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二话不说想方设法给他弄到手。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就杭司那性子多倔,说话还噎人,你怎么就喜欢上她了?总不能就因为小时候的事吧?”这番话憋在陆东深肚子里好久了,就总想问问看。 讲真,要是杭司那丫头待在他身边,不用一天,半天就能把他给气死。 陆南深笑着反问,“那我大嫂还动枪动刀的,比你还受女人欢迎,你怎么喜欢上我大嫂的?总不能因为看不惯谭战特意抢他女人吧?” 一句话说得陆东深差点又内伤了,“我看你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陆南深根本不怵陆东深生不生气,笑着补了一刀,“还有大哥,你是不是正在抽烟呢?” 手机那头有明显的停顿,然后说,“我抽的是你大嫂特制烟。” “拉倒吧,你当我听不出来?”陆南深笑,“两者烟丝燃烧的声音有差别。” 然后就听见手机那头有摁灭烟头的声音,陆南深抿唇浅笑。 “还让不让人活了?”陆东深语气里竟有了怨怼。 陆南深慢条斯理的,“这句话我转达给大嫂?” “特别好。”陆东深不动声色,“有你们的关心,我觉得特别好,很幸福。” 248 我教人有一套 第248章我教人有一套 杭司在姜愈身边已经转悠了大半天了。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盯着小提琴,结果陆南深那个狠心的连曲谱都不给她看。魂颂虽说她听过很多遍了,但手持曲谱再看一遍的感觉绝对不一样。 等姜愈练完新的小节后抬眼看杭司,问她觉得怎么样。杭司眼瞧着姜愈眼里的小心翼翼,心说陆南深可真是只鬼,多傲娇的姜愈啊,身上的傲骨都被陆南深给拆了,怎么不自信了呢? 杭司说挺好的,相当流畅,而且很有个人的想法。搁一般人这么听了肯定高兴啊,不想姜愈叹气,“还没达到他的要求。” 杭司开始担心自己,姜愈是自小玩音乐玩到大的都担心不达标呢,她岂不是问题更多?她是个没受过系统训练的。姜愈将琴弓放一边,揉着手腕跟她说,“要不你试试大提琴?说不准能开启你的新世界呢。” 杭司一扭身,又回去盯小提琴了。 可真能想鬼点子。 等陆南深接完电话回来后,就见杭司没站着也没坐着,就蹲在距离小提琴不到一米的位置,死盯着小提琴。瞧见他后,她马上起身。 起猛了。 陆南深大踏步上前一把控住了她。 “试试拉一下小提琴。”杭司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渴望,“你看我离这么近都没问题,而且我一直看着它呢,其实已经没什么反应了。” 姜愈叹气,干脆停了练习,抗议,“你俩不停撒狗粮,还让我怎么集中精力练啊?算了,我出去透透风。” 她扭头看琴,看了少许又转头看陆南深,“先简单地试试?如果情况不对的话咱们再调整,怎么样?” “对不起对不起,情急。”她赶紧上手替他揉胳膊,“我就是不想浪费时间。” “我真的可以,总不能一直这么看着吧?”杭司紧紧攥着他胳膊,央求。 杭司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了手。陆南深将袖子往上一拉,几道红印子…… “那我问你,乐团里所有的人加一起是不是我的进度最慢?” 杭司笑了,走到小提琴前面。刚要伸手,手腕就被陆南深轻轻扣住,“但凡觉得不舒服都要放手。” “你还挺能蹲的,坐那不行吗?”陆南深一想起她刚才那样子就想笑。 杭司一把握住他胳膊,脸上神情别提多认真了,“陆南深,我觉得我可以试试了。” 陆南深也没瞒她,让她看清楚了现实。“是,其他人的进展还不错。” 琴房里只剩杭司和陆南深了。陆南深低头问她,“脚还麻吗?” 手劲可真不小,陆南深低头看了一眼。 “嗯?” 陆南深说,“现在没反应不代表就可以摸琴了。” 姜愈顺势抬了一下眼皮,就听陆南深扔了句,“拉错了一个音。” 他长叹,思量少许,“那你试试。” 杭司的脚倒是不麻了,但整个人有点软弱无力,她就觉得腰间男人的手温热,衣服不是穿挺厚吗,怎么还能感觉到他的手温呢? 陆南深就伸着胳膊让她揉,跟她说,“你要明白,在脱敏的这条路上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白费的。” 陆南深看着杭司,她眼里那么明显的渴望,熠熠生辉的,又似蒙了琳琳光亮。陆南深在想,当初他二哥是怎么忍下心来快刀斩乱麻的?眼前站着的是自己中意的姑娘,哪能忍下这个心呢? 杭司叹气。 她轻轻点头。 可心里想的是,不论如何都要拿起这把琴,也不论如何都要拉好魂颂。 杭司攥了攥手指,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松了手指,缓缓去碰小提琴。 手指刚碰到琴弦的时候,杭司心头蓦地划过一丝异样,形容不上来是好是坏,后来她慢慢品,她觉得更多的是久违了的熟悉感。 可这种熟悉感参杂着一种尖锐的情感,总在一下一下像针似的扎着她的头皮。有点疼,但能忍受。 陆南深全程都在盯着她,性子倔犟如她,他很清楚哪怕真有反应,那她也会撑到极限。对于他观察的不单单是她的表情,还有她的呼吸和心跳。 当她终于将小提琴拿到手上时,她眼里多了愉悦的情绪。她嗓音发颤,“你看,我、我说拿起来没问题吧。” 陆南深却没她这么兴奋,他低低说,“杭杭,放下。” 她的呼吸和心脏已经开始奔着超负荷去了,是她错将这种心理变化视为激动。很像,但一旦情绪失控就会引发激烈的过敏反应。 杭司没理解陆南深的警告,朝着他示意一下,“你看,我拿的好好的啊,真的一点事都――” 话没等说完,指甲就不经意碰到了琴弦,琴弦接受震动发出小小的那么一声。可就这么一声,放在外面早就掩盖不见了,但琴房绝对安静,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陆南深心头一个咯噔。 就见杭司蓦地愣在原地,像被人点了穴似的。 “杭杭!”陆南深一惊,下一秒伸手就接住了她直直后倒的身子。 - 方笙今天没做杭司的跟屁虫,也难得休息,在杭司去训练的时候方笙给自己都规划好了,至少要去逛个街的。 结果街没逛成,被年柏霄这只拦路虎给掳了。 前因是这样的,方笙发誓自己只是刚出校门就跟学长说了第五句话,年柏霄开车就窜出来了。车子在她前方不远处一停,下了车,朝她就过来了。方笙知道他今天要去训练中心训练,还以为他落东西了,刚要开口问他,就被他一把扛了起来。 方笙当时都吓傻了,连反抗都忘了,更别提那位学长,由惊讶到惊惧发生了极快变化,指着年柏霄,“你你你……劫人啊!” “闭嘴,关你屁事!”年柏霄扭头喝了一嗓子。 就这样方笙被扛上了车,眼睁睁瞅着年柏霄上了车后,倾身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这个动作倒是挺霸总言情的,可是!有这么带人上车的吗?她现在轻轻一转身还觉得胸口闷疼呢。 肩膀可真够硬的了。 她下意识想抬手揉胸口,可手都抬到一半了才觉得不妥。年柏霄见她抬手僵在半空,问她,“怎么了?” 方笙放下手,不悦回他,“还能怎么了?我都被你铬疼了!” 刚才就该一个过肩摔,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得了。年柏霄粗线条,第一反应就是问她,“哪铬疼了?我帮你揉揉。”说着伸手过来。 方笙脸一红,抬手就拍掉他的手,啪地一声挺大劲的。再开口有点气急败坏,“年柏霄,你想耍流氓吗?” 其实她知道他不是,从他刚刚的反应来看他根本就没那方面的意识,但他说上手就要上手也不行啊。 年柏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跟她说,“你不是说弄疼你了吗?我帮你……”话说一半一下反应过来,因为他想起刚才肩膀上的柔软。 很柔软。 之前光顾着扛她走了没细品,现在知道是铬着人哪了。目光就不经意扫了对方胸口一下,就这么一眼,年柏霄竟有些口干舌燥了。 方笙一瞧,脸就更红了,急了,“年柏霄!你眼睛往哪瞅呢?” “我、我不是……”年柏霄一时情急结巴了,他也弄得耳朵通红的,解释,“我刚才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压坏……” 这话说完,他想给自己一嘴巴。 果不其然,方笙的脸色都变了,脸涨通红不说,整个人还气得要命,指着他,“年柏霄!我又不是假的!” 气得她口不择言。 年柏霄见她生气了,一时间理智逃跑,越想表达清楚就越是出错。“我、我知道你不是假的,我也没说你是假的,我的意思是……”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真是假?”方笙都快被他气死了,“你还这么有经验呢?用肩膀一碰就知道女人是真是假呢?” 年柏霄的大脑警钟大作,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诫他,憋说话了、憋说话了!但嘴就跟被人控制了似的,就忍不住解释,“不是我有经验,是我的朋友,说真的才柔软。” 方笙一怔,愕然盯着他。 年柏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不已,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收回,就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就是很单纯的怕你疼。” 方笙抿抿嘴,“告诉你那些话的朋友谁啊?陆南深?” “不是不是,是在国外的朋友。”年柏霄赶紧把陆南深给摘出去,又道,“我其实后来也不跟那个朋友交往了,他滥交,我不喜欢。” 方笙一撇嘴,还挺能明哲保身的呢。 “你二话不说把我弄上车干什么?” 年柏霄说,“我看那小子又在缠着你,所以干脆带你走。” “走哪去?” 年柏霄想了想,“花生,你陪我去训练吧,可有意思了。” 方笙愕然,“你训练我去干什么?” “看着我训练呗,我也可以教你开赛车。”年柏霄眼里跟纳了万亩星辰似的,亮晶晶的。 方笙努力咽了一下口水,“学赛车就……” 免了吧,她顶多爱看。 年柏霄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大手往她肩膀上一拍,“你放心,我教人有一套。” 249 她本来就是你的 第249章她本来就是你的 杭司被陆南深带回了寝室。 周末放假,不少学生们都跑出去玩了,尤其是硕博这边的宿舍楼里更是安静。不过平时这里就比本科生部那边安静,大多数都跑去做课题,或者在外都任职了。 杭司睁眼的时候就躺在陆南深的床上了,素叶再次被邀请来。见她醒了之后,陆南深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坐在床边问她感觉怎么样。 杭司觉得还好,但接下来的话显得支吾。陆南深挺有耐心,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她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素叶,又看向陆南深,“那个,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陆南深一怔,没反应过来,“出去做什么?” 杭司靠在床头,一时间有点难为情。素叶见状心知肚明了,挥手赶陆南深,“你就先出去吧,我在这呢,别担心了。” 等陆南深出去后,素叶顺势在床边坐下来问她,“是身上哪不舒服?” 杭司点头,轻轻解开衣扣,往下褪衣服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素叶眼尖瞧见了,衣衫解开露出的部分都是大片红疹。 “身上还有不少。”杭司艰难地说。 素叶给出的意见仍旧是最初版,她不建议速战速决。 但实际上陆东深也是离得杭司八丈远坐着,尤其是陆南深倒了杯温水塞到杭司手里之后。陆东深甚至还换了个位置,在暗中测量了极有可能被殃及的概率后,他最终找了个安全方位坐下。 “很明显,她已经出现了生理性的应激反应,而且这还是刚开始。”素叶在等人员都到齐了后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现在的情况是,她对过往的应激反应比我预估的还要严重,所以必须配合药物进行脱敏治疗才行。” 杭司思量着,“可我当时真没有太大的反应。” 素叶清洁了双手,伸手轻轻触碰,问她,“是痒还是疼?” 所谓人员到齐,是到齐了陆东深和蒋璃。他俩这段时间一直没回总部,虽说没主动打扰陆南深的生活,但一颗心也是悬在他身上的。两人听说了杭司的事后也没闲着,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杭司一时间觉得不可思议。 蒋璃挨着她坐,轻轻拉过她的手摩挲着,笑道,“没事,我和你们的大哥就当休假了,尤其是你大哥,最近挺闲的。” 杭司知道她尽量将话说得通俗易懂些,所以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她问素叶,“你的意思是,如果当时我不昏迷的话,情绪可能会严重失控?” 在脱敏这方面素叶和陆北辰完全持相反的意见,两方都有坚信的理论,两方也都有成功的案例。当然,陆北辰的成功案例就只有顾初,而素叶在这方面自然是专家了,所以她觉得陆北辰就是个此草台班子。 素叶在人情世故上面向来直接,或许对外人还能装上一装,但面对蒋璃两口子她可是句句带刀子。也不在乎陆东深的面子能不能挂住,反正就是单刀直会。 为此杭司还挺不好意思的。 “你要知道人的身体是个巨大的调节器,神奇也神奇在这了。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先失控再昏厥,但也有在情绪爆发之前先陷入昏厥的状况,虽然少数可也存在,这也是机能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目的就是防止情绪自爆。”素叶给出解释。 素叶摇头说,“昏厥就是最大的反应。” “不算疼,但有点痒,尤其是后背。”杭司不舒服地皱眉,问素叶,“是因为摸了琴引发的吗?可我又不是那种很直接的过敏。” 素叶点头,“这是你体内的应激反应,也算是一种过敏现象。不过你这种跟寻常的过敏反应还不同,来得快去得也快。这种生理性应激情况倒是好克服,重要的还是在你心理上。” 素叶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杭司表示不解,“我的意思是,在我昏厥之前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杭司觉得,其实蒋璃自己来就行了,她怎么可能相信陆东深会闲着?再说了,不管见几次面她对陆东深都心生惧意的。 方笙对春季的柳絮过敏,一到柳絮满天飞时她就会打喷嚏,严重的时候就会起红疹,是过敏反应没错,可她跟方笙的情况不同啊,而且她对环境、对食物都不过敏。 素叶在说明自己的建议后又狠狠抨击了陆北辰,当着陆南深和陆东深的面。“不是我说你们陆家的老二,出的那叫什么主意?杭司跟顾初的情况能一样吗?再说了,当初他也就是胡闹,哪有那么脱敏的?也算是顾初福大命大扛过去了,要不然非被他折磨没了不可,有多少血淋漓的例子在那摆着呢。” 小静好离不开素叶太长时间,所以将一切都说明白后她就先离开了,离开之前还特意叮嘱了陆南深一句,“你可别信你二哥的那套。” 蒋璃是站在素叶这边的,等素叶离开后她轻声劝说杭司,“你也别心急,素医生是有经验的。” 杭司没说话,面色思量。 陆南深看着杭司,心知肚明的,问她,“你在顾虑什么?” 杭司终于开口了,“我不想用药物控制。” 蒋璃闻言惊讶,陆东深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看着她若有所思。 陆南深明白杭司,“你怕副作用?” “对。”杭司点头,“我现在的耳力本来就不利于拉小提琴,如果服用的药物再有镇定效果的话,我怕我的神经会麻痹,会对未来的演奏有影响。” “不是,小妹妹。”蒋璃攥紧她的手,“素医生不是也说了吗,药物的作用只是暂时的,而且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副作用。可你一旦情绪失控就会很麻烦,必要的时候需要用药物来帮你度过。” 素叶给出了意见的同时也给出了方案,就是心理介入加药物控制,因为杭司的情况很特殊,她的心理抵御程度很高,普通方式不适合她。 当时杭司问素叶,药物会对未来演奏有影响吗? 素叶回她,“说对人体丝毫没有副作用不可能,毕竟它是抑制情绪的药,对神经系统起到镇静效果。但相比不用药的风险程度,药物会起到更好的辅助作用。” 陆南深轻声说,“杭杭,你先不要考虑那么远,就算药物有副作用也不会对你的演奏有影响,我会帮助你。” 杭司摇头,“温水煮青蛙要煮到什么时候不清楚,一天不脱敏我就要多服药一天,一旦形成依赖呢?南深,我不想这样,如果我不能靠着我自己的意志来脱敏的话,那我又有什么本事进到D乐团?有什么本事担任小提琴的首席呢?” 陆南深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一时间心疼得够呛。 “那个,”陆东深沉默了好半天了,一直在听他们讲,着实是忍不住了,开口,“就一定要加入乐团吗?不拉小提琴也没什么关系吧?” 蒋璃闻言抬头,用不悦的眼神瞥了他一下。 瞥得陆东深又不说话了。 陆南深其实是把陆东深的话听进去的,虽然只有那么一句。他走到杭司面前,顺势把杭司的手从蒋璃的手里给拉出来。“杭杭,对于你来说,我不希望你为难你自己,但对于我来讲,不管你想放弃还是想继续,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杭司都不带犹豫的,“我想继续。” “好。”陆南深嗓音温柔。 - 从学校离开后天色都暗了。 回车上的时候蒋璃感叹,“你们陆家儿郎啊,我觉得最情痴的当属南深,你看小南深真是把杭姑娘放心上了,处处以她为主,尊重她的意见为先,关于这方面你们谁都得自叹不如。” 陆东深没急着开车,但也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世上小提琴拉得不错的大有人在,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喜欢是喜欢,做乐团是做乐团,南深是混为一谈了。” 蒋璃可不同意这点,“是你懂音乐还是南深懂音乐啊?” 一句话给陆东深怼得哑口,好半天说,“当然是南深懂了。” “所以,你怎么认为他做的决定是感情用事?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比对了一圈后发现杭司最合适?再说了,就算他感情用事又怎样?人家是赫赫有名的D乐团创始人,人家还是赫赫有名的指挥家,人家想抬一下自己的女朋友有问题吗?人家想让自己的女朋友近水楼台没这个权利吗?”蒋璃连续灵魂拷问。 陆东深:…… “说话啊。” “对,你说得都对,”陆东深觉得今天就不该来。 蒋璃伸手扳过他的脸,“我怎么觉得你这么言不由衷呢” “怎么可能?”陆东深微笑,“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对,南深是什么人?他那么专业,做出来的决定也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蒋璃打量着他,看着看着眼里就光芒闪耀的,啧啧了两声,“说说你这张脸啊,真是越看越好看,咱家小南深也是,也怪不得杭姑娘舍不得离开南深,就光看脸就行了,陆家儿女基因就是好呢。” 这番话陆东深是爱听的。 紧跟着蒋璃又说,“咱们下一代的颜值也算是保住了,你看我,长得好看吧,顾初也不用多说了,杭司那个小姑娘的长相完全在我的审美点上,长得可真好看,性格也有意思,奶倔奶倔的,也怪不得南深一头栽进去了。” 陆东深只同意她前半些话,好看是毋庸置疑的,但性格嘛……呵呵。他清清嗓子,“你也别高兴太早,她能不能嫁进陆家还两说呢。” “几个意思?”蒋璃松开手,释放了他的脸。 陆东深说,“南深在整个陆门最受宠是自然,但越是受宠就越是被人关注,他今年才二十刚出头,老爷子那边收到的联姻贴就摞成了摞,更别提亲自登门来找我谈这件事的合作伙伴了。南深长大了,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那可不行,南深又不从商,拿他去做什么商业外交?你都没商业联姻呢,更何况是南深。”蒋璃一听这话可不干了。 陆东深闻言,转身笑看着她,“我为什么没商业联姻你不清楚?” 蒋璃要是听了这话就娇滴滴的那就不是她了,她笑得洒脱,“清楚啊,你有绝对洁癖的人,也就只有我能治你,换别的女人哪能跟你过到头?” 陆东深哑然失笑,行吧,也对。 - 杭司又开始不舒服了。 素叶临走之前给她后背涂了止痒的药膏,是管用了些,可并不能一劳永逸。后背开始痒的时候杭司给方笙打了电话,没接,许是在外面玩疯了听不见。 她的情况陆南深都听见了,跟她说,“你就在我这泡澡吧,虽然……你觉得不大方便,但你寝室里没浴缸。” 蒋璃给杭司调配了沐浴的药粉,是在听说她的情况后特意配好带来的。要说有多立竿见影那倒未必,但药粉所散发的气味多少能缓解她的应激反应,不过泡完澡还要涂药膏,这样才能好得快。 这也是杭司给方笙打电话的原因。 刚开始杭司还想支棱呢,死活不同意,后来着实难受得要命就只好同意。临进浴室之前杭司担忧地看了陆南深一眼,陆南深知她这一眼的深意,跟她说,“放心,我不会允许乔渊出来。” 杭司这次把心放肚子里,进了浴室后又把门给锁好了。 陆南深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尽量去忙乐团的事,他甚至还戴上了耳机。可浴室里的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往他耳朵里钻,他承认,将杭司留下来就是个挑战,何况她还在泡澡。 他听见她的手指划过水面的声音,水流徐徐,热气氤氲,她的衣服一件件脱落,她走到了浴缸旁,然后小心翼翼下水。 陆南深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呼吸微微急促。 别人的心魔就只是心魔,藏于心,即使出现也不过就是左右情绪而已。可他的心魔是具象,是一个个独立的人,其中的代表就当属乔渊。 陆南深承认,乔渊对杭司做的事他也很想做,尤其是此时此刻,他几番都有冲动进了浴室。总有个声音在跟他说,她本来就是你的,你占有她很正常。 去吧,去吧。 陆南深攥了攥手,胸口都在微微发烫,呼吸愈发紧促,他蓦地睁眼,冷声低喝,“够了乔渊,你想出来,别想了!” 251 了解 上药的过程不但陆南深是个煎熬,对于杭司来说也是浑身紧绷。 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陆南深轻拍了她两下,“放松点。” “陆南深,你知道我怕什么吧?”杭司怀抱毯子,下巴磕枕头上。长发慵散拨到脖处,露出大片春光。 陆南深尽量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她后背的红疹上,时刻告诫自己视线不准乱瞄乱看,尤其是她截盈盈一握的小细腰。 “知道。”陆南深说,“放心,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出来。” 他答应过她,不会再让乔渊伤害她。 那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杭司轻轻嗯了声,似呢喃,“那我可就相信你了。” 声音是小又似叹,但陆南深是听得一清二楚,擦药膏的动作微微停滞,很快又继续涂药,回了句,“好。” 有些窝心。 药膏涂完还没马上吸收,不能穿衣服。陆南深问她感觉怎么样,杭司一手揪着毯子一角,叹气说,“能缓解不少,但还是有点不舒服,还不能挠。” 陆南深想了想,要她等一会儿,起身去翻箱倒柜了。杭司好奇,想抻头去看,但想起自己的不方便还是算了。 很快陆南深回来了,说了句找到了,就又坐回床边。杭司扭头一看,他手持了一把用红色土绳缠把、竹篾编成的大蒲扇,一看那编功就是有年头了。 “做什么?”杭司好奇地问。 冲进脑子里的念头就是:不会是要用扇子边缘给我挠痒痒吧,那岂不是越挠越痒?她是最怕细痒的了。 陆南深说,“我以前被蚊子叮,即使上了药也总想伸手去挠,外婆就会用这种老蒲扇给我泛痒的地方扇风,还真能缓解不少。” 他边说就边轻摇着蒲扇,力道拿捏得很好。徐徐缓风,落在后背上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凉。就这点微凉倒是真缓解了她后背上的痒,舒服得很。 杭司没想到他还能有这办法呢,轻声说,“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富家子女都会被保护得很好呢,连苍蝇蚊子都不能近身的那种。” 陆南深笑,“我又不是活在真空里。” 杭司叹了口气,想着他小时候的那些遭遇心生感叹。相比陆南深,她就心理脆弱得多,她现在就连小提琴还拿不起来。而陆南深已经坦然面对过往的事了。 “好像是第一次听你提你的外婆,很疼你吧。”杭司轻声问。 “是。”陆南深说,“不过她过世得早,又不跟我们住在老宅,所以我只是放假的时候去看外婆。”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杭司好奇。 陆南深回忆,“是个很爱干净又喜欢花花草草的人,跟我母亲的性格不同,外婆很随性,也不喜欢被束缚。” 外婆活着的时候他最喜欢去的就是外婆家的小院子,跟老宅不同,老婆所住的院子似乎更有活力,似乎就连鸟叫声都比老宅要鲜活。他印象最深的是外婆家那株老高老高的树了,在屋子前,盛夏的时候他就会爬上屋檐,在树荫下抱着大半个西瓜啃。 “别看陆门儿郎多,但有我这些经历的可屈指可数。”陆南深跟她讲起了过往。 陆门儿郎自小落在身上的胆子就很重,所以往往都是少年老成,自小就要按照长辈们规划的路去走,不得有半点的行差踏错。 而他的大哥陆东深,作为整个陆门的长子长孙压力可见一斑,学习成绩必须轻松达到爬藤标准那都是最基本的,自小社会实践之后再到总部分部历练,时间都要掰开来花。 并且他大哥很穷,跟陆门的其他儿郎一样,但凡花销都需要自己想办法去赚。人人都道陆门是豪门大户,少爷们进出门有保镖和车辆,可外面人谁都不知道这只是表象。 “表象是什么?”杭司越听陆门的事越好奇,自然也想多了解一些。 对于外界来说,陆门就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陆南深微微压身下来,薄唇都快靠近她脸侧了,“其实出入有保镖和车辆的是陆门的女娃,但凡男丁晚辈都没这待遇。” 杭司惊讶,微微抬身子一扭头,“啊?” 这还真叫人想不到呢。 两人这姿势是谁都没料到,一个探前一个微微起身,脸颊和脸颊就自然地贴在了一起,总有种耳鬓厮磨的错觉。 可杭司上身未着丝缕,从陆南深的角度就能窥见些风光了。 杭司马上意识过来,又重新趴下,脸上红霞一直烫进耳朵里,“陆南深,你贴这么近不怕沾身上啊?” 药膏沾衣服上了。 好在就一点点,两人似有似无地相贴,暧昧却又克制。 陆南深也挺不自然,抽过纸巾擦了擦衣衫,跟杭司道了歉。杭司重新趴好,两人有好半天没说话。 最后还是杭司说话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们啊?” 说回陆门的事。 其实杭司是真好奇。 尴尬在此时就无声无息间化解了,陆南深说,“是家族的传统习惯了吧,陆门儿郎没一个是养尊处优的。” 说到这,他纠正,“养尊处优的话,我算一个吧。” 杭司知道陆南深在陆门极其受宠,这点单从陆东深的反应就能知道,但什么原因呢?“不能只单单因为你年龄小所以就受宠吧?” “也不是,我在陆门受宠的原因有挺多,最初因为我是福星的身份。” “啊?” “据说我刚一出生,总部一直卡着的项目就通过了,并且很快股票大涨,陆门的那些股东们赚得盆满钵满,视我为财神爷、小福星。”陆南深说。 杭司诧异,“因为这?” 纯粹是踩了狗屎般的幸运啊。 “这只是起因吧。”陆南深笑道,“更多的是因为我得到了很多人没得到过的宠爱,所以那些人才会更宠我,或许就是想从我身上得到心理满足吧,像是我大哥,他宠我,其实就是在宠他自己。” 杭司一下就明白了,心理补偿。因为自己没得到,所以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才会想在最亲近人的身上得到曾经失去过的。 想想陆门子弟也是心酸啊。 “你说你大哥穷,你呢?”杭司好奇问了句。 “我啊,”陆南深浅笑,“零花钱多得花不完。” 252 真好呢 除了少时被绑架的经历外,陆南深算是整个陆门里最幸福的孩子。或许就像他所说,因为他活成了所有人都想活成的样子,因此所有人才会变着法的宠爱他,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缺失的那份幸福感。 陆南深手持大蒲扇,轻扇间也给杭司讲了不少陆门的事。又或者杭司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毫不隐瞒。杭司只觉得后背舒服得紧,都不痒了,蒲扇流动着室内温暖干燥的气流,舒适得很。 她喃喃,“幸好你没长歪,否则他们就成捧杀了。” 这才是最阴毒的招数呢。 想毁掉一个人,就先让其膨胀。想想陆南深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其他陆门儿郎都在为自己谋福利而焦头烂额呢,他却始终过着掌上明珠的日子。竟没人去嫉妒他,反倒十分宠爱他,这本身就挺个不符合逻辑的。 陆南深明白她的想法,笑说,“陆门虽说会为争夺利益有嘴脸丑恶的时候,但对我的确是出于真心,这点毋庸置疑。宠归宠,可不是毫无底线的。” 陆门的规矩他是要遵守的,并不能因为受宠而忘了规矩。 杭司一想也是,说到底他身手不错,或者说是很不错,这该是陆门必须要他学会的本事吧,真要是想养废他也很简单,不给他自保的能力即可。 他那么受宠,却又能独立于陆门之外,这就是陆门中人对他的期许和信任吧。 时间静静游走。 杭司轻声说了句,真好呢。 嗓音很低很低的,陆南深得亏是耳朵好使。他笑问她什么真好?杭司却没再回应,陆南深听到她的呼吸变得规律又平稳,很有节奏地一呼一吸。 侧头一瞧,他笑了。 这姑娘就这么睡着了。 一时间又是窝心,这么信任他吗? 陆南深停了手上的动作,她后背上的药膏都已经吸收了,想必现在是舒服了。她怀里还抱着毯子,抽出来必然会惊醒她。陆南深想了想,翻出了新的被罩轻轻给她盖上。 可被罩刚接触她的后背,就被她一把扯走,微微蹙眉嘟囔了句,“扇啊,不要停嘛。” 睡得恍惚的姑娘嗓音就含含糊糊,带着少许鼻音,还透着明显的不满和撒娇,陆南深觉得心头像是被春日耀过,暖暖痒痒的。 “好,不停。”他低笑,拿起大蒲扇继续轻扇。 年柏霄跟卓潇又起冲突了。 缘由是他从训练室出来后正好瞧见卓潇跟方笙有说有笑,一时间怒火中烧,冲上前一把扯过卓潇就将其推开。 年柏霄的手劲可没因刚训练完就转弱,相反卓潇被生生推了跟头,脚差点就崴了。卓潇对年柏霄本就不满,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这次没闹进医院。 因为教练及时出现,所以俩人除了外形狼狈点外,倒是没受什么伤。得知这次是年柏霄主动挑事,教练气得捂着心口指着他说,“我刚带你的时候,我是不是心脏可好了?现在呢?年柏霄!我现在速效救心丸都不离手!” 年柏霄赶紧上前来掰他的手,“药呢?不是在手里吗?” 又及时被耿子尧给拖走了,这才避开了教练的一个飞脚。 年柏霄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不是心脏疼吗?不是药在手里吗?” 教练没问原因,车队小伙子们起矛盾无非也就那点事,你看不上我我瞧不上你的,干脆一刀切,不管孰对孰错都去训练室再训练半小时。 等年柏霄跟方笙回学校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城里大半的餐厅都关了。 方笙哪还有心思吃饭? 气得往前走,不想搭理年柏霄。 年柏霄追上她,挡在了她前面,倒着走,“花生,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对你起不好的心思了?跟你说下流的话了?” 方笙眉头皱得跟尿介子似的,真心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伸出食指怼他,“让路。” “我是在关心你。”年柏霄不明白方笙怎么跟卓潇站一条绳上。 方笙顿步,抬头瞅着他,“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是我差点被掉下来的器械砸到,是卓潇正好经过帮我挡了一下,要不然我早就被砸伤了。人家算是救了我,我总不能一句谢谢都不跟人家说吧?” “你们一直在聊天。”年柏霄也皱了眉头。 方笙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俩在一个小学过,那多聊几句怎么了?” 年柏霄挑眉的时候就显得几分肃气,“他骗人你也信?我也可以说跟你一个小学过。” 方笙无语,这种事哪是随便说说的? “花生,卓潇不是好人,他肯定是故意接近你。”年柏霄说。 方笙问他,“他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你当然有。”年柏霄想都不想,“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打击我。” “接近我怎么就打击到你了?”方笙问。 年柏霄眉头紧拧的,“他知道咱俩是哥儿们,所以故意接近你,故意来气我。” 方笙一翻白眼,“没关系,都是哥儿们嘛,我能接受。”话毕拨开他就走了。 “哎,花生!” 年柏霄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宿舍楼,心里那个憋屈啊。好半天喃喃,“但我不想。” 杭司是枕着一条胳膊醒过来的,顺着胳膊往上看,宽拓的肩膀、性感的下巴、一张英俊的脸。 有一瞬的惊骇,促使她倒吸一口气蓦地爬起。 但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的又赶紧趴下来,直直盯着身边的男子,心口一个劲突突。半晌她伸手,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凑近眼前这张脸,快要碰到时,就听男子慵懒地问了句,“醒了?” 他没睁眼,却能清晰判断出她的清醒来。 这一刻杭司的担忧和惊惧化为乌有,整个人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她刚要回答,就听有人咚咚敲门,“陆南深你醒了没有?我有话问你。” 是年柏霄。 吓得杭司一把掀开毯子钻了进去。 紧跟着就听有人拧门把手的声音,一哆嗦。 耳畔是陆南深的呵斥声,“别开门,关上!” 253 可不就是贵家公子所为? 第253章可不就是贵家公子所为? “所以,你成功压制住乔渊了,是吗?” 因为年柏霄这个程咬金,杭司红着脸从寝室离开了,临走时跟他俩打招呼都十分不自然。 年柏霄自我心理建设相当强悍,或者说他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还跟陆南深说,我都等天亮才敲你门的。 他是大半夜才回来的,虽然放轻了动作,但陆南深还是听到了。平时倒头就睡的人,昨晚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等不翻身了,呼吸转为平稳时,陆南深看了一眼床头表,都快凌晨三点了。 陆南深也近乎是一晚上没睡。 杭司就睡在他床上,不想想入非非都难,他又不是生理不健全。夜色越是深沉,他心底的悸动就越是活跃,藏在骨子里的魔有蠢蠢欲动的架势。 他去冲了冷水澡,在这个期间,乔渊就出来了。 在床上睡得酣甜的杭司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经过怎样的挣扎才摆脱了乔渊,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度是暴露在乔渊的视线里,而乔渊像头狼似的对着她虎视眈眈,近乎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最终陆南深还是压制住了他,他跟乔渊说,“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那你又知不知道她现在随时随地都能遇上危险?” 等陆南深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澡算是白冲了。 之后年柏霄思量了许久,然后得出个至理名言来,“我觉得,乔渊就是你的欲。” “不能说完全,至少在关键时候好像是可以的。”陆南深分析。 陆南深转头看他。 “真的假的?我怎么看不出来?”他追着陆南深问。 所以说年柏霄的中文水平完全是在怼人中进步的,他说,“你看我,长就长得很风流倜傥,实际上很纯情。你呢,看着高冷无害,实际上情欲深重。” “不,是情欲深重。”年柏霄强调,“你这个人,占有欲很强。” 然后,天使摔地上了―― “情欲肮脏是吗?年少爷,你高风亮节,你清心寡欲。”陆南深不爱听这话,撤走天使光环。 不能提方笙。 “找人。” 年柏霄一听这话愕然,有好感吗? “哎你去哪?” “你吧,其实就是想占杭司便宜,所以才会让乔渊为所欲为,其实是为了满足你的肮脏情欲。” “你想说我情意深重吧?” 陆南深叹气,是不是一个学校是重点吗? “年柏霄,你要想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他不想谈论这些,起身后说了句,“我点拨你一下,人家姑娘对你有好感,你千万别把自己的机会给作没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年柏霄是靠着窗子的,外面阳光不错,大片光晕落在他身上,再加上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顿时让陆南深觉得他就像个天使似的。 陆南深从衣柜里拎了件外套来,随口一句,“因为你瞎。” 一提方笙他就头疼,跟陆南深说,“一个学校就要有说有笑?你帮我查查,卓潇跟花生到底是不是一个学校。” 杭司离开后他跟年柏霄说了这件事,年柏霄反过来味来,“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完全能跟乔渊对话的?” 陆南深毫不客气地回了句,“废话,她是我喜欢的姑娘,我对她当然有占有欲。你清风徐来?你对方笙没心思?对她没心思你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话说的。 “大白天大家都在放假,你找谁?” - 陆南深想找的人,还真不能在白天。 在找人之前他去做了一件事,等杭司被他带到目的地时诧异,是一处面积不小极为专业的演奏室。位于一处独立别墅内,四周全都是摄像头,门、窗的防护级达到军用级别。 演奏室连接卫星设备,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跟全球各地乐团的乐手保持联系,视频一开,这里的演奏室就成了D乐团的集合,所有成员就全部到齐了。 当然,这种方式只适用于排练前期,也就是磨合期,尤其像是姜愈和杭司这种刚加入乐团的情况。 别看这里是后改造的排练室,可这里的乐器设备都是全球顶尖级的,当然,包括陆南深这位天才级指挥家也在这里。 别墅里的卧室管够,六间卧室,分别在二楼和三楼,一楼是活动大厅,地下一层和二层是打通的,排练室就设在其中,隔音效果相当不错。 陆南深的意思明确,现在临近假期,学校也没什么课程,所以建议杭司搬过来住,方便排练。 说是建议,实则按照时间来看,这就是要求了,毕竟杭司的脱敏工作还要继续。 姜愈没什么意见,他恨不得立马搬进来进到常规排练的节奏里。 别墅的位置不错,回学校方便,又跟年柏霄的训练中心呈直线距离,所以年柏霄也嚷着搬过来住。方笙现在最闲,又不用像其他同学似的打工赚钱,出于对杭司的关心,她也同意搬进来。 一时间偌大的别墅倒是热闹。 有关别墅的由来大家都挺好奇,陆南深说这幢别墅是他挺早前就看好的,主要是位置好,周围环境又安逸,而且面积也合适。他便拜访了业主,刚开始对方自然是不想卖,后来陆南深加了钱,业主就给挪地方了。 姜愈闻言诧异,好半天问陆南深,“所以,你是在人家业主住得好好的时候用钱砸下来的?” 陆南深点头,“可以这么说。” 姜愈,“只是为了排练?” “只是为了排练。” 杭司也觉得他太浪费了,接着姜愈的话说,“你可以租下来吧。” “要全屋改造,而且也不是民用级别,租下来之后还要复原太麻烦,干脆就买下来怎么折腾都行。”陆南深有他自己的考量。 方笙挨着杭司,挎着她的胳膊小声说,“不管再怎么撇清关系他都是陆门公子,骨子里流淌着的从来不是平民血啊。” 杭司明白方笙的意思,在这个地段这么大的独立别墅,那可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全屋改造,就只为了D乐团的前期排练,这手笔可不就是贵家公子所为? 所以方笙说得没错,不管陆南深再怎么接地气,他是陆门公子的基因不会变的。 年柏霄全屋溜达了一圈后啧啧,“陆,你零花钱挺充足啊。” 陆南深说,“借的。” “借谁的?” “借我大哥的钱,要分期还的,所以你不用打我钱包的主意。”陆南深直截了当掐了年柏霄的念头。 年柏霄感叹,“你大哥可真好。” 要是换成他大哥,肯定来一句:你看我像不像别墅? 杭司的脱敏还要继续,姜愈都落下心理障碍了,问陆南深,要是再昏倒了咋整? 咋整? 昏倒了就等醒来再继续。 这也是杭司的想法。 不过这次陆南深没让她冒进,他说,“之前你应激不是因为碰了小提琴,你是听不得小提琴的声音。” 杭司细细这么一回忆,还真是。之前她碰小提琴其实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当时她一激动刮了琴弦发出声响才昏倒。 先去适应小提琴曲子,陆南深的办法循序渐进,播放了些小提琴乐,能比现场演奏的影响力要低。 杭司在听的时候状况很不好,浑身颤抖不说,额头上也全是汗。 姜愈从大提琴室出来往里头望了一眼,瞧见杭司的小脸煞白得跟纸人似的,吓得一缩头,没敢进来。 陆南深没让她听太长时间,最开始只是一两分钟,全程都在陪着她,盯着她的承受底线在哪。后来逐渐加码,到十分钟前后,等他最后喊停的时候,时间已经加到了二十多分钟。 音乐一停,杭司几乎是瘫在沙发上的。 冷汗浸湿了衣衫,像是跑了场马拉松下来。但实际上陆南深清楚,她真就用意志力在扛,但凡有一点松懈都坚持不到现在。 陆南深上前将她轻轻揽过来。 她就浑身无力地靠着他,跟只无骨动物似的。陆南深感觉到她浑身的颤抖,明显不受控。抬手轻抚她的头,一下又一下的给予安慰,“快半小时了,杭杭,你能做到,你已经很棒了。” 杭司咬咬牙,“我们继续吧。” 声音都是颤的,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不着急,今天先到这。”陆南深看了一眼时间。 杭司虽说反应不轻,但还没到能昏厥的地步,所以才想着继续,闻言他说到这,不解问,“现在时间还早不是吗?” “有人来了。”陆南深轻声说。 “谁?” 陆南深低头看着她,抬手拭去她额头上的细汗,轻声说,“我要出门一趟,所以拜托了我大哥和大嫂来搭把手,年柏霄去训练不在别墅,你虽然身手不错,但我还是不放心。” 杭司只觉得头忽悠一下,“你大哥……又来了?” 见陆南深含笑看着她,她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大哥他不忙吗?怎么还……随叫随到?” 陆南深微微抿唇,嘴角弯起时眉眼就显得温暖。他将她一缕长发轻轻别耳后,意味深长说了句,“杭杭,你不能怕我大哥,陆门长辈多的是,你不得紧张得要命?” 254 想死的心都有 换平时,杭司是能品出陆南深这句话藏着的深意,可眼下只顾着紧张去了。一把抓住陆南深的胳膊,结巴,“你去哪啊?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陆南深虽说喜欢她这份难得的依赖,但也被她的样子逗笑,问她,“怎么吓成这样呢?大不了你就不跟大哥说话,还有大嫂呢。” 杭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陆南深情不自禁摸摸她脑袋,“没事的,等我回来。” “我是觉得……”杭司还是紧抓着陆南深的胳膊不放,“这怎么说都是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别人了吧,再说了还有方笙陪着呢。” “人已经到了。”陆南深笑着说了句。 好吧,杭司觉得心死了。 事实上不但杭司紧张,方笙在撞见陆东深进屋后都吓得一哆嗦,脸色就肉眼可见地白……了。蒋璃挺热情地同方笙打招呼,问她杭司呢。没等方笙回答,陆南深和杭司就出来了。 杭司没跟陆南深并排站着,明显是跟他错位站着,相当于在他身后。方笙瞧见这幕后心中感叹,哪怕是面对乔渊,杭司都没紧张成这样吧。 陆南深笑着对陆东深和蒋璃说,“杭杭就交给你们了,费心。”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费心,我可喜欢杭杭了。”蒋璃大方主动的,走上前轻轻拉住杭司的手,面露怜惜的,“受苦了,现在好点了吗?怎么感觉都瘦了呢?看这小腰——”说着,要上手摸脸。 陆东深从旁看着,面色虽说波澜不惊,可内心深叹无奈,老毛病又犯了。 蒋璃的手被陆南深及时截住了,微笑,“大嫂,杭杭的腰本来就很细。”话毕,拉着杭司走到陆东深面前。 杭司下意识攥紧陆南深的手,抠得他手心生疼的。他嘴角不动声色弯了弯,将她拉近些,跟陆东深说,“这里的情况就交给大哥了。” 陆东深微微一点头,“好。” 蒋璃双臂交叉环抱胸前,恣意问,“你不该拜托我一下吗?毕竟我能减缓杭杭的应激反应。” 陆南深倒也听话,转过身来看着蒋璃,眼底含笑的,“也辛苦大嫂了。” 蒋璃轻哼,这小子倒挺会四两拨千斤的。 陆南深临出门前,陆东深突然跟他说了句,万事小心。陆南深当时已经推开房门,闻言后回头瞅了陆东深一眼,然后视线下意识地扫过杭司的脸,才回了陆东深,“好。” 等陆南深离开后,整个别墅的氛围就很怪异。 就……怎么说呢,大眼瞪小眼的都算是抬举了,空气里流淌着的是极其明显的尴尬和不自在,当然,这源于杭司的感觉。 姜愈还在排练室,他没陆南深那么敏锐的耳朵,大提琴房隔音又好,所以现在面临待客之道的人就只有杭司和方笙。 “那个……请坐吧。”杭司总不能把重担压在方笙身上,主动招呼着。 陆东深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坐下了。蒋璃看出杭司的局促,笑说,“我们今天来就是做保姆的,杭杭你也别紧张,还有我今天给你带了香包,能缓解你的应激反应。” 杭司连连感谢,在脱敏这件事上,蒋璃调配的气味配方的确帮助她不少。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要他们稍等,起身就走了。等再回来时端了咖啡,“我们是刚搬进来,东西还没准备齐全,咖啡也是速溶的,凑合喝啊。” 蒋璃起身接过一杯。她是这么想的,先接过一杯放茶几上,然后再接过杭司手里的另一杯。 但杭司似乎想表达一下待客之道,就径直走到陆东深面前,恭敬地说,“陆总,您的咖啡……” 就见陆东深如临大敌,赶忙说,“你别动。” 说着就起身来接咖啡杯,可刚刚的语气太硬太急了,人的心理又十分奇怪,于是杭司端着咖啡杯的手就蓦地抖了一下…… 二十分钟后—— 杭司、方笙,就连姜愈也从排练室出来了。仨人齐刷刷守在洗手间门口,就跟守在产房外的家属似的。 洗手间的门打开了,蒋璃从里面出来。杭司赶忙问,“怎么样?洗掉了吗?” 蒋璃说了句没事,问杭司吹风机在哪。杭司挺不好意思说,“一些日用品还没拿过来呢。” 这完全是陆南深的风格,只要排练的条件达成,其他的东西都是附加品。别墅里的东西已经采购了,明天才能到位。 蒋璃说了个好字,想了想又问,“有南深的裤子吗?” 既然能住这,起码有换洗的衣服吧。 杭司思忖,“好像……没有。” 他们的衣物也都是明天跟着物资过来,男生在换衣服这件事上没女生那么讲究。像是杭司和方笙都带了备用衣物过来,但总不能让陆东深穿女生衣服吧。 蒋璃闻言笑了笑,“那行吧。” 杭司问,“陆总他真没事吗?” “放心吧,没事。” “可是……”杭司惶惶不安的,“都进去二十分钟了。” 蒋璃嗯了一声,“可能,需要做心理建设吧。” 等蒋璃重回洗手间后方笙小声问杭司,“你有没有觉得蒋爷刚才的笑有点奇怪呢?” “觉得。”杭司心里很不安的。 姜愈不以为然,压声说,不就是裤子淋湿了点吗,有什么啊? 脏的位置清洗好了,出来没一会儿就能干,这屋子里的温度相当可以的,再不济还有只大壁炉呢。 方笙低声回应,“裤子肯定很贵啊,哪是随便清洗的?” 姜愈叹气,“要我说有钱人就是矫情,裤子不能清洗还穿它干啥?” “那有什么啊,有的品牌出的雨伞还不能遮雨呢。”方笙说。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杭司没说话,她总觉得陆东深的迟迟没出来跟裤子贵贱没关系。 烫着了? 杭司在心里嘀咕着,回想刚刚那一幕。陆东深一起身的时候她的手一抖,大半杯的咖啡就洒在他裤子上,那个位置…… 是有点尴尬。 而且因为别墅里没冰块,所以咖啡是热的。 热的……能不能烫坏啊? 杭司想到这点,一时间更恐慌了。陆门长子长孙啊,虽然已经有孩子了,但是还这么年轻,肯定还想继续生吧。 老天爷把她收走吧,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也不能活了,到时候就算陆南深会护着她,整个陆门也不会放过她。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杭司掏出手机一看是陆南深发来的讯息,之前她就是惶惶不安才给陆南深发了消息。陆南深发了语音过来,杭司听了后赶忙照做。 等陆东深从洗手间出来,裤子算是弄得半干了,没吹风机就只能用干毛巾来吸水。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也还好,但如果盯着看,就能看见浅浅的印子。 杭司将一条叠放整齐的裤子递上来了,“这是南深的家居裤,陆总,您看您要不要……换上?” 陆东深垂眸一看,是条咖色菱形纹的家居裤,穿是肯定能穿,他们兄弟之间的身高和身材比例都差不多。 但!家居裤! “不用了,谢谢。”陆东深强忍着浑身的不自在,硬着头皮回了句。 “裤子上的咖啡渍洗掉了是吗?”杭司也是好心问一句。 就轻而易举地把陆东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又给拆了,他的脸色很难看,仔细看还有些煞白。他咬咬牙,“洗掉了,没事。” 蒋璃憋着笑,上前揽过杭司的肩膀,“没关系的,不用内疚,只不过就是脏了裤子,洗掉就好了。” 杭司狐疑,看了看蒋璃又看看陆东深。她该相信蒋璃的,却又觉得陆东深似乎并没有她说的那样没事。 事实上陆东深连死的心都有。 蒋璃最清楚的。 她都不用看也知道当咖啡泼到裤子上时,陆东深整个人得有绝望。重要的是,就今天没带备用衣物。 是蒋璃没让他带,跟他说,你这么做就是没从心里当杭司是自家人,真的接纳人家了,就会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好,相信,所以陆东深听话了,没带。 结果! 在洗手间里的时候陆东深连死的心都有了,蒋璃就一个劲地安慰,她是眼睁睁看着陆东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陆东深作为陆门长子极其注重外在形象,打死他都不会穿条家居裤在其他场合示于人前。两害相权取其轻,陆东深是宁可忍着浑身难受都得保持住陆门的脸面。 煎熬啊,陆东深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陆南深赶紧回来。在之前陆南深拜托他俩时他内心是抗拒的,还是蒋璃那句话给予他了期许,“她左右不过一个小姑娘,还能吃了你?” 倒不如杀了他。 同样的,杭司也有这个期许,她从没这么期待见到陆南深。为了避免尴尬,杭司还是决定回排练室,但出于对她的保护,蒋璃跟着进去了。陆东深想了想也紧跟其后,他还是照顾了方笙的情绪,觉得方笙似乎比杭司还紧张。 只不过进排练室之前陆东深问了方笙一句话,“没见过年柏霄的大哥吧?” 这话问的很多余啊,别说是她了,听说年柏霄自己都见不到他大哥。她摇头,说没见过,心中正狐疑着呢,就听陆东深又说,“没事的时候可以去了解一下。” 方笙怔愣好半天,哦了一声。 然后又是好半天反应过来,不是,我了解他大哥做什么? 255 沈复教授 陆南深也就前脚刚到学校,后脚就接到了陆东深的电话。没等陆东深开口呢,陆南深就道,“家居裤合适吗?不会瘦吧,我觉得你的身材一直保养得不错。” 陆东深没跟他讨论家居裤的事,直截了当问他什么时候办完事。陆南深能听到“弦外之音”,笑说,“大哥,你心跳挺快啊。” “别废话,什么时候回?”陆东深难得的烦躁。 被整个陆门都认为情绪极其内敛和稳重的男人,哪怕泰山压顶都不见他慌了神色的,此时此刻显得有崩溃迹象。 “我才刚到学校,还得一阵子吧。” 陆东深的语气总有种万念俱灰的绝望,“你的事能不能改天再办?” “肯定不能,人命关天。”陆南深想了想,明显听到陆东深在踱着步子。“或者,留我大嫂在别墅?” 不等陆东深表态,又道,“也不行,一群女人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姜愈……” “陆南深,你故意的吧?”陆东深咬牙。 陆南深叹气,“大哥,不就是裤子上溅了咖啡渍吗?都洗干净了还怕什么呢?你表现这么明显会给杭杭造成很大心理负担的。” 陆东深差点气吐血。 有句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他这是有了女朋友就开始祸祸她大哥是吧。 “我没心理压力是吧?能洗干净吗?除非彻底拿去干洗。”陆东深不满地低喝他,“还有杭司那丫头,我现在都怀疑她怕我是装的,故意整我是真。我跟她说了不要动不要动,她呢?跟我反着来。” 他敢肯定,如果当时他没及时站起来,那杯咖啡肯定是奔着他脑袋去的。 “大哥,你误会杭杭了,她是真怕你。”陆南深发誓,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里这真是头一回瞧见他大哥如此胡搅蛮缠。 陆东深在手机那头冷笑,“可别,我是怕了那丫头了。”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糟糕透了。”陆东深一字一句咬牙强调,“很不舒服。” 陆南深叹气,“大哥,当年你在户外九死一生的时候怎么没犯毛病呢?” 洁癖这个毛病的确是陆东深自小就有的,但陆南深以为这几年都好了呢,结果怎么还变本加厉了呢? “能一样吗?”陆东深没好气甩了句。 “所以,你是选择性洁癖症,能克服的。”陆南深下了定论。 手机那头,陆东深的焦躁一压再压,跟陆南深说了正事,“杭司在排练室里想继续,你有什么叮嘱的?” 陆南深思量着,没马上回他。陆东深见状说,“你最好给我个健全的方案,毕竟我对杭司的情况不了解。” “目前来说她的应激反应还算控制得住,其实她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之所以想继续的话……” 陆南深这一停顿,就算脑子被门挤了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陆东深不悦,“继续说。” 于是陆南深很体贴地改了话风,“说明她觉得自己还能承受,那个丫头也是心急。” “所以?” “所以还得麻烦大哥盯紧她点,一旦应激反应强烈的话务必要停止,我怕她倔,出问题。” 陆东深心说,怎么,你还知道她倔啊? 结束通话后陆南深眼底的浅笑渐渐收敛了。 透过寝室窗子,天边是浅淡红霞,即将被沉色吞噬。看了一眼时间,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学校不远处的地摊还在,已经开始营业了。打远能瞧见那位年轻的小伙计在忙前忙后的,煮料还没下锅,火倒是开了,一长排的锅子里正在煮料。但凡来这家摊位吃过的学生无一不叹他家底料香的,陆南深走近时就已经隐隐闻到了。 放假日,又是这个时间段,摊位就显得冷清不少。见有人来了,小伙子挺热情的,赶忙上前招呼,“食材都是现煮的,得要二十多分钟呢,你能等吗?我给你拿点瓜子边嗑边等吧。” 陆南深说好,就势择了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小伙子是相当有眼力见了,手脚利落地用小盘子装了瓜子,又送了他一瓶矿泉水,一个劲地要他别着急,许是这阵子放假学生们少了,好不容易撞上位客人可不好生伺候着? “不急,你慢慢来。”陆南深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他没有嗑瓜子的习惯,所以那小盘的瓜子一下没碰。 小伙子忙前忙后,动作十分利落。陆南深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状似聊家常,“看你年龄跟我差不多,是半工半读?” “算是吧。”小伙子笑呵呵的。 陆南深不解,“算是?” “哦,是这样的,我呢,之前来这就是帮忙的,但这摊子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帮工,所以我就一直干到现在。”小伙子说话间就把一把把的串尽数下锅里了。 陆南深了然,将话题切到重点,“我经过摊子好多次了,都没瞧见过老板呢。” “教授每天都很忙的,你见不着他也正常。”小伙子笑说。 陆南深微微眯眼,“教授?摊子的老板还是位教授?” “对,物理教授,每天都忙着研究课题,不过偶尔也会来摊子这转悠转悠。” 陆南深迟疑,“一个物理教授怎么会顶下个摊子来做?” 小伙子许是跟他聊得投缘,笑着说,“对外说呢,是教授觉得之前摊主挺不容易,就发了善心顶了摊子,实际上是我们教授嘴馋,顶下摊子这不方便他贪吃吗?” “你们教授?”陆南深听出端倪。 小伙子点头,“是,我算是他半个学生,有时候遇上难题了会请教他,久而久之的我就叫顺口了。” 陆南深微微敛眸,思量着,“是沈复教授?” “对,你认识他?” 陆南深微微一笑,“只是听说,没见过。” 炉上的食材煮上了,之后的时间里只剩下等待了。小伙子坐过来聊天,招呼他嗑瓜子,陆南深谢绝,将瓜子放到小伙子跟前。小伙子随口问了句,“不爱嗑瓜子啊?” “从小没怎么嗑过。”陆南深如实说。 所以第一次回国的时候见人能把瓜子很利落地嗑出瓜子瓤来就觉得挺不可思议。 小伙子笑说,“就跟我们沈复教授一样,不过他是因为牙口不好。” “你经常跟沈复教授见面?” 小伙子摇头,“很多时候都是通过网络联系,那小老头神出鬼没的。有时候会连续好几天能联系上,有时候会隔上好长时间杳无音信的。眼下又一个多月没联系了,我还有课题想请教他呢。” 陆南深问他是否有沈复教授的照片。 小伙子见他一直在聊沈复教授的事倍感奇怪,觉得他更像是找人不像是来吃东西的。陆南深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说自己是久仰沈复教授的大名,想拜在沈复教授的门下,但一直联系不上教授,就听说了摊主的事。 “也的确是来打听事的。”陆南深半真半假告知。 这样一来反倒叫人不会起疑,于是小伙子就信了。可就是因为信了,所以小伙子就有了比较的心思,这许就是学术人的毛病吧。“既然你想拜师沈复教授,那肯定也有两把刷子吧,我跟你说,沈教授这小老头十分挑剔,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想了想又说,“考考你,看你有没有让沈教授收了你的本事。” “做什么?”陆南深不解。 小伙子显然来了兴致,就是典型的那种遇上志同道合的江湖人士想要切磋一下的心理。很快就见他抱着电脑过来了,冲着他示意一下,“看看。” 是道物理课题,专业项的,相当复杂。小伙子跟陆南深说,“这个课题我解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了,你来帮我看看。” “打算问沈复教授的?” “对。” 陆南深心说,你可真抬举我,你都要问教授的题你问我? 但面色未改,他审了题,思量少许问小伙子,“有笔和纸吗?”他用不惯别人的电脑。 小伙子见状赶忙去了小仓库,翻了纸和笔过来递给他,然后也没离开的打算,就坐在旁边等着陆南深解题。陆南深一瞧,呵,这是打算现场监督了。 拿了笔过来,又思量半天开始在纸上写下解题思路,很快就写完了,短短数行。他将纸递给小伙子,“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陆南深的主要精力放在作曲子上,对于物理方向的课题倒是许久不碰了。小伙子是一脸惊讶,盯着纸上的解题思路看了好半天。 陆南深想了想说,“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解法——” “你绝了!真的!”小伙子一拍他肩膀,满脸兴奋,“你的解法太简单了,原来这么复杂的问题可以简单化!你看我的。”话毕一敲电脑,弹出个页面,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片。“你看我,解得太复杂了。” 陆南深一看,的确太复杂了,他都没看懂。小伙子越看越是啧啧称奇,“我发现啊,你跟沈教授的解题思路很像啊。” “既然你是他的学生,你有沈教授的照片吗?”陆南深觉得这个时候是时机了,没想到一道物理课题就能拉近彼此距离了,谢天谢地他当初学理科的时候学得还不错。 小伙子对陆南深现在可谓是一见如故了,连连点头,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点开张照片来,“你看,这是我跟沈教授的合照。” 陆南深凑近一看,照片里的小老头的确很不起眼。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乱蓬蓬的,还戴着一副老花镜,镜腿上面还拴着镜链,但在穿着上十分扎眼。棕色背带裤,白色上衣,背带裤像是改良过的,浑身上下好几个兜,也不知道用来揣什么。 256 我又不是给你扒光 陆南深决定在摊位上等沈复。 伙子一听连连摆手,“沈教授如果能来早就来了,这个时间还不见他就是不来了。而且今我得早收摊,家里有事,再了都放假了也没人来吃。” “我不是人?”陆南深笑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伙子忙解释,“我是今吃串的人少……” “这样吧,你不是有事吗,那你就去忙,摊子我帮你看,而且,”陆南深抻头看了看,思量着,“收摊也挺简单。” 那哪能行?哪能让客人看摊的道理?伙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陆南深知道他在忌讳什么,便给伙子看了自己的证件,又告知自己所在的学校和专业还有联系方式。最后道,“我留笔钱,权当今晚的收益,整个摊位也没什么值得好偷的。” 伙子被他得脸皮阵阵发红发烫的,一个劲,“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 “我知道,但放缓患于未然,我也得把话到前头让你安心。” 陆南深行事有里有面,伙子见他也是可信之人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问他,“你真认为沈教授能来吗?” 如果不是家里有事,伙子也想跟着一起等了,毕竟见上沈教授一面挺不容易。 陆南深不紧不慢,“等呗,有句话得好,心有所念必有回响。” - 杭司一度不明白陆东深待在排练室的目的何在。 要蒋璃在,那对她的脱敏治疗是有帮助的,她带来的气味配方的确会减轻杭司焦躁不安的情绪,至少这次再听提琴乐就比刚刚要稳定不少了。 或许,也跟杭司的注意力转移有关。 她一心都在陆东深身上,坐在距离她仅一米多距离的老木椅子上,那椅子连个垫子都没有,坐上去就十分不舒服,因为她肉眼可见陆东深的不舒服。 他似乎坐立难安,脸色愈发的不好看。杭司实在忍不住了,趁着起身纾缓筋骨拉着蒋璃声话,“我看陆总好像不大舒服,要不然你们先回去?我能照顾好自己,再了,还有方笙呢。” “我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但南深不信啊,他紧张着呢。”蒋璃一笑,眉眼总有几分英姿飒爽。“陆东深是妥妥的扶弟魔,弟弟交代的任务他哪敢不从呢?放心吧,他好着呢,真要是昏倒了,别墅这么多卧室还不够他躺的?” 两年前秦苏出事,陆门风雨飘摇,陆南深d乐团出事,导致陆南深远走他乡独自疗伤,陆东深始终为陆南深少时绑架的经历和两年前无暇顾及的事耿耿于怀,所以事到如今稳坐权力交椅后,他是有补偿心理的,因此无下限纵容陆南深。 再者到杭司,蒋璃看人看眼,更是通过体味识人。心思澄明之人体味轻盈,满腹腌臜之人体味沉郁。初见杭司,蒋璃就知道她并非普通的姑娘。现如今能主动脱敏,心思下定了势必是会靠自己走出来。 杭司见蒋璃都这么了,也不好再多加劝。蒋璃将陆东深的反应看在眼里,是故意忽略的。二十分钟前就有助理将换洗衣物带过来了,但被蒋璃阻下。她认为陆东深这洁癖症白了更多像是无病呻吟的产物。 祈神山上风餐露宿的没见他犯病,大漠戈壁里沙尘漫不见他不自在,眼下裤子湿了一角就要崩溃了? 正想着呢,就听杭司迟疑地问,“陆总,您这是……起疹子了吗?” 蒋璃一怔,扭头去看。 陆东深也顺势低头一瞧,可不是吗,胳膊和手背上肉眼可见地起了红疹。他一脸愕然,怎么还起疹子了? 蒋璃见状上前,也没顾上那么多,撸起陆东深的袖子,手臂上尚可。她又抬手解他的衣扣,被他一下扣住手腕,满脸不自在,“没多大事。”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当着杭司面自然是不能袒胸露背的,蒋璃无奈一句,“我又不是给你扒光,怕什么?” 就是想解开领口一些看看前胸后背的情况。 陆东深死活不让看,一个劲自己没事,又不疼不痒的。 杭司是个懂事的,就想默默走开。她也起过疹子,知道这滋味有多难受,但显然陆东深好面子,那她在场岂不是更让对方丢面子? 不料没等挪到门口呢,就听陆东深喝了一嗓子,“站住。” 蒋璃抬眼,就瞧见站在门边的杭司哆嗦了一下。她无奈,用脚尖踹了陆东深一下。踹挺疼,正好赶上个寸劲,陆东深忍着腿骨滋滋啦啦的疼,态度倒是软下来了,问杭司,“去哪?” 杭司脑子里的借口很多,比如去喝水,去洗手间,去透透气等等,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张口就来,“我觉得您挺难受的,我出去了正好方便蒋爷帮您看看,要不然您不是不方便吗。” 这番话完就明显瞧见陆东深的脸色不大好看了,蒋璃瞅着杭司,心叹,这姑娘也是敢照实了啊。她离得近,能感觉到陆东深在压气,心中隐隐有感觉,怕是以后都得留下心里阴影了。 杭司完这番话才意识到自己了什么,心里那个懊恼啊。就听陆东深语气沉沉,“坐下来,继续听。” 杭司一缩脖,溜溜回到原位坐好。 “别东张西望,专心听你的音乐。”陆东深面色严肃,“你也不想拖乐团的后腿吧?早点脱敏早点拿琴,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别人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 话得重,典型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这要换成别人杭司是反感的,但对方是陆东深就不一样了,他权威,这番话出来很有分量。 杭司继续。 但在继续的同时总会时不时看看陆东深的手和露出来的手腕。 红疹好像更多了。 真没问题吗? 杭司暗自在想,不会陆家的人有什么隐疾吧? 也不能够啊,真要是有隐疾,像是蒋爷那么厉害的女人能嫁进陆家吗? 跟她一样听提琴声有应激反应?也不能,否则陆南深不会不知道,总不能陆南深想着一下解决两个饶应激症吧。 就这样,心不在焉,乐符跟长了脚似的往她耳朵里钻,听是听着呢,但又好像没听。等音乐停了之后杭司才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再看蒋璃,喜出望外的,快步上前一把抱住杭司,大喜,“你看,你都听完了,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杭司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听完了整部魂颂的提琴部分,愕然,再拉开袖子看了看,没疹子,而且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摇头,但还是不敢置信的,“真听完了?” 蒋璃点头,“至少南深留的任务你完成了。” 杭司也变得激动,很想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陆南深,却在眸光流转间瞧见陆东深,她迟疑,“陆总他……真的没事?” 陆东深额头上有汗,但手背上的疹子似乎退了些。蒋璃瞅了他一眼,了句没事后又将注意力转回杭司身上,“这样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拿提琴了。” 杭司连连点头,眼角笑意如映着阳光的涟涟水光。 “还要什么不久?”陆东深突然出声了,下巴微微一抬,“不是有提琴吗?拿起来拉几个音试试。” 杭司一哆嗦。 蒋璃啧了一声,略显不满,扭头瞪陆东深。陆东深脸色有点白,但被媳妇这么一瞪,气势就矮了一截,他清清嗓子解释了句,“我这不也是为南深排忧解难吗。” “你这叫拔苗助长。”蒋璃呵斥了一句。 杭司思忖,,“其实陆总得也没错,我想走出来就只能靠我自己,时间耗得越长,事情就会变得越糟糕。”着她转身,打算去拿提琴。 手腕被蒋璃给扯住,迟疑,“你要不要等南深回来再呢?” “蒋爷,我相信你的本事。”杭司目光笃定地。 蒋璃一个怔忪,杭司就去拿提琴了。陆东深也起了身,双手揣兜站在那,尽量不去想西装裤上的那抹咖啡渍,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好像,也能容忍。 杭司在提琴前站了好一会儿,伸手去拿琴的时候手指微颤。蒋璃站在她身后,离得她很近,心里时刻绷着根弦呢。 陆东深不紧张也是假的,一直盯着杭司。刚刚他也是出于烦躁才的那番话,这丫头万一应激出事,那南深不得跟他翻脸?他心底叹息,老保佑吧。 可真是,两年前为了坐上权力交椅生死一线的时候他都没求老保佑…… 杭司拿起了提琴,一手托琴一手拿琴弓,拉琴的姿势摆好了,十分标准。蒋璃完全是鼓励孩的那种方式,连连拍手,“很好,太棒了。” 然后想到教育专家的,夸孩子不能笼统夸,要夸具体的才校于是又补充道,“你看,你现在都能轻而易举拿起提琴了,多棒!” 杭司抿抿唇,好半了句,“我拿提琴是没问题的。” 蒋璃啊了一声,脑子转得十分快,“但今明显很轻松啊。” 杭司想了想,点头,也对。 瞧吧,原本挺尴尬的场面就被蒋璃没皮没脸地扭转了。 257 实业大小没关系 串串摊位处于半收半开的状态。 半收,是因为炉上煮锅有一半是空着的,没下新的煮串;半开,是因为煮锅前还坐着人,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串,一串接着一串。 边已经彻底沁了夜色,温度下降了不少。煮串的锅子呼呼冒着热气,这搁平常一准能招来不少怕冷的学生党,但今晚没人。 陆南深吃着串也没蘸料,手旁已经堆了山似的竹钎子。眼下正在吃蛋饺,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的。坐着的是只老旧的圆桶椅子,两条大长腿岔开踩着圆桶两侧,坐姿恣意悠闲的。 三串蛋饺利落撸完,陆南深不紧不慢,“还不出来吗?沈教授,再不出来摊上的东西要被我吃完了。” 跟空气话。 “听了,你没接手前摊位生意一般,接手之后收益和口碑都起来了,沈教授可以啊,每的时间都在研究吃上吧。”陆南深笑。 偶尔路过摊位的人看见的是长相俊美的伙子,边撸串边聊,跟谁聊没瞅见。 陆南深在满锅划拉蛋饺的时候,就突然有声音扬起,“一个富家公子还吃这种东西?”语气不情愿,还明显带着怨怼。“还有,你到底会不会吃?哪有不蘸料的?这么吃起来没灵魂,没灵魂!懂吗?” 上了岁数的嗓音,苍老陈旧,跟有年头的风箱似的,可又因为执拗又显出几分幼稚来。 陆南深没抬头,漫不经心地,“个人口味喜好,谁规定吃这玩意一定要蘸料?沈教授,做人别太刻板。” “嫌我刻板还在这等着我?”不悦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又转移在了耳侧。 一个身影就势坐在了陆南深的身边。 陆南深这才偏头瞅他,打量着。活脱脱从刚刚伙子照片里走出来的人似的,还穿着那条很夸张的背带裤,头发乱蓬蓬的,花白,戴着老花镜。陆南深特意瞅了一眼他裤子上的兜,里面还真装着东西,笔居多,各式各样的,还有那种很的本子。 他抬手上下比划了一下,“现在很少出来了吧?至少注意些形象。” 沈复一脸不痛快,“是我不想出来而已,别以为我是出不来。” “嗯,都能有追随者,看来以前没少出来活动,乔渊也是纵容。”陆南深风轻云淡,咬了口鹌鹑蛋,不入味,吃了一半就放下了。 沈复一皱眉,“我跟乔渊没关系。”着伸手要来拿他吃了一半就放下的串。 陆南深抬手啪地打了他手背一下,“当初帮着乔渊脱身骗了我那些朋友是怎么回事?” 沈复疼得龇牙咧嘴直揉手背,“什么帮乔渊脱身骗你朋友?不知道你在什么。”又指了指他剩的那个串,“败不败家?不吃给我!” 陆南深转过身,一把揪住了他胡子,“当我涉世未深好骗是吧?跟我乔渊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他,嗯?” “松手!你、你就这么对待老人家是吧?”沈复疼得哇哇叫,拼命拍他手背,“你受过的教育呢?你有没有点家教礼貌?尊老爱幼没学过吗?放手!” 陆南深可没惯着他,手劲一使,似笑非笑的,“对一个处心积虑害我的人,我用得着客气吗?” “别、别拽了,我哪害你了?我、我还不行吗!”看得出沈复很紧张他的胡子。 陆南深这才松了手,“吧,你怎么为乔渊卖命的。”他又去扒拉锅里的串,好吃的基本都被他吃光了,剩下的索然无味,于是他转身,目光落在摆好食材的玻璃柜里。 沈复一见这架势赶忙阻止,“今晚没客人,你可不能这么祸祸食材,可着锅里的吃。” 陆南深其实都吃饱了,坐在那就没动,瞥了他一眼,“正事。” 沈复抬手抚了抚老花镜,“我可没为乔渊卖命,只不过他找到我,给我投资零钱,那做人嘛总得知恩图报不是?我也就帮了他点忙而已。” “给你投资?”陆南深笑,“你想做什么?” “我有课题要研究的,不得花钱?真当我就是随便摆弄摆弄电脑?”沈复挺不满意他的态度,完全是一副瞧不起饶模样啊。 陆南深转身盯着他,“有能当黑客的本事,还打算做个物理学家呢?” 沈复一梗脖,“不行?” “行,人有梦想,多大年龄都不晚。”陆南深又问,“还有呢?” 沈复想了想,视线朝锅上一落,“还有这个摊位,也是乔渊帮我出资顶下来的。” 陆南深无语,“就这点实业,有个……”他环视一圈,“十万?可能全加起来连十万都用不上吧,就把你收买了?” 沈复冲着他晃了晃手指头,“实业大没关系,心意最重要。” “你个老头要这摊位干什么?” 沈复啧了一声,“对我客气点。”又,“我盯上这摊子不是奔着效益去的,纯粹是因为我爱吃。” 陆南深呵呵两声,“真当你以后能经常出来吃?” 沈复变得激动,“陆南深,做人别太过分!要我这点你就不如乔渊——” “不如乔渊什么?不如他心狠手辣?不如他阴毒无耻?”陆南深冷了眸光,嗓音也转凉。 沈复啧啧两声,“你可不能这么你自己。” “我不是乔渊。”陆南深一字一句。 沈复闻言,叹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咱们几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争什么争呢?” 陆南深盯着他,微微眯眼。 “南南啊——” “好好话。”陆南深一皱眉。 沈复笑了笑,“你看我得对不对啊,那个丫头……” 被陆南深一记眼光警告。 “你看,我句话你别不爱听,你就是看着和善无害,实际上呢?在情爱这种事上你比乔渊更甚。”沈复语重心长,“我就问你,那个丫头最先是跟乔渊在一起的吧?” 也没打算等陆南深回应,沈复继续,“白了,杭司是乔渊的女朋友,被你横插一脚,你这叫什么?你这叫挖人墙角,是男版三。” 下一秒胡子又被陆南深给揪住了,他眼神锋利,言语间有明显警告,“杭司不是他女朋友,你给我搞清楚这点再发表意见。” 沈复连连拍他的手背,“知道了、知道了……” “帮乔渊做过什么?”陆南深松开手,问回了重点。 沈复如实回答,“真没帮过他什么,就一次,在手机店那次,我帮他动了监控资料。但是吧,”到这儿,他迟疑片刻,又继续,“我话你也别不爱听,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女朋友要被别人抢了你不着急吗?” 接收到陆南深又一记锋利的目光后,沈复清清嗓子,“行行行,我回正事,我帮乔渊真就那一次。” 陆南深盯着他。 沈复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我发誓。” “礼尚往来,你帮我一个忙。”陆南深伸手,将他的无名指掰出来,与其他两指并拢。 沈复一听,收回手,“不帮。” 陆南深不紧不慢,“不帮?行啊,我来帮你看摊,就你那个学生,我服他是分分钟的事。” 沈复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视线往桌上那堆得跟山似的竹钎子一落,不心疼是假的。 “你自己刚刚的,我们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人要杀我,一旦我出事,你觉得你能安度此生?到时候你再想吃串串可就……”陆南深似讲道理又似威胁。 但听在沈复耳朵里的都是威胁,他指着他,痛心疾首的,“你你年纪轻轻的……心思何其歹毒啊,我就这点实业还让你如此糟蹋!你去糟蹋乔渊啊,他投资的项目都在赚钱!” 陆南深微微一笑,“乔渊是有钱,但他没你这个本事,沈教授,作为黑客,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话简直是到沈复心坎里了,得意洋洋的,“那是。” “所以找到那晚扔花盆的男人资料对你来讲轻而易举的事。” “那是当然,只要留下影像我就能……”沈复一下反应过来,蓦地转头盯着陆南深。 陆南深微微一笑,眼里笑意涟涟,宛如春上最明媚的阳光。“看吧,我就有了沈教授的帮忙如虎添翼。” 被带进沟里的沈复指着他,眼珠子瞪老圆,又是那句,“歹毒,何其歹毒啊!” 又有偶尔经过摊位的路人。 是俩年轻的姑娘。 冲着摊位的方向指指点点,“有帅哥啊,长得可真帅,要不要去吃点?” “长那么帅,都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吃这些呢。” “也对,弄得满嘴油很不雅啊。” “帅哥干嘛呢?” “帅哥的世界咱不懂……” 串摊炉旁,陆南深坐在那,微微敛眸,似思考,总之一动不动。 - 杭司在试着拉了五节后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等蒋璃将她带回卧室后,她一度还在抖,头也阵阵眩晕,五分钟后没坚持住,跑到洗手间里吐得稀里哗啦的。 蒋璃怕出事,在洗手间里陪她。陆东深挺内疚,觉得可能是自己刚刚给她的压力太大了,现在这么强行进行的确对她太残忍了。他有些坐立难安,等杭司被蒋璃搀扶着从洗手间里出来后,他问了句,“你怎么样?还能继续吗?” 杭司一听陆东深这么问,头皮都在阵阵发紧,欲哭无泪的。 陆南深,你大哥是鬼吗! 259 让人害怕 没叫徐妈妈,也没叫徐院长,而是叫了声阿姨。这称呼就大有内涵了,明显是将徐妈妈视为杭司最亲近的人,犹如杭司的妈妈一样,那么他自然是要称她为阿姨。 徐妈妈哪会看不出来?因此才更紧张。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徐妈妈害怕陆南深,陆南深害怕徐妈妈。 陆南深很快就跟孩子们打成一片了,归功于他带来的零食、书籍和玩具。他心思缜密,这些杭司都没想到,也没对他有这方面的要求,想着他能主动来福利院看看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所谓的打成一片其实是陆南深被一群孩子拥着围着,有点被动的架势。本就耳朵灵敏的男人,现在大群孩子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估计对他的耳朵来说是挺大的折磨,更重要的是孩子们仍旧一口一个叔叔、叔叔…… 等陆南深坐在钢琴旁给孩子们弹钢琴的时候,情势才稳定下来。孩子们平时就喜欢跟着钢琴声又唱又跳的,现在有人给他们弹钢琴他们自然是乐得。杭司和徐妈妈坐在靠窗位置,从杭司的角度就能瞧见陆南深弹钢琴的侧影。 是架老旧的钢琴,但音色还不错,徐妈妈不舍得扔,也不舍得让杭司换新,总说老物件的东西有分量感,用料好。陆南深抚在琴键上的手指修长,指骨力量从容得体,这老旧的钢琴竟像是在他手里飞升了似的,悠扬的曲子从指间流淌,宛若出自名贵钢琴。 这一幕突兀又和谐。 突兀的是,西装得体的男人一身矜贵,却坐在老旧的钢琴前,可和谐也恰恰就是因为这点,他从容不迫地驾驭着那台老旧钢琴,再腐朽的东西似乎在他的指间都有了生命,让人沉浸其中。 恰好他还罩在耀眼的光亮里,恍似天人般神圣又勾人。 那么多调皮的孩子全都安安静静地在他周围,或坐或站,拄着小脸,全然都是崇拜和向往。 是个能给孩子们带来希望的男子呢。 徐妈妈瞧见这幕后感叹说,“弹得可真好啊,这一听就是有天赋的。” 杭司挎着徐妈妈的胳膊,用极小的声音说,“他是名指挥家,自小就喜欢音乐,就是那种传说中老天赏饭的人。” 她也不怕他听见,说的是事实。 徐妈妈自然不清楚陆南深的耳朵灵敏,以为有音乐声挡着就万事大吉了。她问杭司,“真跟乔渊没关系吗?可是他俩长得太像太像了,顶多就是在年龄上看着不大一样。” 徐妈妈还心有余悸呢。 “真没关系,他是他,乔渊是乔渊。”杭司没办法对徐妈妈说出实情,只能模棱两可。 徐妈妈也是被当年的事给吓坏了。 两年前乔渊为了带走她,亲自来了福利院,看上去和善无奈,但徐妈妈眼睛多毒,看出来乔渊的不对劲来。后来杭司失踪两年,给徐妈妈报平安的人就是乔渊,但徐妈妈又不傻,什么疗养度假的总不露面? 虽然期间杭司也有给徐妈妈打电话,但她是徐妈妈带大的,杭司越是听着平静,这里面的事情就越大。从头到尾乔渊都不曾对徐妈妈说过狠话,也没在徐妈妈面前表露出威胁之意,却叫徐妈妈在无形之间产生深深的恐惧感。 后来杭司回来,虽然说得不多,但徐妈妈也猜到了七八分。徐妈妈说,“乔渊那个人骨子里就带着狠劲,让人害怕。” 徐妈妈沉默少许,又问杭司,“那他知道乔渊吗?” 杭司眼神黯淡了些许,“知道的。” “我的意思是,”徐妈妈将嗓音压低,“他知道你跟乔渊的事吗?” 知道乔渊和知道乔渊跟你的事是不同的意思,杭司坐起来转头看着徐妈妈,徐妈妈叹气,抬手轻抚她的头发,“那个小伙子一看就是自小富养长大的孩子,修养和家教极好。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要不然也不能为了你跑来福利院,他是想更了解你,跟你走得更近些,所以……” “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我和乔渊的,还有我小时候的。”杭司没瞒着徐妈妈,轻声说。 徐妈妈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转头看看正在教孩子们弹钢琴的陆南深,又转过来头看她,小声问,“都跟他说了?” 杭司点头。 徐妈妈感叹,“那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不错呢,就是年轻了点,也不知道心性怎么样。” 杭司刚要回答,就听钢琴声戛然而止,再看陆南深的侧脸陡然绷紧。没等杭司反应过来呢,陆南深一个跨步跃过来,一手推开徐妈妈,一手揽住杭司将其往旁边一带。杭司只觉耳畔嗖地一声凉风经过,就听铮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扎进了钢琴上。 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快,杭司刚想抬头,又听院子里传来孩子的一声尖叫,惊恐万分。陆南深松开杭司立马冲了出去,她的大脑嗡嗡的,也踉踉跄跄紧跟其后。 是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福利院的人都被惊动了,陆南深快人一步将那孩子抱起,跟赶过来的几人说,“东南方向,小树林,那人拿着弩沿河道跑,你们能追上他,快。” 几人得令,动作利落地去追了。 福利院的人都看傻了,尤其是徐妈妈,都不知道那几人是怎么出现的,明明没见过那几人,还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杭司脑子虽乱但也听到了陆南深提到的物件:弩,一个激灵想到了可能性,凶手还真瞧得上她。 徐妈妈赶忙将孩子抱过来,一个劲地哄劝,又询问福利院的保安情况,保安一头雾水地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瞧见这孩子刚想往屋子里跑呢就惊声大叫了,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院长,不会是……福利院不干净吧?” 保安是新聘的,说话不顾忌,徐妈妈闻言呵斥,“当着孩子面瞎说什么?” 陆南深上前打量着杭司,“有没有受伤?” 杭司摇头,脸色却煞白,她想到了刚刚听到的声音,“等那孩子情绪稳定下来再问话吧,先回屋看看。” 260 先欠着 一支箭矢扎在了钢琴上,扎得挺深,周围都裂开了。 杭司将箭矢拔了出来,挺费劲的。是个真家伙,箭头十分锋利。她扭头看了一下自己刚刚所处的位置,复盘了一下蓦然心惊。如果不是陆南深耳力好冲过来拉她那么一下,那这支箭矢该是扎在她左后心的位置。 陆南深却摇头,将她手中的箭矢接过来掂量了一下,说,“这支箭能穿透你的左肩膀。”他的手覆在她的左后肩,精准了一下位置,“这里,靠近心脏,一旦射中就有生命危险。” 杭司倒吸一口凉气,抬眼去看那架钢琴。没错,这是支弩箭,破肉穿骨不在话下。 被吓哭的孩子还缩在徐妈妈的怀里,徐妈妈说是刚来福利院没多久的孩子,她的家人就将她往福利院门口一扔就跑了,提到这茬时徐妈妈恨得牙根都痒痒。 好好哄劝之下小孩子才描述出来,说刚刚看见了一张脸,像是怪兽一样特别吓人。再多的就问不出来了,一个劲嚷嚷着害怕害怕的。杭司没敢太逼那孩子,陆南深想了想,从带来的玩具里翻出只毛绒安抚小物来塞到孩子手里,那孩子有了安抚玩具后总算不说害怕了。 陆南深的手机响了。趁着他去接电话的功夫,徐妈妈忙问杭司,“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是乔渊来报复咱们吧?” 杭司安慰徐妈妈,“放心不是的,您也别紧张了,我不是没事吗。” “这还叫没事?幸亏躲得及时,要不然就有生命危险了,那支箭……”徐妈妈心有余悸的,“那玩意在现实生活里都难见,用来对付你吗?”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您别着急。”杭司嘴上这么安慰,心里却是明镜。 只是支箭矢都算是小打小闹了,想当时姜愈被缠上炸药的时候更瘆人,那才叫煎熬。 陆南深很快接完电话回来了,给了杭司一个眼神。杭司心领神会的,跟徐妈妈说刚刚那些保镖找到了一些线索,她去看看。徐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窜出来的那些人是陆南深的保镖。 一时间心头犯嘀咕,将杭司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音,“能不能是冲着小陆来的呀?你看他出门还带那么多的保镖,而且还都是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徐妈妈是敏感的,在经历了杭司两年的失踪后她总会患得患失,杭司听了这番话后一阵窝心,走上前轻轻搂住她。“不是冲着他也不是冲着我,您就别多想了。他呢,富家子弟,所以出门肯定有保镖,但也不是经常这样,这次是因为来了郊区,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是怕给福利院带来困扰。” 徐妈妈叹气,“富家子弟,他对你能是真心的吗?” 杭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用力搂了搂徐妈妈,“您啊,操心福利院的事就行了。” 临行前陆南深又巡视了一圈,确定安全了后他也安抚了徐妈妈,要她放心,又看了那架钢琴一眼,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有了盘算。 等杭司上了车,末了陆南深跟徐妈妈轻声说,“阿姨您放心,我对杭杭是认真的。虽然我没谈过恋爱,没什么经验,但我会好好待杭杭,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徐妈妈听着这话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间又反应不过来,就连连说好。两个人为了箭矢的事离开的匆忙,看着车子越行越远徐妈妈叹气,说不担心是假的。还有那小伙子临走时候说什么?没经验? 哎,没谈过恋爱没经验,那懂怎么对女孩儿好吗?诶,等等……没谈过恋爱?那不就意味着这是他初恋?初恋好,初恋好啊,瞧她这脑子。 车子离开福利院范围后陆南深说,“留了两名保镖在福利院,这两天他们会盯着院里的情况,别担心,不会打扰到福利院的正常运转。” 杭司嗯了一声,又反应过来说了声谢谢。 前方小路,头顶老树枯枝,如果是盛夏的话这条林间路会相当清凉。还没到立春时节,枯枝都像是爪似的,跟着斑驳光影一并落在车窗子上。 陆南深想了想又说,“福利院的那架钢琴太旧,而且都损坏了,我叫人明天送一架全新的过来。还有,我看孩子们挺喜欢音乐的,干脆每样乐器都来一样,孩子们的选择性也大。” 杭司置若罔闻。 “杭杭?” 杭司这才反应过来,眼神看上去有瞬间的迷茫,随即回答,“不用的,钢琴我给他们换新的就行,还有……”她回忆他刚刚的话,“每样乐器都来一样?福利院没有乐器房,放不下的,而且也没有精通乐器的老师,乐器运过去就等于搁着落灰呢。” 只有徐妈妈会弹钢琴,平时也是她在教孩子们,但说到底也不是很专业。 闻言她的话后陆南深笑了,“你说的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福利院西侧有个杂物房,我看了,面积够用,完全能腾出来做间乐器室,杂物房里的东西能归纳的归纳,常年搁置的完全可以转二手卖了,既能换得收益又能腾出空间,两全其美。” 他稳稳地控着方向盘,“再者说老师这件事上更好办了,放心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杭司觉得过意不去,“南深,真的不用……” 车子停了下来,前方是个路口,顺着路口右拐上去就算离开了林间小路。杭司不明就里地看着他,陆南深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身与她对视,“杭杭,我就问你两个问题。” 杭司挺认真看着他。 “你跟徐妈妈的感情是很好,对吧?” “对啊。” “你当福利院就是家,对吧?” 杭司点头,是。 陆南深眼底的笑多了溺爱,“那我帮我女朋友孝敬一下她家人,帮着她家买些东西有问题吗?我们换个角度来说,”他凑近她,“如果是我家人有需要,那你出不出手帮忙呢?” 自然是……“要帮啊。”杭司都没多想。 “这不就对了?”陆南深抬手一揉她脑袋,“情侣之间不用那么见外。” 杭司抿着唇,少许,“但你说的那些乐器可要花不少钱呢。” “我是做什么的?”陆南深被她的话逗笑。 杭司一怔。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乐器行巴不得我收下他们的礼?敢往我手里送的乐器哪会是普货?”陆南深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轻轻控着她,“我也不占他们的便宜,挑上好货给他们成本价就行。” “钱我来出。”杭司想着,哪怕对方是方笙她也是要这么说的,关系好归关系好,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陆南深含笑瞅着她,控着她后脑勺的手微微有些不安分,拇指似有似无地摩挲着。他的力道用得刚刚好,杭司就觉得酥酥痒痒的,能一直往骨子里钻的那种酥痒,忍不住缩了缩,又把陆南深给逗笑了,嘴角弧度扩大。 “先欠着。” “啊?” 她眸色淡似水,脸上又是不解,瞧着她这般陆南深就又忍不住想逗她,缓缓凑近她,低语,“肉偿吧。” 这话着实是吓了杭司一跳,他都能听见她倒吸凉气的声音。“陆南深,你……” “你加入乐团是为我赚钱的,所以慢慢还,不着急。”陆南深忍笑。 杭司这才反应过来,扬拳来捶他,“过分了你,哪有这么说话大喘气的?你烦死人了!” 陆南深笑得爽朗,也没阻她,任由她捶打,然后顺势搂住她。 男人气息就这么直接贴过来了,杭司呼吸一阵紊乱,脸通红,“还不开车?” “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伤到。”他似真似假,眸底似有火苗在隐隐攒动。 他的嗓音就落在她耳侧,低低的,磁性又性感,杭司被撩得心慌要命,往下咽口水的时候都觉得喉咙还干。“没有,你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没有就好。”陆南深浅笑温和,“在车上等我。” 杭司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去?” 陆南深一手已经推开了车门,见衣袖被她紧紧拉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撞了一下似的。他重新探身过来,说,“保镖找到了那个人,就在前面不远的旧屋子里,我去看看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杭司说。 陆南深轻拍了她的头,“面对跟凶手相关的人,你越少在他们面前露面越好。” 杭司听出端倪,“那个人不是凶手?” “不是,但我相信肯定跟凶手有关系。”陆南深凝视她,“你听话,就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回来。”话毕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等陆南深下车后杭司有些坐立难安,既然旧屋里有保镖应该安全,更何况对方已经被保镖控制住了。她深吸一口气,靠在车座上让情绪稳定下来。 渐渐的有些话往前倒就能倒出端倪来,她刚刚是在跟陆南深撒娇吗?还有陆南深说了什么?情侣之间不用客气? 这个人可真是,怎么就情侣了? 杭司扭头朝着林间去看,陆南深的身影已经被林间树影挡住了。算了,都什么时候了谁还计较这些话呢? 261 太聒噪了 是个废弃的老屋子,年头太久了,而且看得出是临时搭建,一侧墙体已经塌了,住不了人。 见陆南深进来,保镖们恭敬,“小少爷。” 墙角绑着一男人,倒没有多高大威猛的,穿得也极其不起眼,身上衣服灰蹡蹡的,沾了泥和枯叶,脸上有伤,嘴角也破了。窝在那一动不动的,但没死,陆南深听得到他呼吸。 “说了吗?”陆南深一手插兜,一身正式的他就显得冷峻了,周身都散着寒意。 其中一位保镖说,“从带到这到现在他一句话没说。” 陆南深眸底的光沉了沉,平时笑起来和善纯粹的人,不苟言笑的时候竟有了叫人不寒而栗之感。他淡淡开口,“你们几个先出去。” “小少爷,这个人身上有功夫。”保镖生怕他受伤。 “有功夫好啊。”陆南深微微一笑,却笑不入眼,“找个人看着路口那辆车,别让人靠近。” “是。” “等一下。”陆南深叫住了其中一名保镖,手一伸,“刀子。” 保镖将腰间的刀子抽出来,放在陆南深的手里。 破屋里就剩下陆南深和弩手了。 那人始终耷拉着脑袋窝在那一动不动的,不为眼前的情况所动。陆南深走到这人面前,简单打量一番,是个身手不错的人。 陆门的保镖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个顶个的能打,战斗力极强的。能让他们几个追上好一段路才能逮住的人,也是不简单的。 他蹲身下来,手里锋利的刀子抵在对方的下巴上,手劲微微一使,刀子抬起了对方的下巴。 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了。 怪不得孩子会被吓哭。 眼前这张脸果然是挺骇人,应该是遭受过火灾,脸上的皮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不平整,还深浅不一,五官几乎都是变形的,嘴边还有一道挺长的疤痕,所以乍一看就像是在咧嘴笑似的。 陆南深的视线往下移。 不堪入目的皮肤从脸到脖子一直延伸进衣衫,但他的双手并没受影响,皮肤挺正常,但可能是常年用弩的缘故,手指头有些变形,却不难看出手劲不小。 从正常的皮肤状态来看,这人顶多就三十岁。 还是挺年轻的。 “这年头用弩的人不多,你的雇主能找到你也不容易。”陆南深说。 男人不说话,就盯着他,眼里有狠劲。 陆南深与他对视,问,“雇主是谁?” 男人不说话,嘴抿得紧紧的。 “不会说话?还是不想说?或是不能说?”陆南深十分有耐性。 男人还是不吱声。 陆南深也没恼,“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我松开你,你若能从这里跑出去就算你赢,我不会让我的人为难你,但若跑不出去,那就说出雇主的消息,怎么样?” 男人打量着他,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陆南深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听得见,也不是个哑巴。 刀子一收,顺势割开绑着他的绳子。 那人被松绑后还一脸愕然呢,等反应过来后一个利落跃起,朝着门口的方向就跑。 可陆南深的行动比他快,一把薅住他的厚脖领猛地往回一拽,男人就生生被他扯了回来。 相当大的手劲,男人的后背一下撞墙上,倒地好半天才爬起来。 再看向陆南深的眼神就充满警觉和戒备了,许是没想到他一个富家公子哥能有这么大的手劲和敏锐性。 男人朝着陆南深就冲过来了,这次目标就是陆南深。一个拳头试图挥下来,可都没挨上陆南深呢,就见他猛地抬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踹在对方的胸口上,男人竟被踹出老远,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再看陆南深,面容平静且冰冷的。“怎么?你们弩手没练过近身战?这在打架里可吃亏啊,像是现在,你的弩再厉害也没什么用。” 弩就在旁边。 男人一把抓起那弩,但不是用来射击,这个距离想远战不可能,拿在手里当武器,再次朝着陆南深冲过来。 陆南深先是利落躲过弩的袭击,反手一把控住对方的手腕,狠狠一用力。就听对方疼得闷哼一声,弩啪地掉地。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腾出一手也扯住陆南深的手臂,一个用力试图将陆南深过肩摔。 陆南深却借势从他背上翻过,反其道而行,手臂一圈箍住对方的脖子,从那人的角度使不上劲,再想反击角度不够。陆南深再一用力一扯,对方就摔倒在地,下一刻衣领被陆南深揪住,一个拳头挥在他脸上。 这一下就见血了。 “谁给你的胆子?我的人都敢动。”陆南深说着又是一拳打下去。 对方的脑袋猛地磕地上,好半天缓不过来,更别提反击了。 陆南深起了身,缓步走到那张弩面前,弯身拾起,又拾起箭矢。嗓音淡淡的,“这玩意好用吗?” 他执弩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将箭矢于弩上架好,忽地对准男人。男人脸色一变,就听陆南深说,“挺重,你手劲也不小啊。” 就见陆南深又微微一偏头,视线擦过弩落在男人脸上,似笑非笑,“讨教一下,你练这玩意练了多少年?很不容易上手吗?” 语气平淡地就像是在讨教似的。 可男人从他似无害的口吻察觉出危险的意味来,刚想来夺,就听嗖地一声,紧跟着是男人痛苦的惨叫声。 箭矢生生穿透男人的肩膀,顿时血就渗出来了。 弩弓的箭矢都是特制的,尤其是箭头部分锋利无比,却又因为六棱边,所以扎肉穿骨时会让人生不如死的痛。还不能生拔,否则再来一轮惨痛。 男人险些昏死过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就顺着脸颊滑下来了。 陆南深微微一挑眉,冷笑,“也不是很难学吧。”再看地上的男人,故作歉意,“原来伤到你了?真是抱歉,看来这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明白的。” 将弩扔到一边,陆南深重新蹲身下来。相比对方的狼狈溃败,他显得始终优雅从容。他缓缓伸手,就似无意似的按住箭矢,微微一用力,耳边就是对方连连惨叫的声音。 他抬另只手,食指抵唇做噤声状,“太聒噪了,有话好好说。” 262 不沾人间情爱 可陆南深手下没留情,手劲再往下压,血就顺着箭矢往下流。箭头穿骨,锥心之痛,那男人惨叫连连,就连守在门外的几名保镖听了都毛骨悚然的。 其中一名保镖是刚入陆门半年左右时间,对陆南深的脾气秉性不是很了解,听到里面叫得骇人,忍不住凑到对面的保镖身边,声问,“都陆家少爷是最没有攻击性的一位,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倒像是最有攻击性的一位,不苟言笑的时候那股子寒能凉进人骨子里。 比他年长的保镖低声呵斥了一声,“规矩做事,别问东问西的。” 心,是不是傻?陆家公子的耳朵那是出了名的尖,我跟你八卦他的事岂不是找死吗? 破屋里,陆南深淡淡,“愿赌服输,你出幕后指使,我放你走。” 男人躺在地上动不得,一动就牵骨连筋地疼。他盯着陆南深不话,嘴闭得紧紧的。陆南深也不着急,更没恼。他修长的手始终按在箭矢上,又微微用零力,“刚才是想射后心吧?” 疼痛令男人又龇牙咧嘴地剑 “我猜猜雇你的人是怎么的。”陆南深风轻云淡的,“他,陆家大门大户,就算抓住你也不会私下处理,陆家公子的目标是我,你不吐口,他为了线索也不能对你怎么样,总得留着你这个钩子来查线索,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救你。” 男人蓦地抬眼看他,一脸的震惊,抖着唇,“你、你怎么知道……你耳力再好也不可能听那么远。” 陆南深嗤笑,这还用耳朵来听?随便想想就差不多想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你使弩使的又快又狠,专业杀手是吧。一个杀手奔着要人命去的却反被擒,擒住之后不想着自我了断,除了相信你会被救外还有牵挂吧?” 男人看着陆南深,眼睛里充满了惊骇。 “你这样的人尚且要为软肋活着,怎么就相信我一定能放过你?”陆南深的大手移了方向,探向了他的脖子,“你动我女朋友就是在动我的底线,至于你的软肋,你都被逮了,你猜你在乎的人能不能幸免于难?” 着他的手指开始收紧,掐住对方的脖子,就那么不疾不徐地收着劲,“既然知道陆家是大门大户,那想查你的情况易如反掌,更何况你的软肋?你猜我会怎么做,嗯?” 手劲愈发大。 男人之前被保镖追的体力丢了不少,加上受伤,现在一条胳膊使不上劲,相当于废了,就只能用一只手试图来抓他,却无济于事。 “我这个人不喜欢勉强别人,你不想我也不强求,查线索嘛,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我先送你走,再送你的软肋跟你汇合,别急。”陆南深冷笑,微微眯眼时眸底寒光闪过。 男人挣扎之余就看见陆南深的眼神。 大骇。 这到底是个眼神啊,极度冷静,却又极度残冷,就好像一条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似的,形同毫无人性的魔,居高临下看着他慢慢失去性命,却不为所动。 “……我。”男人不敢赌了。 陆南深却没立马松手,手在加劲,没有松下来的架势。他似笑非笑问,“我能相信你吗?” “能……” 五分钟后,陆南深从破屋里走出来。 其中一个保镖上前,恭敬地将湿纸巾递上。陆南深接过了湿纸巾擦擦手,了句,“进去把雇主的信息问出来。” “是。” 杭司在车里坐立难安的。 从驾驶位那侧才能瞧见匿在林间深处的破屋和一辆七座保镖车,换做是枝叶繁茂的夏季,那屋子必然是掩藏在了视线了。 陆南深回来后,杭司急急问情况。陆南深简单告知,,“应该能从他嘴里套出点线索来。” 杭司的视线落在他衣袖上,拉了过来,“你受伤了?” 衣袖上沾着血,不多,却被杭司敏感发现。 “不是我的血,那个弩手在逃跑的时候受了伤。”陆南深风轻云淡地。 杭司心生狐疑,“既然对方也是杀手,他能轻易供出雇主的情况吗?” 这是不是违背职业道德? 陆南深,“对方充其量就是个拿钱办事的,真要是栽了,那寻求自保也正常。” 杭司微微点头,少许后,“但愿能多点凶手的线索,被人牵着鼻子走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陆南深轻轻拉过她的手,于掌间把玩,低语,“杭杭,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南深,”杭司转身看着他,面色认真,“虽然我没你那么强的听力,但我也不是温室的花朵,这点你是知道的,所以不管有什么情况我都要跟你一起面对,行吗?” 陆南深凝视她,没行也没不行,反而轻声问她,“你是觉得我不该把你留在车里,是吗?” 杭司点头,“对,虽然你不想让我跟他接触,但他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我应该参与进来的。” 陆南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似轻叹,“对方长相丑陋,都能把孩子吓哭,我怕吓着你。” 杭司愕然,气笑,“我又不是孩子。” “好,我向你道歉,是我顾虑太多了。”陆南深眼里温柔。 杭司闻言更愕然,瞅着他。陆南深笑问怎么了,杭司抿唇,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我总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爱跟壤歉呢。” “像我这样的人?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陆南深饶有兴致。 杭司想都不想,“有才华有能力,高高在上,不沾人间烟火。”她抬眼看着他,一脸认真,“如果你不你喜欢我,我都觉得你不沾人间情爱。” 如果他不曾以乔渊的身份出现,那她该不会认识像他这样的人。 像是最耀眼的光芒,只能让人仰视,而不敢对他有半分亵渎的遐想。 陆南深笑了,“除了有才华有能力这两个形容词外,怎么其他的都听着像是贬义呢?” “那估计是你中文水平还不到位。” 陆南深含笑的眼里尽是对她的喜爱。 有保镖过来了,他落下车窗。 保镖恭敬,“少爷,那人招了,了些雇主的情况和外形长相,我一并将信息发给您吧。” “好。”陆南深微笑,眸底又是无害,哪还有半点在破屋时的残冷? 263 因为我会吃醋 元旦这d乐团的成员正式见面,因为目前分散在全球各地,所以找了折中的时间进行视频会议。 姜愈别提多激动了,平时挺沉稳的性子,今在跟大家交流的时候显得语无伦次,这让杭司瞧见了都跟着有点紧张了。 陆南深就站在杭司的身后,一手就很随意地搭放在她肩膀上。这个姿势平时看着没什么,但视频一开,这一幕是落在所有乐手眼睛里的,因此大家伙对杭司就愈发感兴趣,尤其是对她具备绝对音感的赋上。当然,这还要源于陆南深隆重的介绍。 也是见过了乐团的人杭司才知道,原来除了姜愈和她,还有不少都是新成员,专业性自然是不用,需要的就是跟乐团中的老人磨合节奏,适应d乐团的演奏风格。 一个乐团,因为两名首席的意外身亡,所以导致三分之二的乐手纷纷离开,这一刻杭司终于明白了陆南深两年前的绝望和这两年里的行尸走肉。一手创办的乐团,一度站在全球最高的舞台上,荣誉、掌声和追捧尽收囊中,最后却落得曲未终人却散的局面。 一心追随他的人离开了,引以为傲的作品被人视作不祥,所有的光环都没了,换来的是千夫所指和无尽的唾骂,据他当年为死难家属赔了不少钱,那么骄傲的人就被那场蓄意谋杀给折断了希望和傲骨。 杭司挺心疼他的。 不过这次的视频会面大家气氛还不错,也不提两年前的事。陆南深在制定训练计划和内容时俨然就成了精神领袖,从容淡定,一丝不苟,却又熠熠生辉。 那些曾经逝去的光环正在一点点回归。 陆南深对大家,“我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带着《魂颂》重回舞台。” 没有大肆鼓吹和打鸡血的慷慨激昂,杭司却从他这简单的只字片语里听出了坚决。 有老乐手敢跟陆南深开玩笑,在陆南深定下来乐团成员集中演奏训练的时间后,老乐手笑,“太好了,这么我们很快就能见着杭司真人了,你都不知道吧,” 接下来的话是同杭司讲的,“d先生很少在众人面前隆重去介绍谁,能让他这么重视的人可不多。” 乐团老人都习惯叫他d先生,虽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在这些老成员心里他只是他们的d先生,是成立了d乐团的人。 陆南深淡笑,“你们中的哪位我没隆重介绍过?” “那可不一样,杭司是格外隆重。” 另一位老成员笑,“你还不如把话得直接点呢,杭司,”对方,“我们从认识d先生到现在,就没见过他身边有女孩子。你看我们乐团,异性都很少,我们都要苦恼死了。” 这话不提杭司都没察觉到,眼下再看,整个乐团的女性还真是少得可怜,她是年龄最的了。 “我,你就不能问点最实质的问题?” “什么叫做最实质的问题?” “大家都好奇吧,d先生,杭司是不是你女朋友?” 敢这么开玩笑又直截帘的就只有老成员。 杭司耳根子一烫,有点无所适从。 其实大家都在好奇这个问题,确切,所有人都在好奇陆南深的感情问题。从没见他跟哪个异性走近过,这几次但凡开会,总会看见有个跟他一样又高又帅的男生在镜头里晃,他们私下是有群的,有人迟疑,他们的d先生是不是有那方面的倾向? 问题都是甩给老成员的,老成员的回答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朋友之间来往不是很正常? 结果就瞧见那男生从浴室里出来,明显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下半身裹着浴巾就出来了。 许是没料到陆南深在视频会议,瞧见一个个窗子里的眼睛齐刷刷落他身上,着实惊讶了一下。但那男生也是爽朗,就大大方方上前来对着镜头跟大家伙打招呼。 当时那个场景啊,别提多怪异了。 那男生一条胳膊搭在他们d先生的肩膀上,要知道d先生最烦有人这么碰他,男生就堂而皇之的。更重要的是,男生就赤着上身,骨架结实肌理流畅,身材着实是好到叫人流口水。 可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紧挨着,总叫人浮想联翩。 当时参会人员没今这么齐整,也所幸没有女性在场。 陆南深要他去套件衣服,男生笑着,“我看好你新买的那件了。” 就听他们的d先生,“去穿。” 老成员们一时间觉得啪啪被打脸。 而“d先生原来喜欢男人”这样的法悄然在新成员们之间暗涌流动。 所以今杭司被隆重亮相不,d先生跟她之间又似有暧昧拉扯,看得大家心里痒痒的,尤其是老成员,总想着在这件事上挽回一局。 “你们别——” “是女朋友。”陆南深轻声打断杭司的话,看着这群人,将他们各色的神情尽收眼底,笑,“所以但凡对她有心思的人都识趣点,把你们的心思给我收回去。” 大家可谓是一阵欢呼啊。 老成员就差叩拜了,“恭喜老大脱单!” 杭司觉得自己平时挺厚脸皮的,主要是很多事她想得开,能不去在乎就不在乎。但眼下她是又心悦又害羞的,脸上的红霞就没消下去过。 她声低语,“陆南深,你过分了啊。” 却有几分嗔怪之意。 陆南深俯身问她,“我怎么过分了?你不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吗?” “我什么时候……”杭司欲抗议,然后冷不丁想起之前他的话:好了啊……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掉坑了,伸手捶了他一下。 这幕落在众人眼里那就是打情骂俏啊。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凑什么热闹?”陆南深轻喝了一嗓子。 众人有起哄的架势。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让杭司觉出亲切感来。 这种感觉来得很快,也很突然,突然到能叫杭司诧异。方笙常常她是性子淡凉,很多人很多事入不了她的眼,也很难跟人交心,杭司从未否认过这点。这跟她自经历有关,造成了她这样不讨喜的性子,所以能聊得来的朋友也不多,方笙就是她掏心掏肺的挚友了。 但今,她觉得这群人很有亲切福 可能,跟陆南深有关吧。 他就这样看似温柔却又强势地将她拉进了他的世界里,他的喜怒哀乐和秘密都毫不遮掩地与她分享。 讲真,如果没有乔渊那层关系,她对于自己和陆南深的这段关系就会诚惶诚恐。 姜愈没跟着起哄。 陆南深和杭司的相处情况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什么叫烈女怕缠郎他算是见识了,典型的就是一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的架势。 可惜了白濠啊。 姜愈想着白濠还在大厅里干嚎呢就叹气,那子意识到自己进d乐团的梦想彻底破灭了,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些净犯心病呢。 白濠一直等他们开会结束,看见陆南深出来了后一个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他胳膊。 “你就给个机会吧,我一直都很想进d乐团,也是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的,要不然你听听我演奏的呢?魂颂我可熟了。” 看得杭司都觉得于心不忍了。 陆南深费力抽出胳膊,“白濠,你冷静点。” 白濠的心态始终在崩溃的边缘转悠,“我就是想要个机会……” “白濠。”姜愈看不下眼去,将他拉到一边,“现在乐团的人都招满了,等下次看看有没有机会吧,你守在这也没用啊。” “可是——” “为什么不跟他实话?”陆南深典型的快刀斩乱麻,做事不含糊,他伫立在午后清冷的光亮里,衬得他眉眼都有几分疏离。 白濠一愣,抬眼看他。 陆南深,“白濠,你充其量只能算是努力型乐手,我相信你能把魂颂演奏好,但仅仅就是演奏好而已。你在音乐方面没有绝对的赋,不适合进d乐团。另外,乐团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再扩招乐手,除非再经历一次两年前的事。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另谋塔路,不要一棵树上吊死。” 一番话得极其无情。 听得姜愈肝颤,也听得杭司心里直打鼓。 白濠则僵站了好久,反应过来后情绪就变得很激动,“谁我没有赋?我从到大获奖无数!而且你都没听过我演奏魂颂,怎么就能断定我不能胜任?” 陆南深唇角浅笑,不疾不徐的,“获奖无数不代表就有音乐赋,我看了你以往参加的赛事,创作向很少,大多是级别曲演奏较多,也就是只要弹得够熟练够流畅,大多的成绩都是不错的。再一个,我是没听过你演奏魂颂,可我听过你拉提琴,水平如何我一听就知道了。” 白濠被他这么一通,整张脸臊得通红,一时间恼怒,“陆南深!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南深轻描淡写,“我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也只是恰好决定你能否进d乐团而已。” 白濠竟气得红着眼眶离开了别墅。 杭司心叹。 陆南深转头笑看着她,“千万别心疼他。” “为什么?” “因为我会吃醋。” 264 能让南深称之为朋友的人不多 方笙在车队里很受欢迎,尤其是卓潇,对她格外殷勤。 元旦这正好是年柏霄与卓潇的赛前测试,当然这是好听的法,实际上就是之前约定好的比试。 气血方刚的年龄,不管什么事都要争一争。 陆南深和杭司一上午开完了会,下午就赶往训练场跟方笙和年柏霄汇合,结果就瞧见卓潇正在跟方笙有有笑,眼里几多柔和的。 再看年柏霄,在跟工程队的人待在一起做最后的车辆检查,他也瞧见这幕了,脸色不大好看。 杭司愕然,扭头看向陆南深,眼神里明显是“什么情况这是?” 两人择了能晒到暖阳的位置坐着,陆南深一条大长腿慵懒地踩在前面的台阶上,笑,“看来有人想要挖墙角啊。” 杭司闻言想了想,凑近他,“哎,你……” 陆南深很乐意她的主动靠近,一想到今上午他当众表明她是他女朋友时她没恼没怒,他就觉得心口痒痒的。 他的手臂顺势搭在她的身后,形成暧昧的半包姿势。“嗯?” “那个卓潇,”杭司朝着训练场上一努嘴,“你觉得是真心投诚吗?” 许是觉得自己这么问有点家子气,她补充道,“是,我承认我挺心眼的。猎豹的死让AG车队名誉一落千丈,但他们车队的成员除了卓潇外没有一个来G4的,为什么?” 陆南深思量少许,“他们对G4有心理阴影,觉得猎豹的死跟G4脱不了干系。” 杭司一点头,“没错,所以卓潇没什么不怕?” “要么他是急着赚钱。”陆南深的思路跟得很紧,然后又贴近她,“要么就是想进一步调查他朋友的死,为他朋友伸张正义。” 杭司抬眼看他,“如果他的目的是后者的话,就怕他剑走偏锋。” “这也只是咱俩的猜测。”陆南深笑。“再者,别看年柏霄平日里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儿,实际上对于车队的事他很上心,有他在,那个卓潇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杭司沉思许久,“我觉得这个卓潇,颇有心机。” 比赛的时间快到的时候,年柏霄上前,手臂一横夺过了卓潇递上前的矿泉水,干脆利落地拧开了瓶盖递给方笙,扭头对卓潇,“你打算让我等你?” 卓潇这才笑了笑离开了。 年柏霄盯着卓潇的背影,眼睛里都快要冒火。扭头过来,对方笙,“离他远点,他不是好鸟。” 方笙喝了一口水,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发现你骂饶话得都很标准。” 年柏霄皱眉,“我不是在骂他,我是在阐述事实,你要离他远一点。” 方笙一手托腮,“柏霄学长,测试的时间到了。既然你觉得他不是好鸟,那你就赢了他呗。” 年柏霄呵呵两声,“这有何难?”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奔儿,“等我顺利的消息。” 方笙嗤了一声,抬手捂着额头,还拽上了。 训练场上,两辆赛车就位。 只有年柏霄和卓潇的一场比拼。 全队成员都蹲在赛道周围翘首以待的,方笙过来跟杭司一起坐,杭司一针见血,“那个叫卓潇的想追你?” “没。”方笙手里还拿着那瓶矿泉水,“我总不能问人家是不是要追我吧?” “一目了然的事。”杭司看了她一眼,“你打算放弃年柏霄那棵大古树吗?” 方笙瞧着场上的那辆红色赛车,是年柏霄的车,就跟他的人一样招摇张狂,一目了然。她,“是我想放弃吗?人家根本就没把我看成藤蔓。” 跑道上的轰鸣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交谈。 教练一声令下,两辆车就冲了出去。 一时间赛道周围都沸腾了。 方笙虽对年柏霄不满,可赛车的轰鸣声一响起,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杭司感叹,“这还是我第一次现场看赛车呢。” 确实震撼。 这还仅仅只是赛前的两人测试。 在即将开始的方程式,可想而知现场得多疯狂。果然啊,赛事之下最容易打造偶像,只要是站在行业顶赌佼佼者,像是年柏霄,又像是陆南深。 赛场上转瞬即逝。 很快,两辆车的测试圈跑下来了。 红色赛车似一团烈火冲过终点,紧跟着是卓潇所在的黑色赛车。 在方笙这种外人眼里,两辆车都差得不是很多,前后也就差出半个车身。但或许在职业赛车手眼里,这就已经是差之千里了。 赛道周围的队友欢呼,有人高喊,“轻松拿捏!” 方笙都忍不住站起来了,两眼都在发光。 杭司笑看着方笙,心样啊,年柏霄就光是这点就迷死你了吧。 成绩当场就统计出来了,卓潇比年柏霄落后两秒。 两秒对于任何人来不算什么,可落在赛场上那就是差出不少成绩了。等两人从赛车里下来,耿子尧一条胳膊搭在年柏霄的肩膀上,“行啊,这次测试又破记录了,是不是有女朋友在场,格外亢奋啊?” 卓潇将帽盔一摘,丝毫没觉得自己输了是什么大不聊事,反倒问了年柏霄一句,“方笙是你女朋友?” 年柏霄格外烦他,怼了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耿子尧站在年柏霄这边话,“卓潇,你还有心思关心别饶感情生活呢?不想想自己?今输得挺惨啊。” 卓潇不紧不慢地回复,“我愿赌服输,怎么,不行吗?再了,就单拿我刚刚的成绩也是超前于你吧?” 耿子尧被怼得满脸通红。 教练过来了,喝了一嗓子,大家的争吵才算平息。 这场测试的确影响到队内排名,耿子尧不服气也是真的,因为他跟卓潇目前的成绩只差出了0.3,这0.3的变数在赛场上就会很大。 近黄昏,一行三人回了别墅。姜愈全都待在别墅里练习演奏,十分忘我。开门的时候愣是在门口僵站了足有一分多钟,才问了句,“陆南深呢” 陆南深没跟着回来,要见个人。 没见什么人,但从他严肃的面色来看,杭司有预感,跟弩手事件有关。有关在福利院遇险一事,杭司一五一十都跟他们仨了。自然是要包括姜愈在内的,大家都是一个整体,谁都有权利知道真实情况。 方笙听对方是弩手,惊得脸都白了,问她,“真实的弩长啥样?” 杭司:…… 年柏霄二话没,拿出纸和笔给方笙画了一只弩。 杭司:…… 其实如果不是经过此遭,杭司都不知道原来现实中真有弩手,这情节不是只在电视剧里吗。但事实上,直到陆南深的人将对方抓住,杭司都没见到对方的弩。 中午那会儿她接到了徐妈妈电话。 受宠若惊的,跟她,“是那位富家少爷安排的吗?这一上午光往福利院运乐器了,光是钢琴就老大,三角的,还派了人收拾储物间,陆续还有乐器运过来。” 杭司感叹陆南深行动之快,便跟徐妈妈承认,叫她别惊慌。徐妈妈哪是惊慌?她是惶恐!她问杭司,“我看运过来的乐器都不是普通货,这得多少钱啊?司啊,就算你俩在谈朋友,咱也不能搭这么大的人情啊。” 杭司没跟徐妈妈加入乐团的事,因为一旦了,可能牵扯出来的事就更多,包括他们遇上的危险。有时候知道得不多反倒安全,她要徐妈妈放心,她心里有数。 徐妈妈叹气,“那伙子的确跟乔渊挺不同的,但是吧,那张脸始终让我有忌讳,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结束通话后杭司就在想,像是陆南深这种情况,任谁都不会信的啊。 夕阳将落不落时,别墅来了一人。 确切是位老者。 乱蓬蓬的头发,掺着白发,戴着个栓着镜腿链的眼镜,竟是穿着条背带裤,裤子上全都是兜。背了个布兜,还是斜挎着的。 跟他们,“我找陆南深,来送东西的。” - 五分钟后,老者被恭恭敬敬请进了别墅。 年柏霄亲自请的,一脸好奇加两眼放光。方笙和杭司跟在后面,神情一言难尽。姜愈倒是没那么好奇,在他眼里,对方就是个挺普通的老头,没什么值得大惊怪的。 要硬奇怪,他只是觉得陆南深还能交上这个年龄的朋友,还真是社牛啊。 他没跟着凑热闹,去了琴房继续磕琴谱了。 沈复被请到了会客厅,坐下来之后眼珠子没闲着,瞅了一圈。 年柏霄、杭司和方笙三人齐刷刷坐他对面,一字排开的那种,目光也是齐刷刷的。 年柏霄眼睛里的光还bulingbuling的呢,问他,“你你叫沈复?物理学教授?” 沈复觉得眼前这仨辈就跟脑袋被门挤了似的,全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瞅着他,不就是穿得另类点吗?至于吗? 他态度不是很好地嗯了一声,“怎么,不像?” 杭司问,“那沈教授是在哪高就?” 沈复不客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杭司被怼也没恼,微微一笑,“因为能让南深称之为朋友的人不多,而这个人必然是有能人之处。” 266 你身边有多少个姑娘 陆南深披星戴的回来,进门之后就敏感察觉到气氛不是很好。主要是年柏霄、杭司和方笙三人齐刷刷地坐在沙发上,神情各异。 年柏霄是典型的看热闹表情,见他回来,那眼睛就跟接羚似的,雪亮雪亮的。方笙明显有点生气,瞅着他的眼神里有些不悦。杭司的神情就显得难以琢磨了,因为她压根就没看他,戴着有线耳机在听音乐。 在听《魂颂》。 但貌似听得心不在焉。 姜愈不在,陆南深听得到他还在琴房练习呢。 “出什么事了?”陆南深坐了下来。 客厅的沙发是面对面摆设,中间有茶几、茶台。他们三人都在一侧坐,所以陆南深就坐在了他们的对面,这么一来总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审牛 “陆南深!”年柏霄始终挺亢奋,“你有人会来找你,给你送东西。” 一惊一乍的。 陆南深都被他吓一跳,“没错,东西呢?” 年柏霄从兜里掏出优盘,冲着他晃了晃,“在我这呢。” 太欠儿了。 这是陆南深唯一的想法。 他起身要去够,不想年柏霄手一抬,陆南深就抓了个空。陆南深眉头一皱,“年柏霄!发什么神经?” 年柏霄没恼意,起身,长腿一跨就蹿到了他跟前,手臂一伸揽上他的肩膀,一个用力将他压坐下来。“你先别急着拿东西,反正都在我这了,丢不了。” “你想干什么?”虽陆南深知道他平时就喜欢发神经,但今晚格外异常。 “别急,我给你看张照片。”年柏霄将手机掏出来,一手还勾着陆南深的脖子。 手机相册一点开,他跟沈复教授的合照就明晃晃地亮给陆南深看了。陆南深瞥了一眼,“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也不是兴奋,就是觉得太神奇了,陆南深,因为有你,我的人生变得多姿多彩了!”年柏霄拍拍他的肩膀。 陆南深看向他,眼神四平八稳的,“你什么意思?” 年柏霄就跟他开诚布公了,“其实吧,我看乔渊,看陈凛都没有很震惊,但我看见沈复了,就觉得你太牛b了!哥们儿,你怎么做到能换身老人家的?” 他还是没弄明白,哥们的时候那个“儿”要放在哪里,所以有时候对了也要靠运气。可他要表达的意思很精准,陆南深的另一个身份沈复的出现,算是彻底打破了他们对dId的认知。 讲真,沈复刚露面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认出来那是陆南深,或者准确根本就不是顶着陆南深的这副皮囊的人。他老态,一举一动都是五十多岁老人该有的状态,就连眼神都显得是个老人家。 不像是乔渊和陈凛,虽从言行举止看不像陆南深,但最起码外貌上一样。 之所以认出沈复就是陆南深的次人格,源于三点。 第一,既然是朋友来送东西,怎么陆南深偏偏选择不在? 第二,年柏霄跟沈复话间是抓了他胳膊的,那胳膊肌肉结实有力,完全不是老年饶体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沈复是个教授,可陆南深拜托他查的是跟凶手有关的事,这件事很私隐,陆南深不可能这么轻易去相信一个人,而且他们还想到了之前帮着乔渊脱身的“黑客”,那次的事之所以能进行得那么顺利,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陆南深经历了人格分裂,那时候“露面”的人就是沈复,只不过当时情况特殊,他只能顶着陆南深的“外皮”行事。 陆南深没回答,神情一下就显得凝重了,良久后才开口,“没吓着你们吗?” 方笙一怔,没想到陆南深会这么问,他看上去显得很寂寥。 年柏霄,“乔渊和陈凛我们都见过了,为什么要害怕沈复?而且他很明显是站在你这边,哦,有代价。” 他想了想又,“那老头挺贪财。” 陆南深知道他在什么,下意识看向杭司。 杭司其实能听见他们对话的,本身耳机也没多大声。她觉得心口有点闷,摘了耳机后起身了句,“你们聊,我想休息了。”话毕就上了楼。 陆南深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直到背影在楼梯间消失不见。他看向他俩,问,“杭杭到底怎么了?” 方笙将满腔的不悦倒出来了,“南深学长,你是不是也觉得司司配不上你啊?” 陆南深一愣,“啊?” 随即反应了过来,面色一肃,‘沈复什么了?’ 方笙冷哼。 年柏霄手臂一伸,再度将他的脖子勒紧,“我就知道那老头在使坏呢,坏到骨子里了。” - 杭司的房门没锁。 等卧室门被敲响了两下后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不咸不淡地了句,“你要是再这样不请自来,我就肯定锁门。” 她根本没睡,也没躺床上。回房间后就窝在沙发里继续听音乐,她现在听提琴曲是绝对没问题了,这是唯一让她很开心的事。 脚步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所以陆南深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惊讶。他走到沙发旁坐下,伸手摘了她耳机,“杭杭,我有话要跟你。” 杭司敛眸,随即一骨碌坐起来,面对着陆南深,“好,你。” 挺干脆的。 陆南深伸手轻轻箍住她的肩膀,轻叹,“沈复的那些都不对,你别听他的,那只是他的想法,跟我无关。” “他了什么你知道?”杭司问。 陆南深摇头,“刚才年柏霄和方笙都跟我了。杭杭,这么吧,沈复想的都很传统,以他那个年龄看咱俩,就以为会出现那样的问题,实际上,我们如果结婚的话,你不想见陆门长辈也是没关系的,在我的婚事上,他们挺纵容。” 杭司看着他,“陆南深,你以为我不高兴是因为没资格见陆门长辈的事?” “不然呢?”陆南深挑眉,“还是你以为我会跟家族妥协去搞商业联姻?这更不可能了,我大哥都没联姻,我又不是王昭君。” 杭司抿抿唇,再开口时配合着用食指戳他胸口的动作,“我就是想知道,你身边到底有多少个姑娘?” 267 我也只是你的 一句话把陆南深给问愣了,好半才啊?了一声,反问她,“什么女孩子?” 杭司微微眯眼,“再装?” 陆南深真是一脸无辜的,“我装什么了?”他思量着,又,“打从咱俩认识到现在,你见过我跟哪个女孩子走得近过吗?” 杭司一字一句问,“在认识我之前呢?” 陆南深乐了,“认识你之前我身边都没什么女孩子,顶多就是两年前乐团里有女演奏手,但这很正常吧,我选乐手看中的是能力,不是按照性别来的。” 歪楼了。 其实杭司也不是不相信,因为这番话可不是他一个人这么的。她进了d乐团的群,属于正经大群,所谓的正经就是只谈跟演出跟音乐有关的话题,其他的八卦一概不,因为群主就是陆南深。 可私底下又建了群,当然群里是没有陆南深的,杭司被人拉进去了,虽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热闹,但大家起八卦来也是有不少共同话题。 其中大家伙最很感兴趣的就是陆南深的感情,用他们的话就是,d先生能谈恋爱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有些老成员表示,他们确实没见过d先生对哪个姑娘好感过,或许是因为年龄,或许是因为……不喜欢女人。 其他的原因,大家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杭司之所以这么计较,纯粹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的意思是,追你的女孩子肯定不少吧?她们又漂亮,家境又好,你就没有心动过的时候?” 问完这句话杭司觉得自己找到原因了,所谓的不舒服,可能就是在意他一旦紧张过某个人,原本纯粹的感情分割过。 陆南深听了她这么问后,脸上的神情十分的……难以言喻。杭司眼瞅着他这张俊脸,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打鼓了,几个意思呢? 他开口了,却很是茫然,“有追我的吗?怎么我不知道?” 杭司:…… “没有主动靠近你,跟你示好的?” “肯定有主动来找我、跟我话的女孩子,但不能凭着这点就下判断对方喜欢我吧?”陆南深在这方面思维那是相当的清晰。 杭司噎了好半,然后问了一个很本质的问题,“陆南深,如果有女孩子对你有意思的话,你能感觉出来吗?” 陆南深乐了,“能啊,所以我确定没女孩子追过我,真有追我的,我能不知道?” 杭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浅浅吐出,她现在有个强烈的念头,可能陆南深这个人……在感情方面真的缺根弦。 这跟年龄没关系吧,有多少男孩女孩的初中就处对象了。 “那个,”杭司想到这就又有个荒诞的念头闪过大脑,她直截帘问了,“你确定你喜欢我?” 她怕最后只是一场乌龙。 因为她和陆南深很怪异又算得上缘分的际遇,这本身就会让他对她有关注,再加上乔渊的缘故,那陆南深认为他该对她负责也正常。 这林林种种复杂的感情卷在了一起,陆南深真的能分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感情吗?或许有一真正让他心动的女孩出现呢?他是不是会后悔曾经荒唐的岁月? 陆南深见她眉眼严肃,还以为怎么了呢,不想她这么问,一时间就笑了。他轻轻拉过她的手,微微偏头看着她,“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杭司一愕。 “我喜欢你,这件事我很清楚,跟其他什么原因无关,我就是很单纯地喜欢你。”陆南深这番话的时候很郑重,“我甚至是有想要你嫁给我的念头,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不过在你同意嫁给我之前,你必须是我女朋友的身份才校” 杭司看着他,好半才找回声音,“那个……我觉得咱们话题扯远了。” “那好,咱们回沈复。”陆南深面对着她,将她往自己跟前拉了拉,“不管他了什么,那只是他个饶看法,跟我无关,而且他是沈复,我才是真正了解陆门的人,你是信他还是信我?至于女孩子,别没有追求我的了,就算有,我也不会同意啊,我管她条件如何。” “这么坚决?”杭司听了这番话后,心里竟是莫名的喜悦了,刚刚的滞闷一扫而光。 陆南深笑,“当然,我都有女朋友了。” 杭司耳根子一烫,抽回手,“我可没同意。” “但你吃醋了。”陆南深笑。 杭司的脸更红了,还有点被拆穿的尴尬和气愤,她清清嗓子,“我那是吃醋吗?我是为了你着想,你口口声声喜欢我,万一你没分清呢?万一你哪蓦然回首,伊人正在灯火——” 陆南深蓦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剩余的话尽数都被堵回了喉咙里,伴随着男子温热的唇息和好闻的清冽气一并吞回到了肚子里。杭司像是被茹了穴,一动不动了。 但很快感觉就冲上来了,似流水般四面八方涌入。悸动的、心跳的,他的吻最先封上时是温柔缠绵,随即就变得来势汹汹。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得耳膜都生疼,下意识伸手贴着他的胸膛,指尖都差点被他的体温熨烫,他的心跳也很快。 稍许陆南深微微放开她,额头却抵着她的,呼吸微促,看得出是在有意控制。他嗓音喑哑地,“什么没分清?杭杭,你就是我的,我也只是你的,就这么简单。” 杭司的心被这句强有力的话给狠狠烫了一下。 陆南深见她还红着脸,一时间心头又是泛痒,他忍不住再次吻上她,可这次远比刚刚更强势了。 近乎咬疼了她。 她低呼,“陆南深!” 陆南深蓦地停了动作,大手控着她的后脑,胸口明显的上下起伏着,呼出来的气息滚烫灼热。 “陆南深……”杭司不确定地唤了他,嗓音微颤。 陆南深还保持着控着她的动作,在努力地平息汹涌而至的情欲,他低声应道,“是我。”话毕他才抬起脸,凝视着她,控住几番都想将她压倒的念头,“很晚了,睡吧,明还要做脱敏练习。” 268 不是请求是命令 这该是陆南深第一次以主人格的身份与他们同时见面。 导火线在乔渊。 陆南深回到卧室后第一时间就进了浴室,花洒喷出来,水珠尽数打在他身上。他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很快被冷水打湿,紧贴在身,肌理贲张,性感又力量福 可他看上去难受得很,一手撑墙,手背上凸起的血管虬屈而上,额头上的青筋乍现。那声音似乎就在耳边转,冷笑着,“陆南深,别以为你有多高尚,在面对男女情事上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陆南深抬手将花洒调最大,可在腹攀升的火种还是一个劲往心底里烧,就总是有种冲动,他想现在就冲出去,然后,去找杭司。 除了耳边那个声音外,还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去找杭司,去做你想做的事,她本来就是你的,早要晚要有什么差别? 耳边的嗓音比花洒喷下来的水珠还要寒凉,“你我龌龊,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样动了心思?陆南深,从你有了那个念头开始你就别当自己是圣人了。” “滚!”陆南深咬牙。“乔渊,你是你,我是我。” 乔渊的嗓音冷沉沉的,“别自命清高了陆南深。” 陆南深被冷水浇得透心凉,这才压了汹涌而至的欲念,他冷言,“都滚出来见我!” dId患者有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旁人很难进来。 这也是陆南深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世界,很拥挤。 素叶曾经给他讲过一个案例,也是dId患者,他进入到跟次人格对话的世界里,那世界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无法看清楚这个世界,却能看清楚每一位次人格,因为次人格的身上都像是打了一束光似的。 可陆南深的不一样。 他的世界很亮,亮到刺眼的那种。像是水一色,而他就在这水色之间。他身在其中,朝上看有无数个他,朝下看又有无数个他。 除了他,他还看见了别人。西装革履的乔渊、利落工装的陈凛,还有穿着满身口袋背带裤的沈复。 在他们的头顶和脚下又有无数个他们,像是独立的个体,随身都能跟他宣战。 三人都坐在透明的高脚椅上,椅子有靠背能旋转,沈复就坐靠着椅子一圈一圈地转,周遭无风,所以沈复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并没有因为旋转而受到影响,每根头发都好似纹丝不动。 见着陆南深后他热情地打招呼,乔渊面色冷淡,陈凛面无表情。三人之中,陈凛百分百是乔渊的人,沈复此人立场不定,所以是陆南深争取的对象。 唯有尽头是黑暗。 陆南深在空椅子上坐下后朝着深处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见,远处就像是涌动着墨汁似的,诡谲不见底。 陆南深问,“里面是什么?” 沈复马上做出嘘的动作,提醒他,“别吵醒他,很危险。” “他是谁?”陆南深一激灵。 这次沈复摇头,其他两人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沈复,“到底是什么人不清楚,我只是感觉到了危险。” 到这儿他又强调了句,“很危险。” 陆南深看着尽头的那团黑,不知怎的,心底深处蜿蜒出无法言语的异样。乔渊不是很有耐性,在面对陆南深的时候。 “你以为你能护杭司周全?”他一针见血。 陆南深将目光落向乔渊,盯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开口,“谁都有资格这么问,唯独你没有,她的恐惧是谁造成的?” 乔渊冷笑,“是吗?不过我觉得有时候恐惧也没什么不好。她心存恐惧就是心心念念,所以陆南深,你觉得她在心心念念谁?” “强词夺理。” “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一针见血你心知肚明。”乔渊眼神冰冷,言辞犀利,“你现在敢碰她吗?你根本就不敢,因为你怕她会把你当成是我。” 他在有意激怒陆南深,从年龄上来,乔渊明显更显得老奸巨猾。在他认为,陆南深不过就是个楞头子,既然不能轻易夺舍,搅乱他的情绪也可以。情绪一乱心就乱,心一乱,那就容易控制了。 然而,乔渊想象中的盛怒场面没出现。陆南深就稳稳地坐在那,对于他的这番言论充耳不闻。 一时间倒是让乔渊对他刮目相看。 可陆南深哪是省油的灯?他嘴角微扬,不疾不徐问了乔渊一句,“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吗?”他又微微一挑做恍悟状,“忘了你不知道,一个满脑子只是情欲的人到底跟外面发情的野猫没什么区别。” 乔渊微微眯眼,看向陆南深的眼神里暗涌着怒火。就听陆南深又,“心里有你不怕,只要陪伴久了,恐惧这东西终归消失。所以乔渊,我只要多压制你一,杭司就会多快乐一,你她有一能不能彻底把你忘了?” “你有这个本事吗?”乔渊也是情绪隐忍的高手,冷言,“你有命活下来再吧。” “活下来是我一个饶事吗?”陆南深步步为营。 沈复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蹦下来,“什么意思?不会还要拉着我去对付凶手吧?不行啊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个老头,手无缚鸡之力的。” “我没了,你能独善其身?”陆南深不紧不慢地问了他一句。 沈复哑口无言。 “还有你俩。”陆南深在这场谈话中完全占据主动,始终控制着话语权。“一旦我出事,你俩还能借尸还魂?” 陈凛难得开口,却很不客气,“你想让我们帮你?这是求饶态度?” “我想你弄错了概念,我不是请求,而是命令。”陆南神神情淡淡,“你们没得选,凶手是外力,我们都在一条船上,只能合作。” “让我听你这么一个毛头子的话?想得美。”陈凛知道他得在理,可就是心里别扭。 陆南深笑,“那你就继续听乔渊的命令。”视线落在乔渊身上,下巴微微一抬,“你听命令就校” 乔渊抿着唇,面罩寒霜。 沈复靠在椅子边上,刚才试图往椅子上坐没坐上去,就干脆放弃了。他肝颤,“那我怎么办?我这老胳膊老腿的。” “嗯……”陆南深看着他思量半晌,“要不然,我给你买点钙片吧。” 269 还能手把手教? 第269章还能手把手教? 算是跟次人格达成协议,陆南深根本就不担心他们不同意,都不是蠢人,很清楚一旦本体出了事,那他们也不复存在。 但陆南深不信任他们,这是他后来对年柏霄说的话。乔渊野心勃勃,一旦本体安全了,他极有可能就会杀主人格夺舍。 沈复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那么逼仄的角落,他都能潜入系统中从浩瀚的监控资料中锁定目标,那么糊的画面都能完美复原,小老头是有本事在身的。他留下的优盘里就是凶手的外形线索,通过砸花盆那次陆南深听到的信息和弩手提供的信息,沈复结合监控画面,凶手就无所遁形了。 初步锁定的就是个外形干巴瘦的男人,有腿疾,跟陆南深通过声音给出的线索一致,画面里是对方的半侧脸,这也是唯一最能看清五官轮廓的角度了。 陆南深将凶手情况给到了陈叶洲,陈叶洲惊讶,问陆南深怎么会这么精准锁定?当时那栋废弃楼周围的监控他该查也是查了的。陆南深的回答简单明了:找了个高手。 陈叶洲就对他口中高手很感兴趣。 陆南深说,“这个人吧,亦敌亦友立场难定,你要是跟他认识,保不齐哪天他探了你们警局的系统倒出些资料换钱呢。” 惊得陈叶洲道,“这么没操守吗?” 陆南深给了中肯的回答,“嗯,没什么操守。” 陈叶洲立马打消了想结识的念头,良久后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人既然那么厉害,是不是不管认不认识我都能潜入我们系统?” “那不能。”陆南深给了他颗定心丸。 陈叶洲的心放下来了,殊不知陆南深心里想的是,如果没好处可图,沈复的确是不能黑公安系统,他也不是个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的人。 对于沈复的能耐,年柏霄是好奇得够呛,问陆南深,“既然沈复都是你的次人格,那沈复会的你会不会?” 陆南深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年柏霄,一字一句跟他说,“沈复是沈复,我是我。” 年柏霄笑叹,“要是你在消灭次人格之前都把他们的本事学了,那你就牛升天了。” 陆南深懒得搭理他这种假设。 在陈叶洲开始比对凶手,排查凶手资料的同时,陆南深对杭司的脱敏工作仍在继续。其实杭司进步很大,短短两天她已经不怎么排斥小提琴声音了,这是她没事就在磨耳朵的成果。 真正练习演奏的时候陆南深就坐在杭司身边,距离她更近,随时能调整她的状况。刚拉上前小节还好,可越往后拉,杭司持琴弓的手就越抖。 陆南深起身站在她身后,最初没干预,直到见她的手抖得厉害,他才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腕,轻声说,“稳住,先别急着连曲子,一小节一小节的过。” 他没去刻意强调她的情绪,只是告诉她慢一些、再慢一些,十分耐性从容的。 可杭司的状态显得不是很好。她尽量想去听见陆南深说了什么,可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似的,他的声音如同被这罩子给隔在外面,听进耳朵里的就是嗡嗡作响。 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不管如何控制,杭司还是觉得浑身在发抖,呼吸也愈发困难。 拉琴弦的手被陆南深轻轻控住。 他的手微凉,这一刻倒像是一股清泉顺着杭司的手迅速往她心口里钻,着实使她清醒不少。陆南深没让她继续往下拉,而是将椅子拖到她面前坐了下来,与她四目相对。 “杭杭,你先深呼吸,别急。” 他说话的同时还一手控着她的手,慢慢引导她。 杭司照做。几个深呼吸后心跳得没那么快了,整个人的情绪算是稍稍沉了下来。陆南深抬手擦拭她额头的细汗,“欲速则不达。” 杭司阖着眼,觉得自己像是从罩子里走出来了似的。可刚刚的感觉还是萦绕着她,她低语,“我觉得我办不到。” 一直在压抑情绪,可是这样不是办法。 陆南深拍拍她的头,“你进步已经很大了,慢慢来,还有你要正视你自己,接纳你刚刚的情绪,不要去排斥。因为你越排斥越逃避,最后反噬你的力量就越大。” 杭司睁眼看着他,窗外是大片明艳的阳光。洒落进来将身着白衬衫的他衬得似山涧清泉般美好,他的五官都湮在光亮里,有叫人恍惚的惊艳。掌声与荣耀加身的男子,她一度觉得自己是配不上那个舞台的。 “我带着你,慢慢来。”陆南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道。 他的手劲不大,却足以带动她持琴弓的手,慢慢地滑过琴弦,顿时优美而缓慢的曲子就悠扬而生。 有几番杭司忍不住想加快速度跟上正常节奏,却被陆南深的手给控住。他始终不疾不徐,她的情绪就总会在急躁、惶恐到安抚、平稳间反复横跳。 姜愈背着大提琴来找陆南深,他有几小节拉不准,想着来问陆南深。从房门的玻璃上瞧见屋子里的情景,忍不住拿起手机冲着里面拍了张照片。转头发到2群里,跟大家伙说,这不是挺有耐性的吗?你们没事别总吓我。 陆南深在姜愈眼里那就是演奏级别的天花板,所以但凡有拿不准的地方肯定最先想到的就是请教陆南深,毕竟是乐团的灵魂。不料,乐团的老人千叮咛万嘱咐他,就算有拿不准的地方也要自己去悟,千万别去问D先生,否则他会怀疑你处理曲子的能力。 还有人说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曾经请教D先生的时候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差点将他从乐团赶出去。 姜愈可不信,他觉得陆南深是有才气有傲气,但骂人还真没瞧见过。群里的人瞧见照片后啧啧称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能手把手教? 还有说,有了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都知道怎么教人拉曲子了。 姜愈想的是,男女朋友只是原因之一,杭司自身的问题才是关键,现在瞧着里面一派和谐的场景,估摸着杭司离脱敏不远了。 正想着呢,就听里面咣地一声,响动极大,姜愈吓得一激灵,房间里传出杭司的尖叫声,歇斯底里,十分可怖。 270 都是你的错 杭司控制不住自己。 这该是她第一次这么绝望地发疯发癫却又无法控制自己。提琴的声音最初钻进耳朵里的时候没什么,但很快就像是刀子入耳,疼痛感顺着耳道直抵大脑。 她看见陆南深的手,骨节分明,控着她的手不疾不徐地校音。可很快眼前的手就发生了变化,血顺着苍白的手指往下流,染红了手指缝,耳边是嘈杂的声音,紧跟着是一声巨响,杭司只觉得昏地暗,耳朵就是吱地一声,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像是坠入了无声的世界,可她又出了奇的能听见声音,争吵声,时不时伴着拉得并不协调的提琴声。眼前有一幅幅画面,都像是嵌在破碎的镜子里似的,其中一幅画面在她面前放大,一对男女在激烈争吵,地上一片狼藉,的她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哪怕是房门紧闭还能听见那一句句恶毒的争吵声。 她紧紧抱着提琴,却很心翼翼地不让它发出声响。心里想的是,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吧…… 又有一个画面闯进杭司的眼睛里。她在幽暗的房间里,周遭都很安静,她慢慢地拉着提琴,悠扬的音乐将她包裹,她在贪婪地享受着这份惬意和安静。 突然,她听见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手一抖,拉提琴的动作就停止了。很快披头散发的女人将她拎到跟前,跟她,拉提琴干什么?你还想跟我们一样搞音乐?最后呢?你找个像你爸那样窝囊的男人过一辈子?再生个拖油瓶亲手毁了自己的梦想?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爸生了你!我为什么要有你们这些累赘? 然后又会抱着她大哭,跟她道歉,我也不想这些话来伤害你,但是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跟着还是无休止地争吵,摔东西甚至大打出手。 又一个画面闯进她眼里。深夜,女人走到她房里,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哽咽,我走了。 女人坐上了车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连她平时用的提琴都没拿。她哭喊着,心底不上来的恐惧,就抱着女饶提琴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边追边哭喊,在她心里,提琴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她竟也不要了吗? 最后的画面就是她坐在车里,一旁的车座上还放着那把提琴,男人将车开得很快,快到近乎疯狂。 然后就是撞车的画面,从那起,她的耳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只能听见一片空白。 杭司发起疯砸提琴的时候陆南深没阻止,就任由她去摔去砸,任由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剑门外的姜愈见这幕后着实是吓了一跳,见陆南深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他被吓傻了呢,二话没推门就要往里冲。 却听陆南深低喝了一嗓子,“别进来。” 但是晚了,姜愈的脚就跟他的手一样快,在陆南深喝出一嗓子时他已经推开门,脚也迈进来了。正在发疯的杭司听见了动静后蓦地转头过来,姜愈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生生打出个激灵来。 那是什么目光啊,疯批又含恨,朝门口这边盯过来的时候就跟两把刀子似的,哪怕是隔着距离,姜愈都能明显感觉出锋利来。顿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太吓人了! 念头也就刚起来,就见杭司朝着这边就冲过来了。这次轮到姜愈一动不能动了,大脑在提醒他赶紧退出去关上门,可双脚跟被钉子钉住了似的,眼珠子瞪老大。 眼瞅着她的手指头快碰到他连时,陆南深眼疾手快,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捞了回来,这才避免了姜愈一张脸被杭司抓烂的下场。 “出去!”陆南深大声命令。 像是一下解了穴,姜愈就能动了,紧跟着转身撒丫子就跑了。杭司欲要追,但腰被陆南深紧箍着不能如愿,她就将目标转向陆南深。 抬手打他、推他、抓他,声嘶力竭怒吼,“为什么要逼我?看见别人痛苦你很开心吗?” 陆南深就由着她撒泼,但就是不撒手,始终搂着她。杭司抓饶力道挺狠,很快陆南深的脖子就被抓了好几道子,都流血了。杭司一个劲哭喊,“我不协…我做什么都不行,我根本就是个废物,根本就拿不起提琴,也拉不了提琴!” 通红的眼睛,跟失了理智的兽,再次冲着陆南深厉吼,“为什么要我拿起提琴?为什么!都是你的错!都怪你!” 陆南深从她含泪愤恨的眼神里看出了背后的脆弱和无助,一时间心很疼。他还是什么都没,却将她抱紧,不管她怎么挣扎,他还是纹丝不动地搂着她,不让她挣脱他的怀抱。 就这样,直到杭司发癫发狂的情绪有所缓和,陆南深搂着她的手劲也微微放松了些,抬手轻抚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给予安抚。杭司没再大哭大闹,但整个人都像是油灯燃尽似的,她喃喃,“我不行的,我根本就不协…” “杭杭,你行的,你要相信我。”陆南深轻声宽慰,“你只是太着急了,仅此而已。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慢下来,跟着我的节奏就好了。” 杭司在他怀里摇头,丧得很,“我就不该拉提琴,我也不该活在这世上,在他们眼里我丝毫价值都没樱”许是刚刚的发泄耗尽了力气,一时间她浑身都泛软。 陆南深见状将她拦腰抱回沙发上,她靠在那,脸色因激动泛红,可唇色苍白得很。她看着窗外细碎的阳光,像是透过阳光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能回到她不堪的过去。 “那晚上我妈坐在我床头,抬手摸着我,她很少那么温柔地摸我,我当时其实并没睡着,可也不舍得睁眼睛,我喜欢她的手,轻柔的,就跟拉提琴时候一样。” 杭司这番话的时候嗓音哽咽,这番话是给陆南深听,可又像是曾经的她给现在的她听一样。 271 自家的女朋友太能作 在杭司的认知里,这底下没有不喜欢爸爸妈妈的孩子,同样的也没有不喜欢孩子的爸爸妈妈。哪怕她的父母经常吵架,因为直到现在再想起来,她总会在逼仄和窒息的童年记忆里找出一丝甜蜜来。 但在那晚,不管她抱着提琴如何追,她的母亲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杭司才知道,原来喜欢这个东西是相互的。 后来,她到了福利院看到了那些孩子,就更加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的。 “我母亲最在意她的提琴,那晚上我就在想,如果她发现提琴没有带是不是会回头,然后就会发现我在追她?但是,她竟连最爱的提琴都不要了……” 杭司这番话的时候嗓子哽咽,发紧,“后来父亲追上了我,我才发现我连鞋都没穿,当时脚心里全都是血。” 陆南深心疼,抬手轻抚她的头,将她凌乱的长发捋顺。“不怪你,杭杭,你母亲最想割裂的是她无法掌控的生活,有你和没你,她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沉浸艺术的人往往情感强烈敏感,他们会很迅速为一段激烈的爱情埋单,然而爱情需要保鲜剂,一旦保鲜剂没了就露出生活的本来面目。 孩子的突然而至让两个都活在云赌人陡然落地,不得不去面对柴米油盐、养家糊口等生活琐事,爱情在现实的鸡皮蒜皮事中折戟沉沙,就连最引以为傲的才华可能都成了生活上的负累。 有的人会硬着头皮逆流而上,有的人会选择逃避全身而退,显然,杭司的母亲就是后者。 杭司自不易,她的林林种种都让陆南深心疼。而她的音乐才华又是那么的纯粹朴实,一个有着如此强大音乐分的人怎么能就此被掩埋呢? 她对提琴的抵触来自原生家庭,陆南深不是不相信科学的脱敏办法,但在他认为,杭司不是样产品,她是人,是人就会有情绪。所以不管什么样的科学方式,前提之下都需要让她将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让她心底的痛暴露在阳光之下,只有将心底的恶疾尽数剖出,阳光才能照进心底。 “你的痛我明白。”陆南深轻声宽慰,“当年整个陆门动荡,权力大清洗,一起魂颂案又将整个乐团给毁了,不管是我的来路和去路好像一下子都没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曾经多骄傲,那时候就有多绝望。作为乐团的负责人我不能不去面对死者家属,他们恨不得将我活吞了,其实我当时在想,真是给我一刀解决了也是好事,死了比活着能轻松。” “但是,人活着是本能,我父亲跟我和我大哥这句话的时候,我还,觉得这就是句太普通不过的话了。可两年前的经历告诉我,哪怕你再绝望、再行尸走肉,当你身上还有胆子、还有牵挂没法立马去死的时候,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活着。谁不想往好了活呢?总得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走出过往的阴霾为止吧。” 杭司抬眼看着他,眼角承受不住重量,眼泪就下来了。陆南深陪着她一同坐着,但高出她好多来,所以低头注视着她时就跟在哄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他眼里有浅笑,没有不耐也没有嘲讽,像是掬了清泉,温柔又有力量的。“杭杭,我庆幸的是遇上了你,让我觉得前路还不算那么难走,所以这次换成我来拉着你,行吗?” 杭司没话,可眸波微微颤抖。 “把你的心打开,让我走进去,杭杭,你要相信我。”陆南深斩钉截铁地。 杭司的眼泪止不住,陆南深就耐着性子给她擦眼泪,认识她到现在还从没见她这么哭过。 就这样,一个猛劲地掉眼泪,一个安静地擦眼泪。等杭司终于过了心底的难受劲后,理智也渐渐回归,瞅着陆南深就又破涕而笑。 陆南深看上去挺狼狈的,头发乱,领口都被她扯坏了,脸上、脖子上都是抓痕。杭司真是略感无奈,她抽了一下鼻子,“你现在这个形象走出去,别人一定认为你对我做了什么未遂。” 陆南深坦坦荡荡的,丝毫也没在乎自己不入眼的形象,笑,“整个别墅哪有别人?就一个姜愈,现在早跑琴房去练琴了。”他着冲她微微低头,“被你吓跑了。” “那你是傻吗?必要的时候该松手就松手啊。”杭司瞧着他脸上一道子一道子的,不心疼是假的。 陆南深笑着反问她,“什么时候算是必要?” “就……”杭司一时间“就”不上来。 陆南深,“必要的时候,你要么抓我要么抓你自己,我觉得我皮糙肉厚的,抓我几下也没什么。你把自己抓得满脸伤,走出去别人会以为你非礼未遂,多影响你的名声。” “你可真是……”杭司被他这番话得哭笑不得,“可真是双鱼座。” 陆南深对星座没研究,也不知道这番话跟双不双鱼座有什么关系,他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心情好点了?” 杭司的心情的确缓和了不少,眼睛哭得有点肿,显得楚楚可怜的。她就盯着他,一瞬不瞬的。陆南深被她看得有点口干舌燥,问她怎么了。杭司如实,“我刚刚在哭的时候你怎么没想着占我便宜?” 陆南深一怔,他哪料到她能问这个问题,好半“啊?”了一声。杭司转过身面朝着他坐,抬头看他,“女孩子在哭的时候心理防线最弱,你趁虚而入不准就能达成目的了。” 他缓了半,“我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做我女朋友,一旦趁虚而入,事后你会心甘情愿?” 杭司一怔,“不会。” “我要是强行对你,无非是想将你变成鱼,而我是那个渔夫。我不想这样,杭杭,我想让你成为一只鸟,能展翅飞翔自由自在,做你爱做的事,尽情发挥你的才能。”陆南深轻声。 杭司心头震撼,又强行将这份心境压下,她问,“那你不怕我飞走了?” “不怕。”陆南深突然又变得不正经了,坏笑,“我是你的,你在能,还能飞出去?” 杭司哑然,这男人可真是……好吧,可真是双鱼座。 但不感动吗? 不,从没有一个人这样对她过,并且肯定她的才华,又试图将她拉出阴暗不堪的沼泽。 “提琴怎么办?”杭司看着零碎一地的琴,挺心疼的,“还能修吗?” 陆南深笑,“我来想办法吧,你就别操心了。”他着,又补上了句,“谁教自家的女朋友太能作呢。” 272 不是未来嫂子吗 g4车队的教练是懂得带队伍的。 在经过一次速度摸底测试后,教练决定团建,为即将开始的全球方程式大赛做准备。这算是g4的传统习惯了,越是临近大赛就越要精神放松,尤其是这次比赛,g4车队可是押上了不少赞助商的期待。 说实话,是绝对不能输。 g4车队里只有一个女车手,但性子直接强烈,所以能跟男车手们玩到一起去,他们飞往南方城市,两天两晚的行程。白天还是跟往年一样真人c,晚上头天是户外烧烤,次日晚就放松些,打算去ktv嚎上几嗓子。 挺老套的团建流程,但因为都是一群年轻人,大家在一起主要就是疯疯闹闹的倒也有趣。 年柏霄在约方笙的同时卓潇也发出了邀约。年柏霄的理由是,哥们一场,这次测试我都赢了,你不捧场为我庆祝一下?卓潇说的是,方笙,我想邀请你到我的世界,让我带着你去冒险。 方笙决定去了。 杭司十分不解,“以你这性格,竟然不觉得卓潇的说辞很油腻吗?” 方笙说,“这雄孔雀开屏的时候都会一通瞎显摆,你家南深不也说些甜言蜜语吗?” 是说,但没这么浪。杭司问方笙,“你是想再搏一把还是想转移阵地了?” 方笙想了想回答,“都错,我只是想趁着年根底下出去玩玩,你不怪我不陪你吧?” 杭司还不了解方笙?方笙其实是没太死心呢。“你陪我也做不了什么,反而增加我的负担,赶紧走。” 所以在陆南深帮着杭司脱敏的时候,方笙和车队的人已经飞往南国。选了不错的深山度假区,能文能武,还有巨大的穹顶可供户外烧烤。 全程卓潇都挺热情,主动拉方笙入组,方笙表示自己之前从没打过c,卓潇便耐心地教她,温柔多情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 耿子尧和年柏霄一组,见这幕后直皱眉,“哎,不是你的预备女友吗?怎么被卓潇那小子先下手了?” “是啊霄哥,那不是未来嫂子吗?”其他一组的队员都纷纷不解的。 “别瞎说,我和花生……我俩就是好哥儿们。”年柏霄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不是滋味。 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瞧见卓潇还想着手把手教的时候,要不是方笙及时把手撤开了,他可能忍不住上前了。 其他队员一听这话都不吱声了,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咋说?可耿子尧觉出不对劲来,他胳膊往年柏霄肩膀上一搭,“骗鬼呢?哥儿们?这么漂亮姑娘你跟人家做哥儿们?还有,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我可从没见你带哪个女哥儿们来过车队啊。” 年柏霄听着心烦,身子往旁一斜甩开了他的胳膊,“我说哥儿们就是哥儿们,废话那么多!” 耿子尧才不惧他,嗤笑,“装,你就装吧,等那小子把你墙角给挖空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年柏霄皱眉,嘴角下耷得厉害,好吧,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虽然方笙是第一次玩c,但她可算是杀得对方片甲不留,正应了那句“无知者无畏”,方笙毫无顾忌的作战逻辑让对方摸不到头脑,等再反应过来时就被她一枪毙命了。 是,这丫头的枪法贼准。 原本年柏霄玩这个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他注意力总时不时受方笙和卓潇的影响,所以“死相”挺惨。耿子尧他们被打得失了团魂,一个劲喊:你哥儿们是第一次玩吗! 女车手陈鲸是个性格强硬的,她倒是坚持到最后,跟方笙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陈鲸闲暇之余还问了年柏霄一句,“我要打死她你不会心疼吧?” 年柏霄虽说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心烦,但也知道方笙是有这方面天赋的,他说了句,“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就让陈鲸失神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就被一枪“毙命”。 陈鲸气得牙根痒痒,“年柏霄,你故意的吧?” 年柏霄无语,他故意什么了? 晚上吃烧烤的时候年柏霄又酸得够呛,整晚的心思都不在烧烤上。卓潇那队白天赢了战况,晚上挺嗨,不过大家大多都围着方笙转,一个劲夸她打得好。 方笙谦虚,连连说自己就是运气好,加上大家都让着而已。卓潇给方笙烤了玉米,刚要拿给他,就被年柏霄捷足先登了。 “鸡翅,我多刷了蜂蜜,你尝尝。” 卓潇在旁还举着玉米呢。 耿子尧在旁故意起哄,“可以啊大年,姑娘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年柏霄就喜欢看卓潇吃瘪的模样,有点得意,“那是,是我哥儿们,我当然最了解她了。” 一句话落下后,耿子尧和其他几位还打算进一步添油加醋的队友们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年柏霄,你是不是喜欢作死? 方笙接鸡翅的手都伸过去了,听见这话后动作微微一滞,随即转了方向,“玉米是给我的吗?” 卓潇笑着上前,将玉米顺势递给她,“你尝尝,火候不行的话我再给你烤。” 换成年柏霄僵在那了,一时间有点面子上熬不过,微微蹙眉,抿着唇。陈鲸上前,手一伸,“我今天也算功臣,捡了你们多少条人命?” 年柏霄盯着不远处方笙和卓潇小声说大声笑的,脸色更难看了,将手里的鸡翅往陈鲸手里一塞,“给你。” 翌日c的战况更激烈,年柏霄跟上了发条似的,一门心思围剿卓潇,最终卓潇不敌被击中,但年柏霄还不依不饶,眼睛里都快喷火了。 卓潇盯着浑身上下的“枪眼子”,震惊,“靠!年柏霄,给你把真枪你都能把我打成筛子吧,疯了吧你!” 年柏霄冷笑,“鸡不如人就别那么多废话!” 有这时间还不如买只好鸡。 但年柏霄没嘚瑟多一会儿,跟方笙对峙的时候他一时间竟忘了开枪,方笙喝了一嗓子,“想什么呢?” 说着就举起枪,却在这时有人背后偷袭,将方笙“一枪毙命”。 是陈鲸。 年柏霄一下火了,冲着陈鲸吼了一嗓子,“你干什么?” 273 女人间的心思 陈鲸也一肚子委屈呢,跟年柏霄回顶了一句,“你搞明白咱们才是一组的!” 气呼呼走了陈鲸,来了耿子尧。他身上的“枪伤”挺齐整的,拜方笙所赐。见年柏霄一脸不痛快,又顺势往方笙那边看了一眼,说,“这就是你跟卓潇的区别,姑娘上一秒一挂,下一秒赶紧上前来嘘寒问暖,你呢?论担心程度肯胜过卓潇,但有啥用?我就问你,都不上前表示,有啥用!” 年柏霄本就心烦,一听耿子尧没完没了的哔哔心更烦,掉头就走。耿子尧在身后跟着,还不忘提醒,“你要不考虑一下陈鲸也行啊,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那是你瞎。” 这天的“枪战”以年柏霄带领的队获胜。 但卓潇他们也无所谓,天微微落黑的时候,一群人就热热闹闹地进了度假屋的ktv。这是一处网红度假地,源于四周森感重,鸟语花香的不说,度假屋盖得也相当有特色,撞色塔尖设计,乍一看就像是藏在森林里的精灵屋。 他们一度认为这种地方的音响设备不会太好,不想却是顶端整备了,整个度假屋都是他们车队包下的,ktv包房有侧门可以通着后边花园,所以能直接连着穹顶烧烤,能边吃边嚎还影响不到别人,完美。 方笙白天玩打枪玩累了在房间里休息。 同样的,年柏霄也懒得去唱歌,耿子尧给他打了两遍电话,当他得知方笙也没去ktv的时候他的兴趣更寡淡,推说自己不舒服想早点休息了。 通完电话后年柏霄想了想,转手给方笙发了条讯息,问她在干什么呢?怎么没去唱歌?发完他等了好一会儿,消息却像是石沉大海,半天都没得到回复,他一度以为自己的手机是不是欠费了?一想也不是啊,有网络就行。 手机摆弄来摆弄去的,网络信号满满的,打开网页的速度也是嗖嗖的,他心烦,将手机往旁边一扔,肯定是手机的问题。 又百无聊赖地躺了会儿,年柏霄躺不下去了,不会是不舒服了吧?这里毕竟是深山,晚上挺湿冷的。想着起身去方笙房间里看看,不想耿子尧又打了电话。 “你最好跟我说点有意义的事。”年柏霄牙根痒痒的。 耿子尧在手机那头干脆,“好,你好哥儿们来ktv了。” 年柏霄简单冲了个澡,都没等头发干就下了楼,到了ktv包房里一瞧,卓潇正对着方笙献殷勤呢。水果盘、饮料和各种美食都摆在方笙面前,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年柏霄觉得辣眼睛。 其他人见年柏霄来了老热情了,纷纷上前拉他,嚷嚷着要他唱歌。年柏霄唱歌好听,之前也在酒吧驻唱过,所以队友们全都知道。方笙之前是知道的,但从没见他正儿八经唱过歌,所以见他们起哄了,她也抬头瞅了年柏霄一眼。 不想年柏霄正盯着自己瞧呢,刚要移开目光就听他问,“花生,你想听什么?” 方笙没料到他能主动这么问,想了好半天,“随便……什么都行。”她对音乐从不挑,好听就行。 陈鲸上前挺热情的,“年柏霄,你要唱什么?咱俩一起啊。这个怎么样?”她翻歌单挺快的,“之前听你唱过这首歌,巨好听,没事,男生的歌我也能跟得上。” 方笙敛眸不再看年柏霄那边了。 卓潇给她倒了杯热饮过来,顺势坐她身边,“虽然比北方暖和,但山里还是湿气大,女孩子还是喝点热的吧。” 方笙轻声道谢。 卓潇表现得很坦荡,“嗨,谢什么,咱这两天不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吗?哦对了,你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上。” 方笙连连摆手,“我当听众就行,吃吃喝喝的捧捧场。” 卓潇想着她该是不会唱歌就没勉强,笑说,“行,那你想吃什么喝什么跟我说,我也可以出去帮你烤去。” 那头也不知怎的了,总之年柏霄没唱歌,陈鲸拉了他好几次他都拒绝了,弄得陈鲸脸色不大好看。耿子尧不想气氛难看,主动拉着陈鲸唱歌。耿子尧是典型的五音不全,开嗓就跑调跑得厉害,但着实是气氛担当,别管调子怎么跑吧,但场子是热起来了。 该说不说的,别看陈鲸大大咧咧,但唱歌还挺好听,引得大家阵阵欢呼的,一时间成了全场的关注点。陈鲸唱歌的时候就盯着年柏霄看,可能是喝了点酒,眼睛里的爱意就藏不住了。 后来死活拉着年柏霄一起唱歌,年柏霄见大家都在兴头上也不好驳了谁的面子,就跟陈鲸唱了一首,本来挺寻常的歌被陈鲸唱出了你侬我侬的情愫,有几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就开始吹口哨起哄的。 许是暧昧口哨吹得多了,一首歌还剩小半首的时候年柏霄就不唱了,跟那些起哄的说了句,“你们烦不烦?” 耿子尧看出年柏霄的不痛快,起身开玩笑呵斥的,“能不能安静地听会儿歌?” 陈鲸在旁小声跟年柏霄说,“大家不就开开玩笑吗,你至于吗?” 年柏霄下意识瞅了一眼方笙,方笙没往这边瞧,像是很明显对这边不是很关注似的。一时间有点沮丧,他压了压情绪,说了句,“嗓子疼,不唱了。” 就回了座位喝酒。 陈鲸平时在车队里其实就众星捧月的架势,唯一的女车手嘛,素来的成绩也不错,关键是长得也挺好看,在外界也有不少粉丝,一度被叫做g4车队女神。全员对她都挺好,就唯独年柏霄说给她脸色就给她脸色,这让她很不爽。 她又不瞎,看得出年柏霄为什么心情不佳。站在那拿着麦克风,将歌一切,将下首歌暂停,整个场子就安静了。 大家正说说笑笑呢,音乐声一停大家伙都一愣。陈鲸看向方笙,“方姑娘,一晚上了也没见你唱歌,怎么样?咱俩唱一首呗。” 看似邀请,但有点咄咄逼人的态度。方笙又不是听不出来,但她也没应她的邀请,坐那连连摆手,“我真不想唱,谢谢啊,我在这听你们唱歌挺好的。” 陈鲸笑得有点冷,“既然出来玩就都是朋友嘛,没关系,唱得不好大家也都不会笑话你,这里谁是歌手出身啊,就是玩玩闹闹罢了。” 看得出方笙是真不想唱,她说,“我嗓子今天玩得不舒服,算了吧。” 陈鲸见她连连拒绝,就更肯定她是不会唱歌了,那这场暗自较量她更不能放弃了。“没事,你唱前面,唱不上去的地方我帮你唱。” 方笙笑了笑。 心知肚明这种心思的人。 明摆着不就是想用别人跑调和唱得难听来衬托自己唱得有多好吗,这种人在ktv里极为讨厌,还有一种人就是,嘴上明明说自己唱得不好,但别人在唱的时候又拿起麦克风压住别人声音来卖弄自己。 这两种人方笙都见过,陈鲸现在的行为恰恰就成了最令人讨厌的那个。虽然是小事,却其心可诛。 卓潇为方笙解围,起身,“陈鲸我跟你唱吧。” 陈鲸一撇嘴,“你?可拉倒吧,你跟你唱的话都能被你带跑了。我跟方笙唱怎么了?全场就我和她两个女生,女生互动你跟着捣什么乱?” 年柏霄将酒杯放下,抬眼看陈鲸,“她不愿意唱你就自己唱吧,为难人干什么?” 陈鲸转头盯着年柏霄,目光不悦,“我邀请她唱个歌怎么了?又不是拉着她杀人放火。在咱们车队,大家伙不都嬉闹惯了吗,没必要扭扭捏捏的吧。” 话说得不好听了,一时间气氛有点凉。方笙见状放下酒杯,“行,不就唱歌嘛,来,唱吧。” 年柏霄看向她,“嗓子不是疼吗?” 方笙摆了个手,“不碍事,今晚大家高兴嘛。” 陈鲸阴阳怪气的,“是啊年柏霄,人家方笙自己都没意见了,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年柏霄皱着眉头没说话。 耿子尧在旁做和事佬,“选首简单的!” 陈鲸根本没搭理他,转头笑看方笙,问她会唱什么。方笙想了想,“随便吧,别太高的就行。” 陈鲸暗自嗤笑,嘴上说好的好的,手指头却是点了首需要飙高音的。点完之后还故作无辜说,“哎呀,点上这首了,我觉得高音部分还成,你行吗?” 方笙微微一笑,“没关系,我跟着你唱,唱不上去就你来唱呗。” 陈鲸忙不迭地继续音乐,用麦克风说,“你唱前半段,我唱后半段,副歌部分咱俩一起。” 唱歌难听的人开头,才能成为陈鲸的陪衬,这算盘打得贼溜。 前奏较长,也方便方笙回话,“这首歌前面我不大熟啊。” 快进歌了,陈鲸也没时间多寻思,说,“那我唱前面。”话毕就开始唱歌了。 她的嗓音是挺好听的,虽然不到专业级别,但跟她平时外放的感觉截然相反,很甜很柔和。 前段唱完,陈鲸就瞥眼方笙,看她唱的时候有多丢脸。 可方笙拿起麦克风唱第一句的时候,陈鲸就当场僵住了,紧跟着是全场的欢呼和鼓掌声,还有耿子尧的大嗓门,“我去!是不是没消音啊?” 274 哪里不对 耿子尧这么一喊,陈鲸也反应过来了,竟还真以为是没消音,跨步上前就去操作。伸手一点,原唱出来了。 原本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踩方笙,不想竟阴差阳错地再次向大家证明了方笙的嗓音好似。陈鲸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或许是因为包厢里流光溢彩乱晃的灯光,一时间衬得陈鲸的脸红一块白一块,诡异又尴尬。 方笙唱完她那部分后全场都嗨到极点,手鼓、晃铃、尖叫和口哨声,就连年柏霄都没料到方笙唱歌能这么好听,一手捏着酒杯,好半天却忘了喝,目光始终落她身上,嘴角微微扬起。 抛去之前她故意夹着嗓子说话,方笙平生都是爽朗直接的,但她的嗓音十分独特,要说清冷吧还留有余温,不像陈鲸那么甜腻,像是从最遥远天际传来的神女之音,又透着怜悯世人的人间温暖。 对于大家的反应,陈鲸别提多懊恼了,她就万万没想到方笙能唱得这么好。副歌部分即将进入一段戏腔,音高非常。陈鲸看了方笙一眼,“你唱。” 方笙微微蹙眉,“戏腔不好唱啊,太高了。” 陈鲸一听这话在心底冷笑,碾杀她的时刻终于来了。于是戏腔部分一进陈鲸就开了嗓,当然,她是奔着惊艳四座来的,要是搁平常那肯定就如愿了。可正所谓没对比就没伤害嘛,恰恰是有了方笙之前的之音,陈鲸再用她那甜腻腻的嗓音来唱戏腔就没什么优势和惊喜感了。 陈鲸见大家反应平平,一时间就着急了。越着急就越想用力,越用力嗓子反倒越紧,一段戏腔就唱得上不上下不下,本来就不是专业的,这么一听更难受。 方笙决定做kvt里第二类讨厌的人,别怪她不讲武德,看跟什么样的人交手了,像是陈鲸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人,那她也没打算高风亮节。于是拿起麦克风,“替”陈鲸完成戏腔。 两个声音交叠的瞬间就立见高下了。方笙的戏腔唱得都相当了得,每一个转调起扬的都有往人心里钻的力量,自然又是赢得阵阵惊呼声。陈鲸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一来是吊着嗓子已经挤不出声音,二来也没必要再唱下去了,她再开口无非就是给方笙做陪衬。 这首歌唱得陈鲸心里那个不舒服吧,歌曲结束后她连台面上的话都没说,扭身坐回位置上,喝了几口闷酒。围着方笙的人可不少,耿子尧为首的,问大家是不是还想听方笙唱歌。一呼百应的,大家的热情都挺高。 方笙喝了两口水,冲着大家伙摆手,表示不唱了。卓潇替方笙解围,“差不多行了啊,还可一个人薅羊毛啊。” “卓潇,方笙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耿子尧玩笑间不客气。 卓潇听了这话不大高兴,但大家伙吵吵嚷嚷的,这场争执也就没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点了首合唱的,撺掇方笙和年柏霄唱,说是想听听全场嗓音最好听的俩人合作一首。 陈鲸肉眼可见的生闷气。 方笙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年柏霄倒是干脆利落起身,伸手一捞麦克风,“花生,唱歌去。” 方笙想了想,也没拒绝。 可想而知现场效果有多好,年柏霄本来就玩过乐队,方笙的嗓音融合度相当高。又是一首情歌,两人对歌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是一场听觉上的享受。 一首歌意犹未尽,再让唱方笙就连连拒绝,她是嗓子真快冒烟了。那边烧烤了得,年柏霄拿了吃的喝的来找方笙,不想又被卓潇捷足先登了。 年柏霄的好心情又被破坏了,怎么看那个卓潇怎么都不顺眼。耿子尧给年柏霄倒了酒,“怎么一副杀人的眼神?” 年柏霄接过酒杯,满满一杯啤酒就被他一饮而尽。就被一放,拇指蹭了一下嘴角的啤酒沫子,“老子让他在这次比赛里输得裤衩都没!” 耿子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方笙正在跟卓潇有说有笑的。好心提醒一句,“他输了不就代表咱们车队输了?大年,这种不吉利的话在赛前可不要说。” 年柏霄眼睛里冒火星子,huahua的,他特么把这茬给忘了! 耿子尧在他面前摆弄手机,用肩膀顶着他,站没站相,“你看我给你俩拍的照片,多郎才女貌。” 还拍了不少,各个角度的。年柏霄一手拿着杯子探过来头,看着耿子尧的食指滑过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然后眉头一皱,“删掉。” “这不挺好的吗?都能当屏保。” 年柏霄白了他一眼,“拍老子就拍老子,你拍卓潇干什么?还跟老子同框,他也配?” 拍上卓潇了?耿子尧仔细一瞧,嘿,还真是。“就挨上了一点你都能瞅见?什么眼神。” “看他不爽不行?” “行行行,你不爽你老大,想好了啊,那我可就删了。”耿子尧笑说。 年柏霄咕咚咕咚倒了啤酒,点了头,转念又一想,“能修图吧?把他剪下去那种。” 杭司有点拼命三郎的架势。 眼泪一抹,理智回归又开始练琴。别墅隔音做得好,地处僻静的,所以再晚也不怕扰到别人。姜愈见她这么努力,也打了半小时的鸡血,之后抱着大提琴栽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杭司亲自拉琴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强烈的生理反应,每每这个时候陆南深都会示意她放松下来,他的手全程都在控着她的手,稳当又安全的。 渐渐的,杭司的情绪朝着稳定的方向发展,眉心也一点点展开。陆南深的手从全程掌控到偶尔会松两下手,再到松开个几分钟。 杭司的状态越来越好,曲子也逐渐悠扬。姜愈一个激灵睁眼的时候正好听到杭司拉到了最后的乐章,愕然,“谱子不是刚到手没两天吗?你这么快就拉下来了?” 魂颂是个大整章,其中又分小乐章,姜愈刚刚看得清楚,杭司拉下来的时候完全没看谱子。 这…… 可杭司眉心紧锁,抬眼看着陆南深的时候有求助的意思,“好像哪里不对啊。” 275 是因为她有男朋友 是不对。 很细微的不对,杭司感觉到了,陆南深听出来了。至于姜愈,他听出来的并不多,甚至觉得无伤大雅。 音准的问题。 单听小提琴部分的话没什么影响,但放到整体的乐章中就能听出端倪。当然,是陆南深听出了端倪。 姜愈说,“有很大差别吗?” 这个问题都不用陆南深回答,杭司就开口了,“一点点的音准问题都不能有。”她是小提琴首席,连她都出现了音准问题,那让乐团里的其他人该怎么看她? 而且自打决定加入d乐团后,杭司其实没少悄悄查陆南深的消息,作为乐团的灵魂人物,乐手们心中的音乐之神d先生,那可是极其苛刻的存在,别说音准这样重大的问题了,哪怕进错一个节奏点都是不行的。 2群里的那些老人,平日里挺喜欢吐槽陆南深的。说他看着一副陌上公子不染尘世、纯绿色无污染公然无害的模样,实则是个魔鬼。 “就是你不能错一点,哪怕是手滑一下弄错了半个音他都能听出来,就算混在一堆乐器里演奏,但凡有出错他都能听出来。” “黑脸的时候可吓人了,谁敢在他面前出错啊。” “没错,真不知道d先生的耳朵是怎么长的?怎么那么细微的错误都能听出来?” 老人们甚至还跟杭司和姜愈讲了一件事。 话说之前有名风琴手在合奏的时候进慢了拍子,就慢了那么一点点,照理说台下观众是听不出来的,甚至换做其他乐团也不会太较真,也不是全程慢到底。可陆南深在众多乐器的合奏中就听出了风琴手的问题。 那名风琴手相当有才华,而且音乐天赋极高,自然是不承认自己的问题,而且他也认为自己并没有进慢节奏。结果每场排练中陆南深都是全程有录音的,他给了风琴手机会,让他自己去回听。 那风琴手回听了,却没找出问题来。陆南深问他,你是没听还是听不出来? 风琴手一口咬定说自己听了,但没认为自己有问题。陆南深在音乐和演奏上是个绝对较真的人,干脆将风琴的音轨抽离出来,让风琴手去听。 还真是找到了问题所在,但就那么一点点的小错误。风琴手面子上挂不住,跟陆南深说只是无心之失,这点错误在整个大合奏中并不重要。结果就因为风琴手的这句话,陆南深便让对方离开了乐团。 “要的是态度。”老人在群里说,“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原则性的错误不能犯,就是不能用错误的演奏方式来糊弄观众,却不承认这是个问题。” 杭司是肯定陆南深的做事原则,所以在刚刚的演奏中她才极为不满意。姜愈担心陆南深会毒舌黑脸,忙帮杭司找补原因。“你现在演奏上就算有问题也正常,你还没彻底脱敏,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目光往杭司手里的小提琴上一落,“这不是把临时琴吗,肯定不如专业的,说不定就有音准问题。” 之前那把小提琴被杭司给砸了,陆南深立即弄了把练习琴来别墅。练习琴肯定是有诸多问题的,毕竟不是自己的琴使的得心应手。 可杭司不接受姜愈为她找的“开脱”理由,她摇头说,“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自己。” 姜愈闻言后有点着急,这怎么还总打击自己呢?他下意识去看陆南深,生怕他脸色不对劲。 不想陆南深竟说了跟姜愈同样的“理由”,“杭杭你也别太着急,练习琴会有练习琴的问题,也不一定是你的问题,放轻松。” 姜愈在这头都听傻了。 这是群里老人口中的冷面毒舌d先生?跟他听到的完全不一样,这不还帮着杭司找理由呢。 杭司的脸色却十分不好看,她摇头,一时间显得很沮丧,“是我的问题,南深,我的耳朵是有问题的,我根本完成不了高听力的乐器演奏。” 这也是为什么小提琴训练年龄要早于其他乐器的原因,小提琴对于听力有着极高的要求,相对其他乐器来说就更加苛刻。杭司痛苦道,“我现在的耳力能力根本完成不了魂颂,南深,我没你想的能力那么强。” 从重新拿起小提琴的那刻起,杭司对自己就充满了挫败感。她儿时音乐的天赋和对音乐的喜爱,都随着一场场惨痛的经历折戟沉沙。她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实则内心空洞成竹。 陆南深先是由着她沮丧和自我否定,也没再急着下定论。就耐着心坐在她身旁,抬手轻抚她脑袋的时候嘴角含笑,似乎这一切在他眼里都算不得重要的事。 良久后陆南深才说,“你听力有影响这是事实,但全程我都听下来了,你的问题更多还是出自拉琴时的不自信上,这还是跟你高敏体质有关。杭杭,整首魂颂有多长、有多少篇章你很清楚,整曲上下你的音准没出大问题,这已经很难得了。细节是需要时间来细抠的,你要给自己,也要给我时间。” 杭司抬眼瞅着他,眼眶微红,让人乍一看就跟只可怜的小猫似的。“给你时间?” “我是乐团的负责人,又是魂颂的创作者,更是你的老师,你练不好我的曲子这是我的责任,怪不到你头上,另外,”陆南深边拍着她的头边说,“姜愈的话的确没毛病,这把琴谁都拉,琴弦松动也会影响音准,你的订制琴已经在做了,别焦虑。” 杭司觉得窝心,是她不够好,怎么能怪他呢?而且,还有订制琴吗?见她眼神疑惑,陆南深笑说,“作为d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总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琴吧。” 杭司是激动,但同时也觉得更愧疚了。 姜愈在旁听着这番话心里可不是滋味,嘟囔了句,“我还是首席大提琴手呢。” 都没我的订制琴。 这话他发誓真就是小声嘟囔的,不想陆南深慢悠悠回了句,“你自己没钱订制吗?” 姜愈真是服了。 既然被听见,那他也不想遮着藏着,笑道,“这不公平啊,同样是首席,她有订制我没有?” 陆南深不紧不慢地回了他这个问题,“她有订制琴是因为她有男朋友,你要不也使使劲先把单身解决了?” 276 瘦瘦小小的那么一只 陈鲸又来邀请方笙了。 说是邀请,实则还是比拼。度假区里的娱乐项目不少,场馆虽说都不大吧,但麻雀小五脏俱全。挨着ktv包房的就是射箭馆,里面的设备非但有模有样,还相当的专业。 陈鲸死活拉着方笙去射箭,理由是这帮男生只知道喝酒,屋子里酒气熏天的了。她说话的同时脸颊都红红的,方笙担忧,“你喝得也不少吧?还能射箭吗?” 陈鲸说,“我是酒精上头,喝点就这样,不见得是喝多了。” 方笙不大想去射箭,觉得在这里吃吃烧烤唱唱歌挺好的,射箭馆她看了,进去玩的时候还得全部武装,太麻烦了。但陈鲸不依不饶的,还笑问她,“你不会是怕了我不敢跟我比吧?” 耿子尧觉得陈鲸针对性太强了,说,“白天c的时候你都没赢,现在还玩?” 陈鲸不悦,“什么叫我都没赢?耿子尧你喝酒把脑子都喝没了是吧?今天咱们队是谁赢的?再说了,射箭跟c能一样吗?” 年柏霄看得出陈鲸就是想出口气,起身阻止陈鲸,“差不多行了吧,太晚了,明天我们还赶飞机。” “这才几点,出来玩就要尽兴啊。”陈鲸转头看着方笙,“你不会真怕了吧?” 方笙着实没兴趣,但要她认输息事宁人那是不可能的,陈鲸三番两次挑衅,真当她是软柿子捏呢?这种人不一下子打死了,日后还是个麻烦。她便同意了,又说,“既然是比试,那就有输有赢,输赢怎么算?” “输了啊。”陈鲸哼哼笑的,“你输了的话也没什么,就……当着众人的面敬我杯酒吧,如果我赢的话,那……” 她故作思考,又眼角一抬,目光落对面,“那年柏霄就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周围人起哄。 耿子尧专业打脸,“你跟方笙比试,带上年柏霄干什么?” 陈鲸怼了一句,“我乐意,关你什么事?” 年柏霄眉心皱紧,刚要开口就听方笙慢悠悠问,“别只想着你赢的事啊,你输了呢?”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陈鲸说的两点都是以她赢了为前提。陈鲸哼笑,“我能输?就这项运动我玩好多年了。” 这句话倒是没扯谎,车队里所有人都知道陈鲸经常出入射箭馆,不说是赛级水平吧,但这些年也练得挺像样的了,至少跟玩家级选手比都不在话下。年柏霄知道陈鲸射箭的实力,上前拉过方笙,“有什么好比的?” 方笙抬眼看他,见他眸光泛着紧张的就想笑,“你是怕我输还是怕我赢啊?” 年柏霄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来气,瞪着她,“你说呢?” 没等方笙回答呢,就听陈鲸懒洋洋地说,“年柏霄,你跟方笙不是铁哥们吗,那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一旦输了,你就做我男朋友有什么不妥啊?” 强盗逻辑。 显然这种赌注都不用搭理,但卓潇从旁似开玩笑般,“陈鲸,你要是贪图年柏霄美色就直接上啊,绕这么大的弯做什么?还得耗我们家方笙的神。” 这话说的大家都听出意思来了。 年柏霄面色清冷的,盯着卓潇问,“什么叫我们家方笙?方笙是谁家的跟你有毛关系?” 卓潇对上他一脸的不悦,轻描淡写的,“方笙是车队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有毛病吗?” 方笙不想听他俩争吵,转头看向陈鲸,“比试嘛,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赢,所以陈鲸,一旦你输了呢?” 陈鲸冷笑,“你说吧,我愿赌服输。” 方笙微微一笑,“游戏一场而已,输赢也没那么重要。这样吧,一旦你输了,你就当众敬杯酒给我吧。” 将她的条件还给她。 看似没什么,但所有的心思都藏在这一杯酒里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输了大不了就默认了,但当众敬酒来承认自己输了的方式,何其羞辱人? 方笙这性子就是,你好说好商量我能敬着你,但你非但给脸不要脸还蹬鼻子上脸,那她可就不惯着谁了。 陈鲸笑,“让我认输给你敬酒吗?” 耿子尧起哄,“方笙,你是不是还落了个条件?” 陈鲸不悦,“耿子尧,可显着你了是吧?” 年柏霄盯着方笙,不知怎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竟是隐隐有些期待,期待方笙说出第二个条件。不想方笙笑了笑说,“就这么一个要求,那还能有什么?” 年柏霄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不少。 射箭馆里一下涌了不少人进去,大家都对这场赌局感兴趣,毕竟一旦陈鲸赢了,那别管年柏霄会不会同意,都给了一个陈鲸追求他的机会。 年柏霄脸色难看得很,坐在一旁一声不吱。耿子尧见后误会,小声跟他讲,“你又不是未成年,方笙也不是你监护人,陈鲸一旦赢了,你死活不同意不就完事了,还至于这样苦大仇深的?” 年柏霄心烦,一挥手,“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那你给我讲明白。”耿子尧不怒反笑。 年柏霄没声了,他也不懂,不懂自己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 两人穿戴好后,陈鲸雄赳赳气昂昂的,见大家都来了场馆,一时间别提多激动了。刚才在ktv里自己丢了多大的脸,现在这个场馆里就要争回来,让大家的目光都重回她身上。更关键的是,她就要明目张胆地让大家伙都知道,她就是要让年柏霄做他男朋友。 打从在车队里第一眼见到年柏霄的时候她就喜欢他了,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陈鲸对他的喜爱也日益增加。但年柏霄对她的一腔热情总是视而不见,她自诩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在国外比赛的时候那么多热情的洋妞都喜欢黏着年柏霄,她觉得自己的热情可不比那些女人少。 这么想着就更激动了,而且势在必得的。没那么多规矩,就是每人五支箭,累计分数。所以在第一轮开始陈鲸就来势汹汹,第一箭就射中了九环,几乎靠近红心位置。 之后得意洋洋地看着方笙,大有等着看她笑话的架势。 就她?瘦瘦小小的那么一只,可能连弓都拉不开吧,真不知道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还能让年柏霄破例往车队里带。 277 这就叫近情情怯吧 嫉妒一个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所以这一刻陈鲸眼里的各种复杂情绪就被年柏霄看在眼里。他走到方笙面前,小声问她,“有把握吗?” 方笙奇怪他的反应,边调整箭弓边说,“就是个游戏,输了赢了有那么重要?” 年柏霄吃了个瘪,其实他想跟她说,你可别把我给输了。 陈鲸见方笙在调整箭弓,在心底冷笑,还挺装模作样的。她问方笙,“你之前玩过吗?如果实在不会的话没关系的。” 方笙淡淡地回了句,“好久不玩了。”说着抵箭拉弓。 陈鲸暗自冷哼,还好久不玩了?就是不会还在那打肿脸充胖子吧。她收了箭看着方笙,就等着她一箭射偏呢,说不准连靶子都射不到。念头刚起,就听嗖地一声,一支箭从方笙的箭弓里射出去。陈鲸觉得自己都不用去看她的成绩,能打中靶子就不错了吧。 就听周围人惊叹欢呼的。陈鲸纳闷,扭头一看顿时愣住,那支箭不但射中了靶子,而且中的竟然还是十环。陈鲸心里一激灵,后背就是阵阵发凉,怎么可能?对,一定是碰巧,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她跟方笙说,“挺幸运啊。” 方笙笑了笑,“还继续吗?” “当然。”陈鲸觉得她问得可笑,不会射中了个十环就以为自己多牛了吧。 陈鲸第二箭九环,发挥得很平稳。等方笙的第二箭时她在想,总不能狗屎运又一个十环吧。这次方笙没再像第一次那样调整箭弓,甚至都没用上陈鲸刚刚那么长的瞄准时间,一箭过去,竟又是个十环。 陈鲸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响,场馆里其他人掌声和欢呼声都能掀了屋顶。方笙相对来说挺平静,示意大家安静后转头对陈鲸说,“我看算了吧,你赢不了我。” “大言不惭的!我能赢不了你?”陈鲸的态度相当不客气了,开始第三箭。 可这一箭就发挥得极其不稳了,或许是因为前两箭都输给了方笙,或许是因为方笙的那句“你赢不了我”,总之,第三箭她射中的是八环。 方笙见陈鲸的脸色十分难看,举箭笑了笑,“别太当真,你看咱们的赌约都跟儿戏似的,真要是赌的话,你岂不是输得更惨?” 陈鲸冷言,“等你赢了我再说吧!” 方笙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自我作妖精神。” 话毕第三箭射出去了,又是个十环。射完她没再等陈鲸,又连着射出第四支和第五支箭,干脆利落,箭箭都是十环。 周围人惊叹,“靶心都快被你射烂了吧方笙!” 陈鲸的脸色都不能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似的。方笙转头看着她,一脸善意的,“你一支我一支的太浪费时间,现在我全射完了,该你了。”说到这儿她又好心提醒一句,“但我真心觉得你应该赢不了了。” 的确是赢不了了,还用得着她来提醒?陈鲸快气炸了,僵在原地整张脸都憋得通红。就算后三支箭她也射中十环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她就从没射中过十环。 输得一败涂地。 一群人涌过来了,七嘴八舌地问方笙。方笙笑说,“其实我小时候因为射箭射得好是要被选进国家队的,国家队的老师都来看过我了,觉得我在射箭方面有天赋。” 众人又诧异又羡慕的,国家队啊。“可是你现在……” 方笙的笑里就透着不好意思了,“我那时候不是小吗,就图一个贪吃,有段时间教练没少盯着我,但我哭啊闹啊的就是不行,最后没办法我就被教练送回来了,说我太能吃了,不利于训练。我爸妈也没逼着我,想着就我这么一个闺女,样样都好唯独嘴馋,嘴馋就嘴馋吧,大不了就供我吃一辈子呗。” 她轻描淡写地讲,周遭人就忍不住笑,就连年柏霄都忍不住扬唇浅笑的,抬手一揉她脑袋,“那么能吃也没见你胖啊。” 好像撕裂开来的两个世界,一边欢声笑语一群人,一边冷冷清清一个人。陈鲸气得将手里的弓箭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摔弓箭的动静挺大,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方笙见状将年柏霄往旁边一拨,冲着陈鲸的背影喊,“哎,你不收拾一下啊?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杯酒的啊。” 显然,谁也没理会陈鲸的离去,又围着方笙有说有笑的。耿子尧一条胳膊搭在年柏霄的肩膀上,笑说,“方笙,你这下可算是大年的救命恩人了。现在你赢了,那大年就属于你了呗。” 年柏霄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耿子尧,“别胡说!” 方笙见状,含笑的唇略有僵硬,又努力挤笑说,“对啊耿子尧,别乱说话,我和他……就是哥儿们。” “既然是哥儿们,”冷不丁的,有道声音落下来,“那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方笙一愣。 这才看见是卓潇从人群中走过来,也不知道他在哪弄的花,总之一大束抱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神含情脉脉的。他缓步上前,直到在方笙面前停住了脚步,深情款款说,“方笙,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然后呢?” 别墅二楼的卧室里,陆南深意外很八卦了年柏霄此次团建的事,尤其是听到方笙被当众求爱后,陆南深更是好奇了。 这俩人没一起回来,年柏霄进了别墅后就把自己关起来了,大概半小时后方笙也回来了,送他回来的那张脸陆南深熟,卓潇。 年柏霄冲完澡出来都没心思擦头发,湿发乱蓬蓬的,穿了条大裤衩,上身还光着,水珠都挂在结实的胸肌上。整个人显得又气又颓的。“然后?然后她就同意了。” 陆南深拄着脸,十分冷静地看着他的一脸焦躁。“她同意你就让她同意了?” 年柏霄憋着气,“不然呢?她都同意了!” 陆南深哦了一声,起身就要走,被年柏霄一把给拉过来,“事都没聊完呢,你要去哪?” 陆南深抬眼看了墙上的时间,示意了一下,“杭杭练琴的时间到了,我得到楼下盯着去。” “那我怎么办?” “你怎么了?” 年柏霄干脆堵住门口不让他走,“我心里难受,你不安慰我,就哪都别去。” 陆南深无奈叉腰,“不是大哥,你自己都觉得木已成舟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让我怎么安慰你?” 年柏霄一挥手,“昨晚上我能肯定卓潇没进方笙的房间,所以肯定没做成粥。但是,这不是重点,我不管做没做成粥吧,你说我给他俩搅黄行不行?” 陆南深听他讲话脑筋都一挑一挑地疼,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年柏霄,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搅黄他俩呢?” 年柏霄说,“卓潇不靠谱,他之前交过不少女朋友,他对方笙肯定不真心。” 陆南深诧异,还调查得这么仔细呢。他思量少许,“我只给你一句话建议。” “你说。” “如果你不想方笙落卓潇手里那就抢回来。”陆南深直截了当的,“但前提是,你要清楚自己的心思,为什么要把方笙抢回来。” 杭司这头因震惊而完全取代了这两天练琴的焦虑和自我怀疑。方笙回房后早早卸了妆,像条死狗似的趴床上,见了杭司那眼神后她说,“卓潇长得帅,对我又好,那我考虑一下他怎么了?” 杭司盘腿坐在床上,“那你是答应他了还是没答应?” “也不算是答应吧,就是不拒绝不逃避,先做朋友相处着看,如果真心不排斥的话那就是男女朋友。”方笙扯过抱枕抱怀里,“这些话我在回来的路上都跟卓潇说清楚了,当今社会嘛,话要说透。” “年柏霄那边呢?你不考虑了?” 方笙呵呵,“人家口口声声说是好哥儿们了,我还能怎么着?可能在他心里我们就是哥儿们吧,真要是心里有我的话,那卓潇跟我求爱的时候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杭司不清楚他们团建过程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事态的发展超出她的预期,她以为方笙这一趟回来是会收割男朋友的,但那人绝对不是卓潇啊。 “司司,我放弃了,真的,你知道这阵子我跟他们车队的人接触,也多少了解了年柏霄对待感情是一种什么状况,他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关于这点我得认,我不能自欺欺人。”方笙说这番话的时候挺沮丧。 杭司不解,“他对待感情的状况?他之前也没什么感情经历吧,这点你不是都知道吗?” 方笙叹,“没正式交往过不代表他没动过心思吧,也是他队友无意说的,年柏霄在国外可受欢迎了,投怀送抱的洋妞不少,他也来者不拒啊。他自小就在国外长大,这方面的事都司空见惯了吧。你看,他对有感觉的女人就是会很热情很主动的。” 杭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年柏霄的过往不了解,也没法下判断。末了说,“他以往跟女孩子相处的事我觉得还是要看他个人怎么说,毕竟最清楚情况的人是他,别人误会了也说不准呢,不是也有一种人吗,越是无情的时候越放荡,真正入心了反倒畏手畏脚,这就叫近情情怯吧。” 278 我就是护短 方笙听到“近情情怯”这四个字哭笑不得,她说,司司你知道吗,卓潇在跟我表白的时候年柏霄就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连声都不吱,再怯也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还有一件事,”方笙说着情绪挺不好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杭司瞧着她这脸色,心中蓦然警觉,她觉得可能方笙口中的这件事才是关键。果然,就听方笙描述了一件事,就是在他们临走前一晚,她看见陈鲸敲开了年柏霄的房门…… “陈鲸当时就穿着度假村的睡袍,穿那身进一个男人房间,你觉得能做什么?”方笙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使劲憋着嘴,眼眶还有点红。“车队里的人都知道陈鲸喜欢年柏霄,那大晚上的有美人投怀送抱,他自然来者不拒,这还是被我看见的,还有看不见的时候呢。” 杭司一时间有点乱,“你等等,你确定陈鲸进的就是年柏霄的房间?” 方笙点头。 度假村的房间设置跟酒店的差不多,有单间也有套间。当时分房间的时候方笙看得清楚,年柏霄是住单间,房间号她也看清楚了。 杭司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晚方笙心情不好,就跟杭司睡了同一屋。 后半夜方笙总算睡着了杭司反倒失眠,干脆下了楼去茶水间倒了杯喝的,然后看着夜空发呆。 这个季节夜空好远,远到看不见星星的闪耀。 手机震动了一下。 杭司从兜里掏出来一看,竟是陆南深发来的微信—— 【睡不着?】 杭司没料到他能发微信来,回了条:【是被我吵醒了?】 陆南深:【不是,我还没睡。】 杭司想了想,转头去看群里,这才发现陆南深在群里发了一些曲目的资料,打开一看都是他亲自做的。而且不单单只是资料,还有乐团里每个人练习情况他都一一听过后做了总结,也都一并发给了大家。 莞尔,这人是什么做的?精力这么旺盛。 乐团里的人大多数在海外,跟国内有时差。但陆南深这个人是随时随地的工作狂,时差这种事在他脑子里是不存在的。 杭司点开资料看了看,讲真,她现在脑子昏昏涨涨的,虽然睡不着但也看不进去什么。很快群里又弹出条消息。 是一段视频,发布者竟是姜愈。 杭司也就随手点开了。 一下就精神了。 视频的男女主是陆南深和她,陆南深在手把手教她练琴,一点点帮她纠音,第三人角度拍摄,不用说就是姜愈拍的。 姜愈发完视频还在群里来了句,新鲜出炉的视频,都不带半点特效的。 很快有人应声:「天,d先生手把手教?这叫不叫护短?」 其他人没动静。 杭司盯着视频咽了一下口水,不是,姜愈这是……疯了吗?念头刚起来,就见姜愈火速地撤回了那条视频,紧跟着那个说陆南深护短的留言也撤回去了。 接着,二群里就炸开了锅。 不少人艾特姜愈:是谁给你的勇气,竟把视频发到一群里? 姜愈发了几个哭脸过来:我看错群了!!! 跟风留言那个人更是连连几个懊恼表情包:你看错群了不要紧啊,我说那句话才要命,天,怎么办? 有人说,d先生忙着做音乐呢,应该没看见,撤回得挺及时的。 那人发了个上帝保佑的表情。 杭司一脸无奈,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她觉得陆南深看见的可能性极大,连她都是完整看完了视频的…… 二群正热火朝天的讨论呢,一群有消息弹了出来。 点开一看,竟是陆南深。 「视频看了,拍得不错,下次可以再近点拍,至少能让小提琴组知道自己问题的所在。」 「另外,我就是护短。」 杭司死死盯着陆南深在群里发的第二句话,觉得……嗯,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很不好意思,却又挺骄傲的。 一群里死一般寂静…… 好半天,姜愈发了个流汗的表情:「抱歉啊。」 二群里却比刚刚还要热闹了,几乎是全员惊动。甚至都顾不上国内时差,或者他们认为既然姜愈都没睡,那同样在一个国度里的她也是没谁,所以她被不少人艾特,你一句我一句的。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是想气死我们这群单身狗吗?」 「手把手教啊,我们从没见过他这么耐心过。」 「小杭杭,d先生真没对你发过火吗?」 「你俩有结婚的打算吗?」 ……杭司决定装死。 一群里,又有消息了。 竟还是陆南深,看似很寻常的一句话:「所有人,不准打扰杭司。」 好嘛。 二群立马安静了。 好半天,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是,我们在二群里艾特杭司,d先生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有小号在群里?也不对啊,人数是固定的。」 又有人做了福尔摩斯:「知道了,d先生跟杭司在一起呢。」 「那边挺晚的了,这个时间还在一起,那说明是……」后面一串坏笑表情。 杭司决定不看群了,继续装死。 喝了小半杯红酒,眼角瞥见了个身影。她坐着没动,拄着脸,目光随着那个身影移动,直到,身影到了眼前。 茶水间里没开灯,只着月光。虽说看不见万亩星辰,窗外的月却是明亮,许是快十五了。 皮质沙发上洒落了大片月光,杭司仰头看着走上前的陆南深,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眼前男子身长玉立,英俊眉眼流转着似水光华,像是从宇宙深穹中来,美好得似梦幻泡影。 他低头看她,顺势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低语,“怎么喝酒了?” 这样的深夜总会叫人卸了一身铠甲,杭司回答的语气就听着有些赌气和委屈,“睡不着,失眠太难受了。笙笙目睹了年柏霄和陈鲸的奸情后心情不佳好不容易睡着,我怕吵醒她。” 陆南深微笑,“酒精会麻痹你的感觉,别喝了。”话毕他拿走了酒杯,转头去冰箱里拿了盒牛奶放进微波炉里热上,拿出后倒进了牛奶杯里递给她,“喝这个。” 279 我早晚得弄死他 杭司伸手来接牛奶杯,陆南深没松手,顺势坐她身边才松了杯子。 “你说谁和谁的奸情?” 杭司说了方笙讲的事,双手抱着牛奶杯,末了叹气,“这是我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笙笙。” 陆南深闻言倒是愕然,“不能吧。” 刚才年柏霄念念叨叨的也说了团建期间不少事,但没提陈鲸大半夜进他房间的事。 “这种事总不能对外说吧。”杭司叹气。 陆南深无法判断这件事是真是假,除非年柏霄自己承认。 “哎,”杭司偏头抬高目光看着他。 “嗯?”陆南深也低头。 两人离得近,她一抬头他一低头,就成了呼吸交缠交织的暧昧场面。月华如水,染亮了彼此的眉眼,女子眸间盈盈,男子眼眸似渊似苍穹。 杭司觉得头晕乎乎的,那一定就是酒精作祟了。就连开口时的嗓音都透着黏稠慵懒,“你们在国外长大的孩子,是不是都习惯了热情洋溢的女人?” 这句话问得似无意,但给出的答案可不能是模棱两可。陆南深十分肯定地告诉杭司,“分人,也分家庭。陆门儿郎自小家教甚严,洁身自好是基本。” 见杭司又要开口,他便接着说“据我所知,年柏霄的大哥对他也是相当严格,别忘了,年家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所以家教不会差到哪去,哪怕年柏霄自小在国外长大,一些出格的事应该不会做,否则不得被他大哥打断腿?我听我大哥说,年柏霄真的会被他大哥打。” 杭司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陆南深这个角度来看,她的眼眸暗光耀动,美不胜收。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你俩那么好,你替他打掩护也说不准。” 陆南深唇畔沾笑,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于掌间把玩着。“那就让方笙直接去问,不过她不是答应了卓潇的追求了吗?多说一句,对于这件事年柏霄也气够呛。” 杭司没抽回手,手指下意识地与他修长的手指交缠。“这俩人真是绝配了,彼此有情连我们外人都看出来了就他俩瞎,瞎就瞎吧,咱们告诉他俩,他俩还不信,也是服气的。” 陆南深浅笑,“年轻人嘛,总有疯狂作妖的时候。” 杭司抬眼看他,说得好像他多大年纪似的。 转念一想也是,他体内还住着个沈复呢。 陆南深手臂一抬将她圈在怀里,低头问她,“还不困?” 情侣标准的暧昧姿势。 被他这么一拥,在他怀里她就显得愈发娇小。男子气息拂落,这样一个夜晚就平添了意乱情迷。 杭司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他结实的骨骼和流畅的肌理。 或者真跟酒精有关,杭司总会想起一些个画面来。缠绵,汗水,和难以抑制的喘息声。不,她不该去想那些。 给予她那些的是乔渊不是陆南深,杭司反复这么告诉自己,陆南深对于乔渊的那些行为是感受不到的。 可很快心里还有个声音在撩拨,不,身体都是一个人的,过往两年的日日夜夜,所有的欢好都是这个身体给予她的。 她对这个身体有着本能的熟悉,这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生理本能,哪怕她刻意去忘记乔渊,但她忘不掉这具成熟的男性身体。 杭司朝他胸膛上贴,明知道不可以但还是忍不住。尤其是男子的唇轻靠近时,她下意识微微仰头,窝进了他的颈部。 彼此的心跳都在加速,彼此都能听得到。 陆南深搭在她细腰上的手臂收紧了,怀抱着她如同紧搂着块美玉。 女孩儿似水,于他怀中乖巧柔软,他的呼吸微微加深转促,俊脸摩挲着她的侧脸,薄唇顺势而下。 察觉出女孩儿的退缩,陆南深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她的下巴,她的脸就被他半强迫的抬起,他吻上了她。 这一次杭司没惊惧也没躲闪,她很清晰地知道,吻她的人就是陆南深。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同一个身体,这一刻她却能感受到不同。 但很快陆南深放开了她,低声,“我早晚得弄死他。” 竟有咬牙切齿的架势。 吓了杭司一跳,但很快她就明白陆南深为什么抓狂了。很快就有拖鞋塔拉声传来,从楼上渐渐往下。 是年柏霄,来茶水间喝水。 没料到茶水间有人,打眼一瞧有两团黑影顿时吓得差点儿蹦高,一抬手钦开灯的开关,见是他俩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捂着胸口一个劲嚷嚷吓死了。 杭司一时间难为情想坐起来,可陆南深没松手,仍旧保持着怀抱她的姿势。脸色却是极其难看,盯着年柏霄,眼睛里都在冒火。 年柏霄又不是没瞧见陆南深那副想吃人的架势,不解地问了句,“你俩为什么不回房间亲热?” 陆南深不悦,“你房间里没水吗?” “喝光了。”年柏霄十分坦然。 “年柏霄。”这次是杭司开口,也顾不上燥红的脸。“我问你,昨晚你是不是跟陈鲸睡一个屋了?” 年柏霄挑眉,“我为什么要跟她睡一屋?” 杭司干脆挑明,“方笙亲眼看见陈鲸穿着浴袍去敲了你屋,你给开门了。” 年柏霄更是一头雾水,“她看见是我开的门?” 这…… 好像方笙也没这么说,只是说那个房间是年柏霄在住。 “你就说昨晚你是不是一个人睡的吧,年柏霄,你可不准撒谎。” 年柏霄说,“我不是一个人睡的啊。” “你……” “我昨晚换房了,跟耿子尧一个屋。”年柏霄一脸坦荡的,“度假村都有监控,可以随时看。” “不都是一人一个房间吗?你跑去跟耿子尧挤一个房间干什么?”杭司追问。 这下年柏霄的脸色不大自然了,清清嗓子说,“我的个人喜好,有自由吧。” 其实是昨晚上太烦了,找耿子尧喝酒了。 年柏霄想走,又被杭司叫住了,“方笙的事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花生的眼神不好,卓潇很不可靠!但我跟花生说了,花生不听!”年柏霄越说越来气。 杭司盯着他,“年柏霄,如果你喜欢方笙,那就把她从卓潇手里抢回来。” 280 我慢慢帮你焐 杭司的这句话让年柏霄在原地呆愣好半天。见状,杭司叹气说,“年柏霄,我可给你开了一扇窗了,你千万别把窗子再给关上,真要是那样,天上神明都帮不了你。” 年柏霄最后是拎着壶水上的楼,走之前什么都没说。沉默到叫杭司心里很没底,问陆南深,你说他能想明白吗? 陆南深思量少许,说,“我只怕他在寻思你给他开什么窗了。” 杭司闻言头更疼了,窝在沙发里直叹气。陆南深见她着实是难受得紧,抬手抚她的头,“什么都别想了,回房睡不着的话就先在这睡,我陪着你。” 沙发宽大倒是舒服,杭司靠在那想了想,问陆南深,“你最拿手的乐器是什么啊?” 乐团里的人都说他精通乐器,总不能样样精通吧。 陆南深笑看她,“你想听什么乐器?” 杭司好奇,“我说的你就会?” “那你说说看。” 杭司思量了大半天,末了说,“还是小提琴吧。” 陆南深轻轻挑眉,许是没料到,他以为她能说些小众乐器。杭司怀抱着大抱枕,下巴抵在上面,长发披肩的,发间的鹅蛋脸白如皎月,却是显得几分娇柔。她说,“我呢,在西安的时候听过你拉大提琴卖手艺,也见过你在学校教训过姜愈、白濠他们,但我还没听过你拉小提琴呢。” 陆南深想起在西安客栈时候的事,现如今回头再一瞧,谁能想到一切事就如同天注定似的呢。 “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质疑我有没有指导你的能力?”他笑。 杭司嘴角沾笑,“那没听过还不让人说了?” “现在?” 杭司微微偏头,墙上有钟表,浅淡的月光偏移在表盘上,是挺晚的了。 “琴房隔音挺好的。” 再说了,不管是年柏霄还是方笙,他俩就是寻常人的耳力,影响不到他们。 陆南深给了她足够的情绪价值,语气是妥协加宠溺的,“行,你想抽查,我就拉给你听。” 杭司懒懒地点点头。 陆南深起身,见她还一动不动地窝在那不动弹,问她怎么了。杭司叹气,“想听你拉小提琴,但又半步不想走,怎么办呢?” 这意图明显的啊。 陆南深忍笑,重新坐了下来,后背冲着她,“上来吧。” “多不好意思啊。”杭司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十分诚实,将抱枕往旁边一扔,攀上他的后背。 他的后背结实宽拓,就会莫名的给人安全感。 后半夜了,能陪着杭司疯的也没几人,关键是平时杭司也不疯。 琴房里,还是那把练习琴。 当陆南深持起那把琴,优雅地拉出如水的音符时,都不用多,只消开头的几个音出来杭司就折服了。 虽说她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杭司还会时不时以练习琴为借口,然而在这一刻她就彻底清醒,不管拉好拉坏哪都跟这把小提琴没关系,只跟她个人能力有关。 杭司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一曲听完她说,“陆南深,你已经降维打击了,打击了我。” 陆南深笑,“你只是暂时遇上了困难,相信我,你在小提琴上的天赋是高于我的。” 杭司苦笑,“凭我的耳力吗?” “不是只有靠耳朵听的才叫音乐,杭杭,你对音乐的感觉才是关键,这也是天赋型选手的最大优势。” 杭司之前沾了些酒精,此时此刻就有些意识迷离,行为举止照比平时会活分些。闻言后她掩唇笑,“哪怕这些话只是安慰,那我也是很开心的。” 陆南深笑着摇头,“不是安慰,杭杭,我不会拿我的乐团开玩笑,如果你真没那个本事,哪怕咱俩感情再好我也不会徇私。” 杭司拄着下巴,微微偏头看他,“嗯,我暂且相信。” 见她眼神看着迷离,他抬手轻轻一揉她的头,“困了吗?” 杭司微微合眼,慵懒点头,“有那么一点了。” 陆南深顺势将她拉躺下,头枕着他的大腿。拇指轻抚在她的眉心,“还想听什么?” 杭司枕着他倍觉安心,意识也渐渐迷离,“嗯……小夜曲吧。” 催眠。 陆南深低笑,“好。” 她觉得,他的嗓音在这样的夜里更催眠,低沉、磁性,又平和似广袤深深海,安静得让人沉醉。又在想,陆南深成了点歌机了,这要是让乐团的其他人知道,又该是大吃一惊了吧。 小夜曲悠扬,却又跟寻常听到的感觉不同。杭司迷迷糊糊地想,其实他说得对,一首曲子演奏没有绝对,对音乐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她觉得,嗯,终于明白乐团里那么多音乐大牛,都心甘情愿被陆南深收入麾下的原因了。 慢慢的,她的思绪随着每一个音符渐行渐远,心里想的是:我终有一天也会这样吧。 小夜曲未过半。 待陆南深低头去看,女孩已伏膝睡着了。 陆南深将小提琴轻手轻脚地搁置一旁,目光静静地落在杭司的脸上,地下室开了地灯,不亮,就是模拟月光的光亮,嵌在她眉心之间多了几许暖色。他想起乐团的老人对杭司的评价:小姑娘长得好看是好看,但眼睛里很冷,就算是笑,也像是封了温度似的。 他对乐团的老人说,她不是冷,她只是不会表达。 她自小的经历,和两年前被乔渊囚禁的经历,陆南深突然觉得在她的人生经历中似乎就没有同龄人的甜。带给她伤害的人何其多,可她还在努力地活着,向阳而生,因为她在努力去够那些温暖啊。 陆南深轻抚她的头,窝心。 没关系,你心冷不怕,我慢慢帮你焐。 寒假的最后一天,方笙和杭司都有课,年柏霄是下午有节课,陆南深去音乐学院上课。 姜愈头一晚回了学校,所以一车四人正好正坐下。不想早饭的时间一过卓潇就来了,骑了辆重型摩托,十分潇洒扎眼。 他来接方笙上学,还十分坦荡地跟他们打招呼。讲真,摩托是真帅,而且是经过后期爆改,整体上相当酷帅,尤其是尾部,是微微上扬的。 这样一来,坐在后面的人就会因为惯性紧紧贴在前面人的后背上,相当亲昵了。 281 太惨了不忍直视啊 杭司耳聪目明的,这一眼瞧见哪能不清楚卓潇的心思? 趁着方笙还没出来的时候,杭司赶紧给陆南深使眼色,陆南深明白她的意思,面色略有为难,又被杭司瞪了一眼。 陆南深没辙,叹了口气上前,插兜的手腾出来朝着卓潇挥了挥,“这里不让停摩托,往外走。” 卓潇没动,笑道,“都能走车不让停摩托?” “车都是私家车,直接停车库了,这是非机动车道,人车分离不知道吗?”陆南深一本正经地说,边说还边往外赶,“赶紧走。” 卓潇还跨在摩托车上,一脚撑着地,“我接上方笙就走。” 陆南深心叹自己可真是个大冤种啊,一边是女朋友,一边是好哥们,他今天要是搞不定这件事,后果可想而知了。 “这才几点?方笙连早饭都没吃呢,你想等就到别墅区外面等,走。”陆南深态度强硬。 卓潇不急也不恼,笑看着陆南深,“替年柏霄操心啊?那你也得看看他想不想吧?是他明明白白跟大家伙说他跟方笙是哥儿们,我追方笙有什么问题?” 陆南深心说,是没问题,换做我是卓潇我也追,谁叫年柏霄嘴贱了?可关键是我这不还要给年柏霄那个败类填坑吗? 他不跟卓潇掰扯,语气转凉,“让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卓潇冷笑,“陆公子,这里不是陆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怕了你陆门少爷的身份,想让我走?行啊,有本事把我扔出去。” 说这番话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里多了讥讽。 除了耳朵好使,左右不过一个绣花枕头罢了。 陆南深敛眸低笑一声,心说,我要跟人打一架,但我不想挨揍也不想受伤,你们看着办。 “怎么?不敢了?”卓潇讥讽,“我还以为你跟在年柏霄身边胆子变大了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啊。陆南深,我实在不明白了,年柏霄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你来g4帮他?” 说着他伸手就来推陆南深。 可手指头还没等碰到陆南深衣衫,手腕就被陆南深一把控住,紧跟着卓潇就被他猛掀下车,出手又快又狠。卓潇整个被掀翻在地,没等反应过来呢后脖领子就被人揪住,手劲相当大,竟生生将他拎了起来。卓潇反应过来再挣扎的时候,他就被一股力量狠狠甩了出去。 真就是,给他扔了出去。 卓潇的腿撞在花坛上,疼得直叫唤。 陆南深溜溜达达走上前,蹲身下来,看着卓潇啧啧了两声,“真是太惨了,不忍直视啊。” 卓潇抱着腿死死盯着陆南深,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哥吗?怎么手劲这么大? 陆南深伸手搭在卓潇的腿上,卓潇刚想躲,陆南深淡淡开口,“别动。” 卓潇不敢动了。 陆南深摸了摸他的腿,见他又龇牙咧嘴的,他说,“皮外伤,没伤到骨头。” 卓潇抱着大腿没说话,一直在盯着陆南深。 眼前这张脸看着明朗无辜的,可刚刚他被扔出去的瞬间看得清楚,陆南深的脸色肃气,眸底沉沉的,跟此时此刻的神情大相径庭。 卓潇在想,是他看错了吗?可他又很确定自己没看错,刚刚就像是两个人似的。 “所以,赶紧走吧。”陆南深微微一笑,起身,轻描淡写地说,“我这个人不经激,谁激动我谁就倒霉。” 卓潇抿唇看着他,一时间没说话。 倒是出了院门的年柏霄瞧见这幕后惊呼,“这是怎么了?” 陆南深都不消回头就能想象到年柏霄憋笑的死出。 很快年柏霄走上前,还是惊愕口吻,“这不是卓潇吗?怎么摔了?快起来。”话毕上前一把薅他起来。 卓潇的腿虽然没断,但刚刚撞得也是疼,青了是避免不了,被年柏霄这么一薅又是疼得够呛。 但卓潇这次忍住没叫唤,因为方笙站年柏霄身边呢。 卓潇一把推开年柏霄的手,看向方笙,“我是来——” “你是来接我回车队的吧?你也太客气了,而且也不用来这么早,只要下午能赶到学校上课就行。”年柏霄爽朗地说。 卓潇愕然瞅着年柏霄,要脸吗? “谁说我是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腿受伤了?你是赛车手,腿受伤了不是小事!算了,摩托我来骑,带你回车队看看。”年柏霄说着就薅着他往摩托车那走,边走边说,“多不好意思啊,你来接我,你还受伤了……” 方笙微微眯眼看着这一切,没说话。 杭司忍笑,抬眼看陆南深,“你下手够狠的了,这不怕给他弄骨折了参加不了比赛?” 陆南深原本想说这是陈凛的杰作,但转念一想不行,提到陈凛她就能想到乔渊。 他说,“我心里有数。” 那厢,卓潇已经被年柏霄连扯带拽上了摩托车。别看年柏霄的中文功底不行,可不代表他嘴皮子不溜。只要卓潇一说话就能被他打断,“行,我知道,我知道。” 结果卓潇被生生按坐在后面,头盔被年柏霄戴上了,卓潇则戴上了一早为方笙准备的女生头盔。 粉粉的,上头还有一对小翅膀会随风飘扬。 年柏霄很潇洒地朝着陆南深他们一挥手,“我先撤,我亲爱的队友腿受伤了!” 卓潇别提多呕火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死扯着方笙送她去学校,他的腿的确生疼的,他自己是知道骑摩托没问题,可不代表方笙会误会。 吃了个哑巴亏。 更来气的还是陆南深,朝着这边挥手道别时还惺惺作态道,“快带着你队友看看去吧,别耽误了比赛。” 多损。 回学校是陆南深开车。 杭司和方笙坐后面,杭司直接跟方笙承认,收拾卓潇是我的主意,你别怪年柏霄。 没等方笙说话呢,陆南深慢悠悠地开口,“跟念念无关,人是我揍的。我跟年柏霄一场哥儿们,他被人撬了墙角我总得表示表示吧?” 方笙瞅着他俩的一唱一和,哼笑了两声没说话。杭司被她这么一笑心里就没底了,刚想问她怎么想的,陆南深的手机响了。 是陈叶洲打来的电话,陆南深听了数秒,有明显的怔愣,“什么?” 282 借尸还魂吗? “田大宇,32岁,平时接些散活,也开过一段时间的大货车,据跟他有过交集的大货车司机说,田大宇这个人性格孤僻,走货运线向来单枪匹马,而且也不是签约司机,就是走一单结一单的工资。” 投影上有一男子的照片,算不得很清晰,但五官轮廓倒是能看。是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哪怕面对面吃顿饭再扔到人群中都认不出来的那种。板寸头,浅眉小眼,可能也是因为眼睛太小了,从照片里也看不到对方的目光,却是长了个鹰钩鼻,鼻翼极其尖细,稀稀拉拉的胡须。个头看着不高,小骨架的人也显得挺瘦小的,可能是常年在外面跑,皮肤黝黑,肩膀看上去一高一低。 陆南深接到陈叶洲的电话就是关于眼前这个叫田大宇的男人,陈叶洲跟陆南深说,这个人有点奇怪,你们最好还是来找我一趟。 其他三人跟着陆南深一同来的。 陈叶洲算是快马加鞭了,在拿到陆南深给到的资料后就开始寻人,这是大海捞针的工作,好在对方有些特点。 所以当陆南深一行人跟陈叶洲碰面后,陈叶洲的两只熊猫眼挺扎眼的。 陈叶洲手持红外线笔,将光点往田大宇肩膀上一落,“之所以一高一低,跟他的腿伤有关,常见走路的习惯造成了外形上的改变。” 末了问陆南深,“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陆南深摇头,“不认识。” “你再好好想想。”陈叶洲说。 陆南深态度很肯定,“这个人我的确不认识也没见过。” 陈叶洲眉心蹙起,思量了少许说,“但从你给出的资料来看,最后锁定的人就是这个叫田大宇的。” 陆南深又盯着照片看了挺长时间,最后还是很肯定自己跟这个人没打过交道。 “是不是你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你不知道?”年柏霄给出假设。“如果他就是凶手,你俩也该有点……”他思量了一下,找出了精准的词,“渊源吧?” 正常逻辑该是这样。 曾经得罪过一个人,这个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这是常规吧。也不能说陆南深都没招人惹人的,对方就跟神经病似的盯上了陆南深。 陆南深摇头,“我顶多能得罪的就是同行,这个人显然不是做音乐的。” 陈叶洲嗯了一声,“查了他过往的工作经历,的确没从事过跟音乐有关的工作。” 杭司提出质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次轮到陈叶洲很肯定,“除非资料有出入,否则不会找错。” 方笙看着投影上的照片,“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高智商犯罪的人呢。” 她这话说得婉转,实际上这人看上去并不精明的样子。 当然,人不可貌相。 陆南深突然问陈叶洲,“你说这个人有些奇怪,怎么讲?” 陈叶洲朝椅背上一靠,“如果说你都不认识这个人,他是奇怪还是正常也没多大关系了。不过,倒是可以讲一下。”他抬起手里的笔指了指投影,红色光点划过田大宇的脸,“田大宇不是他真名,他是冒认了田大宇的身份,真正的田大宇已经死了。” 这倒是让四人很是意外,陆南深追问,“那他本名叫什么?” 陈叶洲说,“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空白。” “空白?什么意思?”陆南深不解。 陈叶洲跟他们解释,“一般来说一个人冒充了另一个人的身份,或者是虚拟身份被查出后,我们都会顺藤摸瓜查到此人的真实经历,当然,是会费些时间,但总能抓住些线索的。可田大宇这个人,他不叫田大宇,可他之前的经历一片空白,能查到的社会活动轨迹全都是顶着田大宇身份来的。” 说到这儿,他看向他们,好心问了句,“我这么说你们明白吗?” 杭司开口问,“你的意思就是,这个人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直到冒充了田大宇才有了之后的社会轨迹?” “对,就是这个意思。”陈叶洲点头。 年柏霄诧异,“借尸还魂?” 陆南深瞥了他一眼,可显着他会点中文了。 陈叶洲:呃……“咱不兴封建迷信这一套啊。” 年柏霄一挑眉,“那怎么解释这个现象?总不能他一直没跟人接触过吧?” 不跟人接触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过往活动的轨迹少,所以查起来不是很容易。 陆南深问陈叶洲,“是知道真实姓名吧?” 否则怎么查? 陈叶洲点头说,“据说叫段宁。” “据说?”陆南深奇怪他用这个词。 陈叶洲同他们简单讲述了一番,是警方在调查这个田大宇时,跟他有过短暂交集的司机说,有一次他听见有人在跟田大宇说话,对方好像是很惊讶的样子,问田大宇,你是段宇吗? 但当时田大宇否认了,那人就连连道歉的,说自己认错人了。然后那人离开的时候小声喃喃,是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呢。 “我们顺着这个线索继续往下查,也从零星的监控录像里找到了那个人,可当我们找到那人的住址时,不想他的家人说他出意外离世了。” 陈叶洲又将田大宇的照片给那人的家人们看,没一个认识田大宇的,再问及段宁这个名字,那些人也表示没听过。 线索就这么断了。 “我们只是听着音来判断这个名字的两个字,实际上查不到田大宇的过往,或许也跟名字对不上有关。当然,就我们目前的搜寻范围,所查出来叫段宁的人都一一对比过,跟田大宇不是一个人。” 陈叶洲说得含蓄,但实际上想在全国系统里搜查一个人得需要审批,也需要等待的时间,他在职权范围内能查到的信息,全都跟田大宇不符合。 段宁,别管是不是这两个字,陆南深也还是同样没接触过,也不认识,所以相当于陈叶洲说过了个寂寞。 杭司说,“线索倒不是就断了,这个人只要存在一定就会留痕迹,除非是他有心掩藏。那个认出他的人死于非命,也不能是意外吧?” 283 千万别让他出来啊 陈叶洲告知,“车祸。” 当时在查到这件事时陈叶洲也是长了个心眼,总觉得事情来得太巧就很令人怀疑,于是他就找到了当时出警的负责人。负责人表示根据案发现场的情况和目击者口供,以及查看监控,最后认定的确是意外。 出车祸的人叫刘军,目前唯一一个跟田大宇的过去极可能有关联的人。案情梳理下来也很简单,当时刘军骑着电动摩托车想过街,被右侧的一辆商务车直接撞飞。通过现场监控可以看出,刘军是闯了红灯,而那辆肇事车主想刹车没来得及。 两人之前不认识,所以不存在故意杀人一说。事后那位车主也很配合,没逃逸也没推卸责任,赔了刘军家一大笔钱。刘军家境一般,刘军的家人在拿到赔款后也没追究对方责任,这件事也就算了了。 陆南深想了想问,“肇事车车主在本市?” “对,本地人。”陈叶洲回了句,“我后来也去查了那个车主,的确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廷大的影响,打算结婚的彩礼钱都赔出去了,未婚妻也跟他分手了。” “现在的问题是,田大宇真实姓名本就模糊,可能是两个字,那还有可能是三个字呢?说不准对方就是叫得亲切呢。这样一看,排列组合下来那可能性就太多了,是个浩大的工程,再者说,万一这人还不在公安系统里呢?” 四人回到别墅后,方笙说了这种可能性。 而且,还是特别有可能。 杭司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抱枕,“对于陈警官来说,如果在全国系统里查这个人,那需要等审批的时间,其实这项工作我们未必做不到。” 她话音落下,方笙和年柏霄纷纷一怔,随即想到了,抬眼齐刷刷看陆南深。陆南深明白杭司的意思,若有所思,“凭沈复的能力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我始终在想那场车祸。” 年柏霄表态,“我也觉得那场车祸发生得太诡异了,前脚刚认出田大宇,后脚刘军就嘎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有必要还要了解一下刘军的情况,包括那位肇事司机。”陆南深想得周全,“等陈警官传来监控吧。” 临走前陆南深同陈叶洲要了当时车祸的现场监控录像,因为是一年前发生的事了,所以陈叶洲去要相关资料也需要时间。 杭司建议,“如果想查得彻底,可能还要去关注监控以外的情况。” 一句话让陆南深陷入沉思,良久后他说,“没错。” “田大宇,或叫段宁,你们谁认识?” 陆南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房间也没开灯,房门反锁。 他进入到了那个“世界”。 好在,都在。 沈复最先表态,“我肯定是不认识,要不然我给你资料的时候就告诉你了。” 陈凛坐在椅子上,面容一如既往的扑克牌,“我也不知道,没听过这两个名字,还有,”他抬眼看陆南深,“你记住,我不是你的助手,不是你想让我教训谁我就要去教训谁!” 最后一句话说得挺严肃的。 陆南深笑着反问他,“那你出来干什么?” 陈凛一下语塞。 沈复看热闹不嫌事大,“心疼乔渊呗,万一乔渊出去了让人揍了呢?对方是个赛车手吧,妈呀呀的,体格子看着老结实了。” 最近沈复也不知道在哪学的口头禅,但实际上陆南深敢肯定在这段时间里沈复是没出来过。 陈凛扫了沈复一眼,丝毫不客气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复不怒反笑,“年龄人,不要这么急躁嘛,你看看你的主子,多能沉住气。” “你——” “陈凛。”一直沉默的乔渊淡淡开口。 陈凛就不说话了。 沈复笑呵呵地瞧着这一幕,那眼神就是很明显的: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如果田大宇就是凶手,那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得罪他了,陆南深,我们可不要平白无故受连累。”乔渊语气凉凉的,嘴角又泛起讥讽,“当然,如果你害怕了也可以直说,我不介意替你去查这件事。” “你们和我是共体,什么叫替我去查这件事?说白了,我安全了你们才能安全。我一旦遭殃,你们能讨到什么好处?”陆南深言辞锋利。 就这么与乔渊对峙的陆南深,明明是年龄最小的那一位,却表现出十足的压迫感。看得就连沈复都收了嘴角的笑。 乔渊眼里有冷笑,“目前我们这几个都在这,既然都不认识这个叫田大宇的人,那就表明他极可能跟你从前有关系,我的意思是,在我们几个都没出现之前。” 陆南深一怔,“那岂不就是他儿时了?” “最早出现的就是司念,可惜他不在了,否则他可能还会为你提供些线索,再者就是……”乔渊说着,转头看向黑暗的深处。 陆南深也顺势看过去。 是,司念或许知道不少事,因为他是第一个出现的次人格。可是藏在黑暗里的那个人,他到底什么时候存在的?比司念早还是晚谁都说不准。 陆南深皱眉思索,良久后突然起身朝着那片黑暗深处走去。 乔渊面色陡然一变,也起了身,随即陈凛站了起来,盯着陆南深显出几分紧张来。沈复比他俩的反应都强烈,别看是个小老头,但弹跳能力相当强,一个大跨步窜前,几乎是蹦着高地一把将陆南深给抱住。 “你要干什么?咱们避他都来不及你还要主动招惹他?你赶紧给我站住!” 陆南深转头看他,“他或许是存在最久的那位,所以这件事问他最合适,再说了,他再神秘也得跟我们共用一个身体,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住别人的房子不花钱?” 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 沈复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一个劲跟他嘘嘘,苦口婆心的,“祖宗啊你可别喊了,真把他叫出来怎么办?那个人我们虽说没见过,但也能感觉到恐惧来,他就是个灾难,千万别让他出来啊。” 284 最接近主人格的次人格 是个威胁? 陆南深的兴趣倒是来了。 问沈复,黑暗里的那个人怎么就是个威胁?你听说了什么? 沈复刚开始没回答,反倒是看向乔渊和陈凛,“你们知道吗?” 乔渊和陈凛摇头,虽然不了解,但足够警觉。 陆南深看得仔细,如果说只是沈复紧张还能理解,读圣贤书,手无缚鸡之力,害怕强大的存在也实属正常。 可乔渊和陈凛眼里也有戒备,还有明显的紧张,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不管是乔渊还是陈凛身手都相当不错,什么人能让他们忌惮? 沈复将陆南深又拉回了原地,就是一心的不让他靠近黑暗处。“小深深我跟你讲——” “你叫我什么?”陆南深一听有人这么叫就总能想起年柏霄那一副欠儿欠儿的样。 沈复拍拍他的手,“我比你大出这么多,叫你一句小深深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说正事。”陆南深说。 沈复坐下来,语气又恢复了慢悠悠的,“那个人啊,”他眼睛朝着那片黑暗的方向一瞥,“是男是女,多大年龄,做什么的统统不知道,十分神秘。我们都一致认为那个人是隐藏最深的一位,可以这么说,那个人是最接近主人格的一位。” “最接近主人格的一位?”陆南深皱眉,“这怎么讲?” “意思是,那个人的身后还拖着未知的次人格,换句话说就是,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沈复一脸的神秘兮兮。 陆南深多少愕然。 一个次人格,他的背后竟还能拖着未知的人格? 这听着很匪夷所思。 次人格的服从人格。 “你们确定从未见过他?”陆南深思量半天后,问了句。 沈复他们都表示,的确没见过。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四周都静得很。这里就像是宇宙的尽头,无人问津,所以孤独寂静。陆南深却冷不定问了乔渊一个问题—— 当年司念被人抓回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沈复答应帮忙,还是一条绳上蚂蚱原则。但需要时间,毕竟这等同于大海捞针了。不过有些前期工作想他们是可以先做,例如分析当年的车祸现场监控画面。 陈叶洲不是负责车祸案的,所以调阅相关资料也需要层层审批。 在此期间,陆南深了解了一下肇事司机的情况。 杭司是很清醒的存在,虽然她很在意凶手的情况,但她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完美演奏魂颂。 午后吃过饭,杭司也没心情休息。把自己关在琴房里,试图自己一个人默默练习。 总要脱离陆南深的,不能说上了台还要靠着他来帮助自己吧。 魂颂曲调的创作相当刁钻,换句话说就是天才级创作,所以看上去很简单的音符,落在琴弦上就要十分精益求精。 尤其是小提琴部分,要求有极高的耳力辨别才行。 杭司咬着牙一遍遍试,可耳力的后天损伤让她力不从心。 一小时后杭司整个人都颓在那,抬手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生生将想哭的**给压下去。 琴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杭司抬头去看,是陆南深进来了。背后是走廊的光亮,有些光耀飞溅在他浓黑的头发上,像是有了光环似的。 她就看着他走进来了,仰着头,“我吵到你了?” 他一直在书房忙,她知道。 有了走廊里的光的陪衬,琴房就显得黯淡。见陆南深抬手去寝灯的开关,她又忙道,“别开主灯。” 琴房里有光,但不明,杭司练琴的时候不喜欢太亮的环境。陆南深就没执意开灯,说了句好,然后随手轻轻将琴房的门关上。 琴房里又是幽幽的流光之色,静谧,安详。 陆南深走到她身边,笑看着她,“想放弃?” 杭司觉得,自打从很艰难地重拾小提琴后,她每天都在“想放弃”和“坚持下去”两种想法间徘徊。就在刚刚,当她很费力地用耳力来辨音的时候,“想放弃”的念头就空前强烈。 她甚至在想,我为什么要拉小提琴?为什么一定要进乐团?难道以往说走就走的日子不好吗? 可她的这番心思却被陆南深看得透彻,杭司的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谁说我想放弃了?根本没这个想法!” “没有最好。”陆南深在她身边坐下来,“杭杭,你是成年人,该知道逃避不是办法,所以倒不如硬着头皮走下去,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在她练习的一个小时里,他听得见她练习状况。想了想说,“你现在很大程度上算是脱敏了,这个进度对于其他人来说想都不敢想,但是杭杭你做到了。” “可是我的耳朵……” “那我只能俗套一些,拿贝多芬举例了,他在完全听不见的情况下创作了《第九交响曲》,他是怎样的创作条件你也很清楚。”陆南深说。 杭司沉默。 《第九交响曲》,巅峰之作。她自然是知道贝多芬在失聪后的创作状态,他是将木棍的一头顶在钢琴的顶板上,另一头用牙齿咬住,痛过震动的频率来感受声音。 陆南深一手搭在她手中的小提琴上,说,“人耳声音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空气传导,声波经过耳廓、外耳道、鼓膜、听小骨、耳蜗、听神经再到听觉中枢。这种是常见的,哪怕我耳力很强,也属于这一种;另一种方式就是骨传导,声波引起颅骨振动,到耳蜗,再到听神经最后传达听觉中枢。你属于后者,所以你的优势在于声音的振动,并且你在这方面的能力相当强。” 他的手指轻抚小提琴,“小提琴发出声音,通过琴弦,琴弓和琴板会产生振动,振动被你捕捉到就很容易判断音符走向。” 他抬眼看她,“所以这样的你就是最完美的创作者。杭杭,你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按照你的感觉来演绎,听从你内心对魂颂的声音,这才是关键。” 杭司攥着琴弓,眼里有沉思,许久后她开口,嗓音里还有着微微的颤抖,“好,我试试。” 285 那你试试美人计? 魂颂的整个谱子都在杭司心里,记得死死的,所以当杭司去演奏时全程都不用看谱子。 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节奏的把控上,所以如此一来就连连出错。在接连几次演奏都出现错误后陆南深给叫了停。 “杭杭,我的建议是一切都先按照你的感觉来,或者说魂颂这个曲子,如果是你创作的话,你该如何演奏?” 陆南深的这句话叫杭司惊讶,“遵从我的感觉去演奏?这……怎么行?” 现如今她加进乐团群了,也知道不少有关陆南深在乐团里的习惯和规矩。用老成员的话说就是,d先生那个人啊要求得十分严格,演奏时是不允许任何瑕疵和错误出现的,总归也是他耳朵太灵,谁错那么一点点都能立马被发现。 乐团向来讲究团队和群体,哪能因为她一人来影响大家? 陆南深看出她的心思来,笑说,“你是觉得让所有人迁就你,你会很不好意思” “当然。”杭司说,“那么有名气的魂颂一旦被我改了,乐团里的其他人该怎么想?” “那你就让他们心服口服。”陆南深轻描淡写地说。 杭司一怔,“什么?” “如果你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环境也好节奏也罢都让你不舒服,那你就去改变这件事的环境或者节奏,让这些外在因素跟着你走。但前提是,你要有改变这些因素的本事,有能让人心服口服的能力。”陆南深说,“乐团是我一手建立的,我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成员的创作能力和对音乐的不同想法,前提是,得先说服我,能让我心服口服才行。” “你也是一样,我让你按照你的感觉来演奏,是因为我发现这个节奏可能不适合你,那么你就要证明给我看你演奏出的那版是更好的,让我心服,更让乐团的其他成员们欣然接受。” 杭司敛眸思量了半天,说,“这是挺艰巨的任务,乐团里的其他人我不清楚,你是音乐天才,能让你点头,这就很难。” “你可以换个角度想,如果你连我都搞定了,那其他人不就心服口服了?这总好过要你去一个个说服来得容易吧。”陆南深笑道。 杭司这才觉得是很难的事呢,乐团的其他人都挺好说话的,而这个陆南深,在专业方面是出了名的轴。 “你太低估你自己了,你很难被搞定。” 陆南深开玩笑,“那你试试美人计?” 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杭司也是服了,本想要他正经点,却又见他眉间浅笑促狭,一时间也想逗逗他。“美人计对你管用?”她凑近他,笑,“那你告诉我怎么做呗?” 陆南深其实是不经逗的,被杭司这么一反客为主反倒耳根子红了。杭司见状忍不住掩唇笑了,一时间滞闷的心情倒是疏散了不少。 陆南深见她舒眉绽笑的,心里自是高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是你的话,就不需要什么方式方法了。” 双鱼座的人,果然只要放开脸皮的话,一张嘴就是开挂模式。 杭司言归正传了,“那我依着自己的感觉先演奏一遍,你先听听?” 她其实对魂颂这个曲子还是有些自己想法,只是之前她从没想过能去调整,毕竟魂颂已经是很成熟的且被受众群体所接受。 陆南深点头。 杭司在提琴思量的时候他没催促,就很安静地等待。直到杭司徐徐地拉出优美的旋律。开头部分没有太大改动,细枝末节的节奏感调整,听着倒是恰到好处。 变奏部分有了明显的变化,不论是从节奏还是在个别音符上,甚至她还改了一处曾经他一度认为很不错的位置。 伴着小提琴琴弦的挥动,那部分徐徐展现时倒是让陆南深眼中一亮。琴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姜愈的一条脸在门缝里亮相。然后蹑手蹑脚地进来,尽量不惊扰到正在拉琴的杭司。 他是刚从外面回来,还背着他的大提琴。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他将大提琴搁置一旁,眼里几多好奇。音乐人的通病,遇上极度让人舒适的音乐总会不请自来的。 杭司是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目不斜视,确切来说她是全程都合着眼睛的,所以姜愈进来时她眼皮都没抬一下。陆南深知道姜愈进来了,但注意力也没被打扰,靠在椅背上同样阖着眼,搭在腿上的大手似有似无地随着她演奏出来的曲调打着拍子。 直到小提琴部分演奏完毕。 陆南深没说话,倒是姜愈连连惊奇,“杭司,你这是……二度创作了?” 这一听不就听出来了?所以姜愈更多是在震惊她竟然将魂颂进行二度创作。 杭司见陆南深不说话,心里就没底了,在音乐方面她凭的更多是感觉,而陆南深凭的是强悍的专业能力。 陆南深想了想,转头看向姜愈,“你听了大半场,感觉怎么样?” 姜愈是性格很直接的人,平时也鲜少揣摩旁人的心思,所以陆南深怎么问他就怎么答了。“怎么说呢,就是杭司演奏的这版比原版多了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杭司问。 姜愈抬手示意她少安毋躁,“我想想怎么形容啊。” 他果然就在认真思考了,眉心都能夹死苍蝇的那种。良久后说,“原版魂颂,苍凉、孤寂,有天地间的洪荒和对苍生万物的悲悯。杭司演奏的小提琴部分并没有改变原版的腔调气质,却增加了一丝妖气,给人的感觉就是天地混沌之处的那股黑暗力量,然后才变得渐渐清朗。” 说到这,姜愈又道,“如此一来好像魂颂这个曲调的气质又多了一份层次感。” 陆南深闻言点头,转头看向杭司,笑问她,“你自己觉得呢?” 杭司如实说,“我不会做总结。” “那变奏部分你为什么会将力量感转轻?”陆南深问。 最大的变化当时变奏部分,陆南深当初在创作这段的时候用的是转强符号,所以整体听上去就是大气磅礴。而杭司在演奏到这段时跟他正相反,如此一来感觉就变了。 杭司被他这么一问愣住了,好半天说,“我就是觉得变奏部分应该这么处理,至于原因我说不上来……” 她越说声音越小,主要是心里太没底了。 陆南深被她的样子逗笑,就不经意想到当时在死亡谷时这姑娘完全是一副冷傲的大女主形象出现,在对付貘兽的时候也毫不惧怕,现如今却变得患得患失。 瞧见杭司这样,陆南深才终于相信那句话,越是看着难以相处的人,内心都是柔软怕受伤。 陆南深轻声问,“所以,你到现在还对自己没信心吗?杭杭,你是天才,对音乐的感觉你是天生的。这就好比你去问我大嫂鼻子为什么那么灵敏一样,那就是她天生的本领,说不上来具体原因的。” 杭司眼里有微微的光亮,“所以?” “所以虽然前面有些个别位置我不赞同你的修改外,其他剩余部分,尤其是变奏部分你的感觉相当不错,姜愈说得对,变奏部分转轻就多了妖气感,可这么一来不就恰恰完整了魂颂的气质了吗?” 魂,为众生之魂,任何的生命形式都值得被尊重,被看到。 杭司闻言这番话后显得激动,她问,“这么说,你是认可我的调整了?” “我认为没问题,而且使的魂颂的整个曲调多了柔软的部分,超出我的想象。前面部分我觉得你只是欠缺一些技巧造成的不足,这都不是问题。”陆南深给出了评价。 杭司的心脏咚咚跳。 要知道能被陆南深这个音乐天才认可的音乐可不简单啊。 但她还是不死心,问了句,“真的……可以吗?你没在安慰我?或者,徇私?” 陆南深哭笑不得的,“杭司。”他连名带姓地叫她,“我创立d乐团不容易,你认为我会拿魂颂开玩笑?如果你不是具备这个能力的话,你当我会拿出我的作品让你改吗?” 杭司连连说,“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又将椅子拉向他,迫不及待问,“你的意思就是采用我的这版吗?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啊。” 姜愈在旁一脸羡慕地说,“我要是有你这本事可不会不好意思,我可好意思了,都能在乐团里横着走。” 杭司闻言就更不好意思了。 陆南深说,“姜愈说得没错,这是你异于常人的地方,值得骄傲。至于魂颂改版本的事,我听了,姜愈也听了,都觉得层次感更强、作品的境界表达更完整,所以调整起来没问题。回头我们需要录小样发群里,先知会大家一声。” 杭司提出担忧,“可如果小提琴部分有调整的话,整个魂颂都需要作出调整吧?” 陆南深没瞒着她,“对。” 魂颂是大交响,牵扯的乐器不少,一个地方改动了,其他配合的乐器部分都需要改动。 “那……”杭司更担心了。 “一首曲子在演奏之前作出调整很正常,这些我来处理,别担心。” 286 D先生的曲子都敢改 很快,整个d乐团的成员就知道魂颂被二度创作的事,别提多惊讶了。一群里风平浪静,几乎都很淡定地回复:已知。扭头二群就炸开了锅,纷纷艾特杭司,冲着她发竖大拇指的表情。 【可以啊,d先生的曲子都敢改。】 【你知道当年有乐队胆大妄为的改了魂颂做流行曲,就改了那么一小段吧,被d先生告上了法庭。d先生对他的魂颂那可比孩子还要看重。】 【那肯定不一样啊,当年那个乐队就是恶搞,不尊重版权。】 【杭司你知道吗,大提琴和小提琴是d先生最看重的部分,同意让你改,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 大家众说纷纭的时候,杭司已经开始录制小样了,比陆南深规定的时间要早很多。 陆南深拿到手后看着她,轻声说,“其实不用这么急的,有些事越急就会越适得其反。” 她一晚上没睡。 很倔的脾气。 带着电脑进了琴房后,将琴房门一关开始录制小样。那架势就跟打了鸡血要大干一场似的,就连陆南深都被挡在了门外。 她的情况陆南深在房间里倒是能听到,毕竟是小提琴拉出来的声响,本身就比说话声更容易被他接收到。 杭司也是精益求精,自己也是依着感觉调整了数遍,很是认真。 闻言陆南深的话,杭司下巴微微一抬,示意,“那你听听小样,看我有没有欲速则不达?” “不用听。”陆南深笑说,“我认为你调整后的感觉接近完美。” 杭司差点忘了他是能听到的。 “接近完美?” 陆南深微微调整坐姿,笑看她,“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包括音乐,不过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再说了,小样里只是小提琴部分,还要结合其他乐器的演奏,这样一来总还有调整的空间。” 杭司凑近他,“我倒现在还不相信呢,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似的。” 以前她对魂颂是仰视,那个引爆全球的交响乐,现如今竟在她手里进行了二度创作。 陆南深似逗她,“那怎么让你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呢?” 他伸手拉住她,凝视她时目光异样,像是光亮耀眼,谁人与他注视总会情不自禁深陷。“或者,我有办法……” 他说着,微微低脸,眸光从她的鼻梁滑落至她的红唇。两人离得近,杭司的心跳就加促了。陆南深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覆上她的红唇,感受着她轻微的颤抖。 他笑了,眸底幽深,俊脸就渐渐下压,杭司恍若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心底总有种异样,描述不出来。 就在两唇即将相贴时,杭司的手机冷不定就响了。就像是瞬间被人解穴了似的,杭司终于能动了。 但陆南深似没打算要她接电话的意思,压下脸想继续吻她,她伸手轻轻抵住他的胸膛,“我接一下电话。” 是徐妈妈打来的电话。 问杭司今年新年在哪过。 杭司刚想跟徐妈妈说现在就考虑新年的事太早了吧,这才刚过完元旦没多久,但转念才记起今年除夕夜早,一月下旬就是了,这不眼么前的事了? 她还真没想除夕的事呢。 “虽然放假了,但我最近一直在忙乐团的事,都没看日子。” 徐妈妈说,“知道你忙,所以也没一早就催你。我是想着这两年你除夕都是在外面过的,院子里的弟弟妹妹们也挺想你的,今年你要是回来过年,我想他们会很高兴。不过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情况,如果是特别忙,又或者你想旅行过年都没问题,徐妈妈就是问你一嘴。” 杭司听了这番话心里不是滋味儿。 那时她还在父母身边,却从没有过年的概念。父母就像是跟所有亲戚都断绝了联系似的,除夕夜就是在自己家过,但往往都是以争吵开端再以争吵结束。没有哪个小朋友来找她玩,可她在家想看一次完整的春节联欢晚会都难。 后来她去了福利院,第一次有那么多的孩子可以一起过年,在除夕夜的时候在院子里放爆竹,吃饺子,打打闹闹的真热闹。 她以为除夕夜就该是那样的,直到有一次她跟着徐妈妈在除夕当天去市场买鱼肉,她看见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穿着红艳艳的蛋糕裙,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叽叽喳喳地挑选晚上要分享给家里亲戚的零食和玩具……那一刻杭司才知道,其实除夕夜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至此在以后的除夕夜她都会想起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在想着她会继续过一个怎样的除夕夜呢?所以每到除夕杭司都会很沉默,她不知道自己是仍旧在意亲生父母,还是在为自己从未有过寻常除夕夜而忧伤。 直到杭司经历了被囚困的两年,她才明白,福利院的日子才是她最想念的。 良久后杭司说,“除夕夜我当然是要跟徐妈妈一起过了,我也没打算去外地,太累了。”她的语气故作轻松。 徐妈妈一听挺高兴,“好好好,除夕那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徐妈妈。” “那个,”徐妈妈竟吞吐了。 杭司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了心电感应似的,“您是想问陆南深?” “是啊,听说他家人都在国外是吧?除夕夜他回国还是留在咱们这啊?我的意思啊,如果他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你一同回来过节。”徐妈妈轻声说。 杭司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主要是在接到这通电话之前,她都没意识到快过年了。 “我不大清楚啊,等我问问吧。”杭司这么说,但心里想着他应该回家过年吧,听说陆门极其讲究规矩。 等通话结束杭司再回去找陆南深的时候,却发现他坐在椅子上,单手撑头像是睡着了似的。 桌上的电脑是黑着屏的状态,这叫杭司觉得奇怪,依着陆南深的性子,趁着她去打电话的功夫他早就开始听小样了吧。 杭司伸过来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南深?” 这一下还将他拍醒了。 着实就是醒了,杭司能清晰看到他眼里的那种由混沌到清醒的过度。 可陆南深显得很惊讶,看着她,“杭杭?” 287 刚刚不是你 倒是让杭司吃惊了,迟疑地问,“你是……睡着了?” 陆南深点头,而且还做了个梦。梦里有什么忘记了,只记得自己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向一个看似黑暗的地方。 直到他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拉住。他回头去看,是杭司。杭司跟他说,别走了,别再往前走了。 陆南深看看拉着自己的手,又朝着那片黑暗看过去,有这么一瞬他是对那片黑暗好奇的,很想知道有什么东西匿在黑暗之中。杭司攥紧了他的手,轻声说,陆南深,你跟我走,跟我走,别再回头看了。 就这样,陆南深一睁眼就看见了杭司,眼里倍感惊讶。一时间误以为自己还没从梦境里走出来,可既然不是在梦里,为什么她进来他没听见? 见他还是一脸困惑,杭司也是百般不解的,将一旁的椅子拉近坐下来打量着他,问他怎么了。陆南深在杭司面前也没什么防备心,从梦里的情绪里走出来,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就是做了个梦。” 不料杭司还是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陆南深被她看得也是一头雾水。杭司说,“我只是出去接了个电话,前后都不到十分钟,你就睡着了,还做了梦?” 此话一出陆南深有明显的愕然。 杭司将他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心中隐隐不安。“刚才的事……你不会是忘了吧?” 陆南深的面色显出几分紧绷来,杭司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了,看来是不记得。这个确定的念头从脑子里闪过的时候,她只觉得一股子寒凉从后脊梁蜿蜒。 “你电脑里有小样,是我刚才给你的。” 陆南深探身看了电脑,里面还真有小样的文件夹。他盯着电脑屏幕,目光变得严肃。杭司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紧紧盯着陆南深的侧脸,情绪变得欺负不定。 这么近的距离陆南深能听见她急促不安的呼吸,甚至还有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的强烈。他其实也紧绷着,但在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惊涛骇浪,他将电脑移到一边,转身看着杭司,口吻认真,“也就是说,我刚刚是在跟你说话,对吗?” “是。”杭司搁置一侧的手下意识攥紧,“但照你这种反应来看,刚刚不是你。” “不是乔渊?” “不是。” “也不是陈凛和沈复?” “如果是他们,我不会认不出。”杭司盯着他的眼睛,“刚刚跟我说话的人,像极了另外一个你……应该说,像极了另外一个陆南深。” 她做了重点强调。 陆南深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说是另一个他不准确。乔渊是另一个他,陈凛和沈复也是另一个他。 但另一个陆南深,就意味深长了起来。跟他一模一样,甚至都骗过了杭司,能让杭司以为刚刚的那个他就是现在的他。 杭司说完上述话后想了想又问,“陆南深,现在是你吗?” 陆南深从她眼里看出深深压制的恐惧来,一时间心头酸楚,他说,“是我,杭杭,我是陆南深。” “那刚刚的那人,他是谁?” “会不会只是你短暂的失忆?” 等年柏霄和方笙都回了别墅后,陆南深的这件事被提上了日程。听完杭司的讲述,两人都很惊讶,最后年柏霄提出个大胆的假设。 方笙倒是没跟年柏霄唱反调,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多重人格,大脑总会负荷不起吧,毕竟那么多人……用一个脑子。” 她不专业,也说不出太专业的分析,只能人之常情去分析。 陆南深一直沉默,手旁的桌上还放着电脑,电脑的桌面上还有小样文件。他努力去回忆,但与杭司对话的那一段记忆的确是没有了。 年柏霄问杭司,“你再仔细想想,当时看见的那个人跟陆南深一模一样吗?有没有你现在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 “是啊杭杭,如果另一个人的话肯定有差别,你再仔细想想呢。”方笙轻声说。 心里却是又慌又乱的,暗暗祈祷,一定要是记忆出了问题,别再有意外发生了,她真怕杭司崩溃。 杭司回忆了好半天,她的状态的确不见的有多好,而且在心里也隐隐希望陆南深只是记忆问题。那个人像极了陆南深,甚至跟她亲近她都察觉不出来,如此这么一想她会后怕,那之前有没有过这种情况? “好像……”她迟疑,一时间拿不准。 方笙一颗心不停下坠,年柏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急了,伸脚踹了一下陆南深坐的椅子,“你自己说,你现在是不是陆南深!” 方笙扭头看了一眼年柏霄,见他眉心紧簇,眼眶还微微泛红和紧张,心知肚明他也是急了。 陆南深沉默这段时间是将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脑子,这才转头面向他们,轻声说,“我是陆南深。” “怎么证明你是?”年柏霄喝了一嗓子。 跟审犯人似的,实则了解年柏霄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紧张。陆南深看了他一眼,没恼他的态度,说,“姜愈现在正在练习第二乐章。” 他听得见。 年柏霄和方笙同时看向杭司。 杭司的脸色不好看,“之前你也能听见我录小样时候的声音。” 所以她来找他送小样,他才提醒她不要欲速则不达。 年柏霄闻言吃惊。 这么说,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理想情况,陆南深只是短暂地失了个忆,像是方笙刚才说的大脑负荷过重;要么就是真存在另一个人格,而那个人格跟陆南深一样有着极强的耳力。 这一次陆南深沉默了更长时间,再开口嗓音沉沉。他跟他们讲述了沈复口中的那个令人惧怕的“神秘人格”,藏在心海的尽头,那里是一片黑暗。 “我没有失忆过,所有的事情我都能记得。所以只有一种情况,那个藏在黑暗里的人格醒来了,他有着强大的力量,他可以是任何人,因为他就像主人格一样强大,有多个次人格跟随着他。”陆南深严肃地说,“或许,我会的,他也会。” 年柏霄听得一头雾水,“如果你会的他都会,性格特点都一样,那他不就是你吗?” “没错,他就是我。”陆南深说到这话风一转,“但我相信一定有不同地地方,一定有。” 288 的确挺欠骂的 陆南深的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在孤境中的挣扎,努力地自救。杭司思量了好半天,问他有关那个人格的事,其实是鼓足了勇气的。因为对于她来讲,那个人格的出现带给她的震撼力大过乔渊。 毕竟乔渊只要一出现,她就能迅速辨认出来。 陆南深看着杭司,一度是眼神那么澄明的男子,眼下却是染了几许阴霾。“我能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既然能跟我这么像,至少证明是男性,至于姓名和年龄都掩藏在黑暗里,我其实有心想进去看看。” 杭司的一颗心在胸腔里咣咣撞,她摇头,“不行,你不能进去……”喃喃之音,更多的是来自第六感。她一直以为,在陆南深的几个人格之中,最危险的人当属乔渊。 乔渊偏执阴晦,极其聪明又有野心,还说服了陈凛死心塌地地跟随着他。她不相信乔渊会有任何理由能够臣服陆南深,不过就是在伺机而动罢了。可今天杭司感觉到了真正的危险,藏在黑暗中,那个连陆南深都不曾窥探过的地方。 乔渊至少是明面摆在那的,而那个人格什么样,大家一无所知。 陆南深抬眼看着杭司,她的心跳声很快,她在恐惧。他伸手来拉她,不想手指刚碰到她的手背,她就轻颤了一下。但他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就像是在梦里她拉着他的手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在梦里他或许就走进了那片黑暗。 如果只是一场梦还好,可万一当时并不是一场梦呢? 那后果会怎样? 想到这儿,陆南深攥着她的手指下意识一收,杭司感觉到了,抬眼看着他,这一眼也瞧见了他恰好眉心蹙意闪过,脱口,“怎么了?” “以梦的形式。”他说。 三人都没明白。 陆南深跟他们描述了一番自己刚刚做过的梦,很确定的口吻,“应该就是他出场的方式,一旦当时我走进去了,可能就很难出来了。” 这么一说就更瘆人了,一个有着跟陆南深一模一样的人格,一旦将陆南深取而代之,那将会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吧?周遭人是不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年柏霄朝着陆南深一伸胳膊,“你看,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陆南深,你让我现在都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方笙打眼瞧过去,还真是,挺结实的手臂上一层鸡皮疙瘩。 陆南深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这年头想证明自己,好像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看身份证?看共同经历?杭司的手一松,陆南深眉心一颤,“你不会也怀疑我吧?” “南深,”杭司冷静下来了,跟他很认真地说,“我给你的小样里有一处我没调整,因为我始终没法说服我自己去改,你再听一遍呢?” 陆南深微微一愣,杭司的这番话突然穿插在刚刚的话题里就显得很突兀,但也让陆南深很快明白了其用意。他点头,说了个好,然后打开电脑去听小样。 调整后的魂颂,不管对于年柏霄还是方笙,都算是听了个寂寞。陆南深听得认真,杭司则看着陆南深的面部神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大概十分钟左右,陆南深按了暂停键。杭司尽量压着呼吸,平稳着情绪。就听陆南深说,“这一小节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当然,文无第一,音乐也一样,仁者见仁,我们还需要乐团的人共同商议决定。” 杭司闻言,一颗心刚要放下就见年柏霄拍案而起,“你不是陆南深!” 吓了方笙一跳,怎么……判断出来的? 陆南深自认为从小到大的情绪都不算激烈,尤其是大事面前,他自然是养得跟陆门儿郎如出一辙的冷静。 但听到年柏霄这话后也不知怎了,想骂人的神经就被挑起来了,“我是你大爷!” 方笙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还吵起来了?年柏霄见他骂人,不怒反笑,“看吧,真正的陆南深不会骂人,小子,你是气急败坏了?”他伸手敲了敲桌子,盯着他,“你这点可不如陆南深那家伙,他比你稳重。” “说,你姓谁名谁?多大年龄?平时爱好是什么?” 这一句句的,大有逼供的架势。 杭司没眼看他。 陆南深是坐着的,闻言后仰头看着年柏霄。这姿势的确处于下风,可因为是陆南深,就滋养出一股子操控全场的气场来。 “年柏霄,如果你没加上后半句好听的,你今天非挨揍不可。” 年柏霄冷笑,“凭你?”冲着他一示意,“来啊。” 杭司觉得很有必要结束这场乱局了,“年柏霄,他是南深。” 年柏霄一愣。 方笙也看着杭司,之前不是还判断不了吗? 陆南深的眼神温和了下来,看向杭司时眸底深处有笑意,还有化不开的柔情,他就知道,她一定能认出他来。 年柏霄反应过来,提醒杭司说,“万一那个大隐藏也懂音乐呢?” 耳朵都能那么好使,会音乐更不在话下了吧。 不料杭司很肯定地说,“大隐藏不懂音乐。” 直接都叫人大隐藏了,跟抽盲盒似的。 方笙吃惊,“这么肯定?” 杭司点头,“我刚刚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我把小样拿给南……大隐藏的时候,他连听都没听,跟我接下来聊的话都跟音乐没多大关系。要是南深的话,他会第一时间去听小样,他是个乐痴。” 她看向陆南深,“没错吧?” 没等陆南深给反应呢,年柏霄先否认了杭司的判断,连连摆手,“只凭着这点不足以证明他就是陆南深。” 说话文绉绉的。 杭司轻声说,“需要调整的部分十分的细枝末节,别说是懂音乐的了,就连大师级的,只要不是相当了解魂颂的人都做不到精准判断,但是他能。” 年柏霄被说得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又合的,好半天才又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他……刚才骂人了,陆南深平时可没这么……”他想了想形容词,“粗鲁。” 杭司轻轻一笑,“你刚刚,的确挺欠骂。” 289 你这么不正经我会怀疑你 大隐藏,匿在黑暗里。经过四人的初步复盘得出,此大隐藏其他特征暂且按下不表,他具备跟陆南深一样的绝佳耳力,目前来看,两人的区别很大可能在于一个懂音乐一个不懂音乐。 是完全不懂吗?还是只是在音乐上的造诣不如陆南深,关于这点目前无法精准判断。但杭司给出的判断就很直接,她认为大隐藏应该是完全不懂音乐,这该是区别他俩的最好方式。 方笙不解,“你这么肯定?” 杭司反问她,“如果你想成为一个人,还想让周围人都把你当成是那个人,你会怎么做?” “完全模仿那个人。”方笙说。 杭司点头,“所以,如果大隐藏懂音乐的话,你当他会藏拙吗?他需要让我知道他就是陆南深,所以会使劲浑身解数来让我相信他就是陆南深。” 她顿了顿,回忆着说,“就像他很不着痕迹地跟我表明了他的绝佳耳力。” 否则当时他就不会跟她说欲速则不达这类的话。这的确是很低调的炫耀和传达了,让她知道他有着绝佳的耳力却又不怀疑他的用意。 现在回头再一想,其实要说那人的性子跟陆南深一样吧其实也不是,除非克隆,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包括性格。如果当时是陆南深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去关注小样,而不是七扯八扯。 年柏霄听了杭司的一通分析后,也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头。但很快就有疑问出来了,“那当时他不跟你聊小样在聊什么呢?让你都没有怀疑他?” 杭司听他这么问,脸色就不大好看了。陆南深抬眼看她,虽没说话,但从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尴尬中不难猜出个七八分。 年柏霄纯粹就是粗线条,所以在追求“真相”的路上表现出孜孜不倦的坚持。 就,一个劲儿瞅着杭司,大有她不回答就把她瞅到底的架势。真真是瞅得杭司极其不自然,方笙看出端倪来,忙替杭司解了围。“那就平时聊个天,谁还能往深了想?就拿你来说,你不跟我聊赛车的事,我就要马上怀疑你呗?” 年柏霄一想,也是啊。 陆南深没深究这个话题,而是说,“所以,从今以后就只有你能认出我来了。” 这话说得绝对。 是对杭司说的。 年柏霄刚一听到这句话有点不服气,怎么?他眼睛就瞎呗?认不出他陆南深呗?可转念一想也是,真要是以音乐辨人的话,或许还真就杭司才能办的到。 杭司对上陆南深的目光,虽然因为刚刚年柏霄的问题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似玩笑回了句,“所以你不能得罪我,否则我说你不是陆南深你都不能自证。” 等年柏霄和方笙离开后,陆南深才同杭司问及了年柏霄遗留下来的那个问题。他问,“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没了旁人在,杭司也没藏着掖着,而且她知道陆南深肯定猜出来了。她说,“的确是有些亲密的行为,比方说,他差点吻了我。” “你没拒绝?”陆南深追问。 杭司只觉得好笑,“我当时没怀疑他不是你啊,我怎么……”剩下的话陡然止住了。她瞅着他,他眼里就明显有笑意,这笑意不加遮掩的,有些促狭,有些得意,有些肆意妄为。 “过分了陆南深!”她怒瞪着他,耳根子却是微微发烫。 陆南深凑近她,一条大长腿就似很随意地贴着她的腿,隔着家居服薄薄的布料,杭司就能轻而易举感觉到男人肌理的贲张结实,就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喉咙却还是很干很燥的。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他一脸无辜,刚刚眼里的笑意都显得清澈,“就因为你认为他是我,所以吻你的时候你才没想着反抗是吗?” 他离得近,气息扫落下来也就近,像是长了脚似的伴着她的呼吸往身体里钻。杭司推开他起身,又恼又羞的,“陆南深,你这么不正经我会怀疑你的!” 陆南深浓眉一挑,“你是我女朋友,我就总想着不正经怎么办?” “好办!”杭司瞪着他,“从今天起你离我八丈远,不准靠近我。” “不用这么绝吧,我是不是我,你最清楚。”陆南深又成了一脸委屈。 就让杭司冷不丁想到一头被淋得湿漉漉的小狼狗,正可怜巴巴地瞅着她。她心一横,“你不着调的样子跟那位大隐藏可不相上下,我得提防住了,否则被谁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哎杭杭——” 杭司头也不回,直接用关门的动作回应了他没说完的话。 这脾气。 陆南深哑然失笑。 但渐渐的他脸上的笑容就收了,眼神也褪了无辜和纯真,换上的是冷峻深沉。 从黑暗里走出来了。 照这么看,远比乔渊还难对付。是敌是友不知,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陆南深想的是,其他人格知不知道这件事。 陈叶洲真是拼了命了,豁出了老脸,终于把半年前刘军出车祸的监控给弄到手了。 “负责证物管理的那小子跟我还有点小过节,我是又赔礼又请吃饭的,这才把监控录像弄到手,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证物要及时还回去的。”陈叶洲说话绕了个小弯,跟大家伙说明了一下监控录像的来之不易。 陆南深四人跟陈叶洲见面还是在别墅,只是这天没让姜愈来排练,四人加陈叶洲都进了地下室,这里隔音好,安静,想通过监控录像查到线索是最佳的地点。 但在来之前陈叶洲已经将这段监控录像排查过两回了,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监控录像里一清二楚的一场车祸,刘安骑着电动车过街,这期间他明显有停顿的瞬间,但很快又冲了出去,紧跟着就被一辆商务车撞倒了。一切发生得很快,让人震惊的是,商务车在撞到人之后竟一个加油又往前开了数米,相当于从刘安的身上碾过去,造成二次伤害。 也就是这一撵,刘安彻底丧了命。 290 是不是仇杀? 这段监控看着并没什么,就是一起十分普通又恶劣的交通事故案。普通,就是因为不遵守交通规则引发的惨案,恶劣,是轿车司机最后又踩了油门的行为。 年柏霄愕然,指着定格的监控画面,“撞人了怎么还继续往前开?是不是仇杀?” “两人之前没任何交集,我们查过,他们不认识。”陈叶洲说。 “以绝后患。”杭司冷不丁说,“撞伤人要赔偿要负责全部治疗,是个长期折磨的事,撞死人就简单多了,只要一次性赔付一笔钱就行。” 年柏霄明白这个道理,但作为常年跟车打交道的人无法认同这点,有心去碾死一个人那以后开车都有心理阴影了吧。 陈叶洲说,“的确会存在你说的这种情况,但肇事车主死活不承认自己是有意的。” 方笙冷哼,“那肯定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不就是故意杀人了?” 那个时候谁都会说自己是情急之下将刹车踩成油门了吧。 现在的问题是,刘军家人选择和解赔钱,这件事就翻了篇。 全过程中陆南深都没说话,与其是在看着画面,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沉思。可杭司觉得他是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然而,听什么呢?经过监控的二次处理,可能很多声音都被屏蔽掉了。 他将车祸的现场画面来回看了三遍,才问陈叶洲,“当时肇事司机是怎么说的?” 陈叶洲说,“肇事司机说他当时踩的就是刹车,一口咬定就是刹车,但一脚踩下去就成了给油,他说当时太紧张了。” 杭司问陆南深,“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陆南深摇头,思量了少许问杭司,“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杭司也是摇头,她就坐在陆南深身旁,他在听声音的时候她也试图去感觉监控画面里的异常,可摄像头有距离,拍摄出来的画面不论画质还是声音条件都摆在那呢,她感觉不出来什么。 死者骑的是电动车,没有取证的渠道,但是…… “能联系上肇事司机吧?”陆南深问。 陈叶洲是个办事很周全的人,陆南深问的这件事他早就去办了。“能,那件事之后他就搬去了别的城市,前阵子我们联系上了他,再次问了当时的车祸现场情况,他的说辞跟当时提供的口供没什么出入。” 对方挺排斥,也是耗费了挺长时间才又开口提到当时的事。陈叶洲奇怪陆南深这么问,“你不会是想亲自见见那个人吧?” “见人,也要见车。”陆南深说了句。 等陈叶洲离开了后,杭司问陆南深,“如果车祸这件事真跟田大宇有关,至少他也该在车祸现场吧?还是你怀疑他故技重施?” 陆南深手里摆弄着杭司用的练习琴,思量着的同时又帮着调整了一下琴弦。“不管两年前还是两年后,凶手都是利用声音来作案,他似乎对这一点格外执着,所以我相信如果凶手就是田大宇,他想杀人灭口的话,势必也是同样的手段作案,而他或许就在周围。” 肇事司机叫陈胡,在赔偿完刘军一家后,他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之前是在大厂工作,薪金待遇都挺不错,也是个挺有上进心的人,在公司也做到了部门经理的职位。 跟陈叶洲说得一样,陈胡撞死了人,公司待不下去了,又近乎将家底全都掏光,包括打算结婚的钱都一并赔进去了,未婚妻得知这件事后头也不回就走了,而陈胡也没回老家,搬去了临近的城市,连家人都不怎么联系了。 一场车祸,一个失去了生命,一个失去了前途。 陆南深和杭司依着陈叶洲给出的地址找到了陈胡,他租了个开间做工作室,靠着接些零散的广告片后期制作养活自己,平时吃住都在工作室。 上门直接说明来意肯定被拒,陈叶洲是警察的身份都没给好脸呢。两人以客户的身份找上门,陈胡给他们开门的时候满脸是狐疑和打量。 据警方提供的资料,陈胡今年三十岁,车祸之前春风得意,车祸之后形容枯槁,就如陆南深和杭司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说蓬头垢面吧,也是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一身蓝色格子家居服皱巴巴的,上身套了件黑色羽绒马甲,有几根白色绒毛从马甲的缝线里钻出来。 眼前这男子实在是无法跟之前照片上意气风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唯独能象征他从前斯文优雅的就是他戴着的那副金丝眼镜了。 陈胡开门之后没说立马请他们进来,就一个劲打量着他俩。杭司能闻到一股子酸腐味,从房间里传出来。 “你俩不是客户吧。”陈胡一针见血的,虽说邋遢,但镜片后的目光极其犀利。 陆南深没直接回答,反问,“怎么看出我俩不是客户的?” “做我们这行的能在网上联系绝不会浪费时间线下见面,就算见面也会约到咖啡馆而不是来人家里。”陈胡一手还在控着房门,看得出十分警觉的一个人。 “既然即将是合作伙伴,那来家里岂不是更增进感情?”陆南深的情绪相当稳定,在杭司看来,就是稳定到恨不得让人将他揍一顿的那种。 “来都来了,不请我们进去?” 陈胡皱眉,“你们到底什么人?” “给你送钱的人。”陆南深看着他,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还有,可以还你清白的人。” 陈胡听到前半句没什么反应,后半句的时候陡然怔住,好半天,“……什么意思?” 陆南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胡迟疑少许,还是侧了一下身。 一个不大的开间,房里的格局和摆设一目了然,其实没什么家具。进门是狭窄的玄关,玄关一侧是洗手间,洗手间旁边就是个简易的开放式厨房,炉罩上歪斜着一口小铝锅,锅里有没吃完的像是面条的东西。 杭司也是眼欠儿地扫了一眼,就找到了房里酸腐味的来源。都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剩面条了,上面一层发绿的霉菌。 291 有个声音 来之前杭司了解过这个陈胡,除去有着理想的工作外,在生活方面也很讲究,不说多奢侈浪费吧,也是个挺小资的人。现如今邋遢如斯,果然是一个人丧了希望后性情会大变。 床上被子堆一旁,换洗的衣服横七竖八扔在那,能坐的地方只有个单人沙发,还堆着不少杂物。沙发旁是简易的衣柜,布艺带拉锁的,租房必备,经济实惠。床边就是办公桌,相比乱遭的床和沙发,办公的地方倒是收拾得干净,电脑前还放了只奖杯,隐约写着最佳创意之类的字眼。 入眼的这么多物件几乎都脏兮兮的蒙灰,那只奖杯却是被擦得光净。 对于他们两人的到来,陈胡还是持怀疑警觉的态度,但还知道揪着陆南深的那句话做重点,“还我清白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冲着半年前那起车祸来的?” 陆南深微微一笑,“所以,你对那场车祸也心存质疑对吧。” 很肯定的一句话。 陈胡微微眯眼打量着陆南深,只觉眼前男子虽说年轻,但一双眸极其笃定深沉,有着与他这个年龄十分不符的掌控全局之感,叫人忍不住就会被他牵着走。少许陈胡说,“前几天有位姓陈的警察找上门,就是在问车祸的事,现在你们又来问,你们不是警察?” 陆南深口吻十分稳当,不疾不徐的,“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如果半年前的那场车祸你是无辜的,那唯一能帮你的人就只有我。” 陈胡一怔。 “所以你还打算浪费时间在我们的身份上?”陆南深淡声问,又环视了一圈,“还有,上门既是客,让客人一直站着不好吧?我女朋友身子骨娇贵。” 陈胡这才反应过来,几步走到沙发前快速检起杂物,一股脑都抱在怀里,思量少许将杂物统统搁在床上,又将办公椅推了过来,“你们……坐。” 陆南深让杭司坐在了办公椅上,沙发也不是不干净,但杭司多少读懂陆南深的心思来,刚刚陈胡在收拾沙发上杂物的时候还抻出一条男士内裤来。 待杭司坐下后,陆南深就坐在了沙发扶手上,顺手将办公椅往旁边一拉,杭司就靠得他很近了。陈胡就势坐床边了,局促不安地瞅着陆南深,舔了舔干涩的唇,“那个,你说你能帮我,是真的吗” “不然呢?我来你家旅游?”陆南深微微挑眉。 一句话怼得陈胡哑口无言。 “我能帮你,但前提是当时的情况你要一五一十说清楚,而且,”陆南深重点强调,“车祸前、车祸中和车祸后你的感觉你的想法都要告诉我。” 陈胡一愣,“感觉和想法?” “对,事故发生前后你什么感觉、在想什么,都要如实说。”陆南深道。 陈胡虽说不解,但还是如实将那天的事告知。 那天是个周三,挺寻常的一天,却对陈胡来说终身难忘。临近中午的时候,当时陈胡是驱车赶着见客户,不想就在过十字路口时出了意外。 “当时那辆电动车就跟凭空出现的似的,一下子就窜了出来,我想踩刹车的时候已经晚了。”陈胡坐在那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陷入对过往的深深懊恼中。 他发誓当时他就是正常行驶,没加速也没闯红灯,他也发誓确实没看见那辆电动车。 陆南深没怀疑他的说辞,从监控画面和现场勘查时地记录表明,在刘军骑着电动车被撞之前,陈胡确实没违反交通规则。 相反,如果不是刘军硬闯红灯的话,悲剧也不会出现。 “当时撞到人的时候你反应过来了吗?”陆南深问。 陈胡点头,神情晦涩的。 “既然都知道撞人了怎么还要往前开?”陆南深问出关键。 陈胡沉默,整个人显得颓败得很,又有些局促。然后他侧身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个烟盒来。 一盒万宝路,他从烟盒里拎出仅剩的两根烟,一手就窝皱了烟盒。 将其中一支烟递给了陆南深,被陆南深婉拒。陈胡见他不抽,想了想问他俩,“不介意我来一根吧?” 虽说这人颓败,但从这细节能看出是个挺体面的人。 陆南深看了一眼杭司,杭司无所谓,跟陈胡说,“抽吧,你慢慢想,别着急,一定要尽量地去回忆细节。” 陈胡点头,开口时嗓音干涩的,“谢谢。”他叼了烟,大拇指擦着打火石好几下才打着火。点了烟,他将刚刚被他窝皱了的烟盒慢慢展开,那支没抽的烟又塞了回去。 “我知道外界怎么说我,我是指继续踩了油门这个行为。”吐了一口烟雾,陈胡才似乎有了勇气,他强调了后半句,又苦笑,“认为我就是干脆想碾死对方,这样一次性赔钱就行。” 杭司的确是这么想的,而且她觉得正常情况下都会这么想。 但陈胡这么一说,她就心生蹊跷了,看来是另有隐情了。 陆南深轻描淡写,“这应该不是你的想法。” 陈胡蓦地抬眼看他,嘴唇有微微地颤抖,紧跟着就被没来得及吞吐的烟雾呛到,连连咳嗽。 陆南深就安静地等着他缓过情绪来,杭司瞧着这架势心里就更笃定了。 等陈胡终于缓和了,他看着陆南深,说,“我曾经跟警方说过,可没人相信我说的,不对,确切说是没人理解我说的意思。” “你可以说说看。”陆南深不疾不徐。 陈胡夹烟的手还在时不时颤抖一下,半晌后他开口,“其实在撞人的那一刻我很清醒,也踩了一下刹车。可就在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开过去、开过去,别停下……” 他说到这情绪有些激动,抽了一口烟也不是心思,“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听那个声音的话,就好像给我感觉,只要把车开过去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 “我受了那个声音的蛊惑,就……一踩油门开过去了。”陈胡抬手焦躁地扒这头发,“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碾死了那个人……” 292 当时那条路不叫古阳路 陈胡在讲述这件事时情绪几番激动,鼻翼两侧翕动,呼吸急促。他抬眼看陆南深,又看了看杭司,见两人的面容无异,一时间心里没底了。 “其实你们是不相信吧。”他喃喃,“没人会相信我,你们只会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在推卸责任……” 始终沉默的杭司微微一点头,“你这番说辞的确像是借口,顶多会让人觉得你当时是很紧张。” 心思不重的人顶多就是认为他是因为紧张出现幻觉,但大多数人就会像之前杭司说的那样,与其撞伤不如撞死,长痛不如短痛。 陈胡闻言后急了,“你们刚才不还说——” “你别急。”陆南深淡淡打断他的话,“我问你,你之前认识刘军吗?” 陈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得出是很想将他俩当成救命稻草,生怕不配合一点就失去了希望。“完全就是陌生人,一点交集都没有过。” 陆南深打量着陈胡,看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这个人你见过没有?”他将田大宇的照片拿给陈胡看。 陈胡看了一眼,摇头说没见过。陆南深说,“我说过,想要我帮你,你要仔细对待每一个问题,看仔细了,想清楚了再回答。” 陈胡听出他语气的严肃,一时间竟也照做了,重新拿过照片打量了一番,少许后才很确定地跟陆南深表示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个人,并且也从没见过这个人。 “你仔细回忆一下,车祸之前在你周围有没有大货车或者很可疑的车辆?”陆南深问。 陈胡皱眉想了半天,“我真的没留意,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我记不清楚了。”说完这番话还挺着急,抬眼看陆南深,“我说真的。” 陆南深微微点头,想了想再问他,“你回忆一下,除了当时你听到的那个声音外,车祸前和车祸后你还听到过什么声音吗?” “没有了。”陈胡很肯定地说,“我的整个人生都被半年前的那场车祸给毁了,所以事后在很长时间里都在复盘,我确实就是受了那个声音的影响,确切说是蛊惑,至于其他声音我没听见。” 说到这里陈胡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看向他俩的眼神里有些异样。“出车祸的那条路叫古阳路,你们听说过有关古阳路的事吗?” 陆南深和杭司都不知道一条路还能有什么事,这座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子多了去,谁可能清楚知道每条街每段路的情况?但瞧着陈胡的架势,陆南深也大抵猜出来了。“你是想说那条路邪门?” “听说是这样。”陈胡点头,“那条路很邪门,之前就发生过好几起车祸,说来都很莫名其妙。后来我一查才知道……”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见他俩不像是有排斥的神情便又继续说下去。“那条路据说在很早之前不叫古阳路,而叫古阴路。而且在没改名之前那里就是一条小路,总会有人在经过那个路口时鬼使神差的出事,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后来那条路拓宽了,许是觉得名字晦气,就改成了古阳路……这些都是能查到的,不信你们去查。” “但你发生车祸是在白天。”杭司不得不提醒他一句。 陈胡的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说,“我的意思是……或许就是我招上了不该招上的东西,所以才……”越说越小声。 这也实属正常,未知之事,人力所不能及或一时无法解释,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其寄注在鬼神之说上,来试图安抚内心的不安。 “陈胡,那个路口邪气不邪气的再说,我看过监控录像,其实刘安骑着电动车露头的时候从你的角度是多少能看见的,如果及时踩刹车就能避免一场灾难,你是真没看见?” “我是真没看见。”陈胡都快哭了,“事到如今这件案子都了结了,我也没必要再跟你们撒谎吧。” “刘安从你前方过,你怎么可能没看见?”杭司觉得奇怪。 陈胡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陆南深问他,“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在看见刘安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真的……”陈胡有些烦躁,脱口了两个字后想了想,补充了句,“当时我记得有辆车别了我一下,我躲了一下车,然后就看见了刘安,但那时候已经晚了。” 陆南深抓住关键点,追问,“有车别了你一下?什么样的车?” 陈胡思量着,“好像是辆黑色小轿车,什么牌子的我没注意,因为当时就看见刘安骑着电动车过街。” “之后呢?你有没有注意那辆车?” 陈胡摇头。 当时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车祸现场上,根本就没再注意到那辆车。 陆南深又问,“当时那辆车别你的时候你没恼火?” “我也没有时间恼火啊。”陈胡欲哭无泪的。 陆南深却是摇头,“其他车辆在别你的那一下,你没有愤怒的感觉?” 那一下只是瞬间,看见刘安是下一刻的事。杭司明白了陆南深的意思,她也开车自然很清楚,在路上哪怕脾气再好的人,无缘无故被辆车别了一下,心情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像是年柏霄那种常年在路上的人,之前也发生过别车事件,气得他在车上直骂娘,恨不得下车揍那个车主。 陈胡在陆南深这么细致地追问下品出不对劲来,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对啊,当时自己竟没生气?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他都恨不得想办法报复回来。 “我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呆愣愣地说,“甚至你现在让我形容当时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我竟然形容不出来,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那一两秒的感觉没有了,形容不出来,我记不起来,就跟失忆了似的。”陈胡努力去找形容的言辞。 杭司愕然。 陆南深则没再追问下去,眼角眉梢有清浅思量。陈胡见状心里不安,他小心翼翼看着陆南深问,“我是……中邪了吗?” “当时的行车记录仪你还有吗?”陆南深没理会他关注的重点,冷不丁问了句。 293 怎么对他那么上心? 好在行车记录仪还在。虽说陈胡现如今活得潦草,可细腻的心思还是有的。他跟陆南深表示自己之后也一遍遍看过记录仪里的监控画面,就是很想弄明白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陆南深暂时借走了影像资料,陈胡有些忧心忡忡,问他俩,“你们真能帮我找到原因?” 事情已经完结了陈胡还耿耿于怀,看来车祸这件事的确在他心里是过不去的坎,他俩的到来就是给他黑暗的生活里开了一道口子,所以陈胡在问这句话时眼神小心翼翼又充满期许。一般这种情况下杭司是吝啬给出承诺的,因为她太清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滋味。 可陆南深很干脆,他说,能。 杭司在旁面色无澜,也知道陆南深是有这本事,可心里还是惊涛掀过。世人说话都留三分,这三分之中一分给自己,一分给对方,最后一份给运气,他倒好,将后路直接堵死。 临走时杭司无意瞧见陈胡桌上的参赛表,有关原创音频赛事内容,许是跟他的工作内容相关,那么板正的放着,说明陈胡挺重视的。但上面写着截止时间,就在眼前了。 杭司就随口问了一句,陈胡则别扭地说,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犹豫,但是现在……我一点自信都没有,像我这种,人家万一知道我撞了人……更重要的是,这次大赛规模不小,比我专业的人多了去了。 杭司是那种直给型的,也鲜少去安慰人,她问,“你就说你想不想参加吧。” 陈胡点头,肯定想。 “那就试试呗,你总不能颓一辈子吧。” - 从陈胡家离开后,两人马不停蹄前往刘军家。 刘军一家在拿到赔偿款后也搬走了,陈叶洲给的地址是刘军的老家。从陈胡所在的地方出发,预计晚上能到。 陆南深开的车是年柏霄负责搞来的,原本杭司想回福利院一趟开上她那辆小破面包车,陆南深呢,也没什么意见,想着顺便给那辆车做做保养之类。不想这事儿被年柏霄知道了后说什么都要给他俩弄辆好车。 “长途跋涉的开破车多难受。” 好好的男人,可惜长了张嘴。杭司瞥了他一眼,眼神如刀似的,“那辆小破车救过你的命。” 年柏霄笑说,“所以我才更要给你们弄辆好车,救命之恩当好车相报。” 不用多说,又是年柏彦的车派上用场,为此年柏霄还不忘数落一下陆南深,“你说你堂堂陆家小公子,怎么连辆像样的车都没有,在这点上你大哥就不如我大哥了。” 说的就好像年柏彦的车都是他的一样。 陆南深说,“我怎么没像样的车了?” “自行车啊?”年柏霄一撇嘴。 都不是他小瞧人啊。 前阵子陆南深租了辆自行车,方便在别墅附近转悠,顺便买菜购物之类。年柏霄是死瞧不上那辆自行车,跟陆南深说,“你但凡买辆山地车骑行的那种我都没意见,你弄了辆……带筐的?还是租的?” 陆南深不以为然,“带筐能装东西,不方便吗?再一个,租的怎么了?共享单车不就是用来租的吗?” “就不能买一辆酷炫的单车吗?”年柏霄有点抓狂。 陆南深笑得恣意,“酷炫的单车挺贵,你给我出钱?” “那算了。” 年柏彦的车基本都是商务出行,不管是坐起来还是开起来都挺舒坦。年柏霄将这辆车水光溜滑地交给他俩时,很满意地一点头,“这才配得上你俩的身份。” 一路前行。 杭司打了几通电话下来,最后说,“估计条件最好的就是当地宾馆了,不过网上订不了,看不到具体房型,我们要到了当地才能看。” 陆南深说了声好,又趁机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刚好就瞧见有人要加她微信好友。便问了句,“谁?” “陈胡。”杭司自然而然地回答,“他不是想参赛吗,关于音乐部分我跟他说了,不会的可以问我。” 陆南深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看不出内心的情绪来,“怎么对他那么上心?” “如果陈胡真是田大宇杀人的棋子,那他确实太可怜了,他的人生不该就这么毁了。”杭司轻叹一声。 陆南深想都没想,“不准加。” 杭司晃了晃手机,“晚了,已经加上了。” “删了。” 杭司愕然,“那多不好,而且我都答应他了。” “让他加我。”前方红灯,陆南深减了车速,干脆利落地说。 杭司:…… 直到等红灯停下车,陆南深转头看着她,眼里的神情也挺严肃的,“杭杭,防人之心不可无,一来二去的他对你动心思。” 这口吻,就跟吓唬小孩似的。杭司忍笑,“万一他真心赐教呢?” “所以,让他来找我,我应该会更专业些吧。”陆南深说着朝她探过来身体,似笑非笑的,“总之,不准跟别的男人太亲近。” 口吻强势,又有些年轻男子的执拗和张狂。杭司看着他没说话,眸底流转着淡淡的光晕。陆南深顿了顿,又补充句,“我是陆南深,是你男朋友。” 杭司着实没忍住笑出声,“我知道你是陆南深。绿灯了,快开车吧。”她轻轻推了他一把。 陆南深笑着坐直,“知道我是陆南深,不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杭司将脸扭过去,故作看窗外风景,微微抿唇浅笑。心底慢慢的滋生出甜蜜来,不会铺天盖地,却能撩得人心浮荡。 “记住了没有,让他加我。”陆南深启动了车子。 “知道了。”杭司低头看手机,轻声嘟囔了句,“年纪轻轻的真啰嗦啊。”但还是跟陈胡说了一声。 陆南深顺势看了她一眼,她坐车图舒坦就没扎头发,一把长发拢在脖子一侧,很放松慵懒,微微低头时就露出一截白皙如藕的脖颈。 她往那一窝就是小小的一只,叫人看了心生怜惜的。而从陆南深的角度就能将这一幕的美好尽收眼底,他心头一时间也是痒痒的,就像是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已经在了眼前。 294 其实很享受这样被呵护的感觉 刘军家里人员简单,妻子带一孩子,外加刘军的老妈,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刘军出意外过世后,刘军妻子是恨透了陈胡,但也不得不跟现实低头,同样拿赔偿金了事后就带着孩子和婆婆搬家了。 刘军的老家是个人口不足20万的小县城,属三面环山的地理性质。陆南深驱车穿过一条极长的隧道时,杭司盯着前方两排唰唰而过的灯,灯影溅在车窗上形成耀眼的晕圈,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了。 像是一条长长的人生路,之前一直是在她在黑暗里行走,现如今身边多了陆南深,这条路似乎充满了未知,却让她心生踏实。 沉默了许久,杭司开口,“真正的田大宇就是个普通农民,那个叫段宁的取代了田大宇两年前来城里打工,会开车,虽然沉默寡言,但会的技能不少,说明段宁那个人本身的社会生存能力不弱,这样的人怎么会一点社会痕迹都没有呢?” 两人是打算将半年前车祸这一条线上的涉案人员都摸个透,所以陈叶洲也将田大宇的真实情况告知了陆南深。田大宇生在山村长在山村,唯独那么一次打算出山却再无影踪。 陆南深当时挺奇怪,问陈叶洲,“田大宇死了会在系统里有记录,被另一个人完全冒充不会被查出来?” 陈叶洲说,“问题就在这呢,有人看见田大宇坠崖,田家却没申报死亡,也就是说田大宇在法律上并没死亡,所以才方便了被人顶着身份四处活动。” 这个说辞更叫人奇怪,陆南深问,“有人看见田大宇坠崖?那田家呢?一直不知道田大宇已经死了?更重要的是,你们怎么确定真正的田大宇已经死了?” 陈叶洲跟陆南深说了一件事:他们去调查的时候发现田家人并不承认田大宇已经死了,但有村民看到田大雨坠崖,也看到田家人晚上偷着葬了田大宇。 但这些事田家人死活不认,还骂警方说诅咒他们田家。陈叶洲说,“到时候我们会在田家村汇合。” 虽说立案,但想要刨坟做dna鉴定也不是易事,上次陈叶洲准备不齐全,这次他打算再试试,最好能联合当地警方帮忙。 “不可能与世隔绝,只有一种情况。”陆南深目视前方有深不见头的隧道,嗓音沉沉。 杭司被眼前的光晕晃得有点晕乎乎,大脑一时间转不过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直起身。 这猛的反应都吓了陆南深一跳,他见她刚刚不说话还以为不想聊这个话题了呢。心里正盘算着年柏霄的语重心长。 临行前年柏霄对着他勾肩搭背,说,“你俩呢,在外要待上好几天,正是养育感情的好时机。但是你也要把控好你自己,可别把乔渊给放出来了。” 陆南深挑眉看着他,“把控?” 年柏霄笑得倒是潇洒,“你对杭司的狼子野心都快藏不住了。” 想到这,陆南深在心里暗暗补上句:都是张扬肆意的年纪,对她有狼子野心不也很正常吗? 反正他们陆家……儿郎,得到女人的手段也不见得有多正大光明,关于这点上,他大哥陆东深就没开好头。 杭司不知道陆南深在想什么,坐直后,脑子里回来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没有他的社会痕迹,而是跟他有关的痕迹都被他人为抹掉了?” “本身也可能是活动得少,所以之前抹掉痕迹并不算费劲,直到两年前他决定顶替田大宇的身份,或许是因为抹掉痕迹的方式太过于繁琐和不安全。”陆南深做了个大胆假设。 杭司却觉得这个假设很接近真相,否则实在解释不通怎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他的信息就什么都查不到?“能以田大宇的身份生活,是不是代表他跟田大宇有点什么关系?总不能就随机找了那么个身份吧?” “田家人在面对警方调查的时候闪烁其词,这本身就叫人奇怪。”陆南深思量着说,“没关系,我们反正都在路上了,慢慢查。捂好眼睛。” 杭司正听着呢,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有浅淡的怔愣,就在这时陆南深腾出一手来遮住了她的双眼。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话里的意思。有光亮从他的指缝间泄露出来,她巴掌大点的脸就映在光影里。 “适应了吗?”陆南深轻声问。 杭司嗯了一声,点头,呼吸间还是他举手投足间洒落的木质香,清冷淡淡,如山涧冷泉叫人心旷神怡。 出了隧道,前方愈发荒芜。陆南深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恍惚的模样,笑问她想什么呢?杭司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在黑暗里走久了,突然看见阳光还有点不习惯。可实际上还有个原因,她觉得刚刚有被呵护到。 杭司没说出口的是,她其实很享受这样被呵护的感觉。 “杭杭,”陆南深轻声唤她,“我得跟你说个正事。” 杭司一听正襟危坐的,“嗯,你说。” “我饿了。” 杭司:……好半天才啊?了一声,这就是正事呢?“那……我看看最近的服务站,去吃点东西。” “临上车前不是买了面包吗?我吃点面包就行。” 杭司一听,这还挺好伺候的,转身去袋子里翻面包。是一大包的老式面包,沿着齿状袋口一撕,香气钻出来了。拿了大半出来递到他面前,不想他没腾出手去接,而是脸凑过来,张嘴没够着面包。 “我不方便吃,你喂我吧。”陆南深自然而然的。 杭司哦了一声,想了想抽了张湿纸巾出来擦擦手,撕了一小块面包送到他唇边。他的脸微微侧过来,视线是看着前方的。嘴一张,一口面包入口的同时还轻轻咬了下她的手指。 她只觉有电流从指尖一下冲进心底,肩头都跟着轻颤一一下。而始作俑者呢,就像没事人似的嚼着面包,几下吃完,又朝着她张了嘴。 杭司总觉得他存心故意,却找不到证据来支撑他的别有用心。 可是啊,从她这个角度看他的侧脸、他的下巴轮廓,真真是性感得很呢。 295 小姑娘家的文明点 表面无害,内里腹黑,这用来形容陆南深着实是再形象不过了。杭司冲着他竖起了中指,被陆南深看在眼里,笑说,“小姑娘家的文明点。” “是我这根手指头被你刚才咬了,属狗的吗?”杭司控诉,“我是小提琴首席,手指头受损是大事。” 陆南深抿唇笑,顺势拉过她的手。吓了杭司一跳,以为他还要咬她呢,下意识就要缩手,却被陆南深的大手攥紧,拉至唇边,轻轻吻了她的手指,“等回去给你的手上了保险。” 杭司僵着动弹不得。如果刚刚是电流经过,那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电击。她看着他,一时间都忘了转移目光了。陆南深瞧着她这副模样直笑,故意说了句,“我是陆南深,是你男朋友。” 好吧,杭司知道了他总是重复这句话的真正目的了。 他就是想催眠她。 抵达易县时天色已擦黑了。 就,能充分感受到县城的气氛。从导航来看,如果开车的话二十分钟就差不多能转完整个易县。有一条主干街道,巷子是四通八达,街面尚算干净,许是马上除夕的缘故,街两旁的高树上挂满了彩灯和红色灯笼,十分有过年气氛。 相比他们所在的城市,易县就充满了十足烟火气,车子从夜市经过的时候,陆南深着实是没想到能有这么热闹,这一路上看见的人不多,原来都跑来这里了。 全国各地的夜市最大的亮点都当属美食,有随处可见铁板鱿鱼、烤串、水果捞、长沙臭豆腐、椰子水等等,还有当地特色的美食,许是跟当地产藕有关,这个季节随处可见藕糖、藕羹之类。 还有各色小玩意、古董摆了一溜长街的,混着街面各个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通通糅在满是烧烤缭绕的烟火气里。也有不少开直播的,每当瞧见有手机转过来的时候,杭司第一个反应就是缩脑袋。 看得陆南深直乐。 出了夜市,杭司说,“我们就是赶时间,要不然来这里溜达溜达也挺好。” “这么晚了也办不了什么事,你想溜达随时。”陆南深说。 杭司想了想摇头,还没找好住所呢。她看着路旁的彩灯,绚烂光汇聚在她眼眸里,显得熠熠生辉。“我之所以在西安待了那么长时间,就是觉得很有烟火气,我喜欢有烟火气的地方。” “但你又不融于烟火气。”陆南深轻声说。 杭司扭头看他。 今晚温度适宜,加上限速,所以他那边的窗子是落下的。他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外,筋骨分明的十分性感,已经有不少骑电动车、摩托车的人经过后忍不住看上两眼。树影投落的彩灯光影落在他的脸颊被虚化,他都似天人似的有朦胧的虚拟感。 “你更像是局外人,置身烟火却又与烟火格格不入,世人皆醉唯你独醒。” 杭司揣摩着这句话甚是舒坦,总有种夸她是世外高人的异曲同工之意,还不错,这个评价她喜欢。“只有我是独醒?那你呢?与烟火同流合污?” “我?”陆南深挑眉,转脸看了她一眼,眼中沾笑的,“我不同,我是站在云端的神,神爱世人。” 杭司剜了个大白眼。 那可得站稳了呢,别脸着地摔下来。 易县旅游业不行,所以整个县城都没有太像样的酒店,条件最好的就是杭司之前查到的宾馆,名字也挺简单粗暴,就叫易县宾馆。门脸不小,两旁还蹲着俩大石狮子,中间一条红地毯,长年累月的早就破旧得很了。 停好车,两人先进去办理入住。 宾馆里倒是挺干净的,喷了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这个味吧说不上高级但也不会出错。前台是两个姑娘,一胖一瘦,穿着宾馆的统一制服。陆南深一走进来,俩姑娘的眼睛都亮了。 得知他俩就是白天打过电话咨询的客人,瘦女孩说,“我们这最好的房型就是风景房了,站在窗前能看见夜景的那种。面积大,都是大床房。” 陆南深和杭司是开着车刚从外面过来,整个易县什么样的夜景都一目了然,可以说也没啥好看的夜景。 但还是要了风景房,陆南深还是不想太凑合。胖女孩儿主动给他俩开房,随口问了句,“开一间大床房是吧?” 杭司在旁马上表示,“两间房。” 陆南深抿唇没说话。 前台俩女孩诧异,胖女孩误会了杭司的意思,解释,“放心吧,我们这里虽然规格够不上,但大床房的床都是两米二的,足够你们两个人睡了。” 陆南深干脆靠着前台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杭司。 杭司的一颗心跳得十分放肆,不用说肯定是被他听到了。听到就听到,那心脏跳得怎么样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她轻轻嗓子跟前台说,“跟床大小没关系,我就是需要两间房。” 胖女孩挑眉,“你俩不是一对儿啊?” 下一秒被瘦女孩用胳膊肘顶了一下,笑着对杭司和陆南深说,“房间是有的,但不在同一层,两位你们看行吗?” 杭司狐疑,宾馆有这么多人入住? 瘦女孩解释,“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家宾馆不是很大,所以好的房型一层就只有一间。” 陆南深保持着斜靠姿势,开口了,“那就找两间挨着的房间,房型好不好无所谓。” 瘦女孩笑着说,“倒是有挨着的房间,但是吧,房型就很小,你们二位肯定看不上,住着还不舒服。” 杭司懒得折腾了,“那就不同层吧,没关系的。” 开了房拿了房卡,见两位客人进了电梯后,前台的胖女孩一脸不解,“啥时候风景房一层就一间了?明明有挨着的。” 瘦女孩一撇嘴,“我就不想看那么帅的男人跟谁亲热,故意折腾一下他们。” 胖女孩说了句幼稚,“那俩人一看就是搞对象呢,你都多余做这些,就算他俩今晚不在一家宾馆,最后肯定都在一屋睡,你信不?” 瘦女孩一撇嘴。 “帅男靓女的,又是**的年龄,能绷住才怪。”胖女孩儿一脸的感叹。 296 我去你房里就好了 先各自回了房间。 杭司在三层,陆南深在四层。宾馆总共就四层,所谓的风景房,视线落出去的角度哪怕再多踩把椅子都配不起“居高临下”四个字。 中规中矩的房型,电子房卡开门后就是狭窄的玄关,右手边是洗手间,左手边是衣柜连着玻璃置物架。一张双人床在不大的房间里就显得挺大,靠窗位置摆放中规中矩式样的桌椅。 好在房间里没铺地毯,原木色地面就显得挺光净的。窗子临街,唯一好看的风景当属挡住视线的两株老树,映入眼帘的就是五彩琉光。 刚洗完澡,陆南深就发了微信—— 去你房间还是来我房间? 杭司拿着手机呆楞片刻,回了个“?”。心脏就又不争气地狂跳了。 很快,陆南深发了条语音:咱俩看一下陈胡的行车记录仪。 声线低低又慵懒的,就跟窗外菲菲夜色很相融,总会叫人浮想联翩的。所以杭司不怪自己刚刚多想,如果不知道陆南深这人的话,必然会觉得他有心勾引。想着他若下楼还要抱着电脑,她回复—— 我上楼吧。 陆南深:好。 还发了个阳光灿烂大笑脸。 杭司简单地吹了头发,也没顾得上全干,换好了衣服就上了楼。坐电梯时正好碰见了前台的那个胖姑娘,挺热情的,“去对象房里啊?” 这种热情使得杭司招架不住,尤其还是这种话,弄得她挺尴尬,只能嗯啊应着,胖姑娘笑呵呵的,但那眼神就是十足的:看吧,我早就料到了。 杭司这个懊恼啊,就一层楼,她非得腿懒坐什么电梯啊,早知道走楼梯。 胖姑娘去四楼走廊尽头的杂物房,杭司出了电梯后就快走了几步。这个时候她绝对是十分感谢陆南深的耳力,这边一开门,那边杭司就跟只耗子似的滋溜钻进了房里。 然后趴在门板上透过门镜看着走廊,没一会儿胖姑娘就走过去了,似乎还在发语音,声音挺小的,杭司听不清楚。她转头看着陆南深,陆南深站在她身后,双臂交叉环抱胸前,一副逍遥自得的姿态。 “她发语音说,就那个姑娘,洗完澡头发还没干就往对象屋里钻了。” 杭司觉得脸皮蓦地一下涨热了,一跳一跳的。 “她知道什么就乱讲?年纪轻轻的那么爱嚼舌根子!” 见她不悦,陆南深在身后哄劝着她,“怪我,我去你房里就好了。” “……” 这有什么差别吗? 杭司转身过来这才发现陆南深也冲完了澡,半干的头发,前额发有些许凌乱,却显得十分桀骜不驯。他没穿白天的衣服裤子,换上了随身带来的家居服。纯黑缎面,衬得他脸颊白皙,棱角愈发分明。 家居服的扣子扣得虽说整装,却能隐隐看见性感凸起的锁骨,加上身上干净的浴液气息,他盯着她的脸明明在微笑,眼眸里的颜色黑如鸦羽。 禁欲,可又诱惑。 陆南深弯身下来,一张俊脸就离得她很近,盯着她时他眼里沾笑,亮若星辰。“真生气了?” 杭司呼吸一窒,喉头就干了一下,“没、没有,我哪有那么小气。”伸手将他推开。 薄薄的衣料,她这一推就清晰感受到他的身体。筋骨结实坚硬,搁寻常是安全感,眼下这样的夜晚,又身处一个房间,就有了**的意味。 “不是要看行车记录仪吗?快点正事吧。” 她竟是慌乱了。 在陈胡的行车记录仪里记录了完整的那么一段。 的确就如陈胡所说,在车祸发生前的确是有辆车别了他一下,没多久陈胡就撞上了骑着电动车的刘军。 在查看的过程中,杭司刚刚杂七杂八的念头就统统收起来了。宾馆房间的条件有限,陆南深就让她坐在电脑前,他则搬了搁脚踏坐在她身旁。 脚踏靠不得,所以在查看视频的时候陆南深一手搭在杭司坐着的椅背上,一手控制着电脑,一看像极了他在环抱着杭司似的。 刚开始杭司都没注意,直到陈胡一踩油门从刘军身上压过去之后,她又下意识躲闪的动作,这才发现了身后陆南深搭下来的手。 筋骨分明的手,指骨修长又性感,青筋盘旋而上,优美又力量。 杭司喉咙又干了。 “那辆车有问题啊。”她努力找回理智,轻声说。 没反应怎么可能? 可同时杭司又很紧张,身旁的男人身体她既熟悉又陌生,这种感觉能让人煎熬至死。 陆南深嗯了一声,声线性感,他身体微微凑前,一手敲了暂停键,画面就定格在那辆害的陈胡临时改了车道的车子上。 “在这个位置上临时变道没人会这么做,除非身不由己。”陆南深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 杭司皱眉,“如果跟凶手有关的话,那我们是能听到什么声音吧。” 陆南深点头,将这一段重新播放,与此同时将耳机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周遭一切都安静了,就只有视频里的声音。但杭司听声音都习惯去感受声波了,所以在倾听的时候拿过桌旁提写意见的纸,在上面列出视频中一共感受到的几组声波。 这是她独特记录声音的方式,之前陆南深没见过,等她练习小提琴的时候就经常会用这种方式,久而久之陆南深也能快速看的懂了。 跟他在电脑上剥离声道的原理一样。 杭司记录得飞快,等视频结束后她也放下了笔。 陆南深抬手将耳机替她摘下来。杭司将记录的声波拿给他看,“有两组声波挺奇怪,如果按照赫兹频率来看,应该是普通人的耳朵捕捉不到的声音,极低的赫兹。” 声波之上标注了时间,记录得虽说潦草,却是一目了然的。 陆南深点头,再次点开视频,定格在奇怪声波出现的时间段上。“第一段声频就发生在这辆车换道之前,声频出现的时候,车子突然变道。” 他没戴耳机,却能通过视频轻松辨别出不一样的声音来。 杭司是凭感觉,但跟他的判断相符。她点头,配合着视频来捋时间节点以及在这个节点下发生的事。“所以,这辆车极可能受了声波的影响变道,但这种影响没持续太长时间,车主意外变道后又马上回到了之前的车道,而就是这个时候,第二组声波出现了,这次影响的是……” 她葱白的手指落在纸上的时间点上。 陆南深的脸颊微微靠近她,“影响的是陈胡。所以陈胡没撒谎,的确是有声音在支配他,只不过不是来自他心里的声音,而是外界。”话毕他转脸看她。 离得太近了,近到可以用“耳鬓厮磨”来形容,而且杭司恍惚觉得他在吻她的头发,男性清朗的气息伴着呼吸而至。她的心又开始不安分地跳,紧张得够呛。 陆南深察觉到了,却还故意逗她,“你说是不是?” “啊?啊……”杭司觉得脑袋昏涨涨的,一时间反应有点慢。 陆南深的薄唇似有似无地碰着她的耳周,低笑,“咱俩这不是在讨论吗?又不是在考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杭司觉得脸皮发烫发热,呼吸一下紧过一下,“你、你是故意的吧?你离、离我远点。” “为什么?”陆南深还一脸不解的,修长的手指还撩了一下她的刘海,动作自然而然可又明显暧昧。 这一下可就真把杭司的脸给弄红了,她道,“那你坐这么近干什么?” “这么近不是方便研究吗?”陆南深前句话是无辜小白花的口吻,下句话就别有深意了,“再说了,你是我女朋友,我离你近点不是正常吗?” “陆南深!”杭司有点急,漂亮的眼尾都微微泛红,竟是能显出几分妖艳的漂亮来。“你不要总是男朋友女朋友的挂在嘴边,让人听、听了多笑话啊。” “正常男女谈恋爱,怎么就被人笑话了?” “陆南深,你到底要不要说正事了?”杭司瞪着他。 陆南深忍笑,故意一叹气,“遵命,说正事,哎,喜欢你就不是正事了?”最后这句话很轻,却如数钻进杭司的耳朵里,一颗心又瞬间翻起风浪。 他会听到的,一定会。 “如、如果,”杭司尽量将歪掉的楼扶正,可一开口发现自己还是结巴,就连忙清清嗓子,继续道,“这两组声波是能够影响和支配人的意识,那我们听着怎么没事?” 陆南深挺了挺腰,抻了个懒腰后又顺势将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是针对不同环境下的不同人的。变道的车主也好,听见幻声的陈胡也罢,他们所处车内的环境不同,所面对的声音叠加就不同,声音的叠加不同所造成的影响就不同,换言之,凶手是将声音差异化处理,影响到的只能是指定人选,这跟两年前凶手影响大小提琴首席死亡的原理差不多,这就是凶手最擅长的事。” 杭司听了着实是倒吸一口气,这么想着,凶手还真是阴毒至极啊。 “杭杭……”身旁陆南深又开口。 这一声就落在她耳畔,她又是一激灵。 陆南深原本是奔着说正事来的,不想见她这个反应,一时间嘴角促狭,“我怎么感觉你今晚格外紧张呢?你是不是……”他凑近她,深眸匿了几分笑意,又平添了**意味,“想着今晚会发生点什么,嗯?” 297 你是不是把生死看得很淡? 杭司有瞬间的眩晕,一腔热血都仿佛冲上了脑子,耳根子都迅速蹿红。呼吸一下紧过一下,并且就算她不扭头,也知道陆南深在盯着她,眼神灼热炽烈。 “你、你再胡说八道些别的事,我可就回房间了,你自己研究吧。”说着她就要起身。 被陆南深给按住了。 “行,不逗你了。”陆南深微笑,“继续说正事。” 小姑娘不经逗,虽然他现在一看见她就挺想逗逗她,但还是克制住了,以免被她看作是不正经了。 “通过声波我们大致能推算出事情的经过。”陆南深很快能回归到正经频率上,眉宇间又见严肃认真的样子,反倒更是迷人诱惑了。 杭司努力摆脱这种吸引。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远点,可他几乎将她困在他怀里范围,她坚持离开会被他笑吧。 笑她受不了诱惑。 陆南深继续说,“从陈胡的角度来看,这天他驱车上班,凶手以声波影响了陈胡旁边的车强行变道,导致陈胡的意识紧张,而这时凶手再以第二组声波对陈胡进行控制,因此陈胡是有一瞬没看到刘军,等再看到时为时已晚。当车子撞上去的时候,声波的作用还在,陈胡受声音牵制导致行为难以控制,可以说那一刻,陈胡已经不是陈胡了。” 所以陈胡才想到了鬼神之说。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受控了?连他自己都想不通的问题,就只能将一切寄托鬼神。 杭司也跟上节奏,“从陈胡的角度?” “是。”陆南深知道她抓住这点的原因是什么。“就目前我们有的资料,只能从陈胡的角度去看,至于刘军当时是不是也受了声音的影响,在这段行车记录仪里没找到。” 杭司微微蹙眉,刘军都已经不在了,想知道当时的情况怎么可能? “我没明白,那个变道的车主是早就被凶手选中的还是随即挑选的?如果按照你刚才提到的声音叠加,那车主的情况该是前者吧?” 这是极大的可能,可陆南深摇头,“这种随机性反而更大,也就是说,凶手虽说将声波设置成点对点,但在那种情况下提前指定谁去做干扰项不大可能。只能说,当时哪辆车的车主正好能对上那个声音频率,谁就会成为凶手手中的那把刀。” 杭司倒吸一口气。 这招用的可真毒。 “但愿明天能从刘军家里人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杭司叹气。 陆南深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直到杭司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我感觉凶手的耐性有限了,他好像是很迫不及待地让你找到他。” 陆南深一手撑脸看着她,一条胳膊仍旧搭在她的椅背上。但眼下他修长的手指有些不安分,就是,似有似无地在摩挲她的胳膊。 有一下没一下的,所以弄得杭司都不好评判了。说他在占便宜吧,人家的举动更像是在思考,可说他是无心的吧,这个动作明显又带着暧昧。 杭司想移身体,却只有一个方向移动,就是他怀里。于是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怎么说?”陆南深笑问。 杭司坐得挺直,“凶手知道你在查他,也必然会想到你能找陈胡要行车记录仪。所以他能想不到你能听到这两组声音?不掩藏,要么是掩藏不了,要么是故意为之,我更相信后者。” 这次她知道陆南深是有意的了,他轻箍她的肩头,拇指摩挲了两下,“真是聪明啊。” 杭司心说,这不是什么琢磨不透的事吧。 “他要引你见面做什么?决一死战?” 陆南深被她逗笑,“虽然夸张了些,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吧。现在不管是我还是警方都在盯着他,他想重演两年前乐团惨案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他又想时刻保持存在感,那故意留下声音线索的目的,就是想引我一步步踏进陷阱。” 杭司转头看他,“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去踏?” “敌既然动了,我再不动那就太不尊重人了,他有心相邀,那我就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南深笑得吊儿郎当。 杭司看着他的脸,这一刻总有种异样的感觉。于是就问出口,“你是不是,把生死看得很淡?” 陆南深与她对视,“为什么会这么想我?” 杭司叹气,“一般人不会说追着凶手的痕迹就来了,总有顾虑,或自己或家里,但你没有。” “谁说我没有?”陆南深轻笑,手指轻轻卷起她的一缕发,在指间缱绻缠绕。“我也有家人,有朋友,现在还有了爱人。正是因为有太多牵挂,所以才不能后退。我不能让别人为我的事埋单,也不能让身边的人再因我的事受到牵累。” 他顿了顿,“已经出了人命,不能再流血了。” 杭司怔怔看着他。 陆南深对上她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就似春日融化的冰雪,有淡淡的阳光的温暖。“你曾经也说过,有些事逃避不得,既然如此,那就直面应对吧。而且,” 他说着,俊脸陡然凑近她,“对我最重要、最需要保护的人就在我身边,我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杭司口干舌燥,“谁、谁最需要保护了?我也挺能打的行吗?” 陆南深的脸又往前逼近了些,盯着她笑,“咱们捋捋啊,我家人那边我肯定不担心,福利院那边和乐团的其他人都有靳严的人在暗中盯着,凶手也不会傻到自投罗网。所以这么算下来是不是只剩下你了?你身手不错是真,但老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身边还是有人跟着才稳妥。” 杭司琢磨着他这番话,其实还真是这个道理,其他人都挺安全的,唯独她和方笙。 方笙有年柏霄看着倒也不担心的。 见陆南深盯着自己笑,她也腆着脸说,“我不否认这点。那行吧,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也得尽快帮你找到凶手。你说说看,既然我们能在陈胡的行车记录仪里听到线索,是不是也能找到其他人的、能拍到刘军在出车祸之前画面的行车记录仪?” 陆南深星目爽朗的,“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在现场找到凶手就行了。” 298 招客体质 杭司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愣住了,在现场找凶手吗?她努力去回忆行车记录仪和陈叶洲给的监控资料,她发誓自己已经看得挺仔细了,却没发现有凶手的线索。可转念一想,对啊,如果凶手不在现场的话,又怎么利用声音来制造和控制整个车祸现场呢? “陈胡的行车记录仪有限我能理解,但陈警官给出的监控画面可是多角度的,你有发现凶手的踪迹吗?” 虽然这么问,但杭司想着依着陆南深的耳力,就算看不见也能听得到,肯定是十拿九稳了。不料陆南主打一个实诚,他看着她,摇摇头,“没发现。” “……”杭司思量片刻,“那就,线索断了?” 陆南深轻笑,浓眉舒展的,“你吧,别绷得这么紧,你看咱们一路过来虽说是搜寻线索的,但也可以看作是一次不错的旅行,你不是挺喜欢旅行的吗?” “这不一样。” “一样的。”陆南深轻声说,“你的神经绷得越紧,很多线索就越会错过,相信我,放轻松,可能很快就能柳暗花明了。” 杭司看着他欲言又止。 陆南深偏头瞅她,“想说什么?” 杭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摇头。她其实是想说,以他现如今这么稳定的情绪和轻松的心态,怎么会在两年前自暴自弃的呢?导致乔渊的出现,替他活了两年。但这番话说不出口,不想往他心窝子里扎刀。 而且,她也不想提乔渊的事。 “饿了吗?”陆南深冷不丁问。 杭司一怔,刚想说不饿呢,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了两声。声音她是听不到,只能感觉得到,但她相信,陆南深肯定能听到。果然他笑了,起了身,又顺势将她拉了起来,“走,带你吃饭去。” 杭司看了一眼电脑,“点餐得了。” 还能节省时间。 陆南深了解她的心思,眉眼绽笑的,“凶手跟我都耗了两年了,不差一顿吃饭时间。你不是觉得夜市热闹吗,咱们去瞧瞧。” 时间就像是相对了似的。 在城市里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晨起睁眼还没怎么着呢就天黑了,但在县城里就截然相反。他们两人是再天边擦着黑赶到的这里,又在房间里简单收拾了后分析了好一通的案情,等决定出门的时候竟发现时间尚早。 真可谓是长夜漫漫了。 夜市进入了最热闹的时间段,像是县城这样的地方大家下班都不会太晚,基本没有加班的时候,而且路上不堵车,不会浪费时间成本在路上。晚餐的时间也就跟着提前,连带的夜宵文化也就丰富了。 所以夜市里最火的还是当属小吃摊和大排挡,虽然天气不怎么暖和,但大家伙撸串喝啤酒的架势可是热火朝天。 杭司畏冷,一条夜市老长不见头,像是这种地方最适合夏天来逛,冬天就着实有些遭罪。主要是入夜后降温,她穿得又不算多,打了个寒颤后瞧着望不到头的热闹生叹。 下一秒身上一暖,低头一看,是陆南深将他身上的羊绒大衣披给了她,她连忙拒绝,却被陆南深顺势搂住了肩膀,想脱也脱不下来了。 “你会着凉的。”杭司抬头看他。 陆南深耐寒,典型的怕热不怕冷的主儿,所以今晚出门他穿得也不算多。在满大街都是羽绒服的易县,他就是一件羊绒大衣,里面搭配鸡心领羊绒薄衫,一条经典色牛仔裤,脚踩户外靴倒是能御寒。 他这身似成熟又似活力的装扮,若是穿在别人身上就显得不伦不类,在他身上就意外的合适。 但毕竟户外,有外套和没外套哪能一样?陆南深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闻言后唇畔浅笑的,“是有点冷啊,所以我得搂紧点,取取暖。”说着手臂就收紧了。 陆南深人高马大的,用大衣裹着杭司前行时就像携着个娃娃似的,显得杭司都快没了。杭司被他搂得都快喘不过气来,费力伸胳膊一指,“前面有火锅,去吃。” 什么叫娇小得看不见,这一刻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大衣穿在陆南深身上不觉得长,套在杭司身上,就跟小孩偷了大人衣服穿似的。 进了火锅店,热气一下就来了。杭司跟活过来了似的长长松了口气,紧跟着把大衣还给了陆南深,然而莞尔…… “怎么了?”陆南深问。 杭司叹气说,“你这大衣价格不菲的,染了一身火锅味也是够呛。” “没事,吃火锅挺好,暖和。”他接过大衣,笑说。 杭司抬眼看他,许是吹了冷风,他的耳朵有些微红,但脸颊异常白皙,可能也跟天冷有关。而她的重点是,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出现在市井之地,好像这火锅店都变得贵气了不少。 这个时间大家都奔着夜宵小吃去的,所以火锅店不用排队。店里老板娘热情,赶忙给他俩安排在了靠窗的位置,能看见人流如织的夜市街道。 老板娘是个既精明又爽快的人,跟他俩说,“你俩是俊男靓女,往这一坐就是风景,最好的揽客体质。” 说得杭司有点不好意思。 老板娘见杭司面色尴尬,误会了,又说,“放心吧,大姨不会让你们白做活招牌的,你俩是头一回来大姨这吃饭吧,大姨家自酿的果子酒可好喝了,一会儿免费送你们尝尝。” “不……” “就这么说定了。”老板娘热情洋溢的,转身招呼着伙计拿菜单点餐,还感叹说,“年轻就是好啊,咋长的啊,那么帅那么漂亮的。” 杭司的那句“不用了”只说了一个字,剩下两个字脱口时就说了个寂寞,对上的是老板娘的背影。 陆南深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姿态,随手将大衣递给服务员装袋子里隔味,笑说,“尝尝也行,天这么冷,正好暖暖胃。” 果然是招客体。 就在他俩坐下来没多久后,就从外面陆陆续续进来食客了。可说是吃饭的,但凡进来的都会盯着他俩瞅,女性居多,时不时还能传来句,太帅了,妈呀,真是好帅啊…… 就这番话,杭司哪怕耳朵不好使都能听见! 299 你的做法很对 陆南深和杭司进来的时候,整个火锅店只有寥寥三桌的客人在用餐。要不说这火锅店大姐十分会做生意呢,如意算盘打得叫人身心舒坦的。既安排了风景位给他们,让他们能在欣赏这小县城的人间烟火的同时,也十足地招揽了生意。 老板娘不但赠送了他们果子酒,还现切了份水果拼盘送过来,除此之外还额外送了份羊上脑。笑呵呵地跟他俩说,“你们就说大姨我这眼光好吧,你两位都是面善的人,今晚真是帮了大姨挺大的忙呢,以往这个时间了哪还有这么多人来吃火锅?你们可劲点,大姨给你们打个狠折,绝对不让你们白帮忙。” 其实要愣说他俩帮什么忙了也没有,无非就是往窗边一坐正常用餐。杭司婉拒,跟老板娘说用餐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并且已经送这么多东西了。再说,有客人来吃说明店里的东西好吃,也不一定是因为他俩的缘故。 陆南深也跟老板娘说,做生意不容易,他们也不想占店家的便宜。 老板娘听得挺感动的,一个劲地夸,然后由衷感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举手投足十分有教养。问他俩,“是外地来的吧?你俩看着就不是本地人,来这玩的?” 杭司原本想说来找人,但转念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模棱两可说,“来这办点事。” 老板娘哦了一声,还挺热情的,“我们这小县城啊不大,大家转来转去的其实都是熟人,今晚你俩走进大姨的店里就是缘分,你们办事如果遇上什么困难了来跟大姨说也行,说不准大姨能搭把手啥的。咱们这地方小,可不像你们大城市,这都是人情关系……” 正滔滔不绝呢,有客人喊老板点菜。老板娘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跟他俩说,“先吃着啊。” 杭司微微倾身,压低了嗓音说,“老板娘说不准会认识刘军他们一家,但在没见着刘军家人之前,我怕节外生枝。” 眼前的锅子开了,里面的白汤翻滚,咕咕冒着热气。陆南深先下了羊肉,闻言后一点头,“你的做法很对,在不清楚情况下的确不能轻易泄露信息。” 羊肉快熟,下到锅子里很快就熟了,陆南深将烫熟的羊肉夹到了杭司面前的盘子里,轻声说,“挺难得这家是黄铜火锅,蘸料我刚才尝了,挺正宗的二八酱,这老板娘做生意可以啊。” 杭司是属于间歇性喜欢吃火锅,这份喜欢会开始于金秋的某一天,然后结束在立春之后的。而众多地方火锅中,她唯独觉得黄铜涮肉锅子跟天冷是官配,尤其是寒风凛冽或是白雪皑皑时,冒着热气的黄铜涮锅最能迅速抚慰人心。 像是今晚,愈发寒凉的夜,她和陆南深守着老式黄铜碳锅,就会觉得心底痒痒的。老京城铜锅涮肉,以羊上脑为主料,清汤锅底看着极其简单,却是最大限度的保留了羊肉的鲜嫩。杭司平时不爱吃羊肉,各种烹饪的方式都不喜欢,即使是烤串也算上,可唯独老式铜锅涮肉,就非得是羊上脑不可。一碗平平无奇的二八酱,缀有腐乳汁和韭菜花酱,红绿配得两眼,芝麻香油、盐和白糖调入浆糊中调匀,八成熟的油配以干辣椒段,浇在蘸料中,平平无奇就成了人间美味。 配菜也是点了不少,老板娘送的果子酒跟这火锅搭得很。杭司尝了,甜甜的,便跟陆南深说,“这酒更适合女生喝啊。” 陆南深观察得仔细,小声提醒她,“也未必,你看来店里不少五大三粗的男人也点了这果子酒,可能后劲会大。” 杭司挑眉,端起酒杯又尝了一口,“酒精度像是挺小的,是不是人家拿来当饮品喝的啊。” 陆南深随即也尝了尝,还真是,甜甜的,有股子果子的清香。 杭司哎了一声,目光落在陆南深的脸上,“刚才我虽然跟老板娘客套,但心知肚明,店里大部分进来的女孩子可都是冲着你的呢。” 眼神藏不住,他俩说话的时候那些个女孩子的目光就往这边瞥,等杭司好整以暇地看过去,那些目光又快速躲闪了。 陆南深抬手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肉,她面前小盘里都快堆成小山了。“然后呢?” 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架势,杭司知道,像他这张脸,被小姑娘们围观都是常有的事了。“然后我就在想啊,明明知道不会有交集为什么还要进来呢?又不是在一个屋檐下吃了顿饭就能认识。”杭司感叹,“你看这条美食街,大多都是几块钱一份的小食,这家能把老式火锅做这么地道,价格虽说不能跟京城比吧,但估摸着也是这条街上餐费高的了,这些人就为了赏心悦目来花这冤枉钱?” 陆南深抬眼看了看她,低笑,“不会有交集那只是对于你来说,你怎么知道其他女人不敢主动出击?” 杭司愕然,“可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话没说完就止住了,因为她眼睁睁看着斜后方的姑娘起了身,朝着这边过来了。 心中预感渐渐攀升。 果不其然,是冲着陆南深来的。就见她走到陆南深身边停下了脚步,含笑开口问,“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吗?” 离得近,姑娘姣好的面容清晰可见的,小嗓音也是娇滴滴的。杭司不知怎的竟紧张了,敛眸夹肉吃。这一筷子夹得实诚,着实是塞了满满一嘴肉,等到了嘴里才发现忘沾蘸料了。 就见陆南深在桌上找了一圈,然后恍悟,“我手机在我女朋友包里呢。” 杭司嚼肉的动作一滞,下意识抬眼看陆南深。陆南深的下巴微微一抬,“进店之前放你包里了。” 杭司想哦一声,但满嘴肉,出不了声,就只能冲着那姑娘点头。那姑娘倒是哦了声,看上去挺失落的,但紧跟着下句话甩出来,“那你方便拿出来让我加一下吗?” 这个请求差点让杭司噎住,她微微抬手示意等等,努力去咽肉。陆南深还挺善解人意的,“你别着急,慢慢吃。” 她急?她急个毛线啊…… 300 你不能不在我身边 杭司是没瞧见过这么持之以恒的姑娘。好不容易把满嘴肉咽下去了,姑娘还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她呢,一脸期待。 再看陆南深,满眼都是饶有兴致。 杭司收回目光,视线落回姑娘脸上,“要不然……你加我微信?” 一般任谁听了这话都会识趣离开了,但这姑娘也是勇,或者更多的是不服气。“我要加他的微信,又不是要你的。” “加他的肯定不行。”杭司一脸认真,“没听他说吗,我是他女朋友,怎么可能把他微信给你?” 姑娘脸面挂不住了,嗤笑一声,“至于吗?交个朋友都不行。” “嗯,不行。” 等姑娘被气走后,就听陆南深轻叹一口气。杭司听到后笑得不阴不阳的,“你手机了不在我这,想加人微信自己去加。” 陆南深闻言,伸手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递给她。 “干嘛?”杭司问。 “放你包里。”陆南深十分自然说。 “可别,你都唉声叹气了,我可不想继续掐你的桃花。” 陆南深笑说,“我叹气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陆南深竟是一脸愁容的,“你男朋友我啊,这张脸和身材太招风了,今天像是这种情况都是收敛着的了。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小姑娘都是乌央乌央的,有时候还有男生。” 杭司张了张嘴巴,主要是没想到他能这么说。 “所以,”陆南深来了个总结,又是一脸的无辜和期待,“杭杭你不能不在我身边,否则我会被人占便宜的。” 杭司瞧着他这张“嘴脸”,真是又气又笑的。这得亏是了解他的,刚认识那会儿可不就总被他这一脸无辜蒙骗? “陆南深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他笑呵呵盯着她问。 “得了便宜还卖乖。”杭司夹了片羊肉,想了想,又补上句,“或者说,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更合适。” 姜愈回了趟老家,所以这两天没去别墅练琴。加上杭司也不在,方笙想着一旦跟年柏霄大眼瞪小眼的就惆怅,她也就没回别墅。 学校还没彻底放假,社团那边也还有些收尾的工作。忙完社团的事天就擦黑了,许是要下雪的缘故,眼下的天色比寻常同一时间段要沉得挺多。 方笙跟着同学们下楼梯的时候,其中一位女同学用胳膊顶了她一下,语气挺暧昧的,“又来找你了,答应人家得了。” 方笙一瞧,是卓潇。 他靠在一辆黑色重型摩托前,很是酷炸炫的架势。走过路过的不少目光都跟了过去,女同学一把挽住方笙的胳膊,笑嘻嘻地问,“做赛车手的就是酷啊,他那辆摩托挺贵的呢。” 方笙对摩托没研究,只知道是卓潇平时的代步工具。她抽出胳膊,“你可别八卦了。” 她快步下了楼走到卓潇面前,问,“怎么来了?” “今天训练结束得早,想约你一起去吃晚餐。”卓潇凝视她,眼里有清浅的情感在流动。“新开了家居酒屋,听说烤和牛不错,咱们去尝尝吧,离学校不远。” 方笙想了想说,“去吃晚餐可以,但这次我请你吃,你别拿钱。” 卓潇笑说,“我怎么能让你拿钱?” “上次就是你请客,这次换我了,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就不去了。”方笙轻声说。 卓潇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我……” 话都没说完,就被上前的一辆跑车给打断了。车子在方笙面前停了下来,车窗落下来,探出年柏霄的那张俊脸。他瞧见了卓潇,但没跟他打招呼,嚣张又张扬的。 “花生,咱回家了,快上车,这里不让停车。” 方笙知道年柏霄口中的“家”指的是哪,卓潇也是知道的,但就是听到这个字眼很不舒服。面对年柏霄,方笙拒绝得干脆,“我今晚住宿舍,不用接我了。” 卓潇找到了反击的理由,“年柏霄你听见了?赶紧走吧,你这辆车太招摇了。” 年柏霄这才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甩了句,“跟你有毛关系?” “你——” “花生,杭司那边有事,让我来接上你,上车再说。”年柏霄都不给卓潇反驳的机会,看向方笙说。 方笙啊了一声,下意识问,“司司怎么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年柏霄回她,探身就把副驾的门打开。 方笙想都不想就要上车,被卓潇给拦下了。许是上次在别墅的事心里还留着气呢,这次面对再次被截胡,自然是气不过。他跟年柏霄说,“你也说了你只当她是好哥们,所以明知道她在约会你偏要来捣乱,你什么意思?” 身后的方笙心头刺痛一下。 年柏霄冷眼看着卓潇,一字一句回应,“就因为是最好的哥儿们,我才不想她被人骗。” “年柏霄你会不会说话,我正大光明地追她,我骗她什么了?”卓潇皱眉冷喝。 方笙虽说心里难受,可这里是校园,这俩人真要是打起来那可了得?赶忙上前劝说,好在年柏霄没有跟卓潇争辩的打算,目光往方笙脸上一落,“花生,事情紧急,快上车吧。” 他面色严肃,根本就不像是在扯皮,方笙怕误事,便跟卓潇说,“这顿饭算是我欠你的,下次有机会请回来。” “方笙——” 方笙没再多停留,赶忙上了车。 这时年柏霄才眼皮一抬瞅了一眼卓潇,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等车子开走后,卓潇咬牙切齿,年柏霄,你这个骗子。 在得了便宜还卖乖和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这两点上,杭司最终肯定陆南深是属于前者。 果子酒好喝,但是,后劲也真是绵长啊。 从火锅店里出来的时候,陆南深大半个身子都几乎压在杭司身上。老板娘满脸堪忧地瞅着被压得在视觉上显得快没了的杭司,说,“小姑娘,要不你们把住的地方告诉我,我让我家那口子送你俩回去吧,我看你对象这……走路都悬啊。” 301 持醉行凶? 老板娘的话可钻进陆南深的耳朵里了,他一下站直了,冲着老板娘直摆手,表示自己根本没醉。“我还能走直线,所以,谢谢大姨了。” 最后这句嘴甜,可像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了呢。这老板娘眼瞅着陆南深走着蛇路差点撞电线杆子上的一幕就心忧,不放心地问杭司,“小姑娘,你真能弄得了他吗?这大高个儿的,万一摔哪了你都扶不动啊。” 杭司刚刚眼疾手快……也没薅住陆南深,一个健步先挡在了电线杆子上,好在陆南深及时刹车,但将她抱了个满怀。所以老板娘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杭司是连着电线杆被陆南深结结实实抱住的。 手劲之大,让杭司脸红脖子粗的。但更多是因为男子的这般接近,让她很清晰地有了那份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没事的,我能行,您回店里忙吧,谢谢您啊。” 就这样,在老板娘的目送下杭司打到了计程车。在车上的陆南深挺乖的,半句话都不说,就很安静地靠在杭司的肩膀上。 就连司机瞧见了都说,“是外地人吧,看你俩不像本地的。就你刚才上车的那条美食街,每天晚上都能拉到喝醉酒的,像是你对象这么安静不闹事的少之又少啊。” 杭司也觉得陆南深的酒品挺不错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就跟摸小狗似的,嗯了声,“是,他醉酒之后挺乖的。” 司机笑了笑没说话。 杭司能从后视镜里瞧见司机的神情,他脸上的笑倒是没恶意,可总让杭司品出些意味深长来。到了宾馆,司机问了一嘴需不需要帮忙,没等杭司说话呢,陆南深一个挥胳膊,“别、别打我女朋友的主意。” 弄得司机哭笑不得的,杭司赶道了歉。就这样几乎是拖着陆南深回到房间,这期间免不了要接受前台那俩姑娘的暧昧巡视。 谢绝了两位姑娘自告奋勇帮助的好意,杭司好不容易将陆南深弄回了房间。好在房间不大,进了玄关没走两步就是床了。 陆南深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杭司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剥了一层皮似的,一点劲儿都没了,坐在床头直喘气。 胳膊酸得要命,甩了甩,回头看陆南深。他是趴在床上的姿势,脸几乎埋在被子。杭司思来想去的觉得不行,他个醉酒的人,万一窒息了呢? 转过身伸手来翻他。 喝醉酒的人就是死沉死沉吗? 杭司正愁怎么把他翻过来的时候,不想他倒是乖乖听话主动翻了身。她多少放心了,借着床头微弱的光打量着他的脸,他的脸颊只是微微泛红,大多还是白皙,轮廓半明半暗被镌刻得愈发深刻,哪怕是喝醉酒了,也是一样惑人呢。 怎么睫毛会这么长呢,杭司感叹。 只不过他这么睡,后半夜会不会吐了不自知呛嗓子窒息啊……杭司越想越汗津津的,有这个可能啊,好像仰着睡比趴着睡更危险。 杭司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折腾啊,好得把他翻过去。硬着头皮,抬起快断了的胳膊再次翻他。 就,能稍微好翻点? 可念头刚攀升呢,杭司就觉手腕一紧,下一秒就被股力量一扯,她一个身心不稳,整个人就趴他身上了。 男人的胸膛,结实又坚硬的,有淡淡的酒气,混着他自身就有的松木柏枝气息,就浑然天成了既禁欲又诱惑的吸引。 杭司的呼吸紊乱了,尤其是对上陆南深的目光时。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平时就是深邃的眸,有了夜色和酒精的加持就有了不一样的**。 似醉非醉,似轻挑非轻挑,又似乎蕴藏着令人轻颤的力量。这力量似苍穹深沉幽远,叫人沉醉其中,浑然发觉后为时已晚。 “那个……”杭司趴在他身上不敢动,她不曾跟他发生过关系,却又是那么熟悉他的身体。 抛去乔渊不说,她跟陆南深不是没接触过,也是能轻而易举从他眼眸里看出他对她的渴望,就像是现在。 “你怎么样?头疼不疼?需要什么?”问的这几句话她的心脏都快蹦出来。 她也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强烈有力。 陆南深看着她,像是在打量,微醺深邃的眸光落在了她的眉眼上,又渐渐下移,在她的红唇上徘徊了些许,眸光就显得更深沉了。 察觉到他目光继续往下移时,杭司急忙出声,“陆南深!” 她的心脏快到嗓子眼了。 可话音刚落呢,她就被陆南深一下翻身压在了床上。他俩调换了位置,这一刻杭司成了砧板上的鱼,被男人宽阔的胸膛禁锢。 这下,心脏就如愿以偿的,卡在了嗓子眼里了,杭司觉得就连舌头都被震动了。 陆南深压下脸,之前还沾了些许凉意的薄唇此时此刻竟是滚烫,游走在她的发鬓,偶尔轻触她的耳廓时会引来她的微微颤抖。 杭司也是喝了果子酒的,不是她酒量有多好,是她没喝太多。这一路上又光顾着陆南深,她自以为酒劲是散了的,可就在男人的气息压下来时,杭司的大脑晕乎乎的了,呼吸一下紧过一下。 后劲,是果子酒的后劲吧,一定是这样的。 “我需要你。”陆南深低沉的嗓音染了明显的**,在她耳边低喃,“你说,怎么办呢?” 染了欲念的低哑声线,比酒还要烈,勾得杭司心头像是被什么吊着了似的,意识迷离,心底却拽起阵阵警铃。 “你、你喝醉了,就、就好好休息行吗?” 陆南深微微抬脸,敛眸凝视她皎洁似月的脸,光自高而下,他的面容隐隐罩在暗影里,唯独那双眼,格外明亮。 “杭杭,”他低语,“我不是乔渊,也不是别的谁,我是陆南深……” 杭司心口一紧,这一刻她有种错觉,就是身上这个男人没醉,或许是只有一点点的醉意。 他是打算,持醉行凶? “你……我还是扶你去洗手间洗把脸吧。”杭司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就跟轻飘飘的游丝似的没力量。 身体紧密相贴,她觉得,他最该起冲个凉水澡。 302 那我就成为乔渊 没推开他。 准确说是没能推动他。 陆南深似乎对她的话也是置若罔闻的,就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脸。沾了醉意的眼眸尤其深邃,杭司被他看得心慌,并且从他紧绷的状态也能明白他的心思。 他的心思甚至是昭然可揭,在黑阖的眼眸里毫不遮掩地泄露出来。 “杭杭,”陆南深低喃她的名字,温柔又透着浅淡醉意,声线却又是性感低哑的好听。他低头,薄唇游曳到她的唇角。 似无意,却又挑逗。 杭司的心脏就卡在嗓子眼,还拼命跳窜着。 直到他吻上了她。 最先是轻柔,是浅尝,可这般温柔没能维持多久就成了汹涌而至。杭司全程都很僵硬,脑子里却不经意浮现出乔渊的脸。 明明是同一张脸,也明明是同一具身体,可她就偏偏想到了乔渊。 陆南深与她越是缠绵,她越是能清晰想起她跟乔渊发生的点点滴滴。甚至是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能一一想到,这让她内心产生巨大的情感冲击,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该是属于乔渊的。 所以当陆南深的大手探进她的衣衫时,她浑身一颤,几乎发出幼猫般孱弱无助的抗议,“南深,不要……”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陆南深微微抬脸,一看看进她的眼睛里。紧攥着他的手,竟在微微发颤。他眸光隐隐暗沉,再想低头来吻她,她蓦地将脸扭到一旁,惊语,“不行。” 这一声拒绝,比刚刚要清晰。 陆南深没起身,但也没再试图强迫,就是盯着她的侧脸,低低问,“为什么不行?” 杭司抿着唇没说话,脸颊和耳根子都在发烫发红,呼吸也是急促。她说不上来缘由,只是觉得心口酸酸的。陆南深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顺势箍住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再次问,“为什么不行?” 杭司红唇翕动,微微红肿的唇在颤抖,“我……” 她讨厌这样的她,在这个时候偏偏就想到了乔渊。 陆南深俊脸压低,近乎耳语,“你知道我是陆南深,你知道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心里别扭,所以从不想逼你,唯独在让你做我女朋友这件事上,我承认我卑鄙了些。但是杭杭……” 他的声线磁性低哑,虽说将**敛藏,可性感未散,“在外面你从没否认你是我女朋友,你在乎我,这我能感觉的到,可是,为什么不接受我,嗯?” 杭司的眼眶渐渐红了,抬眼看他时蒙了一层雨雾似的。良久后她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南深,我想接受你,也在努力接受你,可是每当你靠近我,我……我还是会紧张。” 她发誓她已经努力在克服了,而且她也知道陆南深其实是在有意入侵她的生活,试图让她去适应他的存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举止亲密,肢体的碰触,或搂或抱,陆南深已经给足了安全感。 可今晚到了这步,她还是退缩了。 陆南深没像从前那样因吓到她而道歉,反倒是注视着杭司,问她,“你好好想想,我想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杭司敛眸,眸光就落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年轻气盛的男人啊,肌肤都因**而通红,他在明显克制,克制**,又在克制情绪。 “我会想起乔渊,这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纳你……”她鼓足勇气对上他的视线,“我是指,在这种事上的接纳。” 陆南深轻抚她的头,面色却是很凝重,“杭杭,我问你。” 杭司的心头划过隐隐的不安。 陆南深一字一句问她,“你真正放不下的,是乔渊对你做的事,还是乔渊?” 她呼吸一窒,眸光却是瞬间仓皇。 陆南深眼里的光渐渐暗下来了,杭司反应过来,赶忙否认,“不,不是的……”可声音很无力。 陆南深眸光里染了几许痛楚,良久后低低地说,“杭杭,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的。所以,在你心里一直有的是乔渊。” 杭司惶惶不安,她摇头,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上一轻,是陆南深坐了起来,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下心来为难她。杭司撑起身子也坐起,揪着凌乱的领口,心里堵得慌。陆南深伸手,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替她整理了衣衫,目光柔和下来。 杭司喉咙发紧,在陆南深帮她整理好衣衫正欲抽回手时,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语,“南深,虽然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可我又反驳不了,你……能给我点时间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这个请求很荒唐可笑,凭什么要人家给你时间?凭什么要人家等你? 陆南深静静地看着她。 这让杭司感到仓皇,她说上述话的时候没敢抬看他,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是生气了,一抬眼,不想,他的目光平和,宛若鸽子。 “你不答应也——” “没关系。”陆南深轻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她看着他,呼吸加促。 陆南深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像是待只宠物似的。他的语气也明明那么轻柔,却让杭司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平静的疯感。 “如果你放不下乔渊,那我就成为乔渊。” 直到回了别墅,方笙着实是忍不了了,大踏步上前挡住了年柏霄的去路,“还不说吗?” 因为担心杭司的情况,方笙二话没说跳上了他的车,结果车行一路他都闭口不谈杭司到底有什么急事。她问了几次,这家伙只是说,回家再告诉你。 现在呢,已经回来了,年柏霄倒好,有拔腿要逃的架势啊。 主要是方笙给杭司打过电话,也不知道是她手机没电了还是所在地方信号不好,总之没打通。 年柏霄见她剑拔弩张的还挺有意思,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脸颊,“气鼓鼓的,特别像河豚。” “滚蛋!” “好嘞!” “你给我回来!我让你走了吗?”方笙气得直跺脚。 年柏霄一脸认真的,“你刚才不是让我滚?” “不说是吧?年柏霄我告诉你,你再不说你就死定了,我没跟你开玩笑。”方笙眼睛里冒着火。 年柏霄见她真不高兴了,也不逗她,清清嗓子说,“其实吧,杭司没事,我骗你的。” 方笙微微眯眼,拳头攥紧,“你觉得命长了是吧?” 303 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年柏霄瞧见了方笙眼里烈烈的小火苗,决定不惹她了。他清清嗓子,如实告知,“我要不那么说,你能跟我回来?” “我当然不能!”方笙不悦,真是恨不得一个飞腿过去踹残他。“我今晚要住学校,都跟你说过了,你非得把我折腾回来干什么?” 相比她的急性子,年柏霄反倒是不紧不慢了,“我要是不把你弄回来,你就成卓潇的晚餐了。” “瞎说什么?” 年柏霄盘腿坐在沙发上,要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摸样,那着实是相当标准的修道坐姿。“你敢说你能比我了解卓潇?小花生,你可别天真,卓潇肚子里有什么我可比你更清楚,他来我们车队就是不安好心,你瞧着吧。” 方笙冷哼,“他肚子里有什么你也有什么,你比他是多了什么零件还是少了哪件器官了?” 年柏霄冲着她晃了晃食指,“小姑娘家,说话要注意文明礼貌。相比卓潇,我是好人,我在渡你,你要感恩。” 方笙盯着他好半天,眼睛里虽说不冒火了,可有明显打量的意味。年柏霄不怕她冲他嚷嚷,就怕她哭和这么盯着自己,总有种亏心事要被发现的既视感,可问题是,他可没什么亏心事啊。既然如此……他清清嗓子,腰板挺直了,“我真的在担心你,你看啊,你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对你好,你就会无条件对别人好。可是不是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真心对你好,他们可能有所图。就比如,卓潇。” 说到这,他给了句重点强调,“那小子是坏种。” “跟你有关系吗?”方笙一针见血地问。 一时间年柏霄被问得哑口无言,支吾了好半天,再开口时嗓音挺硬气的,“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方笙微微一怔,随即问,“就算我出事,跟你也没关系,你可别再说是好哥儿们了,殃及不到池鱼。” 最后一句话让年柏霄琢磨了好半天,方笙见状一下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给他解释一句,“我的意思是,不管我出什么事都连累不到你,明白吗?” 年柏霄明白了,与此同时也肃了脸色。朝着她抬手招呼了一下,“小花生你过来。” 方笙翻了个白眼,叫花生也就忍了,眼下怎么还成小花生了?“有话直说。” “你过来。” 方笙干脆往地板上一坐,不过去。 年柏霄抿抿嘴,不过来是吧?行,那他过去。他起身走到她跟前,顺势坐下来,背靠着沙发。伸手拉了一把方笙,方笙挑眉,“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卓潇对你动手动脚的你不说?” “年柏霄你别造谣啊,他什么时候对我动手动脚了?”方笙性子再爽朗也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家,在男女情爱这种事上没什么经验,所以一听这话又急又羞的。 年柏霄闻言笑了,偏头看着她的脸,“原来没对你动手动脚啊,那我就放心了。” “年柏霄!” “行行行,我说正经的。”年柏霄赶忙示弱,言归正传。“我是怕被你连累吗?小花生,你说这样的话有没有良心?我是怕你被卓潇骗,就玩赛车的这些人,生活圈子很乱,乱到你都想不到,光我知道的,卓潇就交过很多女朋友了,我不想你被他骗。当然,这是其中一个理由。” 说到这里,他就连语气都正经了,“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四个,当然还有跟我们四个有关的人都尽量不要落单,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住在寝室,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末了他补上句,“你不能有事,我也不能让你有事。” 方笙敛眸,“我能保护好我自己。” 年柏霄摇头,“不一样,对方懂得用声音杀人,你会防不胜防,我在你身边,是份保障。”他说着又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大半个身体拉近些,“小花生,你很重要。” 方笙一眼撞进了他眼眸里,严肃认真,这番话钻进耳朵里又像是承诺。 承诺?方笙下意识凛了一下,心底钻出个声音来:方笙你可别自作多情,他这人你还不清楚?说到底都会绕到哥儿们情上了。 她努力压了悸动,抽回手。年柏霄只觉手心里一空,心中隐隐失落。 “既然是跟咱俩有关的人都要关注的话,那卓潇怎么就不行了?他要是被连累的话岂不是挺无辜?” 年柏霄刚刚还和善的眸隐隐变了,暗沉了不少。“你怎么总提他?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方笙心里还憋着股子不自在呢,见他语气不善,心头火又蹭地燃起来了。“是!我就是爱上他了怎么了?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又怎么了?” 她伸出手指使劲怼了怼他的胸口,“还是那句话,跟你没关系,至于我的自身安全,我会注意。” 年柏霄面露不悦,语气沉沉的,“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我也是这个意思。”方笙觉得内心煎熬得很,在面对年柏霄的时候,就总会想到他说的,我们是好哥儿们啊…… 她讨厌这个词,厌恶这个关系,可又无可奈何。 “故意气我是吧?”年柏霄眼里没笑,就显得冷峻不少,“你不准再跟卓潇有来往。” 方笙一身反骨的,皱眉,“年柏霄,你提这个要求提得太可笑了。”她不想跟他掰扯了,打算起身回屋。 话没说透年柏霄可没打算让她走,一把扯住她胳膊,也着实是没多想就往怀里一拉,方笙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丝毫没防备,就生生撞进他怀里了。撞得不轻,她鼻子酸疼,这人的胸膛可真够硬的了。 “年柏霄你——” “方笙,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目光深沉的,叫了她的名字,有着跟以往不同的正式。 方笙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一时间忘了挣扎,他从没这么很认真的这么叫她。 年柏霄的目光顺着她的眼、她的鼻梁滑到了她的唇上。唇嫣红,唇形漂亮得紧,就是唇瓣有些微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在紧张,总之就是……很该死的诱人。 他想都没再多想,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304 所以你有没有良心? 杭司一晚上没睡好。 不是失眠,是做了好多梦。梦里有好多张面孔,有小时候的司念,在挺认真问她,我们都能逃出去,对吧? 有一脸阴鸷的乔渊,却目露悲伤,问她,阿司,回到我身边好吗? 她看见陆南深远远地站在那,努力地朝他跑过去,可当他转身的一刹那,杭司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是南深,却有着跟南深一样看似清朗的笑容,他问她,你是在找我吗? 哪怕在梦里杭司也都感到后背的阵阵发凉。她问,你是谁?你在南深这里潜伏了多少年了? 等杭司猛地睁眼时,窗外已经蒙蒙地吐出鱼肚白了。 这个季节天长,天亮得晚,夏季四点多天际就会泛亮,眼下六点半了。 杭司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披头散发的。虽说这里是易县最好的宾馆了,但她还是睡得浑身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长夜多梦有关。 照理说她不是个矫情的身子骨,之前开着她的小破车到处跑的时候,她甚至在车上都能睡得香甜。 杭司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脑袋昏沉沉的,鼻子还有点堵,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寒气,虽然宾馆的供暖还挺不错。 杭司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昨晚发生的事挺仓促,她回到房间后紧张得连窗帘都没拉。她盯着遥遥的天际线,那破晓的光就像是巨兽的眼在慢慢睁开。 光没能入得了杭司的眼,她陷入昨晚的境遇里,耳边竟还是陆南深的那句话:那我就成为乔渊…… 她一激灵。 也不知道是不是晨起天气凉。 手机在床上震了一下。 杭司没第一时间去看手机,而是抬头看了一眼。 陆南深就在她楼上。 然后她才拿过手机看了看。果然是陆南深给她发的微信,问她,怎么醒这么早? 杭司盯着天花板,心里想的是,此时此刻给她发微信的人是陆南深还是那个陆南深二号? 她想了想,开口说,“睡不着了,可能,认床。” 很快手机又震动一下。她低头一看,陆南深发了个笑脸过来:睡不着是因为昨晚的事吗?杭杭,你别有心理负担。 杭司敢百分百肯定此时此刻她脑瓜子顶上的人陆南深无疑,因为似乎只有他才能将不要脸这种事都能演绎的那么无辜和善。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陆南深,我说的是睡不着了,而不是睡不着。睡不着了的前提是,我已经睡着了。” 什么理解能力?跟年柏霄待一起时间长了都跟着退化了? 陆南深又发了个笑脸,比刚刚的天真可爱些,附带了一个字:哦。 杭司盯着这个字盯了好半天,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很无聊,跟他掰扯这些做什么? 陆南深再次发了微信问她,半小时够吗? 杭司知道他在问什么,这次没再隔空对话,手指头在手机屏上飞快回了:用不上,十分钟。 - 十五分钟后,陆南深和杭司坐在了一家名为流连忘返的小吃店。小吃店的面积不大,算上厨房都一百平不到,在一个小县城里不讲究寸土寸金之地,所以这个面积可算是局促了。中规中矩的布置,前后共八张桌,隔着玻璃,里面就是厨房,大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能看见厨房的进度如何。 一家小吃店,从早四点半开始营业,直到晚上十点关门,从早餐到宵夜都给包圆了,所以这里算不上真正的早餐铺子,却远比早餐铺子还要拼命。 陆南深和杭司选在了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好,能清楚看到厨房里的人员情况。今天本是周末,陆南深想着这么冷的天又是休息的,来这家店吃早餐的人肯定少,不想也是等了一会儿才挨上了桌。 窗外似乎要下雪,七点多了天色还是沉沉,就跟他俩从宾馆出来那会儿的天色没太大差别。杭司说是十分钟,实则只用了五分钟就洗漱完到了宾馆大厅,然后跟着陆南深打了辆车,连堵红灯的时间都算上,花了十分钟到了这家小吃店。 在等早餐的时候杭司也没说话,拄着脸,眼皮半抬不抬的,长发很是随意凌乱地披散开来。就是很简单的抹了把脸,呼噜一把面霜涂脸上,刷牙仔细,用了三分钟。陆南深瞧着她那张惨白的小脸,眼下方还有隐隐的乌青,说不是失眠都难让人相信。 别人涂粉是为了增白,杭司平时涂粉是为了减白。她本来就是冷白皮,到了冬天的时候就愈发的白,陆南深跟大多数男人相比都算是白的了,但跟她一比,就能分分钟败下阵来。所以到了冬季,杭司但凡要涂粉底都会买暗一个色调的,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健康些。陆南深看着杭司的模样,心想,还不如装作不知道她醒了,能让她多躺会儿,或者能给她个化妆时间。 “好吧我承认,”杭司虽没看他,可也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决定开诚布公。“我承认你的话吓到我了,导致我连连做了噩梦。” 她顿了顿,这才抬眼看向对面温朗如玉的年轻男子,“为什么要成为乔渊?你是想吓死我吗?让我怕了你,你能捞到什么好处?” 昨晚要说是闹得不愉快也不是,陆南深始终也没不高兴,还一路将她送回了房间,叮嘱她早点睡觉别胡思乱想。可杭司觉得,这件事必然会像根针似的扎着彼此。 陆南深眼底不见愠色,始终柔和淡定。他开口没跟她讨论成不成为乔渊的问题,而是说,“杭杭,你害得我昨晚冲了半个多小时的凉水澡。”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随即补充,“后半夜我也睡不着了,又冲了次凉水澡。” 杭司想都没想反驳,“什么叫也啊?我都跟你说了,我睡着了。” “所以你有没有良心?”陆南深不紧不慢将了她一军。 杭司这才回过味来,他重点是说冲凉水澡的事。耳根子一下就热了,想到昨晚他的碰触,她的心脏又差点跳嗓子眼里。 决定装傻充愣,她清清嗓子,下巴往厨房方向一抬,“就是她呗?” 305 很惧怕的反应 易县是刘军的老家,其父母在他很的时候就开起了早餐摊。本生意,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也是靠着早餐摊把刘军给拉扯大了。 刘军的父亲在他婚后第一年就过世了,两年后刘军有了孩子,刘军两口子一商量就将刘母接到城里,帮着带孩子的同时,他俩也能照顾刘母。 刘军出车祸后,刘妻拿着赔偿款带着婆婆和孩子回了易县开了家店,名为流连忘返。 流连忘返是之前公婆早餐摊的名,刘妻相当于重新开张直接拿了老店名用了,老街坊们也都捧场。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炖端上了桌,老板娘招呼着,“外面冷吧,趁热吃,我家馄炖薄皮肉馅大,保准你们爱吃。” 又问他俩是外地人吧,看着脸生,跟他俩,“来屉包子不?我家包子可是远近出名的。” 陆南深笑,好。 老板娘就是刘妻,吃店不大,所以前厅都是她和一个伙计在忙。厨房里有花甲老太,手脚却是麻利,一张包子皮摊在手心,加勺调好的肉馅,捏包子皮的手指极其灵活,瞬间一个漂亮饱满的包子就做好了。 还厨房里还有个厨师,但显然就是来打下手的。 陆南深和杭司在等包子的空闲,吃店里一波波的人往里进,买包子的人不少,老太太都有些供应不上了。 包子是好吃,一口咬下去都带着浓郁的汤汁,口味胜过不少名家餐厅了。杭司声跟陆南深,“没想到刘妻这么能干,可能是我偏见,我以为她之所以拿了赔偿金回刘军的老家,更多是为了躺平。” 一大笔赔偿金在大城市里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县城里能滋润地活到老,只要你大手大脚的。 陆南深在刚进店时就环顾了一圈,墙上就张贴着店里的主打菜,看着都挺有食欲。午餐是从十一点开始,也就是,从早餐十点结束后到午餐开始,店里仅有一时的休息时间。 不过所谓的休息也是为了收拾,真正做不到休息。 陆南深和杭司虽然是为刘妻和刘母而来,但不意味着众目睽睽之下“打草惊蛇”,据陈叶洲讲,刘妻在拿到赔偿金后就不是很配合警方再调查了,作为一个被害者家属,像是刘妻这种反应的倒是少见,就是那种恨不得这件事赶紧翻篇不再提了。 陈叶洲之前碰过钉子,刘妻跟他,肇事司机也已经付出代价,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吧。 “甚至,”杭司这次将嗓音压得更低,“我都在想,刘妻拿到赔偿金回刘军的老家都只是个幌子,只不过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开始第二春。”她顿了顿,补上句,“好吧,我承认我阴暗了。” 不想追究了,也不愿再谈及刘军车祸的事,给人感觉就是刘军两口子的感情一般,刘妻或者在外面早就有人了,拿了大笔钱,就等着跟心爱的人双宿双飞。 但今他们见着刘妻了。 资料上刘妻是三十刚出头,而且杭司也见过刘妻的照片,那照片据是在刘军出车祸前一个月拍的,此时此刻瞧见刘妻,惊愕发现她像是老了十岁似的。但眼睛很亮,做事话相当干脆利落,跟婆婆配合得相当默契,跟前来用餐的顾客都能聊上一聊,性子乐观得很。 一看就是能够好好过日子的女人,绝非那种不三不四做派的人。 两人又点了些早餐,目的其实就想等到人少。刘妻却以为他俩在贪多,一个劲提醒他俩要少点。“我们这的量都大,就两个人吃不完太浪费了。” 终于熬到店里只剩下他俩一桌时,陆南深抬手叫老板娘来结账。刘妻利落算了帐,又给他俩抹了零头,笑呵呵问他俩从哪来的?明早还会不会来店里吃早饭?又,“明要是来可别点这么多,大姐送你们包子。” 两壤了谢。就在杭司心想着如何切入正题时,陆南深直截帘开口了,“大姐,我们是为了刘军的事。” 刘妻原本满脸笑容,闻言后脸色就微微发生变化。她狐疑地重新打量着眼前年轻的男女,“你们跟我家那位认识?还是,你们是警察?” 陆南深直给型,“我们不是警察,之前也不认识刘军。但刘军跟我的一位故人有交情,所以我们今来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刘妻微微皱眉,“什么故人?” 这句话充满了显而易见的质疑和警觉,绝非是困惑不解的口吻。陆南深最擅长的就是装傻充愣顺杆儿爬。他,“田大宇或是段宁,这两个名字您听过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南深问得太直接,刘妻闻言后眉心隐隐一促。 虽然短暂但陆南深看得清楚。 刘妻再开口时语气就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她,“我已经跟警方也过了,这个名字我没听过。” “真的?”陆南深盯着她问,“很大可能会跟您丈夫的死因有关,您要不然再好好想想?您丈夫在出事之前有没有提到过这两个名字。” 刘妻想都不想,摇头,“没提过,而且我丈夫的死因已经明明白白摆在那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杭司轻声开口,“大姐,我们不是坏人,想了解情况是因为真心想帮刘军,想帮你们。” 一般来,任谁都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姑娘的轻言细语,更何况还是看着挺漂亮又像是没什么攻击力的姑娘。 不想刘妻软硬不吃,连连摆手,“我没必要骗你们,而且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我不需要二位的帮忙。” 杭司还要什么,就见刘妻冲着他俩摆摆手,“二位如果吃好了我就让伙计来收桌了,一会儿还得上人。” 话间就有顾客进来用餐了。 刘妻赶忙迎上去,又是一如既往的欢声笑语。 杭司叹气,声对陆南深,“总觉得她是有事。” 陆南深点头,“她在撒谎。” 杭司愕然,“这么肯定” 陆南深嗯了一声,“她对田大宇和段宁这两个名字有反应,而且,是很惧怕的反应。” 308 姜太公钓鱼,鱼就上钩了 还是小时候吃到的味道。曾经一度是杭司既怀念又排斥的味道,所以好多年都不曾去碰这种糖,这次就这么被陆南深直接塞进嘴里,这一刻杭司竟是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排斥了,只剩下怀念的滋味。 杭司又剥了一颗糖,是给陆南深的。“你尝尝。”顿了一下,补充,“你智商高,吃一颗糖也拉不下来多少。” 陆南深忍不住笑,双手撑桌,身体微微前倾,一张口就含住了糖。跟上次不同的是,她的手指顺势滑过他的舌尖,瞬间像是有火苗顺着指尖往心口里钻。 陆南深想做姜太公,杭司冷静一想,就依着老板娘的性子,陆南深还真能钓上来鱼。今天用餐的人不多,很快四道菜就好了,荤素搭配还有一汤十分讲究,老板娘亲自端过来的。等最后一道菜上完,老板娘就没有离开的架势了,拉了把椅子往他们跟前一坐。 当时杭司心里就在想:稳了。 还真是被陆南深猜中了,老板娘着实是个热心的性子,但往往这种人也是挺八卦的,谁家的事都愿意去帮去打听。 倒是陆南深还挺能装,很不解地问老板娘,“大姨,您是有事?或者您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不吃不吃,这小伙子可真有眼力见。”老板娘挺喜欢陆南深的,“你们是客人,大姨跟着你们吃像什么话?我来啊,是想问你们一件事的。” 陆南深问,“什么事您尽管问。” 杭司闷头吃菜,不动声色地“欣赏”陆南深戏精上身。就听老板娘压低了嗓音问,“原来你们是来找刘寡妇他家的呀?” 刘寡妇……杭司听着有些刺耳,虽然是事实。经陈叶洲给出的资料显示,刘军的妻子叫王玉容,人如其名,长得其实挺好看的,就是起早贪黑风霜爬了脸。 许是老板娘也察觉出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叫人家不好,就改口了,“就是开小吃店的玉容妹子,原来你们是认识的。” 陆南深点头。 “你们来找玉容……是因为她老公车祸的事?”老板娘又是好奇地问,“她老公车祸的事是还有啥隐情吗?” 这老板娘也是挺能打听的。 陆南深想了想说,“我们来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刘军好端端一个人无缘无故就出了车祸,我们只是觉得奇怪。” “你俩不会是警察吧?”老板娘打量着他俩。 陆南深浅笑,“不是,我俩只是认识刘军而已,算是有些交情吧。”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你俩也不像是警察,这么年轻,男的帅女的漂亮,做警察可惜了。” 这最后一句话差点让杭司噎了一下。老板娘夜没看她的反应,想了想又说,“不过,前两天来的警察也挺帅,去找玉容的。谁承想玉容那脾气上来了,竟还把警察给赶走了。” 陆南深和杭司心知肚明,前两天来的帅警察是陈叶洲。 杭司放下筷子,顺着话题开口,“我也觉得玉容嫂子挺奇怪的,作为受害者家属,有警察来查这件事是好事,万一刘军大哥真有冤情呢?” 老板娘思量好半天,突然问,“老刘兄弟的车祸真有隐情吗?” 案情自然是不能透露,陆南深回得很有技巧性,“有没有隐情的也要看家属的配合情况,这种事外人真不好说。”他似思量了少许,冷不丁问老板娘,“听大姨这口吻,也是发现了点异常吧?” 杭司心说,你这转折得可真够没逻辑的,怎么就听出人家老板娘也发现异常了?但这个念头只局限在脑子里,要不说陆南深的眼睛毒呢,老板娘就是个倒腾信息的主儿,所以势必是藏不住话的。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被陆南深完美拿捏。就见她连连点头,“是啊,我也觉着奇怪呢。” “说说看。”陆南深边说边给老板娘倒了杯热茶。 老板娘点头示意感谢,眉头皱起,声音继续压低,十足的八卦状态了。“要说刘军这家啊,还得从他爸妈说起……” 陆南深刚想打断老板娘的话,跟她说倒不用往前倒那么早,不想老板娘就来了句,“刘军的妈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当年离开易县的时候都是夸下海口的,说是跟着儿子去大城市生活了,再也不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陆南深就收回了打断老板娘的念头,杭司也看出他的心思来,一个心高气傲的母亲,现在又回来了,哪怕是因为刘军出了事,那依着刘母怕被笑话的性子还能回来? 老板娘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刘家的事。 “那家啊,之前做点小生意,怎么说呢,能比左邻右舍的有点钱吧,但也有限。刘军他娘心比天高,孩子不是读书的料,她就能狠着心让孩子去城市里闯荡。要说刘军那孩子吧也是厉害,那么小的年龄还真闯出名堂来了,有一年带了不少钱回来,给他爹娘的房子都重新翻修了,盖的还是三层小楼呢,在当时可是独一份。” 有房有车,那在老家人眼里就是出人头地了,刘军不但翻新了家里,还给他爸妈的早餐摊扩大,成了一个早餐馆子。有老乡跟他爸妈说,你家大军都这么能挣钱了,你俩还开啥早餐馆啊,累死累活的,跟着儿子去城里享福得了。 刘母就说,去城里干啥?我和我家老头子有手有脚的,趁着还能干活就多干点,去城里啥也做不了多憋屈。 “没两年吧,刘军就不往家里拿钱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总之回了老家待了能有两年的时间,看着像是城里的工作没了似的,具体的咱也不知道。我当时也问过他妈,他妈那个人打肿脸充胖子的性格,就说儿子在城里工作太累了,回老家休整休整。” 老板娘说到这儿,小声问他俩,“你们说说看,啥工作还能给他留两年呀?要我说他就是被人辞退了找不到工作,在家猫着呢。” “接下来呢?”杭司问。 老板娘咂咂嘴,“接下来老刘家可没那么意气风发了,之前在早餐馆里,老两口都是一口一个我儿子怎么怎么样的,刘军回家那两年,老刘家就阴气沉沉的,听他家邻居说,总能听见他们的争吵声。” 309 上钩的大姨 争吵不是一次两次,之后邻居也听清楚了争吵的内容。大抵就是刘妈嫌刘军天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去早餐馆帮忙还觉得丢脸,骂他眼高手低。刘军有一次忍不住回吼了他俩,说,我拿钱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对我?那些钱都是我拿命换来的。 陆南深暂停了老板娘的话,问她,“大姨,那邻居听得清楚?刘军真是这么说的?” “可不嘛。”老板娘一拍大腿,“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刘军家那个邻居来我店里请客吃饭,跟我就是这么说的,他听得可真切了。” “刘军之前在哪工作?是做什么的?” 陆南深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刘军出车祸之前在城里是跑专车的,说白了就是专车司机,出车祸那天正好赶上他不舒服休息,骑着电动车去超市买东西。专车司机前几年还好,赚的也还行,这两年不好干了。可哪怕是之前,也不能说赚那么多钱才是,更别提拿命换钱,司机的工作也没那么危险吧。 因此,刘军那么说肯定是指以前。老板娘闻言后摇头,“咱也不知道啊,问他爸妈,他们就说在城里跑运输的,运输是挺赚钱的哈,就我们这也有一家在外地跑运输,可赚钱了。” 运输和跑专车是两回事。 但在刘军的资料里,并没显示他跑过运输。陆南深思量少许,问了两个关键问题,“刘军拿钱回老家是在哪年?又是哪年在家待着的?” 老板娘回忆了许久,“哎呀,那可就早了去了,大军那孩子十六岁就离开家了,也就十七八岁左右?嗯,差不多吧,我记得也就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功夫,老刘家就飞黄腾达了。后来在家待着的时间……就跟着没多久,二十郎当岁就在家待着了。” 陆南深暗自算着刘军的年龄情况,脑子里不经意闪过一抹光亮,但很快就窜走了,没抓住。 老板娘接着说了。在刘军待家里能有两年左右,终于又回城里了,这次在城里待的时间长,只是不像从前那样经常回老家了。就这样过了挺多年,刘父已经离世了。突然有一天刘母往外兑早餐馆子,跟大家伙说,她要去城里儿子家了,这时大家伙才知道刘军在城里结婚生子了。 可能是因为最早年刘军赚了钱,刘母太显摆了,导致之后刘军碌碌无为刘母憋屈了好多年,直到被儿子接到城里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显摆的性子又起来了,跟大家伙说,儿子担心我年龄大,一个人留在老家不放心,这不让我把馆子也兑出去?我还说呢,这么好的馆子兑出去可惜了,但我儿子说了,他又不是养不起我,让我受那个累去? 老板娘叹气,“其实吧,大家伙都邻里邻居的,真不用这么显摆,谁不知道谁啊?弄得大家伙都在背地里说闲话,什么去城里享福啊,就是去做免费保姆看孩子呗,等孩子上学了独立了,还不是一脚将她踹回老家?” 杭司理解。 人性之恶,你可以好,但不能比我好。或者是明知对方是显摆,但也会因为她的那份显摆而心生嫉妒。不能见人好,这是骨子里的劣根性。 “再后来就是大军出了车祸,玉容带着孩子和婆婆又回来了。”老板娘说。 邻居们对玉容的印象挺不错的,挺能吃苦耐劳的一媳妇儿,看得出也是当了刘家的主,因为刘母在玉容面前可不像是从前那么张扬,玉容说什么就是什么。玉容能带着一家老小回县城,这着实叫邻居们感到惊讶。 之前的早餐馆子已经兑出去了,老板改做了其他生意。玉容就兑了一家小店从头做起,刘母蒸了一手好包子,尤其是面和得好,玉容呢,炒得一手好菜,所以小吃店从早餐到午晚餐就都全了。 “心疼玉容呗,可真是个好女人,丈夫没了,就一直守着孩子和婆婆。”老板娘由衷感叹道,“我们背地里都说啊,这老刘家娶了这样的媳妇儿也是福气,换做别样的,可能早就拿着赔偿款跑了,孩子就扔给老人不管,又或者是跟哪个男的眉来眼去的,寡妇门前是非多是不假,但大家都挺敬佩玉容的,所以她可没什么不好听的话。” 这番说辞就是发自内心的,陆南深看得出来老板娘是真心夸赞王玉蓉的。“就是吧……”老板娘迟疑。 “就是吧,每当邻居关心他们,问大军车祸的事他们都闭口不谈,要么就打岔打过去了,总之,就特别不爱提这件事。” 老板娘又是一叹气,“也能理解吧,这种伤心的事谁摊上谁都不想说,可是吧,我总觉得他们家对这件事就是特别敏感,特别的……嗯,回避。明明是受害者,搞得像他们撞了人似的。就我们这有家姓孙的,他家那口子前些年也是出了车祸,残疾了,那家人可真是见人就说,逮到机会就骂,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家是受害的,跟刘军他家的反应截然相反。” 杭司倒是觉得这两种反应都很累,这世上有种人是喜欢诉苦,不管跟人熟不熟,都会把自家的丑事一股脑地往外倒,来博取他人的同情;还有种人是打肿脸充胖子,苦水自己咽,给外人的永远是光鲜亮丽沐浴春风。 两种感应都存在,那就是有存在的逻辑道理,可刘家是后者不假,但连提都不提,这本身就很反常规逻辑。 最后老板娘也说了杭司之前的迟疑,“像是大军他娘那种性子,家里的顶梁柱都没了,还能往老家跑不顾外人眼光的,简直就是转性了。” 这一番谈话下来倒是给了他俩不少信息。 末了老板娘挺自告奋勇的,“乡里乡亲一场,要不我就帮你劝劝玉容?这大军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这么没了我们心里也难受,真要是有冤情的话,那我们也能帮衬着她老刘家伸冤。” 陆南深就等着她这句话呢,马上朝着她敬茶,“那就麻烦大姨了。” “这孩子客气的呦,你叫我一声大姨,那就是缘分一场,大军那孩子可怜,我也于心不忍,能帮衬一点是一点。”老板娘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这件事交给大姨,我去做玉容的思想工作!” 308 想做他女朋友吗 不想到了餐厅后方笙才发现,并不是只有她跟年柏霄两个人吃饭,还有车队里的那些队友们。见他俩来了之后,耿子尧起身冲着他俩直摆手,这边、这边! 跟车队的人取餐似的,餐厅就只有他们那么一大桌,想看不见都难。除了G4车队的成员,席间还有几个方笙不认识的面孔,但瞅着应该都是赛车手。 其实经过上次团建之后,方笙就不大想在这种场合下露面了。她分析过,很大原因是因为陈鲸的存在,她对年柏霄的心思昭昭的,就如此时此刻,哪怕方笙不用刻意去看,也能明显感觉到来自陈鲸的敌意。 陈鲸作为全队唯一的女赛车手,性子也是来势汹汹,所以见着年柏霄后就主动要跟耿子尧换位置,一定要挨着年柏霄坐。耿子尧一脸无奈,起身的时候嘟囔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都不懂。” 陈鲸低低呛了他一句,“我就爱吃不甜的,怎么着吧?” 耿子尧好男不跟女斗,乖乖坐到一边不吱声了。卓潇也在餐桌上,见方笙是被年柏霄拉着来的,脸色多少不好看。但没表现出太多情绪来,朝着方笙招手,“过来坐,这边有位置。” 方笙这个时候想逃离年柏霄身边纯粹是不想离陈鲸太近,刚要迈步呢,腰就猛地被人一下环住,顺势往回一带,她就撞回男人身边。 腰间的手臂结实,把她当方向盘搂了。方笙在这一刻只觉得天雷滚滚,抬眼瞪着年柏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你抽什么风?快放开。”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举动不叫人误会才怪,也不知道年柏霄是吃错了什么搭错了哪根筋,没看见陈鲸一副想吃人的神情? 年柏霄视方笙的话为耳旁风,就始终保持环腰的姿势,笑道,“我身边就有空位,别乱跑了。” 卓潇的脸都绿了。 陈鲸的神情愈发难看,呛声,“年柏霄,你也不问问人家方笙的想法?人家小两口坐在一起,你横扒拉竖挡着的干什么?” 方笙不喜欢陈鲸这么开玩笑,刚想开口,年柏霄说话了,“小两口?你给颁发的结婚证?” “你……”陈鲸气急。 耿子尧何其聪明,也不愧是多年好友,一眼就看穿了年柏霄的心思。可他也不明说,就故意掀起点风浪,“哎年柏霄,同样是好哥儿们,你怎么不搂着我呢?” 年柏霄瞥了他一眼,“什么叫同样是好哥儿们?耿子尧,我现在的中文理解能力还算不错。” 耿子尧就开始自发唱双簧了,“我,还有方笙,不都是你好哥儿们?你不是吧年柏霄,你不想承认我了?你个没良心的……” 年柏霄看着他搁那干嚎,也没阻止,就势拉着方笙一同落座后,耿子尧那头也干嚎完了。他才清清嗓子,看向大家,“我呢,给大家重新的、隆重地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叫方笙,是我女朋友。” 话音落,桌上就各色反应皆起了。有吹口哨的,有暗呼的,有倒吸凉气的,还有愤愤不平的……更有不知趣的,傻愣愣地问了句,“方笙不是卓潇女朋友吗,怎么成――” 耿子尧跨了大半个桌,手臂一伸照着那小伙子的后脑勺就狠拍了一下。小伙子盯着这飞来的横祸,捂着后脑勺直叫唤,“耿子尧你有病啊!” “我看你病得不轻,你还不相信大年的话?”耿子尧冲着他瞪眼睛。 小伙子一脸委屈的。 方笙着实是傻眼了,就在年柏霄在宣布完这件事后她反应了好半天,脑子迟钝到了极点,第一个念头就是:谁?谁是他女朋友? 紧跟着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方笙。再傻点,她可能都会满桌去找方笙是谁……不是,怎么就成他女朋友了?男女朋友这种事是单方面的?是不是出于礼貌应该先提前知会她一声? 陈鲸坐不住了,看向年柏霄时呼吸明显促急,“你、你开玩笑的吧?你不是一直把她当哥儿们吗?” 年柏霄语气淡淡的,“这种事能开玩笑?花生是姑娘家,我能拿她的名节开玩笑?” 方笙在旁,脑瓜子里是嗡嗡的啊,名节…… 果不其然,在桌各位的眼神有了异样,明显的多了些暧昧。方笙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冲着在座的连连摆手,“不、不是,我俩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耿子尧一锤定音,“方笙,你不用解释的,有些事吧越描越黑,我们只需要知道你是大年女朋友就行。” “我也不是――” “我带花生来就是为了宣布这件事。”年柏霄都不给方笙说话的机会,起了身,“这顿饭我来请,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和花生就不跟大家一起吃了。” 方笙愕然瞅着年柏霄。 耿子尧笑呵呵的,“行啊大年,敢情你把大家伙叫出来就是官宣的,行,我们都是识大体的人,你俩二人世界去,就别管我们了。” 年柏霄笑着点头,伸手握住方笙的手顺势拉她起来,“走,带你吃你喜欢吃的去。” 方笙从头到尾都是懵的,被一路拉着来,现在又将被他拉着走。没走两步,卓潇就拦住了他俩的去向,有来势汹汹的架势。耿子尧见状一个健步窜上前,“卓潇,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可别闹事。” 方笙:不是,什么叫大喜的日子…… 年柏霄也没恼卓潇的拦路,就吊儿郎当地瞅着他,慵懒得很。“卓潇,你想干什么?” 卓潇微微眯眼,“我有话要问方笙。” “不好意思,不行。”年柏霄十分干脆地拒绝,说话的同时就将方笙拉至身后。 他个子高,一个身影侧过来就能将方笙挡个严实。于是从卓潇这角度,的确是看不见方笙了。 “年柏霄你幼稚不幼稚?你以为谈恋爱是你单方面的决定?你说她是你女朋友就是你女朋友?我怎么始终没听见方笙承认呢?”卓潇眼里有明显的气急败坏。 年柏霄好笑地瞅着他,“我当然尊重她的意见。”他微微侧脸,“花生我问你,你接受卓潇的追求,想做他女朋友吗?” 309 我觉得我应该爱上你了 年柏霄这话问得那叫一个阴损。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方笙真想痛骂年柏霄一通。这是问她吗?她可能接受卓潇的追求吗? 耿子尧在旁努力憋着笑,方笙瞥了他一眼,憋憋憋,不怕憋出内伤吗?年柏霄还故作好心呢,“花生?” 方笙死死盯着年柏霄的侧脸,心说,好你个年柏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心眼呢?年柏霄微微转身过来,与她目光相对,俊脸扬笑的,“卓潇还等着你回话呢。” 就算再气,她也不能随随便便给卓潇希望吧,就只能说,“卓潇,你的心意我领了,咱们以后就做朋友吧。” 卓潇闻言,上前一步,“方笙――” “哎哎哎,干什么呢?求爱不成改成明抢了?”年柏霄丝毫不给卓潇靠近方笙的机会,伸手一把推开他。 平时都是摸惯了赛车方向盘的人,手劲小不到哪去,再加上年柏霄本来就是有意推他,这一下就将卓潇推了个跟头,卓潇踉跄一下险些没站稳,恼了,冲着年柏霄就过来了,“你特么有病吧!” 年柏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迎面抬手就要揍。队友们眼疾手快,好几个冲上来拉住了他俩。耿子尧干脆抱着年柏霄,年柏霄皱眉冷喝,“你拦我干什么?” 耿子尧低声劝说,“大哥,换平常我才不拦你,今天你跟他较什么劲?你女朋友还在身边呢,让她怎么看你?” 一句话跟醍醐灌顶似的,也对,卓潇这小子阴险,明摆着是要挑他的怒火,最后难堪的不还是方笙?年柏霄就压了火气,转头看了一眼方笙,方笙也是在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眼里有担心。 他顺势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再看向卓潇时情绪就淡了下来,冷冷开口,“她的话听到了吧?说得很清楚了,再让我看见你缠着我女朋友,别怪我不客气。” - 出餐厅,回车里,没等年柏霄发动车子,方笙就一把控住了方向盘,态度坚决,“谈谈。” 谈谈。 年柏霄转过身笑看着她,“好,谈什么?” 方笙努力让理智回归,让自己稳下来。抬眼看他,“年柏霄,你为什么要跟大家伙说我是你女朋友?我答应你了吗?” “我――” “就因为你亲了我,所以就想着让我做你女朋友是吧?出于什么心理?觉得该对我负责?”方笙一顿输出,“我跟你说过了吧,我不用你负责,我也没把昨晚上那个吻当回事,你怎么听不明白呢?你我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斤斤计较这种事吧。现在算什么?你在可怜我?” “我不是――” “我最后强调一遍,昨晚的事我不在乎,你要是再出去乱说你我是男女朋友我可就真生气了,到时候咱俩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年柏霄几番想开口说话都无果,就一直想见缝插针,“花生,我是想――” “总之,收回你的念头,我不干扰你,你也别打扰我,我们就安安静静地做……” 接下来的话就被年柏宵给堵住了,他伸手托住她的头,压脸下来吻上了她的唇。 一切发生得突然,像极了昨晚。可跟昨晚相比,年柏霄此时此刻这一吻又似乎多了不少心思,更像是,有意为之。方笙愣住了,一肚子惶惶不安的话就成功地被截了回去,瞬间也是消散地无影无踪。 年柏霄的吻先是很直接地压下来,或许就跟他最初的打算一样,只想堵住她的话,让她能冷静一下。可唇贴上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就没了。女孩儿的唇瓣柔软,像极了棉花糖,沾着香裹着甜的,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索了。 唇齿相碰的瞬间成了缠绵,方笙只觉大脑嗡地一声,似石化了似的。可呼吸没能冷静,一下促过一下,她想摸摸自己心脏还在不在,因为她似乎感觉不到心跳了。然而方笙很快就明白了,不是心跳没了,而是跳得太快,快到都让她的大脑缺了氧,一时间大脑是不运转的。 明明该推开,甚至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她:别沉浸、别沉浸……他之前还只是拿你当兄弟,现在就心性大变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在做什么吧。 方笙下意识去抵他的胸膛,这才惊觉他的心跳也很快,几乎要冲出胸口,从她的手心里蹦出来似的。也不知是怎的,心底滋生出一抹甜来,冲上了耳膜,让她就忍不住深陷其中。 怀中女孩儿的反抗就似猫,非但没拉回年柏霄的理智,反倒心口像是被幼猫的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他忍不住搂紧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温柔转成了来势汹汹。 这样的年柏霄对于方笙来说很陌生,似捕猎的狼,强势、掠夺,从未在他身上有过这种感觉,而此时此刻,车厢里充塞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竟让她有些害怕。 冷不防的,车窗外传来隐隐一阵响,像是来自遥远天际。可就这么一声就猛地拉回了彼此的理智,年柏霄停下了动作,而此时,他的一只大手还捏着女孩儿的腰,就明显有了贪欲。 方笙也在这时清醒过来了,被吻得略显红肿的唇在隐隐颤抖。年柏霄没坐直身,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出来的气息仍旧灼热,很明显他在克制了。 “对不起,小花生,”良久后他才开口,声线因为还多少沾着情欲而显得低哑磁性。“刚刚你一直不让我说话,我才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方笙的脸就跟熟透了似的,她以为只要这吻停了,自己就能冷静下来,但气息怎么就一直紊乱着呢,一开口,声音就跟无根的野草,飘啊飘的。“你……你这个办法烂透了。” “是吗?”年柏霄低笑,“那我接下来的话,希望你听了之后不会觉得也是烂透了。” 方笙隐隐有些预感,就下意识脱口,“你、你还是别说了……” “我想说。”年柏霄微微抬脸,视线在她高挺的鼻梁和嫣红的唇瓣上游走,眸光似沉沉暮色。“花生,我觉得我应该爱上你了。” 312 我怎么信你们 杭司是在晚饭后接到了方笙的电话。问她进展如何,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通电话在杭司看来很奇怪,她了解方笙,平日里大大咧咧,但大是大非面前相当理智,明知道她出来是办正事的,不会说还催问着她什么时候结束行程,一看就是遇上什么事了。 杭司担心是凶手声东击西,跟着方笙的话让她放下了警觉。“也没什么,就是担心你的安危。” 又冷不丁问杭司,“你俩在外孤男寡女的,有没有……” 杭司明白她要问什么,所以没等她问完就将其打断,“没有。” 方笙在手机那头轻笑。 杭司总觉得她笑得有点言不由衷,再度问她是否遇上事了。方笙轻叹,“一些私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杭司说,“私事还好,不过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马上跟我们联系,另外也可以找叶警官,哦对了,这阵子出入一定要让年柏霄跟着。” “我也会些拳脚功夫的!”方笙条件反射似的。 杭司遥遥看见了玉容的身影,也没顾上方笙的情绪异常,跟她说,“你有些拳脚功夫是没错,但年柏霄的身手跟个保镖似的更让人放心,再不济他都是个男人吧,有他在身边保护你,我才更放心。” 方笙还要说什么,杭司低声道,“我这边要处理点事,先不说了。你记住啊,在年柏霄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火锅店老板娘是八卦了点,却是个十足能办事的主儿。陆南深是拿捏了她的性子,也算准了她肯定会热心去做说客,只是就连陆南深都没想到她能那么快就说服了玉容。 依照陆南深的推算,玉容能主动来找他们,最快也得是明天晚上了。 接到老板娘电话后,陆南深和杭司就到了宾馆一楼大厅候着了。 所以在玉容打远从街角拐弯处往这边走时,杭司由衷感叹,“咱们算是遇上贵人了。” 贵人就是火锅店老板娘。 陆南深笑说,“能遇贵人,前提得是有培养贵人的能力。” 杭司挑眉,“贵人还需要培养?” “当然。”陆南深跟她挨着坐,“像是火锅店老板娘,知人才能善用,否则她就是个寻常的老板娘无异。” 宾馆里的暖气十足,两人没出去,所以没穿那么厚的衣服。陆南深更是抗冻,就穿了条随行带的睡裤。与杭司说话时,他的一条大长腿就似有似无地贴着杭司的腿,她就总能感受到来自男人肌肉的结实。 “陆南深,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还挺谦虚的呢。” 换言之,现在是本性暴露? 陆南深也不怕她损自己,笑了笑,“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杭司啧啧两声,鼓掌,“我要是有你这自信,我出门都得横着走。” 陆南深唇角沾笑就总会宛若冬雪暖阳,杭司最烦油腻自夸型普信男,可陆南深不是,他清爽有着少年气,做事却是沉稳冷静十足智慧,长得又好看,可真是人见人爱的一朵人间小白花。 “这样吧,送你一个安心符。”陆南深双臂交叉胸前,颀长身子微微侧压她,“关于方笙的。” 杭司不解,“嗯?” “方笙没大事,她在躲着年柏霄。打电话给你应该是想说年柏霄的事,这么一推断,他俩应该发生了什么事。”陆南深气定神闲告知。 杭司愕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话里的信息后,问,“方笙跟你说的?” 这也不大可能吧,真有事不跟她说? 陆南深微微一抬眼皮,示意了一下桌上手机,“刚刚那通电话暴露了不少信息。” 方笙刻意压低的声音,紧贴着房门出现的摩擦声,显然她在边通话边在躲着谁。一门之隔,他通过电波隐约响起的脚步声。 陆南深再熟悉不过那脚步声了,是年柏霄,与此同时他倒了两杯咖啡,咖啡机的声音成了手机里方笙吞吐声音的陪衬。 通过声音线索能迅速复原一个场景,这是陆南深的本事,杭司自然是相信陆南深的强悍能力,只是满脑袋浆糊,便问他,“那他俩能发生什么事?” 陆南深贴得她更近些,薄唇轻抵她耳畔,“孤男寡女,你说能发生什么?刚刚她不也问你了?” 杭司一怔,紧跟着浑身毛孔都像是打开了似的,呼吸又微微转促。“不能吧,年柏霄跟个浪子似的,还跟方笙称兄道弟不是?” 陆南深微微一笑时就平添了几分炽烈的少年感了,“那就不清楚了,可能,一不小心打开封印,发现做不了哥儿们了吧。” 杭司倒是乐意看见这一幕的,再回忆刚刚方笙提及年柏霄时的态度,越想越觉得陆南深分析得很对。 宾馆虽不豪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楼大厅有个茶水吧,不大,但有热茶免费供应,方便住店客人喝茶谈事,虽然没什么人来这里谈事。 今天恰好就发挥了茶水吧的作用。玉容来见他俩,显然是整理了一番,没了在店里穿的工作服,她在穿着和仪态仪表上很是周正,是个十分懂礼节的人。 火锅店老板娘没跟着,想来玉容也不想有外人窥探她家太多事。坐下后,接过杭司递上来的茶杯,道了谢。但没喝,衣衫上在外面沾着的寒气在暖气的融合下一点点消散。 玉容性子干脆,沙发还没坐热乎呢,就开门见山问,“你们认识段宁?” 杭司后背一紧,没料到她会反客为主,一切的事都没朝着她想象中的去。陆南深沉着,显然没被玉容打过来的直球给影响。“段宁牵扯了几桩人命案,你的丈夫十有八九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没被玉容的话题牵着走,反倒扔出了一记重弹,果不其然玉容掉进了陆南深挖好的坑里,喃喃,“果然是他……” 她声音很小,但被陆南深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他微微眯眼,盯着坐在对面的玉容,“所以,你也认识段宁?” 玉容面色不佳,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硬控还是在外面走被风潲到了。她没摇头也没点头,思量许久后抬头看着陆南深,“我怎么信你们?” 314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爱上了。 不是哥儿们间的感情,就是很单纯的男人对女人的喜爱之情。 方笙直到回了房间,大脑才从浑浑噩噩和惊慌无措中走出来。抬眼一看镜子都吓了一跳,镜中的女孩儿满脸绯红,呼吸急促的,嘴唇微微红肿,轻轻一碰还是麻酥酥的热,领口有些凌乱。 是她吗?方笙都惊讶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两声,吓了方笙一跳。隔着一道房门,是年柏霄的声音,“花生,我是吓到你了吗?很抱歉。” “没、没……”方笙条件反射的,“我、我已经睡下了。” 年柏霄吻了她,在对她表白之后趁着她脑袋发蒙的时候。他的吻突如其来却又像是早有预谋,彼此也还生涩,他甚至在情感泛滥时还弄疼了她的唇舌。当男人灼烫的气息一路蜿蜒她的脖颈时,她就感受到他不满足于亲吻的情感表达。 方笙慌乱之中推开了他。 她觉得自己挺怂的,之前她可以对着他大大咧咧的表达喜爱之情,现如今这份感情被她沉淀在心底,轻易不敢拿出来,不停地告诉自己放下、放下,可最终还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彻底破防。 方笙听过这样一句话,真正的爱才不敢轻易从心里拿出来把玩,势必是珍惜到了极点才敢宣之于口。 她给杭司打了电话,但最后回荡在耳朵里都是杭司的那句:你要在年柏霄眼皮子底下活动。 天知道她现在竟失去了勇气,不敢面对年柏霄,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吗? 反正心乱了。 觉睡得不是很安生。 要说有多惶惶不安也不是,方笙心里其实是兴奋的。可兴奋的同时又心生忧虑,她不知道年柏霄到底能不能分得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感情。促使年柏霄突然表白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件是他不喜欢卓潇追她,一件是他无意之中吻了她。 在床上翻腾来翻腾去的,翻腾的太阳穴都生疼,摸过来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了。越是睡不着,看着现在这个点儿就越是焦躁。又躺了十来分钟,丝毫没睡意,方笙干脆坐起来,不睡了。 房门开了一条缝儿,仔细听了听好像没什么动静,心想着年柏霄十有八九也睡着了。出了卧室到了楼下厨房,再顺便看了一眼客厅,方笙松了口气,还好,年柏霄没在打游戏。 冰箱里有今晚在餐厅打包带回来的饭菜,几乎都没怎么吃,因为她一直在想着年柏霄对外公布她是他女朋友,饭吃得心不在焉,见状年柏霄就让服务生全都打包了。 现在还真是饿了。 果然情爱之事误人啊,想她一个顿顿饭不落的主儿竟没心思吃晚饭,那可是不了得的事。将打包盒一只只拿出来摞好抱怀里,刚一关上冰箱门,一道男人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面前。 方笙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手一抖,最上头的两个外卖盒就掉下去了。等方笙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年柏霄却是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两只盒子,顺势放到了操作台上。 “饿了?”他问了句。 方笙跟在他身后,一时间别提多狼狈懊恼了,怎么就输在嘴馋上了呢?就,扛一扛,忍到天亮不行? “你……怎么还没睡?”她别扭地问了句。 年柏霄拿过她怀里的盒子,“等你。” 方笙心口一哆嗦,“等、等我?” 年柏霄将外卖盒都放在操作台上,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肯定饿,所以我就等着你下楼呗。” 方笙:…… 年柏霄将外卖盒逐一打开,又抬手去餐柜里拿盘子。“热一下再吃,你先别急。” 照这架势,他是要动手热菜。 方笙赶忙说,“我自己来就行。”说完又觉懊恼,就非得吃这一口饭不可吗?就不能说不能吃了,不用了? 年柏霄没让她动手,挺利落地热了菜。她思量了少许,“不用全热,我就能吃那么一小点……” 象征性吃点,然后赶紧回房。 年柏霄却不紧不慢地说,“我跟着你一起吃。” 方笙愣在原地。 啊…… 二十分钟后,热好的菜都上桌。方笙面前还多了一小碗的泡面,新煮的,加了新鲜的豌豆尖苗,还窝了个鸡蛋,面汤金灿灿的,看着就挺有食欲。 “你煮的?”方笙忍不住问。能煮泡面倒是没什么稀奇的,荷包蛋却是打得相当圆润标准,这倒是让方笙没想到。 年柏霄点头,“没主食,这个时间做米饭又来不及。” 方笙对泡面并不热衷,可面前这碗就出了奇的香,可能跟他后加工放了更多料有关。她拿起筷子,“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还第一次见你下厨。” 年柏霄笑了笑说,“平时不是在食堂就是在餐厅,也轮不到我来做。我其实吧,厨艺其实还不错。” “还不错?” “我吧,从小跟我大哥相依为命,我是我大哥照顾大的,所以我也算是深得他的厨艺。毕竟他不能总在我身边吧,后来就算有厨子,做来做去的也就那些,我都吃腻了,有时候就想着自己做点吃。”年柏霄风轻云淡地说。 方笙知道他小时候的经历,一时间倒是心疼了。那么小的孩子就扔在国外,父母不在,也没什么亲戚,就只有一个大哥。好在兄弟俩也是挺争气,别人给不了的生活他们干脆就自己创造了。 “快吃,别凉了。”年柏霄笑看着她。 平时都是很张扬不羁的性子,夜深人静的时候当眼里染了柔和,就成了夺人心魄的诱惑。方笙忙别过眼,夹了口泡面入口,脑子里顿时炸开了两个念头。 一个是,老天,没事让他长这么帅干什么呢?这大半夜的不就是松懈她心防吗? 第二个是,就是一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泡面,怎么被他加工后就这么好吃了? 见她喜欢吃,年柏霄就满意地笑了,微微勾唇时是意气风发,是暗夜星辰。方笙又开始心跳不稳了,清清嗓子说,“我、我自己吃就行,你真的不用陪我。” “我也饿。”年柏霄拿过筷子,又不紧不慢补上句,“还有花生,我说我爱上你这件事是认真的,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315 有好感和爱情的区别 方笙噎着了。 使劲往下咽了好半天,憋得满脸通红。年柏霄见状赶紧递水上前,然后轻拍她的后背。终于方笙这一口咽下去了,觉得像是在地狱里走过了一遭似的。又喝了几口水,许久才倒过来气。 伸手推搡年柏霄,“你就是存心故意的吧?” 年柏霄见她没事了,又给她倒满了水,坐回对面,一声感叹,“花生,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谁激动了?”方笙条件反射。 这句过后又觉得反应太激烈了,稳了稳情绪,“年柏霄,你想谈什么?前提我可说好了,要谈,咱就认认真真地谈,不能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年柏霄眼睛都亮了,一点头,“谈恋爱肯定要认认真真地谈。” 方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赶忙纠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谈谈谈恋爱这件事。” “对啊,就是在说咱俩谈恋爱的事。”年柏霄一脸认真的, “不是,”方笙急了,“我们现在还没谈恋爱呢。” 年柏霄的身子微微前倾,眼里是熠熠生辉的笑意,“中文里的‘还没’是不是也能表示快要的意思?” 方笙噎了一下,“没这么理解的……不是,咱们先不讨论这个。年柏霄,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她觉得这人愈发狡诈,干脆把主动权交给他。 “是。”年柏霄正襟危坐。 方笙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刚才那一口噎得差点让她去见太奶奶了。便放下了筷子,看着他。 年柏霄清清嗓子,“我先问你,你觉得我是花心的人吗?或者,我在你眼里是浪子?” 方笙确实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要说年柏霄有多花心吧,还不见他交女朋友;要说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他身边围着的还都是各色女孩子。 思量少许方笙说,“你的情况,我其实也听说过一些。” “比方说?” “比方说你身边总有很多小姑娘,在国外的时候就有很多。我也听你队友偶尔提起过,你在国外……玩得很开。”方笙干涩地说,“所以我不知道你到底花不花心,到底交过几个女朋友,是不是个浪子。” 这么说来,她对他的了解好像很少呢,越想越心酸。关于年柏霄的情事,每个人说得好像都不一样,素叶口中的年柏霄听着很纯情,队员眼里的年柏霄桃花不断。在学校里也有知道年柏霄的,说词是:自小在国外长大的,跟那些个洋妞滚床单再正常不过了。 年柏霄看着她似有思量,许久后轻声问,“如果我说,我从来没交过女朋友,你信吗?” “那我肯定不信。”方笙想都没想,“怎么可能呢,你这个岁数……” 说一半咽回去了,想着他的岁数其实也不大。果然,回旋镖打在她身上了,年柏霄反问她,“你交过男朋友?” 方笙语塞,没…… “所以你怎么就认定我在撒谎呢?我这个岁数是不是叫做青春年少?”年柏霄问她。 方笙很不自然地怼了他一句,“正经点。” 年柏霄哭笑不得,“花生,我都挺认真在说,但是你就很不相信我,就好像……嗯,怎么说呢,我一拳头打在水里似的。” 方笙觉得这段时间年柏霄的中文已经突飞猛进了,起码沟通起来挺丝滑的,不想又开始了颠三倒四,想来他的中文水平也是间歇性的,时好时坏。“你是想说一拳打棉花上吧?” 年柏霄想了想,“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所以,”他神情又恢复了严肃,“我来说,你先暂时信着,别急着反驳我。” 方笙:……行吧。 “我身边的异性是不少,从小到大都很多,追求我的也很多。我知道这样的情况让你觉得我很……很不牢靠,觉得我的私生活应该很乱,可不是这样的。”年柏霄尽量地精准表达。“我没主动追求过哪个女生,也没跟谁很暧昧过,那些人在我看来,都跟朋友是一样的。” 方笙微微一挑眉。 年柏霄瞧见她这反应,忍不住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方笙也没客气,“你拿我也一直当朋友来着。” 年柏霄冲着她晃了晃手指,“不是,是哥儿们。”他重点强调,“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是我哥儿们,花生,我看上去很爱交朋友,可是,在我心里能当哥儿们的人不多。当初,我以为这样就是对你的重视了。”他皱着眉头,看向她问,“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不明白的……“你继续说吧。”方笙没回应这个问题。 年柏霄叹气,“但是我渐渐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不喜欢你跟卓潇走得近,更接受不了你要做他女朋友的事实,我觉得,任何人都不会对你真正的好,只有我。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不放心。” 前些话说得还叫人心生动容,后些话直接把方笙给气笑了,“年柏霄,你是我爸吗?”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做别人的女朋友。”年柏霄可没笑,还是挺严肃的。 方笙舔舔唇,思量了少许,“你说你觉得不对劲了,又说爱上我了,年柏霄,既然你一直拿我当哥儿们,也既然你从没交过女朋友,那怎么能判定你是爱上我了?” 年柏霄盯着她的脸,“我亲了你之后。” “所以,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你亲了我,你就认为你爱上我了。”方笙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可这种行为在心理上可以理解成有那么一些好感,而且还是在特定条件下的,年柏霄,好感归好感,它就是……就是离真正的爱情还差上那么一截呢。” 爱情就该是一见钟情,一面心动不是吗?就像她对年柏霄那样,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年柏霄却是摇头,“花生,我知道有好感和爱情的区别。我曾经……”说到这儿他迟疑了。 方笙瞧着他这般神情,心口一紧。年柏霄想了半天还是说了,“我曾经也亲过一个人,我想那个才叫做只是有好感吧,我亲她之后,跟亲了你之后的感觉不一样。” 方笙一听这话,大脑就嗡地一声,还对比上了是吧!气得起身就要走,年柏霄见状慌了,起身大步上前就拦住了她的去向,“你也要把话听完啊。” 316 咱俩可以试试 方笙眼睛里都在冒火,??的那种,都恨不得将年柏霄挫骨扬灰。她盯着他的脸,“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怎么,还非得找个听众给你捧场一下你的感情故事呗?” “不是。”年柏霄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也是挺着急的,“花生,我就是想好好跟你聊聊。” 方笙刚刚也是一股急火,刚刚那一嗓子冷言冷语的输出,心底的滞闷也走掉了一半。她压着心头仅存的不快,拼命告诫自己:别失了风度、别失了风度。 手腕生疼,低头瞧了一眼。年柏霄见状赶忙松开手,方笙再一看,得,多了一圈红印子。年柏霄这下挺不好意思,拉过她的手腕边揉边说,“坐下吧,要是真生气,你也等我说完了再撒行吗?” 方笙抽回手,往桌旁一坐,“你说吧。” 年柏霄见她不走了,吊着的心落下来。他清清嗓子,但也没愣头愣脑的和盘托出。他在思量着,想着用最贴切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良久后他开口,“是这样的,我曾经是亲过一个女孩子,可不管是亲之前还是亲之后我都没有太多想法。” 方笙心底冷哼,这就是渣。 年柏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道,“可是我亲你的时候就不一样,亲你之前,我就是很想很想亲,有犹豫,但更多的还是控制不住……亲了你之后,我其实想了很多很多,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我觉得你就是我的,我不能便宜了其他男人。我想你在我身边,一直在我身边,不能被别人抢走。” 着实是,想法太多了。 那天,这些个想法一并往他脑子里挤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就好像他也被陆南深给传染了似的有了多重人格。一个人格说,你就这么把人家给亲了,你好意思吗?你这跟欺负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区别?另一个人格说,你好好想想,你是突然想亲她吗?还是你早有预谋了?第三个人格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最后那个声音虽然小小的,却具备极大的力量将他震撼。 是啊,怎么就可能不是爱上了呢? “方笙。”这次年柏霄正儿八经叫了她的名字,“我知道,我就是因为爱上你了我才想亲你的,亲了你,就还想亲,一直亲……”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方笙听得心头跟掀起风浪了似的,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年柏霄一脸惆怅的,“我得说啊,我本来就不大会表达,我――” “你表达得挺好的了。”方笙可真怕他再说点什么叫人难为情的话,想了想,“我问你吧。” 年柏霄连连点头。 “你之前说喜欢过一个姑娘,就是你亲的那位?”方笙问得直接。 年柏霄面带思考,显然很郑重地面对这个问题,他说,“我以为那就是喜欢,但不一样,就是我好像也没太伤心。” “没太伤心的意思是?你别拒绝了?”方笙皱眉。 年柏霄舔舔唇,“是她有喜欢的人,我知道这点的,也并不伤心,好像就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方笙敛眸思量片刻,突然抬眼看着他问,“如果有一天她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呢?如果她想跟你在一起了呢?” 她以为这个问题会让年柏霄思考一下,只要他有犹豫的神色,那么说明他还是没有放下。不想他闻言笑了,“不可能的,而且我很尊敬她,只是尊敬,不会有别的感情。” 这么一说倒是叫方笙好奇了,“尊敬?她是谁?” 没问出来。 很明显,年柏霄也不想说,只是伸手拉过她的手,很郑重道,“已经不重要了,花生,这个人是谁,对你和我不重要。” 方笙垂眸看着他的手,结实有力的,跟他的态度一样很坚定。 “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年柏霄的手劲稍稍加了些,看着她,“那我就一直追,追到你答应我为止。” 方笙好奇,“你会追女生吗?” “不会,我之前没追过,但是,我可以学。”年柏霄说得一本正经的。 都把方笙给说笑了,“你跟谁学?陆南深吗?他可不是追求女孩子,他是流氓加强迫。” 年柏霄想了想,“我听过这样一句话,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年柏霄!你说谁是老鼠?” 年柏霄忙解释,“我就是打比方,我觉得只要杭司不排斥,那陆南深的做法就不是流氓。” 方笙一撇嘴。 想了想问他,“你没骗我,真没交过女朋友?一个都没有?” “没有。” “那你跟那些洋妞……” “也没关系。”年柏霄认真地看着她,“真的。” 方笙抿唇,有意地在憋笑,她又扔出个问题,“也就是说,你也没跟哪个女人发生过关系?” “当然了。”这么说完年柏霄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发生关系”是什么意思,耳根子竟红了,他说,“没有。” 方笙打量着他。 倒不是觉得他在撒谎,瞧着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在说假话,否则就真跟影帝有一拼了。她更多的是感叹,这么人高马大的大男孩,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还是世界级赛车手,这么每一样拎出来都能让女人疯狂往上扑的优势,他竟是个……雏。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一身风流骨,却是情种人。 年柏霄误会了她的打量,又急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之前总是跟着我的保镖,他是我哥的人,绝对不会偏袒我的,他最清楚我的情况。或者,等我哥出来你问我哥也行。” 说完这番话又来了个急刹车,将方笙的后路堵住,“不过我哥不能马上出来,你可以先答应我,这种事你之后慢慢问我哥也来得及。” 方笙着实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也不傻啊。年柏霄虽然见她在笑,心里也是没底的。方笙笑够了,便道,“那行吧。”话毕起了身。 那行吧? 年柏霄一愣,随即也跟着起身追问,“什么意思?” 方笙瞅着一脸焦急的年柏霄,心底就有一处开始柔软,渐渐泛滥成海。她抬眼,“年柏霄,我的意思是,咱俩可以试试。” 反正,她已经喜欢他好久了。 318 大胆的假设 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也是最能说得通的假设。 强行要跟段宁扯上关系、还跟绑架、贩卖人口有关的,那就只有曾经的那段经历了。 杭司说完这个假设后,瞧见陆南深并无惊愕或是恍悟的神色,这一刻也就心知肚明了。“所以,你早就怀疑了?” “也不能说早就怀疑,就是在玉容提到刘军曾经从事的不法勾当后想到的,我给了陈警官当年案情的一些个线索,但愿他能查出端倪来。”陆南深轻声说,“就跟你想得一样,除了当年的案情,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关联事件。” “可是,”杭司又是不解,“就算段宁跟当年案情有关,又为什么独独盯上你呢?” 陆南深思量着,“或许是因为后来那个团伙被陆门给剿灭了?依照年龄来看,刘军比段宁年长,所以当年刘军从事不法勾当的时候段宁还很小,玉容说段宁的父亲是团伙头头的得力助手,那团伙覆灭的时候势必也会被牵连。” 杭司问他,“那对于段宁和他的父亲,你也一点印象没有吗?” 陆南深摇头。 就是因为什么印象都没有,所以一些个线索才搜集得这么艰难。 杭司拄着脸,微微皱眉,“这倒是能说得通,可我还是觉得缺点什么。” “缺十足的动机。”陆南深一针见血,“但凡付诸行动都有动机支撑,要说因为团伙被剿灭而引起段宁的打击报复,这个动机还不够足。当年虽说有陆门的关系,但走的程序一切都合理合法,那个团伙贩卖人口和毒品,样样都是死罪,除非段宁是疯了,否则是个人都会知道那是犯法的事,是咎由自取。” 杭司轻叹,“也的确不能用太正常的逻辑来分析他啊。” “猜出他的动机,不就是段宁的目的之一吗。”陆南深淡淡地笑着。 杭司一想,也对。 除了斗勇斗狠,凶手更多的还想跟陆南深斗智,典型的既要又要。 “不管怎么样,我们算是有了重大的突破和发现,至少能证实刘军是因为受到了影响才出的车祸,这样一来,就方便锁定当时车祸前后凶手所在的位置了。” 从陈胡的行车记录仪中能听到干扰声,促使陈胡被蒙蔽了视线继而发生车祸。那刘军呢?当时车祸现场的录像陆南深和杭司,甚至是陈叶洲也仔细看过了。陈胡的车冲出来的瞬间,是与正在骑行的刘军有一段距离,就算刘军当时避不开那也该有避让的姿势,可通过现场勘查来看,刘军并无避让的痕迹,关于这点在监控中也能看得出来。 避让危险是人的肢体本能,都不会通过大脑的反应,这是人的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可关于这点刘军没有,从他当时行驶的角度不可能看不见陈胡的车。 陈胡有行车记录仪可以得到额外线索,可刘军呢?好在玉容说了这样一句话,“其实我也知道大军的车祸肯定有问题,可我为了老人为了孩子我没办法,我不敢去追究,不敢去碰当年发生的事。大军自从跟我说完那些话之后他也每天惶惶不安的,出门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出车祸那天他还跟我说他头疼,说想早点回家休息,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出车祸了。” 陆南深问她,“他头疼这件事怎么告诉你的?” “他发了条语音给我。” 微信始终没删,玉容说,“想他的时候还能听听他的声音。”这句话说完她眼眶就红了。 陆南深和杭司都听到了那条语音,并且也用高清软件录下了那段语音。 也就是距离车祸发生的前一分钟,刘军给玉容发了语音,跟她说今天他早点回家,头疼得厉害。 从这条语音里,陆南深终于找到了线索。 正常耳朵听不见却能干扰脑神经的声音。 再结合陈胡行车记录仪里的声音,陆南深就迅速地判断出凶手所在的一个位置,正好是跟陈胡、刘军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所以他将这重要的线索交到了陈叶洲手中,陈叶洲目前有两个紧急的任务,一是调查段宁与当年绑架案有什么关系;二是根据陆南深给出的凶手极可能的距离数据找出对应的监控录像,进一步锁定凶手。 而在这期间,陆南深和杭司就踏上了前往梅棠村的路。 杭司问,“就算根据具体方向和数据找到了监控录像,那在凶手周围应该也有不少人,一旦凶手没开着卡车,那锁定起来就不容易了。” 这倒是难不住陆南深,他将手指抵在小桌上,圈了三个点,“第三个方向,也就是第三个点一旦有监控视频出来,那我就能根据声音锁定车辆,一旦车辆锁定,陈叶洲能根据车辆的情况顺藤摸瓜,而我们用的最快办法就是,沈复。” 杭司一愣,“沈复?他能帮忙?” 陆南深很有自信,“这个忙他还是可以帮的。” 两人说着动车就开了。 杭司反应过来,刚想庆幸其他两个床铺没人的时候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来到了跟前,先是风尘仆仆之气,然后听见有男人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赶上了,累死了。” “都怪你,找的那个司机也不靠谱,害得咱们差点误车。”是个女人的声音。 杭司循声一看,是对年轻的男女,目测也就二十多岁。两人穿着情侣羽绒服,里面是冲锋衣,男人身上半人多高的背包旁还挂着伸缩登山杖,看样子两人是挺喜欢旅行的。 两人笑呵呵地跟陆南深和杭司打招呼,男人说,“我们还担心同一屋会碰上老人或者孩子,怕打扰了人家,还好,大家都是年轻人。” 男人挺爽朗,他身边的女孩也不扭捏。陆南深和杭司也跟他俩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彼此做了介绍,男的叫江冬阳,女的叫沈立夏,看名字倒是也挺般配的,据他们所说,他俩今年是硕士毕业,趁着年底了想到处走走转转,等年后上班了可能就没太多时间旅行了。 321 你爱上他了是吗 杭司提前下了车,跟乔渊一起。 卧铺间发生了凶杀案,一时间让动车的行程耽误,列车长先封锁了现场,动车抵达最近的站点后当地警方也就赶到了,排查现场的同时,乔渊和杭司作为与死者同卧铺的人也需进行口供排查。 在警局的时候杭司感到莫名的恐慌。 不是因为案情,两个人不是死于她手,她也不怕配合调查;也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自她懂事起她就像跟浮萍似的,除了福利院,她都可以四海为家。 仅仅是因为乔渊。 给她的感觉就是,那个能给予她安全感的陆南深不见了,而在她身边的,是可以随时伤害她的魔鬼。这一刻她才察觉,陆南深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了那棵参天大树,让她能够安心依靠。 整个口供期间杭司都惶惶不安,思绪是从未有过的混乱。刚开始给她录口供的是位男警察,见状后便换了女警察过来。女警员安抚杭司,叫她不要紧张,只要说出自己知道的就行。 误以为她是被凶杀现场给吓着了,又跟杭司说,“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小姑娘,你放心。” 杭司抬眼看着对方,嘴巴张了又合,几番她都想跟警察说,你们去抓跟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囚禁过我,他伤害过我! 可是这番话要怎么说?乔渊被调查,那不就等同于陆南深被调查?显然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乔渊却能因为她的行为被激怒,不定会对陆南深做出什么事来。 乔渊推门进来时有些强势,许是瞧见杭司的脸色苍白,他面色肃穆,“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我女朋友身体不是很好,你们这样会吓着她。” 等从警局出来,车子已经安排好了。 杭司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乔渊的自编自导自演。 是乔渊亲自开车。 封闭的车厢里就只有乔渊和她两个人,这种状况让杭司愈发不安。乔渊将车子开离了警局的范围,在一处僻静地停了下来。 杭司浑身紧绷得要命,双手绞握在一起,直到男人的手横过来,握住她的手时她都有了应激反应。见状,乔渊暗暗加重了手劲,将她的手强行握住。语气倒是温和,“阿司,别怕,没事了。” 一声阿司,就像是紧箍咒似的勒着她,叫她不寒而栗。可她想到了陆南深,就好像在黑暗的深渊里窥见的那抹光。她找回了声音,说,“乔渊,我怕的不是凶案现场,不是警察,我怕的是你。” 乔渊盯着她,一瞬不瞬。少许他抬手攀上她的脸,细细摩挲着,“怕我吗?阿司,我是在保护你,你不该怕我。” 怎会不怕?可杭司更担心陆南深,她鼓足勇气抬眼与他对视,“为什么你会出现?” 乔渊嗤笑,“陆南深他怕了,逃了。” “不会。” 乔渊挑眉,“什么?” 杭司暗自深吸一口气,“陆南深会受伤、会流血、会拼命,唯独的就是他不会怕。” 乔渊盯着她,眼里有一瞬的黯淡,竟也还有几分愕然。良久后他忽而笑了,敛着眸,也就遮住了最真实的反应。他低低的声音里有苦涩,“你才认识他多久?你我在一起两年。” “确切说,我被你囚困了两年。”杭司咬牙,“所以乔渊,你凭什么要求我了解你?” 手腕上的力量蓦地收紧,她吃痛了一下。 但乔渊还是松了手,低声说,“没关系,我们有时间。” “乔渊。”杭司挺直了脊梁,硬着头皮说,“那个凶手是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对付不了的,只有陆南深,他有你们不具备的敏感听力,只有他才能阻止凶手继续犯案。” 乔渊倏然皱眉,抬眼冷言,“那我就带着你离开,至于凶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凶手的最终目的就是陆南深,跟你怎么会没关系?那个人就像个炸弹,离开?如果真能离得开,陆南深怎么会只让你出来活动两年?” 乔渊目光寒凉,“你想说什么?” 杭司贴着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压着急促的呼吸。“你或是陈凛,再或者沈复,哪怕是那个藏在暗处的隐形人格能出来,并不代表你们有能力控制住陆南深。他只是一时意志薄弱,要么就是有意为之。” 这该是她第一次这么声色俱厉地面对乔渊,因为在她心里,乔渊就如同一只魔的存在,她不能面对,也无法面对。 乔渊冷笑,“是吗?阿司,你刚在车上经历一场难忘经历,怎么就不见了陆南深?为你解围的护你周全的是我,不是他陆南深!” “因为你听不到那个声音。”杭司冷不丁说。 乔渊浓眉紧锁,“什么?” 杭司的理智和勇敢在逐渐回归,眼里也耀动光亮。“凶手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次出行,对方势必会动手脚,在动车上的时候就是这样。凶手很清楚我和陆南深的情况,所以利用特殊声音来影响我和他,而这个声音一定是只有我和陆南深才能接收到的。” 否则整个动车上的人都会受到影响,那目标就大了。 所以乔渊不会受到声音的影响,而他的武力值又高于沈复和陈凛,这个时候他的出现就顺理成章了。 理智拾回后,所有的逻辑也就想通顺了,也想清楚这个时候为什么陆南深会“神隐”,想必是被声音影响到了。 乔渊整个过程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也没打断她的话。等她说完,良久后他才开口,一字一句问,“所以阿司,你爱上他了是吗?” 杭司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手指攥了又松,与他目光相对,“是。” 乔渊薄唇紧抿,有一刻他眼里是黑沉沉的光,似乌云密布。 “但,你是我的。” 她没逃避他的咄咄逼人,“我不属于任何人,我是我的。” 乔渊眼眸深处滑过愕然,很明显的。许久他笑了,成了苦涩。再开口声线低哑,“阿司,只要你承认你爱的是我,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 “乔渊,你留给我的,只有伤害。”杭司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表明态度。 323 消失了二十分钟 陆南深给她讲的,是另一个版本。 不过在两版之间的确有重叠事件发生。 当时在动车上的确发生了些事,跟对面铺的那两位有关。当时虽说熄了灯,但陆南深并没睡去,他全程都在“盯”着江冬阳两人的情况。果不其然,在经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后,两人有了行动。 是挺长时间,并不像杭司认为的没多久。江冬阳二人从卧铺上起来后先是观察了他俩的情况,然后江冬阳先是冲着陆南深举起了刀子。 “所以我看见的并不是影子,而是受到影响后的幻觉?实际上就是江冬阳?”杭司问。 陆南深点头,“实际上我也受到了影响,最开始我看到的也是影子。” 动车上早早安排了保镖,跟着其他乘客一样在隔壁的卧铺里。而站台上送别保镖那一幕,的确是陆南深给凶手看的。 凶手不会独立作案,势必会有能支配的“眼”和“耳”。而凶手想要对付陆南深,用常规手段实现不了,声音控制就成了最有可能的手段。 如果说暗自安插保镖是陆南深的计划中,那与次人格的合作就是备选方案,陆南深隐隐觉得,备选方案派上用场的可能性极大。 凶手能利用怎样的声音进行怎么的作案安排,这点是未知数。虽说做了准备,可当他看见卧铺间呈现异样时他就知道凶手这是动手了,而且防不胜防。 他看见了影子,扭曲怪异,但陆南深咬着牙强行让自己保持理智。在他眼里,那影子一会儿飘忽不定,一会儿又是实实在在江冬阳的身影,而另一个就守在卧室门口,似乎在勘查情况。 当江冬阳举起刀子时,陆南深跃身而下,一把控住刀子的同时也伤了江冬阳。 乔渊能出现是在陆南深的意料之中。 他是主人格,乔渊是次人格,就算乔渊再想取而代之,那势必也是要保住身体不受伤,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在于杭司。 “说实话,那个时候只有乔渊出现才能让我安心。”陆南深拉过杭司的手,在掌心间似有似无地摩挲,他嗓音低低的,“因为相比陈凛,乔渊会更顾着你。” 乔渊出现的那一刻正是陆南深被声音控制的时候,杭司猜测得没错,凶手释放了能够影响陆南深的声音,杭司的体感特殊,她所感觉到的电流实则就是某种声波的传播,因此她也受到了影响。 江冬阳被陆南深捅伤,计划失败。在卧铺间行动就是这样,要么就一刀致命,要么就是失手引起不小的动静。江冬阳属后者,而沈立夏这个时候也失去了最佳的动手时机,而保镖闻讯赶来,及时逮住了江冬阳和沈立夏两人。 乔渊出现就是在陆南深捅伤了江冬阳之后,那一刻他再也强撑不住了。 “所以,我看到江冬阳和沈立夏被杀也是幻觉?”杭司问。 刚刚杭司大致讲了一下自己所看到的事,所以闻言后陆南深点头,“他们两个没死,这么重要的人自然是要看住了。” 杭司觉得脑袋快炸了。 自己看到的,和她听到的就像是经历了两个世界似的。 “我们的确是下了车,是在终点站的时候。陈叶洲的人一早就候在终点站了,他们带走了江冬阳和沈立夏,之后,”陆南深示意了一下前排,“他俩也赶来跟我们汇合了。” 杭司尽量去捋这其中的顺序,“也就是说,我是跟着你在终点站下的车,那时候,是你?那之后呢?” 陆南深面色稍显凝重,跟杭司如实说,“在抵达终点站的时候我强行清醒过,带着你下了车,但之后声音对我的影响还在,乔渊再次出现。” 杭司听到这,就多少捋明白了。 所以说她虽然看到了幻象,如江冬阳和沈立夏被杀,她中途下车,去了警局等等这些或许不存在,可乔渊是真实出现的,那么他在车上跟她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实的。 想到这,杭司觉得后背都在泛寒气,她抬眼,眸底有藏不住的战战兢兢,“乔渊第二次出现后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南深的面容稍稍暗沉了。 杭司见状心里一咯噔。 前排的年柏霄忍不住插嘴,“这件事吧,具体情况还得我来说,毕竟当时陆南深是被乔渊夺舍了。” 闻言,陆南深脸色更难看,瞥了年柏霄一眼。这一眼的锋利程度,哪怕年柏霄不去看反光镜也能感觉的到。杭司一心想知道真相,顾不上陆南深的表情,催促年柏霄快说。 “车上的保镖虽然是南深的人,但下车后跟陈叶洲做交接的人是乔渊,之后乔渊带着你离开陈叶洲的视线范围有二十多分钟,之后你是被南深带回来的。” 年柏霄将这些时间段表达得清楚明白,而这个事他是听陈叶洲说的。他和方笙赶到的时候陆南深已经带着杭司回来了,在车上一直坐着休息。陈叶洲将年柏霄拉到一边低声询问,“我这次见到陆南深,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叶洲讲述陆南深带着保镖押人下车那会儿尚算正常,就是整个人看着挺虚,但很快他就像没事人似的。“就是那种前一秒还活不起后一秒就没事的那种,而且跟我交接的时候吧,我就有很强烈的感觉,好像不是陆南深,他身上那种感觉对我来说很陌生。而且,当时他还当着警察的面揍了江冬阳。” 就是这个行为更让陈叶洲倍感惊讶,他描述说,当时陆南深就一把将已经受伤的江冬阳揪起来,一拳头下去江冬阳的牙就被打掉了两颗。“我知道陆南深有身手,但从没见过他这么暴戾过,而且手劲也太大了,就那种拳头力度连我都做不到。” 陈叶洲不清楚陆南深的具体情况,年柏霄闻言后就心知肚明,跟陈叶洲说,“他可能就是被声音影响的,颠三倒四。” 陈叶洲显然对陆南深当众殴打的行为不满,跟年柏宵说,“做事的确颠三倒四,眼下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所以,”年柏霄做了个小总结,“你跟乔渊的相处,就在他带着你消失的二十分钟里,陆南深带着你回来后,你是好长时间才清醒的。” 方笙转头,一脸担忧地看着杭司,“乔渊对你做什么了吗?有没有伤害你?” 话音落下时,年柏霄就不动声色地伸手拉过方笙的手,暗自攥了攥,给了提醒。意思很明显,别问这话,毕竟陆南深还在呢。就算乔渊真做了什么,要杭司怎么说?更何况在他觉得,二十分钟而已,能做什么? 其实方笙问完之后也觉得唐突,但问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就收不回来了。杭司敛眸,倒是回答了,神色不自然,“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就是……他想带我走。” 方笙啊了一声,又是下意识的一句,“像是两年前的那样?” 杭司咬了咬唇,点头。 方笙见状愤恨不已,“太不要脸了!他怎么想的?还想继续伤害你?幸好南深及时回来了,要不然眼下我们就该到处找你了。” 杭司没说话,眸光里有隐隐黯淡的光。 陆南深伸手将她轻轻拥在怀里,这一次她没像之前似的有排斥和紧张反应,就安静地靠着他,心口不知怎的,是有酸胀的感觉。 他敛眸看着她的脸,抬手轻抚她的头,低低说,“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 杭司凑他近了些,轻轻摇头,又问他,“我被你带回来多长时间才清醒的?” 陆南深没瞒她,“四个多小时吧。” 杭司闻言蓦然心惊,竟是这么长时间。乔渊在跟她说完那些话后她觉得自己是马上就醒了,原来不是。 “那……”她一下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眼看陆南深。 陆南深知道她心中所想,没等她问出口他便给予了她宽慰,“都是我在你身边。” 杭司嗯了一声,敛眸。少许低喃,“南深,你抱紧我。” 陆南深搂着她的手臂收紧,将她结结实实圈在怀里。杭司的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和呼吸,一下一下的很是真实。 方笙趁机朝后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显然这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当然是好事不假,可方笙总觉得杭司心里藏了事,脸色看着也很不好,便在心里暗念:别再出幺蛾子了…… 身后杭司轻声问,“对了,你俩怎么来了?” 年柏霄爽朗说,“虽然咱们的陆小公子足智多谋,可毕竟是我兄弟,我还是放心不下,兄弟如手脚嘛。” 其实是之前年柏霄给陆南深打过电话,陆南深的一句“凶手的确一路都动手脚”,让年柏霄坐立不安。他知道以陆南深和陆门保镖的能力,凶手轻易下手不得,可万一呢?就越想越不行,跟方笙一商量,一不做二不休,动身出发。 是动了些关系,走了私人飞机,又一路开车飞速而往,这才赶上陆南深的步伐。 “幸好我们来了,凶手太嚣张了!”年柏霄将这话说出了碎尸万段的气势来,牙根都痒痒。 324 你对她动手脚了?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325 听说那个村子邪性 陆南深说这句话的时候音量放得很低,像是怕被杭司听到,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但方笙和年柏霄都听见了,相互看了一眼。少许,年柏霄忍不住问了句,“乔渊出现后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 陆南深没说话,却是一点头。 方笙心里一下没底了,差点就脱口问他,那乔渊对杭司做了什么?但生生把这话给咽回去了,故作轻松,“嗨,你回来的及时,就算乔渊想对司司做什么都没机会。”又将话题甩给年柏霄,“你说是吧?” 年柏霄一听,点头,“对,我刚才都说了,二十分钟他能做什么?除非他不举,但他跟你是同一个身体,他举不举的你应该――” 剩下的话被方笙抬手给掐没了,顺势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可给他厉害的了现在,什么词都能说出来了。 毕竟牵扯了杭司,方笙生怕陆南深再多想,挤笑圆话,“其实司司现在变化很大的,我觉得跟你在她身边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觉得她不会像从前那样惧怕乔渊。南深,她的勇敢是你带给她的。” 年柏霄手控方向盘,顺势瞅了方笙一眼。他觉得吧,这女孩子说话可真是婉转,其实男人在乎的不就是那点事嘛,把话说明白比什么都强。不过,花生的这番话听上去挺让人舒坦的。 陆南深没理会前排那俩的你一言我一语,也没给出言语上的回应。 他靠在那,修长的手指轻抚杭司的美颜,动作很轻柔,生怕将她惊醒。 那一小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他都知道,包括杭司对乔渊说的那些话。心口微微一紧,轻抚女孩儿眉眼的动作也有了片刻的滞停。他知道乔渊对杭司动了心思,很大的心思,跟以往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个变化,令他很不舒服。 - 一场大雪阻了车行的速度。 前方不远处有严重的积雪路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是唯一通往山里的路。等道路救援来的时候年柏霄将车开到了一侧的空地,搭建了随车带来的天幕,依山面水的,山间虽说白茫茫却是风景独好。陆南深则跟后来的车辆做了沟通,那辆车是在他们停车后两三分钟后才到的。 后车没马上走,从上面下来了男子一直在跟陆南深说话,面带犹色,看上去却像是挺难受的模样。就见陆南深大半个身体探进对方的车里,很快就出来了,又跟对方说了几句话后对方才离开。 杭司已经醒了,这一觉睡得踏实,连梦都没做一个。眼下正帮着方笙支蛋卷桌,方笙朝着陆南深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奇,“游客?” 杭司支好桌,顺势看了一眼,“保镖。” 方笙惊讶,好半天啊?了一声。 杭司便跟她简单说了,“我们这一路其实都有陆门的保镖跟着,但他们不跟那么近,南深耳朵好,能随时判断保镖所在的位置,同样的,保镖也有南深的定位。” 方笙叹为观止了,这名门的保镖也是与众不同啊。 年柏霄没惊没讶的,将路边拾来的一摞枯枝拢成一堆燃了个小篝火方便取暖,说了句,“能现身,说明是遇上棘手的情况了。” 杭司早就料到了,将三角支架架在篝火堆上,挂上户外小铸铁锅,“越是靠近梅棠村,凶手就越是按捺不住,所以最先处理掉的就是这些保镖,至少凶手不会让保镖有机会跟到梅棠村。” 如果没有在动车上的经历,杭司也压根不知道陆门的保镖能将工作做到这么私隐的程度,但能让他们都束手无策,可想而知凶手的能耐了。 果然,陆南深回到天幕里,跟三人说,凶手的人在保镖车里动了手脚,他们几个中了招,能一路跟到这里都是豁出命来的。 听到三人心惊胆战。 保镖们中招无法前行,这也是陆南深早就料到的事,所以将其打发走后也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就是一再叮嘱他们回程务必要当心。很快陆南就接到了电话,这里信号很差,那边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杭司挨着陆南深而坐,多少听出了是陆东深的声音,看来是知道他将保镖打发走的事了。陆南深在手机里一再保证能安全而归,这才让陆东深打消了再继续派遣保镖的念头。陆南深一句话说得也实在,“保镖想跟着进梅棠村绝对不可能,你也不能铲了梅棠村吧。” 手机那头的态度似乎很强势,“你当我不敢铲了那?你平安无事一切都好说。” 陆南深笑,末了跟那边说,“陈叶洲他们会跟我们汇合,放心吧。” 通话的时间不长,这里的信号十分不稳定,越往深处走信号就越会不清晰,就不知道到了梅棠村卫星电话能不能用。 道路救援车来的倒是挺及时,但清理路面情况至少要一小时,正好方便四人在天幕下煮煮面填填肚子歇息歇息。方笙和杭司给救援车的司机送了热茶,对方司机连连感谢,杭司说,“我们才要感谢你们呢,这么大的雪,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赶路了。” 在得知他们要赶往梅棠村后,救援车司机倍感惊讶,跟他们说,“你们四个年轻人是去那旅游?我劝你们啊还是别去了,听说那个村子邪性。” 怎么个邪性法? “那个村子啊,人死了之后都能成吊死鬼的。” 具体怎么成吊死鬼不清楚,只是听说梅棠村的人相信自己的村民都有死而复活的本事。“听说之前有不少人也想过在那通路,但都遇鬼了不说,还变得疯疯癫癫的,所以知道这些传闻的人一提梅棠村都觉得晦气。” 杭司和方笙回到篝火旁,跟年柏霄和陆南深说了这件事。年柏霄亲自下厨,正在煮白面条,闻言十分好奇,“吊死鬼?舌头老长老长的那种?” 方笙想了想,“影视作品里是这样的。” 年柏霄擦拳磨掌的,“真要是有的话我可要会会,抓住一两个能卖多少钱啊。” 三人谈论时陆南深没参与,他坐在户外椅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飞快敲着什么。飞雪在他背后涡旋,有些许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丝上,竟在这一刻显出明显老态来。 326 方便你做出更理智的选择 沈复具体是在哪个时间点出现的说不上来,或许是在陆南深跟他们说完话后,又或者是杭司和方笙在跟救援司机套话的时候,总之,沈复就这么出现了,并且很是熟练的使用着陆南深的电脑。 他的出现并没引起其他三人的紧张或恐慌,反倒是很习以为常。年柏霄盯过来的时候也绝非是好奇沈复,沈复没抬头,却也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慢悠悠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就连声音都成了老态龙钟。 看得方笙连连抽气的,就这转变就连影帝来了都甘拜下风吧,真就是瞬间成了另一个人。而杭司也明显感觉出陌生的气息来,哪怕此时此刻的沈复是完全一副陆南深的形象,身上却丝毫陆南深的影子都没有了。 她下意识地朝后坐了坐,跟沈复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年柏霄直截了当地问,“陆南深的电脑你竟然能用?” 沈复的目光始终盯着屏幕,轻描淡写回了句,“为什么不能用?我不用他的还能用谁的?” 年柏霄说,“陆南深的电脑密码可繁琐。” 不仅繁琐还相当专业,都跟音乐有关。有一次他想用陆南深的电脑查点东西,愣是没能破解得了本子上的密码,年柏霄虽说不是黑客吧,但对于数字很是敏锐,一般的密码都难不倒他。 沈复笑了,口吻不可一世的,“这世上就没我进不去的系统,只要我想进。” 年柏霄觉得陆南深这几个人格虽说本事性格各个不同,但也有共同点,就是相当自傲。 沈复没跟年柏霄多说什么,注意力落在杭司身上,但他还是工作和八卦两不误。问杭司,“小姑娘,说说看,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 杭司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是在问她,面色有尴尬,“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沈复呵呵笑,倒没有讽刺意味,更多的是长者对着晚辈的宽容和纵容。他说,“论跟陆南深和乔渊待在一起的时间来说,我可比你更长一些,说不准也比你更了解他俩。” 杭司抿抿唇,“我了解乔渊,也了解南深。” 沈复敲键盘的动作停了,抬眼看了看杭司,“哦?那你先说说乔渊。” 杭司根本就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关于这点方笙看出来了,方笙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聊乔渊,一个偏执狂有什么好谈的?于是就替杭司开口,“沈教授,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乔渊是伤害杭司最深的那个,谈他?杭司不将他碎尸万段不错了。” 沈复没恼,就始终是笑呵呵的,目光落在杭司脸上,“所以直到现在你都在逃避,对吧?” “谁逃避了?”杭司微微皱眉,“这种激将法对我没用,沈教授,还是尽快找到凶手信息吧。” 沈复不紧不慢地说,“这人啊,心就那么大,如果过往的东西装得多了,势必就装不进去新东西。乔渊伤害了你不假,但在你生命中占据的地位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你要怎么忘掉乔渊跟陆南深在一起?” 这架势挺咄咄逼人的。 一旁的年柏霄不想杭司为难,及时开口,“面好了,大家都吃点暖和暖和吧。” 沈复扫了年柏霄一眼,笑着说,“年二公子在国内这两年可学会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和稀泥。” 方笙心说,这个词有点为难年柏霄了。 果不其然,年柏霄想了好半天,眉心都快拧成抹布了,说了句,“我又不做陶艺。” 方笙差点没忍住笑,目光赶忙落在篝火上。年柏霄面露狐疑,他意识到这个词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意思,但又不想露怯,就皱眉说了句,“面好了,吃面。” 沈复还大大方方吃了,年柏霄瞥了他一眼,“你还有时间吃呢?” “不给吃你就是在虐待老人家,再说了,我压缩文件呢,这里的信号太差了,很耽误我的工作进度。”沈复说着就自顾自拿了只碗在手,朝着年柏霄一伸。 杭司一听,都到压缩文件的步骤了,问,“是锁定凶手?” “锁定凶手是陆南深的事,我能替他找到第三段视频已经不错了。”沈复慢悠悠说,“等他锁定了凶手,我就能进一步给出凶手长相。只要凶手一锁定,那工作推进就快了。” 年柏霄问他,“所以,你这次的工作结束了?” 沈复还举着碗呢,“对。” 年柏霄没给好脸,“工作都结束了还不赶紧回去?” 沈复瞪他,“这不赶上饭口了吗?小伙子要尊老爱幼,快点。”想了想又补上了句,“再说了,这可是陆南深的身体,你想饿死他?” 不同人格,但胃就一个。 年柏霄不想饿死陆南深,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碗。沈复真是没客气,结结实实来了一大碗,就这饭量着实是陆南深平时的两倍之多,看得年柏霄心惊胆战的,“你这么吃,陆南深会受不了的。” 沈复一撇嘴,顺势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年轻人,心胸要宽广。” 就,把年柏霄的那份也顺便吃了。 吃饭的时候也没闲着,还操心着杭司的事呢。语气倒是不紧不慢的,“你呢,不想面对乔渊我也能理解,那段经历也不是什么人说忘就能忘的。” 杭司心里憋口气,碗里的面条没吃几口,也没什么胃口了。她放下碗,“乔渊对我来说没什么好讲的,提起他无非就是性格暴戾、做事偏执和不择手段,我不想提他不是不想面对,而是不想再折磨我自己,我不能总停留在过去,我也得往前走。” “但对于乔渊来说,他全部的念想都在过去,所以他只会沉迷于过去。”沈复轻声说。 杭司呼吸微微加促,咬牙,“这是他的事,跟我无关。” “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是他唯一碰过的女孩,他的许多事就是你的事,不是你认为无关就无关的。”沈复的语气始终悠缓,吃面的动作也不紧不慢,“小姑娘,我今天提到乔渊也好陆南深也罢,没别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更加了解一下他俩,方便你做出更理智的选择。” 327 并非你口中的强势 杭司死死盯着沈复。 天幕外的雪大了,大片大片洋洋洒洒的,风小了不少,雪就下得平稳。陆南深的身影就像刻在雪中似的,明明俊逸颀长,这一刻却因为沈复而有了佝偻老态的架势。就连熠熠生辉的双眼,都染上了显而易见的老态龙钟。 这一刻杭司心底不悦,无名火就冲了上来,不过就是个次人格,他凭什么占着陆南深的身体在这咄咄逼人?她冷言,“我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所以就不劳烦沈教授操心了。” 方笙也觉得沈复挺过分的,开口道,“沈教授,你这是在强人所难,这样不大好吧。” 沈复并没生气,始终乐呵呵的,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针见血,“是我在强人所难,还是你们在看破不说破?我知道所谓的成年人沟通礼仪,什么尊重他人命运,什么看破不说破的,要我说这就是纯纯的坏,尤其你们还是杭小姑娘的好朋友,明知道她在逃避现实还不帮着挑脓去疮,这就是心思坏。” 方笙一个急脾气,“你说谁心思坏?” 被年柏霄给及时拉住了。 方笙扭头看他,皱眉,“你拉着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年柏霄就显得沉稳不少,他看了看杭司,又抬眼看方笙,“沈教授说得也不无道理,有些话的确是要挑明才能解决问题。” 方笙一怔。 杭司脸色不好看,但终究也没失了礼数愤愤离席。 沈复一碗面条竟然没够,自顾自的又盛了一碗。别看这小老头吃饭无声无息的,但挺能吃。 边吃饭还边能字字清晰。“乔渊这个人外强中干,说白了是个可怜虫。外壳看着挺坚硬,实际上不堪一击。” 杭司闻言这话嘴角泛起冷笑。 方笙也是嗤之以鼻,“他可怜?” 剩下的话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他都能叫做可怜,那杭司呢?她那两年过得可怜不可怜? 沈复也没在意这俩人的反应,依着自己的节奏。“他如果不脆弱,又怎么会想方设法在别人身上找安全感呢?以前是司念,现如今是你,杭司。” 他的目光从泛着油花的面汤抬起,落在杭司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冷的原因,杭司的脸都呈着青白色了,就显得眼眸更黑,唇更红。 “乔渊找上你是因为司念,看着是在恨你,实际上他很孤单,你就成了他唯一的念想和动力。” 杭司嗓音寒凉,“成为他的念想和动力的后果就是被欺负、被折磨?” “我承认乔渊表达情绪的方式很极端,给你带来伤害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不原谅他也正常,他的行为吧,也确实让人原谅不了。”沈复不紧不慢的,接下来就很明显来了个转折。“但是吧,在遇上你之前乔渊已经沉睡了很久了。在司念被杀后,他就选择了沉睡。所以杭司,说你是他唯一的光不为过。” 杭司心口发紧,“所以,你这是在为乔渊说话?” “我只是想让你了解真实的乔渊而已,就像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真实的陆南深一样。”沈复悠哉哉地说。 年柏霄在听了沈复刚刚那番话后马上出言提醒,“做人做事要一碗水,不能明着贬暗里夸,反之也一样。” 方笙觉得年柏霄在中文的造诣上始终走在时强时不强的路上,不过这句话说得甚好,她也是这么想的。 沈复一口将面汤喝完,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我是实话实说。” “如果说你是乔渊唯一的光,那陆南深就是你唯一的光。他这个人啊,智商超群,别看年纪不大,做事却相当能沉得住气、稳得住局面。专业能力自然不用多说,他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对于所从事的工作极其认真和严肃。怎么说呢,就是这个人往人前一站,好像自然而然就成了精神领袖,总会让大家觉得心里头有底,有安全感。” 杭司听到沈复这么说,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她开口,“接下来你该说但是了吧。” “人无完人,肯定有但是,而且我重点要说的,就是这个但是。”沈复强调了句。 杭司面无波澜,早就料到了。 “提到陆南深,外界对他的评价可是出了奇的一致好,就连陆门那些历经商界大风大浪的老狐狸们也都能给陆南深一个极高的评价:至善至纯。”沈复懒洋洋地说,“一个人能好到那种程度,这不是很可怕的事吗?” 方笙忍不住了,“沈教授,那是因为你眼里看不见陆南深的好吧。” “如果他真的至善至纯,怎么会分裂出这么多的次人格来?”沈复问了句。 这话怼得方笙一时间无话可说。 可杭司有话回应,“他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才会造成这种局面,沈教授该清楚才是。” 沈复笑,“那么多孩子,有的甚至比他的经历还惨,怎么就他分裂了人格了呢?杭小姑娘,你自小也经历不少,你人格分裂了吗?” 杭司咬咬唇,“人和人哪能一样?” “是,南深太过敏感,这也是他造成人格分裂的很大原因,说到底,我也好,乔渊也罢,我们这些次人格又何尝不是他内心情绪的具象化?”沈复叹气。 杭司只觉后背一股子凉气悄然蔓延,她明白沈复的意思。次人格虽说更像是独立的人,跟主人格的性格相差甚远,但在最初次人格形成之前,主人格可以说是情绪相当复杂的存在了。 沈复继续说,“至善至纯,另一面就是掩藏至深。陆南深真正在想什么,你们永远读不懂。而且,杭小姑娘,你觉得乔渊是很强势的人吧,可你或许没意识到,陆南深才是最强势的那一个,尤其对你。” 杭司觉得可笑,“沈教授,我能一直听你说下去是敬你,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看看,你这么急着为他辩解不就足以证明了我的说辞吗?”沈复一语中的。 “我辩解是因为你说错了。”杭司义正言辞,“南深他很尊重我,他为人处世都会考虑到朋友顾及到身边人,这是善良,并非你口中的强势。” 328 你离开陆南深身边试试 杭司说这番话的时候虽说语调不高,可在态度上很是义愤填膺。沈复的神情始终很稳,大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架势,就注视着杭司,也不打断她的话。 末了还是杭司很不自然地问,“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沈复笑呵呵的,“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挺激动的。” 此话一出,杭司就微微涨红了脸。明面上听着简单,实则的意思挺明显,人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如此的极其败坏。可杭司不觉得自己心虚,她转头看了一眼方笙和年柏霄。年柏霄接到了杭司的眼神,心知肚明,含笑说,“陆南深就跟山泉水似的,没人比他更纯洁了。虽然有时候是有点坏,但心地善良,所以我们人人都爱他。” 这个评价听着吧……杭司就不会觉得很一针见血,但意思是大抵不差的。 沈复问年柏霄,“你们觉得他很单纯,所以你们都喜欢跟他在一起,你们觉得他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哪怕知道这趟远行危险重重也毫不犹豫的跟随,是吗?” 年柏霄想了想,点头。 这倒是说得不假,当他得知陆南深这趟行程并非顺顺利利的时候,他的确是二话没说就动身了,虽说表面不想承认,借着赛前想到处溜达溜达的借口前往,实则是担心陆南深的安危。 沈复又看向杭司和方笙,“你俩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方笙能来纯粹是因为年柏霄想来,当然,她也不是不关心陆南深的死活,朋友一场能不关心吗?只不过他也不是她要惦记的男人。可这番话说出来不好听,她便道,“当然了。” 杭司的回答很简单,“这是事实。” “杭小姑娘,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事实。”沈复手里还抱着碗,说这话的时候还吧嗒两下嘴,眼珠子恨不得还在锅里泡着。 看得年柏霄肝颤,忙将锅端走。沈复啧啧了两声,指了指年柏霄,大抵是想说这小伙子不厚道。但他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陆门是个什么地方我想各位都清楚吧,尤其是年二公子。就算没怎么打过交道也知道陆门的水有多深,上到长辈下到小辈,哪怕是陆东深城府极深的人尚且都是九死一生。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能至善至纯?可信吗?” 沈复慢条斯理,也没管年柏霄乐意不乐意的,说完上述话后还不忘插上一句,“再来一碗,我这喋喋不休的难道不耗费体力?” 年柏霄最终还是没能舍下脸,只能再给他盛上一碗。沈复这下子美了,眉飞色舞的,继续说道,“但陆门上下的人、外界的人都相信了,这不可怕吗?还有,陆南深是有身手的,你们有目共睹,一个能在貘兽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人,何来的手无缚鸡之力?” 三人在听前句话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后面的话就一下子跟锤子似的砸他们脑袋上,一时间都愣了。 沈复在吃第三碗面条就显得斯文多了,许是前两碗就把肚子给填饱了,第三碗再打个牙祭。三人的反应被他看在眼里,他笑,“乔渊那么好的身手可不是天赋异禀,那纯粹是因为陆南深自小就有身手底子,在陆南深出事后,陆家防患于未然,给他请的武术老师那都是顶级的。但就是很奇怪,不但你们认为陆南深手无缚鸡之力,就连陆门上下也都是你们这种想法。” 杭司不说话了,眉心微蹙。沈复的这番话像是海浪似的层层叠叠往她心里拍,她开始细细想着过往,是啊,从刚认识陆南深那会儿她就知道他身手不错,她怎么就始终觉得他羸弱不堪呢? 年柏霄和方笙都没说话,一时间也给不出充足的理由来。 沈复用筷子挑着面条,“这人啊,性格不同,强势的方式也不同,乔渊留一个人在身边,手段直截了当,明着来,让人不舒服。陆南深呢,他想留个人在身边,是润物细无声,能让你们心甘情愿地留,自觉不自觉的就会以他为中心。陆门的人是这样,乐团的人是这样,同样的你们也是这样。” 他又吧嗒两下嘴,“年二公子,你这下面条的手艺相当可以啊,看来从小没少吃你大哥给你下的面呐。” 年柏霄眉色一凛,看沈复的眼神里多了审视。 这小老头果然厉害,什么事都知道。 沈复也没想着招惹年柏霄,又绕回了正题,“所以在我看来,论心思深沉,乔渊不及陆南深。当然,你们不爱听这些话,我只想说,不管强势的特征用什么方式表达出来,其目的就只有一个,乔渊也好,陆南深也罢,想留谁在身边就一定会达到目的,而且目标一旦想离开,他们是绝对不允许的。” 说到这儿,他挑眼皮看了看杭司,似笑非笑,“不信,你离开陆南深身边试试。” 杭司心里一激灵,紧跟着反应过来,刚想质问沈复什么时候离开,就见沈复一口面条没咽好剧烈咳嗽,动静可不小。她见状吓了一跳,想都没想赶忙上前给他拍背,年柏霄也吓了一跳,抓过一瓶矿泉水上前时刻候着。 沈复的咳嗽声由剧烈变得缓慢,声线也由苍老转为年轻。刚开始杭司还没反应过来,只顾着拍背去了,她可不是担心沈复,这身体毕竟是陆南深的。所谓关心则乱,所以作为旁观者的方笙最先反应过来,冲着沈复一指,“陆南深回来了!” 杭司一愣,拍背的动作也停顿了下。陆南深咳得脸红脖子粗的,转头看着杭司,“是我,没事,放心。” 果然是陆南深回来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 年柏霄最先反应过来,忙递上水。陆南深接过水,刚喝上一两口脸色就变了,一把将矿泉水瓶塞杭司手里,转身冲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呕吐不止。 杭司心惊,刚要上前,陆南深就阻了她,“别过来。”声音一听就很难受。 年柏霄不放心,“怎么了这是?食物中毒了?” 好半天陆南深才折回来,一瓶水光用来漱口了。他看着挺难受的,捂着胃,问了他们,“刚才沈复吃了什么?” 331 总有种平静的疯感 二十分钟后,车子才继续前行。 戴了降噪耳机,陆南深的情况才有了好转。三人陪着他在路边缓了缓,他清洗了脸,又从后备箱拿出件干净的衣服换上,等回到车里,他浑身冰凉不说,嘴唇都在泛白。 杭司考虑到他刚流完鼻血,就用热水和冷水兑了些温的给他喝。陆南深喝了些水,全程降噪耳机都没摘下来,他问杭司感觉如何。 “我还好,会有一些不舒服,但没那么明显。” 说到底杭司感觉声音更多的是来自声波的运动频率,而不是通过耳朵,所以她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而降噪耳机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 年柏霄和方笙两个是完全不受影响,跟没事人似的,但陆南深也有担心,“我们尽快离开磁场的范围,对你们有没有后续影响尚且不清楚。” 年柏霄一听这话,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赶忙开车极速狂奔。 这期间陆南深又换了次降噪耳机,杭司坐在他身边看得清楚,应该是他耳朵的压力又大了。陆南深不管走到哪都是随身携带降噪耳机,每一套耳机都是他亲手定制,区别于市面上的降噪耳机,哪怕基础款对于寻常人来说那都是极其降噪。 曾经年柏霄好奇戴过一次陆南深的降噪耳机,戴的还是基础款,结果戴上之后旁人在他耳边大喊大叫他都听不到,用他的话说就是,这耳机一戴上就跟聋子似的了。 但这次陆南深戴的是Ⅱ型号耳机,比基础款高了一个降噪等级。杭司担心他的情况,轻声说,“除了你和卫长,其他三个次人格都不会受声音的影响,你可以――” “不行。”陆南深没等她说完就出言反对。 杭司眉眼担忧,“你这样会很辛苦。” “这个时候我不会让他出来。”陆南深言辞很坚决,微微蹙眉时竟显得极为严苛。 杭司微微一怔。 许是察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陆南深拉过她的手,看着她轻声说,“没关系,真的,我没关系的。” 又是那么温柔的男子,凝视她的眼里有明显的愧疚之意。杭司明白他的坚持,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她敛眸不语。年柏霄在前面大大咧咧说,“你不就怕被乔渊取而代之吗?当我是空气?我能对付他。” 方笙低声,“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一时间车厢里谁都没说话,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似的。 车行一小时后停了下来,这里的信号已经很弱了,以防万一,陆南深下了车给陈叶洲打了个电话,互通了位置后又将视频里的信息发给了陈叶洲。 一小时前在上车后陆南深就开始分析沈复给出的监控视频片段,也是在经历了短暂的尴尬和沉闷后。山路的信号时有时无,再加上磁场的影响,很耽误陆南深的工作进度,几次判断都不精准。 但陆南深情绪始终挺稳定,而且该示弱的时候就会示弱,跟杭司说,“杭杭,帮帮我呗。” 在此之前因为车内气氛不大好,就连方笙都消停了,愣是没敢多喂年柏霄薯片,就怕他吃得咔嚓咔嚓的让后座的那两位心烦。陆南深有主动缓和气氛的架势,方笙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杭司,见杭司眉眼松动,也就心知肚明了。 方笙最了解杭司,性子很淡,除了在乎的人,她对外人不怎么热情。方笙一度担心她会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乔渊产生畸形的情感。现在瞧着杭司在明明委屈的情况下还能对陆南深狠不下心,方笙就明白了,杭司心里的那个天平已经倾向了陆南深。 在有磁场作用的情况下,杭司的确是陆南深的最佳帮手,几次年柏霄想停车方便他俩分析排查都被杭司拒绝了。杭司盯着电脑屏幕,没让他停,“这点颠簸对我俩造成不了影响,还是尽快赶路吧。” 陆南深从监控画面上抬眼看着杭司,黑眸里浸了笑意,嘴角弯弯。杭司虽没抬头但也知道他在瞅着自己,似没好气说了句,“看我做什么?干活,别耽误时间。” 间接等同于被训,陆南深却乐滋滋的,“好。” 沈复能快速锁定视频,源于陆南深之前给出的两线交叉一点,但那个“点”的范围不小,所以沈复这个黑客就派上了用场。在将第二段监控与之前的视频、录音进行比对后两人终于锁定了一辆车牌尾号为371的灰色小轿车。 这次是杭司最先找到的,在她找到之前陆南深始终在犹豫,磁场对他听力造成影响,他虽能通过视频里的声音锁定车辆,可始终没能下结论。 杭司干脆,跟陆南深说,“就是这辆,没错。” 之后陆南深确定了两遍,最后锁定的车辆跟杭司判断出来的无误。年柏霄笑说,“相当可以啊,竟然碾压了陆南深一次,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杭司轻声说,“是磁场影响了南深的判断时间。” 陆南深微笑看着她,“不,你很专注而且善于变通,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很大可能找不出来或者找错。”他说,“磁场虽然会对我的听力有一定的干扰,但我陷入了固执的判断里出不来。段意是开货车的,所以在潜意识里我就只会去寻找大货车,而忽略了段意会换车的可能。” 因为耳朵受了影响,所以他就下意识地去依赖了眼睛,结果因为固步自封的认知差点错过重要线索。 陆南深跟陈叶洲通话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一处风景不错的位置。天际的光晦涩不明,远处山脉连绵不绝,陷入半暗半明的光影里就有了磅礴朦胧之势,别有一番风情。年柏霄拉着方笙走远了些,杭司下了车后就蹲在一棵老树下,顺手拿了根枯树枝在扒拉泥土玩,时不时扭头看一眼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陆南深。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也懒得起身,就梗着脖直起上半身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方笙发来的微信。 这人,看来是有话也不方便跟她私底下说了。 点开一看果然就是。 方笙:我说,你和陆南深的关系是不是能进一步了?你俩现在处得总有种平静的疯感。 332 你就是陆南深 这话该是方笙早就想说的了,所以用这种方式。杭司盯着屏幕上“进一步”这三个字,心头异样。下意识扭头去看陆南深,他换了件白色衬衫,最简约的款式,连衣扣都是普通不过的树脂材质。 在穿着方面陆南深不是个挑剔的主儿,不会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用牌子来堆积自己,他穿得随心随意,唯独的要求就是注重衣服面料,舒服是首选。可就那么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就很显贵,总觉得像是出自哪位设计大家之手。 曾经杭司听过这样的评论,像是陆门这种真正的世家,其教养和清贵都是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的,人靠衣装这句话并不适合他们,因为他们哪怕身穿粗布麻衣混在人群之中也能一眼瞧出他们的与众不同来。 令他们贵气的不是衣服,而是举手投足不经意流露出的克己复礼和深厚教养。像是陆南深,又像是年柏霄,前者不管怎么会装无辜,后者不管怎么大咧咧,自小到大浸在血液里的规矩和章法都是一样的。 夕阳沉落起了风,陆南深也不觉得冷,迎风站在那,身上的衬衫被风吹得烈烈响,胸膛结实的线条都清晰可见的。着实是光这么瞅着都赏心悦目的,进一步的关系吗? 察觉出她在瞅着自己,陆南深讲电话的同时目光落向这边。遥远天际浮游的暗光在逐渐吞噬霞光,他背后是光与暗的厮杀战场,于脸颊之上笼罩而来的就成了战场的残骸,晦涩不明却又明亮耀眼。 这一刻让杭司想到了一个场面:他似神?坠入泥潭,却一路前行,身上依旧笼罩着光芒万丈。 心脏跳得厉害,是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喜悦和幸福。在眼下对他们都不算有利的环境下,她竟能滋生这般细腻的情感。杭司喉头发干,转过脸不再看他,发了条微信过去:五十步笑百步,你能耐你跟年柏霄进一步。 很快方笙回: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论速度,我俩比你俩快。 杭司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调侃或是跟她掰扯,最后想不到合适的应对方式干脆就默不作声。稍许手机又震了下,杭司一瞧,心脏就狂跳了一下。 还是方笙发来的,问她:哎你说,陆南深算是处吗? 感觉到了周遭气流的变化,杭司蓦地抬头,不想就迎上陆南深笑吟吟的脸。他居高临下站在她身后,她抬眼,他垂眸,见她慌乱收手机,嘴角的笑就漾进了眼里。 “看什么呢?”他问。 杭司觉得他在明知故问,陆南深看出她眼神的意思,轻笑,“别忘了我什么眼神,就算戴着眼镜也比寻常人视力差。” 那意思就是没偷看呗。 杭司起身,刚把手机揣兜里,陆南深就伸手扶住了她。她一怔,跟着腿就麻了。陆南深凑近她,“可真能蹲,二十分钟。” “我这不是在等你这边的消息嘛。”她找了个借口。 其实就是想在一边陪着他。 脚麻得厉害,她也是忘性大,上次也是蹲时间长整个人都麻了,可给眼前这男人给乐坏了。陆南深没放手,手臂干脆就揽着她的腰。纤细又柔软的,搂起来的手感很不错。 他说,“我跟陈叶洲同步了消息,陈叶洲查到那辆车是很早就报废了的,所以想要进一步查到资料还需要时间。” 杭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示意了他一下,“你看,这都算是信号好的地方了,再往里走一旦卫星电话都不能用的话,陈叶洲就算查到了段意的线索也没法联系到我们。” 陆南深说,“我们不能等着他去查段意的线索,他的速度肯定不如沈复,既然现在我们锁定了车辆,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沈复去做。” 杭司又想起沈复的话,心口一堵。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细究这突如其来恼人的情绪。“现在?” 陆南深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天色,“有阴云了,怕是随时都能下雪,路一旦堵了这里不好叫救援。我们边走边看网络情况,至少要知道距离梅棠村最近的信号地在哪,这样也方便沈复行事。” 杭司也抬眼看向天际,刚刚还有的霞光已经被暗沉给吞噬了,即将变天。她点点头,脚也缓得差不多,转身要回车里,手腕又被陆南深给轻轻扣住。 “怎么了?” 陆南深拉着她的手劲稍稍用了力,杭司就顺势被他拥在怀里。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杭司的耳根子燥热了一下,“你有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呢。” “还生我的气?”陆南深微微偏头瞅着她,瞧见她微红的耳根时,眸里的笑意深沉了。 杭司没看他,“生什么气?” 起风了,陆南深将她搂紧了些,低头时薄唇就能似有似无地摩挲到她的脸。痒痒的,又有麻酥酥的感觉往心里钻,她的呼吸也跟着紧了紧。他低声说,“杭杭,你跟乔渊说的话我是听见了,但是……” 杭司抬眼看他,他看着她,黑眸认真,却又染上几分不确定。她没出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少许陆南深才低低又说,“我怕那些只是搪塞乔渊的话,更重要的是,乔渊伤害了你两年,我不能确定在你心里能分得清我和他。与其说不相信你,倒不如说我对自己没信心。” 杭司眸波一震,“你对自己没信心?” 这不是陆南深平时的行事作风,他素来自信。 陆南深看穿她的心思,将她拉入怀,抬手轻轻搂住了她的头,叹息,“或许这就是近情情怯吧。” 这个词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深切体会到的,尤其是这段时间他更是患得患失。这种感觉他曾经也听他大哥提到过,当时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现如今算是明白了。 杭司在他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主动搂住了他。 这一搂,细腻的心思就清晰可见了。 陆南深的后背挺直,心头却像是炸开万般的烟火,绚烂夺目。 就听杭司轻声说,“南深,你该相信自己的。你不是别的谁,你就是陆南深,只是陆南深。” 333 有你陪着我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336 看不见罢了 年柏霄只觉眼前这张脸孔陌生。 心中不仅暗惊,就这么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却能因为表情和眼神的变化就变得判若两人。 这人年柏霄没见过,他敢肯定不是陈凛也不是乔渊,难道是……卫长?可脑子里又火速想起之前杭司对卫长的描述:虽然在有意模仿陆南深,但能看得出年龄比陆南深会大出很多。 而据陆南深后来跟他们确定的说法是,卫长该是四十岁左右的年龄。 眼前这张脸,这个神情不像是四十多岁的模样。他眼里的疯狂十分的平静,很矛盾的词语在这人身上竟能体现得淋漓尽致,暂时估算不出年龄。 “你不是卫长,你是谁?”年柏霄喝了一嗓子。 山雾里的男人呵呵笑,那声音不说挺大吧,但听着十分?人。他就站在帐篷前,罩在鹅黄色朦胧的光亮里,眸里疯狂又阴晦的光亮乍现,他笑着说,“听听,他还知道你呢。” 又听他说,“知道我是早晚的事,有什么奇怪的?” “那可怎么办呢?显然现在是下手的好机会啊。” “那就动手,废什么话?” “啧啧,这小子长得帅,我还真不忍心弄死他。” 年柏霄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自己跟自己对话呢,不,确切说他是在跟卫长对话。 两个声音一经对比就有了明显的区别,卫长的声音较为深沉,另一个声音吊儿郎当,又透着年轻气。正想着,就听那人又说,“你不忍心,那我来!” 第三个人! 年柏霄光是听声音就辨别出来了,这人的声线冰冷冷的,丝毫情感都不带。他定睛看去,男人已朝着他冲过来,拳头都带着风地挥向他。得亏年柏霄是赛车手出身反应快,一个偏头躲开了男人的拳头,却只觉得耳畔都有冷风刷过,心中骇然,这人的身手相当强悍了。 光防御不行,年柏霄也得进攻,但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后,年柏霄一拳头冲着他脸过来的时候他却站那不动,眼里竟有些无辜神色。 拳头就在对方鼻梁处停了下来,年柏霄一瞧这眼神是迟迟下不了手的,再说了,这张脸毕竟还是陆南深的,他这一拳头打下来,那陆南深的鼻梁骨肯定塌了。但就在这么个犹豫空挡就被对方抓住机会了,一脚就踹下来,年柏霄是走了神所以没半点防备,生生就被对方踹出好远去。 一个挺标准的狗抢屎姿势。 年柏霄趴在那,幸好是提前护住了脸。这一下可摔得不轻,肚子还生疼生疼的。他吃力抬头盯着对方,恨得咬牙切齿,“陆南深!你要是再不滚出来,老子我跟你绝交!” - 这厢帐篷里,方笙坐在火炉边惶惶不安,卫星电话一遍遍的打都打不出去。杭司掀开帐门从外面进来,也就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她头发上、肩膀上就落了一层雪。 方笙赶忙搬了张椅子放在火炉旁,问,“还是没有吗?” 杭司的脸色不好看,但没表现出惊恐和着急忙慌,情绪上尚算稳定。她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烤着火,头发和肩膀上的雪花就渐渐融化了。她点头,“山雾加大雪,还是没看见他们。” “真是障眼法吗?”方笙眼里担忧。 杭司点头,“他们不会撇下咱们就走的,而且如果连帐篷一起收拾走人,那至少会有动静,我们没听见任何声音。” 半小时前杭司窝在睡袋里迷迷糊糊,她就随口跟方笙说隔壁帐篷挺安静的。方笙当时还在烤土豆呢,干燥的柴火香和土豆的香混在一起充塞着帐篷,方笙还感叹地说了句,“虽然前路不明,但是这个时候能舒舒服服地烤着火、睡着温暖的睡袋也是挺惬意的啊。” 杭司的眼皮一个劲地往下耷拉着,方笙的话似远似近地在她耳边,她是觉得方笙的心态特别好,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总能找到情绪支撑点,乐观开朗,遇事也从不伤春悲秋。 这个念头划过脑子后,下一秒杭司就陡然坐起来了,裹着睡袋一起,就跟一只诈了尸的蚕蛹似的,方笙眼角余光能瞥到杭司方向,吓得妈呀一声,扭头瞅着她,问是怎么了。 杭司也没怎么,就是感觉到了一阵不寻常的类似电流的东西,甚至说就连她头发丝都能察觉出来的异常。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跟方笙说,“隔壁是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方笙觉得奇怪,刚想跟她开玩笑说年柏霄不能趁人之危,就猛地一下也觉出不对劲了。如果说刚刚还有些细碎声音,那现在的确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就算是睡觉了,那也会偶尔弄出点动静来吧。 杭司看到方笙脸色的变化,知道自己并非杞人忧天,二话没说就从睡袋里钻出来,大踏步就出了帐篷,方笙也紧跟其后。 一出帐篷傻眼了。 大雾弥漫,竟还鹅毛大雪。帐篷前的篝火已经被大雪给熄灭了,帐前灯的光亮极其微弱,就跟罩了两三只萤火虫似的。这不可能,露营灯是方笙确定电池的电量充足才挂上的,这才挂了没多久,续航能力没这么弱。 杭司就站在方笙的面前,脊梁骨挺直,方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次是骇然。 年柏霄和陆南深的帐篷没了。 在她俩的视线范围内,她俩的帐篷旁边空空如也。虽说山雾阻挡了视线,可近在咫尺有没有帐篷还是能看清楚的。方笙指着那片空地,声音都颤了,“哪、哪去了!” 杭司没说话,脸色却十分难看,看得出也在强行忍着恐惧。她一步步上前,在那片空地上看了少许时间然后蹲身下来,伸手去摸地面。 冰冷坚硬,与此同时还有麻酥酥的电流感。 方笙肝颤的,走上前后问她感觉到了什么。杭司沉默了半天起身,又环顾了四周,跟方笙说,“回帐篷里再说。” 帐篷里依旧温暖,可方笙浑身凉飕飕的,就好像帐外的雪下进了帐内似的。而杭司接下来的话让方笙更心生寒凉,杭司说,“不管是他俩还是他俩的帐篷都没消失,只不过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337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自编自导自演? 帐篷没消失,却看不见。 方笙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周遭蔓延全身,就连手指尖都是冰冷的。她看着杭司,脸色就跟被放血了似的白,喃喃,“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但连起来的意思怎么就叫人难懂呢……” 杭司双手探向火炉取暖,目光盯着火炉里的柴火,烧得旺盛,火舌却肆意摇曳。她是了解方笙的,平时是个大咧乐观的人,像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就是在监控画面上,她失去联系的那年。 当时乔渊拿着视频给她看,画面里的方笙在疯了似的找她,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她,眼睛里有的尽是惊恐。乔渊以福利院和方笙做了筹码,跟她说,“你不乖我怎么让人去报信呢?不报信,他们可是会急疯的。” 又叹息说,阿司,在这世上有人能关心你,你要珍惜,不能做让她们担心的事啊。 能这么担忧,看得出方笙是真的怕了,也对,这种境遇哪是正常人在正常环境下能正常看见的? 杭司说,“打个不算确切的例子,就像是鬼打墙,出去的路就在眼前,可不管你怎么走都还在原地打转……嗯,”她思量片刻,还真是不确切啊,干脆往直白了说,“其实就是字面意思,他们还在,但我们被障眼法了,所以看不见他们。” 方笙听了更惶惶不安,“我以为障眼法这玩意儿只在影视剧里出现……” “说白了就是视线盲区,这种情况其实在生活当中经常会发生,到处找的东西结果发现就在眼前。原理是一样的。”杭司的手心烤得很热,手指头有微微的胀感,攥了攥手都干得很,她又将手翻面,继续烤手背。“产生视线盲区的原因有很多,有生理性的、有心理性的,还有纯粹就是因为角度的原因。这里有很强烈的气流变化,又在下雪之后产生了奇怪的磁场电流波,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可能这就是导致我们发生视线盲区的最大原因。” 方笙听明白了,点了点头,但眉间忧色依旧没散,“是凶手干的事吗?如果是的话,那他的本事可真不小啊。” “这不会是个意外,从我们进入到磁场开始,所以肯定跟凶手有关。”杭司微微眯眼,又搓了搓手,若有所思地来回翻着面,“凶手算准了我们抵达的时间和地点,或者说,我们是按照凶手规划好的路一步步走到现在。” 方笙也逐渐冷静下来了,凑上前也烤着手,“那么问题来了,凶手来这么一出想干什么?欸?”她思维活跃,冷不丁又问,“咱俩看不见他俩,那他俩呢?” “照这种情况来看,他俩的情况跟咱俩一样。” 方笙一拍腿,“所以问题来了,凶手想干什么?趁机杀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俩一会儿是不是就危险了?” 膝盖也被火炉烤得很热,杭司两只手上下搓着膝盖,面带思考,少许她摇摇头。“如果在这里杀人是凶手的目的,那他也不用跟陆南深掖掖藏藏到现在了。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帐篷里陷入安静,就连雪落的声音都听得到,火炉里的干柴被烧得偶尔发出啪啪的响声。积雪多了,帐顶有微微被压的迹象。 杭司就盯着炉内耀动的火苗,盯着盯着突然说,“之前我们说凶手很大可能是知道陆南深情况,如果真的清楚,那凶手这次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方笙一激灵,抬眼看她,“你的意思是凶手想对付陆南深的次人格。” “想趁机杀掉陆南深的次人格,又或者,”杭司顿了顿,心头的不安跟涟漪似的不停扩大,“利用这个机会让他们自相残杀。” 她觉得喉咙生疼,像是火烤到了嗓子似的,于是搬了椅子往后移了移,继续说,“凶手没在附近,至少我们一路走来没发现凶手的痕迹,所以就算他想杀人也没那个条件,最大的可能就是利用声音条件怂恿杀人。” 方笙越听越觉得瘆得慌,她可没觉得烤得慌,反倒觉得浑身更冷了。良久后她又问,“就一定是凶手?” 杭司抬眼看她。 方笙舔了舔唇,倒是觉得嘴唇干巴巴的,嘴角还沙得疼。“那个隐形人格,叫什么来着?哦对,叫卫长的,不是说他藏得最深,性格最难琢磨吗?能不能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这番话说完方笙心跳得很快,跟要从胸膛里冲出来似的。 杭司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就算卫长想趁这次机会取而代之,那他也是依托凶手创造出来的条件。”她伸手够了干柴,往炉子里扔了两根,炉门刚盖上她陡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又看向方笙。 方笙始终在看着她,眼睛都没带眨一下的。杭司与她目光相对的同时呼吸也在加促,再开口时嗓音听上去微颤。“你的意思是卫长可能就是……凶手?” 方笙使劲攥了攥手,一点头。 “这怎么可能?”杭司一口否决。 方笙咽了咽口水,“有关凶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听陆南深说的吧,这世上能有什么人一点社会痕迹都没有?” “凶手出现的时候,陆南深也有不在场的证据。”杭司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没底。 而这份没底气就被方笙下一句话给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自编自导自演?” 杭司摇头,但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方笙知道这个猜测令人接受不了,别说是杭司了,就连她也无法接受。她轻声说,“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且这一旦都是卫长的阴谋,那陆南深不知道也正常。” 杭司抿着唇,眼神里十分复杂。方笙一声叹,“其实你也在怀疑不是吗,否则就不会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沉默。 这次照比上次要长很多。帐篷外起风了,雪花打在帐篷上竟能啪啪地响。杭司坐在那,脊梁骨挺直的,两只手就那么一下一下搓着膝盖,气息急促的。良久后她才开口,嗓音干涩,“不,在现实当中杀了那么多人的一定不是他们,陆南深,或者卫长。如果是,陆南深就一定能察觉的到。” 338 要她们稍安勿躁 杭司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执拗,语气肯定的,她蹙着眉头,眼里的暗光被长睫遮住,看得出是在尽力调整情绪。 方笙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思量着说话,“我知道一旦这是真的你很难接受――” “这不是真的。”杭司陡然打断了方笙,抬眼看着她,“我这么说不是感情用事,方笙,我是很理性地在分析这件事,或许卫长那个人野心很大,很擅筹谋,但陆南深是个敏感度很高的人,现在才发现卫长的存在,说明卫长并没有大的动作,至少在这几年没有。” 方笙看着杭司,只觉杭司的眼神坚毅,丝毫没有恼怒和急于辩解的意思,这才意识到刚刚想错她了。想了想,方笙由衷地说,“这只是我想到的另一种可能性,毕竟凶手的情况很诡异,用常规逻辑很难去分析。” “我明白。”杭司轻声说了句,探身又往炉里塞了根柴火,她眸里有了跃动的火苗。“凶手也好,卫长也罢,现在能明确一点就是,这两人对于陆南深来说都是很大的威胁,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内部都不能先乱,一乱,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方笙点头。 眼下的气氛有点沉,方笙看得出来杭司是尽量让自己回归理智,而且依照她对陆南深的了解,能得出个理智性的判断也正常。但要说杭司没动情绪也不是,显然刚刚是激动了。方笙轻叹一声,“司司,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反正我是觉察到了。” “什么?” “你对陆南深的感情挺深的。”方笙直截了当,“我知道你出于乔渊的原因在不停压抑自己的感情,哪怕是心照不宣地跟他在一起了你也在时刻保持克制。你总是想着一旦受伤能及时抽离,但这不怪你,经过乔渊,你有了应激反应也正常。” 杭司没说话,火光映在她脸上,脸色还是挺苍白的。方笙接着说,“这人啊,想管住心其实挺难的。陆南深那个人除了生理有点缺陷外,其他的样样都好,你爱上他是早晚的事,再不想面对不想承认都无济于事。我呢,刚才之所以那么担心,不就是怕自己预估错误,怕你再受伤啊。” 杭司沉默了良久,冷不丁问她,“什么叫生理缺陷?他怎么就有生理缺陷了?” “人格分裂啊姐姐,还是多人格分裂。”方笙说,“这不算是生理缺陷?” 杭司纠正,“这是精神和心理领域的好吗?跟生理有什么关系?他生理没缺陷。” 方笙哦了一声,突然又问她,“他生理上有没有缺陷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有了揶揄的意味,杭司品出来意思后脸都觉得烫,她瞪了方笙一眼,“你思维属蛤蟆的这么跳跃?刚才还吓得差点去见你太奶的样,转眼就来调侃我了。” 方笙扭过身体,两条胳膊交叉搭在椅背上,下巴抵着胳膊做趴伏状,瞅着杭司,“我当然担心,但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好在年柏霄跟着陆南深,真要是有什么情况的话他也能顶一顶。而且你也说了,现在是障眼法,是我们看不见而已,不是他们消失了,这么一想的话局势已经不算严峻了。” “你倒是调整得很快。” 方笙一叹气,不然呢?事已至此总不能一直惶惶不安吧,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她问杭司,“障眼法不可能一直存在吧?” 杭司抬眼看了看帐门,之前她卷上了帐帘,透过透明的帐门能看见外面簌簌而落的大雪。帐篷外的篝火添了柴火,但燃烧的不充分,火苗细小晃荡,似乎下一刻就能被大雪覆盖似的。 她说,“等天亮。” “嗯?” “至少要等极端天气过去。” - 那厢杭司和方笙在经历了诡异现状后决定躺平,这厢,陆南深也躺平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睡袋上。年柏霄背靠着火炉面朝着陆南深而坐,左手揉着右胳膊,整条胳膊至今还麻嗖嗖的。 火炉里的柴火烧得旺,帐篷外的雪太大,年柏霄干脆就没再生篝火,任外面黑着去。二十分钟前,年柏霄借着负重背包一下闷陆南深的脑袋上,算是短暂地把他给砸迷糊了。算是下了个狠手,要不然遭殃的是他。 在此之前年柏霄百般顾忌,踹肚子?万一踹坏五脏六腑怎么办?打后背?后心又连着心脏……打哪好像都有危险。结果他这一犹豫,对方倒是出手不含糊,连踹带抡的,不消会儿年柏宵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嘴都肿了。 昏睡了能有十来分钟陆南深醒了,这次是真醒了,陆南深。 但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跟之前很不一样。年柏霄没好气地帮他捋情节,陆南深表示他只知道沈复遇上了危险,他想出来却怎么都出不来,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年柏霄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嘛,他被打得奶奶样,结果这位仁兄还什么都不清楚。他咬牙切齿地跟陆南深说,“卫长出来了。” 陆南深没表现出太惊讶的样子,盯着年柏霄的脸,说,“打得挺狠呢,快毁容了。” 这是肉眼可见的事,用得着他说? 年柏霄已经不想跟他描述战况多惨烈了,提了隔壁帐篷不见了的事。陆南深听了后也没立马起身去看情况,说了句,“没消失,她俩还在隔壁,很安全。” “能听见?” 陆南深点头,“但是山间气流和强烈磁场结合,不但会使得视觉产生误差,还能阻断不少声音,所以我听得不是十分清楚,但能肯定的是,她们的情况跟我们一样。” “怎么办?” 陆南深动了动胳膊腿,浑身酸疼得很,干脆就躺着做咸鱼。但他的手没闲着,年柏霄在问他怎么办的时候他没回答,就一下下拍着身旁的防潮垫,防潮垫是铺在地上的,他拍的力气不小,年柏霄坐在露营椅上都能感觉到地皮的震动。 做什么呢? 正想着就见陆南深长松了一口气,说了句,“行了,我已经跟她们报过平安了,要她们稍安勿躁。” 339 可真是要了亲命 刚开始年柏霄还没反应过来呢,报平安?怎么报?但转瞬就明白了。 看是看不见,但声音可以传播。 年柏霄有后顾之忧,露营椅往陆南深身边搬了搬,一屁股坐下后问他,“她们那边有回应吗?” 陆南深嗯了一声。年柏霄又问,“万一是有人冒充她们呢,你能辨别出来吗?这件事明摆着是凶手给咱们下的套子。”刚不也说了吗,只能隐约听到,那万一就有个万一了呢? 陆南深在睡袋上做咸鱼也做够了,主要躺时间长后背疼。他吃力起身,年柏霄见状伸手将其搀扶坐起,“慢点、慢点。” 谁打的啊,还慢点慢点的,陆南深是真想怼他一句下手没轻没重的,但抬眼一瞧年柏霄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一股脑的不痛快就咽回去了。 罢了,相互伤害。 陆南深抬手揉了揉后脑勺,脑瓜子到现在还嗡嗡的。他说,“凶手派不来人进到我们周围,所以这次他的目标只是我。” “凶手想杀你?但出来的是卫长。”年柏霄一听这话就言归正传,坐在那后背挺直了。“所以你认为是凶手想利用卫长除掉你?” “或许也是卫长主动利用这次机会想反客为主。”陆南深坐在那,两条大长腿岔着,一条手臂搭在腿上,修长的手指有擦伤,红肿了。另只手还在揉脑袋,虽然晕乎,但没影响头脑冷静,“真说不上来是谁利用谁,有些事卫长做不了,不代表凶手做不了,这么看来,凶手的情况卫长也是了然于心的。” 年柏霄一激灵,脱口,“卫长一直藏在暗处,他怎么会知道凶手的情况?”话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因为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所以猛地闭嘴。 可就这么一顿让陆南深抬了眼瞅他,陆南深何其聪明,一下就明白了他这顿挫背后的顾虑。“你怀疑卫长是凶手?或者说,你在怀疑我?” “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年柏霄忙不迭解释。 但这句话解释出来,他心里的意思也就藏不住了。“好吧,我承认,我怀疑卫长。” 陆南深抿唇思量了半晌,“段宁大致的特点和长相你是见过的。” “万一是乔装呢?又或者,是卫长的次人格呢?”年柏霄想到了关键,面色严肃起来了。“卫长可不是一个人,他自己都说了,你们一波,他们一波。” 陆南深瞅着他,没吱声。 年柏霄见他也没什么反应,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跟他大眼瞪大眼的,再次强调,“你别不当回事,卫长确实还有次人格,我都见到了!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几个次人格,有个挺能打的,你看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就是反应快把你叫出来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重重咬了最后六个字。 陆南深还在盯着他,盯着他,抿着唇像是在憋着什么似的。年柏霄微微眯眼打量着他的神情,警觉问,“你想怎样?” 话音刚落就见陆南深陡然笑了,明显就是那种憋不住的笑。年柏霄皱着眉头瞅他,脸色就更难看了,他知道陆南深在笑什么。他就等着,一句话都不说,任陆南深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陆南深不看他的脸,努力忍笑一个劲道歉,“不是我想笑你,真的,我就是……忍不住。” “陆南深。”年柏霄咬牙切齿的,眼睛里都快喷火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很严肃的事不知道吗?还有,没有我的话你早就去投胎了!” “好好好,我严肃。”陆南深没恼,忙宽慰他,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不看他的脸。 年柏霄死瞧不上他这出,都火烧眉毛了还能笑出来。他语气和脸色一样十分不友善,“你看好了,老子这么张好看的脸是因为谁毁容的?” “不至于,毁容不至于啊。”陆南深忙说,又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差点又笑出来,但好在忍住了。 再笑可不行了,这家伙的情绪已经在临界点,说不准下一秒拳头就该挥过来了。 “咱们说凶手的事。”陆南深最终还是调整好了,能心平气和面对他的脸。“首先,凶手肯定不是我,乐团是我一手创办的,我不会自掘坟墓。” “乔渊他们几个,做事是有不折手段的,但底线还在,这点我敢保证。当然,”陆南深顿了顿,眉间悄然染了冷意,“乔渊对杭杭的那些行为不能原谅。” 年柏霄全程就听着,但也没错过陆南深提到乔渊时的神情,那一刻他眸里深处一闪而过的可不是什么友善。 “至于卫长,说他能独立出来杀人?又或者是他利用他的次人格杀人,这些可能性为零。”陆南深目光深远,“别忘了,他是想取代我的,如果用了这具身体杀人,他要当一辈子的逃犯吗?” “但是――” “或许你认为就算他杀了人也有办法逃脱,但是我认为卫长那个人十分的思虑周全,做事也相当的老辣成熟,这样的人不会允许自己行差踏错半步,所以他或者他的次人格必然不会是凶手。”陆南深轻声打断了年柏霄的话,极其理智冷静地做着分析。“就像我刚才说的,卫长会利用凶手,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 年柏霄听了好半天,咽了口水,“大哥,现在的问题是,人家那波人要围攻你这波人,形成两个阵营了。很明显,他的次人格都被他给收编了,你这边不是啊。乔渊、陈凛,再加上半死不活的沈复,哪个都是很费油的灯!” 相比卫长,他陆南深的收编能力令人堪忧啊。 陆南深沉默好半天,“走一步看一步吧。” 年柏霄没料到他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气得差点内伤吐血。都知道卫长的目的,没计划? “别怪我没提醒你,卫长那边的武力值不低,我今天是侥幸,真要拼硬的我是够呛,我认为乔渊那边也悬。” 一个凶手就够受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卫长,可真是要了亲命啊。 340 大家都要完完整整的 杭司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准确说都没怎么睡。之前瞌睡个不停,出事后她就在黑夜里睁着眼睛,脑子里像是万马奔腾。方笙也睡不着,在旁边翻来覆去的,过了好久,方笙问她,“确定是陆南深吗?” 杭司嗯了一声。 十来分钟前她隐约感觉到了来自隔壁的声音,是陆南深传给她的,她也顺势报了平安。方笙有顾虑杭司是清楚的,她说,“不会是卫长,因为南深给我传递的是跟魂颂有关的节奏内容。” 方笙哦了一声,幽暗之中似乎松了口气。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冷不丁又唤了一声,“司司……”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等天亮的时候我们还看不见他们呢,怎么办?”方笙幽幽地叹了一声问。之前的从容和冷静更多的是在自我安慰,实际上不怕是假的。 杭司盯着帐门外的雪,良久后说,“要么等天亮,要么等雪停,既然不是地理原因造成的视线盲区,那就一定不会持久。” 想要除掉一个人都不用一晚上的时间,视线盲区的现象维持一定时间就够了。 方笙扭头看她,“万一呢?” 万一…… “如果真有万一,南深也一定会想出办法破局的。”杭司一字一句说。 方笙一怔,随即问,“你就这么相信他?” “当然。”杭司的语气很坚决,紧跟着反问,“你不相信年柏霄?” 方笙没马上回答。 杭司没料到她会迟疑,转头疑惑地看着她。帐篷外的篝火终究还是被大雪扑灭了,帐角的露营灯光沉沉,只剩一豆莹莹的光亮。光进不来帐篷,方笙整个人就笼罩在黑黝黝的视线里,唯独那脸是挺白的。 她就冷不丁坐起来了,像是在思考什么,杭司不清楚她内心所想,就安静地看着她。好半天方笙才开口,“我不知道啊。” 方笙顿了顿,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我相不相信年柏霄。” 杭司转过身子面对方笙,“你是觉得认识的时间不长?问题是我们经历了不少事。这些事可能是别的情侣一辈子都碰不上的。” 方笙点头,“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拿不准。” “拿不准什么?” 方笙调整了一下坐姿,裹着睡袋面朝着帐门方向,她的脸就隐隐能看清楚了。杭司借着那豆亮的光发现方笙眼里有迷惘,还有很明显的不确定。就听方笙幽幽地叹了一声,“拿不准一旦遇上危险,他会不会能拼了命的顾着我。” 杭司瞅着她没说话。 方笙笑了笑,嘴角是浅淡的苦笑,“觉得我这么说有点不可理喻吧?人的生命何其珍贵,为什么要求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牺牲呢?” “你哪是要他的命呢?”杭司明白她的想法,“你只是在乎他的态度,希望他能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方笙点头,又囫囵个地重新躺下来,声音轻了下来,“陆南深你不用担心呢,陆门儿郎都是出了名的深情种。” “年柏霄有年家的基因,你在担心什么?”杭司主动加深了这个话题,漫漫长夜,前景未料,聊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总能分散些不良情绪。 方笙又是一声叹,“年家还有谁了,就是他大哥大嫂,是轰轰烈烈的但惨淡结局收场。好好一个CEO坐了牢,老婆毅然决然选择离婚分道扬镳,真是令人唏嘘。” “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吧,年柏霄没跟你详说?” 方笙道,“不怎么提他大哥大嫂的事,或许其中内情连他都不知道。不过可能也跟外界说的那样,素叶大好前途,长得又漂亮,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杭司不说话了。 其中内情她猜测不出来,她也没法猜测。 “你会有忌讳吗?”半晌后杭司问。 方笙没明白,“忌讳什么?” “他家里有人坐牢这件事。” 这次方笙回答得挺快,也挺坚决,“这有什么好忌讳的,他哥是他哥,他是他。而且就像你说的,这各种原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我看上的纯粹是年柏霄这个人,至于他什么家庭背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这个人啊,这么纯情?” 方笙的脸颊微微发烫,幸好掩藏在黑夜里不明显,清清嗓子,“当然,他长得帅,又是赛车手这是加分项,可惜他之前的比赛我都是看重播,我觉得他在比赛现场一定超酷的。” “马上就要比赛了,你快如愿以偿了。等他拿冠的时候你就冲上去,把那些小绿茶小白莲肮脏龌蹉的心思全都掐灭,让她们连年柏霄的衣服边都摸不到。”杭司轻声说。 方笙想到即将要到来的比赛,下意识都跟着紧张,可紧接着又黯然伤神的,重重一叹气,“但愿我们这趟顺顺利利,能有所获。” 等方笙不再说话的时候,杭司在想,她更希望的是这趟梅棠村之行四个人来也能四个人回,大家都要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帐外的雪似乎更大了,杭司都能感觉到雪一层层铺在地面上的动静。天亮能停雪吗?或者说,天亮能见着他俩吗? 她刚刚那么信誓旦旦的,实际上呢,真有那么大的判断自信吗? 迷迷糊糊间也是合了眼睡上一会儿,杂梦不少。竟意外地梦见了司念,那个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的男孩子,明明那么亮的眼睛却充满了忧郁和恐惧,总会让杭司想到猫的幼崽。还梦见了陆南深,头发上、肩膀上落满了雪,他站着一动不动的,脸色苍白。她走近他,抬手轻轻碰他的脸,不想却一碰就出现了皲裂纹,英俊的一张脸顺着裂开的纹路迅速破碎。 她吓得惊叫,手忙脚乱想将他脸部碎片拾起来拼好,可那些碎片就像是雪花一样融化,她悲痛不已,再抬头看,竟从他体内出来了不少人,有她认识的,不认识的,老的,年轻的…… 她大声喊陆南深,可她看不见陆南深了,只剩下陆南深一道幽幽的声音,“杭杭,我走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杭司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愉悦―― “还真是被陆南深那家伙给说中了啊!” 342 总不能是借尸还魂吧 陈叶洲来了。 风尘仆仆的,一身便衣灰蹡蹡,头发跟马蜂窝似的,胡子拉碴的,原本挺帅的一男的,现在打眼一瞧就跟刚从焚尸炉里爬出来的似的。再看开来的车,车头都瘪下去一大块,车门蹭掉了大片漆皮,惨不忍睹。 陈叶洲看见他们后先是长长松了口气,只了句,“这一路上一言难尽。” 没多言也没多语,就这么一句话概括了全程的辛酸。杭司他们也是一路走过来的,个中滋味也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很清楚陈叶洲的这句“一言难尽”的含量。能走进来并且找到了他们,这就是陈叶洲的本事了。 在得知陆南深孤身前往梅棠村后陈叶洲挺着急,倒是没他行事离谱,就是觉得虽他能力很强,可毕竟是凶手的老巢,万一有危险寡不敌众呢。他也没休息,帮着他们三人一同快速收拾帐篷桌椅等物件,然后跟他们了一件事。 有关段宁的事。 在陆南深锁定车辆后,陈叶洲就快马加鞭去调集监控和所有能查到该车辆的办法,的确是辆报废车不假,查起来也是相当的困难,但陈叶洲是认准了这个案子死磕到底的人,还真让他给查到了。 “陈警官,你的意思是段宁这个人根本不存在?”杭司诧异。 陈叶洲帮忙折叠露营桌,面色凝重,点头,“准确,段宁这个人在他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给他们看了段宁的照片。 不多,寥寥几张。 “这是能找到的全部照片和影像截图了,事实上他就是社会活动很少。”陈叶洲道。 年柏霄提出疑问,“别他是十多岁了,就算是几岁的孩子也会有社会活动的吧,除非他跟田大宇一样生活在像是梅棠村这样的地方。” 可就算是田大宇,他的情况也是有迹可循的。 陈叶洲没马上回答年柏霄的问题,脸色却是愈发凝重。 杭司敏感,“陈警官,是有什么隐情吗?” 陈叶洲看向杭司,这一眼很复杂,看得杭司后背发凉,一股不详的预感就油然而生。果不其然,陈叶洲提到了过往,“曾经那起绑架案,你也被牵连其中的,还记得吧。” 杭司手上的动作一顿,心底的不安开始迅速扩散。怎会不记得呢?那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事。方笙闻言也紧张了,凑上前警觉地看着陈叶洲,等着他下去。 陈叶洲没绕弯子,问她,“你对段国亮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杭司眉心下意识蹙起,摇头,“是谁?” “当年实施绑架案里的一个头目,手里有几个手下,帮着他给大头目办事。”陈叶洲。 杭司惶惶不安,呼吸变得急促,“那么,跟南深有什么关系?” 陈叶洲神情严肃,“段国亮是在绑架孩子期间意外死亡,之后在围剿行动后他的儿子,也就是段宁跳楼身亡。段国亮和段宁的死跟陆南深到底有没有关系不得而知,目前我还在调查,但按照正常逻辑去分析的话,现在的段宁一直咬着陆南深不放,那肯定跟段国亮的死有关,至少跟当年的绑架案有关吧。” 年柏霄眉心紧锁的,“可你刚才段宁都跳楼了,难道现在的凶手不是段宁,而是跟段宁有关的人?” “不,就是段宁。”陈叶洲语气很肯定,“我们精确了田大宇现在的照片,跟段宁儿时照片进行了对比和技术分析,就是同一个人。可当年段宁跳楼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也有当年的验尸报告。” 这番话出来着实叫人听得毛骨悚然的。 方笙紧张的嗓音都尖细了,“总不能借尸还魂吧……”又想到田大宇的情况,她更是脊梁骨发凉,虽不兴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可有些事怎么就不通了呢。 杭司沉默良久,冷不丁出了个关键,“声音。” 陈叶洲先是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对啊!” 年柏霄和方笙也都是聪明人,这一下也如醍醐灌顶,可不是?就是声音嘛。段宁或许没有陆南深那么敏锐的听力,可他懂得用声音作案,关于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当年段宁的死一定事有蹊跷,他利用声音动了手脚,蒙蔽了所有人。 年柏霄思维谨慎,“可就算大家眼见的能作假,那尸检报告呢?是真实存在的吧?” “验尸报告也是人来写,所有的判断也都来自验尸的那位法医。”杭司一针见血。 年柏霄一下恍悟。 方笙觉得后怕,“段宁这个人心思极深啊。” 陈叶洲点头,这也是他风尘仆仆赶到这里想跟他们汇合的原因。“我跟陆南深最后的联系就是在快亮的时候,我将我这边的情况同步给了他,但是有关段宁的照片和情况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杭司惊声,“不是联系着的吗?” 陈叶洲掏出手机,调出聊的页面给他们看,后面的几条信息都显示发送失败。他,“信号受到了干扰。” 后面重点的线索就没来得及沟通。 杭司抿着唇,眼里明显就落粒忧。但她没多什么,显然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效攀谈上,加快了手上动作。方笙见她这般就心知肚明了,也加快了收拾,“那咱们就抓紧时间进村。” 年柏霄手长脚长的,干活也利落,加上有了陈叶洲,很快两个帐篷的东西就收拾整装。陈叶洲叹气,“陆南深的意思是让保镖带你们回去,他们是临时接到的消息,不过应该也快了。可是……”他看着忙碌的仨人,补上了句,“你们是肯定不会听话的了。” 这番话出来也没人应他,都在忙着筛选方便携带的物品进背包。见状陈叶洲也不劝了,权当刚才的话是对着空气的,帮着他们将帐篷和露营物品一股脑塞进车子的后备箱,接下来的路就不能开车了,只能徒步前校 陈叶洲来的是时候,杭司他们三人之前太依赖陆南深了,以至于当他离开后三人也在挠头怎么去找梅棠村,陈叶洲就恰好当了那个“导航”。于是年柏霄给保镖留了个字条压车上,一行三人就立马动身了。 344 全是你的安危 梅棠村这个名字,有来头。 一行人终于进了梅棠村之后,也明白了这个村名的来历。正值寒冬季节,搁北方那就是冰雪地不见颜色,但这里地处温暖,会下雪,却没那么干冷。正值梅花盛开的季节,山穷水尽处豁然开阔,入眼的就是大片的梅花。大多是红梅,枝头累累花苞,从覆盖的白雪中怒放而生。 也有少见的白梅,近乎与雪影融为一体,却愈发鲜活地点缀在一片片灰色屋瓦之中,远远瞧着竟像是游走在水墨画中,又因着梅花吐红的艳平添了生气,屋顶上覆着白雪,屋脊上站着的六兽被映得铮亮。 村中最显然的当属五彩琉璃色装点的大牌楼,上面赫然用隶书写着梅棠村三个字。入了牌楼就是一座五孔桥,从桥的制式和牌楼的规模来看,曾经的梅棠村那也是显赫一时的。两侧青山相对,一条不算宽的江水清澈如碧,远远的有人头戴笠帽站在竹筏上撒网,偶尔有鸟经过长鸣。江的那头就是山脚下大片平地,灰青色房屋鳞次栉比。 江的这头,也就是五孔桥的桥头有株老梅花树,没经过人为修剪,数百年的光景长得怪型嶙峋又是参之高。远远的树枝上覆盖白雪,白雪之中的红色似火。 陆南深就站在那株老梅花树下,身长玉立的。身后大片的红艳衬得他眉眼清亮英俊,可脸色又显得极为苍白。他远远地注视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入村,眸底是藏不住的凝重。他身边站了位老妇人,穿着深色麻布袄,黑裤,头戴花色裹巾,两条长辫子耷拉在胸前,身高不到一米六,跟陆南深形成了很强烈的身高差。 等四人过了牌楼,陆南深和那老妇人也迎上前了。有旁人在年柏霄不好发作,就皮笑肉不笑地对陆南深,“难得啊,还知道来迎接我们。” 这话得阴阳怪气的,内里的意思就显而易见了。 陆南深只是扫了年柏霄一眼,目光落在了杭司脸上。杭司自是生气,准确是憋了一路的气,看见陆南深的这一刻她恨不得甩他一巴掌,但有陈叶洲在,也有外人在,她便一忍再忍。陆南深哪会看不出来?轻声问了句,“还好吗?” 杭司忍下不悦,微微一笑,咬牙切齿地回了句,“托你的福,好,可好了呢。” 陆南深抿唇浅笑,眸里清澈似泉,他哪会看不出杭司的情绪来?但当着村中饶面也不好跟他们解释什么,便跟大家伙介绍了彼此。 “田管婶,这就是我跟您提到的四位朋友,又要麻烦您了。”陆南深扭头跟老妇人。 田管婶面相不好,皮肉沟壑间不苟言笑时就显出几分凶意来,可眉眼有笑后就不一样了,整个人看上去明朗了不少。她,“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个梅棠村啊平日里都不来外饶,在住的方面你们别嫌弃就好。” 之后他们才知道,当他们走出瘴气的时候陆南深就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早早的便跟田管婶打了招呼,田管婶热心,什么都要陪着他一同在村口等。 田管婶是梅棠村管事的,就是除了农耕这种大事外,村中杂七杂澳一些事都属于她管辖的范畴,哪怕谁家两口子吵架了,田管婶来了也管用。田管婶具体叫什么名字陆南深不得而知,整个梅棠村的人都因为她是管事的,所以亲切称她为田管婶。 陆南深背着行囊进到梅棠村的时候就是田管婶接待的,他对村里人自己是背包客,算是误打误撞进了梅棠村,干脆就住上几歇歇脚再继续赶路。 而杭司他们几个的到来,自然也是陆南深给圆的谎,他们都是他的同伴,只不过是之前走散了。 田管婶看似乡野村妇,但话挺谦逊。梅棠村中无民宿,她带着他们住的是一处带院子的老宅,老木的院门,内有三间住所,房间不大,里面就是简单的床和桌椅,都是纯木的。朝向尚且不错,最边上还有一间房,是祠堂。 祠堂里空荡荡的,已没了先祖供碑,几个大梁挑高,梁柱上雕花精致,能隐约瞧见曾经这里的气派。 其中一间房陆南深在住,田管婶将他们安顿好后不好意思地又道,“几位只能住这了,这里以前也是人家,不过主人都没了百十年了,你们别担心,像是村中空下来的屋子我们都会定期打扫的,肯定是干净。回头我叫人再送来几床被子,入夜会冷,可别着凉了。” 大家谢过田管婶。 等田管婶一走,年柏霄就懒得装了,将背包往地上一扔,大踏步上前一把就薅住了陆南深的脖领子,愤愤不平,“你是为我们好吗?我看你是想害死我们吧?” 方笙生怕他俩打起来,赶忙道,“有话好好,你先松手。” 松手? 年柏霄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陆南深,气得拳头都扬起来了,陈叶洲见状急忙上前拦,就听陆南深轻描淡写地了句,“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在意的人,我不想让你们再卷进来了。” 年柏霄的拳头就悬在半空,陆南深这番话的时候语气虽淡,可眼神极其清澈明朗,丝毫都不带掩藏情感的,让年柏霄一时间就没法挥下拳头了。方笙见状一把拉下年柏霄的胳膊,声,“大家能汇合就是好事。” 年柏霄抿抿嘴,一把松开了他,但眼睛里的余火未散。杭司盯着陆南深,刚刚一直隐忍的气现在不打一处来了,她质问陆南深,“不想让我们卷进来你早干什么了?干脆刚开始就别来招惹我们岂不是更好?陆南深,你也是成年人了吧!做这种事你不觉得很幼稚吗?” 话毕就转身出了屋子,那张脸气得煞白。 “杭杭……”陆南深欲言又止的。 年柏霄在旁没好气,“你也别怪她生气,你知道我们有多难才走进来的?她最辛苦。” 方笙在旁也,“是啊,她为了找路什么方法都使了,后来终于找到了出路,你知道她有多高兴?这一路上她都没想过自己,全是你的安危。” 346 套话的好时机 在一定程度上其实陆南深跟乔渊有些相似,例如让杭司去直面感情这件事上,只不过两个人的手段和方式方法不同。 杭司能感觉出陆南深的迫切,迫切到有了愈发强势的趋势。他迫切地想要融入她的生活,也迫切地想要她适应有他在的生活。她抬眼看他,年轻男子虽是浅浅含笑,可眼神真挚炽烈,那抹咄咄逼人就显得格外明目张胆了。 可明明是这样,却是不讨人厌。 至少杭司讨厌不起来,非但如此还会心跳加速。她思忖着,陆门都是深情郎也不是不无道理,毕竟有这个资本呢。像是陆南深,有着鲜花怒马的明阔和肆意,哪个女孩子能招架得住? 陆南深见她不说话,微微偏头看着她,明显在等着她的回答。杭司抿了抿唇,暗自深吸一口气与他目光相对,“我当然担心,也当然紧张了。但是陆南深你在乎吗?你要是在乎的话就不该什么都不跟我商量擅自做主了。” 陆南深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唇角笑容明媚,他轻抵她的额头,“在乎,杭杭,我很在乎你,所以才开始后怕。” 杭司心跳如擂,呼吸微微加促,“那……既然你是我男朋友,我是你女朋友,是不是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然谈恋爱干什么?还是你以为我就是那个同林鸟,大难都没来呢,自己就能先飞?” 陆南深眸光乍亮,又有隐隐波动,像是敛了光粼的水纹,心底却像是被灌入了一整罐的蜜糖,甜从最深处来,就这么一直蔓延至舌根。他低语,“是,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担心。 可入村这一路上他思虑得多了,担忧的也多了。年柏霄他们,尤其是杭司,远离他或许能远离次人格所带来的伤害,可与此同时凶手还在外面。虽说外面有保镖也有陈叶洲的人,但万一呢? 所以当他站在梅花树下,看见杭司风尘仆仆而来,那一刻他的心才落地,也才恍悟,他的姑娘,还是留在他身边最稳妥。 杭司觉得他嗓音低低的好听,平添了细腻的柔和,可又因着男子临近的气息而呼吸急促,心就一直往上升,直到嗓子眼。 然后,他的吻就落下来了,自然又温柔的。 杭司预感到了这个吻,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不同于之前,这一刻杭司很清楚自己的心思,不再犹豫,不再恐慌。她相信陆南深也是知晓她心意的,否则这个吻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下来。 有脚步声过来了。 杭司都不用感觉都能听得到,陆南深那么灵敏的听力不会听不到,但他没有松手的打算,结实的手臂仍旧圈着她,勾着她,唇齿缠绵。 杭司昏昏涨涨的,只由着陆南深的性子,等有所反应为时已晚,就听一声惊喘,杭司这边一激灵,这才推开陆南深。 方笙是万万没想到能撞见这一幕,毕竟她知道杭司虽说喜欢陆南深,但同时也心有顾忌。她惊喘出声后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撞进男人的怀里。 紧跟着腰就被男人的大手扶住,这才免了崴脚的可能。耳边落下揶揄声,“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话音落,年柏霄就探头瞅了一眼,一手还控着方笙的腰不放。 瞅不见什么,陆南深和杭司已经走过来了。出来时杭司低垂着脸,耳根子染了微红,陆南深挺大方地牵着杭司的手,丝毫避讳都没有,也没因刚刚被方笙撞见了而不好意思。 方笙还尴尬上了,但没说什么,倒是年柏霄,眼尖瞧见两人紧攥着的手,抿唇浅笑的,“呵,可以啊。” 这句话有含义的,一来是说两人和好了,二来能看出杭司心里是完全接受了。这跟之前虽然嘴上说是男女朋友,但肢体接触还有障碍的情况大不相同。 陆南深岂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头一偏,视线扫了一下,微笑,“是,可以啊。”话毕拉着杭司出了祠堂。 方笙反应过来,推搡了年柏霄一下,“还不松手?” 年柏霄享受怀中柔软,又见她脸颊微红,心头就津出甜意来,眉间爽朗笑意,“我搂我女朋友怎么了?” - 很快,田管婶带着人送来了被褥等物,要他们千万别嫌弃,说这些被褥单子虽说不是新的,但都是洗干净的。几人自然是不会嫌弃,方笙还故作不经意地闻了闻被褥,有阳光的味道,还有干净的皂香和淡淡的植物气,跟她想象中的乡村不一样。 田管婶挺热情,说村中的几位长老知道来了外人,特意备了晚饭,叫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赏脸前往,又说,“我们梅棠村啊,一切的吃穿用度都自给自足,尤其在吃食上面,可能不如外面的好吃,但很健康。” 跟着田管婶来的两名村民也连连点头,说,“我们这里都是绿色食品呢。” 虽说才认识田管婶,但他们发现田管婶是挺有见识的人,说话也很周全,眼下又发现这里的村民说话很能跟上时代,这倒是多少让他们感到意外。田管婶笑说,“我们梅棠村虽然不与外界接触,但不代表我们不学习外面的东西,我们长老啊会跟我们讲一些外面发生的事呢。” 梅棠村算是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想象,在他们认为,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又能出田大宇那件事的地方,肯定是贫穷落后愚昧没跑了,然而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这个村子要说有多富庶算不上,但十分祥和,这里的人说话做事相当有章法,沟通起来也没障碍。 “就单说这些被褥,真是干净啊,还好闻,我觉得梅棠村的人肯定喜欢用熏香。”方笙说。 离长老宴请还有点时间,陆南深几人趁着收拾房间的空挡沟通了村子里的情况。 “村子不大,之前的外姓有搬走的,现在只剩下一家外姓,其余的都姓田。田大宇的住址我打听到了,但因为刚来,我怕引来怀疑所以没太大张旗鼓,今晚长老们请吃饭倒是套话的好时机。” 347 极具国风之颜 梅棠村之前迁入的四户外姓如今只剩一户,陆南深虽比他们早进村但也有限,所以能打听出来的事情少之又少,包括田大宇的事,也包括其他三个外姓为什么不在梅棠村了。 年柏霄思量着,“全村都姓田,现在就一家外姓,能不能成为突破口?”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 可杭司不抱乐观的态度,“其他外姓为什么不在梅棠村了不得而知,但这户既然能待下不搬走,说明跟田家姓的人关系很亲,想拿他们做突破口可能没那么容易。” 陈叶洲想了想,觉得杭司这分析也不无道理,转头看陆南深问,“你怎么想?” 陆南深沉思少许时候,“杭杭说得不是没道理,能一直住在梅棠村的,想来都是跟这里的田姓密不可分了。但,”他顿了顿,眉间染上思虑,“就看外姓和田姓之间存不存在利益关系,一旦有,那很多事就说不准了。” 有利益关系就会有利益冲突,尤其是梅棠村看似封闭实则对外界还有接收能力。村民们的思想活分了,那价值观可未必都一致。 陈叶洲点头,“这个梅棠村看似和谐无懈可击,但根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越是这种地方可能问题就越多,因为像是这种村子处理事情靠的不是法律而是村规或族规,势必就有偏颇发生。但梅棠村是个整体,我们在搜罗田大宇资料时要多加小心。” 几人点头。 方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看着陆南深问,“之前提到的吊死鬼是怎么回事?” 那时道路受阻,救援队的人提到梅棠村却是如临大敌。吊死鬼之说虽然不可信,但保不齐这其中真有什么猫腻。 陆南深回说,“我是在想是不是真跟梅棠村葬礼习俗有关,或许是与众不同,传到外面去就变了性质。你们来之前村里举行岁祭活动,这里有独立的祭祀台,而且相当壮观,所以看得出他们还具备很传统的信仰意识。生而为人,死者最大,想必也少不了一番规矩。” 毕竟以闯入者的身份进了村,一切都不能大意。陈叶洲思量片刻,最后决定还是给手下们报个信,做好万全的准备。“段宁的事疑点重重,一旦有什么事咱们也有人手可调配。” 关于段宁最新的情况陈叶洲也跟陆南深讲了,至于段国亮此人,陆南深没什么印象。线索似乎又断了,倒是杭司想到了沈复,问及了他的情况。“如果他来查这个人的话,应该会查到点线索吧。” 陆南深面容深沉。 见状杭司问他出什么事了,陆南深说,“因为卫长的原因,沈复受了挺重的伤。”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这……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村里很快就炊烟袅袅了,除了梅花的清冽香气,空气中还浮游着柴火气,裹挟着米面之香。 陆南深几人歇脚的住处很快就收拾得差不多了,临出门前田管婶还给他们的院门上了把大锁,纯黄铜大锁,有成年男子两个拳头并在一起那么大,上头还雕着纹图,仔细一瞧是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一把黄铜钥匙也是夸张,兜里揣不下,就只能一头拴上细麻绳挂腰上。 田管婶跟他们解释说,“我们梅棠村啊其实没有锁门的习惯,都是夜不闭户,但你们几位是外乡人,还有身外之物,我是怕村里的孩子好奇乱翻乱碰的,万一弄坏了什么就不好了。” 做事考虑周全,无可挑剔的。 村中还是族长制,没有依着当今环境改成村长的称呼。梅棠村有四长老,叫法也是简单,就是大长老、二长老依次而称,其中任族长的便是那大长老。 田管婶带着他们一路前行,本是家家户户炊烟不断,却总是瞧见村民们将做好的饭菜往外面端,见着陆南深他们后也没觉得意外,反倒是热情地打着招呼。就听田管婶招呼着,“要抓紧时间啊。” 村民们也没说什么,就是乐呵呵点头应着,听得陆南深他们几人一头雾水的,杭司不解,直接发问,“婶子,是村里有什么活动吗?” 田管婶笑说,“到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一路红梅傲放,风景是极好的。除了梅花就是海棠,这里虽说下雪,可温度也没那么低,所以海棠树并未落叶,郁郁葱葱的。田管婶跟他们介绍说,“我们的祖先啊之前是高门大户,那是在朝廷领俸禄的文官,深爱梅花,又喜将海棠果做酱和酿酒,所以梅棠村里到处都是梅花和海棠。今晚长老们招待几位的就是我们村自酿的梅花酒,保准你们在外面喝不到的。” 于是到了地方之后,陆南深他们才明白村中人忙碌是为了什么。 他们以为村中长老顶多就是在自家接待他们,毕竟是族长嘛,家里肯定宽绰不少。不想,他们是在户外。 看样子此地就是村中心,一张高悬戏台古色古香,戏台两侧分别栽有古梅花树,雪白的梅花胜似雪,开了满满一枝头。戏台之下办起了流水席,古朴四角桌,一桌四人,一字排开,目测能有将近二十桌。 有些菜是现场临时搭的灶台先做的,有些就是村民在自家做好端过来。村民们有些已经入席了,还有忙活帮忙的。戏台上也没闲着,有戏班子的人在咿咿呀呀地唱戏,听着像是本村的戏码,不论装束还是唱腔跟外面的明显不同。 四位长老都到齐了,见客人来了,也都礼数周到地起身迎接。 这般礼遇着实让陆南深几人倍感诧异,规格忒高了。 便赶忙回礼。 田族长德高望重,花白头发花白胡须的,身穿麻色长衫,衣衫倒是不薄,自带棉,但上了年龄的人畏寒,手里还抱着个裹着梅花图案的绣锻暖手炉。杭司瞧着这刺绣功底,心想着可不比外头的苏绣、京绣差呢。 其他三位长老差不多也是同样的穿着打扮。 叫人看着怎么形容呢,要说多古色古香倒也不至于,但极具国风之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