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好友之名[暗恋]》
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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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深城。
时照心靠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高大蓊郁的法国梧桐。在激昂的“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的歌声中,她听见父亲时家明问她:“女儿啊,你的高考成绩是不是6月25号出来?”
她回过神,答道:“是。”
时家明又问她:“对过答案没有?”
“对过了。”时照心主动说,“是妈妈和我一起对的,保守预计应该有660以上。”
听到她说“妈妈”,时家明转头看了她一眼,道:“那这个分数应该可以稳上日新大学?”
她抿唇笑笑,说:“应该是稳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时家明非常满意。如果估分无误,按照她这个分数,别说是日新大学了,就算是申城的相伯大学、宁城的香严大学等分数更高的知名院校都能够到。
车子拐过一个弯,一个肃穆简朴的住宅区出现在眼前。他们住的这小区虽然有一定年头了,但胜在地段好还难得安静,邻里关系也和谐,住在这儿的大多是退休的老干部。
时家明下车,帮女儿把行李提出来放在脚边,然后又探身进后备箱摸索了一阵,拎出两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裹递给时照心。
“这个红色的包裹是给你的,是你之前喝过的补药。”他又指了一下另外一个大袋子,脸色有点不自然地说,“这个……这个是给你妈妈的。”
那袋子挺沉的,透过袋子的缝隙,时照心看到里面都是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包装得挺好看的物件,看上去都是杨佳敏女士会喜欢的小玩意。
她抿一抿唇,说:“爸,这挺沉的,我一个人有点拿不动。”
闻言,时家明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他踌躇片刻说:“我一会儿还有事。”
时照心低下眼睫,心底叹了口气,没说话。时家明又叮嘱了她几句就准备走了,走出去两步后,他回头看见她还站在原地。时照心也没想到他会回头,短暂地怔愣过后,对他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还把袋子都换到一边,跟他挥手道别。
日光钻过法国梧桐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显得她的身形越发薄削瘦弱,但她提着那么重的东西,愣是一声也不吭。
时家明到底没忍心,转过身走回去,从她手里接过那袋子,“算了,这东西太沉了,爸爸跟你一块儿上去吧。”
时照心愣了愣,然后很快笑着应了一声。时家明看着她弯弯的笑眼,心下一酸,不管他和孩子妈妈现在是什么关系,孩子是无辜的。
父女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比起刚才,时家明的话显然少了许多。时照心跟在他身后上楼梯,看着前面父亲高大的背影,恍惚间感觉和几年前的模样重合了。
——只是那时候,他是往下走,从家里搬走。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时家明的脚步慢了下来。
“照心。”他说。
时照心抬头,时家明侧身给她让处条道来,“你走前面吧。”
时照心跟他换了位置,上前按响门铃,她没拿钥匙,今天周末,杨女士应该是在家的。果然,没一会门后就传来一点儿响动,杨佳敏女士一边擦着手,一边给她开门,只是她抬起眼看到时家明之后,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她很不自然地直起身来。
“……回家了啊。”她伸手捋了捋头发,把发丝理整齐,“先进来吧。”
时家明从家里搬走很久了,以前他的东西都被收到了角落,杨佳敏女士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出他以前的拖鞋。她抖了抖那双落满灰的拖鞋,让他等一下,她拿去洗洗,说完,她就匆匆进了里间,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似的。
时家明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觉得这氛围有点怪尴尬的,他清清嗓子开口:“佳敏,不用麻烦了……”
他的袖口兀地被人拽了一下,他低头看见女儿仰面看着他,唇形动了动:“爸爸。”
一家三口到底还是久违地坐到了一起。
家里的变化不大,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大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时照心主动去倒了水来,放到他们的面前,主动挑起话题,但另外两位显然兴致缺缺。
杨佳敏捏着杯子,他们上次见面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因为要商量女儿高考的事情,他们约在外面咖啡店碰面,这次是在家里,旁边女儿还在看着,怎么都不自在。
她看看时钟,干脆转头对时照心说:“照心,你外公该喝药了。他现在在霍爷爷家下棋,你拿他的药去一趟霍爷爷那里吧。”
时照心“哦”了一声,心里也知道杨女士这是故意支走她,她没再多说什么,拿了药就准备出门。掩上门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对坐的父母。没了她打圆场,两人都沉默着。
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情绪往下走。
时家明和杨佳敏女士是在她初中毕业那年离婚的,她跟妈妈,但是时不时也会去时家明那儿住上一阵子。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离婚的具体原因,只知道离婚那会儿他俩的关系好像闹得挺僵的,但奇怪的是离婚都三年多了,他们还是会时不时会给对方捎点东西,比如说时家明出差回来会给她们母女俩带一兜子的伴手礼,又比如说在阴雨时节,杨佳敏女士会递给她风湿药膏,让她找个时间送给她爸。
她看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霍爷爷门口等着开门时,时照心拿起手里的药又检查了一遍,心里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家要单独聊些什么。
照料霍爷爷起居的阿姨来开了门,她一看到门口站着的小姑娘就笑了起来:“照心来啦?来找你姥爷的吧?他俩都在阳台呢。”
时照心应了声,错身抻长脖子往阳台一看,那半遮半掩的雕花屏风之后,果真有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阿姨开鞋柜给她拿拖鞋,时照心敏锐地发现放在上层的一双浅灰色拖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很抢眼的限量版球鞋。
霍极回来这边了?
疑问在心头一闪而过。
她对阿姨笑笑,默默换好鞋,什么都没问。
她外公和霍老爷子这会儿对弈得正酣。
时照心走过去,乖乖巧巧地问了好:“霍爷爷好,我来找我外公。”
两人见到时照心手里还提着个袋子,都知道她这是来敦促她外公吃药来了。
时照心的外公杨老爷子现年七十二,年轻时脾气就爆,现在老了血压禁不
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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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极:“……”
杨老爷子不轻不重拍了一把她的肩膀:“你踩人霍极干什么?淘气。”
时照心眨眨眼,这回她没吭声了,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很无辜。
“不如你让我也踩一下?”霍极逗她,“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时照心望望他,伸过去,碰碰他的脚踝。
霍极:“?”
时照心催他:“踩啊。”
霍极愣了一下,怎么这回这么乖了?他仔细看看她的神色,一切如常,但他认识她这么多年,熟知她的脾性,比如说刚才她绝对是故意的,又比如说现在她好像心情不是很美妙。
她被他盯得莫名,皱眉道:“你看我干什么?”
语气暗藏不耐,几乎可以确定她的心情确实不好了。
霍极仰躺到躺椅上,语气散漫道:“看你好看啊。”
时照心:“……”
霍老爷子听不下去,抄起棋盘上的一枚象棋就扔到霍极身上,自觉都没脸看老友和时照心的脸色了,“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打?!别拿你那套花里胡哨的东西去对付照心!”
霍极也不躲那棋子,任它打在自己身上,在它下落的时候用手接住了。他把那棋子翻来过来看看,笑道:“爷爷你居然舍得拿‘帅’来扔我。”
霍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变黑了。
霍极随手把那棋子放到时照心面前的桌子上,“时大小姐。”
还是那很欠揍的语气。
时照心不太想理他。
霍极用指关节敲敲桌子,拉长语调:“嗳,之前跟你说的礼物还存在我这儿呢,不想要了?”
这回她抬起眼看他,但还是不说话。
“是送你的伴手礼。”他懒懒补充道,“一个很漂亮的——”说到关键处,他却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她下意识追问道。
霍极轻笑了一声,站起来:“过来我房间拿吧。”
霍极的房间是次卧,采光极好,此刻阳光从窗外漫如室内,把靠窗书柜上一溜的奖杯奖状照得很亮。时照心听同学吐槽过,说班上有几个男生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宿舍又脏又乱,但霍极的卧室倒是意外地整洁干净,角落处摆着淡雅的熏香,是悠长的木质调的香味,屋里的东西都摆在该摆的地方,整个房间只有床榻上稍微凌乱一点,被子都卷在了一起。
“坐这儿吧。”霍极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
时照心也不跟他客气,坐着等他把伴手礼拿出来。他翻了好一会儿抽屉,发出一声疑惑的“咦”,又把行李箱拉出来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看到那个小盒子。
时照心:“不见了?”
霍极:“我记得是放在桌上了,不知道阿姨收拾去哪儿了。”
时照心:“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收拾的房间。”
霍极瞥她一眼,懒懒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也对。”时照心笑了一声。
这位娇贵的大少爷从小就养尊处优,吃过最大的苦头估计就是健身房撸铁。
找阿姨问清东西被放在哪儿后,霍极拉开书柜下面的暗格,从里面掏了个东西出来抛给她。时照心眼疾手快地接住那小玩意,翻过手一看,那是个丝绒质地的首饰盒。她看了一眼霍极,对方扬了扬下巴,说:
“打开看看。”
她小心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流光溢彩的项链。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把那项链拿起来放在手心里,那项链的吊坠被做成了一颗爱心的形状,设计非常精巧漂亮。
“哇。”她有些意外地说,“这是给我的?”
霍极听到她这问题,好笑反问道:“不是给你的还能是给谁的?”
时照心低头无声笑了笑,手指拨弄了一下那项链上的心形吊坠。那心形的吊坠很精巧,镶嵌在吊坠正中的主石火彩耀眼,粉橙色交织,像极日出时分的天色。
“这是什么宝石?”
“帕帕拉恰。”霍极慢悠悠说,“五万分之一的奇迹,不多见的。”
她愣了愣,仰起头,但见他双手抱臂,低头看她,脸上有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也很纵容似的,她心下一颤,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说:“我想试一下。”
她背对着他在书柜的玻璃前比划了一下那项链。玻璃毕竟不是镜子,没有那么清晰可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这项链戴着挺好看的。她左右看看,不经意抬起眼,见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还在看她,在很专注地看着她。
那视线如有实质。
她的手指蜷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慌。
“喜欢吗?”霍极忽然在她身后问道。
她挺镇定地回答道:“霍大少爷送的,当然喜欢啊。”
“那你心情好点没?”他又问,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什么?”她回头看他。
“我说,”他以为她没听清,笑着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时照心抿了抿唇,不愿意承认:“我没有心情不好啊。”
霍极哼笑道:“别装。”
他的眼睛盯着她,微微俯下身。
“你哪次不是心情不好就来折腾人?”
他靠得有点近,时照心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甚至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落在她面颊上。她感觉自己的耳根有点发热,别开眼,把霍极推远了点,拒不承认这罪名,“你别胡扯,我可没折腾过你。”
霍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顺着她的力道退开了点,懒散地靠坐在桌子上,声音也是懒懒的。
“嗳,时大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安排?”
时照心:“怎么?”
他冲她扬扬下巴,说:“能不能请您赏个脸一起出去玩儿?”
时照心眨眨眼,高考刚结束的时候,霍极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出门玩,就当是毕业旅游了,她那时是有点心动的,但是在毕业之前时家明就和她说好了,考完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爷爷奶奶他们想她了,所以当时就婉拒了霍极的邀约。
她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今天应该不行,我得回家。”
“你又拒绝我。”霍极半开玩笑道,“要不我现在去你家跟杨阿姨说一声,让可怜孩子出门放放风吧。”
什么鬼。
“不是。”时照心横了他一眼,停了停,才又说,“我爸他今天在家,我得回去看看他俩。”
霍极也知道她家的情况,便没再多说什么。
时照心回到家时,时家明已经走了。家里很安静,杨佳敏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响动,她头也不抬地说:“回来了?”
时照心“嗯”了一声。
杨佳敏:“外公吃完药了吗?”
时照心:“吃完了。”
杨佳敏没再说什么,继续备菜。时照心的心里惴惴,虽然杨佳敏的表情神态表现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但是直觉她与平时还是些许细微的不同。她过去伸手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
“妈,我来帮你吧。”
杨佳敏挡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这边很快就弄完了,让她去外面把碗筷都拿出来摆好。没一会儿,时照心的外公和外婆就都上来了。老式住宅楼没有电梯,老人家年纪上去了腿脚不方便,前两年两个老人家就搬到低一些的楼层住了,但一家人还是会每天一起吃饭。
外婆坐下张望了一下四周,她连饭前的供养偈都没念,就先问道:“佳敏,怎么不见家明?”
她的个性温柔,说话的语调也是轻缓的。
“家明回来了?”老爷子很诧异地说,“那他人呢?没留下来吃饭?”
时照心下意识看向母亲,母女两对视了一眼,杨佳敏神情平静地说:“他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外婆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都到吃饭的时候了,怎么也不留家明吃个饭?”
“……”
杨佳敏低眼没吭声,给老人家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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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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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极走了之后,派对照旧,只有王思彤在状况之外。刚才霍极接完电话就站起身说要走了,情急之下,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霍极脸上的讶异一瞬即逝。
“干嘛?”
王思彤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敢直接抓住他,找不到好的理由,见他已然不耐,她才干巴巴地挤出句:“你,你真要走啊?”
他看看攥着自己衣摆的手,说:“松手。”
王思彤梗直脖子,明知身份不对,但仍没忍住脱口而出道:“可以不走吗?”
霍极盯着她看了片刻,倏然笑了。
王思彤抿紧唇,他肯定知道她喜欢他了,还想再说些什么找补一下,却见他忽然俯下身来。她惊得后退了一些,她退,他便进,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脊背贴到椅背上,直到再也无法后退。
那英挺俊秀的五官便近在眼前,显得更加摄人心魄。他垂低眼,目光深深,将她鬓边散落的长发勾至耳后,长指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耳廓,痒痒的。
王思彤的耳根捱不住羞红了一片。
他却轻笑了一声,轻巧地越过她拿走了台上的车钥匙,笑得散漫:“我喜欢香水味儿淡一点的。”
……
朋友见她还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便逗她说:“王思彤,人都走了,你还没回神呢?”
王思彤捂着热烫的脸颊白了他一眼,想起来刚才那句话和那个特殊的备注,上头的情绪冷静了些许。女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摸着手上的欧珀戒指,问身边朋友:“霍极身边有别的女生吗?”
讲到这,朋友们顿时更兴奋了,七嘴八舌地往外倒消息:
“我没听说他有啊。”
“王思彤,你说的是喜欢他的女生,还是怎么回事?”
“你这不是废话吗,喜欢他的那不海了去了,咱们王姐问的显然是有没有那种双向奔赴的啊!”
此时,其中一个朋友想起来什么了,一拍大腿,嗷了一声:“你别说,还真有一个!”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这位仁兄看到大家眼睛里迸出的八卦火焰,缩缩脖子补充道,“但,应该,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情况。”
王思彤紧张地问:“那是什么情况?”
“就,霍极他有个关系很要好的发小,女的。”
王思彤:“青梅竹马吗?”
“应该算是吧,反正小时候就认识了。”
王思彤咬咬唇,又问:“那,那个女孩子……她好看吗?”
朋友们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她追问道:“是不是超级漂亮?”
“呃……其实吧。”一个朋友挠挠头,说,“我们都没见过她。我们深城中学管得比较松吗,那女孩是深城高级的,学校管得比较死,而且……
“霍极也把她藏得很严。”
-
时照心到楼下时,霍极已经在等她了。他站在路灯底下,光影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昧。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他抬起眼看了过来,见到她,懒懒地把手机揣回兜里,也朝她走了过来。从气味浑浊的酒吧出来后,夜风都是清凉净透的,当她走近,风里更添了一丝浅淡而熟悉的清香,是独属于她的气味。
“喏。”他伸手递过去一个小袋子。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触手温热:“这什么?”
霍极:“烤黑糖波波牛乳。”
时照心有点惊讶:“你还带了杯奶茶过来?”
霍极作势要拿回来:“不喝给我。”
时照心把手往后一背,礼尚往来,把另一只手提着的东西也递给他:“给你这个。”
“这什么?”
“……垃圾。”
霍极难以置信,“我给你奶茶,你给我一袋垃圾?”
“要不然我怎么出门?”时照心小声嘟囔,催他,“你就去丢一下嘛。”她嫌垃圾桶附近有味儿,闻了恶心。
霍极一脸嫌恶去扔了垃圾,又去狠狠地洗了几遍手,回来时脸还是臭臭的。她自知理亏,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横了她一眼,以眼神询问她有何贵干。她从口袋里掏了个小盒子递给他。
“喏,给你的。”
“什么东西?”霍极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戒指?”
盒子放着一枚克罗心的keeper守护者戒指,十字架和藤蔓缠绕在戒身上,在路灯下闪着微光。这次霍极是真的有点惊讶了,又看了她一眼,把戒指摘出来,直接戴到中指上,尺寸刚刚好合适。他举起手来欣赏了几秒,然后侧过脸,笑着问她:
“时照心,你是不是在哄我。”
虽是疑问句,但他语气笃定,还隐隐能听出一丝笑意。
“……”时照心受不了了,她劈手去夺他的戒指,“你还是还给我吧,不想送你了。”
霍极躲过她的手,灵巧地躲到一边,嘴里还不忘控诉,“哪有人送了礼物还要回去的。”
“那你现在见到了!”时照心抓住他的衣摆,去够那戒指,“谁让你嘴贱!”
他个子高手也长,高高举起手时,她跳起来只能碰到他的手肘,怎么也碰不到。偏偏这混蛋还煽风点火,嘲笑她不够高说她拿不到,时照心气得都忘了装什么温良恭俭让,直接伸手去掐他腰间的软肉,又挠他痒痒。
霍极“嘶”了一声,一手掐住她两只手腕,说:“你怎么不讲武德。”
她两个腕子被他抓得牢牢的,她挣扎了一下,他还收紧力道:“你别动啊。”
时照心:“霍!极!”
“耳朵没聋。”他闲闲道,让她低声些。
与此同时又一次躲过了她的袭击。
他身体素质倍杀于她,动作又灵巧,没多久她的体力就告罄了。这次是真不想理他了,她狠狠瞪他一眼,起身准备走人。人刚站起来,就被他拽住。
“嗳,你去哪儿。”
“回家啊。”
他把她拉回来,说:“你那么急着走干什么。”
时照心顶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他。废话,不走留在这儿被他戏弄啊?
霍极低头点了几下手机屏幕,又翻过来给她看:“去不去看电影?重温童年回忆。”
“不想去。”她不为所动,“我要回家。”
“陪我去一下么。”他弯下腰来打量她的神情,声音也放软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时照心很硬气地别开了眼,说:“很忙,没空。”
——“姐姐。”
……
半个小时后。
时照心坐在电影院里。
她心里隐隐后悔。霍极这小子既不要脸,又很会拿捏人,她受不了他给她卖巧讨乖,他也知道。他还知道她最抵不住被叫“姐姐”。他发现这软肋后,明明是他比她大,他有事时硬是能觍着脸叫“姐姐”卖乖,没事后就“时大小姐”、“豌豆公主”什么乱七八糟的绰号一通乱叫。
真是受不了。
电影还没开场,霍极往她怀里塞了一大桶爆米花,说:“吃吧。”
“不能吃。”时照心拒绝。
霍极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目光停留在她浅淡的唇色和尖瘦的下巴上。
“你别告诉我你在减肥。”他很认真地说。
“……”
“是医生让我忌口。”
“又要忌口?”霍极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时照心给他简单说了原因。霍极听完摇头,她打小身体就不太好,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报道一次,跟纸片一样脆弱,因此在吃食上要特别仔细。于是他伸手捞走她怀里的爆米花,也没放过她手边的奶茶,全部通通拿走。这会儿他怀里满满当当的零食,她那边寥落得可怜。
他看不过眼,搜遍全身,摸出了一瓶矿泉水和一根刚才从酒吧里顺走的山楂棒。他举到她的眼前,问她:“能吃山楂吗?”
“……能。”
霍极便低头拆包装,然后才递给她,她很自然地接过,含入嘴里。
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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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心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在电影院里说了一句“觉得这一幕好美”,第二天一早霍极便敲开了她家的门。
杨佳敏女士把她叫出去,说霍极来找她出门踏青,让她赶紧收拾东西出门去。霍极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扯大旗做虎皮,也应和着杨女士催促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听见没,杨阿姨让你动作快一点。”
“……不是,”时照心说,“你不告诉我去哪儿,我怎么准备东西呀?”
霍极说:“你换一套轻便的衣服,穿一双合脚的运动鞋就好。”
时照心警惕道:“不会是要去运动吧?”
“不是运动。”他斩钉截铁道。
约莫一小时后。
时照心黑着脸站在昂坪营地半山处。
刚才他们过关后,霍极便打了辆的士,直奔这昂坪营地。昂坪营地上山的路一半是可以通汽车的水泥路,另一半就是石头路和土路了,司机把他们放到半途,接下来的路需要他们自己攀登了。
时照心垂在身侧的手捏了又松,松了又捏,还是没忍住转头问霍极:“兄弟,你不是说不是运动的吗?”
霍极:“散步也算运动吗。”
“……你确定这叫散步而不是徒步?”
他抬头看看面前的路,又扭头看她,说:“这俩也没什么区别吧。”
时照心盯着他,过了会儿幽幽地说了句:“你看看我的黑眼圈,领悟一下。”
霍极默然片刻,回忆霍老爷子总是念叨中医的知识,不确定地说:“你……肾虚?”
“……”时照心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脚,“你才肾虚!我这是昨晚没睡好!没——睡——好——!”
他倒也不避开,让她结结实实踹了个正着,裤脚上留了个明晃晃的鞋印子。这回是轮到她不好意思了,她有点心虚,下意识伸手想去拍一拍,但又很快意识到这个行为有点不妥当——矜持的淑女不应该随便去拍男生的腿。
她巴眨巴眨眼睛,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是啊,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他觑了她一眼,幽幽地说,“搞破坏还不扫尾。”
“……”
他这是在点她吧?是吧?是吧?
时照心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霍极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变脸艺术,大发慈悲一样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时照心忍不住反击,“那谁让你把我骗过来的。”她掂了掂沉甸甸的背包,里面装着两三瓶矿泉水,是出发前霍极揣她包里的,说:“爬山就算了,还要背这么重的包。”
她的声线轻柔,就算是在抱怨,也是软乎乎的。
霍极“啧”了一声,她又撒娇。他伸出手提走她手上的背包,说:“给我吧,小脆皮。”
于是现在情况便变成了他身上挂着好几个包,手里还拿着几个袋子,而她身上只有一个装零碎物件的小包。
两相对比之下,时照心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主动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说:“你要不给我拿一点吧。”
“不用,给你省点力气。”他挡住她,潋滟的丹凤眼里带着点调侃的笑意,“毕竟我可不想再扛着人下山了。”
“你怎么还拿这个取笑我?”她不服气地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
“哦——是吗?”他拉长语调。
她从他手里抢过几个袋子,也学着他的语气说:“是啊,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打八个。”
他笑了笑,松手让她抢走几个轻便的袋子。
开始之前,霍极和时照心说,如果他们慢慢走,大约一两个小时就能到了。她眯起眼睛望望天,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太阳格外猛烈——要热死了。
她叹了口气,说走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条徒步路径的爬升不大,即便是她也能够驾驭。她本来还在担心路上太晒的问题,但事实证明她完全多虑了,徒步行径两旁树木丛生,浓荫遮蔽,没遭什么罪。
尽管难度不大,走到后边,时照心也已是汗水涔涔。她的身体从小就不太好,高三一年让身体又被熬空了一些,隔三差五就会得个感冒,到现在都没调养回来。她感觉自己走不动了,手臂拄在膝盖上,一边喘息一边问霍极:
“还、还有多远?”
他折回来,拉起她的胳膊,问她:“不行了?”
相比于她的狼狈,霍极则显得轻松许多,只是鬓角微微汗湿了。
她累得不行,就地蹲了下来,摆摆手,话都说不出来。
“喝点水吧。”霍极说。
他拧开瓶盖,弯腰将矿泉水瓶抵到她唇边。都这个时候了,她也不跟他客气,就着这姿势咕噜噜灌了好几口水下去,这才感觉好一点。
她久居于室内,鲜少运动,肤色是稍显病弱的白皙,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徒步运动,此刻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层血色来,瞧着比平时有气色许多。
霍极由衷说:“你真该锻炼锻炼了。”
“我是昨晚没休息好。”时照心为自己争辩,“平时也没这么差的。”
霍极便随口问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她的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僵,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没干嘛啊。”
“没干嘛就早点睡。”霍极掂着她的胳膊,细细瘦瘦的,没二两肉。他摇摇头,说:“这么瘦,再不锻炼,看你开学军训怎么办。”
时照心抬起眼,他正低眼看她,眉目深浓如点漆,神情关切。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福至心灵。她犹豫片刻,问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拉着我一起……”
他挑眉,“对啊。”又说,“不然阿姨怎么可能这么痛快地答应?”
她抿着唇没说话,微微泛酸的心变得甜而妥帖,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还不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昨晚她跟好友施知一聊感情的事情聊了半个晚上,好不容易睡下去后又做了半宿恶梦。她梦到霍极牵着一个女孩子到她面前,给她介绍说这是他的新女友,又给他的小女友介绍她,说她是他的好哥们儿,这才没能睡一个好觉。
再过了会儿,时照心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霍极也看出来她的呼吸平缓许多,伸手递到她面前,“还可以走吗?”
时照心将手放进他的手心,借力站起来。
“走吧。”
幸运的是她方才歇息的地点其实离目的地并不远了,也没走多久,穿过树洞,眼前变得豁然开朗。地势变得开阔且平坦,一条小道自他们脚下蜿蜒至山顶。
正处夏季,山野蓊郁,满目的绿色绵延至天边,天空湛蓝,团云洁白。不远处,有牛摇着尾巴在吃草,也有游人三三两两地分散在草坪上,或坐,或立,或是打闹游玩。
他们这是到了?
霍极三两步越过她,回头向她招手,“走啊。”
在这昂坪营地里,游人也都不怎么讲究,搭好的小木椅上坐了人,其他人便直接就坐在地上,或者依靠着低矮的树木坐着。
时照心也想坐下,但她担心草坪里有小虫子,不敢坐。却没曾料想霍极变戏法似的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了一张野餐垫,展开铺平整。他往那餐垫上一坐,拍了拍身侧预留的位置,说:
“坐这儿。”
“装备这么齐全?”她赞叹一声,在
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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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极时间掐得很准,他们从山上下来,天色便暗了下来,天边温柔的橘粉色晚霞像轻柔的披帛。他们两个都累得够呛,时照心是自己体力不行,霍极是因为背她累得不行。两人直接打了个车回去,过关返深。
回到一看时间,此刻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以往只要她晚回家一些,杨佳敏女士都会给她打电话确认安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杨女士知道她和谁一起出来,她的手机竟然一直没有动静。
霍极见状便说:“难得阿姨没催你,我们干脆在外面解决晚饭吧。”
时照心望望他,迟疑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霍极:“拜托,你已经十八岁了。”
时照心还在犹豫。霍极看不下去,直接伸手把她手里捧着的手机拿过来,熄灭,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哎?你把手机还我!”时照心追上他的步伐,“不回家我也我要跟我妈说一声的。”
“说了你就别想在外面吃了。”霍极对此很有经验。
她的嗓音低下来,道:“但是如果我不说,回家肯定会被我妈说的。”
她垂眼站在面前,看着柔软又无错。
霍极叹了口气,他身边那么多朋友,没有哪一位是像时照心家里管得这么严的,外出前要向家长细细报备,稍晚些回家,家里的电话就会打过来。他拿出手机,调出记录,弯腰举在她面前:
“放心。不会被说的。”
时照心抬眼,对上他略有些玩味和得意的眼神。
“因为——我之前已经跟杨阿姨说过了。”
屏幕上正是霍极和杨佳敏的对话,他很明确地跟杨佳敏说,去爬山会花的时间比较长,他们两个下山之后应该会在外边直接吃饭,让杨佳敏不必再等时照心了,他自会安排好,而杨佳敏也同意了。
时照心看完聊天记录,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恼了,小声抱怨道:“霍极你真是的……你刚才怎么不说?就看我干着急啊。”
霍极哈哈笑起来,居高临下地揉了一下她的额发,说:“现在可以放心走了吧。”
时照心很少跟家里人以外的人出去吃饭,她身体不好,因此杨佳敏女士特别小心她的吃食,每次出去都是选些清淡好吸收的饭店,但这次霍极选了喧嚷的大排档。
店里吵吵嚷嚷的,热火朝天,氛围特别好。时照心看到门口那一溜的灯牌上写着几个大大的字,又是“烧烤”又是“川菜”,还有什么“加麻加辣”,心里有点发怵了——她是典型的本地口味,喜欢吃清淡的饭菜,特别不能吃辣。
“我们不会吃这个吧?”她扭头问霍极。
霍极吃惊望她一眼,说:“当然不是。”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转了个方向,伸手指了指旁边那一家亮着灯的粤菜馆子,“看见了么,那才是我们要去的。”
时照心:“……哦。”
“我会不知道你的口味吗。”他语气熟稔,“不吃麻,不吃辣,喜欢鲜的甜的,但不能太甜太腻。”说完,他侧头笑着望向她,“是不是?”
时照心心里微动,没忍住笑了,说:“没想到你记得还挺牢。”
霍极:“可不得牢么。回头点错菜了你又哭了怎么办。”
这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一桩糗事,他们出去吃饭,饭菜多麻辣,时照心被辣哭了,一边擦眼泪一边吃饭,隔壁桌的人还以为他是个负心汉惹得女孩子伤心。她脸皮薄,见他旧事重提,连忙打住,催促霍极赶紧到店里坐下点菜。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惊诧的喊声。
——“霍极?!”
两人回头望去,是一个穿着很潮的男孩子,头发染成了红色,他的眼睛瞪得溜圆,见到他俩回头,他喊了一声“卧槽”。
“卧槽——霍极真是你啊?”
霍极“啧”了一声,说:“是我啊。”又说,“方思明你怎么回事,怎么才一天不见你就不认识你爸爸了?”
那方思明却是没理他的话,转头看了看时照心,一脸欲言又止,问霍极:“这位是……?”
霍极看他挤眉弄眼那样儿,顿时猜到他的想法,无语了,说:“你想哪去了,这我发小。”
方思明“哦哦”了两声,想起来前段日子聚会时,确实有朋友提到霍极是有一位藏得很严的异性发小,他们那一圈朋友都没见过她。于是他好奇又小心地打量了着时照心,却不料对上她的目光。
那目光也是好奇且友好的。
她主动报了名字,还跟他打招呼:“你也是来这边吃饭的吗?”
女孩的声音轻柔,在这喧哗的环境里犹如涓涓细流。
“啊?啊,是的。”他挠挠后脑勺,面对漂亮的女孩有一些不自在,不自觉说了很多话,“我过这边来吃烧烤的,这家店的烧烤很好吃的,要不要一起?”
霍极截住话头,说:“No,我们今天不吃烧烤。”
这回轮到方思明有些吃惊了,他问霍极:“你不是很喜欢这家店的吗?”
“今天换个心情。”霍极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说,“跟我们一起去吃点别的?”
最后三人决定一起去粤菜馆吃,在坐座位时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本来方思明以为霍极会跟他坐一边,却没想到霍极帮时照心拉开椅子后,很自然地就在她身边落座。
方思明:“?”
不是,你们什么情况?
霍极注意到他难以置信的眼神,甩给他菜单:“看什么看,想吃什么自己点。”
方思明心思不在这上面,他接过菜单随便点了几个,看看时照心,又不好直接问。他习惯性地抽出一支烟,刚想点烟,想起这桌上还有一位女士,他便拿下烟,问时照心介不介意?
在这个情况下,时照心当然不可能说介意,便笑着说可以的,请便。
这边打火机刚擦亮,那边低头点菜的霍极便出声了,声音淡淡的:“方思明,她说不介意,你就不能自觉点?”
方思明看看霍极,麻溜拿下烟,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变得强烈,也真是奇怪了,霍极这家伙总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的,什么时候对一个女生这么维护了?
反正同窗三年,他是没见过。
等饭菜上了之后就更奇怪了。
他们点的菜里面有一道白灼大虾,需要剥头去壳。他就眼见着霍极戴着手套一只只给人女生剥虾,剥得干干净净。
喝艇仔粥时,他给人女生盛粥,特地拿公筷把粥水里边切得细细的姜丝给挑了出来,然后才把那粥放到人家的跟前,怕她喝粥烫到嘴,又特地让服务生再拿了一个碗过来。
可谓关心备至。
方思明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霍总,你也给我盛一碗呗?”
霍极头也不抬地道:“自己有手自己弄。”
方思明:“……”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掏出手机,藏在桌布底下给霍极发消息。
-方思明:“霍总,你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霍极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
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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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时照心回到楼下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了,平时这个时间,家里人基本上都睡觉了。晚上十点多十一点的时候,杨佳敏女士给她发了短信,问她回到哪儿了。
彼时他们还在饭店吃饭聊天,不过从粤菜馆换到大排档。桌上摆着烧烤,时照心坐在红色的塑料凳子上,捧着豆奶喝,旁边霍极和方思明喝啤酒,三个人天南海北聊天。
大多时候都是两个男生在聊,聊了很多在学校的趣事,她安静地听,这些事情都是她没怎么了解过的霍极的日常。
方思明讲到霍极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他喝得有点多了,话很多很密,眉飞色舞绘声绘色道:“哎哟,我的天,你都不知道霍极在学校多受欢迎!
“那时候霍极坐在窗边,吸引了好多女生过来看他。一下课,我们班门口就围了好多女孩子,哎哟,那叫一个大塞车啊。打了预上课铃,她们还恋恋不舍不愿意走。
“后面我们老班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回事儿,麻烦啊,就把霍极的座位调到里面去了,嘿,你猜这回怎么着?”
时照心追问:“怎么着?”
方思明叹了口气,说:“这群女生带了望眼镜来学校,也不堵门口了,直接上设备看帅哥,你说牛不牛?”
时照心扬眉看向霍极,说:“你这么受欢迎啊。”
方思明:“他超级受欢迎!他的抽屉里可能没有笔没有书,但绝不会缺少情书。”
“行了。”霍极伸手准备把方思明手里的酒杯拿走,“方思明你喝多了,别喝了。”
“你干什么,我还能喝啊!”方思明不肯放手。霍极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掰。方思明力气没他大,转头给自己搬救兵,“时照心救我!”
时照心也好奇以前的事,拽了一下霍极的衣摆,说:“你坐下。”
霍极说:“他这样儿明显是喝醉了。”
时照心却不这么认为,道:“他明明口齿很清楚啊,看着挺清醒的。”
方思明点头如捣蒜,说:“对啊,我很清醒的。”
霍极:“时照心你没搞错吧,就他这样还叫清醒?”
“他说他清醒。”时照心说,“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
方思明像直播中台一样大声重复:“没错!少数服从多数!”
他嗓门儿大,旁边的食客都纷纷朝他们看过来了。霍极默然片刻,“啧”了一声,松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方思明给时照心暗暗比了个大拇指,而后他便彻底抖擞了起来,甚至拿出手机,一边翻着列表一边给时照心指着看,说:
“我列表里这些女生啊。十个里面有九个喜欢过霍极。”
时照心沉默片刻,道:“有这么夸张?”
“就是这么夸张。”方思明重重点头。
“他受欢迎的程度简直刷新我的认知——你看这个女孩子。”他点开一个女生的朋友圈,说:“这个女孩子,她给霍极送了一年的早餐。”然后他又换了一个女孩子,道:“这个也是,她是外班的,但为了追霍极,快把我们班的所有人名字记齐了。”
“还有这个,你看……”
“这个……”
“哦这个……”
时照心:“……”
方思明例举的人数之多,她甚至都记不得到底有几个了。
也是这时,两个女孩儿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站到他们跟前。
“Hey。”其中一个容貌明艳的女孩儿跟他们打招呼,说明来意。这个过程中,她的眼睛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着霍极。
时照心扶着杯子的手动了下。接下来,那女孩儿说的话和她心里猜得一模一样。
“这位帅哥,方不方便加你一个联系方式?”
方思明拍了一下时照心,挑眉起哄道:“你看我刚才说什么!”
时照心勉强笑笑,应付了几句,低头喝水。她现在有些庆幸杯子里的豆奶还没喝完,能供她掩盖一二。
但她却想知道,此刻他会怎么回答?
还没等来他的回答,她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是杨佳敏女士给她打来电话。她手忙脚乱接起电话,侧身掩过话筒。
“喂?妈妈?”
“照心,已经十点钟了,你和霍极现在回到哪儿了?”
“我们……”时照心看了一眼霍极,迟疑道,“我们还没回去。”
杨佳敏的声音拔高了些,不可思议道:“几点了?现在还没回来吗?”
时照心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给我吧。”
身后忽然传来霍极的声音。
她愣了愣,他已从她手上轻巧地拿走手机。
“喂,杨阿姨,我是霍极。”
……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把晚归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许诺现在立刻回去,又安抚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她接过手机,又看了一眼站在那边的两个女孩:“那现在我们是?”
霍极这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两个人等着他的回复,便转头对她们说:“联系方式就不加了。”然后伸手一拉时照心,“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的话很少。霍极
7. 第 7 章
《以好友之名[暗恋]》全本免费阅读
听到这个问题,霍极显然愣了一下。
时照心本来是认为他没有女友的,但看他这反应,她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她不确定,又问了一句:“……难道你有?”
他站在楼下,用莫名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几秒。她被盯得背脊微僵,微微错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一小会儿,她终于听见下方传来了很轻的一声哼笑。
——“是谁又在造谣了。”
他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带着一以贯之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猛然抬起眼,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
“说吧。”他把手机收回裤兜里,说,“时大小姐又听到什么假消息了。”
时照心:“……”
见她不答,他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她面前。他俯下身,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你怎么不吱声了。”
时照心自知气短,抿了抿唇,极不情愿地:“吱。”
霍极:“……”
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他长指微屈,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时照心啊时照心,你这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他没留力气,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脑门儿发出“啪”地一声轻响,疼得她泪花登时就冒了出来。
“霍!极!”
她捂着额头控诉他:“你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女孩子?”
霍极哼了一声,说:“你还记得你是女孩子?哪有女孩子随便打听男人感情生活的。”
“可我又没打听别人的。”她扬起下巴,一字一句提醒他,“刚才,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你才承认我是你爹。”
可惜霍极并不买账,他轻嗤了一声,视线落在她外套上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低头一看,外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卡通猫咪。被他这样看着,她莫名有种羞耻感,一下子把那猫猫头捂住,道:
“你不许看!”
霍极眉梢微抬,“怎么,不能关心一下我的活爹吗。”
时照心说:“……不能!”
“哦,不能啊。”
霍极点点头,煞有其事道:“那这样看来,我也不必告诉某人现在已经凌晨了,到时候不幸被打也不能怪我了喔。”
这人怎么……这人怎么这样啊!
时照心简直想咬死他。她在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背过身去掏钥匙。
回家,她现在就立刻回家!
她抖落出大门的钥匙,准备开锁,身后传来一句:
“放心吧,我没有女朋友。”
她的动作微顿,而后装作无事般平静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笑了一声,似乎是已经预料到她心口不一的反应。
她咬咬唇,收起钥匙,冰凉凉的钥匙硌在手心,似乎提醒她放松紧张的情绪。她静了几息,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又笑。”
“时照心,你不用担心。”霍极说。
她皱眉:“什么意思?”
霍极低着眼望她,本是英挺桀骜的长相,此刻却被半明半昧的光线衬得很温和。他放缓声音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我不会让你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他弯下腰,拇指在她额角泛红处轻轻揉了揉。
——“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望着他认真的眼睛,心里蓦然一酸。
时照心开门回家时,已是凌晨。她心中忐忑,动作放得很轻,她之前从来没有那么晚回过家,又心存侥幸地想,或许现在杨佳敏女士已经睡了,她们并不会直直撞上。
但是并没有。
一推开门,暖融融的灯光倾泻了出来。杨佳敏歪坐在灯旁的单人沙发上,以手支额,闭着双眼,神色疲倦。听到门口传来声响,她迷迷瞪瞪地问了句:
“……照心回来了?”
时照心除去鞋袜,穿上拖鞋走了过去,“妈,你怎么不进房间,在这儿睡呢?”
杨佳敏打了呵欠,说:“你还没有回来,我不放心。”
时照心抿了抿唇,心里愧疚,她跪坐在杨佳敏的脚边,握着她的手说:“妈。我不是跟霍极在一块吗?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知道,我知道。”杨佳敏拍了拍她的手,“我就是担心嘛。”
“我现在已经回来了,妈,你赶紧回房间睡觉吧。”
杨佳敏点头应好,又叮嘱了她两句,让她早些洗漱早些睡觉,提醒她明早还要跟外婆和好友去庙里拜佛,要养足精神。
时照心一一应了下来,反过来敦促杨佳敏早些去休息。杨佳敏笑了笑,依着她说这就回去房间了。离开客厅前,杨佳敏又再次叫住时照心:
“……照心啊。”
“嗯?”
“下次别玩得这么晚才回家了。妈妈会担心的。”母亲望着她的眼神温柔中带了一点哀伤,“乖乖的好不好?——妈妈只有你了。”
时照心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时照心的外婆信仰佛教,隔三差五便会去深城最大的佛庙拜一拜。在时照心高考之前,她便去过好多趟,求各路菩萨佛祖保佑她的乖宝金榜题名,这高考成绩快出来了,老人家又念叨着还要再去拜一拜,认为这样更稳妥些,还问时照心要不要跟她一块儿去。
左右是放假了,时照心也想要多陪陪老人家,于是便答应下来。巧的是,时照心的好友,施知一也在这天约了她,一番撮合之下,她们便决定一行三人明天都去庙里拜一拜,然后两个小姑娘再自己去玩儿。
第二天一大早,时照心便起来洗漱换衣服。她的手指一一划过衣柜里面的衣服,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由杨佳敏女士添置的,上面大多有可可爱爱的卡通刺绣。她抽出一套同样绣着卡通图案的衣服,却没由来地想起昨天霍极看她外套上黑色猫猫头的眼神,她的动作停住,把衣服挂了回去,换了一套。
临出门前,时照心被杨佳敏叫住:“照心,你要不要换身衣服再去啊?”
时照心低眼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穿搭,碎花连衣裙,脚踩白色凉鞋,是再正常不过的搭配了。
她捏紧背包的细带,“妈,这么穿有什么问题吗?”
杨佳敏指了一下她的上衣,说:“袖子短了。”又指了一下她的裙子,“裙子还
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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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法寺位于半山腰,她们可以慢慢走上去,当然也可以乘大巴上去,直达弘法寺门前不远处。不过早上八点多钟,上山的大巴旁边人已排起长龙。外婆年纪大了,膝盖腿脚不好使,所以她们选择坐大巴。大巴停稳,时照心扶着外婆下车。
浓阴落地,山道上,游客信众手里提着些许瓜果鲜花,三三两两的往上走。道路尽头,辉黄色庙宇稳稳坐落于青山怀抱之中。
时照心她们也顺着山道往上走,跟在外婆身后一级级攀上石阶。寺庙里梵音阵阵,寺庙里边人头攒动,在繁忙中又自有规矩,四处都是檀香燃烧的味道,香火缭绕。
时外婆一边领着她们往前走,一边低声跟她们说了礼佛的注意事项。跨过高高的门槛,在门口处领了三根香,才去宝殿面前点燃线香。香炉前香客围绕,但彼此谦让,说话请人“接过”也都是低声细语。
时外婆来过很多趟,道路门道都熟悉,两个小女生跟在她身后,一间一间神殿虔诚地拜了过去。
弘法寺佛殿众多。她们在求姻缘的观音殿前和求学业的文殊菩萨那儿停留的时间最久。时外婆跪在软垫上,非常虔诚地三叩首,双手合十,嘴中默念有词,念了许久许久。
时照心大抵也能猜到外婆求的是什么,一是她的学业,二应该是向神佛许愿,请求她的父母能够重归于好。
——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和好。
她低头闭眼,深深呼吸,摒弃掉心中所有的杂念,仿照她外婆方才做的那样,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把想说的话,想许的愿望在心里车轱辘一样说了好几遍,又谢谢佛祖保佑等等。她来的次数少,业务不甚熟练,说到后面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外婆却是一直在默念着什么。
时照心看看手表,时间跳转了五分钟。
外婆还在继续。
她又等了十分钟。
外婆还是没有结束。
又过了十来分钟……她实在没忍住再次偷偷抬眼瞥了外婆,还是没有说完。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竟能说这么久。
好友对她眨眨眼睛,两个少女跪在时外婆身后,瘪着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又双双迅速地憋住了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家终于祷告完了。她的手撑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准备起身。时照心连忙伸手去扶她,老人家的腕骨细细瘦瘦,皮肉也是松松松垮垮裹在骨上,和记忆中大不一样了。她低头看到她手背上深褐浅褐色的的老人斑,心里顿时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再祷告久一些的。
外婆浑然不觉她的情绪,握一握她的手,笑着说:“走,我们去上香。”
观音旁边便是万佛殿。
殿前香炉檀香袅袅,许多善信围着香炉点香、插香。万佛殿里,神佛高坐于殿上,神态悲天悯人。
她低头垂目,心中默念。
听外婆说过,万佛殿主管平安和健康——如果佛祖果真能听见信众的心声,她希望所爱之人都能健康、平安、顺遂。
而后,她认认真真地将手中的线香插入香灰之中。那长长香灰抖了一下,坠了下来,些许灰烬落在她手背上,倒也不烫。
敬香结束后,外婆也不拘着她们,说难得来一趟,可以走走逛逛。她们两个女孩也确实很少来这寺庙古刹里,看什么都颇感新奇。
偶然路过某一间十分安静肃穆的大殿,只见中间被围了起来,四周留了供人穿行的通道。有好些人端正坐在大殿中间,他们都在低头抄什么东西,已经写完的纸张长长的,有的铺开在桌案上,有的被卷了起来。
时照心心里好奇,低声问身旁的外婆,他们都是谁?在抄什么东西?
外婆和她说,有些信众会来寺庙里抄经文以祈福。
两个小姑娘点点头,似懂非懂。
“有烦心事来这抄抄经倒是好的。”外婆温声说,带着她们一路缓步下行,“这儿确实非常清静,很适合静心定心。”
离开前,时照心回身朝那殿中望了一眼。
施知一往前走了几步,见好友没有跟上来,在下面几级台阶仰头唤她:“照心?你怎么不走了?”
“来了。”时照心快步走下台阶,挽住好友的手。
风过竹林,外间香火缭绕和人声细碎。那些信众却始终伏于案前,一直在低头抄写经书,执笔的手稳稳的,从未抬过一次头。
外婆说得对,这佛门是有令人清静的魔力。
她们绕着原路返回,穿过长廊,看到一海棠形窗门前聚了许多人,他们排了长长的队,都在拍照。旁边路过的信众好奇在问,为什么这儿这么多人,正排着队的女孩儿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没什么,就是这儿拍照好看。”
闻言,施知一好奇抬头望了一眼,从这个角度向外看,能看到寺庙黄澄澄的飞檐、浓绿茂密的树冠,还有瓦蓝瓦蓝的天空,确实好看。她脚步一顿,伸手拉住好友时照心,悄声说:
“照心,不如我们也去拍一张?”
时照心犹豫几秒,看看外婆,以目光征询她,时外婆笑着对她点点头。于是两个小女孩儿欢欢喜喜地排到了队伍后面。轮到她们时,时外婆还给她们指点,让她们再往旁边移一点点,这样能拍到更全的景。
拍完之后,她们走两步停三步,头靠在一起检查刚才的照片,小声讨论要在朋友圈发哪张照片,又要配什么文案。时外婆也不催她们,嘴角带着慈祥的笑意,站在她们前面点儿,等着两个小的跟上来。
小女孩儿嘛,爱俏,喜欢漂亮的风景。她知道,她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
上午的行程安排其实就是去庙里拜一拜。下山路上,外婆问时照心中午和晚上是不是都不回家吃饭了?
时照心眨眨眼,说中午嘛肯定不回家吃了,晚上如果不回去的话,她会提前给家里打招呼。
外婆听后笑着点点头,叮嘱两个小女孩儿说:“那你们两个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时照心和施知一乖乖应下,对视一眼,眼里雀跃。高考前学业紧张,现在好不容易解放了,当然要去吃吃逛逛,开始姐妹约会局。
她们也没有费心去想到哪儿玩儿,打的就直奔热闹的商圈。商圈是最不出错的选择,主要是深城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这里最有特色的地方是各种商场,能够满足各种休闲娱乐。
今天恰好是周末,商场里的人相较于工作日更多,挤挤挨挨的。她俩方才下车后走了一段路,额角已经微微沁出了些汗,便商量说先去买一杯饮品补水解渴。商场里饮品店太多了,一排过去全是奶茶店,各有千秋,她俩凑在一起聊了半天也没选出来喝什么,像皇帝翻绿头牌似的,都挑花了眼。
选到后面都累了,施知一随手指了一家说:“算了,今天太热了,要不这一家吧。他们家的招牌还不错。”
那招牌上写着五个大字:苦瓜柠檬茶。
这什么搭配?
时照心拧眉:“这个好喝吗?”
她最讨厌苦味了,小时候喝中药喝的,闻见苦味都反感。
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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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心愣了一瞬,然后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儿,平静地点一点头,说:“是,请问你是?”
王思彤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道:“我叫王思彤,是霍极的朋友。”
“你好,时照心。”
时照心记得方思明是霍极的同学,他们在一块是不是说明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便直接问道:“你们都是霍极同学吗?”
“哦,他们是,我不是。我跟他们不是一个班的。”王思彤笑笑,扬扬下巴主动说,“喏,那边那个穿空军的黄毛,看见了吗,他叫卓非凡。”
卓非凡一边笑骂了一句王思彤,一边笑着跟时照心打了个招呼。时照心也笑着对他点一点头。
王思彤继续说:“我和卓非凡是朋友,卓非凡和霍极他们是同学,大家关系比较好。高考毕业之后,卓非凡叫上我,和霍极他们一起出去玩儿了一趟,大家就这样都认识了。”
时照心呼吸稍浅,直觉有些微妙。
王思彤说的毕业旅游,是不是之前霍极喊她去,但她缺席了的那一趟?
“嗨。反正大家现在都是朋友了嘛。”方思明也加入对话,转头问时照心她们两个女孩儿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时照心和施知一对望了一眼,说:“我们两个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随便走走逛逛这样子。”
听到她们这么说,方思明便邀请她们加入玩耍的队伍。
“那你们两个要不要考虑考虑和我们一起呗?”方思明游说道,“你们两个单独玩儿多无聊啊,来加入我们啊。”
时照心默了默,说:“呃……可是我们两个还没有吃饭。”
方思明点点自己的手表,表盘显示时间:11:30AM。
“才十一点多,这个时间点,我们谁都没有吃饭啊。”
“对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吧。”王思彤也加入劝说的队伍。
时照心没回答,今天是她和施知一期盼已久的姐妹局。
却不料好友施知一忽然出了声: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玩吧。”
时照心猛然回头看施知一,用目光询问她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施知一弯了弯眼睛,轻轻一捏她的手心。
打探一下情报嘛。反正暑假这么长,她们还会有机会见面,可现在这种好机会不是天天都有的。
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饭,选什么馆子就至关重要了。他们显然对彼此的饮食习惯非常熟悉,三言两语就把馆子的名单确认得七七八八了,在圈定最后去哪家的时候,他们很照顾她们两个“新来的”,把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她们两个。
时照心刚才在旁边听他们讨论了好一阵,也能推测出他们的口味其实是偏辣偏咸的,跟霍极一样,但她本人不太争气,沾不了麻辣。
纠结了一会儿,她轻声询问:“那要不,就鸳鸯锅吧?”
这样他们既可以吃辣锅,她和知一也能吃吃番茄锅菌汤锅这种不辣的锅底。
“行啊,那就鸳鸯锅啦。”
“哎,这家店好像很火的,饭店排队人超多。”
“那快点走走走啊!!”
好在去的时间早,也没怎么排队就轮到了他们。坐下来点好菜,大家坐着聊天。
方思明聊着聊着,转头瞅见王思彤和时照心和施知一坐在一起,女孩子们正在聊天,脸上都带着笑容。大家都知道王思彤喜欢霍极,一个是霍极的爱慕者,一个是霍极特殊对待的亲密发小,现在两个人凑在一起,举世罕见。他心里起了点促狭的坏心思,悄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三个女孩坐在一块,言笑晏晏,气氛和谐而愉快。
方思明长按住照片,转发给列表中一个深色的头像,那头像旁边写着三个字:
霍臭脸。
并贱兮兮地配文:“你看看这是谁?”
-
“之前给你转发的学校简介你都看过了吗。”
安静而华美的包厢内,男人沉而稳的声音打破沉默。
包厢里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但桌旁只坐了三个人,刚才说话的是一个外形儒雅英俊的中年男人,气度非凡,一看便知久居上位。
霍极歪坐在软椅里,懒懒道:“扫了两眼,没认真看。”
霍父皱起眉,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说:“胡闹!你不认真看怎么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学校?”看见儿子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他心中不悦更胜两分,沉声警告道:
“霍极,你这是和我谈话的态度吗。”
霍极“ 啧”了一声,慢慢地、不情不愿地坐直身子。
“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霍父又问了一次,他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美艳妇人,说,“正好你妈妈今天也在这里。我们一家人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你的事情。”
一家人?
半年都没见过一面的一家人?
霍极轻扯了一下嘴角,不在意地笑笑说:“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事情好聊?”
霍父沉住脾气,说:“聊聊你要去哪个国家上学,还有你未来的打算。”
“去哪儿上学?”霍极眉峰微挑,“这很重要吗?去哪还不都是一样。”
“霍极,你要学会为你自己的未来负责——”
霍极不等他把话说完,抢声道:“爸,你该不会是要破产了吧?”
霍父脸一黑,沉声骂道:“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我不是让助理把公司本季度的财报给你送过去了吗?你是不是又没看?”
“你别冤枉我,这次我可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完了的。”霍极拉长声音道,“财报中写了,在我们伟大的霍御景霍总的带领下,集团各公司稳中有进,占据了更大的市场份额,利润也再创新高,前途光明,不可限量。”
他的语气平直,字正腔圆。
霍父皱着眉,横听竖听,怎么都感觉这臭小子又在阴阳内涵自己。
“我爹业务水平优秀,身体健朗,工作努力又上进,任谁都要夸赞一句‘霍总十分有实力’。”霍极话音微顿,才道,“有这么好的一个榜样,我当然也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听见这话,霍父眉目舒展,脸色稍霁,心想这臭小子也许真懂事了,便道:“你说来听听。”
霍极笑吟吟地看向霍父,十分诚恳道:
“啃老啊。”
霍父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又好巧不巧想起先前阿姨给他汇报的情况,顿时怒从心头来,斥责道:“啃老是你的人生规划?你怎么敢说出口的?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跟我和你妈说什么——哦,你现在挺好的?好什么好!混账东西!”
“御景你先不要那么生气,吓到孩子了。”霍母傅淑珍在一旁柔声劝慰,她将目光投向霍极,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儿子你也是的,干嘛老气你爸呢?气坏了谁给你打钱?”
霍御景闻言顿时一噎:“……”
“你爸想跟你说的那些事情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先放放吧,不着急。”傅淑珍抚摸了一下自己艳红的指甲,道:“我们今天过来呢,是还有一件事儿。阿姨之前跟我们说,你最近一直在泡酒吧,夜不归宿。你跟妈妈说,是这样吗。”
“嗯,是。”霍极点头。
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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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有点模糊,显然是抓拍的,但还是能看清楚是三个女孩坐在一起聊天。霍极眉毛一皱,他们什么时候把时照心拐过去了?
-Hj: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
-方傻狗:逛街碰到了,就邀请她们跟我们一起吃饭呗
-方傻狗:你要不要现在过来?
霍极的手停在半空中。
霍御景和傅淑珍还在吵架,像某种喧闹的背景音,听得人心烦意乱。他几乎没犹豫多久,就在对话框里输入两个字,发送出去:
-Hj:地址。
方思明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他发过来一个定位,点开扫了一眼,是一个火锅店,就在他们常去的商场里。
-Hj:点菜没?
-方傻狗:点完了。
-Hj:锅底点鸳鸯锅。
-方傻狗:……不愧是青梅竹马。
-方傻狗:你的小青梅点的也是鸳鸯锅。
-Hj:嗯,她吃不了辣。
过了好一会儿,方思明才给他回了消息。
-方傻狗:6
霍极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拉开房门,回身对还在争吵不休的父母说:“你们吵,我先走了。”
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霍御景沉声问他:“你要去哪里?不吃饭了吗。”
“吃什么饭。”霍极回头瞥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声线平淡却讽刺,“这个包厢都快被你们两个癫公癫婆炸了。”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霍御景和傅淑珍是什么脸色,直接离开,走之前甚至还不忘记把门也贴心地带上了,把身后霍御景他们训斥他“滚回来”的声音一并关在后头。
木门质地厚重,在掩上的瞬间,他们两人的争吵声就变得很小了,几乎听不见。
会所走廊两旁是擦得锃亮的玻璃,能照见人影。霍极不经意间瞥见自己脸上已然浮现出一个清清楚楚的红色巴掌印,嘴角甚至还有点破皮了。对照着玻璃碰了一下脸颊,火辣辣地疼。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嗤笑了一声。
都说打人不打脸,但他这亲爹下手真是够狠的。
-
热闹的火锅店里。
锅底烧开,他们点的菜也陆陆续续上了。刚才饿了好一会儿,现在众人纷纷嚷着赶紧把菜下下去,好填饱肚子。
肥牛和羊肉卷等荤菜被筷子推进沸腾的红锅里,眼见着那盘菜有近三分之二都进了红锅,那愣不拉叽的男生还在往红锅里下,番茄锅里就没几片肉,而且他下菜的时候还没控制好力道,差点溅起滚烫的汤底,简直是灾难。
王思彤连忙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和筷子,说:“那什么,让我来吧。”
掌勺的大权来到王思彤手里,她动作不疾不徐,分得很均匀,红锅下一半,番茄锅也下一半。肉片被片得很薄,一进锅就很快蜷曲,染上油润的色泽。热腾腾的锅子咕噜噜滚着,把食物的香气挥发的更加充分,令人食欲大增。
王思彤先把番茄锅里煮熟的肉片捞起来,给时照心和施知一分了。
时照心有些惊讶,很快弯起眼睛向她道谢。
在分饮料时,王思彤也格外照顾她们两个女孩子。这群男生的神经相对比较大条,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多,默认饮料是啤酒,王思彤也能喝酒,倒酒时给每一个人都满上了,浑然忘了还有两个新来的妹妹。
王思彤用手背虚虚盖在她的酒杯上,先偏头问过她们:“你们两个能喝酒吗?”
时照心眨眨眼,轻声说:“我们两个不喝酒。”
王思彤点点头,又细心问过她们能不能喝冰的,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给她们单独要了冰豆奶。
施知一捧着冰豆奶,跟时照心小声咬耳朵:“我觉得她好细心哦——女孩子真的好好啊。”
时照心也认同地点头。
吃得正酣时,方思铭忽然一脸茫然放下手机:“我去……”
朋友们调侃他。
“哟,方总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方总不会是吃着吃着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了吧?”
方思明两眼放空,片刻后,才缓缓冒出一句:“霍极说他现在要过来。”
听到这话,王思彤和时照心都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看了过去。
男生们也炸开了锅。
“卧槽?”
“他之前不是说他不过来吗?为什么又突然要来了?”
方思明有点心虚,不敢跟朋友说他刚才把王思彤和时照心的合照发了过去,便含含糊糊道:“这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时照心便问:“他有没有说他几点过来?”
方思明说:“这他倒是没有说。”
有朋友问:“那我们吃到一半了……这要不暂停进食等等他吧?”
“等等呗。”王思彤接话道,“反正刚刚也垫了个底了。”
倒是没让他们等太久,大约过了十来二十分钟,霍极便说自己快到了。明净的玻璃窗外,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很快出现,正向他们这边走来,旁边路人频频回头看他。这也是常事了,霍极外形出众且身形高挑,在人群中一向是瞩目的焦点,但这回看他的人仿佛格外多。
等他走近来,好友都懵了,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这次这么招眼。
但见霍极那张英俊漂亮的脸上印着一个大大的巴掌,又红又肿——在人群里看到一个大帅哥脸上顶着一个大大的巴掌,任谁都要多看两眼,说不定还在私下脑补几出狗血恋爱剧情。
难以想象霍极是怎么顶着这么惨烈的一个巴掌走在人群里。
方思明指着他高高肿起来的脸,颤声说:“霍极你这是被谁揍了吗?”
霍极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回答方思明的问题,而是先对王思彤说:“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挪过去一个位置,我想和我朋友坐一起。”
王思彤愣了愣,什么也没说,很快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霍极坐下来,他侧边脸的那个巴掌印正好对着时照心这一侧。时照心不露声色地端详了片刻,慢慢皱起眉。
“你这脸这是怎么回事?”她压低声音,小声问霍极,“叔叔阿姨刚才找你了?”
除了他们,估计也没谁能让霍极挨这么重的巴掌了。
霍极“嗯”了一声,并不想多提。
时照心清楚他家的情况,没再多说
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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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看到霍极脸上有这么大一个巴掌印后,时照心就在美团上下了药膏,过了大约半小时才送过来到。她从快递小哥手里拿过药膏,准备往火锅店里走,却不料没走两步,便迎面撞上了霍极。
他脸上那巨大的巴掌印还没有消下去,他皮肤白,便显得那巴掌更加红了,很多人都在看他,但他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一副你看任你看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度,泰然自若地向她走过来。
时照心忙走过去,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霍极说:“火锅店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顺便看一下你出来干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提着的袋子上,眉稍微挑,道,“你这手上提的什么。”
“药膏啊。”她说。
霍极眨眨眼,问她:“是给我的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时照心点头说:“是啊。不然还能是给我自己的吗。”
她仔细看一看他的脸,摇头叹气说:“你这脸都快肿成那……什么了。”
霍极:“……”
我谢谢你,没有直接说是猪头。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是人来人往的商场,人门口特别多,杵在这儿引人注目,时照心便和霍极商量着去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涂一下药。
转了半天,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这儿有石板凳供游客坐着休息,旁边还有几盏小路灯。虽然灯光昏暗,但是也足够看清他脸上的伤痕了。
时照心解开袋子拿出药膏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说明书了解药膏的用法。一抬头看见霍极坐得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她对霍极一招手:“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霍极那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片刻后悠悠冒出了一句话:“我害怕。”
时照心:“……?”
时照心觉得他很莫名其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霍极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她手里拿着的使用说明,说:“因为你刚刚才看的用药说明。”
言下之意便是,时照心是刚刚看的用药说明,他担心这药膏并不适用于他的情况。
时照心给气笑了,懒得废话一把将霍极薅过来,说:“我之前用过这只药膏。”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她低头拆着包装,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就是初中那会儿啊,还是你给我买的,你不记得了吗。”
霍极摸一摸鼻子,他还真不记得了。
时照心将药膏拿出来放到一边,并没有立刻就拧开药膏,而是在那小袋子里掏出一小罐酒精,仔仔细细地用酒精把手消毒了一遍,然后又拆出一包长的医用棉签,这才将那药膏拧开,挤了膏体出来。
“你别动啊。”
她举起那棉签,凑到霍极的脸旁边。
霍极侧过脸,好让她涂药。为了上药,她靠得有一些近。余光中,她那双明亮而柔软的眼睛很专注地注视着他,脸侧传来很轻柔的触感,能感觉到她的动作放得很轻。
他的呼吸稍稍一顿。
她迅速拿开手上的棉签,有些心虚地说道:“我弄疼你了?”
霍极摇头,说:“没事,你继续弄吧。”
晚风习习,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地上斑驳的树影也跟着月色一起晃动。
一切都是宁静而平和的。
人的心也莫名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霍极忽然开口道:“我爸妈今天找我说去国外上大学的事情。”
时照心为他涂药的手顿一顿,若无其事地问道:“然后呢?”
霍极笑了一声,伸长两条腿,声音懒惫地说道:“然后他俩又打了起来。”
语带嘲讽。
时照心默然不语,她知道一些霍极家的事儿。
霍极的父母是彼此的初恋,在念大学的时候对彼此一见钟情,然后他们怀了霍极。按理说,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碰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会把孩子打掉的,但霍极的父母并没有——他们跟家里坦白了情况。刚开始双方家长都不同意,勒令他们打胎分手,但是两人坚执不从,僵持许久,最后看着月份渐大,双方家长到底是松口同意了。然后两人迅速领证结婚。霍极妈妈傅淑珍为了生霍极,还休学了一年多。
结婚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看好他们这一对,说他们太年轻了,一个公子哥和一个大小姐,本来就都是脾气娇纵的类型,不可能会为对方妥协太多,却在什么也不懂的时候仓促地进入到了人生下一个阶段。
却不曾想他们用事实证明他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霍御景的生意越做越大,傅淑珍从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家财万贯的富家太太,生活质量没有一点下滑。
可就在所有人都对他们改观,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好下去的时候,两夫妻闹掰了,还闹得特别难看,双双从家中搬出,霍极那会儿还小,被父母扔到爷爷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也是那时,时照心和霍极认识了。
时照心不好对他父母打架这事情发表什么言论,便把话题转回来,说:“那你是要打算出国读大学吗?”
霍极沉默许久。半明半昧之中,他垂着眼睫,侧脸线条显得格外锋利英挺。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说了句:
“可能会吧。”
时照心点一点头,没说什么。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在很久之前,霍极就有说过他爸爸妈妈希望把他送出国念书。
霍极冷不丁问她:“你呢。”
“我什么?”时照心抬头。
霍极问道:“时叔叔和杨阿姨有说希望你去念什么学校吗?”
时照心:“当然有啊。”
不仅有,他们甚至已经把她的高考志愿要填报哪些学校都商量好了。
霍极:“哪些学校?”
时照心垂着眼睛把他们拟定要填报的那些志愿挨着报了出来。霍极听完笑着问她,怎么都是些省内的学校?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她一边给他擦药,一边轻声说道:“他们不想我走太远。可能是担心我不适应其他地方的气候和水土,身体更差吧。”
霍极长长地“嗯”了一声,又问了句:“你自己怎么想呢?”
时照心犹豫了片刻,并没有立刻回答。
想起高考前那个午后,她和父母坐在咖啡厅里。
许久未见的父母因为她的学业和发展问题久违地坐在了一起,目标只有一个——说服她留在本省念书。父母费尽嘴皮子给她列举了种种好处,比如离家近父母可以随时去照顾她,离家近回家也方便,又比如说什么学校的认可程度也高,她没必要跑那么远去念书。
她还是不情愿的。
后来她母亲说了一句:“我和你爸爸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是去那么远,我们怎么办?”
一句话让她的坚持溃不成军。
她默许了会遵从父母的决定。
时照心想了想,像说服自己一样说,“嗯……也还行吧。其实留省也没什么不好。”
霍极没说话,乌亮的眼睛凝视着她。
他的目光很干净澄澈,似乎在反问她,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时照心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轻声反问了他一句:“那你呢?是自己想出国的吗?”
霍极并没有像她那样犹豫,他嗤笑一声,很快说:“当然不想。”
时照心:“?”
一想到他会留在国内的可能,她的心跳便微微加快,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说可能会出国呢?”
“我是觉得在哪儿读其实都没什么太大区别。”霍极说,“但他们很烦,如果能让他们闭嘴,也不
12.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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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照心和霍极回来之后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其中以方思明的反应最大。
霍极径直坐下来,然后踢了一下方思明的凳子说:“你小子在笑什么呢?”
方思明没想到是自己被点名,连忙说:“没啊,我们没在笑什么。”
“你最好是。”霍极不置可否地说。
方思明拍马屁道:“我只是刚才看到我们霍总回来之后脸明显变好了,为我们霍总感到无比地高兴,因此不慎在言语和行为上表现得略有那么一些些的夸张。”
霍极:“……”
霍极:“可以了,说更多就不礼貌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淡淡的,但比起刚过来时一副板着的死人脸,现在明显是心情好了不少,起码能接梗开玩笑了。
很会审时度势的方思明暗搓搓地试探他:“我说霍极啊,你和时照心……你俩刚才不是一前一后出去的吗,怎么现在是一起回来的?”
刚才王思彤也问了施知一,但她嘴也什么都没说。
时照心见话题牵扯到自己,不由得抬起眼来,视线和霍极相撞。没等她开口,那边霍极便直接道:“方思明你问那么多干嘛。”
方思明:“?”
霍极慢悠悠地说:“怎么有吃的还塞不住你的嘴?”
方思明连忙说:“哎?哎!我吃饱了!”
“你还可以再吃点。”霍极笑着给他夹菜,一夹就夹了一碗,笑吟吟地对方思明说,“快点吃,别浪费,不够还有。”
方思明:“……”
霍极老狗,你就是想堵住我的嘴!!
但方思明话没说错,刚才霍极出去时脸还是肿着的,现在脸上的巴掌印明显是消了很多,仔细看看霍极的脸上还涂有膏体。再结合刚才两个人一起回来的情况,在座的大概都能猜得出来他们两个单独出去是干嘛去了——不就是去涂药去了吗,他俩去就去吧,怎么还一前一后出去,回来之后也语焉不详遮遮掩掩的。
本来还没觉得他们俩有什么的,现在仔细一品,总感觉哪儿不对。
于是有朋友在一旁帮腔道:“哎哟,我的妈呀,方思明没说错啊,从来没见过霍极护着谁护得这么紧的。”
其他好友纷纷见状帮腔,维护兄弟是假,看乐子是真。霍极没理他们,男生都这样,没事喜欢犯一下贱,插科打诨,没个正形。
方思明迅速支楞道:“没错没错!你们那是没见着之前,之前我跟他俩一起出去吃饭,好家伙伙计又给人家剥虾又给人家挑姜丝的好不殷勤,看得我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时照心:“……”
霍极横了一眼方思明,怎么哪儿都有这挑事精?他伸长腿说,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怎么?你们想听到什么答案?”
“那肯定是合乎事实的答案啊!”有朋友抢白道。
时照心内心一跳,握着筷子的手也不自觉抓紧了。她感觉身边投来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很快又挪开了。
紧接着,她听见霍极说:“你们那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
——“我们是好朋友。”
……
吃完晚饭之后,霍极时照心和施知一打了同一辆车回去。霍极坐前排,两个女孩子坐后排。他们家都住得近,比较顺路。先把施知一送到家楼下后,又让司机掉头往他们那边开。
施知一开门下车,霍极也开门下车,接替施知一坐在时照心身边。
施知一:“?”
时照心:“?”
霍极解释道:“我换个位置。”
时照心和施知一对视了一眼。闺蜜眼中情绪复杂,但此刻时照心也不好说什么,抿了抿唇,轻声说道:“知一,你回到家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施知一点头应好。
汽车很快驶走。
施知一站在原处,看着红色的车尾灯远去,回想起方才饭桌上霍极的回答和闺蜜时照心略显黯淡的眼睛,不由得叹了口气。
-
回去的路上时照心一直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安静。霍极侧目,她正支着脸望着车外飞快后退的景色,眉心微蹙,不发一言。那瓷白的脸在夜色之中下显出一种血色很淡的脆弱感。
她保持这个姿势这样已经有段时间了。
她从小体弱,坐车很容易晕车,更别说刚刚吃完饭——是不是又晕车了?于是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手肘,她终于回头看他,以眼神询问他要做什么,眉心仍然是皱着的。
“你又在晕车么。”他问。
她愣了愣,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仔细打量她,才说:“你脸色不好。”
她的眼睫轻轻眨着,不吭声。
他倾过身,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也没了平时的嬉笑玩闹,关切问她:“真那么难受?”
她别开脸去,不想说话。
当然不是因为晕车——这个笨蛋。
身边传来点衣料摩擦的声音,她没回头,不想理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其实她挺神经的,他说的是实情,她难受个什么劲儿?这时,手上却突兀地被塞了个什么东西,又是一颗薄荷糖。
抬起眼,他刚收回手。
她把糖塞回去给他:“不想吃。”
霍极叹口气,对她招手:“那你过来。”
她看他一眼,“干什么?”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说:“过来靠着我睡会。”
“不用了。”她眼睫翕动,懒得动弹。
霍极“啧”了一声,懒得再废话,直接攥过她的手腕,三两下把她拉到身边来,摁牢了。
她的脸颊被迫抵在他身前,挣扎无能,让她都有点恼了,低叱道:“霍极,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他语气不耐烦,手掌却在她背上轻拍着。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放低了,也变轻了,像诱哄小孩儿似地说,“睡吧,睡着了就不晕了。”
时照心又挣扎着动了两下,被他制住。她眼睫微阖,到底没再动了。
回去之后时照心收到了施知一给她发来报平安的短信。她给施知一回消息说她也刚刚到家。但见聊天窗口上,她给施知一的备注和“对方正在输入中……”不断切换,老半天了,好友还没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
-时照心:“怎么啦?”
-时照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施知一:“刚才你们两个吃饭的时候不是出去了吗?然后我有一点担心你
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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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省的高考成绩是在6月25号中午出来的。这天早上,杨佳敏女士显得格外紧张,饭桌擦了三遍,反复检查电脑上事先填写好的考生信息是否正确;外婆坐在神龛前,嘴中念念有词求神佛保佑;外公也不去找霍老爷子下象棋了,他性子急,或坐在沙发上等着,或在客厅里焦急地踱步,嘟嘟囔囔说怎么还不到时间啊。
尽管大家都知道她发挥得不错,但成绩没出来之前,还是忍不住紧张。
时照心自己却是相对平静的,她向来估分很准,早前就已经对过答案,知道自己大概是多少分,也大概猜到自己在全省排多少位。
时针终于指向11点,高考分数放榜的时间。
几乎是时间一到,杨佳敏女士迅速点击鼠标查询高考成绩。全家人都凑在电脑面前,页面卡顿,显示空白。
杨佳敏“哎”了一声,切换到另外几个早已打开的页面,挨个点击,依旧不显示,这可把她急出了一头的汗,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么还不出来呢?
时照心安慰母亲说:“现在应该是查成绩的流量高峰期,再等等,不着急。”
怎料她话音未落,页面忽然刷新。
杨佳敏一拍她肩膀:“出来了,出来了,你快看看!”她自己不敢看,一个劲地催时照心看。
时照心屏住呼吸,这个时候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成绩已经出来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了。她定定心,向屏幕上看去,看到分数后又惊又喜,转头和家里人说。
“稳了!”
689分,全省前一百名。
这个分数比她自己之前预估的分数还要高二十来分,对她来说算是超常发挥了。
杨佳敏听到这话,也朝那屏幕上看过去,看到成绩的瞬间,她的眼眶便迅速红了起来,抱着女儿喜极而泣。外公和外婆也都万分激动,高三这一年过得不容易,早出晚归,孩子身体不好,到考前两三个月经常生病,基本上每个月都要感冒发烧一次,天气热了,别人都能穿短袖了,她还披着外套,一手拿着纸巾,一手抓着笔写卷子,不敢松懈一点儿。时照心懂事,嘴巴上不喊累,但家里长辈都知道这日子难熬,心疼不已,只能在生活上尽力让她舒服一些,再舒服一些。
如今取得了这样好的成绩,大家既开心又感慨,百感交集。
杨佳敏擦擦眼泪,对时照心说:“你爸还不知道呢,你给他打个电话去报报喜。他现在肯定在等着你的电话。”
时照心眨眨眼,问道:“妈妈你不去给爸爸打吗。”
“我有什么好给他打的……”杨佳敏别开眼睛,说,“这是你的喜事儿,你辛苦努力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考出来的成绩,应该要你跟他去说,顺便敲你爸一个大红包。快去吧。”
见她这么说,时照心明白她是真不打算去给时家明打这个电话,心里叹了口气,答应下来。时家明听到这一喜讯,果真欣喜不已,电话刚挂,时照心就收到了好几笔转账,还有时家明给她发的一条微信:“乖女儿,这是给你的奖励,快收下!”
没过多久,家族群里便沸腾起来,家里的亲戚们纷纷跟家里的还没高考的小朋友说跟着姐姐学一学。之前就都知道时照心学习争气,但这回高考确确实实是考得相当好。要知道粤省总高考人数将近80万人,实际参考的人数也有70多万,这意味着竞争非常激烈,每增加一分都能甩掉上千人不止。时照心这个成绩和这个排名,可以算得上这届考生中的前0.0125%。
时照心自己看着这成绩也感觉像做梦一样,她盯着这成绩看了半天,抿唇笑了起来。
出分的喜悦过后,填报志愿这一件大事便提上了日程。时照心是班上的种子选手,老师们对她寄予厚望,成绩出来没多久就来问了时照心考了多少分。得知她考得不错后,十分欣慰,叮嘱她好好填志愿。她一一谢过老师。
另一边,家里的长辈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她的高考志愿。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一遍如何填报她的志愿,但这实际考出来的成绩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再高些,完全有能力去冲击更好的学校,留在本省似乎有一些浪费了。
手机里,同学群的消息弹个不断,同学们或喜或忧,考得好的怕表现的太过高兴让考得不好的同学心里难受,考得不好的同学心里固然不好受,但也不想让别人可怜自己安慰自己,于是群里整整齐齐地刷起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风景哪里都是美”。
也有几个关系比较要好的同学,私下问了时照心的情况,时照心都说了。别人没主动说的,她也没问,想了想,只去找了一下闺蜜施知一和霍极。比起其他人,她更想知道她这两位朋友的情况。
施知一很快给她回了消息,心情很不错地跟她说,她想去的学校也稳了。
时照心为她高兴,两个人很幼稚地在聊天界面撒花、放烟花炮竹、扔炸弹庆祝了半天。
唯独霍极迟迟没有回她的消息,从早上到傍晚,霍极没有一丁点动静,所有的社交平台都没有发任何状态。
她简直怀疑霍极是不是消失了,甚至担心起他是不是考得很差,所以心情不好不想理人?但这种猜测又很快被她否定了——霍极大概率是要出国的,不会留在国内念大学,所以高考对他来说可能并不那么重要。
她反复点进去和霍极的聊天页面,都没有收到新的消息,就在她灰心丧气的时候,霍极忽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时照心一下子跳起来,膝盖撞到了桌子上,疼得她“嘶”了一声。她接通电话,霍极那边的背景音非常嘈杂喧闹,音乐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甚至于都有些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喂?霍极?”时照心皱着眉,“你在哪儿?怎么周围这么吵?”
“我在……”霍极话还没说完,声音便陡然拔高,“王思彤你过来拉着方思明!他又要吐了!——”
与此同时,电话挂断,只剩忙音。
时照心愕然,看看手机屏幕,显示对方已挂断。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刚才电话挂断之前,她听到了霍极在喊王思
14.第 14 章
KTV的包厢里,拿着话筒唱歌的人在鬼哭狼嚎,其他人围着茶几在打牌玩游戏喝酒,谁也没注意摆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回。第二次电话拨进来时,方思明眼尖地看见霍极的电话亮了,他用手肘一拄霍极,说:
“哎,豌豆公主给你打电话了。”
听到这名字,王思彤抬起眼来。
霍极把身边贴过来的人推开,拿起手机一看,还真是时照心。他接通电话:“喂?时照心?”
电话那头的声音轻柔:“我到KTV门口了。你在哪个包厢?”
霍极皱起眉,再次向她确认了一遍:“你现在在KTV门口?”
“对,就是你给的那个地址。”
霍极豁然站起身就往外走:“你就站在原地别乱跑,我去接你。”
他走得太突然,留了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方思明往外努了努嘴,说:“他干嘛去啊?”
“说是去接人吧。”
“谁呀?能让霍极这么快就出去了?”
“就,那小青梅呗,还能有谁呀。”
“时照心。”王思彤说,“她叫时照心。”
霍极大步往外走,行至门口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扬声唤她:“时照心!”
她抬起眼,霍极正向她走过来,他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时照心:“不是你给我发的定位吗?”
“是你问我在哪儿呀。”霍极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头,说,“算了,我进去拿个车钥匙,把你送回家。”
她听出他刚才是并没有想让她过来的意思,抿了抿唇,问道:“那我在这等你吗。”
霍极回头看看她,一身洁白素净的长裙,从头发丝儿到手指甲盖都写满了“柔弱”“无害”。她和他不一样,从小到大都乖,就没去过什么声色场所——不是,她怎么这么大胆,敢自己一个人过来的?现在让他把她放在外边儿,他还真有点担心。
于是他叹了声说:“你先跟我进来吧。”
时照心沉默地跟在他后边往里边走,见他熟悉地绕过长廊,推开包厢的门。翻天的声浪顿时涌了出来,把她震得一懵。
他们两个人一进去,里面顿时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里面有些人之前她见过,有一些则是陌生的面孔,想来应该也是霍极的朋友或是同学。时照心有些无措地眨眨眼,拘谨地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霍极也没理那么多,直接走进去拿桌上的车钥匙,随口跟大家伙解释了一句:“嗯,我送她回家,你们先玩儿。我们就先走了。”
有不了解情况的人八卦地高声问了句:“霍极,这是你女朋友吗?才毕业多久,这就谈上了?”
时照心的眼睫一颤。
霍极顺手抓了把碎瓜子甩在他身上,说:“别扯蛋,我都说了这是我朋友。”
朋友一边狼狈逃窜一边打趣道:“胡扯,朋友你怎么可能这么着急啊!我看是假朋友真女友吧!”
霍极懒得再理他们,说:“走了,你们玩。”
朋友们纷纷出声挽留他们,让他们留下来再玩会儿。霍极着急把时照心送回家去,去意决绝。时照心低眉顺眼跟在他身后。
自觉跟时照心比较熟的方思明说:“时照心你别听霍极的,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玩游戏呗,大家都是自己人。”
这时,王思彤也开腔道:“对呀,就留下再一起玩会儿吗?”
霍极说:“都说要先送她回家了,待会儿再回来。”
听到霍极这么说,朋友们也都不劝了,改口道让他快去快回。
时照心抿了抿唇,忽然抬手拉了一下霍极的衣摆,说:“霍极,我也想玩会儿再回去。”
霍极回头,目光讶然:“杨阿姨允许你出来吗?”
时照心知道他想问的是她妈妈是不是同意她来这样的声色场所,又知不知道她要在这里玩儿,晚些再回家去。她的神色未变,避开了他的问题,只回答道:“她知道我出来的。”
霍极见她坚持,默了两秒,耸肩说:“那行吧。”
之前对他俩有一些了解的朋友见霍极松口,私下用手机一勾兑,心里憋了点坏水,提议说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
他们人多,彼此也熟悉。唱歌打牌喝酒刚才都玩得差不多了,现在多了个陌生的,听说和霍极渊源深长且他确实非常在意的女孩子加入,这就好像一条鲶鱼掉进了本来百无聊赖死气沉沉的沙丁鱼群里,众人顿时变得活力四射。
大家合力清空乱七八糟的桌子,摆上空酒瓶和真心话大冒险的问题券,最后围坐在一起。
游戏开始。
游戏规则很简单,旋转空酒瓶,酒瓶停止,瓶口指向谁谁便要回答真心话或者是接受大冒险的挑战。
第一轮。
酒瓶旋转起来,慢慢减速并停了下来,瓶口指向一个时照心并不认识的人。她心里松了口气,看到这个可怜的人被大家伙狠狠地捉弄了一顿。
第二轮抽中了她的熟人方思明。
朋友们看着他“嘿嘿”笑了两声,问他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方思明看到刚才那个人的可怜的境遇,忙不迭地说:“真心话,真心话!”
提问的人问:“高考考了几分?”
听到这个问题,时照心都有些吃惊,他们在外面玩得这么忘我,她刚才差点还以为今天不是出高考分的日子。
方思明苦着脸,小声嘟囔道:“就知道你们要问这个……625。”
“考得不错啊你小子!”
“好好好,下一个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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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过了好几轮,时照心运气好,一次也没抽到她。反倒是霍极被抽到了一次。抽到霍极时,整个包厢都要快被掀翻了,男生们怪叫了一通,推推搡搡半天,推举了一个人出来问问题,不是别人,还就是熟人方思明。
方思明很猥琐地搓搓手,奸笑了两声,说:“哎呀呀,霍极你也有今天哈哈!!”
霍极不耐烦地抬脚踹他:“话快说,有屁快放。”
方思明敏锐躲过,问他:“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霍极:“随便。”
方思明“哦”了一声,不负众望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老实交代!你和时照心到底是什么关系?”
霍极笑了一声,说:“你们浪费了一个问题——我们就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满意了吗。”
时照心的呼吸微微一滞,继而像之前无数次做过地那样,熟练地、平静地将汹涌的心潮压下。
方思明很坏地回头看时照心,笑着问她:“他说的是真的吗?”
时照心神色从容而平静,回以微笑:“诶,这轮好像没有抽到我吧?”
方思明见从她的嘴巴里撬不出东西来,遗憾地“啧啧”了两声,拨转酒瓶,开始下一轮游戏。
暗绿色的酒瓶咕噜噜地在桌上转动着,瓶口划过一圈又一圈,众人屏息,见啤酒瓶的速度渐渐慢了,慢了,最后停了下来。
——瓶口直指时照心。
方思明一拍桌子,激动地跳了起来,面色得意而猖狂:“哎呀时照心,这一轮就抽到你了吧!这你就没话讲了吧!”
时照心笑叹了口气,说:“嗯,好啊,来吧。”
她愿赌服输。
方思明例行公事地问她:“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时照心犹豫了片刻,如果她这轮选真心话的话,方思明说不定会从她这边入手去问她问题,来交叉验证他们现在获得的信息。她不想要这么快暴露。
她做了个深呼吸,做好决定:“大冒险吧。”
方思明在大冒险的券里面抽了一张,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狂笑了一分钟,才高声念出:“现场找一名异性,坐在他腿上互亲脖子!”
听清楚问题的内容后,大家都沸腾了,这次大冒险比上一个还要刺激,这才是高考后放飞的他们想要看到的内容!
方思明把问题券一收,对时照心笑得不怀好意,“来吧,你选吧。”
时照心:“……”
说得她好像有选择似的——在场的,男的,她能认得脸的熟人,就只有霍极和方思明。
她把救助目光投向霍极。
霍极搭在沙发椅背上的手屈伸了一下。他懒懒掀了一下眼睫,剜了一眼方思明,才对她扬了扬下巴:
“还不过来?”
15.第 15 章
他大剌剌地坐在那儿,时照心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坐才好,她犹豫片刻,走过去坐在他的膝盖上边一点点的位置,也不敢坐太满,只占了一点点位置。
霍极踮了一下脚尖。
时照心本来就虚虚地坐着,再被这一颠,险些没坐稳。腰上适时扶住一双手,帮她稳住重心,但却让她的身体不住地颤了一下——那双手又大又热,温度透过薄薄的裙衫,被触碰到的那一块儿的皮肉都快烧起来了。
她的眼睫微微颤抖,手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他只是扶了下她,很快放开她的腰,转而握住她的手,给她借力。
“坐稳一点。”他懒懒地说。
时照心“哦”了一声,但还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太亲密,于是她的另一只手便扶了一下他的膝盖,却不小心触碰到少年人藏在灰色运动裤下的结实的腿部肌肉,是完全不同于她绵软细腻的触感。
她的脸突然腾地一下红了,耳朵也似在嗡嗡作响。他这时说了句什么,但环境太吵,心跳太快,她没听清。
“你说什么?”她问。
“我说——”
霍极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拽过来,她惊呼一声,险些摔入他的怀里,但他却轻而易举地接住她——她的手就撑在他的胸膛前。
手掌之下,是紧实的胸肌,和他稳健而有力的心跳。
因为姿势问题,他必须得微微仰起头来望着她。光影明暗交错,在他的脸庞上如水般流动,映得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暗夜里的星。
他微微一笑,依旧是那把懒散的声线。
“你坐得这么远,能亲到我吗。”
旁边人听见这句话纷纷“哦”了起来,起哄声怪叫声像铺天的巨浪将她吞没。
她的心跳得很快,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方思明适时提醒他们:“时照心你别发呆呀,要亲脖子的啦!”
她慌乱回神,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暧昧,她看了方思明一眼,有点后悔刚才的选择了。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问方思明,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这里她只能靠霍极,于是她小声问他:
“霍极——我反悔了,想选真心话行不行?”
声音轻柔,细听还有些微不可差的颤抖。
霍极把玩着她的手指,目光诚恳到甚至都有点儿可怜她的意味了,“你绝对会被他们这群狗扒掉一层皮的。”
他太了解他这群狐朋狗友了,都没个正形。
时照心:“……”
她深呼吸了几下,兀自装作情绪稳定的样子,对霍极说:“那,是你先还是我先?”
霍极笑了一声,反问道:“什么时候不是你先?”
时照心镇定心神,说:“好。”
方思明坚守搅屎棍裁判的职责,再次敬业地提醒:“注意!你们不能借位哦!一定要实打实的哦!”
时照心:“……”
她做了个深呼吸,做足心理准备,伸手推高霍极的下巴,他也顺从地顺着她的力道扬起了下巴。
她慢慢靠过去,他身上有他常用的须后水的味道,衣服洗衣液的味道……都一一变得分明起来,靠得越近,闻得越清晰,到最后,这些味道却仿佛混杂到了一起,只剩下她记忆里,独属于他的暖融融的辛辣的又带点苦涩的味道。
她暗自把这种味道称作,霍式费洛蒙。
她仰起头,在漫天霍式费洛蒙的包裹下,虔诚地,轻而又轻地,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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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了一下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一触即分。
她心跳如鼓,迅速拉开和他的距离,拘谨地坐在他腿上。还是只坐了一点点位置,甚至比最开始还要少。
霍极只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点柔软的触感,然后就迅速消失了,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异样的不自在。
但他未来得及细究,便听见方思明怪叫一声,说:“好好好!轮到你了,霍极!!!”
霍极简直要烦死这个搅事鬼了。
“不要理他。”时照心按住他的手,垂着眼说,“速战速决。”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似乎有温度,甚至有力度。
过了会儿,他出声唤她:“时照心。”
她茫然抬起头望他,他注视着她。一手握着她的手指,另一手环过她的肩背,扣在她的后颈上,并用大拇指抬起她的下颌角,让她露出颈部的皮肤。
“抬头。”
她下意识闪躲了,他却已迫近,目光富有侵略性,求生信号拉响——在大自然里面,动物的脖颈永远是最容易受到危险袭击的地方,供养生命的大动脉就藏在这薄薄的皮肤之下。
他的手指就轻搭在她颈侧的大动脉上。
在她的命门之上。
原先的轨道轰然失去秩序。
她微微阖上眼,眼睫颤抖,克制住内心保护自己的天性和准则。
KTV的音箱里播放着一首不知谁点的应景的缠绵情歌: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喧闹声中,她听见他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
“可以吗?”
16.第 16 章
“……你还亲不亲了。”
时照心等了半天,也没见他亲下来,那略带审视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抬头看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澄澈见底。他想到自己刚才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对上这样的眼神,他心里莫名有些异样,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把她的眼睛给捂住了。
时照心:“?”
霍极闷声说:“别看,不许看。”
时照心默然片刻,不知大少爷又搭错了哪根神经,只好催他快点。
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她说话时,声带传来的震动清晰地反应到他的手上,与此同时,她的睫毛还眨动了一下,就在他的手心轻扫,动静都细微却让人莫名心痒。
他不再言语,准备亲下去。可就在他准备亲下去的那个瞬间,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之前看到的一个冷知识——脖子两侧分布有颈动脉窦,如果在此处留下吻痕,可能会形成血栓,严重者可致人死亡。于是他默默地换了一个位置,在锁骨下一点的皮肤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贴在她的皮肤上,并未停留多久,便礼貌地移开了。
结束之后,时照心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细而白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刚才吻过的地方。
他低下眼,忽然有点不敢看她。
下一瞬,时照心把他的腿搬开,“沉死了,快下去。”
霍极:“……”
忘记这茬了。
游戏继续,霍极却感觉自己有些没办法集中精神,目光时不时会飘到她身上。
在这样喧闹的游戏局里,她不像其他奇形怪状的朋友,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见到有趣的事情便抿唇笑一笑,很文雅娴静。低头去拿杯子,或是转头看人时,她偶尔会用手将头发勾到耳后,露出那细腻纤长的脖颈和精致漂亮的锁骨。
他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忽然想起刚才吻上她锁骨时的触感了。皮肤细腻而柔滑,像温软的玉,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比喻。
也许是他不自觉盯着她看的时间太久,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相对,她眉心微皱,有点疑惑:“你的脸怎么……?”
怎么红了?
“……是你看错了。”
霍极面色平静地翘起腿来,伸手拿了酒杯喝酒,盖住眼底的思绪。一杯沁凉的啤酒灌下去,他放下杯子,问时照心说:“游戏好玩吗?”
时照心想了想,说:“还行,挺有趣的。”
霍极:“那再玩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时照心答应下来。
霍极本来打算再玩三把游戏就带时照心回家,但时照心运气不太好,在第三把的时候,又被抽中了。上次她选了大冒险,这次只能选真心话。方思明他们知道时照心有霍极罩着,也不为难她,把题库递过来,让她自己抽一张。
时照心随手摸出来一张,看清题目后,她微微一怔。
王思彤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题目,目光略有些复杂。方思明本来就八卦,看她们这反应,忍不住连声问抽到了什么题目?
时照心随手把题目递给他,揭晓谜底:“题目是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闻言,霍极抬起眼看了一眼时照心。
这次,不等方思明开口,王思彤竟先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时照心看向她,王思彤正托着腮望着她,手上戴着一枚闪亮的欧珀戒指,大方的不遮掩的闪耀漂亮——就像她人一样,直截了当。
她迎着她的目光,眼角微微一弯,说:“有啊。”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
霍极握着酒杯的手指动了动,她笑意盈盈地坐在那里,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是方思明第一个打破寂静。
方思明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霍极,见他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于是方思明又看了看时照心,悄声问:“那什么……这人我们认识吗?”
没等时照心回答,包厢里便传来一声轻响,是啤酒杯底磕到玻璃茶几上的声音。霍极把啤酒杯放回桌子上,眼底神色晦暗。
“方思明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方思明下意识反驳:“我也没问什么吧——”
霍极快速打断他的话,说:“我说你差不多行了,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他冷着脸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支烟和一只打火机,站起身来,对时照心交代了一句,“出去一下,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就回家。”
说完,他将所有人扔下,径直走出去。
门被重重地合上,发出“咣”的一声响。
毕竟也是十几岁的少年,脾气都大,被人莫名其妙当众下脸,方思明的脸色有一点难看,忍不住跟旁边的卓非凡低声抱怨说:“霍极他几个意思啊?不让问就不让问嘛,干嘛突然发火啊?”
“他少爷脾气嘛,见谅见谅。”卓非凡安抚了他几句。
方思明还是气不过,在心里狂扁霍极十回合。
时照心听见他们的对话,有一些不自在,其实他们对她倒是和以前一样和善,但刚才霍极胡乱发了一通火就走了,现在气氛尴尬。她是霍极的朋友,跟这个包厢里面的所有人都不是很熟悉,唯二两个勉强称得上熟悉的,一个方思明,刚被霍极气得不轻,一个王思彤,喜欢霍极。
彻彻底底的i人地狱。
她好想走,但霍极还没有回来,她只好在这干坐等着。
经过刚才那一通之后,他们也不玩游戏了,开始聊天喝酒。方思明还是很不舒服,没什么兴致,耷拉着脸不怎么说话,旁边的人和他碰杯,也只是冷冷淡淡地碰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喝掉。
这时有人叫了一声时照心,递给她一杯啤酒,问她:“要不要也来一点?”
时照心说:“不用了,谢谢。”
那人笑了,但眼睛里却没带笑,说:“就喝一点没关系的吧?”
时照心抿了抿唇,意识到这人是冲自己来了。
见她不说话,那人又说:“都出来一起玩了,也算朋友,就不要扫兴了吧,你说是不是?”
时照心笑了一下,开腔回应道:“不好意思啊,我吃了头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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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出她在敷衍,有点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思彤制止了,她没说话,而是直接伸手接过那人手里的酒。
时照心惊了一下,想要拦她却被王思彤格开了手。
王思彤将啤酒一饮而尽,把空酒杯放回那个男生手上,对他说:“我说你一个男生劝一个女孩子喝酒,也不太合适吧。”
“喝一点没什么吧……”
“她都说了她吃了头孢。”王思彤强调,“你不要乱来。”然后她又放缓语气说,“你想喝酒我陪你喝,怎么样?”
那人抿着唇不说话了,半晌,闷闷地嘟囔了一句:“算了。”
时照心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情应该过去了。她对王思彤再次真心诚意地说了一声“谢谢”,王思彤笑一笑,摆了摆手,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包厢里,大家继续热火朝天地聊着,时照心坐在原处不免觉得有一点闷,心想霍极怎么还不回来?忽然间,她身边的座位往下陷——竟然是王思彤在她身边坐下了。
时照心:“你怎么……”
“哦,因为这边清静些。”王思彤说,“他们那些臭男生太吵了。”
一边说着,王思彤一边给她倒了一杯橙汁递给他,就像上次在火锅店那样仔细照顾。时照心接过来,望着她的眼睛,再次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王思彤笑一笑,说:“不客气。”她语气顿了顿,像是不经意般安抚她,“刚才的事情,你,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个朋友他人其实挺好的,是一个很仗义的人。他和方思明关系很好,今天……他可能也是有一点生气,但过去就好了。”
时照心捧着杯子,轻声说:“我知道,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她们就躲在这角落里,随意聊了聊天,气氛和谐,就像上次一样。
时照心感觉自己等了许久,也没见霍极回来。在她又一次瞥向时钟时,听见身边王思彤问她:“你是不是在想霍极怎么还没回来?”
时照心抿着唇,点一点头。
一提到霍极,刚才还健谈的王思彤忽然变得有一点沉默。
时照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便也垂着眼睛,盯着手里捧着的杯子看,手指在杯底慢慢地摩挲。
她早就猜到王思彤喜欢霍极,却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不过她想王思彤应该也猜到了。
女孩早熟,而且对于自己心上人相关的事情总是格外上心。更别说王思彤是一个看着外放大方的人,但实质心思细腻,总是在不动声色的照顾其他人。
过了会儿,时照心果然听见王思彤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照心。”
时照心:“嗯?”
王思彤偏过头来看着她,半晌后,她十分郑重地问道:“照心,你介意我问你一个私人的感情方面的问题吗?”
时照心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还藏着几分忐忑和期待。她心里大概猜到了王思彤想要问她什么问题了。她不自觉坐直身体,也很认真地回答道:“没关系的,你问吧。”
——“我想问,你喜欢的人……是霍极吗?”
17.第 17 章
从长长的走廊通道出来后,身后闷响的音乐声渐小,穿巷而过晚风把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霍极站在垃圾桶旁边,拢着火点了一支烟。烟草的味道很呛,几乎是他吸入的第一口就被那横冲直撞的味道呛得直皱眉,嗓子特别辣。他忍了一忍,没忍住,偏头捂嘴咳了几声,也完全没抽烟的兴致了,直接把烟头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谁跟他说抽烟会使人心情平静的?明明难受得要命。
但经此一役,又被小风一吹,他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子慢慢变得清醒起来。
隔了几米,有一对小情侣在吵架,声音很大,他一个无辜路人被迫围观了整个过程。怎么开始的不知道,吵起来的时候,他听到那男生很生气地质问那女孩子,手机里那个 Xxx、xxx是谁?为什么他三更半夜还在给她发信息?为什么她先回了他们的信息,但是没回他的?她知道他有多么难过吗?如此云云。
那女生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仿佛在看这男人在耍猴。
霍极冷眼瞧着,觉得这男人有些窝囊,有什么事情不能私底下直接问的?在大马路上质问自己的女朋友,整条街的人都被迫围观了他的悲愤欲绝。
过了会儿,他听见那女生温声软语但言辞犀利地反问他:“你是没当过社畜牛马吗?”
那男生噎了一下,说:“我以为……”
那女生继续说:“你以为什么以为,你是不识字吗?明摆的都是工作上内容,不回就要扣工资,你说我回不回?”
男生愤慨道:“可是还有工作以外的内容啊?”
“是啊,但是我理他们了?”
“那倒是没有……”
“没有你跟我呛什么声?”
霍极听着,很缺德地笑了一声。两个小情侣听见齐齐转头向他看来,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只是个路人。大概是那对小情侣终于知道不好意思,后续的声量明显低了下来,他俩说了什么他也听不见了,当然他也不感兴趣,但看到他们两个已经重新牵手,就知道没什么了。
总归问题能解决就行。
他的心情奇异地变好了一些,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便懒懒地舒张了一下身体,准备回包厢接时照心。
转身之前,他无意间瞥见对面便利店的柜台上摆着一桶真知棒。他脚步一顿,去对面买了几根棒棒糖,揣进兜里带回去。
回到包厢,一推开门所有人都抬头向他看来。除了方思明,这小子还在生气。霍极也知道自己刚才做得不地道,从兜里掏出真知棒朝方思明扔了过去。
方思明本来还不想理,眼见着那东西就要砸到自己身上,不得以抬手抓住,低头一看,气笑了,“霍极你他爹的哄人拿棒棒糖来哄吗?”
霍极凉凉道:“你以前不就最喜欢吃这牌子了吗,写卷子嘴巴上都要叼着一根。”
方思明无语道:“那是因为学校不给抽烟好不好?”
霍极想到刚才抽烟的滋味,语重心长地劝诫道:“你还是少抽烟吧。”那玩意儿可太难抽了。
方思明:“……”
他憋了半天,冒出两个字:“神经。”
霍极大度地当做没听见,他坐到时照心的身边,问她:“可以准备回家了吗。”
时照心点头:“回吧。”
时间也不早了。
于是两人站起身来跟朋友道别,走出包厢。外面夜凉如水,天上缀着几颗不明显的星子。已是七八点了。
霍极想起来问她:“你吃过饭了吗?”
时照心说:“还没有。”
“要不先去吃点什么?”霍极提议道。
时照心想了一下,答应下来:“也行。”
反正今天她出门的时候,已经跟杨佳敏女士报备过了,不回家吃也没什么。
他们两个人出去吃饭,其实选择非常有限,主要是霍极会考虑到她的口味,都挑一些清淡的菜馆子。他知道有一家不错的粥水火锅,离他们家也不算远,方便回家,便直接打车过去。
店里的人特别多,人满为患。叫号叫到他们两人,进去坐下,点完菜不久,服务员就过来上菜了。
蒸汽袅袅,氤氲出食材清淡的香气。
隔壁桌也是一群看着年纪跟他们差不多的男生,正在讨论着今天出分的情况,也谈论要报考什么大学。
霍极想起来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今天成绩一出来,他便被朋友们拉去玩儿了,都还没问时照心考的怎么样?
他给她斟了一杯热茶,想了想,委婉地问道:“能去想去的学校吗?”
时照心抿唇笑笑,说:“可以。”
不仅可以,还绰绰有余。
毕竟相识多年,彼此了解,听她这语气,霍极大概猜到她考得不错,于是他眉梢微抬,眼里也带了些笑意,“发挥得不错?”
时照心矜持点头,说:“是超常发挥。”
霍极合掌,喜道:“今天霍老板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他话音微顿,笑望着她,眉飞色舞,神采奕奕,“为我们的时大小姐好好庆祝庆祝。”
时照心也有闲心打趣他:“一般来说不都是有喜事的人出资请客吗?”
“那是一般情况。”他亲自为她布菜,道,“但我们的关系能算作一般吗?”
时照心听他这话,手指轻扣在杯壁上,杯中的水波荡漾,于是她的心也似乎跟着轻荡起来。
灯光洒落,他低眸垂目为她张罗,夹进她碗里的菜都是她爱吃的。明明是桀骜不驯的长相和性子,此刻却显得温柔。此刻又恰好在这充满了烟火气的热闹却不嘈杂的餐馆里……一切都显得那么日常,那么令人心动。
也许是夜太暧昧,又或许是气氛太好,她险些脱口而出要问他,我们算什么关系?
但在问出口的前一秒,她便急刹住了,一颗心也向下沉了沉。
——这个问题,他今晚已经回答过了。
于他而言,他们只是单纯的好朋友。
那一瞬间,时照心几乎感觉到舌根都在犯苦,但她只能笑着忍着,像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那样,说:“行啊,那我就坑你这一顿。”
霍极笑着说:“说这些就太见外了吧。”
过了会儿,霍极不经意间提起:“对了。你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时照心心下一惊,险些握不住手里的水杯,他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将水杯放到桌上,斟酌了片刻,谨慎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霍极轻皱了一下眉,但又很快舒展开来:“你是不想说吗?”
“不是……”
她话音未落,便听霍极语速很快地说:“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但是小心别被男人骗了。不是有句话说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望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像我这样优质的。”
时照心捧着热茶笑得勉强,没继续说话。如果不是明确知道霍极对她确实没有那个想法,她几乎会以为这是一种暗示。
两人中间罕见出现了一段空白,后来还是霍极重新挑起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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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聊到填报志愿的问题。
时照心也有心换一个话题,看霍极到现在都没有说自己的高考考得怎么样,似乎不是很上心的样子,便问他:
“你是打定主意出国了吗?”
霍极点头,主动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会出国,我高考考得也还可以,以防万一,应该还是会填一下国内的志愿。”
时照心:“那你国内的志愿……”
“国内的志愿啊。”霍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我只填省内的,离家近一点。我要是真不出国了,还可以没课就回去气一气霍老爷子。”
时照心知道他这只是玩笑话,本质就是他放不下霍老爷子,毕竟整个霍家最在乎他的也就是老爷子了。
霍极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也是填省内的志愿吧。”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时照心这次犹豫了一下,才说:“……应该吧。”
霍极察觉出她的勉强,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吗?”
时照心默然片刻,承认道:“是会有一点不甘心。”
“说说呗。”
她的水杯见底了,霍极见了,便抬手又给她斟了一杯茶。他说话的语气和姿态都十分轻松随意,仿佛那些苦恼问题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问题。
——就好像多年前那个大雨倾盆的下午,她躲在无人处哭,他路过,撑着伞在雨中静静瞧了她半晌,走过来,也是用今天这样的语气跟她说,“你怎么了。”
时照心低头握住水杯,轻声说:“其实我从来就不想留在省内,但我妈他们想我留下来。”
“为什么不想留下来?又为什么想出省?”霍极反问她。
“因为我想念的学校和专业不在省内。”时照心咬了咬唇,说,“而且我的分明明就够得着。”
霍极几乎没有犹豫,就和她说:“那你就去。”
时照心愣了愣,下意识说道:“可我爸妈那边……”
“时大小姐,你是成年人了,可以听从自己的内心做决定了。”他笑着睨了她一眼,又说,“而且你管叔叔阿姨那么多干什么,他们现在又还没到老掉牙还需要你照顾的时候。
“如果你真的很担心他们没人照顾的话——那我回头拜托一下我家老爷子,时常去照看一下他们好不好?”
他话说得俏皮,时照心望着他,心跳却慢慢加快,眼眶微微泛热。
好像回到那年,她双眼通红,听到有人问“怎么了”,怔然片刻,抬起头望向来者。他逆光站着,向下睨着她,表情冷淡,眼神却透露着几分关切。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那天下午,她竟然生出了少有的倾诉欲,把自己苦恼已久的事情跟一个陌生的男孩托盘而出。
男孩长着一副不好惹的脸,但却出乎意料地耐心,听她絮絮叨叨地讲完了老奶奶裹脚布一般的烦心事。
多年前是如此,多年后仍是如此。
她望着他,不由得微微笑起来,却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成为朋友的前提是互相懂得。
——他太懂她。
刚才王思彤问她,她喜欢的人是不是霍极?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点了一点头。
她喜欢他很久了,久得好像成为了一种习惯。
她知道他只把她当做朋友,单纯的朋友。她曾经想过如果不是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们应该会是永远的好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抱着满足却又不满足的病态心态贪恋他的好。
不甘朋友,不敢恋人。
18.第 18 章
这天晚上,霍极一如既往地将她送到家门口。即将分别时,时照心叫住他:“霍极。”
听见她唤他,他停住脚步,站在几级台阶之下,抬头往上看。
“那个……”时照心咬了咬唇,问他:“如果你要出国的话,你大概什么时候走?”
“如果确定的话,应该很快。”霍极默然片刻,又说,“我爸的助理之前跟我说,该交的钱都交了。”
时照心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道别过后,转身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回家,却听见后边霍极唤了她一声。
“时照心。”
她开门的动作停住。
“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时照心低着头拨弄钥匙,她的指腹压在钥匙上尖尖的锐角上,感觉冰凉而尖锐。
“就问一下啊。”她转过身,抬头微笑,“难道不可以关心一下我的朋友吗?”
“当然可以。”霍极的眉梢微挑,笑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时照心呼吸稍顿,几息之后,她眼角微微一弯,直视他的双眼,说:“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霍极微微一愣,正想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她家的门发出轻响,杨佳敏从内拧开了门把。
今天女儿时照心连饭都没有吃就匆匆忙忙就跑出去了,杨佳敏放心不下,问清楚她的去处后才稍微放心了一点,但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左等右等也不见女儿回来,杨佳敏心里有点焦虑,便从房间里出来坐到客厅看报。等到将近十点钟,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仔细一听,正是女儿的音色,便急急开门来。
“照心你怎么回家了也不开门?”杨佳敏把门打开来,“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
“马上。”时照心安抚完母亲,转头对霍极说,“你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小心。”
杨佳敏这才发现霍极站在楼梯上,她疑惑地“哎”了一声,说:“你俩孩子今天是一起回来的?”
霍极十分自然地接过话头:“哦,对。忘记跟阿姨说了。听说照心考得不错,我就和她说那我们出去吃点什么庆祝一下吧。”
时照心垂眸,默然不语。
杨佳敏“哦”了一声,略有些疑惑和审视的目光在女儿和霍极身上打了一个来回,没再说什么。
回来关上门,杨佳敏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儿,正低头拖鞋除袜。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她问了一句:“霍极说你们在外面吃过了,那你现在饿不饿?还要再吃饭吗?”
时照心摇头道:“不饿,不吃了。”
她刚吃完,现在还饱得很。
杨佳敏见她神色恹恹,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今天出门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才本就有一些疑惑现在更是有些不解。
她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你们吃饭吃了什么呀?要吃那么久?”
时照心简单回答说:“也没吃什么,就打边炉,粥水火锅。”
杨佳敏:“还有呢?”
时照心:“没了呀。”
杨佳敏沉默地盯着她,片刻后,她的声音忽然拔高:“你既然哪都没去,为什么我在你身上闻到有烟味?!”
“……有吗?”
时照心皱眉,疑惑地拎起自己的衣袖闻了一下,确实沾染有烟草的气味。她想起来下午在KTV里有人在抽烟,刚才吃饭时,旁边也有食客在抽烟,便道:“我们刚才出去吃饭的时候,旁边的人在抽烟,可能那个时候粘上的吧。”
“好,就算这个你说的有理。”
杨佳敏冷冷的目光落在她的锁骨处,“那你怎么解释你脖子上的红痕是哪儿来的。”
时照心内心一惊,面上却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讶异反问道:“什么红痕?”
杨佳敏不想多说,只道:“你自己去照一下镜子!”
于是时照心走到浴室镜子前,看见她锁骨处确确实实有一块红色的痕迹——就在刚才霍极亲吻的位置。她皮肤白,便显得这红色的痕迹更加醒目了。
杨佳敏站在门边,沉声说:“说吧,怎么回事。”
时照心整理了一下头发,不动声色地用发丝遮盖住那红色的痕迹,回复道:“之前蚊子叮了,被我挠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盖上?”杨佳敏的目光锁着她,“你是不是在撒谎?”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时照心转脸看向母亲,无奈道,“夏天被蚊子叮了,挠一下挠破了不是很正常吗?妈妈,你在怀疑什么?”
杨佳敏不说话,面色沉沉。
“如果妈妈你不愿意相信我,那我说什么都不是真的。”
时照心面色平静地路过她,往自己房间里去:“妈,如果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去洗澡了。”
与杨佳敏擦肩而过时,时照心内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没做过欺骗母亲的事情,但她现在没有退路,但凡她露出一点破绽都会被母亲狠狠咬住不放。
在她进门前一刻,她听见母亲杨佳敏扬声问她:
“你是不是和霍极有什么?”
“没有。”时照心转身,目光直视,“我们什么都没有。”
杨佳敏眉心皱起,目光紧紧盯在他的脸上,像是在探究她是不是在说实话。这次时照心毫不畏惧她审视的目光,毕竟她和霍极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杨佳敏终于松口,半是劝戒半是警告地说道:“你最好和霍极什么都没有。霍极,还有他们家,和我们家是不一样的。退一万步来讲,哪怕你们有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别忘了我和你爸爸就是这样。”
字字句句像是敲在人的心上,又痛又窒息。
时照心默然片刻,忽然笑了笑,她语气轻松地说道:“妈妈你不要担心太多,也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们本来什么就都没有,我和霍极只是朋友。”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又道,“如果真的能有什么,怎么还会等到今天。”
杨佳敏敏锐地察觉女儿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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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见时照心抢先说:“妈妈时间不早了,我很累了,准备去休息。”
她拧开房门,还回头笑着叮嘱道,“妈妈,你也早些休息。”
门“咔嗒”一声关上。
一切重回寂静。
时照心靠在门上,慢慢蹲坐到地上,刚才在母亲面前的平静土崩瓦解。许久后,她抬起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面上。那里放着两份两份志愿清单,一份是父母希望她填的,另一份是她自己想填的。看着那清单,晚上他说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那你就去。”
“……你是成年人了,可以听从自己的内心做选择了。”
她闭上眼,长长地喘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时照心哪儿都没去,就在家里看志愿。她的日常回到了从前一板一眼,按部就班的模样。而她在家的时间长了之后,杨佳敏女士也明显松弛不少,母女关系重归于好,仿佛那晚的争执只是一个幻象,她们默契地都没有再提。
在家闷了一周多之后,闺蜜施知一邀请她去她家玩,顺便聊一聊志愿的事情,时照心跟母亲报备过后,杨佳敏很爽快就同意了。
时照心去到施知一家时,她正在看一档综艺节目。见她来了,施知一连声招呼她过来一起看。
时照心朝她走过去,笑着打趣道:“你不是说要和我聊一聊大学,聊一聊志愿的吗?怎么拉着我一起看综艺呢。”
施知一的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她小声说:“唉呀,那个待会儿聊都可以的,反正,反正也跑不掉对不对?你就陪我一起先看惟与哥哥的综艺嘛。”
“哦——原来是叫我过来跟你一起你的惟与哥哥啊。”时照心顿时了然。
施知一也有一个暗恋的人,是她的邻家哥哥,叫江惟与,比她们大几届,年长几岁,念书时也是搅动风云的人物。再后来,他被星探看上挖去培养当艺人了,出道即爆火飞升。施知一成了她江淮与哥哥的忠实粉丝,关于他的一切活动物料都会精心收集起来。
两个女孩相识多年,彼此分享过很多小秘密,当然也知道对方暗恋的人,以及其中的苦楚和难耐。于是时照心也不忍心再打趣她了,而是坐下来跟她一起看综艺。
施知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之前还在念高中,课业压力大,学校规章制度严,不准带手机,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看活动的物料和花絮等等。等到高考结束,她终于有时间去把之前落下的功课都补齐,还可以实时去追星。
她非常非常珍惜。
痴迷地望着屏幕里的那人,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
时照心偏头看了闺蜜一眼,见她脸上带笑,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软。
暗恋到底是什么呢?
是胆怯雀跃,是兵荒马乱,也是珍而重之。
她悠悠地叹出口气,低下头,恰好看见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紧接着霍极的消息弹了出来。
-Hj:“我出国的机票已经买好了。”
19.第 19 章
-Hj:“我出国的机票已经买好了。”
时照心愣了一下,目光长久地凝固在那条信息上。她的脑海里一时间空白一片,明明她的语文作文经常当成佳作拿出去展览的,但此刻一句语序通顺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其实时照心也早就知道霍极要出国这件事情,但等这一天真的到来,还是会难过不已。
——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又变得更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能勉强调动起备份的理智,回复他消息。她的视线几乎是模糊的,看不清屏幕上的字,手也在抖,在对话框里打了半天,才打出来几个字“能不能不去?”,删了,又打了几个字“怎么这么快?”,也被她一一删除了。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许久之后,她给霍极回复过去一条:
“什么时候的机票?”
霍极很快回复她一个日期,就在不久之后。
时照心咬着唇,给他回了个“好”字,然后将手机按熄屏。她抬起头来,眼前的综艺仍在播放,节目里有几位喜剧艺人们正使出浑身解数去到屏幕前的观众开心,但她却什么也看不清,世界被泪光模糊成一片。
她的情绪就像陷入了一个真空地带,整个人都有一点茫然无措的感觉,完全开心不起来,只知道自己一直一直在落泪。
电视里传来观众的欢笑和鼓掌声。
施知一见身旁安静了许久,有些疑惑地抬头,发现好友正一脸木然地看着前方,脸上满是泪痕,她穿的浅蓝色长裙上已经洇开了几个圆圆的水渍。
施知一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好友哭成这样,她综艺也不看了,连忙拿过纸巾给时照心擦眼泪,细声问道:“照心……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时照心湿漉漉的眼睫慢慢地眨了一眨,被泪水洗得像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转向施知一。她强压着颤抖的声线,竭力平静地说道:“他要走了。”
谁要走了?施知一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霍极他要走了?”
时照心抽噎着,低低地“嗯”了一声。
看见好友落泪,施知一也忍不住动情地红了眼眶。她在脑海里搜罗所有伤心时安慰人的话语,劝慰时照心道:“其实这个事情应该也没有那么糟糕啦。我们往好里想一想,霍极他只是出去留个学嘛,他迟早还是要回来的,不过几年时间而已,对吧,几年时间会过得很快的……你也不要太难过。”
时照心低着头不说话,时不时用纸巾擦拭脸上的泪。
施知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友,但也清楚时照心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陪伴。于是到后边,她也渐渐不说话了,见时照心手里拿的纸巾湿透了,便默默接过她手里的湿纸巾,又递去一张新的纸巾给她擦眼泪。
过了许久,房间里响起时照心平静的、略微沙哑的声线:“前几天,就是高考出分那一天,我去找了霍极。”
“然后呢?”
“那天晚上我们回家回得很晚……是他送我回家的,然后正好撞上我妈。我妈那个性格你也知道的,那天晚上我妈逼问我,是不是跟霍极有什么,我说没有,但她好像不是很相信——然后,然后她跟我说,”时照心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她说,霍极还有他们家,和我们家是不一样的。就算我们有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她让我别忘了她和我爸爸爸就是这样的。我当时听到这个话,好崩溃好难过啊——”
施知一连忙拍来看她的肩背,柔声劝慰道:“没事没事,你别哭,你慢慢说。”
“就是,知一你肯定明白我的感受,那个瞬间,我觉得我妈她好像把她和我爸的失败的婚姻投射到我身上了,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好像是有道理的——我和霍极好像,真的不是同一类人。”
“他很任性,他也有可以很任性的资本,但我不可以,我没有任性的资本,我必须乖乖地听话,走在我妈给我规划的轨道之上,我都十八岁了,我都成年了,穿衣服还要听我妈的话,现在回家甚至还有门禁时间……还有很多很多这种事情,我都数不过来了。我和他真的太不一样了。”
时照心的眼眶通红,望着施知一,轻声道:“之前方思明就和我说过喜欢他的人多,可我一直没有实感。其实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还记得,我们之前猜测王思彤喜欢他吗?”
施知一点一点头。
时照心笑得有些苦涩:“我们果然猜对了。”
——几天之前。
喧闹的包厢里,王思彤语气小心翼翼地问她:“我想问,你喜欢的人……是霍极吗?”
噪音那么大那么吵,她依然清晰地听到了王思彤问她的话。
她的呼吸稍顿,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地点了一点头。
王思彤看着她,笑了笑,说:“看来我们的审美很一致。”
时照心微微一怔,“你也是……吗。”
你也是喜欢他吗?
“是。”王思彤点头承认。
时照心内心有一点复杂,顿了顿,又问道:“那,那霍极他知道吗?”
王思彤耸了耸肩,很直爽地说:“我还没有跟他表白,但是我觉得他应该猜到了吧,毕竟那么多人喜欢他,拒绝都拒绝出经验了吧。不过他好像只是把我当朋友而已,并没有那个意思。”她如是说道,像想到什么似的,又问了一句,“哦,你呢?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时照心默然片刻,轻声说,“但我想他应该不知道。”
她俩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时照心勉强提起精神来,对王思彤笑了笑,用近乎请求的语气说道:“思彤,能不能就把这件事情当做我们两个的秘密?不要和他说。”
王思彤愣了一下,疑惑道:“嗯?为什么?你是不想告诉他吗?”
时照心抿抿唇,轻声道:“我觉得,我和他之间……朋友关系也许才更长久。”
王思彤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许久后,她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
“知一。我以前看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人之所以觉得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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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期待。”
时照心的目光投向窗外,窗外草长莺飞,热闹美好,似乎有着无限希望。她瞧着,神色渐渐柔和,飞了红的眼角也微微一弯。
“他要出国念书,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我身为他的好友,应该为他光明的未来而欣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难过——再说,就算他留下来,又能如何呢?
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那些纷扰的念头不过是庸人自扰。
他已经做到了朋友该做的一切,甚至还给予了她更多,是她……是她没有放好自己的位置,没有管理好自己的预期。
她转过眼,对上好友盈盈的目光,轻声说。
“我应该祝福他的,知一,你说对不对?”
这样,即便缺少他恋人的资格,但她仍可以以好友的身份参与到他的人生之中,为他喝彩。
-
霍极出国前的派对就定在起飞前两天。
霍极把好友都邀请来了,当然也包括了时照心。时照心出门前难得上心好好打扮了一番,化了一个淡妆。她从房间内出来时,整间客厅仿佛都亮堂了起来。
杨佳敏偏头看了一眼,见到她的装束打扮,皱眉道:“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时照心对镜擦口红,平静道:“没有啊,只是去参加霍极的出国派对而已。”
一听到这个名字,杨佳敏的眉毛拧得更紧,“你们都这么熟了,还需要特地打扮得这么好看吗?”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时照心不紧不慢的擦完口红,将口红盖子稳妥盖好,才笑着对母亲道,“您不觉得这样看起来气色好一些吗?还是说,您不喜欢我漂漂亮亮的?”
杨佳敏盯着她看了半晌,终究没说什么。
因为出门耽误了一会儿,时照心稍晚了一些才去到派对场地。推门进去时,几乎被里面喧腾欢闹的气息吓得退了一步。
方思明无意间瞥见她来,目光定了一瞬,然后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态度格外地殷勤:“哎呀,时姐,时姐你来啦,怎么不说一声?”他左右张罗,见没有位置了,还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你要不坐我这儿吧?”
时照心温柔笑笑,说:“谢谢。”
她正欲坐下,场面正中的霍极却忽然出了声,声音散漫:“时照心。”
时照心抬起眼睫,目光对上他如点漆般的眼睛。他眼神里有惊讶,有欣赏,好像还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微妙复杂的情绪。半晌,他轻笑了一声,示意了一下他的身侧,道:
“你坐得那么远干什么——到我身边来。”
时照心眨眨眼,他身边已经坐了人,没有位置了。
见她不动,霍极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半明半眛的光影之下,她的眼波流转,温雅,矜持,又有些女孩儿家俏皮的傲气,而那张莹白的面庞则像极了美丽的珍珠,温润有光,有种能够牢牢地抓住人视线的魔力。他漫不经心地对身旁的朋友扬了扬下巴,说:
“劳驾你跟她换个位置。”
20.第 20 章
那朋友很快给霍极让了位。霍极坐下来,若无其事般问她:“今天怎么过来得这么晚?”
时照心笑着说:“出门打扮花了点时间。”
“这么隆重?”他眉梢微挑,又道,“你今天好像是有点不太一样。”
“因为我化妆了?”她偏过头笑睨着他,眼波流转,眼尾微挑,“是这样吗?”
霍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笑着赞叹道:“今天你确实很漂亮。”
“你这话说得……”时照心眉梢一扬,眼睛狡黠,“难道我以前不漂亮不好看吗?”
霍极愣了一下,很快说:“当然也好看的。”
但今天的她是另一种好看,是姣美、狡黠、妩媚的,区分于以前的素面朝天清水出芙蓉的好看。可他的舌头好像一下子打结了,词不达意,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不过这是不一样的好看,你明白吧。”
时照心见他这副难得窘迫词穷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霍极眼神飘忽,举起酒杯,喝了口酒压了压。他放下酒杯,重新看向她,又道:“我大概知道你哪儿怪了,不是因为化妆的缘故。”
她反问:“哦?你说说那是什么?”
霍极的神情有些微的困惑,他想了想,才道:“你好像心里有什么事儿。”
时照心压在包上的手蜷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但她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平静地笑道:“那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尽管她否认,但霍极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他还想再说什么,话题却已被她轻巧带走。聊了几句别的,当他们聊到他的行李有没有收拾好时,忽然听见方思明在点他们两个:“诶,你们两个怎么一直在说小话,不参与大部队的活动吗?”
方思明过来,把一个酒杯“啪”地一声摆到霍极跟前,豪迈道:“罚你喝酒!!要一口干了!”
霍极看他斟了满满一杯,都快要溢出来了,他轻笑一声,道:“我说方思明,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
“当然了。”方思明昂头说。
霍极这狗东西脾气臭,整天甩脸子,但他马上就要走了,一走就是几年,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想到这,方思明眼神便微微黯下来,他吐出口气,很快又恶狠狠地说,“别说那么多,快喝!”
“真凶。”
霍极摇摇头,一抬手,仰头把酒杯喝涓滴不剩。他倒过空空如也的酒杯,示意自己已经喝光。
一方小空间内顿时爆发出喝彩。
方思明笑着给他又满上了,调侃了他几句酒量这么好应该要让他对壶冲之类的话。等轮到时照心时,方思明还记得之前时照心说不喝酒的话,只给她分了一瓶椰汁,还对她说了句:“照心,你那什么,就喝点儿果汁哈。”
时照心接过椰汁,向他道了声谢,声音微顿,又说:“方思明,能不能给我一杯?我今天也想试试喝酒。”
方思明愣了愣,然后下意识看向她身侧的霍极,什么情况?
霍极的眉头已然拧了起来,不赞同道:“你喝什么酒?”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身体不好,当然是能少碰就少碰。
时照心却很坚持:“我想试试。”
霍极把她面前的椰子打开,塞她手里,“乖,你喝椰子汁就好了。”
“霍极。”霍极抬起头,时照心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微微一愣,往下瞥了眼,她的手指竟在轻颤,而后他听见她轻声说道:“就给我试试吧。”
“不行。”霍极一口否决,“杨阿姨不可能给你喝酒。”
闻言,时照心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很快舒展开,“我已经成年了,喝点酒也没什么的吧。”
霍极愣了一下,今天以来隐隐的违和感变得更明显了,她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更不会主动提出来要喝酒这种事情——她是一等一的乖乖女。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她眼神一错也不错,坚持要喝。
“你确定是要喝?”他问。
“我确定,别担心,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的。”她望着他的眼睛,像是说服自己也说服他那样说,“不会过火的。”
两人僵持片刻,她寸步不让。霍极了解她的脾气,无奈地闭了闭眼,终于是败下阵来。他认命地给她拿了酒杯,放在她面前,亲自给她倒酒,也不肯倒多,只很吝啬地给她倒了一小半杯。
时照心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再倒多点。”
“不行。”霍极面色严肃,他把酒壶一收,不由分说地把那小半杯红酒塞她手里。
她接过酒时,他还多问了句:“刚才吃过东西了吗?”
“还没有。”她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于是霍极把酒杯一收,让人递过来一杯酸奶,说喝酒之前要垫垫,要不然伤胃。他盯着她吃完酸奶,才肯把酒杯给她。
“你就喝这么多,尝个味就行了。”他话音稍顿,又叮嘱了一句,“别喝太快,容易醉。”
时照心瘪瘪嘴,不说话了。她低头抿了一口酒液,入口丝滑,果香醇厚。霍极给她选的酒很谨慎,他自己喝酒的风格狂野,白兰地威士忌这种烈酒都敢混着喝,而且喝得还快,给她的却是一小杯度数不算高的红酒,还叮嘱她要慢慢喝。
事实证明,霍极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在未成年之前,她都没有喝过酒,没有任何酒量可言,她虽然喝得慢,但喝了小半杯下去之后,很快便感觉脸颊不自觉地发热了。
她伸手贴了贴脸,果真是有点烫。
见状,霍极又给她递来一杯柠檬水,嘴里还在点她:“不能喝就别硬喝。”
“胡扯。”时照心推开他的柠檬水,“谁说我不能,我能喝的。酒壶给我。”
霍极偏不遂她的意,长臂一展,把酒壶拎得远远的。时照心瞪他一眼,越过他伸手去够酒壶,准备自己给自己倒酒。在她的指尖碰到酒壶时,霍极抓住她的手腕,固定在他的身前,他看看她,直觉得头疼,这小姑奶奶今天也不知道搭错哪根神经了,又来折腾人。
“时照心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无奈道。
“我还要喝酒。”她说。
因为酒精,她的心跳变快,但是她并不感觉到头发晕,脑子还是清醒的,身体却是有一点飘飘然的状态。酒精麻痹了神经,胆子好像也变大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还要喝,给我喝。”
她的眼睛乌润而透亮,直勾勾地看着他,脸颊酡红,唇上还留着一层红酒的水光。
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片刻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声音微哑:“不许喝。”
“霍极。”她放软声音叫他,眼波似水,“再给我一点酒可以不可以?”
霍极好整以暇道:“不行。”
时照心长长的睫毛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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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哥哥,求求你了——”
……
一分钟后。
霍极冷着脸给时照心倒酒,一边倒还一边告诫她:“只此一次,不许再喝了!”
时照心一小口一小口抿完,然后把酒杯往他身前一放,杯底在玻璃桌上发出一声轻擦。
“我还要。”她说。
“不行。”霍极一口拒绝。
刚才他就向皇天后土发誓,就算她再撒娇,他也绝对会坚定立场,绝不给她喝更多酒。
时照心望着他两秒,见他真的不肯动,便自己再次起身去拿酒壶,霍极伸手拦住她。
她偏过头不悦道:“哎呀,霍极你能不能别拦我——”
距离太近,她转头时,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
两人都愣了一下。
在场所有人看见后也全都懵了,而后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起哄,声音像是能掀翻整个屋顶。
“在一起!”
“亲一个!亲一个!”
“闭嘴!”霍极忽然喝了一声。
全场安静下来,朋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火。
霍极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她,脸色很差很沉,她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迟缓地运作起来。他皱着眉,无奈地一叹气,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起来。她试图挣扎,但是很快被他制住,他像提溜一只小醉猫那样轻而易举地把她架住,阔步向外走。
方思明追在他们身后,问:“喂!霍极!你们干嘛去?”
霍极远远抛回来一句:“给她醒醒酒。”
在拦住她八次爪击,三次撞头后,霍极终于成功把她带到走廊尽头的浴室门前。他拧开浴室的门把,把她推进去。她抬起头,迎面飞来一张厚实的毛巾,直接盖在她头上。
耳边他凉凉地说道:“擦擦脸吧,明明就不能喝还非要喝,还喝到醉。”
时照心把毛巾扒拉下来,不悦地反驳说:“谁说我醉了?我明明没醉!”
霍极见怪不怪了,道:“醉酒的人都喜欢这么说。”
她别开眼,固执地重复着:“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他盯着她看半晌,忽然出伸手,他屈起手指,手指的侧缘在她脸侧刮了一下,她的脸又热又烫,明明就醉得不轻,还在嘴硬。
于是他冷笑了一声,声音散漫地逼问她:“对,你说没醉——没醉为什么亲我?”
时照心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她咬了咬唇,眼眶忽然红了。
“……”霍极见她神情不对,意识到刚才说的话不妥,刚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是想说——”
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已被她用力地“砰”地一声甩上,差点扇了他一耳光。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跟醉了的人计较。
浴室内安静了许久。
霍极怕她出什么事,抬手敲了敲门:“喂,你还活着吗?”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她冷冷的声音:“放心,没死呢。”
霍极一听她这回答,眉心一跳。
完了,老天爷,这小祖宗真生气了。
他懊恼地抓抓头发,刚才他明明想说的是——
要是他不在场,她真醉了,亲了别人怎么办?
21.第 21 章
浴室内。
时照心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两侧是打了粉底都盖不住的酡红,眼睛已经稍稍有些迷离了,明显是已经有些醉了。她叹了口气,准备洗把脸就算了,这时却看见盥洗台旁边放了一罐卸妆膏,没开封。
她拧开门,霍极站在门口玩手机,十指飞动,像是在回什么消息,听见响动他抬起眼来:“好了?”
时照心说:“还没有。”她指了一下那罐卸妆膏,问:“霍极,我可以用这个吗?”
霍极瞥了一眼,说:“你随便用,那个就是放在那儿让客人用的,不过你用之前记得看一下生产日期。”霍极的出国派对就是在他自己家的别墅开的,这个卫生间是个客卫。
时照心应了一声,关门,检查过后没有问题,便开始卸妆。卸完妆,打湿霍极扔给她的毛巾,拧得很干,再轻轻地按压在面上。毛巾在她脸上轻轻擦过,带来微微湿润的感觉。她一点点擦拭着脸颊,眼睛平静地看着前方的镜子。慢慢地把整张脸都擦干净之后,她低头将毛巾放到一边,撑着盥洗台,幽幽叹了一声气。
擦完脸,酒劲儿散了,人也清醒了。
但她宁可醉着。她今天是故意放纵自己喝了那么多酒的,为了壮胆。
霍极马上就要出国留学,她尝试过说服自己安心退回朋友的位置,但失败了。没有尝试过就选择放弃,终究还是意难平。
她没胆量直接告白,又不甘心什么都不说,便想借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把心意说出口——这样即使她拒绝了,也可以推脱说是她喝多了,让他不要当真。
结果现在,她酒醒了。
时照心反身倚着盥洗台,抬头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门外一直悄无声息,刚才自霍极敲了那一下之后,就再也没声音了。
安静点也挺好。
她现在正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知道要怎么将心意说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意外看到有一条来自霍极的消息,说是有人找,他先离开一下,待会儿回头来找她。消息是十分钟之前发的。她把手机收好,打开门,浴室门前空空荡荡,果然不见他的身影。
这个时候会有谁去找他?
时照心一边往回走,一边给他发消息:“知道了,那我先回客厅。”
消息刚发出去,她听见旁边露台上隐隐约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声音都很耳熟,一道低沉散漫,另一道轻快脆亮。她脚步微顿,下意识抬首向声源处望过去,开阔的、花团锦簇的露台上站了两个人。
——分明就是霍极和王思彤。
他倚在阳台的柱子上,表情是漫不经心的,侧脸线条流畅而清晰。今晚风大,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也吹动着他的头发和衣领,他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抬手看了看手机。就在这个时候,时照心看见王思彤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帮霍极理了一下翻过的衣领。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简讯,是霍极给她发来的:
-Hj:你就在原地呆着,我待会去接你。
她的手机没关静音,消息进来的同时,通知铃声也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宁静。露台的两人闻声转头往她这边看。
“谁在那里?”王思彤提高声音问。
“……”
时照心躲在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里,听到王思彤的声音,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窗帘,心更是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刚才铃声响了之后,她就知道大事不妙,左右张望寻找藏身的地点,终于是赶在他们转头之前躲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夜晚,安静的露台,一男一女,要素太齐全,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在此处谈话,想必都不想被别人撞到的。
她躲在闷热的窗帘里,缩成一团,祈祷他们没有发现她,或者,他们换个地方,她好出去。但天不遂人愿,很快,外面传来脚步渐近的声响,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在地上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又一声。
简直像绞在她脖颈上的,不断收紧的绳索。
天鹅绒厚重,盖住她的四周,空气不流通,热得时照心的鼻尖都微微冒汗了。她闭了闭眼,这儿地势开阔,若是从窗帘后面出去,她更是根本无处可躲。
这时脚步声停在了她藏身之所的不远处,外面传来几句低声的交谈,她听不真切,但很快没了动静,也许是他们走了换了个位置吧……她暗暗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喘匀,下一瞬,她藏身的窗帘却忽然被人掀开了,四周骤然从昏暗变得光明亮堂。
她仓皇抬起眼来,霍极自上而下地睨着她,看见她后,他显然愣了一下,表情略有些困惑,但又很快恢复平常。
“霍极?”王思彤的声音传来,“那是什么东西啊?”
时照心不方便出声,只好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让他保密。
见状,霍极的眼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恶劣心起,于是他把窗帘掀得更开,时照心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又不敢发出动静让王思彤察觉到,就拿手掐他的小腿,示意他赶快把窗帘放下。她没留力气,霍极被她掐得闷哼了一声。
王思彤听见声响,准备迈步走过来:“你怎么了?搞不定吗?”
“没什么。”
他一边平静地回话,一边弯下腰,回敬一般也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记,还恶劣地揪着晃了晃。
时照心望着他漆黑的,带着笑意的眼眸,真是恨不得咬死他,她用唇语骂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霍极眉梢微挑,显然看懂了她在骂他,但他却仿佛一下子心情变得很好似的,甚至煞有其事地点头。
真的神经,时照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扯过窗帘。这次,他没再给她使绊子,而是将另一边的窗帘也掩上。
她的视野重归于昏暗。
步音走远,她悄悄松了口气。
外边王思彤再次出声询问是怎么回事。她听见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声音散漫地说道:
“一只迷路的小猫罢了,不过爪子挺利的。”
时照心用力捏住手里的布料,气得在心里大声反驳,神经,癫公,胡说八道,她才不是什么小猫咪!
霍极姿态随意地站在王思彤的跟前,挡住了身后的窗。王思彤伸长脖子,踮起脚,想绕过他的身影往室内看,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然而霍极已经起了话头:“刚才你和我说的事情……”
王思彤的注意力被迅速拉回来,道:“怎么样?你要不考虑一下?”
霍极垂着薄薄的眼皮,说:“不考虑了。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出国,隔着时差,我顾不了这么多。”
王思彤咬一咬唇,说:“那,那如果我说我可以接受异国恋呢?”
外间静默了片刻,时照心手指蜷起来,心跳得很快。
“不好意思啊,我不能接受。”
霍极略有些慵懒散漫的声音遥遥地传来,但时照心却听得清清楚楚。
“坦白说,我现在就没有考虑恋爱这个事情。所以请不要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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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继续浪费无谓的时间和精力了。”
……
不知过了多久。
她的眼前蓦然一亮,窗帘再次被掀开,他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出来吧,现在已经安全了。”
时照心捏着窗帘的指骨动了动,想要撑着站起身来,没想到脚一软,竟跌坐在地上,霍极伸手来拉她:
“怎么回事,喝酒喝多了吗,怎么站都站不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骤然终止。在一片泪眼模糊中,她隐约看见他略显愕然的神情。
他弯下身,半跪在她身前,眼里的神色复杂,末了叹了口气,开始找纸巾,可找遍身上也没找到一张纸巾,索性曲起手指在她眼下刮了刮。他皱着眉,道:“怎么哭了?”
时照心垂下眼,避开他的手指,“没事……就是窗帘太闷了。”
“能闷到流眼泪?”霍极显然不太信。
她瘪瘪嘴,不想多说一句话。
霍极看她这副熟悉的、软抵抗的模样,知道她又犯拧了,说什么她也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的,便也不再追问了,而是把她拉起来,说:“行吧,就算是闷出来的眼泪吧,去外面透透气,就不闷了。走不走?”
就这样,时照心被他架到外面的露台上,美名其曰透透气,吹干掉她的眼泪。
夜色茫茫,四周阒静,似水的月光倾泻在露台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像过去一样。时照心侧过脸,悄悄地看他一眼,却不料恰好撞见他的视线。
他眉梢微挑:“你看我做什么?”
她默然两秒,回道:“看你好看啊。”
霍极“嘶”了一声,显然是受用至极,他睨着她,笑道:“怎么今天这么会说话?是看在我要走的份上,说点好听的话给我送行?”
时照心笑了笑,望着前方,没作声。她的视线茫然地落在前方的某一个坐标上,那儿黑黑的,暗暗的,只有零星几盏路灯点缀,但还是很昏暗。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路。
过了会儿,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霍极。”
霍极懒懒地“嗯”了一声,表明他在听。
时照心说:“我想喝酒。”
霍极分了她一个眼神,“你是还没酒醒吧?”
“我醒了。”
她握住被夜露水浸得微凉的手指,偏过头来,看着他漂亮利落的侧面颌线,又强调了一遍:
“这次我真的醒了。”
“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再醉了。”
“最后一次。”
“不。”他拒绝得很快。
时照心咬咬唇,不知哪儿生出来的勇气,竟伸手抓住他的手。他微微一愣,低头看了一眼。
她用力地握了一握他的手,感官系统诚实地反馈回来肌肤相触时所有细微的感知——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在掌心处有明显的茧子,手背上还有以前留下来的疤痕。这双手长得像他的人一样不好惹,但她知道这是一双很大很温暖的手,握住的时候,竟让人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如果可以,她很想要继续握着他的手,牵着他的手,甚至十指错落相扣。
但是不可以。
她咬紧牙,最后留恋地、轻轻放开他的手。
“霍极,你就让我最后再喝一次酒吧,行吗。”
她望着他,明明是不想的,但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泛了红。霍极微微一愣。四下无人,万籁俱寂,但闻她的声音轻软,尾音像游丝一样轻轻颤抖。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戒了。”
22.第 22 章
派对进行到尾声,朋友都三三两两散去了,最后还剩下霍极和一两个平时玩儿得更好一些的朋友。
空旷的客厅里。
方思明和霍极又碰了一杯,今晚是分别前夕,他们喝了不少,现在都有些微醺了,但是比起他们前面一杯一杯酒往下灌的时照心,他们这些男孩儿还算是克制许多了。也不知道她今晚是怎么了,刚才出去之前还好好的,回来就成这副样子了。
他伸手戳了戳霍极,说:“她这样喝真的没有关系吗?你要不要拦一下她?”
“你以为我没有拦过吗。”霍极无奈道,“根本没有用,她不听我的。”
不仅不听,还要耍脾气折腾人。
“那你就任她这样喝?”方思明晃晃酒杯,咋舌道,“我记得这酒的度数可不低吧。”
霍极早有先见之明,扬扬下巴,说道:“放心。她和我们喝的不一样,我偷偷给她换成啤的了。”
方思明:“……?”
他看看时照心绯红的脸颊,张了张嘴,转头顺着霍极示意的方向看去,她身后果然放的是空掉的啤酒瓶,他还认认真真去数了一她喝了多少瓶。
数完之后,方思明欲言又止,摇头叹息,半天憋出了一句,“这也没多少瓶啤酒啊……怎么还能醉成这样?就她这酒量,喝啤的都能倒了,回头喝点什么别的,真是怕她一醉不起了。”
霍极垂着眼,没说话。
他家藏酒多,他爸霍景御平时喝酱香型白酒和洋酒,霍极他妈妈在这儿放了红酒,除此之外就是霍极自己和朋友比较常喝的啤酒。
白酒53度,实打实的烈酒;洋酒看似度数不算太高,但喝多了人直接断片没有意识;红酒温和养颜,但入口顺滑,容易一不留神就喝多,后劲大,比如她刚才没喝多少就开始脸红。相比于其他的酒,啤酒真的已经算是这里面度数最低,相对最不醉人的了。他们这一圈人喝啤酒都是按件算的。
这时,房间里咣当一声闷响。
时照心没拿稳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清澈澄黄的酒液从瓶口汩汩冒出,险些打湿了地上铺的白色长毛毯子。她茫然地眨眨眼,迟钝地探手去抓酒瓶,却不小心把它顶得更远。
方思明“哎哟”一声,连忙去捡酒瓶。
霍极则是长叹一口气,忙去搀扶起时照心。她喝醉了,人却不老实,人都醉得像一滩软绵绵的泥了,眼神也快迷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手还揪着他的衣襟,目光巴巴地追随着方思明捡回来的酒瓶子,咕哝着说道:“酒……我、我的酒。”
霍极把她的头转过来,不许她看,“酒什么酒,没有酒了。别喝了,就你那点酒量,还喝。”
她压根听不进去,仰头,手拽着他的衣领往下拉,混合着酒气的温热鼻息撒在他的脖颈上,不依不饶地说:“就、就要喝!你……你不要管我,快给我。”
霍极不理她,转头让方思明把酒瓶子全部丢得远远的,不给时照心看见。她拿不到酒瓶,便开始撒酒疯耍小性子,嘴里咕咕哝哝地,一边颠来倒去说霍极坏,一边又语调软软给他说好话,抱着他的手臂晃晃荡荡,夸他是世界第一大帅哥,说她还能喝让人帅心善的大帅哥满足一下她的请求。就差点没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
霍极失笑,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的眉心:“说得很好,但是没有酒。”
见怎么说他都不肯给她酒,她又气又委屈,想甩开他,又被他拢着肩拉回来定住,想推开他,可手也软绵绵的,敌不过他的气力。他在说话,胸膛在震动,喉结上下滑动。酒精麻痹了她的感官神经,头很晕,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不是在跟她说话,也不给她酒。
坏人!
时照心泄愤似地仰头想咬住霍极的脖颈。她喝得晕乎乎,也找不准位置,本想给他个小教训,却不料牙齿重重地磕在他的喉结上。
霍极话音突然收住。尖锐的疼痛让他的表情差点失控。他隐忍地闭了闭眼,俯身,掐住她的两颊的软肉,声音都哑了:“你在干嘛?很疼啊知不知道?”
她被迫抬起下颌,他眼里罕见地带了几分不悦。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住她,还是很清冽好闻,混合着酒味,她被他掐着脸颊,支吾着说不出话来。看着他漆黑的眼睫,她莫名觉得难过又委屈。
——虽然是她先不对,但这个人马上就要走了,还要争分夺秒凶她。
她长长的眼睫眨了一下,一颗又大又圆的泪珠猝不及防地滚落了下来,摔在他虎口上。
霍极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水渍。他深呼吸,再深呼吸,松手放开她。她后退两步,低头,动作迟缓地揉了揉自己的两颊,刚才被他掐得有点疼。
“你怎么又哭了?”
“……”
霍极:“我也没怎么你吧——”
她瓮声瓮气地打断他的话:“你好凶。”
“……那是你先用牙齿攻击我的。”
她吸吸鼻子,指控他,“那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霍极摸摸还在疼的喉结,深呼吸,长长吐出一口郁气。怎么会有酒品如此磨人的家伙,就她这样还敢给他提要求说还要再喝,简直离谱。喝醉了耍酒疯还不能说不能骂,更不能动她一根指头。
两人对视片刻,眼见着她眼眶越来越红,他败下阵来,举起双手投降,“行,就算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她不说话,别开眼不看他,态度顽固得像石头。
方思明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听见霍极难得这么干脆利落地认错,没忍住拿眼睛瞟了一眼。霍极抓抓头发,无奈认输道:“说吧,你要我怎么给你道歉?”
她瞥他一眼,抿唇,慢吞吞提了要求:“我要酒。”
“……除了这个。”
方思明憋着笑,又悄悄咪咪地瞟了他们两人一眼。
霍极在桌上抄了个纸团就往方思明身上扔,“方思明,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方思明望望天,望望地,小声嘟囔道:“你急什么,放心好了,我可没看见某人狼狈地割地赔款求和。”
霍极都懒得戳穿方思明拙劣的话术,他长长舒出一口气,一手把不安分的、还不服气的时照心扣在自己的身前,转头问方思明:“时候不早了,你今天晚上是住我家,还是怎么样?”
方思明才不乐意留下当“电灯泡”,直接就说他要回家,等明天霍极出发之前,他再过来一趟,送他去机场。说完他扬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怀里的时照心,问:“那她呢,喝成这样了,你怎么办?”
如果他没记错,时照心家里管得很严,喝成这副样子回去,怕是要遭殃。
霍极也头疼,这小祖宗说要喝酒就喝酒,而且还要喝得酩酊大醉。她是水灵灵地醉了,什么也不管了,但是这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
他揉了揉额角,叹气道:“她都这样了还能回去吗,肯定是住我家了。”
方思明点点头,目光同情又八卦,也是,都醉成这样了也不好回去了。
霍极直接无视掉他的目光。
等送走所有朋友,霍极给杨佳敏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顺便说明了情况,他隐去了时照心喝醉的事实,而是说她玩得累了已经睡过去了,今天晚上就先不回去了。
闻言,杨佳敏话音稍顿,态度略有些迟疑:“那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呀?要不我现在去接她吧?”
霍极低眼看看时照心,这会给她妈妈打电话,她倒知道审时度势,不出声也不闹腾了,长而卷翘的眼睫阖着,安安静静地趴在霍极的跟前,已经醉得迷糊了。
他回道:“不会,这么晚了,您也不用特意跑过来一趟了,我家阿姨会照顾她的。”
杨佳敏也认识霍极家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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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那是一位极为靠谱且和善的女人,于是她“哦哦”了两声,终于应了下来。
电话收线。
在旁边等了半天的阿姨走过来,主动搀起喝得烂醉的时照心,“让我来吧。”
霍极用胳膊肘轻轻格开她,道:“没事,我来就好。客房收拾好了吗?”
阿姨忙说:“已经收拾好了。”
霍极点点头,躬身把时照心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后将她抱了起来。她并不重,还没平时他撸铁的铁片重,抱着不算费力,她现在睡着了,闭着眼蜷缩在他的身前,呼吸平稳,一副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模样,教人想象不出来刚才是如何折腾人的。
这时候倒是乖了。
他一路将她抱到准备好的客房,把她放到床上,伸手想扯过被子给她盖,却发觉被子有一些薄,晚上开空调的话可能会冷。
“家里还有厚一点的被子吗?”他抬头问阿姨。
阿姨翻身找了找柜子,说:“暂时是没了,都还没晒过。”
这幢别墅是霍极家的一处房产,是他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的地方,后来霍极父母感情破裂,都从这幢别墅里搬了出去,霍极自己因为以前童年时期不愉快的经历,也不太喜欢住在这里。因此这是常年无人居住的状态,只有在主人回来之前才会请阿姨过来清扫一番,被褥当然也是被存放起来的,只是在他们回来住之前会洗一遍,再拿出去让太阳晒一晒。
“……行吧。”
霍极叹了口气,又把时照心抱起来,径直往外走。
“哎?小极,你这是?”
霍极抱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说:“我晚上住客卧。”
他半跪在床边,轻轻地把她放到自己的床上,再将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拿下来,让她保持侧卧的姿势。醉酒的人忌仰睡和趴睡,容易窒息。她醉得不轻,全程任他摆弄,现在闭眼躺在床上,像个精致的娃娃一样,就好像她刚才又哭又闹的一连串的事儿都是一场幻觉,但他还在疼的喉结足以证明一切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真是够麻烦的,折腾得他简直快没脾气了。
他屈起手指,真想弹她一下的脑门,但思索两秒,还是收手了——这小祖宗贼记仇,万一把她弄醒了弄疼了,还得他去哄。于是他很不甘心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真是个坏蛋。”他小声说。
手指在她脸颊上戳出一个浅浅的凹陷,她皱了皱眉,他以为弄醒了她,刚想收回手,却感觉到她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他微微一愣。
月光从窗外漫入屋内,斜斜地落在她身上,她陷在柔软床褥里,长而卷曲的睫毛隐隐带着水光。她细嫩柔软的脸颊蹭着他的手指,软软的,热热的。她嘴里还咕哝了一句什么话,他没听清,便靠近过去听。
可他等了半天她又不说了。
怎么睡着了也还是不消停?
他无奈地笑了笑,直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再次小声地、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些微哭腔。
这次他一字一句听得分明。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慢慢侧首望着她沉睡的容颜,目光沉沉。
“小极。”阿姨站在门外,轻敲了一下门,小声地和他说,“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知道了。”
霍极应了一声,坐在床旁边垂目看着她,她的眉心还蹙着,仿佛睡得很不安定。他迟疑了片刻,伸出手细细抚平她眉心的褶皱。
“阿姨。”
阿姨“哎”了一声,听见此刻自家小少爷的声音低缓,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
“麻烦你待会帮她擦一擦,换套睡衣。明天早上给她煮一碗醒酒汤,还有,让她睡到自然醒吧。”他回头凝视着她,眼底情绪复杂,片刻后,他轻声说:
“……她今天喝了那么多酒,需要多休息。”
23.第 23 章
翌日,上午。
清浅的日光落在时照心的眼皮上,她的眼睫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来。宿醉难受,刚睁眼时,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干净整洁,房间里有淡淡的好闻的木质调熏香。书柜上摆满了奖状和奖杯,正对着她的书桌上有一副相框,她定睛一看,是童年时期的霍极。
头疼得厉害,她慢慢坐起来,被子滑落,她忽然发觉被子下自己已经换了一套宽大的衣服,T恤配短裤,衣服簇新,但明显不是她的尺寸。
她微微一愣,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些,终于迟缓地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大受打击后放纵自己喝醉了,醉得厉害,记忆都是混乱的。只隐约记得自己喝得脚都软了,快直不起身了,后面还是霍极搀扶着她,她才没有直接滑倒在地上,再后来……
她好像对着霍极耍酒疯,哭着闹着要喝酒,霍极不给她喝,她一气之下磕了人家喉结。
丢人……好丢人!
时照心懊恼地闭了闭眼。
当时看霍极好像很疼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今天好点没有?是不是要跟他当面道个歉会比较好一些?没关系,不要慌,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再不济一辈子很短的,一下子就过去了。
这样想着,她掀开被子来,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传来微凉的感觉,这让她的大脑又更清醒了一些。
转头看见床头的时钟显示着此刻是上午10:56分。她看到这时间点忽然激灵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霍极的飞机是今日下午一点钟,差不多要出发了吧?
他人呢?
她提高声音,喊了几声霍极,没人响应她,于是她连忙从被褥中翻出她的手机,界面显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杨佳敏女士的,大概是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的。她现在还顾不上这个,于是她把那几个未接电话的通知栏划掉,点开通讯软件先给霍极发消息,等了好一会儿,霍极也还没有回。
他这是去哪儿了?
时照心有点心急,走出房间准备去找他。刚迈步出去,便看见霍极家的阿姨从楼下上来。
见她醒了,阿姨也是极为惊喜:“照心你醒了呀,醒了就赶紧下来吃早饭吧?小极还让我给你弄了点醒酒汤,喝了会舒服一些。”
时照心谢过阿姨,跟在她身后下去,心想霍极可能现在在饭厅,准备吃饭才没看手机。结果偌大的饭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桌上摆了丰盛的热气腾腾的早饭,但是只有两人的餐具。
她感觉有些不对劲,转头问阿姨:“阿姨,霍极呢?”
阿姨一边从厨房里面端出醒酒汤来,一边笑着说:“霍极他已经去机场了呀。”
时照心愣在原地,半晌,她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走多久了?”
“嗯……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吧。”阿姨回忆道,却看见眼前的少女脸色一白,扭头就往外跑,她愣了一瞬,提高高声叫住她,“哎,照心!你去哪儿呀?不吃早饭了吗?”
“不吃了,谢谢阿姨!我赶着去机场!!”
“可是你的衣服还没有干呀!”
她追出门去,可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花园拐角处。
时照心一路狂奔到马路边上,手机上打了网约车,平台显示网约车还要约摸十几分钟后才能到达。都现在这个时间点了,她晚一分钟都有可能赶不上。她急得鼻尖冒汗,左右张望,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出租车过来,但是这边属于深城的高端富人区,位置僻静偏远,很少会有出租车来。十几分钟过去了,她一辆出租车也没看到,硬生生是等到网约车来接她。
时照心一上车就扳着座椅的后背,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你送我去机场,越快越好,我赶时间!”
女孩的声音焦急,甚至带着点哭腔。
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时照心,见这小姑娘脸色煞白,眼眶却是红的,一副焦急得不得了的模样,也不过多废话,立即发动汽车驶入主路。
道路两侧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时照心在后座上坐立难安,手机显示从霍极家去到机场需要一个多小时,而国际航班一般都要提前三小时到达机场,最少也要提前一个小时进行值机。能够留给她的时间很少了。
霍极一直没有回她的消息,他到底在干嘛?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看一下手机?
时照心抓着手机,一分钟刷新三次,不停地祈祷他能够快一点回她的消息,或者她能够赶上他的脚程,能够赶在他出国之前,见到他最后一面。
这样想着,她紧紧咬住嘴唇,止不住地难过,又想哭了。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在昨天贪杯喝那么多,令自己宿醉不醒,打乱了平时的生物钟。明明在平时她都是醒得很早的。
可在今天,偏偏是在他离开的这一天,她起得这么晚,面临着可能会错过送他一程的机会。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询问司机师傅“还有多久才能到”时,司机师傅终于松口答道,马上就到。
巨大而洁白的机场航站楼出现在她的视线。几乎在车子停稳的片刻,时照心就跳下了车,朝入口奔去。
入口处,旅客提着巨大的行李,排成长队,在过第一道安检。时照心没有带行李,但是也需要过安检门。
匆匆过完安检,她焦急地左右张望,但见巨大印着英文字母的横幅挂在头顶上空,对应着不同的航司柜台。她一时分不清哪儿才是国际航班对应的值机柜台,便直接抓住一位路过的工作人员询问国际出发应该怎么走,问清楚后,她拔腿便向对方指的地方跑去。
与此同时,机场vip贵宾厅。
“小极,我就送你到这儿了。登机时间快到了,你进去之后赶紧过安检。”霍父的助理拿出机票,连同着霍极身份证和他随身的小行李箱一起交给霍极。
霍极“嗯”了一声,点头接过所有的东西。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助理先生,问了一句:“我爸我妈都没有时间来,是不是?”
助理先生只道:“先生和太太都在忙。”
霍极一边低头检查,一边问:“他们是真没空,还是不想来?”自从上次一家人聚会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助理先生面不改色心不跳,措辞一如既往地委婉,“最近公司的事务比较多。”
霍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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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意料之中的答案。来机场的一路上他都在跟父母吵架,想让他们来送他,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过来。
助理先生有些不忍心了,他是见着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少年从孩提时长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此刻他即将出国,先生和夫人却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抽不出空来送独子一程,只由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漂洋过海。
一时间,助理先生内心也是感慨万千,他上前抱了抱霍极,郑重叮嘱了一句:
“小极,此去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霍极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低头向内走去。目送着他孤零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助理先生叹了一口气。
“您好先生,请把手机笔记本等电子产品从随身行李中拿出来放进框里。”
霍极面无表再次摁掉父亲霍御景打进来的电话,手机的信息还在不断地弹出来,有同学的,有朋友的,最多的是他妈妈傅淑珍的。
他一条也不想看,直接开了飞行模式,熄屏,把需要单独拿出来过机器的电子产品堆放进筐里过安检机器。
助理的时间卡得很好,过完安检再过海关,登机口恰好开始检票,于是他径直向登机口快步走去,利落检票登机。
一切都整理好,霍极关掉飞行模式,准备耐下性子来最后处理一波消息。几乎在关掉飞行模式的同时,一个电话就拨了进来了,是家里座机的号码。
这次霍极没有犹豫就接了起来,这个时候会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只可能是时照心或者是家里的阿姨。
“喂?”
听筒那头是阿姨焦急又庆幸的声音:“哎哟小极,你可算接电话了!你见着照心了吗?”
霍极愣了愣,不自觉坐直身体:“她醒了?”
“是啊!”阿姨像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明情况,“照心早上十一点左右醒的,她醒了之后知道你走了,连饭都没吃就立刻出门去机场了——怎么你没看到她吗?”
霍极脸色微变,已经听不下去她说什么了,直接挂掉电话,给时照心拨电话。
机场安检口处,人头攒动。
旅客行色匆匆,时照心呆站在闸机处张望许久,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在她面前经过的人。这时人群中晃动过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像极了他,她心中一喜,正想扬声叫住他,却在下一瞬,那人转头时看清他的脸。
分明不是他。
一颗的心落寞地落入尘埃里。
“嘟——”
手机忽然震动。
时照心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备注,“霍大臭脸”,是霍极给她打来电话。她的心跳再次加快,咬着唇,手抖得划拉了几次都没按到那个绿色的接通键,终于接通电话,她开口第一句就是:
“你现在在哪儿?”
听筒那头传来他的声音:“你现在在机场?”
还有,飞机广播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机门即将关闭,请所有旅客就坐……”
广播透过听筒,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落入耳中,她呼吸稍顿,颓然闭了闭眼。
——不必再问了。
24.第 24 章
回到家门口时已是下午时分。
听到敲门声,杨佳敏便猜到是女儿回来了,确认高考志愿的日子临近,可近来女儿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一天天往外跑,昨晚竟还荒唐得夜不归宿。
杨佳敏心里不悦,嘴里一边数落着一边开门:“哟,你还知道要回家啊?怎么不在外面住多几晚——”
可在下一瞬,她的话音便骤然收住,眉毛拧成死结。
“时照心。你身上穿的衣服怎么回事?”
“原来的衣服脏了。”
时照心低下眼睫,简要解释了一句。
杨佳敏面上神情狐疑而严肃,跟着她的脚步往屋里走,“你和霍极昨晚干什么去了,能弄脏衣服?”
听到这个名字,还有母亲的口吻,时照心默然阖了阖眼睫,忽然感觉到一阵深重的无力和疲倦。
见她沉默,杨佳敏心中一紧,也不多说,直接伸手拨开时照心垂在身前的乌发,目光如隼,仔细地检视着她的脖颈和锁骨。一片细腻白净,半点痕迹也无。
时照心冷眼由她检查,见母亲神色变缓,她轻嘲了一句:“我过关了吗?”
杨佳敏避而不答,扯开话题,“你吃饭了没有?”
时照心神色疲倦,并不想回应母亲粉饰太平的问题,自从上次不小心在锁骨处留下了吻-痕之后,母亲便在怀疑他们。不仅是她母亲,好像人人都以为他们之间有点什么情况,但偏偏是没有。
她漠然掩上门,道:“我先去洗澡了。”
杨佳敏愣了一下,上去拧门把,发觉门已从里面锁上了,她敲门问时照心:“哎?妈妈说话你没听见吗?我问你不吃饭?”
房间内很安静,杨佳敏又梆梆敲了几声,片刻后,房内才传来一句淡淡的话。
“不想吃了。”
时照心说的是实话,现在她没有胃口吃饭。
曾看过科普说胃是情绪器官,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闹罢工。她一边收拾需要换洗的衣服,一边漠然地想果真是如此——明明她今天身体累得不行,同时还粒米未进,但她却一丁点儿也不饿,只想好好地洗个澡,然后躺下来好好歇一歇。
收完衣服抱在怀里,她顺手拿起手机一起进了浴室,她习惯洗澡时放点音乐。解锁手机,点亮手机屏幕,入目竟还是她和霍极的聊天界面。
她垂着眼睫,定定地看了会聊天界面最后的几句话,关掉,切到音乐软件,随机播放红心歌单。
浴室里响起歌声。
与此同时,热水自头顶的花洒倾泻而下,流水温暖,甚至有些烫,哗啦啦淋过她的头顶和身躯。她闭着眼睛冲洗头发上的香波泡沫,昨晚喝了很多酒,总感觉头发丝也沾染上了酒气,打算好好地洗一洗。
不知不觉就洗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体内的酒精还没排净,是水温太高,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洗到后面时,她明显感觉到有些胸闷缺氧,险些眼前一黑。
不能再洗了。
她伸手关上阀门,“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她的两颊绯-红,额头抵在瓷砖上,急-促地喘-息。
浴室内热气升腾氤氲,弥漫着闷热而厚重的水雾,叫人透不过气来,只有随机到的音乐声还闷闷地、轻轻地回荡在这方小小的空间内:
“我细心想过
“停在今天这一处也不错
“越过知己的亲-密然而未有拥吻过
“共你这么的暧-昧已得到甚多”*
她的眼睫颤了颤,没由来地想到方才在机场和霍极的那通电话。
时间很紧,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空姐温柔地说飞机即将起飞,敦促他把手机关机或者调成静音模式。
他应了一声,跟她说:“我先挂了。”
“……好。”她忍住哽咽,轻声说,“一路平安。”
电话收线,他给她发了三条讯息。
-Hj:我走了。
-Hj:好好照顾自己。
看到前两条讯息的时候,她咬着唇,已经想哭了,但见聊天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片刻后,他发过来最后一条讯息。
-Hj:于道各努力。
送走霍极,她从机场出来。道路上人来人往,大家行进的动线都不一样,但都有明确的目标,只有她像游魂一样,不知去往哪儿。
人声,汽车鸣笛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吵嚷嚷,然而飞机起飞时却盖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她茫茫然抬起头,但见一架飞机从地面拔地而起,直入高空。
这天下午,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见到很多飞机从这儿起飞。她不知道他坐在哪一架飞机上,也不知道这些飞机将飞往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
但她知道,他已经走了。
……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他们曾一起背过这首诗,这是分别时写给友人的诗。今日他只说了一半,但她已然明了他的意思。
手机播放的歌曲到了尾声,女声哀婉动人——
“喜欢你最好不要讲
“安守这位置”*
她闭上眼,觉得浴室的水汽实在太盛,闷得她胸口发慌。
临走前最后一刻,他还在宽慰她。
已经够了。
-
七月流火。
粤省教育考试院将在七月末公布当年粤省的高考本科批投档情况。对照一分一档表以及投档线,会录取到什么学校,家长和学生其实也都心中有数了。
时照心的分数够高,并不用太担心滑档的问题,但在投档线出来之后,全家人还是齐齐围在了电脑面前,对着看志愿上的高校所需的投档线。
杨佳敏首先就去看了日新大学的分数线和所需的大概排位,对照了一下女儿的分数和排位,她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喜道:“好了!彻底稳了!以照心的成绩,应该可以上日新大学和之前填的第一意向专业的。”
外公和外婆闻言也喜气洋洋,接到其他亲戚家人的电话都说考上了考上了,甚至开始商量起晚上去哪个酒店吃个饭庆祝一下。
这时,一直沉默的时照心忽然开了口:“我不会上日新大学。”
杨佳敏愣了愣,问:“……照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照心见母亲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自己改了志愿,没报日新大学。”
杨佳敏的脸色一瞬变得煞白,她猛地站起来,又跌坐回去。外公外婆也被吓得不轻。杨老爷子血压顿时就上去了,他赶忙压了一片药,就水服用。
家里一阵兵荒马乱。
过后,时照心坐在沙发上,低头听长辈训斥,最后又听他们无奈叹气,说她太大胆。
这事儿其实说来也简单。日新大学是粤省省内最好的大学,也是国内的知名大学。粤省的学子大多念家,目标都是本省的日新大学,时家明和杨佳敏也都希望她能去日新大学念书。
时照心自己却是想出省的,无他,不想离家太近,她自己也有其他更想要去的学校和更喜欢的专业,而且她的分数也够去心仪的目标,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像以前一样事无巨细都听家里的安排,她是真的不甘心。
在高考志愿确认的最后窗口期,她看着自己手里攒着的那两份志愿清单,一份是父母希望她填的,另一份是她自己想填的。
在按下确认键的那刻,他说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那你就去。”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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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了,可以听从自己的内心做选择了。”
于是她最后填了自己想填的那份志愿清单。
等家里人知道之后,木已成舟,已是无法更改了。
几日后,录取结果出来,她如愿以偿被心仪的学校,喜欢的专业录取了。
时照心第一时间给霍极报了个喜,告诉他她的录取结果。
他没有回复。
她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他们的对话零零碎碎的,字数从长变短,回复对方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她一直一直往上翻,翻到他走的那天给她发的那三条讯息。
-“我走了。”
-“好好照顾自己。”
-“于道各努力。”
她的手指微微一顿,想点开他的头像,去看他的主页和朋友圈,却不小心拍了一拍他。
聊天界面最下方出现一行字:我拍了拍“霍大臭脸”并叫了声“爸爸”。
她不由得笑了笑,怎么还是这么臭屁?旋即她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撤回“拍一拍”。
页面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霍极的朋友圈很空,设置了仅三天可见,和之前也没什么变化。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昨日发的,配了两张照片,看视角是屋内向外拍的,四方的窗户框出一片天空。
两张照片,一张明亮澄黄,一张昏暗橘黄,显然一张是日出,一张是日落。唯一不变的是他的书桌,光线昏暗,却隐隐约约勾勒出书籍和纸笔的轮廓。
收到霍极的回复时,她正在和闺蜜施知一深夜重温电影《一代宗师》。他还是回复了她三条讯息,还是他一如既往的笑谑语气。
-Hj:恭喜啊时大小姐。
-Hj:最近学业太忙了,有时会来不及看手机。
-Hj:对了,庆祝一下?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她笑了笑,拒绝了他,以前跨过一栋单元楼就可以把礼物送到对方手里,等收到飘洋过海的礼物都不知道要等多久。霍极也不勉强,就说下次回国给她带点别的。
他们简短地聊了几句自己的生活,他便已催促她去睡觉。她应了一声,和他道了晚安,退出聊天界面。
放下手机继续看电影,她分神心算了一下他那边的当地时间。
应该正好是他吃午饭的时间。
他们之间相差十二个小时。
他那边是白天时,她这边是黑夜,而她身处日光之下时,他正在酣眠。
时照心的呼吸稍浅,忽然之间,她比之前更深刻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实实在在地隔着一片重洋和难以跨越的时差,已经无可避免地错开了彼此的生活轨道了。
施知一发觉好友的话忽然变少,似乎情绪低落下去了,歪头靠在她肩上,眼睛关切地望着她:“照心,你怎么啦?”
时照心默然片刻,不忍好友担心,便笑了笑,轻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章子怡这儿的演技真好啊。”
看得人心绪难平。
两人面前的银幕,宫二姑娘低眉垂目,神色平静,眼睛却像失了一直追逐的焦点,房间里回荡着她轻轻的嗓音:
“我在最好的时候碰到你,是我的运气。
“说句心里话,我心里有过你。
“喜欢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是啊。
喜欢人不犯法,可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光影明灭之间,时照心的眼眶微微红了,她眼里微微闪动着盈盈的泪光,但这次,她很勇敢,没有像以前一样狼狈落泪。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很高兴他已经大踏步向前走了,走在一条通往未来的光明灿烂的道路上。
她也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