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们为何都这样看我》 1. 梦 《祂们为何都这样看我》全本免费阅读 “医生,我的心脏还在跳吗?” 沈暮云听到自己喃喃地问。 他好像身处一间私人诊所,身前是厚重的檀木桌,桌对面放了暗红色的丝绒椅子,椅子里坐着看不清脸的成年男性。 那人身材修长,双手交叉撑在桌面,戴着细框金丝眼镜,脸上的五官被浓雾笼罩,只能看到一张微笑的淡玫瑰色嘴唇。 沈暮云正死死按着自己的左胸,手掌紧贴肋骨,察觉不到半丝跳动。 他急促呼吸,指甲陷入皮肤,语速越来越快: “我感觉不到它,医生,它好像不见了,这里是空的!医生,沈医生,我的心脏……!” 桌那头被叫做“医生”的人站起身。 没有五官的脸仍然在笑,“医生”缓步走近,将沈暮云温柔横抱起,放在一旁的检查床上,手指勾住纽扣,声音朦胧不真切:“怎么会不跳呢?让我看看——云云,你又在吓唬你自己。” 他用两根手指不慌不忙地解开沈暮云的纽扣。 衬衣敞开,灯光打在惨白的皮肤上,照出大片骇人的青斑,让人联想到开始腐败的尸体。 “医生”加深笑意,直勾勾“看”着沈暮云左胸处的鲜红小痣,喉结有了明显的滚动。 片刻,他用拇指擦过红痣,虔诚地俯下.身来,在红痣处印下冰凉的亲吻—— 吻落下的瞬间,胸腔开始跳动。 滚烫的血液从心脏涌向四肢,驱散寒意,抹去青斑,将床上之人从地狱里拉回了人间。 沈暮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死死盯住“医生”,想要看清他的脸。 可越是想看清,雾气便越浓,那道身形也越模糊、越扭曲,甚至……甚至开始以非人的姿态蠕动…… “你看,它明明在跳,”医生的喉咙还在正常说话,“跳得多好,多有力,看样子将永永远远地跳下去。” 沈暮云听到了什么东西与地毯摩擦的沙沙轻响,很快,冰凉的鳞片贴上他的皮肤,缠住他的身体,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糜烂腥香。 ……有蛇信在舔舐他左胸的红痣。 沈暮云大口喘气,拼命想摆脱医生的控制,却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只能放任自己从外到内一层层失守。 绝望里混杂着堕落的快感,他的眼睛里全是汗和泪,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看到了六只深绿色眼睛—— …… “嗡嗡嗡” 闹钟响起。 沈暮云猛地坐起身,刘海湿漉漉贴在额头上,梦里的腥香气依然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他张开手掌,看着掌心粘腻的痕迹,茫然许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又梦到了“大蛇”。 连续二十年,同一条“大蛇”每晚入梦,与他亲密共枕。 可是,在两个月前,他身上出现青色的斑痕,被医生确诊成闻所未闻的奇怪绝症,自此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大蛇”。 昨晚怎么了……? 他恍惚下床,身形摇晃,手臂交叉紧紧抱住自己,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鳞片爬过的冰凉触感,让他不停起鸡皮疙瘩。 冷。 沈暮云走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赤身站在盥洗台前,神色有些阴郁地盯住镜子。 潮湿的镜子中,映出一张年轻男性的脸。 因为水雾的原因,镜中的脸部轮廓显得有些朦胧。 灯光下,白皙皮肤被蒸出了病态的绯红,半抿的嘴唇湿润又艳丽,长而卷的睫毛挂着水珠,看上去像眼泪。 应该是活的……沈暮云看着镜子想。 他伸出手,擦掉镜面的雾气。 轮廓瞬间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美得极具冲击力的脸,犹如刚上完松节油的油画一样鲜活惑人,却带着不正常的忧郁神色,浓黑色瞳孔正颤抖不已,侧脸的肉甚至在轻轻抽动。 沈暮云神经质般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先是盯着胸口的红痣,再仔细检查前段时间长出来的三块青色斑痕,确认它们没有扩散或者繁衍。 检查完,他凑近镜子,极力调整表情,像在控制一张不听使唤的面具,直到把神色调整得和正常人无异。 沈暮云拉起略显僵硬的笑容,假装昨晚睡得很好,换上衣服下楼。 因为担心他的精神状况,这几天他母亲沈凌山过来了,此时正边喝咖啡边看会议资料。 沈暮云用轻快地语气打招呼:“妈妈,早上好。” 餐桌边的女人抬起头来,视线定在儿子身上。 她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五官英气俊秀,目光中带着常年身处高位的压迫力。 沈暮云并未躲避她的视线,和她对视了几秒。 沈凌山道:“早。昨晚睡得好吗?幻觉的症状有没有好转?” 沈暮云微笑着坐下:“睡得非常好,这次医生给我开的药很管用。” “那就好,”沈凌山收起资料,也露出一点笑意,“你新找的那个心理医生,叫……” “沈甲,甲乙丙丁的甲。” “奇怪的名字,”沈凌山评价,“我听林助说,这个医生才毕业三年,主攻方向也不是心理学。我本想给你换个医生,但既然有效果,就先在他那看着吧。” 和长出尸斑比起来,多年的妄想症都显得不值一提。但为了沈凌山的心理健康,沈暮云没有告诉她确诊绝症的事情。 所以,沈凌山并不知道他的新医生主攻的是血液类疑难杂症。 沈暮云若无其事地乖巧点头,拿起杯子,看到杯子里装满了粘稠又诡异的猩红色液体,像某种生物的血。 他面不改色,动了动鼻翼,闻到了温暖的牛奶香气。 ……又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幻觉,他想。 每次梦到“大蛇”之后,幻觉总是会加重,世界变得扭曲,甚至接触的人也会化成怪物。 不过没关系,作为一个医学意义的精神病患者,这很符合他该有的症状。 沈暮云镇定地尝了一口“血液”,尝到的果然是美味牛奶。 沈凌山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又道:“听说你最近还新招了一个助理,似乎也姓沈?” “对的,妈妈,”沈暮云看着猩红液体上自己的倒影,“他叫沈乙,甲乙丙丁的乙,挺巧是不是?” 沈凌山:“……” 她揉了揉眉心,总觉得那里在跳,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找个时间让他来 2. 病 《祂们为何都这样看我》全本免费阅读 一看到沈乙,沈暮云便想起来,今天他约了医生复查。 昨晚的梦留下了阴影,“医生”两个字让他迅速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再次用双手抱住自己。 “怎么了?”沈乙往前迈半步,挡住大门,“风太大?”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沈乙高大的身躯拖出长长的阴影,将沈暮云完全包裹其中,替他驱散了噩梦带来的不安。 沈暮云感觉好些,脸色发白地摇摇头:“没什么,有点冷。” 沈乙微微皱眉,深绿色眼睛半垂着,灼热又沉默地俯视。 他的五官并不出众,但极为耐看,尤其长了一双独特的眼睛,细长内敛,睫毛浓密,瞳孔又大又圆,看人的时候极为专注,面试时第一眼就吸引了沈暮云的注意力,也因此轻易得到了助理工作。 沈暮云和他对视几秒,被看得头皮发麻,竟萌生出想要舔舐那双瞳孔的奇怪冲动,不得不心虚地移开视线。 沈乙像机器人一样不急不缓开口,陈述今天的任务:“现在是八点四十分,我们需要十点赶到私人诊所,十一点半结束复查,十二点吃饭,下午两点出席艺术座谈会,五点结束工作,之后我送你回家。” 沈暮云心不在焉,眼前还晃着那双深绿色的美丽瞳孔:“嗯。” 沈乙:“现在去洗个澡。” 沈暮云:“嗯……嗯?”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沈乙,感到疑惑:“洗澡?” 沈乙伸出手,将他鬓角处湿透的头发挽到耳后,粗糙的指腹故意擦过他细腻的皮肤,言简意赅道:“汗。” 沈暮云愣了愣,耳朵微红,侧身请沈乙进客厅稍等片刻,自己回卧室洗澡。 匆忙上楼之时,他无意间瞥到楼梯处的花瓶,光洁的釉面折射出他身后的画面: 他沉默寡言的助手似乎正在用狂热的目光注视着他,甚至抬起右手,将刚才擦过他皮肤的手指含进了嘴中…… 沈暮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沈乙坐在沙发里,低头正玩着手机,没有偷窥,也没有舔手指。 又是错觉。沈暮云想。 他深深吸气,压住心脏的狂跳,走进卧室,将门从里面反锁起来。 …… 半小时后,他们出了门。 沈暮云其实没有太多工作,他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家,在某艺术学校担了职但因为身体原因排课极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埋头画画,只有精神状态稍微稳定时,才会出去参加画展类的活动,或者回学校处理教务。 所以,做他的助理极为清闲,最大的作用是让他妈妈放心,平时基本只需要当一个人形闹钟,打电话提醒他该吃药了、该休息了、该去医院复查了。 沈乙不需要亲自陪他去复查,这不在助理的职责范围内。 沈暮云拉开车门,坐进后排,习惯性地双手抱腿,蜷缩在车门与座椅的夹角之间,没精神地嗡声提醒:“下次给我发信息就行了,没有拍摄的时候你不用来上班。” 前面有司机,沈乙和他并排坐着,用余光盯住他毫无安全感的姿势,道:“生活助理。” 沈暮云:“?” “生活,助理,”他一字一顿重复,“生活,都归我管。” 沈暮云:“……” 他沉默几秒,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低头将脸埋进膝盖间。 或许花瓶上的幻觉给了他刺激,他起伏不定的精神状态恶化得厉害。 现在是五月中,天气越来越热,沈暮云穿着薄毛衣,似乎还觉得很冷,身体在微微发抖。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姿势,体贴问:“需要把空调关掉吗?” 沈暮云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司机听到他的喉咙里发出难以辨别的细碎音节,像是在念什么诡异咒语。 司机打了个寒颤,飞快关掉空调,不敢再看,专心盯着路面开车。 从小区开上高速,大概八分钟的时间,后排的奇怪响动又慢慢平息。 司机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看到新来的助理不知何时把沈暮云轻轻揽住,宽大的手掌来回抚摸着他的背脊和腰线,带了十足的、无法深想的意味。 而沈暮云已经不再发抖,只是紧紧靠着沈乙,低着头,似乎睡着了。 …… 醒来时,沈暮云发现自己躺在沈乙的怀里。 车早已停在熟悉的停车场,司机也不见踪影,车内只有他们两人。 沈乙不动声色地用手臂环绕他,身体竟然是冰凉的,心跳也极为缓慢,相接触的皮肤细腻到让人联想起蜕皮后的蛇,暗绿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他,几乎要把他连灵魂一起吸进去。 沈暮云莫名感到一丝恐惧,仿佛被野兽盯住了后背,他猛地坐起身,迅速回到车座的角落里,声音起伏不定:“我……睡过去了?” 沈乙挪开视线:“嗯。” 对话到此为止,沈乙先下车,替沈暮云拉开车门:“老板,我就在这里等你。” 沈暮云点点头,独自走向电梯。 他能感觉到沈乙的目光一动不动落在自己身上,可当他踏入电梯、转身回头时,车旁又空空如也,刚才还站在那里的沈乙不见了。 ……是上车了吗? 私家停车场静到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沈暮云用力闭眼,再用力睁开,想仔细看清车里到底有没有人,但电梯已经无声闭合,开始平缓地往上运行。 是上车了吧。沈暮云缓缓叹气。 …… 这家私人诊所上下只有三层,每次来都静得鸦雀无声,几乎看不到护士和其他病人,装修也丝毫不像治病的地方,像某些专门坑冤大头的私人美容机构。 要不是认识的人在这里治好了疑难杂症,并且大力赞扬所长沈甲的医术,沈暮云绝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看病。 电梯停在三楼,他走到熟悉的诊室前,敲了敲门,听到一个温柔磁性的声音在里面说:“请进。” 因为梦的原因,沈暮云对这里感到压力。 他缓了好一会才握上门把手,而里面的人显然已经等不及,在他拉开门的前一秒把门打开。 沈暮云的视野瞬间被遮挡,一股神秘的幽香瞬间充斥鼻腔,有人将他整个抱住,热情地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笑意吟吟地说:“好久不见,云云,这段时间身体还好吗?” 沈暮云极讨厌和人进行接触,此时却没有对沈甲的拥抱感到抵触,或许是香水好闻的原因。 他礼节性地回抱了一下,道:“沈医生,早上好。” 沈甲很快结束拥抱,握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 “嗯……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沈甲边看边评价,“血液温度过低,新陈代谢缓慢,皮肤里散发出一股……”他动动鼻翼,“……酸涩的味道,好像一颗忧郁的可怜葡萄。” 沈暮云:“……” 沈甲露出笑容。 他长得文雅英俊,头发是漂亮的深棕色,五官立体又不带攻击感,尤其微笑起来时,勾起的嘴唇就像沈乙漂亮的深绿色眼睛一样,能轻易吸引沈暮云的注意力。 那张嘴唇的形状饱满性感,唇纹细腻,唇色是血气很足的淡玫瑰色,总让人下意识地去想象它柔软温暖的触感。 微笑间,沈甲弯腰凑近沈暮云,后者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嘴角。 “是担心自己的病?云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联系上了我在A国的导师,让他帮忙分析了你的血液样本,正好在今天早上出了分析结果。”沈甲笑着说,“来,进来坐,我慢慢向你解释。” 沈暮云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看沈甲的微笑唇,又看看四周熟悉的布置,浑身不自在地坐进丝绒椅子里,视线直勾勾定在不远处的检查台。 ……昨晚的梦里,他躺在这张检查台上。 沈甲好看的嘴唇在梦中落在他胸口,触感跟想象一样柔软,却不带任何温度,像冰柜里爬出来的尸体。 而他的心脏因为这个吻起死回生,高大英俊的沈医生也很快变成了某种无骨的冷血动物,将他层层环绕,用尾巴尖掌控他的呼吸,抚遍他的全身,拉着他共赴了一场疯狂的沉沦…… “云云?” 沈暮云猛地回过神,看向桌对面。 沈甲正专注地看着他,五官分明,四肢清晰,毫无疑问属于人类种群。 “你看起来有些恍惚,”沈甲说,“有在听我说话吗?” 沈暮云做了一 3. 药 《祂们为何都这样看我》全本免费阅读 隔得近了,冷冽的幽香萦绕而来。 或许是被沈甲蛊惑,沈暮云的心脏开始咚咚直跳。 透过高清镜片,他看到了医生的眼睛,那双瞳孔是棕褐色的,但细瞧起来,里面似乎藏着幽深的暗绿,竟和沈乙的眼睛有点像。 沈暮云一时失去了全部语言,只是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知为何大脑一片空白。 沈甲还在说什么,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胸腔里的东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活跃过,仿佛被沈甲的手掌施加了魔法,瞬间摆脱了疾病的困扰,真的变得像初生的小狗一样,在健康地跳动、会永永远远地跳动…… 沈暮云神游天外,许久。 等他回过神来时,沈甲已经坐回了原位,正心情愉快地给他写药单,而他的嘴唇莫名隐隐作痛,好像被谁咬了一口。 沈暮云没有往心里去,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他时常有各种各样的错觉。 他因为自己的失礼而脸颊发热,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最近总是走神。刚才你有跟我说话吗?我只记得你说会治好我。” 沈甲笑容灿烂,笔划轻盈,唰唰写完药单,道:“是的,你记住了最重要的这句,剩下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不必在意。” 沈暮云的心脏还残留着活力,但他并没有太相信医生的话。出于人道主义,大部分医生都会在最后的时间里跟绝症患者说些好听的,这可以理解。 沈暮云笑了笑,道:“开的什么药?” 沈甲:“是专门针对你的病症研发的自制药,桃子口味的,你一定会喜欢。” 听起来更像安抚剂了,沈暮云想。他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桃子。 他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等医生从药柜里取出药,离开时跟沈医生真挚地说:“谢谢。” 沈甲伸出手,温柔地拥抱他,抱了好几分钟都不舍得松开。 沈暮云几次想跟他说其实自己没有太看重生死,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拒绝医生的好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下次复诊在两周之后,不要忘了,云云。”沈甲在他耳边说。 沈暮云:“好。” “药一定要准时吃,三天一次,兑在温水里,不会很苦,我尝过了,是酸酸甜甜的。” 沈暮云:“嗯。” “我会想你,非常地想。” 沈暮云:“……”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礼貌地开口:“沈医生,我至少还有七个月时间可以好好活着?” 沈甲眨眨眼睛,没有听懂,道:“不止七个月,我会治好……” 沈暮云:“但你现在这样,听起来像我明天就要暴毙了。” 沈甲愣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臂,目光还落在沈暮云的嘴唇上,道:“抱歉,我似乎操心太多。我们下周再见。” 沈暮云勾起嘴角:“下周见。” 他拎着医生的“桃子味饮料”,在转过身的下一秒收起笑容,沉沉地走向电梯,回到安静得宛如坟墓的停车场里,没有立即上车,而是在电梯旁站了片刻。 电梯边有一个巨大的垃圾桶。 七个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沈暮云盯着垃圾桶,片刻后抬脚走过去,准备将桃子安慰剂丢进去。 可就在松开手的刹那,一只冰凉的大掌裹住了他的手背,以不容置疑地姿态紧紧将他握住,连同即将被丢弃的药袋子一起攥紧。 沈暮云回过头,对上了沈乙沉默寡言的深绿色眼睛。 沈乙皱着眉,语气不是很愉快,似乎在指责他的任性:“不要丢。” 沈暮云从未和新助理聊过病情,此时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用的安抚上。” 沈乙眉头皱得更紧:“不是安抚。” 沈暮云:“桃子味的绝症药,还是自制的,我想应该是维C泡腾片。” 沈乙恨不得把眉头拧成川:“……不是安抚。” 两人对峙三十秒。 沈暮云先败下阵来,因为沈乙的眼睛对他来说过于有杀伤力。他收回手,道:“好吧,不管是泡腾片还是特效药,我都会好好喝它,助理先生。” 沈乙这才将手松开,挡在他和垃圾桶之间,监督他拎着药上车,然后把药塞进他的包里。 “睡前要吃,”沈乙说,“我会在九点打来视频,看你服药。” 沈暮云:“你怎么知道是睡前吃?万一医生让我空腹吃呢?” “沈医生刚才给我发了注意事项。” 沈暮云:“……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沈医生?” 沈乙:“这是作为生活助理的职责。” 沈暮云:“……” 新助理的工作态度未免太热情了一点。 算了,维C就维C吧。 沈暮云靠上座椅,看着手臂上今天新长出来的青斑小点,将袖子放下来,用布料完全遮住这具在加速腐烂的身体。 车子缓慢行驶,他转头望向车外,想着沈甲在医务室里说的话,把手掌贴上胸腔,感受到里面的温度,然后抿起嘴唇。 他没有深究病因,也不打算前往大医院复查,更不准备请专家会诊、再尝试各种可能的治疗,因为—— 不可能治好的。他无比确信。 这个念头就像多年的精神疾病一样根深蒂固,几乎要和大脑长成一体。 他肯定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死了,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开所有的谜题。 而一具尸体,怎么能被治愈? …… 即便如此,在答应沈乙之后,沈暮云还是很守信地服用了药物。 晚上八点五十八分,他泡完澡,懒散地披着浴袍,将“泡腾片”丢进温水里,看到它迅速将透明的水染成血一样的鲜红色。 杯子里的液体变得极为粘稠,散发出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腥甜气息,经过十几秒的等待后依然在咕噜咕噜冒泡,像女巫锅里不停沸腾的魔药。 沈暮云皱起眉,凑近一些闻,试图分辨里面的成分。 一低头,蒸腾出来的水汽瞬间钻进了鼻腔,如同某种有生命力的虫子,顺着呼吸道涌进肺里,飞快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 他愣了一下,立刻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之后,他足足缓了半分钟,才迟钝地分辨出刚才闻到的气味。 绝不是桃子味,而是…… 硬要描述的话,像热带雨林里因为高温和雨水而即将糜烂的花芯,又甜又腻,浓郁得让人头晕目眩。 沈暮云想吐 4. 狗 《祂们为何都这样看我》全本免费阅读 一夜无梦。 ……不,或许还是做了梦,只是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暮云站在镜子前,习惯性地清点青斑数量,然后看到自己左胸处的痣鲜红欲滴,旁边还残留了奇怪的牙印。 牙印又尖又细,密密麻麻上下两排,绝不是人类的牙齿能留下的痕迹。 沈暮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熟过,大脑正处于充分休息后的迟钝状态,仅仅只是抬手摸了摸那颗牙印,懒得深入思考,简单粗暴地将它归为幻觉。 除了牙印幻觉以外,身上的青斑还在扩散,比昨天又多了一块,但颜色似乎变浅了一些。 是医生的桃子味泡腾片起到了安抚作用? 想到泡腾片,他的手臂上忽然一层层地起鸡皮疙瘩,似乎那是极为可怕的东西。但他认真回忆了三秒,竟不太想起得来泡腾片的味道。 一定是因为睡得太熟了。 沈暮云照旧洗了热热的澡,难得精神不错,下楼陪妈妈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很丰盛,他肚子也很饿,但不知为何,进食时总有一股奇怪的粘腻香味萦绕在口腔。 他不得不吃得很慢,沈凌山在旁边耐心地看着,直到他把所有食物都吃完,才开口道:“今天有你的信。” 沈暮云:“我的信?” “嗯,或许是展会的邀请函吧,”沈凌山说,“在茶几上,我没有拆。” 沈暮云走到茶几边,拿起那封粉色的信。信封上没有贴邮票,仅仅只是用歪歪斜斜的笔划写着[沈暮云收]。 他拿着信封回到餐桌边,用餐刀裁开封口,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无法形容材质的“纸”,摸起来温润滑腻,让人联想到人皮,或者蛇刚刚脱下来的皮。 沈暮云的呼吸骤然收紧,额头开始冒汗,隐隐有种微妙的预感。 他谨慎地打开“纸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密密麻麻的鲜红色“我爱你”瞬间闯入眼帘,每个字都写得很扭曲,偏偏又极具生命力,一笔一划都深深嵌入“纸”内,张扬,狂热,像是用刀划破某种生物的皮,让血液渗出形成纹路,刻满之后将整张皮就这样剥下来,血淋淋地送给心上人。 沈暮云闻到了信纸散发出来的浓郁诡香。 他瞳孔收缩到极致,汗水打湿了手掌,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表白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悸动,像是快要停摆的机器被加满了油。 ——他见过这样奇特的字。 在梦里,“大蛇”以他堕落的罪证作墨,以尾巴尖作笔,用同样歪歪斜斜的笔迹,在他身上一遍一遍黏腻地写下“我爱你”。 谁? 是谁寄过来的信?! “写什么了?”身边人开口问。 沈暮云咬了一口舌尖,让自己从冲击中冷静下来,缓了几秒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信叠好,重新塞回信封里。 沈凌山看了看他抖个不停的指尖,皱起眉:“给我看看,是不是有人给你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暮云飞快将信封塞进口袋里,朝妈妈露出微笑,道:“没什么,只是一封……邀请函。” 沈凌山眉头皱得更紧,看了他片刻,然后往厨房里喊了一句:“林妈。” 住家阿姨端着果盘走过来:“小姐,怎么了?” “你还记得今早的信是谁送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阿姨立刻哎哟一声,新奇地跟他们分享:“今天的派信员倒是挺有意思的,是一条大黑狗!我买完菜回来就看到它乖乖蹲在门口,嘴里咬着这封信,见到我后把信塞进我买菜的袋子里,然后一路小跑着走了。” “大黑狗?多大?” 阿姨在大腿的地方比划了一下:“特别大!都到我这个地方了,我一开始挺害怕,但看它皮毛很干净,肌肉也很结实,不喊不叫,就觉得应该是家养的。” 沈凌山:“物业怎么能让不牵绳的大狗进小区?而且……”她转过头来看沈暮云:“什么展会的邀请函用狗来送信?” 沈暮云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餐刀,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沈凌山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摆摆手让阿姨先回去,准备等会安排人调查监控,找出到底是谁在恶作剧。 至于那封信——儿子不想让她看,那就不看。 沈凌山对自己唯一的孩子向来很宽容。 “今天继续在家画画吗?”沈凌山主动转移话题,试图让受了惊吓的儿子缓过神来,“我看到了你新画作的草图,似乎是人物像?难得看你画人物。” 沈暮云“嗯”了一声,瞳孔还在颤。 “或者我把小玉叫回来,让他带你出去转转,散散心?” 沈暮云摇摇头,站起身道:“不用了,妈妈,我想尽快把那幅画画完。您慢慢吃,我先上楼了。” 沈凌山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房间里,迅速皱起眉,打电话给安保,让他们查今早送信的人是谁。 高端住宅区的安保部效率极高。 半小时后,沈凌山就收到了调查结果。 “沈女士,非常不好意思,”保安在电话里诚恳地向她道歉,“我们查了今天所有的视频监控,都没能找到您说的黑狗,业主们登记的宠物中也没有符合您描述的狗。” 沈凌山眉间锁成川字:“你的意思是,那条狗聪明到躲开了全部的摄像头,在家门口蹲守到了我家的阿姨,然后再次避开摄像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小区中,而你们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察觉?” 保安长在电话中频频抱歉,并反复承诺将加强巡逻、增加监控,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沈凌山反复询问每一种可能性,但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不快地挂断了电话,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一种微妙的直觉在冒头,竟让她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场惨烈的生日宴会。 沈凌山咬了一下嘴唇,很快做出了决定。她打电话给秘书,让他安排人在别墅区加装摄像头,再聘请私人保镖,监护住所的安全。 小云不能再出事了,无论如何。 她头痛地想。 …… 楼上。 “我爱你” 沈暮云感觉自己中毒了。 只是一封匿名的信而已,恶作剧的可能很大,梦里的记忆混杂着幻觉更加不可靠。他应该把它丢进碎纸机,再告诉林姨不要随便收陌生狗的东西。 但他好像被信摄走了心魂,回到房间后又一次把它拿了出来,对着太阳,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反反复复,看到眼睛干涩、脖子发酸,最终确认了一件事情。 信上的每个字,都不一样。 人类的语言对于写信人来说似乎过于难以理解,所以每次落笔之时,“他”都要重新组织笔划。 到底是谁? 沈暮云神经质地咬住拇指指甲,在脑中一遍遍筛查自己的社交圈。 他几乎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出门和人交际,这栋别墅并非沈家主宅,而且位处偏僻郊区,知道的人不多。 熟 5. 疑 《祂们为何都这样看我》全本免费阅读 沈暮云愣了许久。 他看着快乐摆尾的大黑狗,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隔壁邻居已经在去年移民到欧洲,房产没来得及处理,所以一直空置着。 在走之前,他亲眼看到邻居关闭了所有门窗,打开了防护电网,将别墅封锁得密不透风。 昂贵的建筑物拥有与它价格匹配的安保水平,再加上高档物业的监管,不可能有流浪狗进去。 ——更不可能有宠物狗留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整整一年。 想到这里,寒意顺着疼痛的尾椎爬上头顶。 他抓着扶手重新站起身,看到黑狗仍然在讨好地摆尾,阳光把它的皮毛照出了漂亮的光泽,让人下意识想像摸起来时柔软温暖的手感。 这一幕看起来真实又美好。 但沈暮云脸色苍白,嘴唇拉成紧绷的线,晦暗不明地盯着黑狗,无法确定它是不是幻觉。 看着看着,远处的黑狗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情绪,灿烂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欢快的尾巴也一点点耷拉下来,甚至转头看了一眼阳台玻璃门折射出来的倒影,大约在确认自己有没有长得很丑。 明明是一条狗,却做出来很多人类都做不到的生动神情。 ……更像幻觉了。沈暮云的想法逐渐坚定。 他没有继续在阳台僵持,转身进房间,洗了一把冷水脸,又吃了一颗镇定的药物。 十分钟后,药差不多开始起效。他重新回到阳台,不出所料地看到对面空空如也。 大黑狗已经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存在过。 果然是幻觉。沈暮云摁住眉心。 这几天他的幻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或许该找之前的心理医生复查一下……但他再过七个月就要死了,做心理治疗真的还有必要吗? 床上的手机在滴滴作响,打断了他沉闷的思绪。 沈暮云回到床边,发现他的“嫌疑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回了消息。 最先回他的是工作狂沈乙。 沈乙拍回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在笔记本上写的回答,内容是:“我当然爱看你的画,老板。” 字如其人,虽然写得有些笨拙,但一笔一划都极为端正清楚,像小学三年级的好学生答卷,跟扭曲的告白信笔迹截然相反。 照片的下面,他还发了一段微信信息,问:“老板,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让我写字给你看。” 沈暮云盯着照片里的“我”“爱”“你”三个字看了许久,确认它们和告白信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最后简短回道:“没什么。” 沈乙立刻答复:“这几天没有行程,你在家要好好吃饭、准时喝药。” 沈暮云:“嗯。” 第二个回他的人是梁和玉。 两人认识多年,梁和玉说话毫不客气,直接回了三个问号:“???” 紧接着还有一句:“又出现奇思妙想了?上次心理医生不是说你好转了吗?” 之后等了几分钟,见沈暮云没回复,于是梁和玉诚实地发送了照片。 梁和玉虽然学金融出身,但他是绘画和书法爱好者,小时候常跟沈暮云一起上兴趣班,所以答案被他用蓝色的颜料笔直接写在画布上: “没有人不爱你的画,我也一样。” 梁和玉的字写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笔划大开大合,颇有名家风范,甚至可以直接裱起来拿去卖钱。 他的回答里同样有“我”“爱”“你”三个字,但很显然——和告白信完全不同。 发完照片,梁和玉又道:“满意了吧?” 确认字迹不属于自己的多年好友,沈暮云稍稍松了口气,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回道:“你的字又精进了。” 第三个回他的人是沈甲。 和前面两位不同,沈甲直接把答案写在了掌心里。 他的字迹沈暮云也见过,跟他的人一样温文尔雅、隽秀整齐,因为写在皮肤上的原因,更显得没有棱角。 他写的是:“我当然爱惨了你的画,云云,送我一幅?” 看到这张笔迹的刹那,沈暮云的心跳漏了一拍,直觉似乎有了触动。他立刻把图片点开,放到最大,再用另一个手机打开告白信的照片,彼此对照着,一笔一划极认真地鉴定。 可惜,看得越久,失望感便越强。 不是沈甲。 沈甲的字太规整,而告白信的字过于野蛮,两者之间的差别甚至比沈乙的还要大。 最初的触动……或许是因为皮肤质感的原因。 沈暮云不愉快地抿起唇,切回聊天记录,回沈甲:“好,我送你一幅,下次复查的时候带过来。” 第四个回复他的是沈丁。 沈丁收到他的消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回复密密麻麻挤满了聊天框。 “沈前辈,我当然爱你的画!你的作品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品,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现代油画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我这几天一直在临摹你的静物画,越是临摹,便越能体会到你对色彩的独特艺术见解,也渐渐感觉到了画里每一笔的情绪、每一个结构的生命力,这种体验真的非常奇妙,我好像通过画作和你进行了一场灵魂的对话。” “你近期还会回学校吗?我迫不及待想要和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也想让你看看我最近画的新作,如果能得到点评就更好了。另外,你的学生说你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我一直想上门探望,又怕打扰到前辈休息,不知前辈的身体有没有好一些?我非常挂念……” 沈暮云毫不怀疑,沈丁成为第四个回复的人,绝对是因为打得废话太多。 他无奈地翻了好几页,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照片。 沈丁把答案写在了白色的T恤上,用了五种不同的颜料,乍一看像是某个小众潮牌的新设计。 答案只有简单三个字:“我爱您!!!!!” 五个感叹号甚至还画成了五个不同的形状。 沈暮云:“……”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甚至都没有打开告白信图片来对比,直接将沈丁剔除嫌疑。 写得实在是……太丑了。丑得已经成为一门艺术,毫无疑问和告白信上的字迹完全不同。 沈暮云点开输入框,努力多写了几个字,避免让自己看起来太冷淡:“谢谢你的记挂,我的身体好了很多,这几天如果有时间的话会回一趟学校,期待你的作品。”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露出蓬松柔软的发旋。沈暮云小声叫他的名字,连叫了好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地挪动了一下,手脚依然缠在沈暮云身上不松开。 “早,”沈暮云尴尬地开口,“那个,我想……” 话忽然断在这里。 他看到沈丁抬起头,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眼睛里一片死气,和昨天的活泼小太阳判若两人。 沈暮云心猛地一跳,顾不上自己的困境,担忧问:“怎么了?没睡好吗?” 沈丁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又干又涩:“前辈,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沈暮云微微一愣。他常年被噩梦困扰,看到沈丁这样,有种感同身受的难受,温声安慰道:“别怕,做梦都不是真的。” 话音落地。 沈丁的脸色又惨白了两份,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 沈暮云又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尽量轻柔地问:“梦到什么了?” 沈丁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许久,才挫败又悲伤的开口:“……梦到有人说我长得很丑。前辈,我真的很丑吗?我已经很尽力的维护我的皮相,每天晚上都会为它抹上养分,只希望它能看起来更好看一点……” 沈暮云没想到让他如此受打击的噩梦竟然是这样。 他有些想笑,又怕让沈丁觉得冒犯,所以只是克制地抿了一下唇。 “不,一点都不丑,”他很认真地说,“你很英俊,我想这是我们整个学校都公认的事实。” 沈丁似乎依旧高兴不起来:“那你呢?” “我?” “嗯,前辈觉得我这张脸怎么样?” 为了不让沈丁觉得敷衍,沈暮云非常认真地再次打量起他的脸。 哪怕是从艺术审美的角度,沈丁的脸也几乎挑不出毛病,骨相就如同艺术作品那样完美,皮相更是精致无暇,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也看不到一点毛孔。 尤其是耳垂,他的耳垂…… 沈暮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很失礼的地方有进一步失控的迹象。 这很不合常理。除了梦境的怪物之外,他从不会在现实世界里主动产生欲望,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女人。哪怕极偶尔有了条件反射,大部分时候也是因为产生了与怪物相关的联想。 今天怎么了? 是昨晚梦里又发生了什么吗?……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暮云脸颊发热,很快挪开视线,没法继续冷静地安慰朋友,只是道:“我也觉得你长得很不错。那个,先让我起床吧?不用担心噩梦,天已经亮了。” 这一次的安慰似乎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沈丁笑了。 但他没有松开他的手臂。 毫无疑问,他也察觉到了沈暮云的失态。所以他的笑容一下恢复往常的热烈,完全没有了噩梦的阴霾。 沈暮云莫名开始紧张,他想往后退,又无处可退,沈丁像梦里的怪物那样将他牢牢缠住。 “谢谢,我很高兴你喜欢这张脸,你的安慰让我感觉好了许多,”沈丁微笑着说,“所以,作为回报,需要我的服务吗?前辈。” 18. 密 沈暮云敏感地意识到什么。 热意如风暴般席卷而来,他瞬间红了脸,立刻拒绝道:“不!不需要”并开始用力挣扎。但沈丁的双臂犹如绳索般纹丝不动,又恰到好处地没有将他勒痛。 “这没什么,暮云哥,”沈丁的声音温柔又蛊惑人心,他微微仰起头,用最单纯、最没有攻击力的目光看着心上人,“以前我住在宿舍里,经常有人会互相帮忙,你应该体验一下青春时期的集体生活,那样的亲密充满了朋友之间的乐趣。” 沈暮云的眼睛缓慢睁大,因为过分紧张而语无伦次:“可是……不……我不是……” 他的拒绝没有生效。 沈冰的手和梦里的触手慢慢重叠。 它们如出一辙的灵活与熟练,顺着宽松的裤沿往上探索。沈暮云完全惊呆住了,在现实世界,他对这样的亲昵完全陌生,陌生到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是茫然又震惊地看着眼前人的脸。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沈丁……还是沈丁吗?为什么他会觉得沈丁和昨天不一样了。 完全的慌张之中,他已经无法思考,很快毫无抵抗力地被彻底掌控。他轻轻抽了一口气,像快要窒息那样用力地急促呼吸,并迅速红了眼眶。 热。 没有了梦境的掩盖,每个细节都清晰得让人恐惧。 沈暮云听到自己发出了类似于啜泣的呻音,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却看起来像在渴望沈丁的拥抱。沈丁确实抱住了他,他把他柔软的耳垂凑到了沈暮云的眼前,用略显古怪的语调唤他的名字。沈暮云分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动情,或许两者都有,他无法控制地盯住耳垂,最后张开嘴,在上面留下清晰的牙印。 沈丁又笑。 他还在说什么,语调过于奇异听不太清,大约在让沈暮云咬得更用力一点。 但沈暮云总是害怕给别人带来伤害。他的生气没有一点威慑力,软绵绵的,可爱得让披着人皮的怪物想要发疯。 一切结束得很快。 现实世界的接触对于沈暮云来说过于刺激。 他的睫毛全湿了,指甲陷在沈丁的手臂里,在恐怖的痉挛感中迟迟无法回神。而沈丁用灼热的目光看着他的嘴唇,似乎想要亲吻。 一段焦灼又滚烫的沉默。 沈丁收回他的服务,在沈暮云清醒之前主动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先起身离开被窝,脸上流露出无辜和慌乱,好像刚才只是不小心做错了事。 “抱歉,前辈,”他看起来很紧张,“我、我是不是让你生气了?如果冒犯到你真的很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沈暮云还没回神。 他脸颊全红了,湿润的眼睛在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淡色的嘴唇因为呼吸不过来而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白色的牙齿。 披着人皮的怪物已经近乎癫狂。 如果有第三个人朝这个房间投来视线,会发现这里的空气竟然在扭曲,阳光像线一样被弯出了各式各样的角度。 “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沈丁用人类的喉舌机械性地说,藏在身后的手指抖得厉害,“你饿吗?我先去给你买早餐。” 沈暮云没说话。 沈丁缓慢地吸气、呼气,维持脸上的完美面具,假装镇定地转过身,大步从阁楼里离开。 怪物落荒而逃。 再晚一秒,祂就要做出无法挽回的冲动之事。 祂没有爬楼梯,直接从二楼坠下,落地的瞬间双腿全部化为触手,张开所有毛孔,从空气里疯狂汲取熟悉的气息,绒毛们立刻散发出火热的红色荧光。 四号皮肉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怪物兴奋得难以自已,从走廊里爬向画廊大堂,经过镜子时瞬间化为原形,六只瞳孔直勾勾盯住镜子里的恐怖怪物,然后张开口器、抬起触手,检查牙齿是否完美,触手又是否健壮。 可惜,宝贝不喜欢。 不然就能用上更灵活、数量更多的触手,就像梦里那样,完美地缠绕住…… 怪物遗憾蠕动,爬到画廊门口,触手卷住门把手。 门被拉开。 阳光招进来的刹那,属于人类的骨骼和血肉快速生长,取代庞大的恐怖身躯。 沈丁重新出现在人类社会,面带笑容,看起来和外面形形色色的路人没什么两样,快乐地哼着小调,穿过小巷,走到对面热气腾腾的早餐店。 豆浆、烧麦、青菜香菇包、水果拼盘……他买的都是沈暮云爱吃的。 等重新回到房间,怪物冷静了不少。 他的宝贝也是,看起来已经洗过澡,只有脸上的绯红依旧没有褪去。 沈丁举起手中的早餐,若无其事道:“暮云哥,不知道我家楼下的早点合不合你胃口。” 沈暮云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人。 他伪装出了镇定,但脑子里依然乱得像浆糊。 妈妈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的安全极为看重,他从没有住过宿舍,也极少和同龄人一起出去玩。所以,他无法确定他们的行为是不是像沈丁说的那样寻常。 但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僵硬情绪,哪怕洗过澡,他的鼻腔好像还能辨认出这里残留的气味。 沈暮云很快挪开视线,只觉得左胸腔涨得厉害,沈丁的接触让他半死不活的心脏格外活跃。 他也没法再对沈丁生气,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挫败。 “不吃了,”沈暮云声音有些沙哑,“打扰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我得回去。” 沈丁怔了一下,很快露出有些受伤的神色,嘴唇轻轻动了动,或许是自知理亏,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低低道:“……啊,这么快就要走了。” “嗯,”沈暮云拿起东西,“谢谢你跟我分享写实画的技巧。” 沈丁仍然不死心,又道:“下午一起出去写真吧?我知道一个写真的好地方。” “下次,”沈暮云往梯子的方向走,“下次一定。” 沈丁迅速变得失落,急匆匆跟上他的脚步,追在他身后,问:“说好的下次,是真的吗?下次是什么时候?” 沈暮云脚步微顿,转过头来,看了沈丁一眼。 沈丁像小狗一样的眼睛极为可怜的注视着他,饱满的耳垂失去了血色,有些苍白地坠在脸颊边。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或许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丁确实不是故意的。他想。 沈暮云沉默几秒,声音柔和一些,道:“下周吧,下周去写真。” 沈丁的瞳孔瞬间被点亮,又清又透,里面专注地映着沈暮云的影子。 “好,下周。”沈丁重复,“到时候我给前辈打电话。” 沈暮云沿着梯子爬下了阁楼。 经过长长走廊的时候,他看到地面残留了奇怪的压痕,像沾着黏液的蛇爬过后干涸的痕迹。 沈暮云低头看了一会,很确定昨天来画廊是还没有这些东西。 他忽然打了个寒战。 在他身后,沈丁也跟着下了梯子,边爬楼梯边道:“我送你。” 沈暮云低低留下一句“不用了”,迈开脚步,快速穿过冷清的画廊,用力拉开大门,走进明媚的夏日阳光里。 沈丁没有跟来。他又回头看,看到画廊因为采光不好的原因,门内一片昏暗。 沈暮云忍不住加快步伐,尽可能地离画廊远一些。很快,他穿过小巷,看到繁华的商业街,轻轻松了口气,而他兜里的手机正在这个时候开始滴滴作响。 沈暮云看向屏幕。 来电人,沈乙。 他这才想起来,昨晚他给沈乙打了电话,留了讯息。 沈暮云将电话接起,沈乙稳重的声音在那头道:“抱歉,老板,我昨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早早睡了。你现在在哪?” 沈暮云:“哪里不舒服?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乙在电话里笑了一声:“一点小毛病,吃了药已经好了。我问了林姨,她说你昨晚去朋友家画画,没回来。” 听沈乙这么讲,沈暮云莫名感到心虚。 他喉结轻轻滚动,没什么底气:“是的……昨天画得太晚,就在朋友家留宿了。” “把定位发给我,我来接你。”沈乙平静又不容置疑地说。 沈暮云:“哦。” 他挂断电话,乖乖把定位发给助理。沈乙很快回了消息:“就在旁边的早餐店等我吧。” 沈暮云:“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沈乙:“肉包。” “好。” 沈暮云走到早餐店里,下了单,心不在焉地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慢吞吞喝还有些烫嘴的豆浆。 他不受控制地想到沈丁。 那双耳垂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晃,一起晃的还有那只骨节分明、总是沾了颜料的手。 晃着晃着,他的意识又开始陷入混乱,有种幻觉即将来临的前兆。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豆浆,靠近椅子里,却意外没有等到扭曲的世界。 他还维持了理智。 只是,在他眼前晃个不停的手似乎开始出现重影。那只手一会握着画笔,一会握着方向盘,一会拿着药瓶,一会握着切牛排的刀叉…… ——全部都是同一只手。 沈暮云觉得自己又疯了。他认识的这四位截然不同的人,怎么会长了一样的手呢? 一定是今早的沈丁的行为给他带来了过分的刺激。 对了。沈暮云忽然想到。 等沈乙来了,或许可以问问他:男性之间的这种行为真的很常见吗? 19.谈 沈乙来得非常快。 他在十分钟后就赶到了约定的地点,沈暮云刚喝完豆浆,正坐在窗边看着路边的行人发呆,半边脸被阳光照着,像一幅丢失了灵魂的美丽油画。 沈乙走到门口时暂停脚步,暗暗欣赏眼前的美景,几秒后才推开早餐店的门,在沈暮云对面的空位里坐下。 “老板,”他开口打断沈暮云的沉思,“我来晚了。” 沈暮云的瞳孔逐渐对焦,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沈乙握着车钥匙的手上。 那只手…… 同样的骨节分明,皮肤极其光滑,连汗毛都没有长,掌心必定和今早体验过的一样细腻。 很像。 但更细节的东西他无法确认,而且就算手长得一样,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 沈暮云盯着看了好一会,在沈乙抬手的刹那才回过神,抬眼对上沈乙深邃的眼睛。 沈乙将他头顶不听话的碎发压了下去。 沈暮云露出一点笑意,把肉包推到助理那一侧,道:“你要的包子。是我应该道歉,昨晚十一点了还在给你打电话。” 沈乙:“你可以在任何时间联络我,我很高兴。” 沈暮云:“身体真的好了?” “嗯,我现在健壮得和小狗一样。” “……”沈暮云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很难想象眼前人会说这样的说,“……很奇特的比喻。” 沈乙笑了一下,站起身,拿起沈暮云的东西,道:“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诶?你的肉包……” “打包了去回去吃,”沈乙道,“你看起来不是很想继续待在这里。” 沈暮云愣了愣,心脏又一次产生了熟悉的悸动,跟沈丁让他捏耳垂时的情绪类似。 他露出感谢的神色,道:“谢谢。” 沈乙的车就停在门口,一直没有熄火,坐进去之后温度恰到好处,收音机里还放着轻柔的钢琴曲。 沈暮云坐在副驾,看助理熟练地启动汽车,极为平稳地行驶上高速。从这里回家需要至少半个小时,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私密的空间向助理请教一些事情。 车厢里很安静,沈乙不是话多的人,似乎对老板昨晚夜不归宿不感兴趣。反倒是沈暮云一直想要和他聊聊,斟酌了许久,最后试探着开口道:“沈助,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沈乙头也不回,问:“什么?” 沈暮云轻轻吸了口气。 “你以前住过宿吗?” “当然,老板,”沈乙道,“我家里出不起在外面租房子的钱。” “高中和大学都在住宿?” 沈乙:“准确来说,从小学就开始了。” “啊。”沈暮云有些吃惊,很难想象一个刚上小学的小男生怎么早早地离开家、在陌生环境里独立生活。 沈乙又道:“你是想问宿舍生活怎么样?” “唔,是的,”沈暮云忽然紧张起来,在座椅里挪动了一下身体,“我想问的是,在你大学住宿的时候,男生和男生之间……” 话停在这里。 他没能说下去。 沈乙侧头看了他一眼,重复:“男生和男生之间?” 沈暮云抿了一下唇:“……会不会做一些,唔,比较亲密的,互相帮助的行为?” “……” 车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沈暮云百分百肯定,沈乙听懂了他想问的意思。 因为他脸上露出来极其微妙的笑容,似乎有点兴奋,又有点犹豫,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暮云脸颊发热,低声道:“我是不是问了很冒犯的问题?” 沈乙缓缓吸一口气。 片刻,他声音微哑地回答道:“当然,我的老板,如果你需要我的服务,我随时乐意——” 沈暮云面露茫然,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奇怪,我偶尔住在和玉哥家中,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些事。” “…………” 对了,梁和玉。 沈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不行。 绝对不可以。 他这回没有犹豫,立刻转变答案,道:“啊,抱歉,我想我可能对你的问题产生了一点误解。我确认一下,老板,你说的互帮互助,是指男生之间互相抚慰彼此的……” 沈暮云飞快打断他的话,红着脸道:“嗯。” 沈乙一下变得非常严肃:“你说的这种事确实存在,但非常少,一般只发生在彼此都有意思的两个人之间。你和梁先生存在法律上的亲属关系,是绝对不允许的。” 沈暮云愣住。 “彼此都有意思?” “嗯,要么是感情上的意思,要么性方面的意思。” “……” 沈暮云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这句话中的含义。 沈丁对自己有意思……?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他们就见过几次面,虽然成为了朋友,但离亲密关系来说还太远太突兀。而且今早沈丁对自己的态度极为自然,哪怕是……的时候,也不带一点淫.靡神色。 沈乙已经改变策略,放缓车速,用很自然的语气平静提起,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气:“昨晚留宿你的那个人对你做了类似的事?” 沈暮云不擅长撒谎,沉默着没说话。 “你喜欢他吗?”沈乙又问。 沈暮云还是没说话。 沈乙好像一下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起来,接着道:“不要紧的,老板,我们只是随便聊聊。你看起来有点热,要不要开车窗?” “……好。” 沈乙将车窗摇下来一条缝,让外面的新鲜空气吹进车内。沈暮云鬓边的碎发被吹得呼呼响,他伸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最终诚实地回答了沈乙的问题:“我不讨厌他。” 沈乙的嘴角勾起弧度。 “那就是喜欢?” “不……说不上来。我跟他待在一起确实很放松,但如果要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用‘性’方面的喜欢来评断,又似乎没有。” 沈乙嘴角的弧度又垂了下去:“是长得不够帅?” “也不是,他长得很不错,”沈暮云尽量冷静地剖析自己对沈丁的感想,“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冒犯……我只喜欢他长相中的一部分。” 沈乙总结了他的描述:“在他身边会觉得放松,但离那种喜欢还差点什么东西。” 沈暮云有些烦乱地皱皱眉,觉得这样说不对,想要反驳,又不止从哪里反驳起,最后只是草草点了下头。 “差的是什么?”沈乙没有放过这么宝贵的机会,非常虚心地求教。 沈暮云很诚实:“我不知道。” “既然感到放松,或许可以培养培养。你该尝试开始一段感情了,听林姨说你还从没跟谁谈过恋爱。” 沈暮云:“我现在不适合开始恋爱,而且我在很多人身边都会感到放松。” 沈乙用余光偷偷看他,手用力握住方向盘:“比如?” 沈暮云想了想,开始一个一个地数,并附上原因:“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昨晚的朋友,我喜欢他的绘画才华和耳垂形状。比如沈甲医生,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味,说话也很温柔。比如你,你的眼睛总能让我快速镇定,还有……唔,再算上我在邻居家新认识的狗狗,它非常可爱。” 每说一个名字,沈乙嘴角的弧度都会增加一分。 “哦对了,”沈暮云又想起什么,“还有一位同事,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他也给我这种感觉。但后面我们闹了一些不愉快。” 沈乙的笑意已经无法掩藏,他极少笑得这样明显,连空气都似乎蔓延起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甜味。 可是下一句,沈暮云道:“但我不会和他们中的任何人谈恋爱。请放心,沈助,我是个很有原则的雇主,绝不会骚扰你。” 沈乙:“……” 笑意立刻消散。 “为什么?”沈乙喃喃问,“因为你觉得最近不适合恋爱?” 沈暮云伸手撑住额头,揉了揉眉心,道:“这是原因之一,还有……我也不知道,好像都不对,每个人都有哪里不对……啊,抱歉,我绝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我最近真是……”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沈暮云还在纠结沈丁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意思的事情,自顾自沉思了好一会,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沈乙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他转头,看到沈乙脸色发白,雕像般一动不动握着方向盘,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助?” 好一会,沈乙才发出一个“嗯”字。 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整个状态很奇怪,嘴里低念着什么,语调奇异,很难听清。 沈暮云心头猛地一跳,凑近一些,又道:“沈助?你还好吗?” 隔得近了,他听到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 “培养……培养就好……按照人类……耐心……” 沈暮云的呼吸窒住,莫名感到一丝恐惧。他很快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声音紧紧绷着,试探道:“沈助,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在路边停一下?我帮你叫医生。” 沈乙依然没理会,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沈暮云忍不住提高音量:“沈乙!” 沈乙一顿。 低喃消失了,他愣了半秒,瞬间恢复正常,嘴角重新带上淡淡的笑意,用那双幽深的绿色瞳孔看向沈暮云,礼貌地问:“怎么了,老板?” 沈暮云呼吸起伏不定,疑惑地盯着他的侧脸。 “我刚才走了一下神,”沈乙又道,“我们之前聊到哪了?……啊,聊到培养感情。我忽然有个好主意,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沈乙脸上带着有些奇异的神色,几分兴奋,几分失落,几分期待,好像忽然变了个人。 沈暮云手心冒汗,情不自禁放低声音,问:“什么主意?” 沈乙笑着说:“感觉不对也不要紧。要不,在你觉得放松的这几人里面选一个,和他一起生个孩子吧。很多人类不是生了孩子就会结婚么?” 沈暮云:“………………” 漫长的安静。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沈暮云颤抖着开口,“我为什么要跟人生孩子?又为什么要跟人结婚?……而且我们都是男的。” 这个回答让沈乙的脸又一次缓慢凝固。他歪着头,目光虽然已经盯着车外的马路,却明显心不在焉。 许久,他脸上流露出了非常遗憾、遗憾到看上去快要崩溃的神色。 “这样啊。”沈乙发出低沉的叹息,“可怎么办好呢?” 20.忘 沈暮云茫然又震惊地盯着沈乙看。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沈乙形成雇佣关系已经一个月,可他对新助理依然一无所知。 大部分时候,沈乙简直就像一个机器人,永远维持着助理该有的完美状态,随叫随到,体贴耐心,无条件满足雇主的一切要求。 他认识的是“沈助”,而不是“沈乙”。 所以,现在是真正的“沈乙”在跟他说话吗,撕开了助理的包装,流露出来更接近于沈乙自身的一面? 沈暮云喉结滚动,谨慎地开口道:“……沈助,你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这条高速下来就有一家三甲医院,要不我陪你去挂个号看看吧。” 沈乙没说话。他又一次深深吸气、再吐气,一点点将脸上失控的表情恢复原样,重新变得冷静和完美无瑕,最后给嘴角挂上淡淡的职业性微笑。 沈暮云感觉自己在看一场诡异的变脸。 “没关系,不用去医院,”沈乙用平静的语气道,“抱歉,我刚才可能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沈暮云觉得沈乙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至少在刚才的五分钟内,沈乙比他更像真正的精神障碍者。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道:“真的没问题?不用担心工作和薪酬,一切以身体第一。” 沈乙依然只是微笑:“谢谢老板,我确定没有问题。我只是,唔,失恋了一下,还没能彻底摆脱悲痛的情绪。” 沈暮云:“……啊。” 他微微张嘴,盯着沈乙深邃的眼睛,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他记得很清楚,沈乙在面试的时候有强调自己是单身,而且以沈乙的性格,很难想象他跟人谈恋爱的情景。 可失恋又是一个绝佳的理由,能够完美解释昨晚的失联和刚才的失态。 “这样啊,”沈暮云略微尴尬地说,下意识想要相信,“没听你提过,是最近刚谈的女朋友吗?” 沈乙看起来不愿多讲:“不是。” “好吧,”沈暮云也没有窥探下属隐私的习惯,只是好心又笨拙地安慰身边人,“没关系,人一生这么长,中间总会跟不同的人走散,但也会不停出现新的邂逅。说不定过段时间你会遇到更喜欢的女生。” 沈乙:“…………” 沈暮云轻轻咳嗽。他说错话了吗? 沈乙:“不,不会的,老板。” “嗯?” “你不了解我,”沈乙说,“我永远不会遇到‘更喜欢’的人。” “为什么?” “爱是一种神圣的契约,一种的灵魂的仪式,一旦签订,哪怕到生命终结、到世界毁灭、甚至到下一个宇宙的伊始,都不会再改变。” “我毫无疑问深爱他,如果我必须要和他分离,我血管里的血液会干涸,灵魂会从脑袋里抽离,身体更是会马上腐败,化作养料和白骨……” “所以,永远不会有‘更喜欢’这个选项,我们的□□融合,灵魂交织,无论谁离开谁都将无法继续生存。” 沈暮云:“……” 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 他在沈乙的描述之中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一边感到莫名的恐惧,一边又更莫名的产生了兴奋。 就像每一次他用画笔画下怪物时一样。 他额角突突直跳,心脏也热得厉害,沉默了好一会,小声道:“可你不是失恋了么?……你不能强迫女生继续和你谈恋爱,这样是违法的。” 沈乙的目光越发温柔。 “当然,当然,”他说,“请放心,老板,我会充分尊重爱人的意愿,绝不会强迫他。而且我相信他也是爱我的,嗯,毫无疑问,他一定是爱我的。” 沈暮云:“……” 沈乙现在看起来好奇怪。 原来他冷静又沉默的助理私底下竟然是如此痴情的人…… 沈暮云感到不自在,握住副驾的扶手,声音紧绷:“那你准备怎么办?” 沈乙沉沉地望着挡风玻璃上隐隐约约的倒影,又一次发出了极轻的叹息。 “没关系,慢慢来,人类的求爱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会继续改进,总有一天能打动心上人,”他道,“你觉得呢,老板?” “……”沈暮云咬了一下嘴唇,“我不知道,沈助,我没有谈过恋爱。”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还是女人?我可以帮你留意介绍。” 沈暮云流露出迷茫。 他脑中率先浮现出来的,竟然是月光下的银白色鳞片。 他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清楚,”沈暮云没法回答,“而且我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也时常不稳定,大概率早早就会死掉,最好还是不要找伴侣了。” 沈乙低低笑了一声:“你总是这样善良,我亲爱的老板。神明会眷顾像你这样温柔、美丽、纯真的人,绝不会让你早早死掉。” 沈暮云将它当成一种善意的安慰。他也跟着笑了笑,道:“谢谢。” 车已经开下高速,接近目的地。沈乙没有继续失恋的话题,虽然他看起来依然有些失落。 后半段的路程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各自消化各自的情绪。 直到车开进熟悉的别墅区,沈乙放缓速度,把车稳稳停在沈家的小别墅门口,但并没有立刻解锁车门,而是转过头来,很认真地叮嘱道:“要好好吃药。明天晚上九点该喝第四次,千万不要忘记。” 沈暮云一直把沈甲给他开的药当安慰剂和镇定剂吃,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点点头:“好。你也不要太伤心,我相信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沈乙勾了勾嘴角:“借你吉言。” “咔”的轻响,车门终于解锁。 沈暮云朝他失恋的助理挥挥手,目送他开车离开。 ……啊,漫长的两天。 沈暮云松懈下来,慢慢挪到家中,换上家居服,疲惫地倒进沙发里,满脑子都是替他“服务”的沈丁,以及车上发表诡异言论的沈乙。 思绪太乱。他决定打开手机,想刷刷新闻以转移注意力。 然而,在越想忘掉一些事的时候,这些事的影子就会无孔不入。 沈甲、沈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803408|1349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丁,竟然都在一小时内给他发了消息。 沈甲五分钟前发来:“云云,周末就是复查日,你答应要送我一幅油画,可不要忘了,我一直在期待:)” 沈乙一分钟前发来:“记得吃药。” 沈丁四十分钟前发来:“这两天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两天,前辈,我非常希望能继续跟你做朋友,所以还请务必不要介意我今早的冲动冒犯之举,务必务必……你或许不知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少朋友,每个夜晚都会感到强烈的孤独,只有昨晚,你在我家里留宿,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我已经无法失去你,你是我最宝贵的朋友。” 朋友啊…… 沈暮云把沈丁的话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 这个词同样将他触动,他轻易心软,回复道:“没关系,我并不介意,下次不要这样就好。” 刚点发送,又有新的消息提醒响起。 他以为沈丁就守在手机边等回复,可仔细一看,才发现来信人是沈冰。 这个名字让他心头微跳,又克制不住地点开了消息。 沈冰:“我一直在等你的回复。还在生气吗?” 沈暮云感到烦乱。他拿起手机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没想到他们依然牢牢地将他包围,白天黑夜,无止尽的包围…… 不,不能这么想,他们中好几位都是他的好朋友,哪怕是沈冰,也曾经在他昏迷时帮助过他。不应该把负面情绪转移到朋友们身上。 于是,沈暮云皱着眉,但依然很礼貌地回了每个人消息。 回沈甲:“好的,我记着这件事,周末见。” 回沈乙:“好。” 回沈冰:“没有生气,但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继续联系。” 回完,他看着列表里齐齐整整的三个“沈”开头的聊天框,头又开始微微作痛。 怎么大家都姓沈啊?他这时候才意识到。 好乱。脑子好乱。 消息继续滴滴响,他们四该又发来了新的回复。沈暮云不愿意再聊,决定换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他把手机开静音,丢到茶几上,光脚走进三楼的画室。 跟沈丁交流完之后,他确实有了新的作画灵感。 沈暮云拿起画笔,调出了很满意的颜色,正准备往画布上涂抹时,余光里忽然看见邻居家阳台上站着一条漂亮的大黑狗。 和看到沈甲们的消息时的烦乱不同,大黑狗让沈暮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暂停作画,走到窗边,朝他的狗朋友挥挥手。后者非常高兴,尾巴摇得像螺旋桨,远远朝他吐舌头。 真可爱。沈暮云想,如果不是已经身患绝症,或许他应该收养隔壁的黑狗。 他安静地和黑狗对视片刻,心情松快许多,又重新回到画布前,决定这几天都不出门,就在家里画画。 画画最能静心。 沈暮云往画布上抹了第一道颜料,然后很快忘记了沈甲、沈乙、沈冰和沈丁,连对面的黑狗也彻底忘记,眼里只剩下色彩。 不出所料的是。 他同样忘记了沈乙反复叮嘱的药。 21.飘 一直以来,都是沈乙发信息催促他喝药。 沈暮云已经完全不记得药的颜色和味道,他怀疑药里有很重的安眠成分,因为每次喝完都会沉沉地睡上一觉,再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所以,他极少主动想到药的事,完全将它当成无关紧要的心理安慰剂和催眠剂。 沉迷于画画之后,他很快将沈乙的叮嘱抛到脑后。 沈暮云在画室里待了两天,到第二天晚上十点多,沈乙一直联系不上人,最后打电话给沈家。 林姨端着水果慈爱地走进画室,提醒沈暮云:“小云啊,沈助理正找你呢,等会记得给他回个消息。” 沈暮云全神贯注埋着头,和总不满意的调色奋战,敷衍地点点头:“好的。” 阿姨放下水果走了,沈暮云很快将这件事忘记。 又过了两小时,沈暮云听到外面一阵狗叫声。他这才短暂地从画里回神,看到大黑狗站在阳台上,黄澄澄的眼睛被月亮照得像两个小灯泡,正远远焦灼地盯着他。 沈暮云怔了一下,终于放下调色盘,走到窗边。 黑狗疯狂朝他摇尾巴,又连续叫了好几声。 夜已经深了,沈暮云害怕它吵到邻居,用食指压住嘴唇,朝它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黑狗不情不愿地闭嘴,喉咙里低低地“呜”了许久。 沈暮云朝他笑了笑,自言自语般地说:“乖狗狗,现在外面太黑了,我不敢出门,明早再喂你好么?” 黑狗:“……汪汪汪!汪!” 沈暮云的心思还在画里,没有继续和狗谈心,很快回到画布前。 被这么一打断,他的脑子里终于想起来阿姨的提醒。 他拿起静音状态的手机,看到沈乙的未接来电和未接信息,都是提醒他到了喝药时间,前前后后十几条,极为执着。 沈暮云有些愧疚,回复道:“好的,不好意思刚才没看手机,我马上喝药,你先睡觉吧。” 回完,他放下手机,重新拿起调色盘。 …… 异样是在后半夜发生的。 沈暮云最开始只是感到冷。 六月,夏天已经来临,A市早早进入了燥热期,家里24小时都开着空调。 过了十二点,不知什么原因,沈暮云忽然感觉全身的关节都仿佛灌满了水泥,而空调的寒气像刀子一样往身体里钻。 他正在认真处理音乐盒的色彩细节,纠结于用什么样的红色来表现血液才更写实,毫无征兆的,他的身体一点点僵在椅子里,手开始不停发抖,画笔也跟着掉落,在脚背上砸出鲜艳的痕迹。 好冷…… 他脸色苍白,上下牙齿因为发抖而磕个不停,思维也逐渐被冻结,花了一点时间才将目光缓慢地移动到空调遥控器上,勉强站起身,艰难地走到书桌边。 “滴”。 空调被关上。 沈暮云额头全是冷汗,靠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很快又涌出极度的渴意,渴望的不是普通的白开水,而是…… 他看向画布上鲜艳的红色,喉结滚动,脑中浮现出了粘稠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 怎么了? 是感冒?还是幻觉? 或者是昨晚熬了一个通宵,现在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沈暮云忍了几分钟。窗户开着,房间里的冷气很快散尽,但他身上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这股寒意非常奇怪,与外界的温度无关,好像是从骨头内部渗出来的,很快就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画室里没有取暖的东西,他只能用书桌上的桌布裹住自己,可依然感觉不到一丝热意。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得马上叫醒林姨,或者联系医生。 这个念头刚产生,情况就急速恶化。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不行了,身体也越来越僵,连思维都变得格外缓慢。 画室隔音极佳,门严严实实关着,最快的办法是直接走到门口,打开门喊林姨的名字。可从书桌到门口有三十米的距离…… 短短三十米,又是无比漫长的三十米。 沈暮云走了足足五分钟。 心脏已经开始尖锐的疼痛,当手终于颤抖着握上门把手时,他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紧接着,意识也完全丧失。 好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将他的灵魂和生命力飞速从身体里抽离,让他从鲜活的人骤然变成一具尸体。 沈暮云凭借最后的求生欲拉开房门,余光瞥到走廊侧镜子里映出的影子: 站在门口的人全身惨白,裸露在外的手臂、小腿上爬满恐怖的青斑,眼睛死气沉沉,瞳孔甚至已经扩散得很大…… 沈暮云缓慢睁大眼,甚至来不及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体会死亡降临时的恐惧,意识迅速陷入深沉的黑暗。 他摔倒在画室门口。 彻底昏迷的前一秒,他脑中莫名闪过一段深灰色的、干枯的蛇骨。 像是已经被深深遗忘的某个很久很久前的记忆剪影。 …… …… 奇妙的事情继续发生。 他的灵魂好像飘到了半空。 沈暮云的意识是一片空白,不记得自己是谁、在哪里、在做什么,却能以浮在半空的视角看到自己,也能听到外界乱糟糟的声音。 他的身体躺在地上,满是青斑,又冷又硬,像医院冰柜里冻了二三十年的尸体。大黑狗从隔壁邻居家的阳台爬上了三楼的画室,撞碎了玻璃,冲进房间对他的身体一通狂叫。林姨很快被叫醒了,咚咚咚跑上下楼,发出惊恐的尖叫。 紧接着,整个别墅上上下下灯火通明,林姨连滚带爬地冲到二楼,哭着打电话给医院和沈凌山。大黑狗用热乎乎的红舌头舔沈暮云冰凉的脸,很快又从三楼跳下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沈暮云像看戏一样,迷迷蒙蒙地“看”着这一切。 救护车来得出乎意料的快,以奇怪的声音呜呜响,划破别墅寂静的夜晚。林姨已经哭到快要崩溃,跌跌撞撞跑着去开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医生描绘事情经过,医生…… 医生是沈甲。 咦,医生为什么会是沈甲? 他那么小的私人诊所也能接急救吗? 当然,这些小细节已经和死去的人没什么关系。 灵魂继续飘,他看着沈甲冷静地安慰好阿姨,然后快步走上三楼,在沈暮云无知无觉的身体前停下脚步。 沈甲仔细打量沈暮云的身体。 他微微皱起眉,并不慌乱,只是发出长长的、无可奈何的叹息,片刻后半蹲下来,解开他的衣扣,让他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 沈暮云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的红痣变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818455|1349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小的红痣扩散得有半个胸膛那么大,鲜红艳丽,呈现在苍白冰凉的身体上,像心脏死去后留下的一个大洞,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沈甲将手掌放在“红痣”上,又摇了摇头,再次发出叹息。 “真不乖啊,宝贝。”他呢喃着说。 林姨抱着医药箱往楼上跑,沈甲听到脚步声,弯下腰来,在他骇人的胸口处印下一个温柔又宠溺的亲吻。 等阿姨跑上三楼,沈暮云的衣服已经被整理得毫无破绽。阿姨哭个没停,根本注意不了这些细节,直接跌坐在地上,绝望道:“医生,医生,请务必要救活我家小少爷,求求你,花多少钱都行!小姐不能再失去亲人了,呜呜呜……” 沈甲把毫无知觉的人横抱起来,朝阿姨露出礼貌的微笑,道:“别担心,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住一段时间的院就好了。” 阿姨亲眼见到沈暮云的模样,也亲手摸到了冰凉的、毫无生机的皮肤。她并没有被沈甲安慰到,反而哭得更加厉害。 沈甲抱着沈暮云往楼下走,经过阿姨身边时,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一下像是神奇的魔术。 阿姨先是愣住,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再次看向他怀里的沈暮云。随后,她眼中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迷离,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喃喃地念起了佛祖,让佛祖一定要保佑沈暮云平安无事。 “不会有事,”沈甲又跟她说,“神明眷顾。” 阿姨无意识地跟着呢喃:“神明眷顾、神明眷顾、神明眷顾……” 沈甲把沈暮云抱上救护车。 如果阿姨再仔细多看一眼,就会发现救护车上既没有急救护士,也没有司机。但她好像还没从刺激里缓和过来,只是呆呆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沈暮云的灵魂变成了风筝,以沈甲的手为线,在离身体不远的地方起起伏伏。他看到救护车在没有司机的情况下高速行驶,而沈甲亲昵地抱着他的身体坐在副驾,一点也不着急抢救,先是微微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他发青的嘴唇。 “电话不接,梦也不做,还跟我撒谎,”沈甲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密语,“拿你怎么办才好呢?我的宝贝,或许要给你一点惩罚……” 沈暮云明明已经完全昏迷,他的灵魂却辨认出了温暖柔软的触感,也闻到了熟悉的浓郁幽香,像黄泉路上完全盛开的诡异鲜花。 他感到安心。 无论是沈甲、沈乙、沈冰、沈丁还是大黑狗,都能轻易让他感到安心。 但是此时,他的安心似乎有了非常明确的来源和指向。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六岁时迷失在暴雪深山的那一晚。 沈暮云不由自主地朝着沈甲靠近,也是朝着遗落的真相靠近。可他的灵魂在亲吻里越来越模糊。看不见的风筝线在不动声色地回收,直到让灵魂和身体汇合到一起。 沈甲抬起头,径直望向轻飘飘的灵魂所在地。 沈暮云这才发现——原来沈甲的瞳孔深处也带着幽深又神秘的绿色。 好眼熟,他想。 下一秒,沈甲好看的嘴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目光也越来越甜腻和深情。他伸出手来,隔着空气拍了一下灵魂的肩膀。 沈暮云一愣,感觉自己像一条沙丁鱼,被塞回了身体的罐头里。 这一次,他真正地失去了意识。 …… 22.肚 灵魂回归身体之后,有远比死亡和寒冷更难熬的东西在等他。 沈暮云很清楚察觉到,梦里的怪物正在生气。 这些冰凉灵活的触手连生气都软绵无比,一如既往小心翼翼,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疼痛的信号,却用另外一种更恐怖的方式将他完全掌控,轻而易举带给他快乐,又轻而易举地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 他发现自己被触手们捆绑出了人类极难完成的柔软姿势,像一张被拉满的弓箭,岌岌可危又敏感之至,连头发都无法再动弹一下。 而触手们把他绷紧的身体当做琴弦一样弹奏,它们精通所有让他发疯的韵律,弹得不慌不忙,精准控制“琴弦”发出的每个音符,可惜,琴弦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曲末,总是刚一开始就濒临失控。 这时候,它们又会温柔停下动作,用诡异的身躯将沈暮云团团卷住,张开口器、摇晃绒毛,像一对真正的爱侣那样耳鬓厮磨、窃窃低语。 “宝贝,我亲爱的宝贝……”怪物发出阵阵似人非人的音节,“你应该承诺我……永远不再骗我。” 沈暮云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欺骗,只是在梦里不停地流泪——或者是流别的东西——他已经无法思考,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怪物想要听的话,渴望能在触手间得到解放。 过去,怪物总是无条件满足他的要求。 可今天的祂看起来格外生气,迟迟不肯停下惩罚,让沈暮云一遍又一遍地说下承诺,再一遍一遍表达爱意。 “我爱你,宝贝,我爱你,”怪物贴着他的耳朵,深情至极,“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可祂的触手们截然不同的冷酷。 在短暂休息之后,它们毫不留情地继续没有完成的曲子。 沈暮云眼泪掉得更加厉害,跟随触手的动作发出怪物想要的声音,瞳孔里潮湿一片,勉强只能看到触手上代表着兴奋的粉色绒毛。 被逼到极致的时候,灵魂深处好像发生了看不见的错位。 沈暮云低声啜泣,断断续续,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要……医生,不要……沈助,冰哥,小丁……不要这样……好狗狗……你是好狗狗……” 触手瞬间陷入静止。 六只深绿色的瞳孔直勾勾盯住怀里的人,里面逐渐浮现出浓烈的情绪。 “啊,”祂发出悠长的、快乐的惊叹声,“我的聪明宝贝,你到底喜欢谁?还是都想要?” 沈暮云只是哭。 怪物松开触手,将他拥入怀中。 “没关系,没关系,”怪物舔舐他的耳朵,“我想我也有错,亲爱的……我应该更早一点为你安排新的心脏,这样就不会因为忘记喝药而发生意外。” 等待已久的琴弓贯穿了琴弦。 琴弦刹那间失去所有声音,像是骤然断裂。 但怪物很清楚,他的宝贝喜欢所有这一切。 祂开心地占领祂的宝物,努力使用人类更习惯的方式,一遍遍往内注入有活性的细胞粘液。那些粘液很快让沈暮云整个肚子都鼓了起来,肚皮颤颤巍巍,偶尔会骇人的蠕动,像是在孕育什么新的东西…… …… 沈暮云很快陷入了比梦境更深的黑暗里,只剩下六只深绿色的瞳孔陪伴他。 …… 昏迷的第三天。 沈暮云被热醒了。 他的心脏明显处于异常的躁动状态,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血液在血管里窜来窜去,咕噜咕噜沸腾,简直要把全身都煮熟。 沈暮云艰难睁眼,大脑和眼前的天花板一样空白。他最先听到的是心脏疯了一样跳动的声音,片刻后,才终于辨认出床边的啜泣声。 是妈妈的声音。 沈暮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自己在画室昏迷的事,挪动瞳孔,看到沈凌山坐在床头,心疼得不停掉眼泪。 她身上还穿着西装,显然是临时赶回来的,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全哭花了。她旁边站着林姨,林姨微微弯腰揽着沈凌山的肩,低声安抚她的情绪。 沈暮云因为高热,嗓子干得无法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勉强的音节,想让妈妈别哭了。 他一出声,床边的两人齐刷刷抬头看向他。 “哎呀,小云醒了!”林姨面露欣喜,“小姐你看,沈医生果然是能把小云治好的!” 沈医生? 他在沈医生的诊所里? 沈暮云还想再认真打量,但很快被情绪激动的妈妈挡住了视线。沈凌山用力握住他没有扎针的手,菩萨佛祖上帝一通乱谢,一边问他感觉怎么样,一边让林姨赶紧叫医生。 沈暮云说不了话,身上又热又痛,只能轻轻反握住妈妈的手。沈凌山肿着眼睛看着他,片刻后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沈暮云的额头,试探了一下.体温,眉头又紧紧皱起。 “好烫,怎么还是这么烫,”她声音沙哑得很厉害,“小云,不要这样吓我……” 沈暮云用力张了张嘴,最后只艰难地挤出四个字安慰身边人:“没事,妈妈。” 下一秒,这里的门被推开。 哪怕烧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沈暮云也立刻闻到——有熟悉的幽香开始在房间里蔓延。 神秘甜腻的香味由远及近,停留在他的床边。他莫名打了个寒战,有些害怕,又无意识地想要靠近和依赖。 很快,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丝毫不会被热度感染,给他烧到沸腾的脑袋注入源源不断的凉意。 沈凌山在一旁焦急问:“沈医生,情况怎么样?为什么高烧两晚了还不退?” 高烧两晚……沈暮云迟钝地将视线转向病床的另一侧。 医生逆着光,看不清五官,但沈暮云能够清楚地辨认出那张好看的嘴唇形状。 幽香也越来越浓了,医生的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抓住他挂着针的手腕,揉了揉他疼痛难忍的地方,温声道:“不用担心,这是很正常的免疫过程,小沈先生这次过敏反应比较严重,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过敏? 昏迷前他一直在画室里画画,怎么会过敏? 沈凌山却对这个说法一点质疑都没有,道:“那大概什么时候能退烧啊?这么一直烧下去也不是办法。” “退烧的话,我估计要到明后天,”医生说,“我会24小时照料他,不会让他的病情继续发展。” 沈凌山还想说什么:“可是……” 医生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病人现在需要静养,女士,我理解您的担忧,但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他说的礼貌又不容置疑,“您也需要休息,您已经很久没合眼了。” 或许是因为幽香的原因,沈暮云的心跳缓和了一些,干涩的嗓子里勉强能组成词句。 “你先……休息,”他对沈凌山说,“我感觉……很好。” 他一说话,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他的脸上。 沈凌山的眼睛又红了,她心疼地摸了摸沈暮云的脸,又迟疑地看向身旁的医生。 医生和她对视。 她本来还有其他想说的话,在两人视线相交的刹那,又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激烈波动的情绪也很快平复。 沈医生能够治好小云。她没由来地想。 她站起身,感激又疲惫地朝沈医生伸出手:“你说得对,医生。非常感谢你,还请你务必多多照看我儿子。” 医生微笑,和沈凌山握了握手:“职责所在。” 沈凌山又低头和沈暮云说了一会话,依依不舍从房间里离开。 门轻轻合上,这里只剩下沈暮云和沈甲两个人。 沈甲换了方向,在另一头的椅子里坐下。光线照在他的脸上,让沈暮云终于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沈甲还和记忆中一样,英俊,绅士,温柔,甚至有点过分黏腻,但沈暮云怔怔看了他很久,总觉得他身上多了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或许是气味,又或许是神态。 沈甲的笑意加深,无可挑剔的性感嘴唇一张一合,温声问:“云云,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沈暮云这才回过神,身体的不适也跟着涌现。妈妈不在,他再也撑不住伪装,立刻紧锁起眉。 “渴,热,痛……”他难受地说。 沈甲给他倒来了温水,将他扶起来一些,喂他慢慢地喝。沈暮云渴得要死,可一尝到水便忍不住扭过头去连连咳嗽。 好腥! 沈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823234|1349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慢慢拍打他的背,道:“不急,慢慢喝。” 沈暮云的口腔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甜腥味,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里面加了什么?” 一出声,他就愣了一下。 他的声音恢复正常了。 干涩的嗓子也舒服了很多。 他不禁疑惑地看向水杯,只看到普通的白开水。 “只是水,”沈甲说,“你现在在生病,味觉系统失灵也是正常的。忍一下,云云,你快要烧脱水了,要多摄入水分。” 沈暮云将信就疑,眉头皱得更紧,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依然无比确定自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但沈甲没有给他继续迟疑的机会,用杯沿抵住他的嘴唇,将剩下的部分继续喂进他的嘴里。 沈暮云拼命忍耐呕吐的冲动,屏住呼吸,一口气将水全部喝完,忍得眼睛里涌出了生理眼泪。 “好了。”沈甲把杯子倒扣,确保沈暮云一滴都没有剩下,笑意加深,“今天真乖,宝贝。” 一颗桃子味的糖果紧跟着塞进他的嘴里,暂且压制住了强烈的恶心感。 沈暮云眼泪蒙蒙,难受地摁住胃部:“医生,我怎么了?” 沈甲重新扶他躺下,道:“你只是突发严重过敏,休克在画室门口,需要住一段时间的院。” 沈暮云看向自己左手吊的瓶。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他竟然看到瓶子里装着深绿色的、闪着神秘光泽的粘稠液体,顺着注射器缓慢地流进他的身体里。 而刚才,妈妈和林姨都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疑问。 沈暮云死死盯着药瓶,心脏还在继续狂跳不止:“对什么过敏?” 沈甲:“对凤梨。” 那天晚上,林姨给他切来的果盘里有凤梨。 但沈暮云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从未有过凤梨过敏史,之前一次吃掉半个也只是舌头发麻。 “你的身体在不同的时期会对不同的东西做出免疫,”沈甲一本正经地说,“尤其得了麻烦的病之后,免疫系统也会做出相应改变。但没关系,云云,我会治好你。” 沈暮云茫然。 茫然间,沈甲已经开始解他的衣服。 纽扣式的睡衣很快被完全解开。他的胸膛露在空气中,沈甲把助听器贴上了他左胸红痣所在地,检查他的心跳。 沈暮云脑中忽然闪过红斑的画面,他立刻低头去看,又看到他的红痣好好的,没有扩散,也没有变成一个大洞。 “唔,跳动得好激烈, ”沈甲用一种奇异的语气描述,“具体是怎样的难受?” 沈暮云重新倒进枕头里,难受地喘息,断断续续描述:“好热,热得好像要烧起来了……心脏也跳得很厉害,血液把每根血管都撑得好难受。还有皮肤……皮肤好痒。医生,我身体是不是长出了新肉?” “当然没有,亲爱的。”沈甲挪开助听器,手指温柔地揉了揉红痣,“再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你给我打的是什么药?”沈暮云还是没忍住问,“它们看起来好奇怪……” “只是普通的生理盐水,”沈甲用冰凉的手掌捂住他的眼睛,遮挡他的视线,“你一定又出现了幻觉。” 沈甲的手掌也和沈乙、沈丁的一样,细腻得没有任何茧子,带着神奇的安抚力量。 沈暮云很快安静下来。 “这样啊。”他在一片昏暗里喃喃说,“医生,你的手好凉,很舒服。” 沈甲低低笑了一声。 沈暮云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片刻,一具比正常人体温更低的身体钻入他的被子里,将他严严实实抱住,汲取走多余的高热。 浓烈的幽香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沈暮云舒服得长长叹一口气,竟没有察觉他们的举动是不是过分亲密,像受伤的小兽一样,下意识钻进沈甲的怀里,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沈甲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然后将冰凉的手放在他滚烫的腹部:“睡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沈暮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可就在下一秒,他猛地睁开,愣愣地看着沈甲。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