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他不是人》
1. 捡人
天蒙蒙亮,半空中飘着细细薄雾,溢满的氧气充斥鼻间。
单薄的背影附身弓腰,手上的度量杯浸入河水。
细长的指节活动,随后把河水倒入瓶中封上盖。
宜城一月的风夹杂凛冬的霜,叶平生不禁环臂吐气。
元旦刚过,假期未至,深夜老师就给她下达任务。
近来长宁河下游水质污染,不仅水浊似泥,还发出阵阵恶臭。
上头下令彻查,像她这种团队新人,只有被使唤的份。
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响声,河水汩汩涌流。
周围安静如斯,加之清晨五点,人烟稀少。
头上的灯光映在光滑石面,嘴里念叨:“让我一个弱女子清晨取水,要是碰上点不干净的东西,简直是要命。”
光亮挥舞,霎时照在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庞。
叶平生尖叫出声,连手中的样本都打翻,扑通入水。
老人家说的没错,白天不叫人,晚上不念鬼。
她颤巍地挪步,偷摸拿出口袋里的折叠刀。
变态新闻她见多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带了把护身小刀。
发现石头堆上的身体一动不动,内心恶寒猜想,这不会是尸体吧。
她欲哭无泪,早知今日就该宁死不屈拒绝老师。
她将灯对准那人,是一个成年男人,未着寸缕,几片海草遮住部位,紧闭双眼。
叶平生观望周围,鼓起勇气上前。
葱白的的指节搭上男人的脖颈,微弱的跳动令她舒口气。
还好不是鬼也不是尸体。
来不及思考,她拨打急救电话,踌躇半刻,又拨打了报警电话。
便对男人进行心肺复苏。
“咳。”
男人眼皮微颤,浓密的睫毛扑动。
叶平生尝试呼救拍打激起他的反应,顷刻双眸拉出缝隙,男人缓缓睁开双眼。
叶平生一瞬呆愣,极浅的淡褐瞳色,目光无神。
可眼底藏着翻涌的情绪,像冬日霭雪,澄净清冷,容不下一丝俗尘。
说实话,这男人是叶平生从未见过的绝色。
男人沙哑的嗓音拉回飘远的思绪:“你,好。”
他说话似乎费劲得很,难不成是残疾人?
正欲回答,却听见鸣耳在即的救护声,刺目的长灯落在二人身上,警察与医生似乎是同时到达。
救护人员急忙上前,叶平生退距一旁,认真回答警察的盘问。
离开之前,她走近救护车,询问医护情况,男人定睛在她身上。
眸子在极力刻下她的面容,清润似泉水般透净的声音:“谢,谢。”
叶平生目光停留在眉眼立体的面庞,礼貌微笑摆手表示不客气。
坐上警车后,她依旧忍不住回头盯着反方向行驶的救护车。
她觉得男人气质特别,身上有一种不似凡人的情绪。
他的琥珀色眼睛像山川,容纳万物,却又对人间拥有无尽的悲悯。
刚下飞机的周盺怡接到电话后,拎着行李就赶来了,四处寻觅。
看见坐在椅子上发呆走神的小师妹,头发散乱,鞋面淤泥。
狼狈模样令人不禁疑惑,怎么去取个河水样本弄成这样,还进了警局。
“平生。”
叶平生寻声望去,小跑拥抱,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师姐,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吓死我了。”
了解完来龙去脉,周盺怡不免后怕,假如救下的男人是不轨之徒,小师妹就性命堪忧了。
想到这心里不由得吐槽老师安排这么危险的任务。
“老师就应该等我们回来之后再安排一起去的。”
叶平生连连附和,可不是嘛,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菜鸟独自去采样。
两人回到实验基地后,还没坐下就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鬓角发白的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嘴唇紧抿,连眼角的皱纹都带了怒意。
厉声教训面前垂首的女孩:“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个简单的采样你给我弄进警局去!”
女孩轻声回怼道:“是您特地嘱咐我在长宁河首次退潮的时候去。”
宋老哑口无言,怪他没有看清退潮时间,他以为是下午五点,谁知是清晨五点。
打量那张昳丽带着些婴儿肥的面庞,恨铁不成钢,嘱咐她后天和周盺怡再去取一次。
叶平生出了门外还忍不住腹诽。
她好不容易熬到博士毕业,通过导师的引荐,她加入到这个科研团队,主攻水质监测项目。
她以为是遇着贵人,结果是遇见太上祖。
也不知道当初宋老为什么会让她这个学术菜鸟入师门。
短短数月,她的经历一把心酸一把泪。
脏活累活苦活都是她来干,她其实也很想和师姐他们一起去参加学术研究。
因为那不仅是她的梦想,也是妈妈的。
“平生,你房子找着没?”
周盺怡的随口一问,就成了叶平生的世纪难题。
她才想起这茬,基地的宿舍太老旧,判定成危房重建,只能给补贴让他们自己出去租房一段时间。
问题是,明天就要搬了。
这几天她忙着写实验记录,都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周盺怡关注到女孩紧皱的秀眉,一脸为难,就知道她肯定是没找到。
“我朋友圈有个中介挂待租房屋,我看了下离咱们基地也不远,你需要吗?”
“我可太需要了,你就是我最好的师姐!”叶平生抛出飞吻,两个女孩调侃嬉笑。
日落西山,彩霞的霓光逐渐湮灭,下班的人在推挤中搭上回家的车次。
叶平生眸中闪过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灯光交错,偌大的城市里,没有一盏灯属于她。
马路边背着书包的女孩,欢喜接送的母亲,她才发觉,有些事是忘不掉的,有些伤是治不好的。
她赶去时,中介已经在楼下等着,两室一厅,房东接受月结房租,有基地的直达地铁,这的确是一所符合她要求的房子。
倒是价钱让她为难,比补贴高出几百不说,现下她也拿不出那么多押金。
中介打量女孩的神色,极力劝诫:“过了这村就找不着那么好的店了。”
叶平生发难,犹豫之下还是打了电话:“你能借我点钱吗?”
无人可找,她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
对面是孩童的嬉闹声,片刻一声巨响,妇人的柔声安慰,一瞬间喧闹起来,不耐的语气顺着电波爬来。
“这有点事儿,先挂了。”
又是这样。
莫名地,她似被感染,心中也产生躁意。
如果交不起这笔押金,她只能去露宿街头了。
补贴得下月才能发放,她工资又还没发。
女孩闭眼叹气,就像认命般的投降,连续又拨了几个电话过去,对面依旧是机械的女声。
她苦涩地扯动嘴角,回想起小时候那个挺硬离开的背影,似乎也是像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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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
决绝地头也不回,狠心地挂断每一个她求助的电话。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一条短信发来,“要多少钱,卡号发来。”
隔着屏幕,叶平生都能感受到他的冰冷生硬。
其实她早该明白,他如今不再是自己的父亲了,他有了新家庭,讨他欢心的妻孩,其乐融融。
她只不过是一条流落在外的丧家犬。
摇尾乞怜。
银行卡发来通知,您的卡号进账一万元。
她只借了押金钱,她不想欠他更多的债,不想和他扯上更深的关系。
最后她又向周盺怡借了一千,才正式签下租房合同。
她盯着合同上的房号。
她又有了一个家。
*
医院里,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逐渐清醒,前来换液的护士询问他还好吗。
嘴唇艰难地才吐出个好字。
他刚上岸,还没习惯人类的语言系统。
他是长宁河的水灵,因为河水污染,河底的生物大批消失,他不得已化身上岸调查真相,净化水质。
谁知灵体过于虚弱,失去了意识。
又想起睁眼前看见的长发女孩,想必是她救了自己。
人类有句古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况且她救的不只是一滴水,是一条河的性命。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送我,来的人,呢?”
护士疑惑地盯着面前帅气的男人,心中怀疑,他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说话都不利索。
护士贴心地量血压,测心跳,走前回答他的问题:“送你来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但你可以去问门外的警察。”
出去后,两个便衣警察入内,相视一眼。
这个人查不到任何户籍信息,他们怀疑不是黑户就是偷渡者。
那双眼睛,看上去像极了混血。
一番盘问下来,对方既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无法正确表达,问到家庭住址,竟然说住在长宁河。
小周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状况,最后两位新人警察还是决定回局商量对策。
夜深时分,城市陷入沉睡,月光散落屋内。
病床上的男人,双手合一,呈现出祝祷姿势,垂首,闭上双眼。
转眼,人影消逝,一滴水落下被角,密云遮掩月光,窗边帘布随风舞动。
屋内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
男人回到了长宁河边,伸手触摸水面,借着碎弱的光亮,发现那双白皙的手与水融为一体。
水面掀起层层涟漪,波澜翻涌,就像人的呼吸,上下起伏,用尽全力。
男人低眸,浓密的睫毛,琥珀眼中显露悲伤,眼底宛若覆上厚重的霜雪,冰冷苍茫。
只见夜空之下,一身病号服的男人伸出双掌,掌心覆在水面,嘴里念念有词。
瞬间如萤火般绿光在水中浮现,范围越扩越大,不一会,整片水域都泛起光亮。
犹如漫天银河,神秘美丽,却又转瞬即逝,是一场抓不住的泡沫幻影。
时间流逝,男人的背后浸湿,额前冷汗,心口再也承受不了负担。
刺痛感使得男人气息混乱,只好停下净化。
他手捂心脏,胸前的衣物大片褶皱。
河水平静了下来。
靠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净化整片水域,他必须找到源头,切断污染。
否则,大家都会消失的,连带着这里的全部。
包括水,也会死。
2. 重逢
周三,叶平生将仪器杯具塞进背包后,和周盺怡一起,再次返回长宁河。
宋老说上头限一个周内必须上交水质检测报告,火急火燎地催促她们俩赶紧去采样回来。
晚间五点,碧空无云,霞光铺展。
长宁河首次退潮,河水退去,裸露的石头在光下显得光滑无暇。
抱着婴孩的母亲惬意地享受暖意,半大的孩童跌跌撞撞,下午的长宁河岸充满欢声笑语。
叶平生手遮额前,太阳的直射令她眼睛酸涩。
两人找到河水退去距离最远的一处,采集了河泥。
叶平生脚踩松软的淤泥,舀起一量杯,倒入瓶中,封盖装进密封袋。
“你好。”背后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
差点又弄掉样水。
青筋分明的大掌利落地接住密封袋,递去给女孩。
叶平生抬眼看去,男人周身围着金黄光晕,连发丝都透着灿光。
那双琥珀眼在照射下,显得更加神圣,悯人。
晚霞似乎成为了他的面具,增添一抹神秘,令人有着无限的遐想。
叶平生愣了半刻,回神却被脚边的一块石头绊住,一个趔趄,男人抓住女孩纤细的手腕,扯入怀中。
她闻到浓重的酒精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木香。
眼前的白衣男人有些眼熟,对上那双眼睛,她立马反应过来。
是那晚她救下的男人。
她推开男人,后撤一步,眼神警惕。
“对,不起,我是来。感谢你的。”
女孩杏眼蕴满彩光,熠熠有神。
他说话似乎比上次流利多了。
“举手之劳,不需要你的感谢。”语气干硬,疏离冷漠。
口袋的电话发出震动,她脱下手套,与男人拉开一段距离,面朝河水。
“老师我们已经取到样液了。”
“好的,报告应该明天下午就能给您,通过沉降或许就能知道河水的杂质来源了。”
男人耳内传来女孩的声音,挑眉一惊,他们也在调查污染吗?
如果跟着他们,或许就能找到源头。
注意到女孩挂断电话转身离开,他上前追赶。
眉间惊诧:“你们,是在调查,长宁河污染吗?”
叶平生更加排斥,她都走了那么远,他竟然还能听得见对话。
其实是因为她对着河水通话,他是水灵,听得见一切传入水内的声音。
她不快地点头应嗯。
“可以让我和你们一起吗?”
陌生男人,最危险的生物。
女孩不容置喙地拒绝。
他内心笃定只要跟着这个女孩一定能找到污染源,可不管他如何请求,女孩依旧不肯答应。
远处的周盺怡挥手叫喊,叶平生应声跑去,丢下河岸的男人驾车驶去。
她频频回头观望,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夜色愈浓,雨滴敲打窗棂,初春新芽在风中摇曳,隔着一窗之隔,亮暗分明。
为了赶出报告,叶平生加班了几个小时,周盺怡哈欠连天,眼角湿润,“平生,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吧。”
走前不忘叮嘱:“这段时间不太平,出了好几桩变态跟踪狂的案件了,你自己小心点。”
挂钟走向零点,发出叮当的响声,专注记录的叶平生无故心颤了下。
她盯着那个圆盘,不明白实验室的挂钟为何到了零点总发出鸣声,老师为什么要特意设置这样的响亮的提醒声。
一出门,萧瑟的冷风吹过,肩膀不自觉颤缩,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裹着风乘黑前行。
奇怪,今天路灯也太暗了吧。
宿舍离基地还有好些距离,叶平生小步走着,脑子里还在复盘实验数据。
女孩凌乱的发丝相互勾勒,背后忽然感到阴冷,像海浪一样拍打岸礁,凌厉刺激,乱了心神。
回想起周盺怡走前的那番话,气息紊乱,她加快步伐。
紧绷状态下,对于外界的声音捕捉是绝对敏锐的。
她听见后面和她节奏完全相反的脚步声,手心微微出汗,牙关上下打颤,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她越走越快,发现背后的人同样在追赶。
这次她真的害怕了,拳头紧握,停顿原地,脚步声也跟着消失。
她长舒一口气,迎着风奔跑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的影子辗转交织。
冷风拍打稚嫩的皮肤,慌乱与害怕令人毛发战栗,她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丝毫不敢停歇。
经过拐角撞上精壮的胸膛,撞得她鼻梁生痛。
女孩被笼罩在高大的阴影之下,又闻到那股木香味,浅浅的,直窜进她的鼻间。
抬眸看去,男人眼睑掀动,细长的睫毛遮盖眼神。
如同覆了一层雪,看不清眼底情绪,薄薄的嘴唇张动,“姑娘,你没事吧?”
不到一天,她又再次遇见这个男人。
那双精致神秘的琥珀眼。
她连忙回头张望,走过拐角,只见得几盏朽黄的光束落在地上。
空旷寂静,如同原始密林。
目光仰视身材高大的男人,一针见血抛出疑问:“先生,你是在跟踪我吗?”
男人毫不避讳:“是。”
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回答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叶平生提起脚步转身前行。
女孩清晰的回答游荡在街道。“如果你是想加入调查,那么我郑重地和您说一句。”
“不行。”十分冷硬决绝的否定。
男人眉头紧锁,还想在争取一下,“姑娘,我......”
“我叫叶长生。”
女孩顿住脚步。
“叶姑娘。”
“你到底是谁?你是记者吗?为什么那么关注长宁河的事。”
咄咄逼人意味。
叶平生的忍耐达到极限,她厌恶这种不合时宜的纠缠。
男人似乎是会错了意:“我叫.....叫武元。因为长宁河的污染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的眼神晦暗,嘴唇紧抿。“比命还重要。”
叶平生冰冷的目光瞬间软了几分,语气变得缓和:“武先生,抱歉。我不能让你加入调查,也无法提供报告,这些都是我们的保密数据。”
想了想,又补充道:“水落石出那天,媒体自然会报道。”
女孩迅速离开的背影,男人怔在原地,灯光拉长影子。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一道横幅。
“祝您及家人元旦快乐。”
*
未来几天,宜城降雨不停,气温急剧下降。
空气中弥漫潮意,泥土与青草混杂的气味。
叶平生精准的数据,完美的报告令自己过了一段时日的安稳日子,宋老师甚至心平气和地教授了她几个实验技巧。
她又从宿舍搬到了新家,那个男人再也没来过。
雨势渐急,叶平生撑着下巴,美眸流转,颇有兴致地数起窗上的雨滴。
肩膀被轻拍,周盺怡站在身后,局促的神色,“平生啊,师姐想请你帮个忙。”
两人来到宋老办公室,周盺怡向宋老解释缘由。
“所以我拜托平生替我陪您去参加今晚的研讨会。”
叶平生炯亮的眼神无不透露出期待,她一直都很想去见识学者专家门的研究会,一定能让她学到不少东西。
宋老犹豫不决,未发一言。
踌躇的模样让叶平生怀疑是不是老师觉得自己资历太浅,给他丢人。
毕竟师姐是老师最器重的学生,而自己只不过是通过导师引荐塞进来的。
想到这,失落的眼神被宋老尽收眼底。
良久,叹气摇头,不甘地点头同意。
叶平生与周盺怡相视一笑,女孩雀跃的神色,诚恳地说着:“谢谢老师!”
右手呈现握拳状,坚定昂扬:“我保证,肯定不给老师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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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宋老嘴角上扬,对这个年纪最小的学生无可奈何。
周盺怡被气氛所感染,眉眼宠溺,笑着对叶平生说:“师姐借你几件漂亮衣服和化妆品。”
女孩们对于隆重的场面总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却遭到宋老的斥责:“不行!”
“平日里你怎么穿,今晚就怎么穿。”
平常叶平生为了节约时间,都是简单的T恤长裤。
浑厚的嗓音,不容他人反对:“不许给我化浓妆!”
周盺怡疑惑地盯着面前反常的老师,欲想出声为师妹辩驳,没想到遭到老师的“驱赶”
周盺怡拍肩安慰愤愤不平的小师妹:“没关系,师妹你不施粉黛也是个大美人。”
叶平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老师对她与师姐,用的是两套标准。
师姐每次参加研讨会都会精心打扮,老师会高兴地把她介绍给其他学者,向所有人昭告,看这是我的得意门生。
到她这,就是怎么随便怎么来。
显然,是她不被重视。
17岁那年,她对着在微弱油灯下缝补衣服补贴家用的妈妈发誓。
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做一个强大的人,让所有人都看得起我们。
她拼了命地读书,翻越了困住她的那座大山,可惜妈妈却长眠在青山脚下。
她努力地走到今天,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但其实还是一只任人欺负的野狗。
骨头够硬又如何,不还是会被打断。
叶平生勉强扯出笑容,是心酸,是遗憾,更多的是无奈。
她从不想认命,可命运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压得她,没有退路。
叶平生穿着朴素的白衣牛仔裤,简单的裸色口红,提亮气色。
但是她没想到,学术研讨会竟然是一场饭宴,在宜城有名的繁华酒店举办。
直觉告诉自己,今晚的宴会要警惕些,这哪里是学术研究,简直是鸿门宴。
她乖巧地站在宋老身边,进包厢前,老师又叮嘱几句:“进去以后少说少做,听我安排就行。”
进门之后,人来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三个空位。
这个包厢是豪华版,足足容纳二十人。
白炽灯光照在女孩净白无瑕的脸上,饱满的丸子头展露出光洁的额头,唇色如同剥皮的水蜜桃,粉嫩剔透。
女孩身材高挑,比例完美,即使身着朴素的衣服,却抵挡不住在人群中打眼的气质。
今晚的叶平生活脱脱一个清纯女大学生。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大部分是好奇,小部分是期待。
左边的目光炽热,就像黏在她身上一般,久久不散。
“宋老,新学生啊?”
顺着视线望去,是一个中年男人,干部打扮,一副黑框眼镜,斯文书生类型。
她看见老师微微点头,眉间似乎十分不耐,不知是她的错觉。
她总感觉老师对那个男人有敌意,甚至是厌恶。
剩下的三个位子,全都是在男人附近。
宋老选择居中位置坐下,与男人相隔一个空位,他示意自己坐左边的位置。
右边是最靠近男人的。
在众人的聊天间,她得知男人不仅是政界有名号的人,也是学术圈中的大拿,叫林文天。
有人问道她的身份,宋老寥寥几语带过,“别人引荐过来的学生,正好缺人就收了。”
异样的目光投来,仿佛坐实了她关系户的身份。
她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这样介绍,引荐是事实,但她也是凭借自己的能力通过了面试。
内心委屈,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林文天对身旁的助理低语,随后男助理离开了包厢。
饭桌上,觥筹交错,酒味浓厚。
一个个上了年纪的学者扯着红脖子辩驳,她听不见任何一个学术项目的讨论。
脑海中只有一个词。
声色犬马。
3. 合租
桌上的酒喝得差不多了,有人让她去找侍应生再拿几瓶酒。
侧首看着宋老,花白的头发,清亮的眼神,原本挺直的背脊却逐渐弓起。
他就像墨池中的一株白莲,一尘不染,可也无法否认,他从淤泥中汲取生长养分的事实。
因为他也属于池中之物,逃脱不了那片土壤。
连根拔起,是玉石俱焚,亦或粉身碎骨。
拿酒回来后,宋老位置上空无一人,她将红酒放置小木桌上。
余光瞥见林文天一直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就如同自己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
就在林文天搭讪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喊声,“平生。”
最后宋老借口有事,带着她离开了是非地。
车上,路边树木席卷而过,行人匆匆,叶平生发愣地倒数红绿灯。
“今晚吓到了吗?”
她侧眸对上老师情绪复杂的神色,微微一笑:“没有,在老师身边,一切都是小场面。”
宋老威严卸去,朗声大笑,指了指调侃的女孩:“你啊,就是个活泼的猴娃娃,古灵精怪的。”
严肃庄重的气氛因为这个玩笑缓和了几分。
宋老像个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平生,你是我亲自选的学生,我认可你,也会将我毕生的学术授于你,所以你不需要理会其他人的怀疑,做自己就好了,人贵在保持初心。”
多年后,叶平生才真正明白这番话的深意。
现在的她,羽翼未展,根本理解不了老师说这番话的意义何在,只是心里对老师的印象有所改变了。
初次的老师,古板严肃,严苛负责。现在的老师,像个长辈一样,有严厉,但也有关爱,鼓励。
至少她知道,老师也是重视她的。
在离家一段路后,她下车步行回去。
走到半程,却突然下起了雨,叶平生将包举过头顶,踩着未干的水坑,一路奔跑。
走到单元楼下,却听见阵阵微弱的猫叫,还有喃喃自语的人声。
她走近之后,瞥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武先生?”
武元和小猫一起躲在屋檐的角落下避雨,男人碎发湿润,小猫湿到毛发打结。
武元闻声看去,连小猫也盯着她。
两双的明亮眼眸同时落在叶平生身上。
一人一猫,都成了落汤鸡。
问道他怎么在这时,男人温润似水的声音:“我是来找你的。”
叶平生发现这男人也太执着了,执着到纠缠不休。
还找到了她的新住处。
她瞧见那只布偶猫,可怜兮兮。
不由得想起18岁那年,好不容易筹够路费去上大学,却在火车上被偷了钱,因为没钱只能在旅馆的屋檐下避雨。
那天,她也遇见了一只流浪的布偶,等到她安顿好了一切,买了水和火腿肠返回原处,却发现那只布偶死在马路边。
听说是被车碾过,为了不影响市容,环卫工人把它丢在草丛,成为草木的养料。
最后,她把它捡回埋葬在一个有花有风有海的地方。
因为妈妈说过,有花有风有海的地方,一定很美。
可惜妈妈没能亲眼看见。
身临其境让叶平生起了恻隐之心,她把流浪布偶带回了家,连带着那个男人。
叶平生用大纸箱弄了简易版猫窝,又给小猫洗了澡,毛发雪白。
她还发现,这是一只异瞳布偶。
湿漉漉的眼睛,温顺亲人,就是比一般的小猫瘦弱很多,还满身伤痕。
她摸着毛绒的猫头,“给你取名叫满满好不好?”
小猫细弱的叫声似是回应。
叶平生注意到沙发上拘谨的武元,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不沾一点湿意。
奇怪,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吹风机火力这么足。
她递去一杯温水:“武先生,你来找我还是为了长宁河的事?”
武元点头。
叶平生扶额无语,一件事缠了她几天了。
她忍不住反驳,语气中有着一丝的讽刺:“一条河而已,至于你那么费心?”
河水污染找到源头,再花点时间治理不就好了,有什么着急的呢。
“叶小姐,生灵有命。”
“即是生命,便如人类,会伤,会痛,会死。”
叶平生怔住,她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再次对上琥珀眼瞳,仿佛感受到他的担忧与悲伤。
为河水而担心,像个怜悯众生的神明。
她不禁失笑,却秉着尊重他的态度。
毕竟,这世上缺的不就是善人吗?
“武先生,如果调查有了进展,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这样行吗?”
女孩电话响起,“叶小姐,有一位小姐想要合租,明天来看房,你看有时间吗?”
一间房的房租她负担不起,只能找个合租室友分担。
武元心中有了想法,在女孩电话挂断之后,认真地说:“叶小姐,我也可以和您合租。”
“不行!”
他是疯了吗,找个男人和她合租,这不是引狼入室嘛。
她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可以给您高额的租金。”
叶平生眉头越发紧皱,他打的什么算盘。
出于安全考虑,她连拖带拽地把男人赶出家门。
清晨,露水未干,晨跑散步的路人不断回头看着长椅上的男人。
双手交叠在腿间,头向后倚靠,闭眼小憩。武元想起昨晚树灵的话——
你要用诚恳打动她,我在这几年了,见过太多的人类,我悟出一条道理,真诚才是打动他们最好的武器。
树灵还和他说:“你要做点事情表达你的善意和诚意。”
叶平生一眼便注意到武元,内心惊呼,走到男人面前。
“你在这坐了一宿?”
那颗头发松散凌乱的头上下晃动,眼皮耷拉,就像一只乖巧的流浪小狗。
叶平生眉头紧蹙,像是憋着一股气走开了。
公交车的颠簸丝毫憾动不了她的笔直站姿,对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车流发呆。
她倒要看看这男人能做到什么地步,莫名其妙地来纠缠她。
回到实验室,一旁的师姐专心配制纳氏试剂,她漫不经心提了一嘴:“师姐,我有一个朋友。”
周盺怡敏锐的目光投来,半信半疑。
叶平生忍俊不禁:“我真的有一个朋友。”
底气明显不足。
周盺怡似是而非地点头,我懂,无中生友。
叶平生不再解释,直抛话题:“就是她最近总被一男的纠缠,她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喜欢就拒绝呗。”
等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不是追求,是男的求他办事,女生不想答应,可他一直纠缠。”
周盺怡走过叶平生身后,从柜子拿出纳氏液,“报警!”
叶平生眉毛一跳,言重了。
昨晚听到他的那番话,生灵有命。
她内心是动容的。
也许长宁河对他真的很重要吧。
小时候,她坐在河岸的石堆上,脚丫伸进清澈的河水中,冰冰凉凉的,扫除热气。
她捧着故事书,软糯的声音,问妈妈大禹为什么这么执着治水。
妈妈说:“水呀,是咱们的根,是人类的源,没了我们会死,多了咱们也会死。”
她还说了一句至今让叶平生记忆犹深的话:“万物有灵,我们要珍惜上天赐下的每一滴水,每一缕光,还有每一个人。”
因为人总是等到失去才会明白自己拥有过多宝贵的东西。
她在家里等来中介带来的室友,年岁和她差不多,只不过这房看得她有些窝火。
“我经常出差,所以家里的卫生我不参与。”
“电费我能保证一个月不超过一百。”
女人扫了眼阳台的猫窝,一脸厌恶:“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猫,所以家里不能养猫。”
一句接一句。
叶平生不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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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世界物种多样性。
两人临走前,叶平生阴阳怪气道:“蔡小姐,你更适合去寺庙住。”
我家里容不下一尊大佛。
对方听懂她的嘲讽,脸色骤变,冷哼出声,留下一个白眼就走了。
出于礼节,她还是把中介送到楼下,无意瞥了眼长椅,空无一人。
走出小区门口,一个橘子滚到她的脚边,她看见前方的老奶奶佝偻身子捡着掉落的橘子。
她拾起来,小步上前捡着四处滚动的橘子。
专注低头捡橘子的叶平生,眼前是一双小白鞋。
细长的脖颈扬起。
男人周身溢着暖黄的光晕,眼神中装满她呆愣的表情,喉结上下滚动,他浅浅一笑,让人忍不住靠近。
叶平生乱了呼吸,心跳漏下一拍。
“武元,你怎么还在这?”
武元眉眼上挑,连眼角都含着笑,她已经熟到直呼他的大名了。
树灵果然说的没错,要耐心等。
他识趣地再次提出请求:“叶小姐,我还是希望你,再认真考虑一下。”
沿着晚风,他听见了轻柔的回应:“再说吧。”
此后的几天,叶平生见识到武元的死缠烂打。
还用上了美男计。
每天下班的叶平生都会看见这一幕。
穿着韩风熟男穿搭的武元,今天帮助小朋友过马路,明天给环卫工人送水,后天帮着拾荒老人扛纸皮。
每天不是在做好事就是在等她的路上。
惹得单元楼的阿姨们都打趣说:“小叶啊,你男朋友人真好啊,只不过我怎么没见他回家过?”
对啊,他怎么从不回家,他没有家人吗?
“据报道,未来一周宜城将迎来雷阵雨,车辆及市民要小心出行。”
鹅黄睡裙的叶平生手持毛巾擦拭发梢残留水滴,远眺空中飘散的乌云。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天际,密云翻滚。
杏眼中藏着一抹担心,他应该回家了吧。
雨声如急促的鼓点,时重时轻,落在叶平生的心上,一颤一颤的。
她盯着门口的伞,久久失神。
武宁站在屋檐下,檐边的水滴落在肩头,最后竟与衣物相融,丝毫不见湿润。
他静静地站着等雨停,乏味地数着落下的雨滴树,转头回望,看见女孩身着单薄,就站在暗淡的光下。
雨水溅在棉柔的裙角,水渍明显。
樱唇一张一动,她问他:“武宁,你为什么不回家?”
家?
他想起长宁河水底下是废弃的垃圾,水流湍急,奔流不息。
可那条河现在就快要死了。
周围生灵的声音,他越来越听不见,他们的回应也越来越淡,淡到没有了回应。
他扯出一丝的笑意,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是愧疚,是苍凉。
叶平生看呆了眼,仿若耳边听见来自大地的控诉,面前出现起伏的山川。
男人哑然失笑,语气却是悲怆的:“没有了。”
快要没有了。
百年前,生灵遍布,他能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回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没有了同伴,而越来越多的神灵消散,水灵一脉的灵命全系在他的身上。
如果他救不回长宁河,他也会死,水灵自此消失,河水不再奔涌,川流停滞不前。
而地球也将面临生灵涂炭的结果,人类终为此付出代价。
叶平生愕然,她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回答。
面对眼前苦笑的男人,她慌了心神,转身离开。
武宁目送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已献出自己的诚意,就在他觉得无望之际。
他面前出现一条白净的毛巾,轻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愣着做什么,回家。”
雨夜寒凉,丝丝寒意透骨,可此刻的武宁,真切地体会到一丝暖意。
如流水一般,涌过四肢百骸。
一房一猫两人,陷在雨的纷杂,在树叶摇曳的响声中,落入美梦的织网。
4. 医院
翌日,叶平生在刺目的阳光下睁眼,拿起手机瞄一眼,已然九点。
宋老特意让她们放了个百年难遇的双休。
她走出客厅,饭桌上放着豆浆油条。满满在阳台惬意地沐浴阳光,毛发在光下显得更加雪白。
“你知道那个人去哪了吗?”
猫咪翻身盯着楼下喵叫,她投去目光,发现武宁又坐在楼下的长椅上。
他还坐上瘾了。
良久,躺在沙发刷手机的叶平生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透过猫眼,是武宁。
两人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
“租金对半分,卫生轮流,大扫除一起,想吃什么自己做,前提是做完必须打扫好厨房。”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可不可以参与到....”
“可以。”这次叶平生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长宁河这件事好像已经人尽皆知,如今污染越来越严重,弄得附近居民哀声载道。
她将所有的报告副本都给了武宁。
双休计划最终还是泡汤。
周日那天宋老打了个电话,需要紧急去参加个会议。这次是和周盺怡一起陪同。
会议是关于长宁河的污染治理方案。
在座上,叶平生再次遇见了那天饭宴上的林文天,今天他是作为上头领导的身份。
他的眼神时不时扫过叶平生,到底是顾念场面,他没明目张胆的盯着她。
散会后,她和周盺怡打算离开,却碰巧遇上林文天。
男人一席正装,斯文君子。
他笑着和周盺怡寒暄,也正是通过他们的聊天,她才知道师姐家世背景不简单。
周盺怡的父亲是宜城的政界领导,母亲是体制内。
林文天顺便还同叶平生打了个照面,“听说叶小姐的父亲是商人?”
她惊诧地抬起目光,浑身起了层保护自我的刺,这男人还调查她的家庭背景。
周盺怡敷衍几句便拉走了她。
坐在回家的车上,夏风阵阵。
周盺怡捧着手机打游戏,边玩边提道:“平生,你以后能避开就尽量避开那个谁。”
叶平生一顿,试探性回复:“林文天?”
周盺怡点头,声音不自觉放低了说:“我听我爸说,这人手段脏,道德也存在问题。”
想起那双如野狼般的窥视眼神。
学术界,远比现象的要复杂。
忙前忙后的,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客厅只留了一盏小灯,猫窝里鼾声清晰。
她蹑手蹑脚地洗漱好,走到厨房打算下碗面条,掀开锅才发现,里边是煮好的米线。
触摸锅身,还是温热的。
她不经意看了眼次卧紧闭的木门,嘴角勾了勾。
筷子卷起丝溜的面条,入口索然无味,米线中间发硬。
这家伙煮面是忘放盐了吗?
正欲把面倒进垃圾桶,转念猜测,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尊重他?
算了,她也懒得再煮了。
她用过滤勺将汤过掉,剩下干巴的米线,淋上几勺辣椒酱,吸溜吸溜很快吃完了一大锅
就没有辣椒酱解决不了的食物。
收拾好厨房后,打算回房整理今天的会议报告,瞥了眼对门,门缝底下晃过微弱的光亮,他还没睡。
出于礼貌,她是不是应该要谢谢他的那锅米线。
她走到门前,骨节泛白的手停在半空,迟疑不定,正当指节落下的那刻,光亮消失了。
叶平生屏起的呼吸瞬间松懈,竟有几分庆幸。
利落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片刻,门内再次闪出细线般的光束,仔细打量,会发现那光是如海般的澈蓝,以诡异的频率闪烁着。
半夜,叶平生后背浸满汗液,虚汗爬满额头,腹内强烈的绞痛刺激着神经。
疼痛令她在床上来回翻滚,腹部的衣裳被捂出皱褶。
她费劲地起身走向客厅,痛感像一根根小针,扯拉神经,密密麻麻的。
全身使不上力气,手扒拉墙壁缓缓挪动。
好不容易找到了药,发现热水壶不在这边,叶平生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汗涔涔,浑身黏腻。
颤巍巍的手拼尽全力拿起钢铁重的水壶,水流方向东倒西歪,忽然一阵痛感如排山倒海袭来,叶平生细齿咬到舌头。
一个顺手,碎片横飞,响声清脆。
惊得熟睡的满满发出一声不怨的喵叫。
叶平生再也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周围都是碎片,在黑夜中如同利刃,发出危险的信号。
卧室玄关响声明显。
挺拔的身影穿过大厅,低醇的嗓音,带着被吵醒后的慵懒:“怎么了?”
借着大厅的床头灯,细心地扫除地下残渣,确保没有玻璃碎片后,单膝跪地在叶平生身旁。
女孩脸色惨白,下嘴唇被咬得发红,鬓边流过虚汗。
似呢喃的声音,破碎不堪:“肚子,疼,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武元健壮的手臂穿过女孩的小腿,背上便欲跑下楼。
叶平生温热的气息吐露:“身份证,没拿,卧室。”
武元刻意伏低身子走入卧室,叶平生注意到他的小心,浅浅一笑。
凝视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溢满柔意。
叶平生坐在医院大堂,半阖眼小憩,疼痛感稍稍减弱。
当电子屏念到她的名字时,武元未等她反应,就背着她进入诊室。
周围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叶平生脸倏然一热,顾不得的将脸埋进男人精瘦的背脊。
武元感到轻柔的触感,身子一顿。
女孩的脸庞吹弹可破,带着低烧的灼热贴近,让他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感觉。
医生检查过后,说是急性肠胃炎,最近有没有吃错什么东西,或者误食了发霉过期食物。
过期食物?她想起那锅米线。
猛然拉过武元的手:“你煮的米线哪来的?”
武元斟酌回答:“冰箱上的。”
叶平生闭眼挑眉,过期了一年的面条,她吃了整整一锅?
想到这,先前的温情一扫而空。
武元意识到他好像是害她生病的元凶,满脸愧疚。
医生开了点滴,武元坐在远处,时不时观望,像个犯错误被批评的心虚小孩。
莫名的,有点可爱。
叶平生摇头驱散这种可怕的想法。
指尖快速在手机上打字,拍了张正在打点滴的手照到群里艾特老师。
宋老规定请假都要在群里发并说明原因。大家也能调节后第二天的工作。
发出不到一会儿,聊天窗弹出一条消息
爱玩小周:【身体哪不舒服?怎么三更半夜去医院了?】
躺平咸鱼:【被别人投毒了。】
打字的时候忍不住看向远处的罪魁祸首,一脸忧怨。
武元对上女孩的目光,慌乱的别开视线,一颗头发凌乱的脑袋背对着他,写满了不好意思。
叶平生不禁嘴角上扬。
爱玩小周:【???】
躺平咸鱼:【没事,就是吃错东西肠胃炎。鸡都要打鸣了,师姐你还没睡?】
爱玩小周:【别提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结果吧和我妈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没睡着。】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她还少了份争吵的烦恼?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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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母亲的一颦一笑,耷拉着脑袋,低眸,无奈的失笑。
可惜,她连吵架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回到家的叶平生浑身劲,软绵绵地就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直到手上传来软软的触感,猫咪的尾巴扫过她的下巴,酥痒无比。
一睁眼就看见雪白的毛团子压在她的臂弯,她自然地抱过满满,休整片刻。
起身拿起手机,一看八点。
她抱起满满走到客厅,发现武元一脸呆懵地盯着遥控器。电视黑屏,没有任何画面。
两人四目相对,都略显得不自然。
满满跳出主人的怀抱,跃上餐桌,叶平生呵斥它下来,却发现桌上的瘦肉粥。
经过昨晚,警惕的眼神转向武元:“你做的?”
武元条件反射摇头否认:“外面买的。”
脸上就差写上四个大字,你放心吃。
白皙的手不断搅动绵密的白粥,送入口中,随口问道:“你找到工作没?”
前天她才得知他竟然是个无业游民,心里疑惑那他是怎么拿出一大笔钱交房租的。
她还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做着不正经的工作。
结果他说自己家里有挺多家传宝,平常都是靠变卖度日。
叶平生那时就给他打上了标签,败家子。
相处下来发现,他是个善良单纯的,败家子。
见男人没反应,他专注地调试遥控器,按下电源键,电视依旧毫无反应。
叶平生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无意瞥向插排的电源灯。
内心无语,她走过去按下,叮当一声,黑屏瞬间出现了画面。
好吧,还是个傻愣的败家子。
她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怀疑,他的智商低于常人。
对所有的事物都充满好奇,对智能电器都一窍不通,就像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星人。
什么都不懂。
男人清冽的声音回答:“还没找到。”
接下来的回答让叶平生大开眼界,“不懂,怎么找。”
??
“哥,你几岁啊?”
武元踌躇,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年纪,认真思考。
叶平生手扶太阳穴,后悔不已当初的决定,她这是找了个什么室友啊。
她现在都有点担心他能不能自理了。
武元思来想去,混沌之时,水灵便应运而生,代代传承守护的使命,到他这,少说个几万年几千年?
照实说,会吓到她的吧。
叶平生好奇的杏眼正视着他,眉眼轻佻,好像有预感他会说出什么令人惊恐的数字。
叶平生杏眼微眯,不再和他周旋:“拿你身份证来。”
武元慢条斯理地走进卧室,好一会还没出来,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叶平生催促
他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叶平生接过,指尖微湿
“你身份证从水里捞出来的?这么湿。”
武元愣住,她怎么知道这是从水里捞出的?
水灵有一种复生能力。
将某项物品放入水中,即可以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来,缺点在于只能维持七天。
超过时限复制品便会溶为水回归自然。这项能力原本是用于物种再生,耗费灵力极大。
长宁河污染严重,水生动植物濒临灭种时,他已用过几次。
所以他的灵体才会在上岸的时候虚弱到丧失意识。
他之所以能复制出来,是因为她的身份证还在口袋里,借用她的才能复制出来。
叶平生关注到出生日期那栏,1994年,还比她大三岁。
还真得叫他一声哥。
一阵轻快的电话铃声打断,屏幕备注示师姐。
5. 冷战
“师妹,紧急求救!定位发你微信了,速来!”
她简单收拾一番后便出门了,临走前偶然想起楼下咖啡厅的招聘广告,告知了武元一声。
周盺怡发来的定位是个私房菜馆。
大厅用中式梅兰屏风隔开距离,潺潺流水,茶香四溢,古风典雅。
她带她上了一间厢房,名为阳春白雪。
周盺怡凑在耳边:“我妈把我骗到这相亲了,我一个人呆不住有点尴尬。”
叶平生嘴巴微张,脚步停顿:“三个人一间房,这样更尴尬吧。”
“哦你放心,他也带了个好朋友。一间房里四个座,中间还有道屏风。”
踏入厢房,浓重的木檀香扑面而来,厢房里摆着两张精美木桌,中间一道白纱屏风相隔,颇有点古达才子佳人相看的意味。
周盺怡示意她去左边的那张桌。
透过屏风,隐隐看见一道端坐的影子,侧面线条流畅,鼻梁高挺,尔尔侧影,玉树临风。
正欲坐下,看清对面人脸,叶平生怔住,久久未落座。
对面人显然和她一样的表情,诧异,震惊。
徐言之勾唇一笑,没想到再遇见是这番场景。
叶平生看向一旁谈笑风生的周盺怡,此刻离席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心里一番打斗纠结,她不情愿地坐下了。
对视上男人含情脉脉的眼神,内心毫无波澜,也许她真的放下了。
换作从前,她会小鹿乱撞亦是红了脸颊,可如今平静如水。
徐言之洁白的手指行云流水地温杯,润茶,出汤。
青瓷杯冒出汩汩热气,轻捏茶杯边缘,温度从指尖溢至手心。
她托住杯底细细品尝,入口瞬间,眉间一愣。
徐言之将她的小表情都看透了,同样付之一笑。
清冽的声音缓缓吐出:“平生,这是我们一起喝的第二杯西湖龙井。”
西湖龙井,是他教她认的第一种茶,那时他们爱意正浓。
“徐先生,我现在只喝红茶,不喝绿茶。”
更不想喝你泡的茶。
女孩声音冷冷的,似弓上弦箭,随时一触即发。
男人明白了她的话外之意,低首拨弄滤出的残渣。
“对不起。”徐言之从喉间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叶平生就定定盯着对面人脸上情绪从惊讶转变成欢喜,再到现在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最讨厌看见他对别人卑躬屈膝的情态。
“徐言之,你在我面前还装呢?”
叶平生持续输出,恨不得说尽所有恶毒话,如果言语如刀,那当下的徐言之恐怕已被千刀万剐。
“说分手的是你,不告而别的也是你,现在虚伪的样子做给谁看?”
“你真让我....看不起你。”
她本想转身离开,可又想想,离开算什么,遇见前男友的气急败坏,恋恋不忘?
叶平生可以肯定的是对他的感情早就在他离开的时候结束了。
彻底的,结束了。
一小时后,与相亲对象相谈甚欢的周盺怡笑容可掬,见周盺怡依依不舍的模样,叶平生一把拉过周盺怡推进车里。
徐言之隔着车窗,望着女孩坚毅决绝的侧脸,扬长而去。
冷气四处蔓延,午间的烈阳照射大地,树桠倒满斑驳光影。
叶平生未发一言,呆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
当年的欢声笑语如在昨日。
“生生,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吗?”
娇小的女孩在环抱中拾起袋中茶叶,轻嗅几下:“不就是绿茶吗?”
徐言之轻拍怀中女孩的炸毛头顶,宠溺的语气在耳边:“绿茶也分很多种,这个叫西湖龙井,是一款名贵绿茶。”
“有多贵?”
叶平生转身反抱住男人,抬头笑语盈盈,打趣的话音。
徐言之抬起女孩的下巴,蜻蜓点水的轻吻,小心翼翼,哑声道:“没你贵。”
......
走远的回忆被拉回。
她想,西湖龙井比她贵多了,不然怎么能头也不回的一走了之。
周盺怡发现身边人的异样,询问道:“平生,你怎么了?从出来到现在就觉得你不对劲。”
叶平生没打算瞒她:“遇上前男友了。”
周盺怡激动得像一条跳脱的鱼,指手画脚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放心,现在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对于叶平生来说,破镜重圆简直是天方夜谭,复合不过是回光返照。
何况他们不是和平分手。
到家还剩一条街的距离,叶平生提出下车。
叶平生身姿被完全包裹在太阳伞下,一人漫步在高温的街道。
路过咖啡厅,发现今天的客人格外多,尤其是女生,坐在位子上,举起手机连拍前台,她心里起了疑惑。
推门走进,凉气接触炙热的皮肤,冷热交替,肌肤感到一阵哆嗦,却又十分爽快。
她走到前台去点单,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硬生生驳了回去。
只见武元一身浅蓝衬衫,卡其色围裙,衬衫首领微敞。
袖子挽到手肘,白皙的皮肤加上逼近190的身高,淡漠的眼神,上下滑动的喉结。
出众的高颜值前台,短时间内为咖啡店揽到不少客人。
谁说帅不能当饭吃,明明就能吃的很饱!
叶平生凑近轻声说:“你刚面试那么快就上岗了?”
武元挠头,同样不解,他刚进门跟店长说,店长立马就让他试工了,问都没问几句。
叶平生摇头感慨,这就叫老天手把手喂饭。
她看着近处的几个女孩对武元不停地闪着快门,偏偏被拍的人还十分配合,微笑,剪刀手,眉眼弯弯的白净相貌,不知虏获多少芳心。
回去后,她旁敲侧击打听男人工资多少。
武元思考后说出个数字,还说老板承诺每个月如果给他多揽些客,能加几百块。
叶平生听着怎么有些别扭呢,揽客?
她抬眼上下打量武元,穿衣显形的身材,精致雕刻的面容,要真说一句,公关门面也是担得起的。
叶平生想着想着嗤笑出声。
武元:??
两人的合租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武元有了稳定的工作,她依旧调查着长宁河的水质污染。
新的检测报告显示氨氮指标超数,重金属含量超标。
周盺怡细细看完后:“明显是有工厂违规排污。”
叶平生也认可这个说法。
交上报告之后,叶平生在复印机前等待,她得弄份副本回去给武元看。
不过这段时间看武元一心扑在工作上,好像没太追问进度了,正专心想问题的时候,被周盺怡一掌差点拍应激了。
周盺怡笑眯眯地上前,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心思。
叶平生稍微拉开距离,满脸审视:“师姐你干嘛。”
笑面虎,信不得。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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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晚师姐有约,你可不可以把我那份报告一块整理了。”
周盺怡恳求撒娇的语气,晃动叶平生的手臂:“好师妹,师妹好,大恩大德,师姐定回报!”
耐不住周盺怡的撒娇,叶平生答应了。
晚九点,天色愈暗,斑点雨水从幕布空中掉落,带着泥土味的风,迅速飘动走向远方。
在实验室里的叶平生丝毫不受打扰。
光亮的电子屏幕倒衬女孩疲惫的杏眼,叶平生强撑倦意,才把数据全部整理好。
将近十一点,她才写好一篇完整的报告。
出门之后才发现,大雨倾盆,自己忘带伞了。
系统的电话铃声在雨中回响,她挂断电话,便看见了雨中撑伞的武元。
他迈出那双长腿从远处走来,一滴一滴的雨水划过伞顶,一步两步三步...
仿佛走在叶平生的心上,心脏的震频一下一下。
乱了节奏。
叶平生诧异:“你怎么来了?”
武元道出缘由:“我看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有点担心。”
武元最近看一部电视剧,剧中的男主角常教训女主,晚上不安全,一定要有人陪。
他想,叶小姐应该也要人陪吧。
听罢,叶平生忍俊不禁,他最近怎么沉迷起偶像剧了。
“武元,你说的没错,我也需要人陪。”
一双乌黑眼眸熠熠有神,浅浅的笑意在眼角延伸。
他是第二个觉得,她需要陪伴的人。
两人同撑一把伞下,伞的边缘倾向女孩这边,顺着光影的指引,他们穿过迷蒙的前方,踏着雨走回了家。
雨水如跳蚤,不过片刻便沾上衣物,久久不散,湿意浓厚。
坐上网约车,男人额前的碎发挂着水珠,湿了半边。反观叶平生,干燥清爽。
司机通过后视镜,笑着打趣:“姑娘,你男朋友挺照顾你啊,蛮不错嘞。”
叶平生讪讪摆手:“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女孩的耳根慢慢变红。
司机连连道歉,他看人就没错过,这俩人铁定有点事儿。
说不定是年轻人脸皮薄,不好说出口。
司机暗暗肯定这个说法。
叶平生从包里拿出复印好的副本,“呐最新的,目前我们猜测应该是工厂违规排污导致的污染。”
武元翻看着装订好的纸张,“那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们又不是记者,只能交给有关部门,让相关人员去调查。”
“那要多久?”
车灯昏暗,路边的影子交叠穿梭,她对视上武元的那双浅褐色眼瞳,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警告道:“单枪匹马,做不成事儿。”
男人清缓启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想做。”
不是商量,是告知。
“你做不成。”
叶平生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天工雕琢的脸上丝毫没有情绪,良久,各自倚靠窗边,二人无言。
叶平生知道,下定决心的人是劝不回来的。
往后的一周,武元就像有意躲着她似的。
叶平生才发现他是个小心眼的。
记仇。
记着她那番泼他冷水的话。
以至于叶平生在实验室里屡屡出错,周昕怡指着她那瓶稀释比例错误的Folin试剂甲。
“平生,你状态不对啊,在实验室里最忌的就是分心!”
6. 外快
叶平生意识到错误后,立马收心,全意投在实验上。
在周昕怡遁走前,她及时喊住:“师姐,如果你惹了一个人生气,你要怎么办?”
周昕怡环抱手臂,围着叶平生转圈打量,饶有兴味打探道:“师妹,恋爱啦?
叶平生白瞟了一眼,连连否定。
她也注意到这几天周昕怡都挺早走的,走之前还经常检查仪表妆容,对镜练习完美微笑。
叶平生反问道:“师姐,是你恋爱了吧。”
周昕怡小心思被戳破后的羞窘显露人前,随后扭捏回答,中途停顿半刻,语气并不肯定。
“其实也不算恋爱,就是互相有好感,多了解了解。”
叶平生思虑,想到那天的相亲,原来她是在局上看对眼了。
今天她倒下了个早班。
路过咖啡厅时,余光没瞥见熟悉的身影,反倒大大方方地走进去,点了杯茉香咖啡。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你们这那个很帅的前台这几天没上班吗?”
前台小哥:“他这几天请假,老板还总催他回来,你是第n个打听他的人了。”
前台小哥:美色误人啊,顾客来这的目的已经不是喝咖啡了。
树上的嫩芽悄然成长,云边的晚霞勾勒洁云,多样的霞色重叠,就如画布上晕染的锦绣。
春风吹散低束的马尾,细小的发丝如羽毛,一圈一圈挠动女孩的心,痒痒的,令人抓狂。
回到家,满满兴奋地凑到脚边闻着主人的气息,扫动尾巴,踩着猫步在客厅晃悠。
她看见满满洁白顺滑的毛发,还有那股茶香味。
他替她把满满照顾的很好,甚至比她还好。
打开冰箱,满当当的蔬菜鸡蛋,冷藏处也有新鲜的肉类,贴心到一旁的格架上,还放她着几瓶她爱喝的饮料。
愧疚油然而生,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话重了。
一股气堵在胸口,躁意难散。
电视屏幕播放谍战片,叶平生侧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一把捞过满满。
大声吐槽道:“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
搓着猫头自喃自语,出神不小心扯下一手的毛发,满满跳出主人怀中,猫呜声控诉主人。
叶平生才注意到挂钟的时间,遥望落地窗外,黑暗笼罩整座城市,全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零落的车鸣。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回家。
楼下的武元打了个喷嚏,擦拭鼻间,身后的树灵喋喋不休。
小区里的这棵参天树有百年的历史,树灵寄生于此。
武元作为水灵可以听见一切生灵的声音,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灵声都可以自由通信。
树灵苦口婆心劝着郁闷的武元:“人平生说的没错啊,你一个人怎么解决问题,要我说这次只能靠人类。”
“还有,你跟一个女孩置什么气,要不是人家收留你帮你调查,这时候你还呆在那河底下巴巴等着呢。”
最后还强调:“你啊,就去跟人道个歉,把话说开,说不定她理解你,还愿意帮你呢。”
武元大拇指食指交叉,摩挲下巴,频频点头,认可树灵的说法。
两人又开始聊起新话题。
“什么是男朋友?”
树灵呆怔,这小子还挺适应人类生活的,连人类常常苦脑的死命题都知道了。
“武元!”女孩的声音又急又促,尾音藏着一丝怒意。
叶平生恼的是,自己在家担心得七上八下,结果倒好,这男人为了避开她,宁愿在这呆着也不想回家。
见女孩风风火火,武元倒心虚地摸起鼻头,收回放置背靠两旁的长手,慵懒的姿势也端正几分。
“叶小姐,你......”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线迥异的道歉同时响起。
树灵:哦豁!
叶平生率先打破尴尬:“武元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将心比心,如果别人上来就否定批判我,我也会不开心。”
武元起身,挠挠后脑勺,呵笑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低首叹气,一只柔软的手搭上脑袋,抚平松散的头发,轻轻的。
像一片羽毛,挑拨着人的心口,酥痒难耐。
灯光拉长影子,此情此景,就像一只流浪金毛找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主人,虔诚而又感激的眼神在眸内浮现。
女孩掂起的脚尖,伸出的掌心,体现着独属于女性的共情能力。
叶平生看见他那副无措的神态,不禁有种心疼的感受。
他的身上,总感觉背负了许多。
“没关系,你说你想做,那就去做。听从内心,放手一搏,我妈妈说,有心者,事竞成。”
“所以,我也相信你。”
武元琥珀眼眸触动,平静的湖面泛开层层涟漪,波纹延伸深海处,打开了那道尘封的大门,一发不可收拾。
女孩眉眼弯弯,真诚的笑容,周身散发温柔的光晕,夺目照人。
一分一秒的流逝,让武元久久回不过神。
叶平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犹如失魂的武元听见树灵在脑海的一声叫喊,才真正缓过来。
树灵发现,男人的耳根漾出一抹红,平静如死水的眸子,现在有了情绪。
武元他,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说开的两人都放下了芥蒂,关系似乎也亲密了不少。
比如武元现在都开始直呼她大名了,而她开始心安理得地接受武元的投喂。
不得不说,人不光长得帅,学习能力还强,短短一个月,厨艺突飞猛进,可以当个掌勺大厨的水平。
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
可人生总要有点意外出现。
*
春分时节,绵绵春雨,空气中夹杂青草味,凉风的舒爽让人内心顺畅。
周盺怡爽到谈起了恋爱,母单多年的周小姐陷入柔情蜜意,不可自拔。
恋爱对象自然是相亲局的那位,孟礼,两人门当户对,对方属于体制内。
叶平生只远远地观望过一眼,他是来接周盺怡下班的。
像是参加完什么会议,深色西装,五官大气,许是工作原因,浑身上下透着亲和力,让人不免亲近几分。
“师妹,爱你哦~”
周盺怡谈恋爱,受苦的是她这个小师妹,不仅要完成自己的工作还连带着她的那份。
叶平生丝毫没有怨言,因为大量的工作让她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加上周盺怡是个豪爽的千金小公主,给她的报酬自然不低。
宋老今日破天荒地留到晚间,浑厚的嗓音有着嘶哑:“平生啊,你的报告是越发地严谨了,非常好,就是一些结论你还要再润色斟酌一下。”
“好的我明白了老师。”
随后听见宋老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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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姐她...从前家里就不支持她的这份梦想,现在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对象,看来她很快就要走了。”
叶平生震惊不已,嘴唇微张,不可置信:“不会吧,我看师姐是打心底喜欢的,不可能因为婚姻问题就放弃梦想吧。”
“她家里情况复杂些,你呀就好好干,下周有个研讨会,你和盺怡一起去。”
“这次,你们这些爱美的小姑娘可以化妆了。”
走前嘴边还留着戏谑的笑容,慈祥幽默的小老头。
经过相处,她发现宋老师就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比石头硬,心里像一团棉花似的。
这几天如果她十一点前没回家,武元都会来接她。
三月的宜城,阴雨连连,总有个人风雨不惧地来到她面前,叶平生觉得,有个人陪着,好像真的不错。
起码,不孤单了。
这周末,咖啡厅搞了个新品联名,和一款最近大火的动画联名。
主角是只魔法小兔,所以咖啡厅里的所有员工都带起了兔耳朵。
武元带兔耳朵的模样,叶平生稀奇得很,又碰上了双休,今天的叶平生像只兔尾巴紧紧跟着武宁去上班。
坐在咖啡厅里,凉气渗透,对于今日天气炎热的行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咖啡厅附近是所大型商场,联名活动不仅吸引了动画粉丝也引来了大批的小朋友。
霎时,咖啡厅人满为患,几乎是没有了空座。
叶平生走进后厨,里面的员工大多都认识她,知道她是武元的“房东姐姐”。
当然这是叶平生自封的,单从外貌来说,武元的确像个青春男大,嫩得可以掐出水。
叶平生经过几年的历练,加上成熟的打扮,觉得她年纪比武元大也不是没原因的。
在咖啡机磨豆的武元被叶平生叫到后台,她精挑细选出一个粉色兔耳朵,掂起脚跟要给他带上的时候。
武元迅速闪躲避开,此时脸上爬上一丝的羞色,耳廓泛红,白里透红的肌肤。
叶平生此时就像个女流氓,撩拨眼前的纯情男孩。
衬托武宁像个害羞的姑娘家。
后厨的员工看热闹不嫌事大,撺掇着叶平生直接把兔耳朵给武宁带上。
最后还是武宁主动低下头让叶平生带上。
叶平生对着那颗乖巧金毛脑袋,嘴角荡漾,灿烂明媚,不禁让人迷了眼。
倏尔叶平生头上受到禁锢,一对猫耳套牢在她的头上,罪魁祸首就站在他面前。
她忘了兔猫cp是这部动画的热门组合。
颜值出众的两人饰演热门cp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咖啡厅的的销售额创了新高。
不懂咖啡冲泡的叶平生只能充当临时服务员。
店里小朋友四处乱窜,一些小女孩对她头上的猫耳感兴趣,总是围着她转。
转身一个小男孩突然撞上来,叶平生猛得趔趄,沉重的托盘差点脱手。
武宁有劲的大手及时拉住,只洒出了一点液体在地上。
厉声训斥小男孩:“小朋友,不可以乱跑。”
叶平生慌忙地扯住武元的衣角。
这副教育模样吓哭了小朋友就不好收场了,再碰上不明事理的家长简直是灾难。
果不其然那小男孩的妈妈看见后走了过来,一把拉过男孩。
男孩以为等来的是妈妈的撑腰,谁知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叶煜,乱跑什么,给姐姐道歉!”
7. 宵夜
叶平生和武元相觑,不约而同地抿唇一笑,还好这男孩的妈妈明事理。
男孩敷衍地说句抱歉,妇女看见孩子这副模样,愈发生气,双方对峙,男孩嚎着嗓子哭泣。
具有工作经验的武元处理这种事情也渐渐圆滑许多,他从柜台拿出一个兔子挂件,递给小男孩。
“小朋友,别哭了,哥哥送你一个挂件好不好?”
叶平生心想:二世祖少爷哄人还挺有一套的。
“我们不要那东西,走吧儿子,爸带你去高档西餐厅吃饭,那儿的服务员素质高。”
疾声厉色的中年男人缓缓上前搂过小男孩肩膀。
叶平生视线投向男人,待看清那张岁月痕迹的熟悉面庞,表情一僵。
武元感受到身边女孩的僵硬与迟疑。
待中年男人掀起眼皮,两人对视的瞬间,有过片刻的呆滞。
“平生。”
醇厚的声线呼喊她的名字,可为什么她却反感得想吐,胸口一闷,她转身离开,毫不犹豫。
一如当初的叶华建。
文惠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丈夫的失神,以及那个女孩的离开,心里已经猜测到七八分了。
经过一场混乱,家长们都警告了身边活蹦乱跳的孩子,咖啡厅恢复了平静。
唯一不平静的是叶平生。
在厕所干呕的她,脸色扑红,生理眼泪溢满眼眶,扯着脖子青筋明显。
她明白,对他是出于生理的恶心。
只要看见他那张伪善的脸,那张嘴里叫出妈妈对她祝福的名字,她就发自内心地厌恶,愤恨。
最恨他的人,应该是妈妈才对。
可惜她再也没机会走到他的面前,指责他,控诉他。
浑身发颤的叶平生出门就对上武宁担心的眼神,叶平生下巴水珠垂涎欲滴,神色沉重,头上的猫耳还没摘下。
这般神情,倒和当初捡到的满满如出一辙,可怜兮兮。
下班后,今天轮到武元打扫,叶平生因为他赚到了外快,也帮着他一起打扫。
叶平生多次看见武元欲言又止,她站在前台清洗玻璃杯,武元在大厅拖地板。
摆好杯子后,抬头一掠,武元递来一杯冰水。
叶平生杏眼瞪大:“你干嘛?”
武元散漫靠在台桌,胳膊肘手撑桌面,举起那杯冰水,几乎是递到叶平生的嘴边。
打趣道:“给你下火,平息一下心情。”
叶平生倏地笑出声:“你为什么觉得我现在火大?”
“同居了几个月的,直觉。”
暖黄的灯光落下,近在咫尺的面容,把玩摩挲着杯身,闲散充满磁性的嗓音。
暧昧的气息像爬山虎,不断纠缠,攀上高峰。
叶平生直截了当地打破温情:“最近又看哪部剧了?”
这家伙天天追偶像剧,都被霸道型男主角腌入味了,现在时不时地持帅行凶,到处散发魅力。
武元清咳,当做没听见,若无其事地干起其他事。
现在的武元,比起当初更加活泼。
也更加大胆了。
叶平生看向墙上。
时间正好,夜市热闹时。
她主动请武元吃宵夜,毕竟今天顶她一周工资的外快,还是武元帮她向店长申请的。
夜市离咖啡厅就两条街的距离,为了节省时间,叶平生本想扫辆共享,结果看武元坐的上去,蹬不起来的滑稽模样。
叶平生放弃了这个想法,两人步行前去。
走在街头,隔街的喧闹如双耳道的音乐,一阵一阵,时隐时现。
咖啡厅这条街目前还没什么店铺入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
并肩同行的男女沉默不言,倒映的影子互相交叠,夏风席卷,一静一动。
吵闹声越来越明显,小吃餐车排成整齐的一列,各式的夜宵琳琅满目。
叶平生边走边侧目询问:“你想吃什么?”
武元跟在身后,注意到一个摊贩与一块公示牌,手直指方向回答。
叶平生寻目看去,是一个烧烤摊,上前点单时店主手忙脚乱地比划,她才看清那张牌上文字。
“你好,我是听力障碍者,旁边有菜单,你可以指给我看,并写上份量数,谢谢你的支持。”
叶平生转头凝视武元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不由得扬唇。
这个世道,最缺的就是善心与同理心。
偏偏他两样都占了。
这家烧烤摊位置较后,相比其他人显得少了些,叶平生挑了个角落位坐下。
她用食指挑开易拉盖,气泡随之溢出,发出滋滋的响声,她把雪碧递到武元眼前。
武元初尝一口,应激地站了起来,一脸惶恐。
“你干嘛?”叶平生错愕地盯着他。
“这水怎么咬人!”
叶平生剐了他一眼,嘴角一抽,满脸写着你在搞抽象?
见到叶平生用傻子的眼神瞧他,他抚摸后脖傻笑坐下。
武元挑拣着吃,叶平生发现他不吃海产类,以为他对海鲜过敏。
后来她才知道,他不吃海鲜另有原因,这原因一般人还真不敢说。
一分一秒流逝,越晚来宵夜的人就越多,烧烤摊很快人满为患,拥挤喧吵。
喝酒猜拳,同事聚餐,四面八方各种职业的人都在这张桌上谈笑风生。
生活就是这样,一地鸡毛里,总要找点自己喜欢的事,不然你会觉得,连呼吸都无趣。
武元端起盘子拿去给老板数串。
叶平生独自等待间隙中,一个满面红光的男人上前搭讪:“美女,自己一个人啊?”
酒气扑鼻,布满茧子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粗俗地摩挲。
叶平生后肘一甩,冷冷说道:“滚开。”
男人放声大笑,上下打量的眼神都透露奸视:“别害羞啊妹妹,陪哥几个喝一杯就好。”
叶平生忍耐到了极点,居高临下,睥睨的眼神打量他:“你配吗?”
男人似乎是被女人嘲讽的语气刺激到,滔滔不绝的污言秽语,吵红了眼也不罢休,竟开始动起手来。
男女的力量实在悬殊,男人一个大力推搡,叶平生不小心崴了脚,后腰磕到桌角,突如其来的撞击令她疼得直嘶。
一地的混乱与响声吸引了众人,纷纷上前,同桌的朋友也上前拉住满嘴乱语的男人,一个劲地劝和。
远处的武元见状,推开拥挤的人群,一眼就看到跌落在地的叶平生。
女孩抚着后腰艰难起身,脚踝肿得不成样子。
武元面上一沉,把女孩扶在凳子上后,径直走向醉醺醺的男人。
嗓音冰冷,淡褐色的眼眸令人看不出情绪,右手紧握成拳,青筋.勃.起,紧绷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会断弦。
眼勾勾的凝视令男人打了个冷颤,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却还是硬着头皮直视:“你看老子做什么!”
叶平生观察到武元那只骨节泛白,肌肉突出的胳膊,内心不安。
他每次生气前都是这样,就像暴风雨前来的平静,而后迎来的将会是发狠无情的狂风暴雨。
“武元!”女孩的声音又轻又柔,像一阵微风,缓缓吹入心里。
武元燃起的怒火刹那平息,转头望向女孩的眼神不再狠厉,周身的戾气顿时烟消云散。
眼中只有担心与私藏的一抹柔意。
因为她,他收起了自己身上的刺。
附近的辅警赶到后教训了男人一行人,逐渐醒酒的男人也和叶平生道了歉,并愿意赔偿医药费。
事情解决后,武元将她送往医院。
拍过片子后,医生说有点严重,需要打石膏,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养着。
一夜过后,叶平生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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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人”,事事都得靠武元,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因为无法走动,她期盼已久的研讨会也没去成,巧的是,周盺怡那天也没时间,最后宋老也没去参加。
这次研讨会的出发本就是为了让他的学生在圈内露个脸,走个人脉。
要不是为了学生往后的学术路,他也不屑参与一些沽名钓誉的所谓学术者打交道。
叶平生盯着聊天框里的消息暗暗可惜,这时新的红点跳出。
爱玩小周:【你怎么样了?啥时候才能拆石膏?】
躺平咸鱼:【医生还没确定,说是看情况,最少也要半个月。】
爱玩小周:【这次是真变成躺平咸鱼了。】
一语成谶,还真变成了一条躺平的咸鱼。每天就等着武元的投喂。
躺平咸鱼:【你怎么不陪老师去,你又有什么意外情况了?】
聊天界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来来回回好几次了,叶平生想她是不是问错话了。
爱玩小周:【没什么事,就是我妈妈生病了,平生,我可能要离开了....】
叶平生眉眼一跳,压下无数的疑问,斟酌许久才发去回复。
躺平咸鱼:【你不干了吗?那你接下来怎么安排。】
爱玩小周:【我可能要结婚了。我母亲一直都希望我能过个安稳生活,找个良人,做个贤妻良母。】
成为妻子,就一定是安稳生活吗?叶平生不解,爱才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想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不爱的时候一刀两断。
婚姻不过是一份契约,有爱便成了真谛,假若有一方离开了,那就是一个枷锁。
婚姻是坟墓,既是死亡的开始,又是新生的待来,多矛盾啊。
叶平生不再说教些什么,只是回了句。
【你想清楚就好,人生的容错率太高了,我只希望你能真正地感受到幸福,不论身份。】
两人的对话以祝语终止。
望着床头柜上那张黑白照,相片女子音容笑貌,足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
那双灵动的杏眼与夜平生如出一辙。
尘封的往事再度掀开一个裂口。
从出生到记事起,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总说父亲在外打工太忙了,没时间回来。
她就常常在窗边盼啊盼啊,总希望照片上的父亲能动起来。
有一天,妈妈着凉发起了高烧,她早已偷偷背下了父亲的电话号码,无数次的拨打,等不来一个回应。
后来她冒着暴雨去求助隔壁的桂婶,才把妈妈送去了医院,在医院里,她又打了一次电话。
这次不同,对面终于接通了。
她激动地唤着爸爸,却只等来一句:“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直到8岁那年,父亲归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出生是不被接受的。
18岁,病床上的母亲奄奄一息,她们交不起巨额医药费,而母亲的病是被她拖累的。
如果不是她的降生,母亲就不会一个人做着好几份工,把自己累垮了。
她问过:“妈,你后悔吗?后悔当初决定生下我?”
脸色惨白的女子露出生前最后一个笑容,是开心的,也是释然的。
“平生,妈从未后悔过,在我抱起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幸福。所以平生不要自责,你要像这个名字一样,自由大胆地去选择你的人生。”
母亲学历不高,但喜读诗词,取名的时候,她读到了定风波,一蓑烟雨任平生。
那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祝福,希望她永远活得恣意明媚。
最后母亲以自身让她明白,婚姻不是幸福的选择,只有你感到幸福,才是爱的最终境界。
所以她希望周盺怡是因为感到幸福而结婚,而不是为了满足别人的幸福,去选择牺牲自己的快乐。
8. 发现
叶平生坐在沙发上啃瓜子,放着犯罪电影,门关处传来响声。
武元手拎一袋熟食,还有从超市买回的蔬菜,自顾自地切菜,炒菜,围着一条红格子围裙忙碌。
叶平生嘴角还残留瓜子皮,口齿不清:“今天这么早下班啦?”
“跟老板说家里还有个人等着我做饭,不然她就饿死了。”
叶平生:......
菜板咚咚地响,瓦锅里浓溢的鸡汤夹杂淡淡的药材味。
她蹬起一条腿向厨房走去,掀开瓦盖,嘟囔抱怨:“为什么又喝鸡汤啊!”
她已经连续喝了快一周的鸡汤,武元说伤筋动骨补一下好的快。
男人轻哼出声,从鼻间溢出的笑:“下周就换骨头汤。”
先前的时候是两菜一汤,自从她蜗居在家,就升级成了三菜一汤,多的那道菜还是荤菜。
昨天叶平生上称的时候,重了不少,她又不能动,要是真养个一百天,肯定变成个大胖子。
最近的伙食费一直是武元在自掏腰包,打算转账给他,发现手机不在身边。
又蹬蹬地回卧室拿正在充电的手机。
刚进房,眼前霎时一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叶平生早年眼睛受过伤,在漆黑的环境会有些弱视,虽不是夜盲,但和夜盲患者的视力情况大差不差。
房间里窗帘未拉,叶平生感觉自己呆在一个封闭空间。
“武元。”一声声的叫喊,她不敢走动,那双手像个雨刷器一样,不停地挥动打探面前情况。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个房子哪都好,就是通往卧室的长廊采光很差,平日大青天不开灯时都有些看不见,何况是晚上。
清冽的声音在回荡,叶平生左脚晃动,碰到了床板,她好像站在床边。
“武元,我在这。”
那双手摸到了男人炽热的胸膛,她迅速收回手,触摸过的指尖在悄悄发烫,恍惚间,她看见武元身后一双发亮诡异的眼目。
吓得惊叫出声,不小心绊到床脚,悬浮半空的手一把拉过男人的衣裳。
迅雷不及掩耳,武元突然被一股力量扯住,薄薄的嘴唇贴在他的喉结上。
果冻一样的弹性触感,温热无比。
喉结上下滑动,叶平生感到压制感,木香味愈加地明显,甚至遮盖了她原本的气息。
手臂一伸,直接环抱住男人的腰,欲想起身的武元没想到女孩突如其来的拥抱。
悬浮的身子再度压去,这次女孩的脸贴上了他的颈窝。
意识过来的叶平生才发现自己的尴尬姿势,悻悻地抽回手,轻盈的嗓子:“对不起。”
“没关系。”一道低哑的声音在她上头回应。
黑暗中,男人的耳廓慢慢升起烫意,染上一丝红。
叶平生听见了喵喵声,原来刚刚那双眼睛是猫咪的。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道暗淡的蓝色光芒,武元偷偷地使用法术,手掌上出现一道蓝光。
叶平生视线模糊,还以为武元手上拿了一个荧光球,借着仅有的视力:“你这球还挺漂亮的,给我也买一个呗。”
球?
他手上明明是一团水能量。他才发现叶平生的夜视能力很差。
为了保密身份,武元敷衍道:“家中传宝,外面没得卖。”
叶平生感叹他家里古董宝物还挺多的。
武元牵过叶平生纤细的手腕,成功着陆在客厅的沙发上。
诡异的蓝眼在眼前晃悠,离得很近很近,她吐槽道:“满满,你赶紧回你的猫窝。”
武元瞥见厨房桌角旁的猫,内心一惊。
糟糕!是他的眼睛!
使用法术的时候,他的眼色会发生改变。他赶紧平息力量,手上的火焰熄灭,蓝光再次消失。
不一会儿,天光大亮,整个小区恢复了供电。
恢复光明的叶平生对上溢满复杂情绪的琥珀眼,回想起床上的情景,面上一热,手心都起了汗。
她觉得身上黏腻腻的,借口跑回房间:“我、我去洗澡了,一会再吃饭。”
桌上的碗筷整齐地摆着,饭菜还是温热的。
最后两人在餐桌上都安静地扒饭夹菜,没说过一句话。
夜深人静时,叶平生抚摸温热的嘴唇。
她好像不小心亲他了。
*
“叮铃——”
武元一扭门把手,眼前的陌生女孩目瞪口呆,连连后退说着抱歉。
拿出手机,周盺怡盯着聊天界面的地址,1303号。
她退步抬头检查门牌号,没错啊,就是这。
男人缓声问道:“你是她的朋友吧?”
周盺怡呆若木鸡地直点头,径直走入,武元贴心地拿过她手中的各种礼盒,并礼貌让她在客厅先坐。
“她还没起,你可以先在这坐坐,或者你打个电话?”
清冽似玉的嗓音,带着敬意与客气。
“啊,好好。谢谢你。”
周盺怡诧异地目光久久停留在武元身上,这师妹还金屋藏娇了。
家里有个帅比男友她都不知道,藏得还挺深。
她狡黠一笑,打了个电话:“平生啊,我马上就到你家了。”
昏睡未醒的叶平生接到电话后,应激地弹跳起来,揉搓着披散的头发,简单的睡裙,睡眼惺忪地冲到客厅。
和笑吟吟的周盺怡打了个照面。
师姐,好一招兵不厌诈。
周盺怡戏谑地上挑细眉:“师妹,不给我介绍介绍,你的男、朋、友?!”
武元洗菜的手一顿,男朋友?
是上次他问树灵的问题,还没听见解释,那天就匆匆离开了。
叶平生急忙将周盺怡带回房间,她揶揄面前一脸亏心的女孩:“干嘛,害羞啊?老大不小的年纪还怕什么。”
叶平生咬牙冷笑:“那是我室友!不是男朋友!”
周盺怡啊的一声,嗓门大到要掀屋顶。
经过叶平生的一番解释,周盺怡张开的嘴巴就没闭上,频频鼓掌感叹。
“我靠,叶平生你吃挺好啊,不仅捡到个帅哥室友,还让人家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就没点表示?”
“表示什么?”
“比如,以身相许?”
叶平生一掌拍掉肩膀上的手,轻推笑嘻嘻的周盺怡,鄙夷地白她一眼。
周盺怡从客厅拎了一堆东西进房,丢在地上。
叶平生打开其中一个精美礼盒,“你怎么连化妆品都买?”
周盺怡正开盘游戏,瞥了眼叶平生手上的英文礼盒,“哦商场活动,买二送一。”
叶平生随手拿出盒里的小物品,是个映着ASL字母的气垫。
“这个美妆品牌最近可火了,我买来试试。”
叶平生发现一个礼盒包含的化妆品足足有七八件,“这礼盒多少钱啊?”
“不贵,就几万。”
叶平生冷笑几声,这叫不贵?还买二送一。
得,她忘了这也是个败家女。
周盺怡吃完午饭之后就离开了,叶平生亲自送她下楼,走之前还不忘打趣她:“师妹,你金屋藏娇的事我绝对守口如瓶!”
回到家,只看见对着满满红了脸颊的武元。
叶平生伸长脖子,这家伙搞什么?
“欸你.....”
落荒而逃的武元。
猫咪叫了几声,叶平生抱起满满,扯着几根胡须:“他怎么了?”
猫灵:害羞了。
瞥见桌上的方盒子,她随手打开。
十几张风景照,她仔细端详,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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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是长宁河岸附近的建筑。
她注意到照片中入境的有好几所工厂,回想起上一份报告,违规排污。
这家里就他们俩,照片的主人不言而喻。
叶平生紧盯那道闭上的房门,他还是去做了。
阳光映进屋内,翘起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叶平生手握照片的手渐渐蜷缩。
周盺怡站在小区门口,双手与额齐平,望向来来往往车流不息的街道。一辆黑色奔驰放慢速度,停在面前。
摇下车窗,剑眉星目的男人示意上车。
周盺怡挥手扇风,撒娇埋怨:“孟礼,你怎么那么慢!”
低醇声线的回答:“抱歉,临时有份文件需要修改签字。”
周盺怡扫过手机:“我们去梨园吃吧。”
“好。”
孟礼对她,总是有求必应,无论她说什么,要他做什么,他总是点头答应。
他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到梨园之后,才发现孟礼上次带来的朋友也在那。
那不是师妹的前男友吗?
徐言之上前寒暄,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徐言之。”
周盺怡闷声叫好,随后听见徐言之旁敲侧击的打听:“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是你朋友吗?”
“嗯,她是我师妹。”
“你能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不能。”
徐言之话音刚落,周盺怡率先拒绝。
分手了还纠缠,真不识好歹。
自此,周盺怡每每见到徐言之都没给过好脸色,更是在知道一切真相后,恨不得对他破口大骂。
徐言之原本希冀的目光暗了下来,嘴角耷拉,僵硬的微笑。
大风吹过的衣角利落又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周盺怡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思忖片刻。
孟礼转过身牵起女孩的手,声线清晰磁性:“发什么呆,不饿了?”
周盺怡对上男人柔意的目光,宠溺地嘴角上扬。
女孩的眉眼弯了弯,“那我今天就要大吃特吃了!”
“你吃多少都行。有点肉,更好。”
后半句几乎是贴近她的耳畔说的。
周盺怡听出他的孟浪话语,不禁飞红了双颊,牵着的手微微发汗。
坐在双人厢房里,等菜的空隙中,周盺怡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话说你当初约我的时候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
孟礼眼神一闪而过的停滞,葱白的骨节冲洗茶杯,泡茶过滤,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哦对了!我给你买了一样东西,今天逛商场的时候我一眼就相中了。”
她从包里掏出礼品袋,放置木桌上。
孟礼打开一看,是领带夹,镶嵌一颗海蓝宝石,发亮的夹身,有了宝石的点缀,显得大气矜贵。
“谢谢。那就请我的女朋友帮我带上吧。”
女朋友三个字从他的口里说出却是显得如此地缱绻,勾人。
周盺怡拿起夹子,欲要别在他的领带上,发现这条领带有块污渍,半旧。
“你这领带都旧了,怎么不换一条?”
孟礼一句习惯了。
周盺怡也没太在意,将领带夹别在那条格子领带上,左右来回欣赏。
孟礼一个拉扯,将她拖入怀中,周盺怡整个人坐在长腿上,远观的一张脸如今变成近处观赏。
孟礼修长的手挺起女孩的下巴,轻轻覆上。
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嘴角。
一个又一个,轻轻的,慢慢的,对待怀中人是如待珍宝似的疼惜。
他的吻尽显克制,生怕重了疼了。
周盺怡眼神迷蒙,她早已沉浸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孟礼放开了她,附耳哑声道:“我们来日方长,女朋友。”
9. 入院
叶平生发现武元最近有些奇怪。
每次和她一对视,整个人瞬间红温,但凡有个肢体接触,他会像个扭捏的姑娘家一样,一言不发地慌张跑开。
五月仲夏,宜城热得逼人,一出门热气冲天,走几步汗水黏满衣物,咬住不放。
小区又正值检修,要停电一天。
闷热难受的叶平生不得已去咖啡厅办公。
指尖飞速在小键盘上敲下,洋洋洒洒。
倦了阖眼按摩太阳穴,端起手边的茉香咖啡。喝下几口发现,甜度不同了。
她向来点的是五分糖,可对她来说还是太甜。
今日的茉香似乎有些不同,甜度适宜,茶香味更浓厚了。
瞄见一旁擦桌的店员:“小航,我这杯茉香谁做的?”
小哥脱口而出:“是武元哥做的啊。他说你口味淡,咱们店的茉香偏甜,他就直接上手做了。”
叶平生寻眼找到武元所在方位,他在埋头泡茶。
这半个月的照顾,武元对叶平生的口味摸索的差不多了。
手中的这杯茉香足以证明。
无人的角落,叶平生的嘴角噙着一抹笑。
下午茶的时间,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叶平生坐的是单人小桌,四周都是双人乃至四人桌。
亲友聚会,好不热闹。分贝越来越大的邻桌,让叶平生无法聚精会神。
“长宁河的素材你拍的怎么样了?”
长宁河?叶平生迅速捕捉到重点,竖起耳朵开始认真听着女孩们的谈话。
“长宁河的情况拍的差不多了,只不过那边工厂这么多怎么调查,谁知道是谁在私下搞小动作。”
“哎要我说新闻人就是牛马,一出事就要素材,打通关系后立马就说不要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不是嘛,我听说上头想把这事给压了,再偷摸简单弄弄,就算做个过场给上边看。”
其中一个女记者噤声打了个手势,叶平生看的清清楚楚,后面两人似是担心,便悄声说了起来。
叶平生再没听见后话。
但听见一件令人后怕的故事,“早年预制食品污染的案件,牵连大批监管人员,听说当初曝光的记者现在都销声匿迹了。”
销声匿迹?叶平生心想怕是被解决了吧。
转念想到武元拍的那些照片,应该会没事的吧。
找个时间得好好和他聊聊这事。
“叶小姐,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和煦的笑容。
徐言之偶然路过咖啡厅,却见到了想见的人。
走过门前,他一下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她,姣好的面容,小鹿般灵动的杏眼,那一身纯白衣裙,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从前他就发现,她喜白色。
叶平生未抬眼,流畅的下颌线都看出几分倔强。
“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语气冷的堪比冬日寒雪。
她一点也不想搭理他,最好是一辈子都见不到。
她欲拿起笔记本就要离开,前台的武元却忽然叫住她:“叶平生。”
她停住脚步,绕过徐言之身旁,径直走向柜台。
武元递给她一袋芭乐,“同事给的,你回家后记得放进水果盒里。”
徐言之打量和叶平生交谈的男人,直呼大名的亲切,以及言语间的亲昵姿态。
他不断猜疑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叶平生拎起袋子就离开,面无表情。
徐言之追上前,叶平生脚步逐渐加快,耳边是疾驰而过的车流声风声,她全然不想管。
她脑中只剩一个字,走。
走得越远越好。
一如当年那个青山脚下的18岁少女,抛下一切。
徐言之察觉到女孩的逃避,长腿一迈,直接上前拉过女孩的手腕。
紧紧的攥住,娇嫩的肌肤立马有了红印,叶平生犀利的目光直视徐言之,正巧阳光刺入眼中,照得她涩疼。
她下意识用手遮挡光线,生理眼泪在眼中打转。
徐言之知道她眼睛不好,牵过她的手进入小巷口。
石缝中晃动的野草,摇曳的树桠,铿锵有力的质问在安静的巷子更加清晰:“徐言之,你想干嘛?”
拂面而来的夏风吹乱女孩鬓边发丝,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的脚下,巷外的炙热与此处的阴凉形成鲜明对比,那是水火交融的对峙。
徐言之错开话题,摘下女孩头顶树枝上的香叶,她的周身充满了鲜甜的芭乐味。
“这里像不像你说的时空隧道?”
叶平生怒气中烧的内心被冷水泼下,平静了几分。
微动的瞳孔开始打量起周边环境,转身望向巷子口,一明一暗,仿佛进入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无人的巷子,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徐言之见叶平生陷入回忆的状态,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她的面庞,叶平生后撤一大步。
徐言之黑沉的眼眸,嘴角牵扯一丝笑意,是讥讽的,嘲的是自己,对她是无奈的。
“平生,对不起。”
叶平生觉得人在生气的时候,真的会莫名笑出声:“你不需要道歉,当初你做出那样的选择,我理解,但你不能又当又立吧?成年人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徐眼之急忙解释:“我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想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护住你。”
“徐言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还有,弱者才会为自己找借口。最后,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就是自己的退路。”
徐言之站在黑暗中,若有所思。女孩离开的背影显得是那么的单薄却又有力。
她说不要的东西,就真的不会再回头捡了。
在马路边等待的时候,包里的电话震响起来。对面急促而慌张:“平生姐你快来,武元哥晕倒了,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叶平生手上一松,袋中的芭乐掉乱在地,来不及思考,她伸手拦下出租车,赶往医院。
今天见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觉着不对劲了。
她冲向急诊台,询问护士。“他被送到了107急诊室。”
叶平生嘴里反复念叨这个数字。
走神间撞上个逆行的男人。
“抱歉啊。”入眼的是一张少年脸庞,寸头圆眼,年纪瞧着不过20出头。
她匆匆敷衍一句后便离开了。
年轻人走向急诊台,“您好,我想问一下,刚刚送去107诊室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哦他叫武元。”
年轻人记下名字,穿着警服的同事拍肩:“周一,想什么呢,走吧。”
年轻人名叫周一,是新人警察,当初在医院里为武元录口供的警察正是他。
那天他回到局里后,人脸识别下来竟发现查无此人,再回医院早已发现男人离开了。再查入境记录,也并没有这个人。
武元在周一眼里,就宛如人间蒸发,毫无踪迹。
入住医院会登记,周一想着改天再来调查这个男人,他的身份太令人怀疑了。
在诊室外等待的叶平生忽地心烦,那股酒精味再次上头,晕眩的不适感愈加明显。
她深呼吸,在铁凳上调整片刻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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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褂走出急诊室:“你是家属吗?”
叶平生摇摇头:“我是他朋友,医生他怎么了?”
医生略皱起眉头:“他没事,想来是低血糖晕倒,就是他的身体状况有些奇怪,再留院观察观察吧。”
有病就是有病,没病就没病,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平生又赶回家拿他的身份证顺利办好了入院手续后,回到病房,发现床上躺着的人丝毫没有转醒的痕迹。
她问了主治医生,医生却也模棱两可:“按理来说病人很来便能醒来,可他就像陷入昏迷。更奇怪的是,他的器官似乎都有衰老的表现,与他的年纪情况是不相符的。但各项检查下来,指标都是正常。我们也是头一次遇见。”
叶平生望向那张沉睡的脸庞,嘴唇紧抿,沉声道:“医生,请你们一定要找出病因。”
凌晨,武元缓缓苏醒。右手摸到柔顺的头发,他轻抬脖颈,叶平生直接趴睡在他的床边。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发现沙发上的一条毛毯,轻盖在女孩身上,拢了拢被角。
开窗走向阳台,即使是夏季,深夜的风吹过,依旧感到像裹着霜的瑟骨,汗毛直立。
武元合手,祈祷的姿态,慢慢手中出现深蓝能量团,他抚手按进心口,他的心脏房正呈现透明的蓝色状,心跳频率比起常人更慢些。
皮肤薄得像纸一般,那颗脆弱的心脏一起一伏,一鼓一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他的身体反映着长宁河的状况,光靠他一人,力量太过于悬殊。
污染事件到现在也没有头绪,只观察到附近的几所工厂。
男人手撑栏杆,淡褐色眼瞳凝望远方,装满了人间的一切光彩。
黑夜中,叹息声明显。
远处鱼肚白的天空渐变,晨光裹挟凉风,如幽灵上下乱窜。
叶平生醒来时,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她的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床上还残留着余温。
洗漱完后,叶平生瞥见床头桌上放着一份豆浆油条,四处张望。
武元从门口进来。慵懒的哈欠:“你醒了。”
“早餐你买的?”
“不然呢?”
你还记得自己是病人吗?
“以后出去告诉我一声,还有你现在要紧的是好好休息,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
武元点点头。思索良久询问道:“那个,我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可以......”
“不可以。”不容置喙的拒绝。
“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去做,咖啡厅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武元本想再磨一磨,看见那双坚定的杏眼,最后还是打消了想法。
叶平生接到基地的电话,说是上头有领导来视察,宋老喊他们九点前必须到位。
她捞过沙发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随手拎过早餐匆忙离开了,走之前还特意嘱咐:“哪都不许去,给我好好呆在这!一会有医生来查房。”
床上的乖巧小狗迭迭颔首。
半路上,她打了个电话给周盺怡,刚刚好像在群里没看见她的回复信息,稳妥起见还是提醒一下。
“喂。”女孩的声音微哑,没睡醒的倦气顺着电波都能感受到。
“师姐,宋老师叫我们九点前赶回基地。”
“什么!”
随后听见电话里窸窸窣窣的衣物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旁边提醒:“慢点。”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说不震惊是假的,没想到师姐进展得如此迅速。
她想起宋老的那番话。
在颠簸的公交上,女孩的猜测在内心悄悄萌芽。
10. 出逃
基地里人来人往,宋老今日也换上正式些的服装。
宋老向她招手,低声说:一会儿你就站我旁边。”
周昕怡紧赶慢赶也算是踩点到了。她站在原地撩拨头发,高领黑色针织T恤,牛仔直筒裤。
周昕怡小骨架长得高,颇有都市丽人的成熟气质。
高领衬托出修长的脖子,叶平生靠得近,注意到领子下的斑斑点点。
周昕怡转头就对上叶平生意味深长的眼神。
尴尬地扭过头:“你别这样看我,怪怪的。”
叶平生直接舞到正主面前:“欲盖弥彰啊师姐。”
周昕怡回想起昨晚的放纵,脸红得欲滴血。
都怪孟礼,昨晚非得在脖子上留下痕迹。
大巴车缓缓驶来,一行干部装人员下车,宋老上前与领导握手寒暄,又将身边的人一一介绍。
领导保持着笑意,频频点头。韩局将身边的随行人员推出,对着宋老说:“这是小徐,我的秘书。”两人互相打了照面,以示礼节。
周昕怡食指勾了勾她的手,叶平生直面徐言之,没有丝毫的动容。
巡视基地的途中,领导们站在前头,其余人员退居队后等待吩咐。
周昕怡凑近,玩笑的言语:“前男友一朝变顶头上司什么感觉?”
冤冤相报何时了,先前她打趣的话此时正中眉心。
叶平生正盯前方站在领导身边点头哈腰的模样,嘴里辩解道:“不算上司好吧,是上司的助理,和我身份不也差不多,圈子不同罢了。”
周盺怡一副你说的都对的表情。
韩局与宋老谈笑风生,期间还提到宋老手下学生:“听说您的得意门生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啊。”
宋老含笑点头,叫着她和周盺怡的名字。
“这是我两个学生,叶平生,周盺怡她们俩都发表了好几篇SCI论文。”
韩局欣赏有加的表情溢于言表。
走之前,韩局还特意说了几句前途不可限量的云云。
徐言之从下车的那刻,眼神就跟定位弹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有时还会走神没注意到韩局的吩咐。
车上,韩局往后一靠,闭眼随口问了几句:“那姑娘你认识?”
徐言之喉间一哽,淡声道:“不认识。”
对方又继续言语:“年轻人谈个恋爱是可以的嘛,但结婚是件大事,听说你妈妈最近撺掇你相亲?”
“嗯。”
“卉卉最近还总念叨你呢。”
一茬接一茬,他要是还没听出韩局话外之意,那他这么多年也算白混了。
男人挺直的背脊驼下,侧眸看向窗外:“改天言之有时间定去拜访。”
韩局才罢休,停止打探的意味,彻底地闭眼小憩。
一个两个,都想拿他作伐。徐言之讥诮地笑了笑。
坐在办公室里,叶平生接到医院电话,“叶小姐,03床的武先生不在病房里。”
叶平生蹙眉,这家伙又跑哪了。
踏着碎步拿起桌上的包就离开了基地,在外打水的周盺怡见状:“去哪啊你,一会我...”
“找兔子!”
周盺怡啊的一声,她家什么时候养兔子了?
她想说的是,今晚孟礼生日,她想邀请她去生日宴会。
叶平生赶到医院时,分诊台的护士说早上查房的时候还在,结果等到打点滴的时候就不见人影。
叶平生单手叉腰,啧了几声,面色不耐,拨打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查完监控发现,武元十点就离开了医院,坐上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
他能去哪呢,今早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对他来说,什么事情很重要呢?
晨光暖和,她在人行道上踌躇思考,偶然看见一名小孩手上的游泳圈,长宁河!
她猜想也许他去了长宁河。
赶到时,河岸广场上人群众多,晨练的大爷,歌舞的团队,还有抱着婴孩晒太阳的母亲,好不热闹。
她走下阶梯去到更矮,离河边更近的平台。
几艘小船泛河划动,阳光照映河面,波光粼粼,舟浆激起了涟漪,层层波动。
这湖上的木舟大约有四五艘,一舟坐四个人。小船上的人都身着志愿者蓝色马甲,印上海洋保护协会的字样。
她寻觅湖面,一眼就望见其中一艘小船上的武元,戴着白色鸭舌帽,拿着伸缩铁夹,伸长脖子捞河面垃圾。
日头渐渐高升,坐在河岸上的叶平生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就这样看着武元从左划到右,从前划到后,起码在她视线范围内的河面,他都走遍了。
瞧着收获满满一袋垃圾的武元,脸上竟有几分欣喜与安慰。
真是应了他从前那句,长宁河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不过叶平生至今也没理解他的想法,只觉得略显夸张。
武元光顾与大妈讲话,丝毫没注意到大理石凳上一脸怨气的人。
“武元。”平和带点碴子的冰冷声音。
武元回头跌入那双圆滚滚的杏眼,怒气冲冲。
身边的大妈左看看,右瞧瞧:“小武,你朋友?”
“嗯,她是......”
“我是他姐。”气势汹汹的模样。
v领黑衬衫搭配宽松牛仔裤,海藻长发随意披在肩后,皮肤显得更加白皙,腋下的挎肩包,俨然的熟女职场穿搭。
外形上,看起来的确像是他姐。
大妈笑容可掬地走开:“那你们聊。”
叶平生双臂交叉搭在胸前,眉角一挑:“说说?”
两人去到商场的一家奶茶店,冷气迅速赶走心中的躁意,叶平生盯着他脱下的那件马甲外套,粉嫩的嘴唇停留在吸管上,一颗颗珍珠下肚。
“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
“嗯,我每周都会参加河道清理志愿活动。”
对面人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让叶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
回医院的路上,叶平生打开微信:“你拉我进你们那个志愿群呗,业余时间也可以参加。”
最后还撂下一句解释:“就当运动运动了。”
武元借着日光扫过女孩白净微微绒毛的侧脸,目光不自觉柔了,嘴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晚间,周盺怡发来消息,问她来不来生日宴。
叶平生婉拒了。周盺怡又扯上了某人,说她在宴会上见到了徐言之,大家都是一个圈的。
叶平生扯了扯笑,这不就是徐言之所求所想吗,混上政圈,跟世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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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往来,如他所愿,他成功了。
厕所里的水声淅淅沥沥,薰香味缓缓飘出,一身白t黑裤的男人清爽干净。
坐在沙发上的叶平生稍等片刻后,走进厕所,热气腾腾,将篓子的衣物装进袋子,出来对武元说道:“你还有其他换下的衣服吗,我一起带回家洗了。”
坐在病床上的武元摇摇头。
“那行,我走了。明天早上我再来,顺便拿几件换洗衣服过来,有什么事发微信或者打电话。”
警告的语气:“不要再擅自跑出医院!”
呆愣的炸毛兔头频频上下摇动。
武元目送离去的女孩,摸着床下平整的被角。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照顾。
昏暗的大厅,屏幕放着欧美大片,一闪一烁的霓光照在女孩湿润的面容上。
这部电影讲的是河水污染导致生物变异攻击人类,国家陷入恐慌。
叶平生回想起中午见到的那些宝妈们。
她们抱着孩子享受阳光,却被恶臭味影响。住在附近的居民评价道:“闻多了这味感觉身体都不好了,三天两头就得跑医院检查,这家里的老人小孩咳嗽不止。投诉举报也没啥用,跟没人管似的。”
环境影响身体健康,叶平生深深知道这一点,因为当初母亲就是因为长期呆在甲醛污染严重的加工厂,从而患上急性白血病,最后离开了。
她之所以选择环境科学专业,这是其中一层重要原因。
另外一点是她也想治理好污染,还人类生存一片净土。
她再一次打开抽屉里的方盒,用手机拍下了武元拍摄的那些照片,如果上头不处理,她就想办法逼他们处理。
清晨,叶平生赶上早班车,路边早餐铺冒着腾腾的雾气,叫卖声连连。
早班人行色匆匆,城市经过一夜的沉睡后,渐渐恢复了意识。
病房里漆黑一片,她放下早餐,拉开窗帘,透亮又刺目的阳光射入,床上熟睡的武元翻过身子,接着睡。
平日里他绝对不会赖床,只是昨天自我修复时间长了些,现在他觉得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叶平生晃动露在被外的手臂,轻轻叫喊:“醒醒,一会医生要来查房了。”
武元才缓缓转醒,揉搓眼睛走向厕所,出来后神清气爽,瞬间精神了不少。
叶平生丢给他一个纸袋:“衣服都在里面。”
武元翻了翻,发现连他的内裤都在,耳廓渐渐染上一丝红,面中微微绯色。
叶平生发现床上人的异样,手贴近冰凉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
武元肌肤触到女孩柔软的手,耳朵红得欲滴血,迅速拿开她的手,讲话都不利索:“哪、哪有。”
护士来之后,叶平生问有没有体温计,放近额前,36.5度,正常体温。
查房医生来之后,仔细端详病人面色,查看了电脑上的几张片子,呢喃道:“奇怪,他恢复得特别快,器官状态不像是同一个人的。”
“会不会是你们医院仪器出问题了?”
医生当然不会应和,但私底下还是吩咐了检修人员去检查。
查房结束后,医生说估计明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不速之客到访。
11. 隐瞒
周一和值晚班的一名同事来到病房,一身便服。
叶平生端过两杯水,递到他们手上。
周一余光打量叶平生,面对病床上的武元询问道:“武先生,我们只是按例来确认一下身份,您不必紧张。”
叶平生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一副审问犯人的样子,还劝对方不要紧张,从鼻间轻哼几声,只觉得好笑。
聊了几个问题过后,周一将话头对准叶平生:“叶小姐,请问您与武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合租室友关系,也算普通朋友吧。”
“您对武先生家庭了解多少呢?”
叶平生再一次被气笑了,眼神轻瞥,颇有些不善的语气:“警官,合租这事我还得亲自通知他父母,告诉他们我们合租了?”
周一脸色微变,似乎是不满对方的回答。
“我们只是室友关系,不是结婚关系,我怎么会清楚。”
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
周一站起身,目光凌厉,官方的口吻:“武先生我们现在怀疑您可能是偷渡者,请您出示相关证件。”
叶平生翘起交叠的二郎腿,指尖轻敲沙发坐垫,怔怔看着床上正坐的武元毫无反应,她启唇开口:“拿你身份证出来啊?”
面上平静的武元,内心早已波澜壮阔,手心微微发湿,上次复制的身份证早已过了七天,已经没有实物了。他去哪拿身份证。
双眼一转:“我身份证好像放在换洗的裤子里了。”
叶平生不由得“啊”出声。
她一直都有一个习惯,洗裤子之前会翻开所有口袋,检查有无遗漏的东西在夹层。她记得那天她翻开了所有的口袋,没有任何东西。
那一瞬间,她心里是起疑的。
顾念警察在场,她没说实话。
后来回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隐瞒下来了,打心底里,她是全然相信他的,那份信任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坚定无比。
“啊是吗?那警官他身份证可能落家里了,不然你们下次再来?”
周一不肯罢休,生怕男人又再次离开医院,人间蒸发。
“麻烦叶小姐回家取一下。”叶平生露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周一挺直背景,语气生硬地说:“抱歉叶小姐,我们也是公事公办。”
叶平生欲离开时,武元下床凑近身边,大手搭过她的肩膀,贴耳低语:“把你身份证给我。”
说罢,武元身子一转,高大的身影落在叶平生前方,男人低垂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
在原地注视一切的周一忽而被挡住视线,不过一瞬的事,叶平生已经把身份证丢在武元的口袋中。
周一见状不妙,上前分开两人,在中间阻隔出一段距离,警戒的眼神对上武元含笑的琥珀眼,“叶小姐,时间有限,快去快回吧。”
叶平生转身离开,走之前侧眸观察到武元表情的变化,他分明是慌了。
那一刻,她也很想问问,你是谁。
就在叶平生走后不久,武元捂住腹部,借口不舒服走进了厕所。
拿出口袋里的证件,装满一盆清水,将有着女孩稚嫩照片的证件泡入水里。
伸手抚摸水面,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水中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证件,大掌一挥,人像时间皆改变了。
他望向厕所的那道小窗口,伸手到窗外,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一只麻雀鸟停留在他的掌心。
“麻烦你,送去这个地方。别被人看见。”
麻雀:咕咕咕。
武元撕下毛巾布料在身份证上绑了个死结,麻雀衔住结口,在降落前用利爪抓破细薄的布料。
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只希望不要出现任何的变故。
出来之后,周一死盯武元的一举一动。约莫过了20分钟后,电话铃声在病房响起,周一迅速瞄了武元一眼,没有任何波澜。
他拿起电话,右划接听。一道清楚的女声传来:“没见着你身份证啊,房间厕所大厅都找过了。”
主要是他习惯打开免提,这些话一言不落地被周一听去。
出于警察的直觉,他的眼神逐渐犀利怀疑。
怎么会没有呢,按理说麻雀会提早到达他家,难道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千丝万缕的想法像团打结的丝线,混乱无序。他一字一句地嘱咐道:“你再好好找找。”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清晰的声:“找到了,掉在了阳台。”
武元心中松下一口气,还好赶上了,不然他今晚还真没法交代。
面前的警官心生怀疑,尤其是那个寸头警察,凶神恶煞。
叶平生捡起那张掉落的身份证,指尖湿润,和她当初第一次见到武元身份证一样,都是湿漉漉的。
她抬头摩挲晾晒的裤子,是干的。
如果是从裤子里掉出来,为什么证件是湿的呢。
而且那天她明明记得,走之前还在医院床头桌上见到武元的身份证。现下令她不得不怀疑起手中证件的真假了。
拿着烫手山芋她回了医院,走进去,两个年轻警察还在等待。她递出那张身份证,只见周一拿出公务机,扫过滴的一声。
屏幕上出现了武元的身份信息,1994年生,家庭地址:长宁河工厂区777号。
照片地址都能对的上。
周一才打消内心的怀疑,毕恭毕敬地向两人弯腰鞠躬:“对不起武先生叶小姐,打扰二位了。”
警察离开后,武元特意走到病房外,伸长脖颈,东张西望。
确认人走之后,抚平胸口坐回沙发上,彻底松下一口气。叶平生脑海中不断回忆,尝试找出蛛丝马迹,诸多疑点,但又说不上来。
武元发现站在床边的女孩表情怔愣,走神的恍惚眼眸。
他叫了一声:“叶平生,走啊,去吃饭了。”
回过神后,饥饿感明显,她和武元来到医院食堂。
七点正是晚饭高峰期,武元侧首问旁边的女孩:“你吃什么?”
叶平生精神混乱,如今心思不在这,随口回答道:“你吃啥我吃啥。”
一个人走向用餐区坐下了。她浑身上下透出颓废丧气,那双秀眉蹙起的弧度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她依旧没想通,为什么身份证就能凭空出现在家里。他总不能,有特异能力吧。
此想法一出,归结之前发生的种种,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很想听他的解释。
武元将餐盘里的面汤端出来,推到叶平生面前。
递去一双筷子,叶平生就这么定睛在他脸上,一寸一寸的目光游动,薄唇微启:“武元,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说完之后,她才发现这个问题有多唐突,她以一个什么身份去质问他,他们只是普通的合租室友,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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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能算得上是普通朋友。
但她逾距了。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有好几次他张了口却说不出话,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他不是人,是长宁河的水灵,她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犹豫不决的样子落在叶平生眼中,她倏然一笑,拆开塑料袋封,夹起一团面条,吸溜入口,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冷了下来,周围人声鼎沸,可他们安静如斯。
一静一动,静的是情绪,动的是那颗心。
吃完饭后,叶平生没有再陪他回去,而是直接离开了医院,明天再来。
彻夜无眠,武元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迷蒙的月光在此刻是那么地刺目,亮眼。
他不懂,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总受叶平生的牵引,会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会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他什么时候变得和人类一样,有了太多的感情。
这边的叶平生也不好受,墙上的小夜灯,暖黄的灯光映在光洁的面额,涌动的情绪在内心如一头野兽,横冲直撞,无法控制。
今天,她知道自己失态了。
因为武元,讨厌他的欺骗,讨厌他的隐瞒。可是为什么会讨厌,她自认为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可在他身上,投入太多不稳定的感情。
翌日,他们顺利办理了出院手续,而昨天的事如过往云烟,两人心照不宣地抛之脑后,恢复了从前的相处状态。
可心里埋下了一颗小种子,有一天,它会破土而出,会茁壮成长,最后长成一棵参天树。
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无法自拔。
不知不觉,进入了夏的尾声,蝉鸣很快就要默声,17年的等待在迎来短暂的天日后,又将不见天日。等待的是秋的丰收与稻香。
最近的两个月里,她陪老师参加过无数场的研讨会,也有了自己的科研创题。日子在稳定地向前走动。
周盺怡佩戴护目镜,胶质手套,一身白大褂,全副武装。
叶平生一惊:“你去研究毒气弹吗?”
周盺怡两眼一翻,语气冲冲的:“老师说为了避免试剂溅到眼睛,以后进实验室都得这么穿。”
宜城的夏热暑还没过去,天天这么穿,不得捂出满身痱子。
周盺怡又解释道:“最近新来的小师弟就是做实验的时候眼睛受伤了,老师不得已而为之。”
她忘了,这个团队又招进了个小师弟。
她已经不是最小的,一转眼已经是师姐的身份了。
“那医院怎么说?”
“能怎么说,先用药一段时间,休养休养呗,一时半会也来不了基地了。”
周盺怡还一脸惋惜:“可惜了,你还没见过小师弟,像个奶油小生一样。年下弟弟,我的菜。”
叶平生反驳,不认同她的话:“你家不是年上?还没结婚就想出轨了?”
“谁出轨了?”一道凛冽的男声打断二人的对话。
剑眉星目,大气沉稳,西装革履,正是周盺怡家的“年上”。
孟礼得空都会来接周盺怡下班,久而久之,基地的门卫大爷也熟悉,就放他进来了,甚至他都能在实验楼来去自如。
宋老师似乎也认识这位孟先生,有时候叶平生发现两人点头含笑,摆明是熟人之间的寒暄方式。
叶平生不愿当电灯泡,走之前还幸灾乐祸,用唇语示意:“你完了。”
12. 想要
周盺怡气急败坏地推开她。
房间里只剩四目相对的两人,孟礼看着面前的女朋友,亲手摘下护目镜,脱下她的白大褂。
孟礼的西装是私人订制,完全体现出精瘦的身材,意味不明的眼神环绕,勾唇轻笑:“刚刚是谁说喜欢年下弟弟的?”
周盺怡毫无准备地就跌入他那双眼睛,黑瞳如墨,意味深长。又有几分诱人勾搭的魅惑。
她每次最受不了他这副表情,真的勾人,像个男妖精。
她顺势就把水泼了出去:“不是我,是叶平生,她喜欢!”
“嗯?原来是你师妹。”这人又轻嗔几声,脑门上就写着我不信三个字。
周盺怡三指并拢发誓:“真的不是我。”
孟礼附身轻语:“你要敢出轨...”
他到底听了多少,怎么还听到这句了。女人天真无邪的眼神:“就怎样?”
磁性蛊惑的声音缓缓吐出:“打断腿,”
叶平生呆在资料图书室,宋老走过,发现女孩坐在地上捧着一本书,双膝交搭。
“怎么不在实验室?”叶平生抬头,顺手撩拨散乱的发丝。
“哦,孟先生和师姐在里边。”
宋老的头发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面色也憔悴不少,眼角的道道沟壑,满头的花白,他将一生都献给了科学。
不过传闻说宋老师没有孩子,也有的说,宋老师白发人送黑发人,孩子意外过世了。
真真假假,流言四起。
她想起母亲生前所受的那些非议,只会感叹口水淹死人,众人只会相信自己想看见的事实,而不会探求真相本身。
“老师,你觉得我那个选题应该查找哪些资料合适?”她的选题是关于水污染应急治理。
宋老斟酌片刻,想了想说:“《WaterResearch》期刊可以看看,est里有一篇关于水质文章我觉得也不错,我发你邮箱里,”
叶平生道谢几句,又问了几个问题。宋老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忽然却剧烈咳嗽起来,上了年岁的人一咳就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似的,满脸通红,色素沉淀的脖颈拉起削薄的皮肤。
她在饮水机倒了杯水,递到宋老手边,咳嗽成微微缓解。
只见老师从口袋拿出一瓶药,倒下几粒小药片,饮水而尽。
他拖着疲力的身子走出了房间,向办公室缓缓走去,脚步如同灌了铅,又重又难。
口袋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武元发来的微信。
w:【今天想吃什么,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躺平咸鱼:【都行,你在哪个超市?正好我也下班了。】
w:【就咖啡厅附近商场里的超市。】
她迅速熄灭屏幕,抬脚离开图书室,本想去实验室告知周盺怡一声,后又想想,还是算了,要是撞破什么场面就尴尬了。
她坐公交到了商场站点下车,在夜空中闪烁的灯光,来来往往的人群,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穿过那道自动门,奢品店潮牌店,看得人眼花缭乱。
左手边是美妆店,ASL的招牌高高挂起,店内有不少女生挑选化妆品。
鬼使神差,她走进店内,服务员热情地上前推销产品,标准的微笑与职业装。
叶平生随手拿起其中一件单品,价格适中。
柜姐对着她手上的粉底液,用标准的话术介绍。ASL是近几年兴起的国货美妆品牌,单品性价比高,礼盒款也做的精美。
大多数女生都会使用他们家的产品。
除去周盺怡送的那款轻奢礼盒,她依稀记得好像在哪见过他们家的招牌。
不得不说ASL的招牌logo确实会令人印象深刻。一朵粉色海棠花,错位视角是一位微笑的长发女孩,字母之间并不是隔开的,而是有一只小小的手牵连在一起。
产品的主题分别是“初恋”,“回忆”,“永恒”。听说与创始人本身的情感经历有关。
在店内转了好半会,她看见远处等待的武元。
卡其色衬衫内搭白t,普通黑色工装裤。淡褐色眼瞳就像稀有猫眼石,仿佛有璀璨的光芒跳动。
顶光下的睫毛又细又长,五官立体,棱角分明。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有女生上前搭讪了。他对来人低语几句,只见女生遗憾地离开了。
她走到面前,注视女生远去的背影,撇嘴一问:“魅力挺大啊。”
简单的一句感叹下包含自己的私心。
“走了。”
他并没有回应自己的调侃。
叶平生一路都跟在他身后,低头刷手机。前方的武元忽然顿住脚步,叶平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手机差点摔落在地。
武元见状同时出手接住,两人的手就这么相握,男人大掌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武元冷白的皮肤衬托她的手透着粉色的娇嫩。
掌心温度的碰撞,肌肤的相触似电流,一麻一麻,在血液里汩汩流动。
过路人的随意一瞥,叶平生迅速收回了手,武元腿边垂立的手微微颤抖,指甲不自然地嵌入皮肉,留下明显的印记。
清冽干净地提醒道:“走路别看手机。”
叶平生努嘴“哦”了一声。
武元推着购物车,边走边拣,时不时还会回头询问她的意见。
望着颀长挺直的背脊,在他身边总闻到淡淡的木香味,不是刺鼻的木材味,就像身处森林。
那是来自自然的味道,让人有种舒缓的安全感,甘愿将心交付的安稳。
买单的时候,收银员说今天有打折活动,满300可以抽奖。
叶平生扫过机器上的290元,她回首对武元说:“你从那个货架上拿盒口香糖就够了。”
武元端详了货架,顺手拿了一盒卡通封面的糖果,商品滴的一声,叶平生欲付款,却打入一个电话,她向外走,示意武元先付款。
“一共是340元。”武元接过小票就拎起沉重的购物袋。
叶平生正巧打完了电话,是老师打来的,吩咐她带一下小师弟,教些东西。
叶平生表示还没出师就先当上了老师。
武元将粗糙的纸递去,叶平生来到抽奖处,手扶转盘打算转起来时,却倏然回头对男人说:“要不你来吧?”
“为什么。”
“因为我运气不太好。”
说罢,武元放下购物袋,凑到身前,叶平生以为他替她转,没想到那个人站在她的身后,周身沾满了木香味。
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背,头顶上传来一道清晰,漫不经心的声音:“分点好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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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双手一起摇动起转盘,叶平生呆滞在原地,脑海里不断重复他的那句话。
他没有说,让我来。
他说,分点好运给你。
恰恰相反,大家最不希望分出去的就是好运。
指针不断旋转,此刻的叶平生似乎也沉溺其中,头脑发晕,脚步轻浮,彻底地共同陷入其中。
箭头停在了特等奖。是最高级的奖项。
店员笑眯眯地说:“你们真幸运,是今天最后一位特等奖。”
叶平生好奇询问:“一共有几个特等奖?”
“三位。”
奖品是家电套装。是一台扫地机器人和破壁机。
回家的路上,男人像只骄傲的开屏孔雀,得意洋洋。叶平生摇头轻笑:“行行,你最好运。”
武元毫不思索说道:“分点给你。”
叶平生坐在公交车上,颠簸的车辆晃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心跳的频率就像加满油门冲向下坡路的机车,无法悬崖勒马。
“为什么想分给我?”
“不是你说想要?”武元掀起眼皮面对眼前的女孩。
叶平生灿烂一笑,笑得明媚,大方恣意,不禁让人晃了眼。
武元从没见过她如此畅意的笑,也看得出了神。
因为我想要,所以他会给我。
叶平生嘴角一勾。
还真是听话。
回家后,满满听见玄关的声音,主动凑上叶平生的裤脚边,爪子勾缠布料,紧紧不放。
它还叫了几声,叶平生没多再意,打算把猫咪从身上弄下来,一旁的武元开口:“它饿了。”
叶平生顺着猫毛轻轻抚摸,用逗猫棒撩拨:“你怎么知道?”
“它说的。”
叶平生疑惑地啊一声,是她听错了吗,他刚刚说它说的?
“你什么时候学猫语了?”
武元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开玩笑,我猜的。”
叶平生走过置物架,开封一袋猫粮,倒进碗中。
满满狼吞虎咽。
叶平生上下撸过肉感十足的猫咪,双膝弯起,半边脸埋进膝盖,带点鼻音的声线呢喃道:“猜的还真没错。”
叶平生将厨房用品一一摆好在柜子,新鲜的菜蔬放入冰箱,速冻食品丢进冷藏区。
武元拾起袋中的小物件,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角色互动,手拆塑料包装,以为是口香糖,拿出一片,撕开正欲放入嘴里,触感怪异,味道也怪怪的。
他低头一看,面色一红。
叶平生端来一盘水果放在桌上。发现武元脸色绯红。刚刚不还正常吗。
仔细打量,发现他的手藏在桌下,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她后撤一步,瞄了一眼:“你藏什么?”
对方硬气驳道:“没什么。”
他的心虚加重了叶平生的好奇心,蹲下身子,笑语盈盈地拉过有意躲藏的手,面上带笑:“看看。”
武元的手像触手紧紧吸附,叶平生用力一扯,待看清他手中物件,耳根的红一路蔓延。
抓住他的那只手也猛得松开,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买这东西干嘛?”
转眼发现沙发上的盒子,僵硬地转过头,异样的眼神仿佛在说着两个字。
变态。
13. 真相
超薄轻透,四个字赫然在外包装上。叶平生将拆封的丢在垃圾桶里,她将盒子胡乱塞进抽屉。
一场尴尬的闹剧在各自回房间后彻底收场。
叶平生一身真丝睡裙,贴附在皮肤,婀娜多姿的曲线,湿漉漉的长发披肩,氲满水汽的黑眸,往床上一躺,湿发犹如海草披露在床边,随意飘荡。
她打开软件刷起短视频,上方界面跳出一条消息。
w:[图片.]
她跳转到微信,武元发来一张截图,是志愿群里的通知,明天会组织清理河道志愿服务,地点在长宁河。
叶平生在群里打开小程序报了名。明天上午九点前集合。
夜里忽而下了场大雨,雷鸣震耳,闪电穿透布料的隔绝,洒落在微弱光亮的屋内。
床上的女子紧皱眉头,双手不自觉扯抓身下床单。
她陷入了梦魇。
她回到了小村,在那间泥瓦房,煤油灯下映着一张清丽年轻的面庞,女人眉目温柔,慈祥含笑。
一针一线引过来穿回去,那件衣服有许多可爱图案的补丁。
她坐在小巧的木椅,双手搭在膝上,乖巧地侧头凝视妈妈的动作。
陋室的光影中只有两道单薄的身影紧紧相偎,漫天飞雪,这里却是温暖的。
场景切换,女人在河边手洗衣服,来往的妇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从头到尾她成了村子里的饭后闲谈。连带着她身边的小女孩,也遭受来自同龄人的非议。
此时一道惊雷落下,周围漆黑一片。
叶平生站在封闭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远处落下一道光束,是女人笑着和她挥手,她无论怎么追这么跑,她也无法触摸到一丝的衣角。
在黑暗中她听见源源不断的话音从四面八方来,凄厉的喊声,嘶哑的笑声,在不知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别怕小姑娘。”中年男人的呼叫声,她好像再次回到那间恶魔的房间,被抵在墙上。
无论如何嘶喊,都不会有人来,她推不动压在她身上的厚重石墙。
大梦初醒,她在床上猛然坐起,睡裙汗津津,额间冒出的冷汗沾着轻盈的发丝,大口喘气,胸部上下起伏。
这么多年了,她依旧没有摆脱这个梦。
隔日早上七点,叶平生起身,照常洗漱穿衣,走到客厅,发现武元在厨房弄早餐。
他搅弄面汤,娴熟地拿出鸡蛋一敲打入锅里。
端上桌的时候,斜睨沙发上头发凌乱,走神发呆的女孩。
“早餐好了。”
叶平生就像一台被远程控制的人机,坐下机械地用公筷挑起面条,放入碗中,自顾自就开始吃了起来。
武元默默注视她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打了几勺汤进去,之后又夹起唯一的蛋,叠在她的面条之上。
两人面对面相坐,武元倒入一勺酱料,轻轻搅拌,清润的语气,如同山川凉泉,沁人心脾。
“昨晚没睡好?”
叶平生嗯一声。
“今天还能去吗?”十分关切的询问。
叶平生顿首,说自己可以去。碗筷收拾好后,二人出门,武元背了个黑色双肩包。
到达长宁河,十几个人已经候在那,负责人给每个人发了志愿者马甲,并叮嘱一些注意事项,结束时间。
一船依旧是坐四个人,除去他们,船上是两个阿姨。
武元和她摇浆,徐阿姨问道:“你俩是两口子?”
叶平生眉间一跳,面上带笑:“不是阿姨,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阿姨们负责打捞垃圾,没过一会,一个垃圾袋就满了。
湖面上泛着模糊的身影,划动的涟漪徐徐蔓延。
另一位朱阿姨边捞边吐苦水:“咱们长宁河以前不知多干净,现在哎。”
徐阿姨愤愤道:“还不是那些新建的工厂,黑心资本家,都不考虑老百姓的死活。”
眼神投向远处林立的厂房,叶平生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logo。
她想起来了,原来她是在武元的照片上见过那个品牌,ASL美妆。
这个位置离原图拍摄的方位虽然远了些,但却能清楚看见厂房上在光下反照的图案与英文。又回忆到先前的水质报告,重金属含量超标。
长宁河附近还有一所玩具厂和鞋厂,还是需要排除法找出违规排污的工厂。
叶平生心里暗暗萌生了新的想法。
结束上岸的时候,叶平生刚踏上台阶,一阵沉重的压迫感袭来,瞬间头晕目眩,脚步不稳,幸而身后的武元及时扶住她的肩膀。
整个身体半躺在武元怀中,沉声急呼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朱阿姨闻声上前,伸手探寻额头,“小叶这是中暑了吧。”
日头烈阳,地面犹如烤炉,滚滚烈火灼烧人心,烦躁无比。
武元搀扶叶平生坐到阴凉处,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又在她的额头,臂间,手腕处都贴上了冰凉贴,手上还拿着一台小风扇。
阵阵轻风拂过女孩通红炙热的面庞,叶平生闭眼感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凉意,睁开眼,扫视一旁担忧的武元,很快敛去目光。
无力地展露一个惨笑,话间满是乏倦,声音又弱又小:“你装备这么齐全啊?”
武元声音平静,但她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怒音,“还不是怕某人晕倒。”
叶平生眼瞳一翻,气声明显。
暑气很快消散,叶平生转了个身,面对湖面。
太阳高挂碧空,万里无云,水面闪烁光芒,像一面糊了水汽的镜子,让人看不真切。
斑驳的碎光浮在他们的脚边,又热又凉的风,蛐蛐鸟叫在耳边。
叶平生缓声道:“武元,其实你一直都有在调查吧?”
武元一愣,也不否认,直接承认:“是。”
他以为她会说什么阻止他的话,因为她总说上头压下的事,水太深,她不希望她被卷入是非。
谁知出乎他意料,那天他在榕树下听见她说:“我想和你一起。找真相。”
武元淡褐色眼睛微颤,心也不免跟着颤动。
并肩而坐,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过往的车辆疾驰,簌簌的风声,眼里均是对方的倒影。
中午他们找了家面馆,叶平生扫过菜单,点了一份小锅米线。面条端上的时候,热气腾腾。
洒上葱花,汤底浓郁,她舀上一口汤,鲜甜无穷。
是螺肉搭配猪骨熬制的汤底。这种熟悉的味道,消失了9年。她只记得自己经常吃罗婶子煮的米线,也是这种味道。
罗婶喜欢加点海鲜在汤里,加上猪骨。既保持了营养也不失风味,最重要的是平价。
村子里的河边退潮会有长尾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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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有很多小鱼小虾,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低成本。她又夹起面条,弹滑筋道。
这碗面和罗婶子煮的一模一样。
只要接触到与从前相关的物件,她就会不受控制地陷入回忆。回忆里有不堪,却也有些许的幸福。
“妈!你快点,客人等急了。”
“急不来嘞,太快就不好吃咯。”带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
叶平生猛然抬头,那道妇人声音太熟悉,熟悉到她以为自己还没长大,在罗婶的店里帮忙。
甚至觉得妈妈还在呢。
这碗面她吃的比往常都慢,一根一根,每一口都是那么地珍贵。
吃完后,她慢悠悠地瞄向后厨,店内已然少了好多顾客,刚刚说话的年轻人对里边喊道:“妈,出来休息喝口水。”
叶平生无比地期待,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希冀的光亮,后厨出来的人手臂一扫额间的汗水,右手交叠反复擦拭围裙,充满岁月感的面庞。
在叶平生眼中是那么的亲切。她哽咽喊着:“罗婶子咯。”
妇女听见清丽的声音,望向声源处,两道目光在半空交触。
像是奔流不息的山川,一点一点不断涌流,在某一刻迸发出无尽的力量,足以冲破一切桎梏的能量。
罗婶瞬间红了眼眶,湿润的眼底是欣慰,是感动。
那道高挑的身影与印象中瘦弱的小女孩慢慢重合,直至合一。
罗婶兴奋地迈开步伐小跑,叶平生张开双臂,罗婶对于她来说,是另一位母亲。
罗青抚过女孩洁白的面庞,不断感叹说着:“好好,咱们阿生变成漂亮的大姑娘了。你妈妈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在本地,他们都会唤尾字作为小名。阿生,只有母亲与罗婶这么叫。
她初中的时候觉得这个名字像个男孩,有段时间特别不乐意别人这么叫。
后来母亲和她说:“阿生,谁规定姑娘家就得开女孩名。我呀就是要告诉他们,女孩和男孩没什么不同。”
妈妈抚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咱们同样脚踩大地,心怀壮志。姑娘家的野心与心气从来不会低,也不会比任何人差。”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她的妈妈告诉她,女孩不差,女孩很好。我们阿生是妈妈的福气,不是扫把星。
在她降生后,母亲与父亲就分开了,后来妈妈因病离世,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扫把星,带走了妈妈的福气,还带走了她的生命。
她常常会想,自己的出生或许是个错误。
罗婶的话一出口,她立时就明白了,她不是个错误,她会是母亲的骄傲。
叶平生心间涌过一股暖流,轻柔地唤着罗婶。
一旁的武元见到叶平生失控的情态,心中猜测面前的妇人对于她来说该是很重要的人。
接触下来发现,她的戒备心很强,不会对外人轻易袒露真实的情绪。此刻的她是完全放松,全心全意交付自己内心的。
罗婶无法不注意到她身边容貌出众的男人,随即问出口:“男朋友?”
叶平生轻嗔道:“不是,普通朋友。”
罗婶拍拍挽着的手,苦口婆心地教导:“老大不小,也该找个知心人了。”
没人能逃脱长辈的催婚,连罗婶这样开明的家长也不例外。
叶平生扬声笑说:“好好,明天就带个女婿上门!”
14. 超市
“不过罗婶你怎么来宜城了?”
罗青叹气道:“村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没啥生意。阿霖在这边上学,我就用积蓄盘下店重操旧业。”
慈爱的眼神望向擦桌的儿子。
罗青招呼罗霖过来打声招呼。罗青同样是单亲妈妈,在罗霖5岁的时候,丈夫就意外去世了。
罗霖考上了宜城的大学,现在在读研。没课的时候都会来帮忙。
罗青指了指叶平生,转向罗霖介绍道:“这是阿生姐。”
青年腼腆地叫了一声姐,大眼睛高个子,典型的理科男气质。
叶平生手持茶杯微微抿上几口,罗霖打开手机,说要加个微信,叶平生也爽快地扫上二维码。
罗青戴起老花镜,食指生疏地按来按去,有时还会陷入卡顿。操作的空隙又打听叶平生的工作,“就一普通的水质检测师。”
随后叶平生又说了基地的具体位置。罗青只顾点头微笑,因为她没听过这种工作,也不知道基地是什么。
她只知道阿生如今过得很好就够了。
这一聊便是两个小时之久,人是感性动物,总有说不完的话,扯不完的家常。
座上的武元就安静地坐在一旁,认真听着那个女孩讲述童年,家庭以及家人。这些都是她从未与他说过的。
他不觉得啰嗦,他只觉得叶平生的人生,似乎过得比苦情电视剧的女主角过得还要苦。
叶平生和武元走后,青年罗霖才敢在母亲面前发表看法,“妈阿生姐好厉害,不仅是女博士,还进了科研所。”
罗青在原地望着离去的双人背影,心下触动,眼里充满欣慰:“是嘛,我们阿生,真是辛苦了。”
说到末句,忍不住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用手轻轻一抹。心里的酸意却依旧无法止住。
想到那张尖尖的小脸,她呀,就和她母亲一样,倔强又不服输。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高挑的身材下说不定是瘦削咯人的材骨。
武元撑开太阳伞,肩膀展露大半,相反叶平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晒不到一点太阳。
两个人并肩散步,凉爽的风内夹杂热气,街道上稀少的人群。
下午3点,他们回家路上经过菜市场,新鲜的菜品与海鲜刚卸货。
武元打量几眼出声建议:“我们买点菜回去吧?”
叶平生抬眼,光影落在细长的睫毛上,一扑一闪,像只小蝴蝶,轻盈自在。
两个人走进菜市场,喧闹非常,好在这是个整洁有序的市场,人来人往,避免不了推搡。叶平生一个转身,过路搬菜的大叔大声喝喊:“瞎了吗!”
一个趔趄,武元及时扶住她的肩头,高大的身材将她完全笼罩,清冽的气息从头顶上传来:“公共区域,是你走错道了吧。”
大叔为了求近懒得绕道,知道自己理亏便小了声音:“那也得注意看路啊。”
叶平生懒得计较,蹬了一眼后就和武元去了海鲜区。
活蹦乱跳的鱼虾溅出水渍,在半空划出一道道弧线。
3点正是开市时间,每个摊位十分拥挤。叶平生才想起,武元好像不吃海鲜。在市场逛了几圈的两人终于解脱。
回家后,武元就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她帮他打下手。
从冰箱里拿出冻肉解冻,顺口提了一嘴:“你是对海鲜过敏吗?”
“不是,单纯不愿意吃。”
叶平生似懂非懂。从合租到现在,她的餐桌上没出现过一道海产品,除去今天罗婶的那碗面。
其实她特别爱吃海鲜,每每想和武元提一下,都觉得太麻烦人家。再挑剔总觉得过火。
饭后消食站立,宋老打来电话:“平生,后天有个外派公差,你准备一下。”叶平生答应了。趁着明天双休她得好好准备。
她翻找出积灰的行李箱,本想放进几件衣服,心血来潮就开始收拾衣柜了。在最底层找出了个旧盒。
里面装着各种小物件,还有一条红围巾,那是高三前夕,妈妈亲手织的,她说红色热烈。
还有从小到大的老照片,那个年代买不起私人相机,妈妈会带她去照相馆,每隔三年拍一张。
只可惜18岁那张没能拍成。
围巾的针线又密又细,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起毛球,只是有些发黄。
盒子里有她过去的一点一滴,那是幸福的痕迹。
最后她单独把围巾取了出来,过了一遍水挂在杆上晾晒。毛线的水滴一点一点落下,在夜中随风飘荡的红围巾尤其亮眼。
它就像只红色风筝,拼命地走向高空,拼命地想摆脱那条隐藏在暗处的牵引绳,不断叫嚣着,自由自由。
周日,叶平生和武元来到了长宁河下游偏上的位置。下游是居民区,这边就是工厂区。
一栋栋厂房林立在此,这里像个铁盒空间,密闭,锈铁的腥味四处可闻见,她感觉这里的天空都是黑的。
工人像上发条的玩具,不知疲倦地困在里面扭着一颗又一颗的螺丝。
一路上叶平生拍下不少照片,又走到一处地方,许多人围堵在一面墙前。
白墙上贴着各样的小广告,都是招工信息。
时薪不高但依旧有人前仆后继,充满汗水的脸上是对生活的妥协。
她在人群之外,放大镜头,拍下了一面墙,按下查看键,发现部分小广告模糊,便又会重拍一张,直至看清每一张为止才罢休。
走在路上的叶平生脖上挂着相机带,翻看一张张图片,身旁的武元贴心打伞,抑不住心中疑惑:“你拍那些招聘广告干嘛?”
叶平生仍旧低头摆弄,没有投去任何一个眼神:“我自有用处。”
叶平生大抵摸清了这一带的厂家,最大规模的是ASL,招工最多的也是这所公司。
这块地方并不大,最多容纳五个工厂。除去一块公共空置地,就只剩四所。
美妆,玩具,衣鞋和一所内衣厂。那所内衣厂她知道,上周才有专人排查过,是合格合规的排污。
剩下的那三所的检查被迫中止,叶平生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而停止。
她现下要调查的是还有没还在违规排污的现象,她得再去长宁河采一次样。
等到将近晚上七点,长宁河首次退潮,叶平生拿上工具,取了河泥和河水,密封在真空袋中。
回家的半路,她想起自己还没买好日用品,她找了家商场,地下超市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交错的管道在上空徘徊,空调口的凉气像淬了迷药,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走到洗漱用品货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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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并肩细心挑选,女生圆脸之下是满满的笑意,声音温柔,像是江南的水浸过一般,又甜又娇。
女孩在心爱的人面前总是娇小可人的。
黑色外套的男人嗓音冷冷的,仿佛带着些不耐的语气,惜字如金,就说了句随便。
叶平生讨厌一切毫无缘由的冷暴力,可以破口大骂,也可以毅然决然地离开,但她不能接受哑巴式恋爱。
男人嘛,没追到的时候甜言蜜语,穷追猛打,追到就冷到一边,和生物课本那个唾液分泌训练一样。
训狗呢。
她倒来了兴趣,突然想看看这男人长什么样。“买好了吗?”
武元走到身边提醒。对面的黑衣男人也投来了目光。
叶平生就这么撞上了徐言之深沉的目光。
冤家路窄啊。
叶平生忍不住噗嗤出声,那道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无语。看来徐言之这几年还是没变啊。
一样地,贱。
原以为他只有碰到大事才会逃避,现在连件鸡毛蒜皮的家常都懒得应付。
韩成欣发现男友的异样,眼神黑沉沉的,却藏不住眼底私藏的一抹柔意,甚至还有些兴奋。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对面的昳丽美人是他的熟人,并且关系不浅。
无声的战场渐渐拉开序幕,四个人,站在狭窄的过道。气氛尴尬又静默,鸦雀无声,彼此的想法复杂。
叶平生没给徐言之什么脸色,他在她这,就是个陌生人,面上自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她觉得不自在,因为韩成欣直勾勾充满敌意的眼神。
叶平生讥诮地勾了勾唇角,以为她是情敌?
武元呆愣愣地站在身旁,依旧重复问着原来的问题,叶平生敛回眼神,投向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顺势将手挽过,白皙的手放在武元的臂弯里,有意夹起声音,甜滋滋地询问:“你觉得买这个好不好?”
武元身体一顿,就像被下了定身术一样,浑身僵硬无措。
女孩贴近的身体,洗衣液的薰衣草香愈来愈浓厚,那双手紧紧扒着他的臂,手心的温度,是温暖却又滚烫的。
搞什么鬼。
但武元依旧回答了她的问题,“这个吧,和你洗衣液的味道一模一样。”
都是薰衣草香。
叶平生“啊”的一声,不知所以。
“我说这款沐浴露很适合,和你的衣服一个味。”
叶平生才反应过来,是一个很普通的回答。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言之眼色晦暗,自然垂下的手在无人处悄悄握起了拳头。
韩成欣余光打量男女的亲密状态,收回了戒备。
本想像叶平生那样问问徐言之,结果一转身,原本的男友不见了。
叶平生走到直道上依旧没松开手,因为她知道,身后有人看着她呢。
脚步一转,他们站在新的货架前,重复一遍刚刚的动作,只是这次叶平生笑的甜蜜张扬,旁人一看就是热恋期的女友小鸟依人。
只会感叹一声甜蜜恩爱。
远处的徐言之细细划过女孩的脸庞,在暗处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每一寸目光,又烈又毒。
恨不得在细嫩的脖颈处咬上一口,流出鲜红滚烫的血液。
15. 误会
一路上,两人相看无言,武元清声开口:“前男友?”
呆在人间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什么都知道了。
只不过他很善于捕捉他人情绪。叶平生应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
周一,老师订了早班的机票,不到五点她就得赶去机场。
风尘仆仆,风衣在蒙亮的天空中卷起,早露寒凉,叶平生不禁缩了肩膀,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进候机室。
宋老师旁边坐着一位陌生少年,健康的小麦肤色,鼻梁高挺,薄款内衣下是精壮的身材。
她轻叫老师,彭一逾掀起困顿的眼皮,叶平生才真正看清他的脸,眼型狭长,深邃的眼眸多了丝混血的气质,肉感的嘴唇。
左眼被纱布遮盖,浑身上下的散漫随意。
叶平生没见过这张陌生面孔,转向老师的眼里多了丝打探的意味。
宋老站起身,少年也随之站起,高挑的个子令叶平生无法直视,稍稍仰起脖子,才对上那双兴味的眸子。
宋老介绍道:“平生,这位是基地新人,彭一逾。”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小师弟,如周盺怡所说,小有姿色。
叶平生礼貌伸手致意:“你好,叶平生。”
彭一逾颔首。路途中,这位小师弟似乎是自来熟,一口一个师姐,已经叫得十分熟练了。
飞机上,叶平生坐在窗边,彭一逾位置在中间。这次外派是去异国与其他学术专家交流的好机会。
她好奇怎么这次师姐不来,反倒让小师弟跟着。她本想问老师,结果路途遥远,宋老已然闭眼小憩。
她打开微信指尖点击,发了条消息问周盺怡。一时间她也没回。
彭一逾开启了话匣子,嗓音低沉,有种像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但并不算难听,反到别有一番特色,像海滩砂砾磨过的嘶哑,颗粒感明显。
“师姐,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叶平生径直打开二维码,叮的一声,验证消息就发了过来。
她点下同意。没有微信名,只有一个句号,头像是一艘在海上漂泊的小船。
叶平生熄灭屏幕,指了指他左眼的伤口:“你眼睛还好吗?”
彭一逾挑眉轻笑,随意往后一枕靠背,长腿开合,侧首盯着她,缓缓启唇:“小事。”
人总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的情绪总暴露在眼睛里。
此刻,叶平生与之对视,却只在他的眼睛里看出玩味,打趣,逗弄的滋味,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所以他给叶平生留下的印象不算太好。
一路上像个公子哥,散漫随意,身上发出哐啷的响声,口香糖总是在嘴里,腮帮子就没停歇。
时左时右,像个混日子的二世祖。心想,基地里的少爷小姐还真不少。
研讨会散后,彭一逾虽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可该做的笔记一个不落,该讨论的问题也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所以说,这世界上有钱还比你厉害努力的人比比皆是。
金子也要分纯金与铂金。
总的来说,她能给这位小师弟的评价就八个字,人品不详,业务很强。
宋老手底下的学生虽各具特色,但共同点还是能力够强。
在国外呆了三天,也开了三天的会。宋老破天荒地给了他们一天经费旅游的机会,后天再回国。
老师没和他们去周边玩,而是呆在酒店休息补觉,老人家上了年纪,平日就睡不安稳,何况到了异国,睡眠质量一降再降。
最后,只有她和彭一逾两人出去转转。
这是个中纬度国家,正值夏季,昼长夜短。
叶平生一袭碎花长裙,带顶遮阳帽就出门了。
附近有一所音乐小酒馆,调酒师是典型的西方白人,个子高大,毛发浓密,与他们侃侃而谈,彭一逾的英式口音很正。
她掂量手中的酒杯随意晃了几下。
紫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秾丽的五官更加鲜明立体。散乱的海藻长发,贻笑大方,裙摆的摇晃此刻的叶平生风情万种。
彭一逾竟有一瞬的失神。
他从小在北欧留学,见过的艳丽美人不少,可她是特别的。竟有西方美人的风情又有独属于东方的温柔。
叶平生薄唇张合:“你是不是留过学呀?”
彭一逾酒杯与其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酒水在杯中晃啊晃,如同汪洋中的巨浪,一层叠过一层。
彭一逾嘴角微扬,眸子带着些许的醉意,眼尾翘起,恣意浪荡的形象鲜明又具体。
“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我们初来乍到时显得格格不入,你就像出生在这个地方,与生俱来的,相融相合。”
与生俱来?彭一逾觉得她的回答非常的特别。
可惜他不是与生俱来,而是被迫选择远渡重洋,被迫地适应与融入。
到最后除了他自己,所有人好像都忘了,他不属于这里。
小酒馆有一方舞台,实木的小台子只比平面升高那么一点点。这个舞台并没有耀眼的光束,只是空落落的,黑漆漆的一个无人在意的小角落而已。
彭一逾望向台上的乐器,他勾唇一笑,在叶平生耳边说道:“师姐,想听我弹钢琴吗?”
长岛冰茶后劲有点大,她酒量不是很好。这个酒听过但一直没喝过。
她原以为酒味不重,谁知刚喝下第一口,酒精的冲劲涌上脑子。喝多了便尝到甜味,但甜的刚刚好,在她接受度之内。
现在的她脸上浮着绯红,浑身像烧起来,典型的酒精上头。
她没听清彭一逾说什么,只是迷糊地点点头。
随后,舞台亮起一束光,打在彭一逾身上,少年细长的指尖落在琴键上,一起一落,琴声娓娓道来,悦耳动听。
她现在才觉得,其实他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比热烈的当地人多了些内敛,却又比他们多了些热情,像被裹挟在中间地带的人,随波逐流,不断在迎合他人。
一曲下来,台下响起掌声,某些单身女郎向起抛去媚眼,不是调情,只是欣赏与邀请。
彭一逾按照当地礼俗,从花瓶中取出一只玫瑰花,倾身去亲吻女郞的手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密语,只见女郞回之一笑。
他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回应抱歉,他有女伴。
吧台上的女孩晕乎,单手扶着脑袋,眯眼轻晃,像只温顺的小猫,仿佛只要给她顺毛,她就会窝在你的怀里睡过去。
叶平生只能勉强保持清醒,足以认清人的那种清醒。
只不过她感到愈发地困,倦意排山倒海地袭来,沉重的眼皮一张一闭,时而眯上,时而又张开一条缝隙。
彭一逾下台后,又坐回她的身边。
她提出想回酒店睡会,虽然酒店就离这儿只有几百米,但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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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逾还是贴心地搀扶她回去了。
本地的电梯十分拥挤,最多容纳两人,再多也只能是一条宠物。因为一程载人过少,所以一趟电梯要等很久。
时间流逝,叶平生越发撑不住,脚有些发软,笔直的膝盖差点就要弯下。
酒醉状态的女生身体如同无骨鱼一般,会瘫软。
彭一逾等待的过程中时常会滑了手,无法扶住她。嘴上轻笑道:“你怎么像只泥鳅。”
终于等到了电梯,叶平生已经困得人事不省,整个头颅搭在彭一逾的肩膀,身子也已然靠在他的身上。
紧闭双眼,好像睡得不是很安稳。
彭一逾本想直接抱起她会走得快些,但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冒犯,便还是维持搀扶。
穿过酒店长廊,女孩身上的薰衣草香与酒味夹杂,瞬间香气浓烈,但却不刺鼻。
而是像处于花丛中的百花香,浓烈,飘香四溢,直直窜进他的鼻间。
右手揽过女孩白皙纤细的手臂,左手费力地从包里找出房卡。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他将夜平生放倒在床上,贴心的脱下她的鞋子,然后把包包和帽子都放在了沙发上。
房间整洁干净,甚至没有几件衣服,只有一个打开的行李箱。床头柜上放着几本科学书籍还有几个笔记本。
欲离开习惯性回头检查一番,却发现一旁的被子散落在地,他摇头轻笑,没想到睡着的师姐这么不安分。
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那种沉稳文静的姐姐。原来私下里的师姐和工作中的师姐截然不同。
盖上被子之后,起步离开却听见一声震动。是包里的手机在响,他本来不想打开。
转念一想,如果是师姐的家人因为担心她所以打来,而且师姐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想法的驱使下,他拉开金属拉链,拿起手机,备注显示:兔子哥。
彭一逾第一反应就是奇怪。
又看见这个电话已经打了好几次了。有个哥字,说不定真是家里人呢。
他滑动右键接通。“喂。”
武元听着对面传来一道男声,心下疑惑,还有担心。
她的手机为什么是陌生人接,她是不方便还是出事了。
因此回复的声音有几分戒备,不善的语气:“你是谁?叶平生呢?”
彭一逾想都没想即刻回答:“哦你好。我是叶师姐的师弟,她喝醉了,在酒店休息。”
彭一逾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的反问:“所以你现在在她房间?”
呃,他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叶师姐的家人,这种气冲冲的语气。
反倒有点像,男朋友?
这个备注说不定是情侣之间调情的把戏。
想到这,彭一逾语气显得慌乱的推脱:“啊是的,但我马上就离开了。”
他真是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摇身一变就成了插足别人的男小三,最后还补充道:“叶师姐很安全,嗯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随即挂断了电话,心中却依旧悬块大石。
等师姐醒后,一定要告诉她和对方解释清楚他的身份,不然还没到基地报道,就先臭名远昭了。
武元耳边嘟嘟的挂断声,本想再拨回去,又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她可能现在在休息。就打算过段时间再打过去。
不过安全起见,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周盺怡,确认对方的说辞。
16. 电话
天色暗了下来,街头的吉他乐声穿过开敞的窗户传来,满室漆黑。
叶平生缓缓转醒,酒醒后的偏头痛明显,她轻揉额边,艰难起身,胡乱往床头柜一抹,拿过手机。
半躺的姿势,只见电话图标上冒出的数字小红点,15。
点开一看,有周盺怡的,有彭一逾的,更多的是武元。微信消息提醒在屏幕上方划过。
w:【醒了吗?醒的话回个电话。】
总共重复发了好几条,都是每隔半小时一条。不知怎么的,她有种夜不归宿被父母抓包的心虚感。
她没回电话,只是简单回了条报平安的消息。
刚发过去不到几秒,微信电话就打来了。她思忖片刻,点了绿键。
“喂。”来者不善的语气,比平常的声音还要更低的音调,颇有点风雨欲来的滋味。
叶平生弱弱地应声。
“你是在外面喝醉了吗?送你回来的是你师弟?现在酒醒了还好吗?.....”
数不清他说了多少个问句,只知道她像个待审的犯人,一一地回答他的问题,并且底气不足。
后来,她想了想,这是种什么情绪,心虚?紧张?还是害怕?说不清,反正是越理越乱的情绪。
“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只听他一声询问:“明天要我去接你吗?”
没等她回答不用了,他已经率先抢答:“你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嘟嘟连串的挂断音。
阴沉沉的语气,总感觉他生气了。可叶平生想不出他生气的理由是什么啊。哀嚎着胡乱抓了把松散的头发。
周盺怡也给她打了个电话:“小师妹,你干什么去了,你的人为什么和我兴师问罪来了?”
“什么鬼??”
叶平生惊呼,一脸迷茫听不懂她的意思。
来回解释过后,她欲哭无泪:“他和我打电话的时候,那声音比鬼还阴森,我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周盺怡一听来劲,揶揄笑话她:“呦,人家是紧张你。”
紧张?是担心她在外出事的紧张。
“不开窍的脑袋,是男人对女人的紧张感。”
什么男的女的,难道不是对朋友的担心吗。
周盺怡直接结束了电话,末了还给她发条微信,爱玩小周:活该你单。
师姐不知道的是,单身对她来说是一种祝福,不是诅咒。
收拾好出门之后,她打算去买些当地的手信。
俗话说的话,来都来了。
低头玩手机等电梯,长廊里有人叫了一声,她顺眼望去,彭一逾含笑的眼眸,一身简单的T恤长裤,只是多加了件卫衣。
“师姐去哪?”
叶平生淡淡回了句:“买手信。”
只见他对此行程挺感兴趣,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他歪头挑眉:“正好,我也要买。一起?”
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祈望的眼睛。
最后变成了两人同行,拥挤的电梯,散发着刺鼻的酒精味。
彭一逾打量身边的女孩,黑色针织毛衣裙,修长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外搭驼色大衣,长筒靴让高知女性的气质又上了新的层次。
这也怪不得人家男朋友这么着急。
彭一逾随口一提:“师姐,你和你男朋友解释了吗?”
叶平生清醒的眸内是不解,又徐徐回想,启唇回答道:“哦,解释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不纠正彭一逾的说法,她当时认为自己许是懒得解释了。
下楼后,一阵冷风绕过发丝,叶平生不由得瑟缩,将双手都伸进了大衣口袋里,深吸一口气,仿佛面前是狂风暴雨,她要做足心理准备。
风一阵一阵的,但都是冷风,夏季的北欧昼长,此时的天空蓝白交叠,像一条渐变色的染布。
叶平生走在前头,仔细观察商店的橱窗商品,感兴趣的她就进去看看,不感兴趣就找下一家。
彭一逾跟在她后边,一声不发。
叶平生不由得怀疑:“你不是要买手信吗?怎么不挑挑。”
她也走了三四家商店了,彭一逾就只是乖乖地跟在身后,甚至连看都没看过。
身后那人舒展一个笑容,就像他的穿搭一样,简单随意的。
“不感兴趣,再找找。”
叶平生收回了目光,走到一所复古装潢的店,橱窗里是一块绣着复杂花纹的年代怀表,在灯光下时而反照的闪烁吸引着她。
她推门走进,一股朽坏的木香,还有淡淡的青柠味。
她询问老板那块怀表,对她来说确实贵了些,但也的确喜欢。
金色的双猎人式怀表,特别之处是机芯上镶嵌着几颗绿色宝石,闪闪发光,经典的白色罗马表盘。
一旁的彭一逾插话道:“买给男朋友啊?”
一开始,叶平生单纯喜欢它的花样外观,经他这么一说,倒觉得这怀表与武元气质满符合的。陈旧的外表下藏匿着一颗崭新的芯。
他同样如此,看似不省心,实则做事有考量有计划。
叶平生没回答他的问题,最终她还是买下了这块怀表。
另外又买了当地有名的羊绒围巾,女士香水和一些精美的旅游文创。
彭一逾千挑万选,最后买下一条价格不菲的宝石项链,碎钻围绕着一颗方形的祖母绿宝石,雍容华贵,高端大方。
叶平生直呼道有钱买的手信就是与众不同。
因为大雾天气,航班延误了,在候机室等待的空隙,她递给宋老一个牛皮袋,笑靥如花。
宋老疑惑地接过,当时就打开了,是一条格子羊绒围巾。
老人眼角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浑厚的声音说着:“有心了。”
眯眼小憩的彭一逾顿时睁开眼,伸手,那双大掌平展在叶平生眼前。
叶平生故意无视:“你不是睡着了吗?”
“师姐,不会没有我的吧?”
叶平生别过脸:“没有。”
彭一逾低垂着眼眸,仿佛真的是因为她的回答而伤心。
随后他的手上出现一盒饼干。少年似乎不满意这个礼物,吐槽道:“为什么我只是一盒饼干。”
叶平生轻声回答:“我发现你特别喜欢吃甜的,这款饼干是当地最甜口的。送礼讲究的是,情意重!”
少年表面一副不满意却还要被迫认同的样子。
飞机顺利起飞,颠簸过后是平稳的飞行。舟车劳顿的师生二人困倦地睡着了。
靠窗的彭一逾打开盒子,扑面的黄油奶香,他拿起一块饼干,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他摩挲简易的外盒,嘴角上扬,这是他第一份很喜欢的礼物。
女孩恬静的睡颜近在咫尺。
下飞机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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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是北京时间的深夜十一点了。
叶平生刚想打车,远远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男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叶平生定睛一看:“你怎么来了?”
武元清冽的声音像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风,拔凉拔凉的:“太晚了,不放心。”
彭一逾见两人交谈的亲昵姿态,主动上前打招呼:“你好,你是叶师姐的男朋友吧?我是她的师弟。”
随后还特意解释了自己就是那天接电话的人。
武元面对突如其来扣下的身份,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他侧首对视上叶平生,她眼神回意,落在彭一逾眼里,就是情侣之间的调情交流。
他就像路边一条狗,莫名被踢了一脚。
少年的情绪总是外露张扬,说话也毫不避讳,连忙催赶二人回家。
叶平生一记眼神攻击,彭一逾悻悻收回手,转成笑着催促。
叶平生和老师道别后坐上了车。
后座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一条浦江,各自占据两边的领地,心有灵犀地看向窗外。
深夜的马路车流稀少,树叶簌簌作响,耳边嘈杂的风声,昏暗的车灯盖住了彼此的面容表情。
车窗映着下半脸,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
回到家,叶平生放下行李,就抱起了满满。
一手抚过顺滑的毛发,肉嘟嘟的猫身,叶平生拿起逗猫棒就玩了起来。
武元在背后缓缓出声:“要吃面吗?”
叶平生蹲下的身子,迅速起身,当代年轻人身体脆皮,她猛然的起身导致顿时眼前一黑,半边身体有些倾斜。
武元大手扶住女孩洁白的臂膀,撑住了她的身体。
叶平生望进那双凛冽如雪的琥珀眼,即使眼色较浅,但她就是感觉那双眼睛如同深海的黑渊,深不见底,变幻莫测。
他迅速就煮好了面,叶平生吃得津津有味,滚烫的面汤一饮而尽,家乡的味道。
因为加了几勺辣椒的缘故,一边抽鼻流泪,一边大快朵颐。
她现在觉得留学生意志太坚强了,短短几天,她在北欧不是炸鱼薯条就是炸鱼薯条,还有味道奇特的汤和酱料多到发腻的蔬菜沙拉。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就是仰望星空派,简直是黑暗料理,浓重的鱼腥味差点让她吐出胆水。
简单的一碗玉米面,在归国的叶平生眼里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饱后她洗好碗,休息一会便去冲了个澡。淋浴间水声哗哗,披着一头半湿的发出来。
武元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须臾,电影进入精彩的悬疑高潮,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备注是师弟。
叶平生顺手在大理石桌上一摸,接通电话后喋喋不休的言语伴随着紧迫的电影音乐。
话讲到一半,叶平生的手机就被夺走,强行挂断。
元凶除了武元还有谁。
只见他阴沉的脸色上闪过不耐与躁意。眼中浮现愠怒,语气低沉,仿佛在极力克制:“太吵了,打扰到我看电影。”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星星之火,撩起了叶平生心中的怒气,上前想要夺回她的手机。
男女之间不仅力量悬殊,身材比例上也存在差异
两人的“混架”已经发展到叶平生脚踩沙发,伸长身体去够到远去的高度。
一个趔趄不小心被武元那双长腿绊到。直直地向下扑去。
17. 夜晚
她直接跌落在男人的怀里,双手放在了尴尬的位置,他的胸肌上。
肌肉下是一颗滚烫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
武元的手出于本能放在女孩纤细的腰肢,细到好像一手便能折断。
叶平生的眼神落在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上,缓缓抬眸,只见男人的眼睛里是她无措的脸庞。
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那双大掌蜷缩指尖,女孩的沐浴露的清香味像涌过的电流。
不断刺激着大脑的神经,兴奋的感觉在层层攀上高峰。
武元的声音是他想不到的哑:“下来。”
叶平生惊慌失措,双手撑住沙发退出他的怀里,面色酡红。
此刻仿佛醉了一般,耳郭绯红,比先前喝醉的状况更甚。
叶平生欲离开是非之地,转身却倏尔被一股力量牵扯,湿热的手掌贴附她手腕上的皮肤,力气很大。
武元面无表情,眼瞳里略有触动,就像努力克制住心情,冷硬的侧脸。
女孩潮红的双颊,此刻在光下就如一个剥皮的水蜜桃,吹弹可破的皮肤下是正常的纹理与细小的绒毛。
浓密细长的睫毛惊恐地眨巴,“干、干嘛。”
说罢手上禁锢的力量松了几分,腕上出现了几个明显的红印,可见对方的用力程度。
“手机。”
青筋突出的手,白皙的指间微微染上桃粉,细长的手指,那双禁欲感十足的手。
如今拿着属于她的东西,她的东西。
叶平生觉得自己疯了,因为一双手就失神,还有片刻的浮想联翩。
她立马接过手机,跑回房间,玄关一扭,她锁上了门。
背靠冰凉的木门,大口喘气,真丝睡衣勾勒的胸部上下起伏。
手背轻抚脸颊,烫得惊人,她现在觉得整个人像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烧得她丢了魂,心跳下一秒就会停止一般。
她突然想起一个词,失水的鱼。
现下多了个濒死的她。
沙发上的武元久久盯着女孩离去的路线,那道紧闭的房门,就好像有着无限的魔力。
一步一步地吸引他,拉扯他。最终他鬼使神差地停在她的门前。
暗黑的长廊,光亮的房间,一白一黑,两人的距离不过一门之隔,晦暗不明的目光停留在门上。
今夜,她气息紊乱,他着迷失控。
武元回到房间,毫不犹豫地走进浴室,凉水席卷而过,心中的欲.火渐渐堙灭。
良久,房间中再次闪出蓝色的光芒,这次更亮,更蓝。
隔日,两人恢复正常相处状态,可谁都知道,各自的心里都存了新的情绪与想法。
爬山虎的种子飘进了心里,随着时间,在土壤的滋养下,愈演愈烈,长啊长。
后来竟失控地满了一面墙,直至无法控制,一场风吹过,又带走了新的种子。
公差结束后,又将恢复正常的工作。
她去到文印室,是上次她带回长宁河的新样本,新的检测报告还没来得及取。
复印机工作的声响很大,叶平生仔细取出每一张,热乎的纸张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数据与结论。取完后她还得弄一份副本。
基地的报告原件必须留存在档案室,并且不能带出基地。所以大家都是统一弄份副本。
只不过她的副本都是留给武元的。
复印会稍麻烦些,聚精会神的时刻,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喊声,分贝不大。
但对一个专心做事的人来说,足以比喻成引爆一颗原子弹,随时吓破胆。
叶平生扭头一瞥,眼型狭长,玩味的打趣。
“彭一逾,滚远点。”
少年装模作样地摸上心口,掐尖的嗓子:“师姐,你好凶哦。”
叶平生投去一个白眼。
从北欧回来后,这小师弟对她十分的热情。颇有点纠缠的滋味。
午饭时间,人满为患的食堂,周盺怡端着餐盘坐下。
原本她们两人都是面对面,今天她破天荒地坐在她旁边。
她凑近低声询问:“你不会在北欧对人家干了什么吧?小师弟那死缠烂打的模样,我们可全都看在眼里哦。”
笑眯眯的眼神继续说道:“他不会是在追求你吧?”
叶平生:“......今天的鸡腿很大。”
“和我们的话题有关系吗?”
“够堵上你的嘴了。”
周盺怡:“......”
说曹操曹操就到,彭一逾满当当的藏盘就放在二人的面前。
周盺怡八卦之心再度复燃,意味不明的眼神停在他们身上。
只见少年好奇地问道:“师姐,你男朋友觉得那礼物怎么样?”
周盺怡猛然转向她,“狮子大开口”的模样,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吃入腹的惊人表情:“我靠!”
叶平生大力一拍桌子,周围的人都被吸引,停留在他们这桌的目光数不胜数。
叶平生摆摆手赔笑。
随后周盺怡识趣地贴耳私语起来:“叶平生,你有男朋友不和我说?行啊,翅膀硬了。”
叶平生安抚住她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晚点再和你说。”
半小时过后,彭一逾将餐盘一扫而空,甩甩屁股就离开了座位。
不安好心的黄鼠狼。
叶平生内心连连腹诽。
周盺怡坐在小公园长椅上,基地里有一处小公园,是给内部人员休息乘凉的地方。
光影斑驳,顺着顶上的木头横梁透下。树叶在地上飘荡,在风向的影响下,绕着某个光点转圈。
“所以你当时是骗他的?”
叶平生嗯哼两声,靠在木柱上,环抱手臂,微风卷过鬓边散下的碎发。
“那他既然知道你有男朋友还这么热情,只有两个原因。”
闲憩的双眼一睁,挺直了腰脊,怀着诚挚的认真态度倾听周盺怡的回答。
“第一,他是真的喜欢你,想要插足你的感情,不介意做男小三。”
叶平生:“......第二呢?”
“第二嘛,不是喜欢你,他喜欢你男朋友。”
叶平生:“......”
叶平生索性闭上双眼,就差把没眼看刻在脑门上。
“周盺怡,你没救了。”
一般时候,叶平生不会直呼她的大名。
只有特别无语的时候。
“又关我什么事?我身体健康,全家健康。连男友也很健康,哦不对...”
叶平生出口打断道:“腐癌晚期,没救了。”
周盺怡嘴角一抽一抽的。
女孩之间的话题如海中巨浪,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
“上星期,你怎么推掉了公差?”
“孟礼生病了。”
上星期她都已经答应了老师,会出席国际研讨会,谁知孟礼风寒感冒,家里阿姨又休假。
她不放心,只好去他家照顾,也因此丧失了公差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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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平生感叹道:“你这还没结婚,就开始为了爱情耽误工作?”
周盺怡思索良久,其实她也是认同这个说法的。
她理想中的婚姻状态,就是工作家庭两头抓,对方能理解她,并全力支持她的工作。
她最讨厌的就是阻碍,一切阻止你前进的人都不是良人。
俗话有说,对的人在未来,而不是在脚下。
话锋一转,就聊到婚姻家庭的一地鸡毛。
这种话题,叶平生失了聊天的欲望。
午后闲暇很快过去,叶平生拿过检测报告,对比先前的氨氮指标与重金属含量。
不降反增,想来违规排污的现象依然存在。
并且相应的工厂没有停止这种违法行为,反倒愈演愈烈。
看着远远超过正常值一大截的数字,她陷入沉思。
打开相册的图片,红红绿绿的小广告。她要重新与武元商量对策。
赶上九点的末班车,经过一个夜市街道,霓虹灯亮起,吆喝的小贩,来往的游客。
这条街形成了宜城独特的夜市文化标志。
玻璃窗上映衬女孩的面容,偶然瞥见一个手表摊,回想起在北欧买的那块怀表。
本打算落地那晚就送给他的,谁知发生了那样一档事。
想到那晚的梦,不禁红了脸颊,饱满白嫩的耳垂红得滴血。
走到家门口,缓过一口气,调整凌乱的呼吸,欲插上钥匙孔的一刻,大门却忽然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五官立体的脸,淡薄的眼神,松乱的头发。
洗澡后飘溢清香下却藏匿一丝木香,淡淡的但足以身边人闻到。
那张脸与梦中一一契合,还有那股魂牵梦绕的木香。
她觉得这股味道都快染在她的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
“才下班?”
清润的嗓音犹如被山川泉水洗涤,干净得如同高山雪莲,不染俗尘。
叶平生微微点头,径直走入家里。
擦肩而过的细微动作,不禁让叶平生摒气。等到身后的门一关。
失水的鱼回到了深海,濒临绝息的她再一次活了过来。
生平第一次,竟然觉得呼吸是件难事。
她进淋浴间冲凉,水哗哗淋下,游过女孩每一寸稚嫩的肌肤,磨砂窗隐隐约约透出姣好的身材曲线。
睡衣掉落在地上,湿了。
她只好围了条浴巾,打算把睡衣晾晾再穿。
门把手一扭,湿漉的长发散乱,蝴蝶背骨凸起,却富有美感,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水气,一张一合地向外呼吸。
对视上那双琥珀眼,坐在沙发上的武元,长腿随意一迈,今天他穿了一件藏蓝衬衫,松开的两颗纽扣。
裸露的锁骨肌肤,滚动的喉结,一股子的禁欲味。
叶平生心中警铃大响,只不过这铃防的是她。
女孩呆滞地站在原地,直勾勾看着武元。
殊不知落入武元眼中的女孩,氲氤水汽的眼瞳,湿润的发丝缓缓掉落水滴。眼神再次暗了下来。
叶平生脑子里面想的全是,以后得买一件v领衬衫,露出分明的锁骨。
她发了疯地想,如果留下一个痕迹,会怎么样呢?
怀揣着这个疯狂想法的她,慢慢挪动脚步,走到了武元面前。
居高临下的姿态,这次是她在上,而他在下。
叶平生慢慢弯下腰,向武元伸出手,今晚的薰衣草香尤其浓厚,比先前的,都更香。
18. 故事
叶平生指着武元身后,嗫嚅出声:“吹风机。”
武元缓过神,才发现吹风机在沙发上。先前的暧昧气息顿时被冷水泼头而下,温情一扫而空。
她一边手持机器,一边调整浴巾,生怕浴巾结松,脸颊的绯红愈发明艳。她飞快地跑回房间。
丢死人了。
吹风机的噪响顺着缝隙,飞到了客厅。
武元打开冰箱,倒了杯冰水,玻璃杯上倒映的指纹又重又深,骨节泛白,脸部表情如同手中的冰水,冷静到了极点。
那颗心下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渴望。
吹干头发后,叶平生换上了棉质睡裙。
出到客厅,他发现武元站在餐桌前,若有所思却仿佛失了魂一般。
她试探性轻喊,那双眸子才略有动容,周身的气息又冷又沉,气压降到了极点。
一座沉寂许久的火山,在不知处,慢慢积淀,隐隐的火苗之下是极力的压制,它在等待一场肆意的爆发,迟早殃及池鱼,不可挽回。
她从包里掏出那份副本,放在桌上。武元见状,拾起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落入耳中。
看了这么多份的报告,武元对数据结论都熟能生巧,大体也知道了情况。
叶平生眼神落在报告密麻的表格:“你有什么想法吗?”
武元整理好装订的报告,完整地平摊,大手支撑在大腿上,双掌并入,微弓的背脊。
颓然的神色,黯然伤神:“我不知道。”简易的四个字,说尽了他的无奈。
他发现,这世间有太多连神灵也无法干预的事情,比如人类的欲与求。
他们因为贪婪,因为金钱而污染长宁河。同时却又因为生活所需而求助长宁河。
长宁河承担太多,终有一天,也会不堪重负。
叶平生打开相册,之前拍摄的照片映入眼帘。
武元不明:“这是?”
叶平生没回答,只是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咖啡厅的工作有劳务年限吗?”
武元想了想:“没有,店长说辞职前和他提前一星期打招呼就行。”
叶平生微微颔首。她提出了新的想法:“如果我们想要真相,必须入虎穴。”
“入虎穴?”
她侧眸对视,眼中比先前对了一样东西,决心。
既然她说过想要和他一起找真相,定然是说到做到。
叶平生思虑片刻,缓缓启声:“去应聘工厂的工作,成为内部人员,去找你想要的真相。”
女孩温柔的声音却在此刻掷地有声,柔意中是坚决,是鼓励。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仿佛有暗流涌动,波澜起伏,无法收敛。
她在等他的回答。
武元细细考量过后,觉得此办法可行。他应声同意。
墙上挂钟走向23,夜晚的宜城,枝桠上的蝉鸣将要休憩,声音又弱又小,许是夏天就快要过去了吧。
商量过后,叶平生起身欲回房,身后却传来一声清润嗓音。
如雨后暖阳,照入沟壑中黑暗的角落,走进无人之处,散发微弱的暖意。“晚安。”
叶平生展露笑颜,大腿一迈;“嗯,晚安。”
*
叶平生今天赶了个早班,她起床的时候,武元还没上班。
公交站离基地只有四五百米,她下车之后,在人烟稀少的街道独自步行。
鱼肚白的天空,远处青山背后散发出隐隐绰绰的金光,就像一个没翻面的鸡蛋,中间金黄的蛋液随时会迸射。
走到基地门口,却发现路边停留一辆车,她识得这个车标,是保时捷。
车窗半敞,驾驶座上是一名中年妇女,副座是一个年轻男人。
妇女妆容浓艳,却依旧遮不住岁月的痕迹,年轻男人低头,嘴巴未曾动过,反而是女人喋喋不休。
人的本性不仅是八卦,还有凑热闹。
叶平生没打算径直路过,而是停留在较远处默默注视。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只能看见之间的互动。
年轻人偶尔会回个一两句,说罢,不知发生了什么,女人忽然扇了年轻男人一巴掌。
细长的指甲甚至会留下血痕,但女人丝毫不顾及。只见男人微微侧头,笑了,舌尖顶在面颊,没说什么。
下车后重重关上车门。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汽车飞速驶去,头也不回。
下车的其实是个少年,卫衣长裤。一身黑,像是奔丧的,浑身都竖起了刺,眼尾仿佛泛起斑红,阴鸷狠戾。
他偶然一转头,叶平生就直直地对上眼。
完了。
真是完了。
好奇害死猫。她无意撞破了他的私事。
她故作镇定地走上前,打着招呼:“小师弟,吃早餐了吗?”
这会儿,殷勤的倒是她了。
彭一逾身上那股戾气未褪,只是那双黑眸直勾勾,充满攻击性。
野狗。
此刻的彭一逾就像一只私人领地被外人闯入的流浪犬,又狠又绝。
少年薄唇张翕:“师姐,全都看见了吧?”冰冷冷的。犹如凌晨山下吹来的冷风,凛冽萧瑟,不含一丝的温度。
叶平生轻咬下唇,刺痛感提醒她,内心不断提醒她要好好回答,那个如狼似虎的眼神太可怕。
她扯出一抹微笑:“师弟,吃早餐了吗?要不我请你?”
彭一逾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还是重复问着那个问题,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师姐,你全都看见了?”
叶平生发现避无可避,直好承认:“对,我从头到尾,全都看见了。”
全都看见了。彭一逾嘴里不断重复念叨。
须臾,他拉过叶平生的手,与其说是拉,更多是拖着走。
“哎。师弟你带我去哪,彭一逾你干嘛,彭一逾!”
无论她怎么拉扯,都弄不掉他的禁锢,男女力量的悬殊太大。
最后他们停在一家早餐店门前。
这家早餐店是基地附近有名的,因为还早的缘故,店里还没什么人。这家店是夫妻档。
“师姐不是说请我吃早餐吗?”叶平生喁喁应和。
见他心情似乎平静了不少,欲开口却又闭上了。
彭一逾将她的小动作全都收入眼中,搅动面汤:“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叶平生抬眸,她抿着嘴唇:“刚刚车里的,是你母亲?”
“对。”
“她经常这样...嗯..”
“她经常这样扇我,不论何时何地。”
叶平生竟不由得啊了一声。少年投来一个眼神,她却突然噤了声。
线条分明的下颌,显得冷硬。碎发遮掩丹凤眼下的情绪。
她原以为,这样一个开朗活泼的人,应该是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原来他是装的吗。
叶平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或是开导?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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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答案其实是“漠视”。
我们谁都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即使受过一样的伤,也绝不可能。
每个人的心理状态乃至性格都存在差异。她现在只能当什么都没看见。像原来那样正常相处。
如她所料,这天过后,彭一逾还是原来那个恣意散漫的少年,什么都没变。
却又有小细节在悄悄改变。
比如彭一逾在她面前不再隐瞒他的家庭情况,甚至挨了打会告诉她,她一直在扮演倾听者,默默听着少年的所有苦水。
武元辞了咖啡厅的工作,进入了工厂。
他成功进入了玩具厂,并且直接进入他们所关心的部门,是排污设备检修的学徒工。
工厂工作量大,效率快。所以最近做饭的都是叶平生,熟能生巧,她现在的厨艺也能勉强过关,算不上难以下咽。
武元有时会加班,而叶平生得空会送饭或是接他下班。因为心里总不放心。
她通过周盺怡的介绍,定制了一个微型摄像头。武元的脖子上从此多了一条无事牌墨玉项链。
他的工作没有双休,一个月最多有四天假。
那天正巧周末,武元发了条信息说今晚加班。她打算送趟晚饭。
工厂附近也有民房区,因为环境的恶劣所以这儿的房租会便宜许多。生活的负担令无数的打工人选择牺牲健康而居住在此。
叶平生观望四周,宽敞的工厂,蜂巢似的房屋。仿佛这里的天不是蓝的,是黑的。
这里就像一座黑色的牢笼,厂子里锁着一群又一群的廉价机器人,浇下机油,拧转发条,他们就开始了工作,日日夜夜,灯火通明。
在这里居住的家庭也不少,因为叶平生常来的缘故,久而久之,附近的人都与她熟了面。
她不是没问过,你们不会担心孩子的健康受损吗,他们苦笑,只说了寥寥三个字。
没办法。
办法很多,但总会用完的那天,对他们来说,就是现下。
吴阿婆坐在巷口,年代感的蒲扇,斑驳刮痕的小木凳,还有围绕身边银铃笑声的孩子。
日落后,晚霞铺天盖地地洒落,落在身上,头上,脚下。铺的一地金光闪闪。
晚间微风吹过生锈的防盗网,朽坏的木质家具。还吹来了远处的饭香。
武元让她稍等一会。吴阿婆总会给那些孩子讲故事,有时是动物的童话,或是小寓言,又或者是神话,谁也说不准阿婆会讲什么。
她就像现代的盲盒,每天都不同。
她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阿婆讲的是经典的嫦娥奔月。
只不过阿婆讲的版本是她从未听过的。
她从小听的是嫦娥误食西王母的仙药故而升天。
吴阿婆讲的是,嫦娥因为后羿射日,连累她不得上天,有一天嫦娥趁着后羿不在吞下所有的仙药,成功上了天。在登上月宫的那刻,嫦娥就变成了癞蛤蟆。
阿婆故意用低沉浑浊的声音吓着那群孩童,最后告诫他们,做人不能背信弃义,也不能贪婪无边。
因为那仙药是后羿所求,因为信任他全部交给了嫦娥,嫦娥却背叛了后羿。
王母说两人同吃可保不死,一人吃可升天成神,嫦娥却一人服下全部,终是贪婪害己。
她才明白吴阿婆讲的不是故事,是人心。
嫦娥之所以如此,因为此时的她不是神,而是人。
恰恰人心复杂,瞬息万变。
19. 宴会
今天吴阿婆讲的依旧是神话故事,只是她从未听过,但与她息息相关。
——关于长宁河的水灵。
水灵,对她来说,是个非常陌生的词汇。
叶平生来了兴趣,就叫小玉让个凳子。小玉是一个五岁的女童。小玉坐在她的怀里,她坐在小木凳上。
吴阿婆注意到她,眉开眼笑。许是嘲弄,又或是开心。
武元此刻打了电话。急忙非常:“我这里突然有项紧急工作,你找个地方歇脚等我。”
“你慢慢来,我一点都不急。”
吴阿婆随即摆出一副说书人的姿态,娓娓道来:“传说,宜城的长宁河发源于上古神川,混沌之际天地便孕育出了神灵,长宁河也因此有水灵的守护。水灵神通广大,可使河水静止,拥有操控水的能力”
“......”
十分钟过后,吴阿婆讲到近年有人发现长宁河的异样。
“因为污染,长宁河恶臭不堪,有人在深夜曾看见过水灵的现身,只见他大手一挥,整条河散发出异样的蓝色光芒。还有的人说,水灵如同守护神,破坏了长宁河就会引起水灵发怒,听说这水灵发怒,天摇地动,将凡人吞没河中,拆骨入腹......”
孩子们听得瑟瑟发抖,叶平生全神贯注,却也感到一阵冷风吹过肌肤,毛发竖立,内心打了个寒颤。
总感觉背后阴嗖嗖的。
吴阿婆的嗓音还特意变化成符合情境的沙哑音色。就在她更加凑近时,肩膀被人一拍。
她心里一咯噔,肩膀一抖,心跳的频率加快,气息紧了起来。
回过头,长舒一口气。
大汗淋漓的武元正站在她的身后。
“你吓死我了。”叶平生抚摸胸口,上下舒气。
她起身把小玉放下,把手中的饭盒递给他,还有一件白t背心。
自从武元换了工作,可谓是一朝书生变糙汉。从咖啡厅的温润小哥变成了工厂修理工硬汉。
不知是不是环境的影响,她觉得连带武元也变得强硬,说话干脆利落。还有他的身材。
无袖白色背心,紧致凸起的肌肉,深邃的眼眸,工作量的加大,他消瘦了不少。
越发冷硬的下颌角,汗涔涔的肌肤下是贲张的青筋,散发出雄性的荷尔蒙气息。
因为他洁癖很重,所以身上的汗水并没有异味,反而他衣物上总有种洗衣液的清香,以及他原本身上的木香。
只是她觉得原本那股木香味越来越淡了。
清冽的嗓音:“你在干嘛?”
叶平生指着围坐在一起的人群:“听故事啊。”
他从鼻间溢出了笑,闷闷的。那笑声很低,却无意扰了她的心神。
最近老觉得,他像个狐狸精,一举一动都像在“勾引”她。
她听见心跳的回声,扑通扑通,越发激烈。
他轻笑道:“你多大人了,还和那群孩子听故事?”
叶平生啧口说道:“哎谁规定只有小孩才能听故事,大人也可以。”
武元倒无奈地摇头,嘴角还带着笑意,眼中宠溺的神色,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你今晚还加班吗?”
“可能吧,你不用特意等我了,留盏灯就好。”
叶平生嘟囔道:“谁等你了。”
说了半会儿话,武元就离开了。
等到叶平生回到原处,故事都结束了,孩子们也被自家大人叫回了家。只剩吴阿婆坐在那儿挥着蒲扇,自娱自乐哼歌谣。
小玉也还没走,叶平生从包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到小玉面前。
女孩眉飞色舞,乐滋滋地拆开包装纸。
“妹儿,你们耍朋友多久咯?不考虑结婚呐?”吴阿婆不是宜城人士,普通话总带着家乡的方言味。
先前她就解释过武元不是她男朋友,奈何阿婆不信,非说他俩肯定是在耍朋友。
解释多了,倒也懒得重复了。索性就认了下来。
“阿婆我们还得耍一阵呢,没那么快。”
半晌,聊天的间隙,小玉却突然剧烈咳嗽,叶平生连忙拍背,缓缓那口气。
一股药香味蔓延在逼仄的小巷内,味道直冲心头。
小玉的母亲唤着她回家。日头早已落了西山,只剩一抹光影,小女孩单薄的身影透过光映在水泥地下。
咳嗽下的肩膀一抽一抽,每一步都走得又慢又难。
穷,好像在苦难眼中成了降临的条件。
*
今晚是周盺怡生日宴,今年比往年更加隆重。她给院里相熟的人都发了请柬。
为了这次宴会,她还特意定制了礼服。顺道也给她买了一件。
宴会地点是宜城郊区的一处别墅群。那是周盺怡外祖家。
听闻她的外祖是宜城商圈有名的大人物,可惜后生们都没继承他的产业,反倒都混迹在政圈。
灯火通明的江南苏式别墅,豪车一辆辆驶来,飞檐反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假山与潺潺流水环绕,曲径通幽处是另一扇月洞门。
宾客接踵而至,觥筹交错间的谈吐含笑,光从他们的礼裙西服,便能猜到这宴会邀请的大多是圈内的上流人士。
一席墨绿绸面吊带轻奢礼裙,精致小巧的珍珠耳坠,绸面布料紧贴肌肤,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肌肤胜雪,高挑身姿。
裙间皱褶更衬出叶平生玲珑有致的腰线。
乌黑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后,杏眼琼鼻,处于人流中的叶平生感受到无数的目光打量,有男有女,数不胜数。
紧致的裙未设计令她举步维艰,还有那双恨天高。
新鞋的磨损让她脚后跟磨红发疼。宴会未开始,她还得硬着头皮走。
随手拿过长桌上的小蛋糕,一咬,甜胜蜜糖。
她不爱吃甜的,一览所有的食物,大多都是甜品,还甜得发齁。
喝酒嘛,有了北欧的前车之鉴,她再也不敢在外尽意喝酒了。
手提裙摆,微微向上,细跟踩在青石板路。
跨过一道海棠门,有一个小亭子,亭内顶部挂着一盏灯笼。
平静的湖面上时常有观赏鱼游过,荡起水纹。
凉爽的夜风拂面,吹过发尾。
此处寂静,周围没什么人。她坐在亭里,脱下那双高跟鞋,后跟磨出了一个小水泡,洁白的脚丫悬空,前后晃荡。
她重新穿上鞋,侧身俯瞰。双臂搭在木栏杆,撑起下巴,静静地赏起鱼来。
“师姐,怎么在这偷闲。”
熟悉的少年音色。
叶平生没有回头:“你怎么也来了?”因为她记得周盺怡没有给他发请柬。
“我家三代经商。”
原来如此。圈里人想参加一个简单的生日宴轻而易举。
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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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顾自地坐在她身边。学着她的姿势,只是那双眼睛看的不是鱼,是她。
女孩转首回视,红唇翕张:“和你家人来的?”他独自一人是不可能赴宴的。
彭一逾颔首淡声说道:“嗯,和我妈。”
叶平生张望周围,露天来宾的声音渐渐小了,想必宴会也快开始了。
她起身离开,“你一定要跟着我吗?”
彭一逾眼尾上扬。少年玩味姿态尽显:“因为跟着师姐,有安全感。”
安全感三个字重重强调。
叶平生:??
宴会开始后,她看见周盺怡手挽孟礼出席,一身抹胸金色礼裙。
前胸花瓣点缀,花苞裙摆,束起的长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脖颈上亮眼的宝石项链。
这下还真像个小公主。
不少宾客上前敬酒寒暄,开场的第一支舞当然是她与孟礼的共舞,才子佳人,门当户对。
今晚上家中长辈宣布二人订婚的消息。
原来生日宴的重点在这。
许多繁杂的仪式结束后,周盺怡换上了简单的白色一字肩纱裙,裙摆不过脚踝。
她端着一杯白葡萄酒,叶平生酒杯相碰,莞尔一笑:“周女士,你现在很有豪门女主人的架势。”
“打住!把我叫老了,没正式婚礼前还能是周家大小姐。”
叶平生纠正说法:“是是,我们有颜有才的周大小姐。”
周盺怡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彭一逾端来一盘子的甜品,似乎没看见一旁的周盺怡。“师姐,这些我都替你尝过了,都不甜,适合你。”
周盺怡听罢,睁大双眼,面上是震惊,摇头看向她:“你们...需要解释一下吗?”
基地的小师弟不仅屁颠屁颠跟在身后,还如此懂得她的口味。这很难让人不想偏。
叶平生接过盘子,随意拿起一个纸杯小蛋糕,动物奶油的细腻,属于柠檬的清香。
淡淡说道:“解释什么,就是普通师门关系啊。”
周盺怡又摆出一副我信我信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的。
“考虑好了?真决定就他了?”
叶平生对上那双含笑单纯的眸子,周盺怡一愣,向远处一瞥那个气宇轩昂的身影。
终是点头回应:“嗯。就他了。估计年底结婚吧。”
“挺快啊。那我祝你幸福、长久,我的周大小姐。”
周盺怡粲然一笑,酒杯相碰的清脆声音。
宴会半程,彭一逾被母亲拉去应酬,她也觉得没趣,和周盺怡打声招呼说有点事先走了。
她还贴心地说要不要安排车辆,郊区不好打车。她思虑片刻,觉得也行。
走出别墅,独自步行在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小道上,周边野草丛生,但外观都很平整,想来是专人打理过的。
回想起长宁河工厂区,果然一方天地,一方人。
这边富丽堂皇,那边窄仄破漏。
影影绰绰的灯光,凉意阵阵,鸡蛋花香的味道扑入鼻间,连带女孩也被染上了香味。
走着走着,前方一个身姿挺拔的阴影。烟雾缭绕,猩红的火光。
夜色遮盖住了男人的面容。
擦肩而过,却响起一道暗哑的叫唤:“平生。”
男人走出暗处,灯光照清他的面庞。
“徐先生,您好。”
20. 梦境
来人正是徐言之。
望着远处停留的车,本想离开,殊不知,徐言之再一次缠上她。
她低头盯着手腕,被他攥着。
“徐言之,和你打招呼是我有素质。你这算什么?”
他又连连说了好几声抱歉,可始终未松手。
叶平生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好声好气地说道:“徐言之,当初分手的事早就过去了,你选择了你的路,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何必总回头看呢?”
徐言之正视她的眼睛,月色正好,正好能看见他那双发红的眼眶。
“在我心里没有过去,平生我....”
叶平生嗤笑出声,讥讽的语气:“你很贪心你知道吗?你既然想和我在一起,又为什么漠视徐家对我的伤害和侮辱呢?因为舍不下徐家的资源。你就像徐家的傀儡,永生都不得自由!”
最后一句近乎是诅咒,声量不大,却捅进徐言之的心。
一刀一刀,生吞活剥,恨不得将那颗心血淋淋地掏出来。
“我没有选择权,为了我们,我没办法。”
没办法,叶平生今日再一次听见这三个字,充满了讽刺。
“徐言之,你不是没办法。你是贪心,怯懦。既然选择了,就有承担的勇气。这世上还有更多没办法的人,你的小情小爱算什么,一堆没用的垃圾。”
临走前,仿佛想起什么,回头撂下一句话:“既然享受了资源,没事可以捐点钱做做公益,也算积你这辈子没多少的德了。”
叶平生对他的嘲讽已经拉到了极致,他还纠缠不休,就别怪她报警让他留案底了。
小道的路呈下坡,叶平生不自觉就加快了速度,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了车门。
车窗缓缓摇下,徐言之就这么静静地目送她离开,和当初的重逢场景一模一样。
他在原地,而她驱车离开。
他低头失笑,还真是因果循环。
当年驱车离开的是他,停留在原地的是女孩。
现世报吗?
树木疾驰远去,一路上窗外景色模糊,由于上高速,车窗再次关上。
剔透的玻璃倒映女孩闭目的身躯,侧头小憩的模样,就像一个沉睡的洋娃娃,精致美丽。
时而晃动的车座丝毫不影响思绪的延伸。
研二那年,她结识了徐言之,当时他博士在读。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她才慢慢了解到他的家庭情况。
徐家家世显赫,可惜夫妻俩没有小孩,所以去孤儿院领养了一名小男孩,这个养子自然就是徐言之。
因为没有亲子的缘故,徐家上下便待他如亲生儿子,也是圈里人都熟知的徐家长子。
门不当户不对,结局当然就是徐家棒打鸳鸯。交往的时候她以为徐言之不过中产家庭。
叶平生倒体验了一番灰姑娘戏码,给钱离开。
叶平生没要,她问徐言之是怎么想的。他沉默。
少女的一腔孤勇大概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以为真爱无敌,谁知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最后一次见面,徐母甚至把钱丢在她的脸上,他在一旁无动于衷。
那时的叶平生有怒有怨有恨,怒他的懦弱,怨自己的身世,恨他们的侮辱。
她弯腰捡起那一叠又叠的钱,对方以为她收下了,谁知她那时候只想把那笔钱重新砸回去。
奈何豪车在她面前疾驰而过,砸的不过是汽车车尾。
最后她用那笔钱,投到资助基金。前前后后大约资助了几十个女孩上大学。
没有一笔是花在她身上的。
往事再一次被拉扯出来,所有的不堪难受。
到了小区门口,她下了车。走到单元楼下,神奇地发现楼下那棵百年树在挂吊瓶。
稀奇得很,这棵百年树这么多年来也没挂过吊瓶。
仔细看会发现树干瘦小了一圈,连原本油绿的叶也枯黄不少,按理说宜城的秋还没到,树叶是不会枯黄的。
回到家,拔出钥匙,门一开,发现家里亮着灯,客厅却没人。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那条无事牌项链放置在桌上。
墨玉透过肌肤传来凉意。一身湿润的武元从浴室出来,带了一股的热气。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没接?”
叶平生一脸讶色,从包里拿出手机,确实打了好几个电话。“手机静音放包里了。”
她低头摆弄那块无事牌。轻轻往上一掀,玉牌一分为二,里面藏着一个微型摄像头。
手机蓝牙连接后,便出现了画面。
叶平生将视频投到了大屏,武元认真看着:“我觉得这家厂可以排除嫌疑,净水工序都很规范,也没存在违规排污。”
叶平生点点头:“行,那你月底的时候可以结束工作,去面试下一家。”
现在他们的计划就是打入内部,一家一家地去检查。
“并且我发现有时会有相关部门来抽查,按照保护伞原则,它可以彻底排除嫌疑了。”
叶平生很认同这个说法。如果有关部门充当企业背后的保护伞,那大抵是不会上厂抽样的。
“那下一家是衣鞋厂。”
本来是打算让他进ASL,结果厂子最近不招人了。这所美妆厂更加有嫌疑。
化妆品的重金属含量十分高,如果不按照步骤净水,对水质的污染是极大的。
商讨完后,大屏却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
是av的轻.喘声,仔细听还会有关于剧情对话的台词。
叶平生僵硬地坐在沙发,直接把手机蓝牙切掉。那些声音停了下来。
武元耳廓红得像猴屁股,整个人如同石化住,慢吞吞地磕巴解释:“嗯...是工友的手机在...放,不、不是我的。”
“我知道。”
随后,两人都默契地落荒而逃,跑回了房间。
夜色愈发浓,城市陷入沉寂。一夜难眠。
武元眉眼紧闭,梦中女子的娇声密语,葱白的指尖在他身上游动,不安分地轻捏一下。
他只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急火攻心。
内心多了一丝躁意,仿佛心里养着一头野兽,随时随地撕咬笼子跑出来。
画面一转,他平躺在床上,女子慢慢爬上,肌肤相触,火热的触感令他不自觉抚上腰肢,又细又软,像棉花一样。
他低头看去,湿漉漉的杏眼盯着他,婉婉一笑,指尖勾起他的下巴,在某处的不适感明显,眉头紧皱。
嫩唇张开,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觉得那张嘴似有魔力,一张一合,他竟想狠狠地压上去。
女子凑近的面容逐渐清,他真正看清了那张脸。
他被热醒过来。也可能是惊醒的。
那张梦中的脸和叶平生如出一辙。
脑中还倒放着刚才的梦境,他都做了什么!
他扭开玄关,黑暗的长廊中,面对紧闭的对门,不知在想些什么,门缝下没有一丝光亮。
她已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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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知怎么的,现在连站在她的门前都会羞愧。
走进浴室,冰冷的水浇头而下,溢满每一处滚烫的肌肤,冰冰凉凉,最好也能冻住那颗滚烫的心脏,那个浮想联翩的脑子。
今天上早班,却意外看见武元还在客厅。
工厂的早班比她还要早一个小时,所以按理说他们今天应该是见不到面的。
“你怎么不去上班?”
叶平生看见他的时候,似乎是傻坐在沙发上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昨日的红似乎还没消退。
红烧兔头。
叶平生打量他这副神色吗,也不禁轻嗔。
他这么容易害羞嘛。
“不上班?”
“领导说今天可以晚点。”
叶平生轻颔首,拉开椅子,细嚼慢咽。
偶尔搅拌一下燕麦片。粘稠的快连成麦田了。
今日两人破天荒地一起上班。
走到楼下,武元发现树灵所在的寄托树在挂吊瓶。
他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昨晚他根本没有仔细看,所以没发现树灵的事。
他尝试用意念对话,没有回应。
久久,叶平生催促他赶紧走。一步三回头,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忽然却听见一声脆弱的回答:“我没事。”
是树灵的回应。他怎么感觉树灵生病了,而且很严重。
工厂区离叶平生的公交站挺远。所以他们在小区岔路口分道扬镳。
公交上,赶班的打工人,因为赶时间所以有的会把早餐省掉。
还有的人选择在路上吃,平日公交车上充满了手卷饼的香味。
缓缓蔓延到各人的味蕾。仿佛面前放着一个又酥又甜的饼,令人垂涎欲滴。
这股味道让叶平生想起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小吃店。
改天有时间要去尝尝。
*
八月桂秋,宜城的夏早已过去,绿叶已开始落地,树枝残留下的叶渐渐黄了。
叶平生体虚,怕冷。穿的是毛衣打底,外加一件外套。
彭一逾依旧对她殷勤。基地里就有人传出闲话,说彭一逾在追求她。
更过分的是,基地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彭一逾家庭不简单,甚至说她高攀,被富二代追求就该偷着笑了。
据她所知,宋老招进的人,博士学历是基本。
原以为文化水平高了素质会上升,现在才明白学历过滤的是学渣,不是人渣。
不过叶平生感受到,那不是喜欢。更像是对朋友的讨好。
可她总觉得,讨好的骨子下藏着的是不安。
虽然总是散漫无所谓的笑容,可看向她的那双眼,是卑微的讨好。
就像一只流浪小狗,拼命地摇着尾巴示好,渴求主人能带他走。
周盺怡敲打电脑键盘,制作表格,无意提了一嘴:“你知不知道你俩都被传成啥样了,更有的说你俩搞地下恋情。”
护目镜下是一双无谓漠视的杏眼,利落地脱下所有实验装备。又坐回电脑桌上,演算一遍。
白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数字。轻撩碎发,嘴里喃喃,认真写下每一个数据。
半晌才回答周盺怡的问题:“嘴长在别人那儿,我管不着。”
周盺怡凑过来小声说道:“那你和我说句实话,你俩到底有没有....”秀眉上挑的打趣模样。
叶平生正对上揶揄的目光,郑重其事地解释一遍:“真没有,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普通的师姐师弟关系。”
21. 承诺
周昕怡灵机一动:“欸你不是和彭一逾说有男朋友吗?你带来基地露个脸,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叶平生哼笑出声:“关键是我去哪找个男朋友?”
周昕怡瞬间像泄气的皮球,她激动得忘了,男朋友这事儿是个幌子。
她坐在转椅上,愁眉莫展。
蓦然眼眸一抬,嘴角带笑,惊拍桌子,声响吸引叶平生。
她凑过来,一脸郑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你有男朋友啊,并且还和你住一起。”
叶平生微愣,没反应过来。周盺怡眉角一挑:“你家里不是藏了个帅哥室友吗?借来用用。”
桌上两台手机同时叮的一声,群里再次重复明天团建的通知。
周盺怡双掌合拍,响亮的巴掌声在实验室回荡。
“这不就是澄清谣言的好机会吗?只要明天团建的时候你带了男朋友,就没人敢说你俩的闲话了。”
叶平生思考片刻,倒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须臾却又叹气道:“不行啊,他没时间,要上班。”
周盺怡撇嘴摆手,表示那就无能为力了。
门口外,一个身影笼罩在黑暗中,消失在走廊尽头。
*
昏暗的路灯下,晃着一道单薄的身影。
叶平生脑海不断回想周盺怡的话,心里竟也希望带武元参加团建。
她不想再陷入流言蜚语中。
玄关处开锁,家里一片漆黑,心中仅存的那丝希望彻底破灭。
颓色尽显,她径直走向房间,明明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可还是会受到影响。
“我妈说了,你妈是被抛弃的,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小姑娘,别怕,叔叔会轻点的。”
“她啊,就是个扫把星,赶走了爸现在还害死了妈。”
“......”
所有恶毒的话如洪水般不断涌入脑子,一层层的巨浪不断打在她的身上,狠厉得不留一丝活路。
她不想重蹈覆辙,真的不想。
她站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眼前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笑貌,伸手一触,顿时成为泡影。
终成黄粱一梦,其实,梦早就该醒了。
鼻子却蓦地一酸,她突然很想哭,缓缓蹲下。
长廊上,她蹲坐在地,脸埋在双臂深处,连抽噎的声音像只瘦弱的小猫,轻轻的,轻到甚至没有声音。
半晌,却又放开了声,泪水如开闸的坝子,豆大的泪珠一滴滴。
哭得有些累了,她瘫软在地,可那张脸依旧掩在臂弯。
对门手把一扭,一束月光在门开的一瞬间掉落,全然落在女孩蜷缩的身影。小小一团,受尽委屈的人只能用泪水诉说一切。
叶平生手臂的缝隙中有一丝光亮,她抬头,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明月的光晕打在男人四周。处于高处的武元,眼神下睨,眼皮微颤。淡薄的琥珀眼流转,似月色般澄净。
武元本想出来,却听见女孩的低泣声。
他还是没扭开把手,静静地坐在门后,从哭泣中倾听女孩无尽的委屈。
叶平生的脸上泪痕明显,泪珠挂在细长的睫毛,眼圈泛红,抬眸看去。
武元半蹲下来,递去一张纸,没说一句话,但他的眼里装满了心疼。
而这次,她看见了。
叶平生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情绪。
缓缓伸出手,却没拿过那张纸。指尖慢慢降落到他的掌心,像跟羽毛划过,又痒又轻。
渐渐她将手全然放在手心。男人微蜷的手指逐渐包裹,他回握住了那双手。
那双渴望有人牵住的手。
两人未发一言,却像说尽了一生。眼神中尽显温柔与依赖。
客厅里依旧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在不断变幻。
叶平生双腿折起,脚底撑在柔软的沙发上。武元递来纸巾盒,她一遍遍拭去脸上的泪水。
“那个...”
两道迥异的声音同时响起。
叶平生示意武元先说。“厂子出了点状况,停工一星期。”
鼻音浓重的声音回答:“是相关部门下令的吗?”
武元点点头,随后说道:“但问题是产品质量问题,不是排污。所以....”
“所以那家厂的排污是合法合规的,可以排除嫌疑了。”
身旁低沉的声音:“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下个月我会辞职,直接去ASL。”
如她猜测,ASL公司就是最后一家工厂,必然就是这家厂在违规排污,并且屡教不改导致长宁河污染情况愈发严重。
“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叶平生,所以明天武元是有时间的。那他是不是就可以陪她去参加团建。
见女孩踌躇不决的样子,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如山川泉水般干净澄澈的清润嗓音:“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叶平生呆愣地盯着他。
回味从他口中说出的字眼。
我就在。
叶平生一瞬感到心安,就像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流浪之人寻到了瓦房。
那是归属,是信任。
完全的归属与不顾一切的信任。
说清原因后,武元一口就答应了。利落爽快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与思考。
“你真的不再想想?”
毕竟假装恋人这件事,总归有些冒犯。
武元眉眼含笑:“我说了,只要你需要,我就在。不骗人。”
最后一句颇有些小孩的趣味承诺。就像在说,拉钩一百年,我真的不骗人。
叶平生破涕为笑。
武元的心就在这一秒完全放下了。他心中的那块大石栓在她身上。
停滞了片刻的时间,武元离开客厅前,却止住脚步回头,勾唇一笑:“那晚安,女朋友?”
那三个字似询问,却带着无尽的柔意。
叶平生付之一笑:“嗯晚安。”
叶平生躺在床上,呆呆地静望天花板。
先前的阴霾一驱而散,胸腔中被开心所填满。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的幸福感,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所给予的。
在月色中,他们陷入沉睡,陷入美梦,这一夜,是漫长却又深刻的。
早晨七点,叶平生站在基地广场,乌泱泱的人群同样在此。
这次团建是福利游玩,允许携带家属。有情侣版也有家庭款,自然占多数的是黄金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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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族。
叶平生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又低头看看手表时间。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周盺怡松开孟礼的手,走到她身边。“你看什么呢?”
“等人。”
“你能等谁啊?”
叶平生一瞬脱口而出:“男朋友。”
周盺怡下意识的大嗓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叶平生捂住她的嘴,做个嘘声的动作。
“你干嘛一惊一乍的,这主意还是你给我出的。”
周盺怡咬牙切齿,几乎是紧咬着腮帮子说:“我是叫你找个人假扮,没让你直接给我搞个一夜情!”
叶平生嘟囔愤愤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算了不和你说了。”
负责人通知上车了,叶平生在原地轻跺脚,他到底去哪了,都快发车了。
“小叶,咱们要走了,你等的人来了没?”
车里的人众说纷纭。
“她能等谁啊?”
有人观察到基地人数的缺失,“哎彭一逾也没到呢,她不会在等他吧?”
“你别骗我,他俩竟然是真的?”
远处传来呼喊的少年音,叶平生大手一招。
某个同事推醒一旁早起昏昏欲睡的人:“我靠,你看他俩真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车内再次喧哗起来。
仔细一看,彭一逾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男人一身灰色休闲运动装,挺拔的身姿,乘着初升的朝阳奔跑,松散的头发,充满青春的气息。
“那男生好帅啊!”
“看起来不过20出头,不会是小叶她弟吧?”
“挺年轻的,应该是家人吧。”
彭一逾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地上车了。
武元走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对不起,我迟到了。”
叶平生拉过他的手:“快走吧,大家都等急了。”
走上车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们身上,但无一不是打探审视的眼光。
周盺怡帮她占了后排的座。因为先前两人见过的缘故,便礼貌地互相点头示意。
叶平生坐在过道旁,武元坐里边。
只是一扫车内的男女,全都是女生坐里,男生靠外。
叶平生旁边的同事偶尔瞥头看向二人。只见男人呆滞地望着窗外,叶平生垂首玩手机。
没有一点亲密的动作。
那个同事是位年轻女性。观察许久后,她似是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小叶姐。”
叶平生侧首瞥了一眼,取下耳机。
只见年轻女孩说:“你可以把你弟弟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因为两人之间的疏远冷漠,她下意识将武元划分到了叶平生的家人身份。
叶平生轻笑,摇头摆手:“恐怕,不行。”
女孩声贝竟大了几声,存在几分不满。不服气地努嘴询问:“为什么?”
薄唇张合,慢慢吐出话语:“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女孩瞪大了双眼,很大的一声“啊”,再一次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连睡梦中的人也被吵醒,正看向他们这边的情况。
“他是你男朋友??!”
语气激动,声音洪亮,全车的人都听见了。
22. 温泉
周盺怡一脸幸灾乐祸,在前座回头,故作震惊的调侃:“哟,这是师妹的男朋友啊!”
刻意强调了男朋友三个字。
从这天起,再没人传过她和彭一逾的闲话。
孟礼头倚靠背,侧目问她:“你先前真不知道?”
周盺怡闭眼憩息,“怎么可能。”
孟礼若有所思,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她有男朋友了。】
随后熄灭屏幕,回牵住周昕怡的手。
旭日的暖黄照进车里,洋洋洒洒,铺落一地,起早的人在车上睡了个回笼觉。
一场闹剧结束后,车内尤其安静,静得仿佛只剩下呼吸声。
叶平生转头盯着武元怀中的袋子,指了指:“你买了什么?”
武元从袋里拿出好几样东西,有话梅,陈皮,风油精,晕车贴晕车药。
还有一瓶柠檬味的水溶c。
叶平生拿过瓶装饮料,“你喜欢喝?”
“不是,网上说晕车喝这个有效。”
因为昨天她在客厅和周昕怡打视频,随口吐槽几句坐长途晕车,有点不想去。
他全都听见了,还记在了心里。
“所以你是因为买这些东西才耽搁了那么久?”
武元点头。
叶平生楞了一下,扭头看向窗外,树叶飘落,一地枯黄。秋风划过,行人瑟缩着肩膀前行。
又是一个秋,只是今年,好像尤为不同。
女孩低垂眼眸下的粉唇微扬,笑得并不热烈,淡淡的,但心里是热的暖的。
武元同样在颠簸的车上陷入睡眠。叶平生觉浅,在车上不太容易睡着。
九点,太阳已完全露出它的真实面目,此时车内因为阳光,温度上升了不少。
她撇头一看。眼皮颤巍巍,你能想象到他的眼睛或许在不停的打转。
又细又长的睫毛形成一层影子在面庞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
司机一个停顿,那颗微微侧过的头完全倒在她的肩膀。
软软的毛发擦过她的肌肤,像初春的花粉拂面,溢过花的清香,慢慢地给你的脸挠痒。
二人的影子照在地下,叶平生注意到脚下影子,她盯着影子的走动与方向,伸出那只手。
人与影子的动作合一,光影之下,那双手慢慢抚摸男人的脑袋,一下一下。
时不时叶平生还会观察武元,生怕下一秒被抓包。
司机一个急刹车,惊醒了车内的大部分人。有人还在愤愤吐槽。
负责人站起身大喊:“大家,武宁山到了!拿好咱们的物品下车。”
这种团建活动费体力,年事已高的老师没来,平日在基地蜗居的苦命实验人都彻底放飞自我,畅快地玩一次。
负责人是基地里最年长的师兄,宋老指定的带队人。
烈日下,他扯着嗓子喊:“大家安静一下!虽然咱们宋老师没来,但这次的团建他为我们安排了所有的活动!”
大家叫苦连天,听说先前有一次团建也是由宋老安排,但活动都是费体力且枯燥的。
听到这,大家按耐不住地叫苦连天了。有的甚至假装背起包说要打道回府。
逗得在场人哭笑不得。
负责人一脸没办法,云云这是老师安排的。就算你们不喜欢也得玩。
第一项活动就是攀爬武宁山。
师兄还特意买了个关子,“先到山顶的人有特别奖励!”
原本蔫了的众人瞬间打起鸡血,前仆后继的。
“冲锋陷阵”大多是单身人士,情侣及家庭组合慢悠悠地踏上台阶,散漫而随意,一副你自便的样子。
武元时不时回望身后缓慢的叶平生:“还好吗?”
刺目阳光下的女孩,嘴唇发白,小脸仿佛没血色,即使做了措施,叶平生还是晕车了。
她感到胸口闷闷的,胃里翻江倒海,吞咽的唾沫在不断积累,想呕吐的欲望更加强烈。
她喝一口手上的饮料,那股恶心感缓解了许多。
可依旧是头晕目眩,加上高温天气,她现下寸步难行。
她已经很久没坐过长途了,每天就是两点一线,不是家就是基地。
上次的长途,还是在18岁上大学那会儿,为了省钱,选择了硬座火车,一天一夜,她吐得昏天黑地,在旅馆都分不清昼夜。
那次长途,她足足缓了三天。
武元前行的脚步停下,走回到她的身边。
本想搀扶,却被一旁的彭一逾抢了先:“师姐你没事吧?”
叶平生摆摆手,她现在觉得颈上的脑袋沉重如同千斤顶,甚至连摇一下都会觉得眩晕。
叶平生轻推彭一逾的手,声音细弱:“我没事,你先走吧。”
看见走来的武元,提了一声:“他会照顾我的。”
彭一逾顺声望去,男人长腿迈下台阶,眉目里的担心更盛,抿直的嘴唇。
他熟练地挽过叶平生的后肘,和声道:“怎么样?我扶你坐坐吧。”
叶平生半阖的眼皮抬,眼里装满了放心与信任。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对身边男人的依赖。
“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似自喃,可耳力敏捷的叶平生还是听见了。
只见彭一逾的脚步愈发急促,很快就消失在面前,隐入山林中。
手背感受到冰凉的触感,武元将风油精涂在手背的某个穴位,力度适宜地按摩打圈。
叶平生轻轻一笑:“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面前的男人嘿然,此刻的她落在武元眼中,就是一个病人,却依旧极力掩饰自己的不适,扯动嘴角的笑,也遮掩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叶平生欲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遭武元沉声打断:“别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叶平生拿他没办法,举过手机:“那我总得和师兄说一声吧?不然人家以为我俩半程出啥事了。”
随后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师兄还特意嘱咐她好好休息,如果实在难受可以先回酒店。给她发来了酒店的定位及预订信息。
武元打量女孩身上的斑驳树影,树荫下,树叶被风吹过簌簌作响。
两人的身影不断凑近。女孩本就白嫩的皮肤经过热晒,扑红扑红的。
他上手抚摸额头,没发烧。
叶平生身姿一滞,他的手很冰,凉爽的触感贴上滚烫的额头,水火两重天。
这么热的天,他怎么一点汗都没流,体质还真特别。
他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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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打车去了酒店。是武宁山上一家有名的度假酒店。
师兄订了好几个房型,前台一看两人同行,直接就把他们带去了豪华大床房。
叶平生打开门一看。一张大床映入眼帘,本想叫前台换成双床房。
但又想到,他们不是情侣吗?住双床房会不会奇怪。
但又转念一想,谁规定,情侣必须睡在一张床上。
最后她还是找了前台换成双床房。
服务员还给她推荐了酒店里的各种项目。桑拿,spa,温泉应有尽有。
她选择去泡温泉。
是武宁山特有的山川温泉,这年头纯天然是热潮。
她披着加厚款浴巾走到温泉池边,浴巾下是紧身的泳衣,伞状裙摆下是一双笔直白皙的腿,收腰的设计显得腰肢紧致有形。
蝴蝶背后挂着两条细细的带子,脆弱得一扯就会断。
她脱下浴巾,沿着阶梯走入池内。她划着手慢慢来到池中央,雾气腾腾,水面上荡起层层水纹。
“你干嘛跟着我来?”
坐在池边摇椅上的武元,蓝色桑拿服,两腿向外撑开些许角度,慵懒地向后一靠,眉间放松:“怕你晕倒在池子里。”
叶平生回怼道:“才不会。”
四肢百骸都涌入温热的泉水,仿佛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呼吸,舒爽畅意。
“啊!”
一声尖叫在雾气缭绕的池里发出。
武元警惕心起,不断喊着叶平生,可丝毫没有回应。
他脱下上衣下了池子,大手一拨,涟漪阵阵。
“叶平生,你没事吧?”
这个池子很大,他不断向前划去,才发现池中央的热气最盛,薄烟缓缓上升,令人看不真切。
倏然脚下被某样东西缠住,五指的紧攥他的小腿,他顺手往下一捞。
一个人出水而现,乌黑的长发尽被打湿,披在后肩,热气烘得小脸粉嫩,本能的反应令叶平生顺势揽过武元的后颈。
而武元原本撑在胳肢窝的手也下移到腰上。
两人四目相对,在雾气的遮掩下,两具身体纠缠,中间毫无空隙。
在水中的漂浮感尤其真切,热气弥漫在四周,迷了景色。
仿佛也迷了眼,迷了心。
相看无言,叶平生一寸寸目光向下。
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轻薄的嘴唇,他的嘴唇并不很单薄,反倒有种肉感。
气体化成水汽,留在男人的脸上,此刻他的唇是湿润的。
她竟鬼使神差地慢慢贴近,她突然很想试一下。
那张嘴唇是否有果冻的触感。
武元感受到女孩愈来愈近,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精瘦的肌肉如同贲发的火山,下一秒就要爆炸。
放在细腰上的手在慢慢缩紧。
他从不会感到热,水灵不会有温度。
可现下的他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心被烧灼一般,又热又烫。
他低沉的嗓音出声:“叶平生,你确定?”
叶平生渐渐靠近的身体却停了下来,阖上的双眼也蓦然睁开,却无意落入武元那双眼。
那双充满欲.色的眼。
明明你也想不是吗?
23. 吻他
叶平生反复打架的脑子,在最后一刻有了结果,“我不管。”
她不管,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吻他。
武元听见这话,嘴角一勾,一时从被动化为主动,大掌一揽,柔软贴在他的面前。
习惯了池中迷蒙环境,他也逐渐看清了,女孩闭上眼,向她凑近。
武元呼吸一促,他何尝不想沉沦。
两人的距离一寸一寸在靠近,他感受的女孩的气息,呼吸,心跳。
“平生!”
日式门被一下拉开,秋风吹进,一下散开了浓雾,瞬间清明。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周盺怡的声音一下打断了所有的暧昧温情。
叶平生缓缓睁开眼睛,一扫先前的欲.望。
她推开了面前的男人,眼神清明,“对不起。”
说完她从池中离开,全身湿透,裙摆不断滴水,滴答滴答。
先沉溺的是她,如今抛下他,全身而退的还是她,当他是什么。
狗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男人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道不清的忿怒情绪在心中蔓延开。
叶平生拖着沉重的身体跑回房间。房间门口遗留下水渍。
她换下衣服,花洒喷涌而出,磨砂窗内曼妙的身体。
同样弥漫的雾气,温热的水。可心境截然不同。
在池中的她是胆大妄为,那么此刻的她,懊悔不已。
她怎么敢做这种事了。不是恋爱关系,却想吻对方。
她这算渣女行为吗?
顺着水流洗涤面庞,现在她要考虑的是,要怎么面对武元。
换上珊瑚毛连体睡衣,足够保暖。宜城的秋加上处于山区,温度一降再降。
叩门声响起,叶平生开门,是周盺怡。
她随即转身回到沙发上,身子蜷缩,将手脚完全包裹住取暖。
每到秋冬,她的手脚就会发冷,尤其是洗澡后更明显。
之前看过中医,说是体寒体虚,要慢慢调理,本来她身体就不好。久而久之,也不太管了,反正有办法暖手脚就行。
周盺怡进门差点被水渍滑倒,叶平生刚想提醒,结果下一秒她就“中招”了。
她像个私家侦探,先从水渍开始探查,接着是厕所,然后就是床榻。
叶平生狐疑:“你干嘛?”
她一屁股坐到床上,发现床头边上两个行李箱,向外指了指:“这水渍不会是......”
“打住!别乱想别乱说。”
周盺怡手动拉链闭嘴。又想起刚刚的一幕:“我那叫阐述事实,我都看见了。你其实不用害羞。”
以过来人的经验长篇大论说起来。
叶平生左耳听,右耳出。空洞的眼神,开始发呆。
她脑子里装的全是温泉池中的场景,她就这么离开,也没看见那时他的表情。
是庆幸呢还是失望。
她从沙发起身坐向床铺:“我刚刚,差点就吻了他。”
周盺怡笑眯眯,敬佩地竖起大拇指:“你行动力太绝了!”
“可是我们没确定关系。”
“啊!?你们是唇友谊?我说的是嘴唇的唇。”
叶平生眉头紧锁,双臂舒张向后躺去。枕头柔软还附着淡淡的檀香,明显是用特制香熏过的。
“你说我用怎么面对他?”
她后悔地抓过乌发,一头散乱,心也跟着混乱了。
“能怎么办,坦诚相待,说清楚内心的想法。”
内心的想法,她对他是什么感情呢。
一幕幕场景如走马灯重现。
一开始他说自己没有家,后来他们合租了,还养了一只小猫,他们都有了新家。
他会因为自己想吃美食就学着做,会挺身而出维护她,会关注到她的情绪,会因为担心而来接她下班。
他说,我觉得你需要陪伴。
他说,只要需要,他就在。
他问她的那句,是否确定。
或许刚刚的叶平生会迟疑会犹豫会逃避。但现在的叶平生想清楚了。
她确定。
她确定自己想吻他。
她确定自己对他与别人不同。
她确定,她就是喜欢他。
她喜欢武元。
“师姐谢谢你,我知道我的答案了。”
女孩穿着一条连体睡衣就跑出了酒店。
“欸倒是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啊!”
即使跑出门外,她依旧听见了周盺怡的话语。
她的答案是,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他。
她回到原本的汤池,空无一人。
她又在酒店里四处寻找,都没看见他。刚刚跑太急,没来得及拿手机。
基地的人陆陆续续从餐厅走回,爬山活动早已结束,领队的师兄瞧见在酒店大厅四处打转的叶平生。
上前问了一声:“平生好点了吗?”
叶平生颔首,眼神却往别处瞟,心不在焉。
“你是在找你男朋友吗?”
她迅捷地收回眼神,目光落在师兄身上:“对,你看见他了吗?”
“我刚刚看见他去酒店的小清馆了。”
小清馆是酒店内的一家自营清吧。
她从大堂乘电梯去负一楼。酒水娱乐都在负一层。
电梯门一开,孟礼和她打了个照面。欲擦肩而过,孟礼却叫住了她。
“言之,和你是什么关系?”
叶平生皱起眉头,停下脚步,不悦一闪而过:“前任关系。”
“怪不得,他对你念念不忘。”
“那是他贱。”
说罢叶平生潇洒转身。
她从远处就看见了卡座上的武元。他换上了便服,一个人喝酒。
她抬起脚步,却看见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坐在他身边。
叶平生顿住,不再上前。而是坐在吧台上。酒单一瞥,首页就是shot。
“b52轰炸机。”她对调酒师指了指酒单。
女人举起酒杯想和武元和交杯酒的姿势。
她现在真想开辆轰炸机过去,一下炸死俩。
调酒师递上一小杯,小杯里紫白分层,只见他往表面倒上些许透明液体,打火机往上一点。
蓝色火焰浮在酒杯上,尖锐的火苗端在不断摇曳。
一根吸管放在桌上,调酒师伸手示意尝尝。
她将吸管放入酒杯,与火焰同饮下这杯酒。火辣辣地烧灼嗓子,她被呛了一下。
“你先含在嘴里慢慢咽下,一下子喝难免会呛。”
原来这酒是这么喝的。
调酒师随后直接上了五小杯。
神秘蓝的火焰熊熊燃烧,生命之水的加持让火焰更盛更高。
她按照调酒师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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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含着嘴里,火焰在口内慢慢熄灭,舌尖一开始是体会到伏特加的冰冷,火焰的湮灭让舌尖顿感热烈。
这是一杯冰火两重天的酒。
昏暗霓虹的吧台,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她渐渐迷了眼,酒精的后劲在慢慢上升,越来越强烈。
单手撑着腮帮,迷蒙的双眼始终紧盯远处卡座。
接踵而至来敬酒的女人,他竟然照单全收,和谁都喝了一杯。
直到有一位抽着烟,猩红的火苗,轻薄的雾气在他的脸上。
女人猛吸一口,将烟雾全吐在他的脸上。
艳丽的面庞逐渐靠近,只见女人上挑的眼尾落在他的嘴上,气息交缠。
叶平生是视角盲区,落在她眼里的是,男女接吻,浓情蜜意。
别人吻他,他吭都不吭一声。
她吻他,就问她狗屁一句,你确定吗。
最后一杯酒,她丢掉吸管,直饮而下。
一团火焰入口,她现在觉得整个胸腔都是溢满焰火的,又烧又灼。
酒杯用力一掷在桌面,玻璃与木质碰撞,响亮无比。
她怒目武元一眼,转身离开。
男人倏地一瞥,熟悉的身影在眼前离开。他推开面前的女人,顺着身影奔去。
暗黄的灯光,昏暗的厕所,叶平生此刻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虚浮缥缈,仿佛脚不着地。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洗手台。
厕所没有隔间,一条长长的通道,是左男右女的设计。黑色的地板砖在夜色中隐没。
洗手台在左边的空处,叶平生跌跌撞撞地扶到洗手台。
后肘撑在大理石台上,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拂过皮肤封每一个毛孔,彻骨的凉。
在山区的秋天洗冷水,对叶平生来说简直就是感冒促进剂。
一喷见效。
可她就是觉得热,热极了。
喝下的每一杯酒,都积累在胃里,心里。滚烫烧心。
脚步虚浮,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都一闪一闪。光晕在眼前浮现,圈圈缭绕。
她强撑身子经过长道,却不小心迎面撞到人。
酒味弥漫,双颊通红。对方似乎也醉了酒,但比她清醒。
他伸手摸到叶平生衣服上的绒毛,“小姐,来酒吧穿这么厚啊?”
叶平生推开他:“用你管。”
男人嘻笑间,没说一句话,但却禁锢住她的手,紧紧攥住。
叶平生甩弄也摆脱不掉。
粗糙厚实的手揽过她的肩膀:“小姐,天气凉陪我喝杯酒暖暖身呗。”
她一脚往上踢,直中命根。
男人吃痛地抱头跪地,双手捂住裆部,脸色发紫。
她见状赶紧离开。
走出通道口,就见到那张脸。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是她日思夜想却又想揍一拳的那张脸。
她仰首瞪了武元一眼,用力推开他,径直离开。
却没料想到,厕所里的男人追了出来。
他一边直指叶平生离开的方向,一边喊着:“我要报警!”
武元不明所以,但还是挡在了叶平生面前。
她回首看着那张痛苦不堪的面庞,男人的脚在发颤。
奔走的冷风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打量起对方的脸,面部又红又紫的,虽然手放在大腿两侧,但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双腿在颤抖。
嘴角不由得一扬,那一脚还挺重。
24. 真心话
武元看见女孩捉狭的笑容,心下也明白了几分。
“这位先生,报警可讲究个证据定罪。”男人清冽如雪的嗓音在叶平生耳中回荡。
“我要告她恶意伤人!”
他指着武元身后的女孩,趾高气昂。
武元按下他指人的那只手,冷淡的声音下压抑情绪:“先生,你确定不是正当防卫。”
他投去一记冰冷的眼神。目光落在通道口的监控。
男人的脾气有所收敛,知道自己理亏,走之前还不忘多骂几句,叶平生冷笑出声。
“等等。”
武元走到他的身边,瞟了一眼,目中无人像个垃圾的眼神。
“和她道歉。”
男人瞬间跳脚,扯过他的衣领恶狠说道:“凭什么,老子不报警就便宜你们了。”
武元抓住他的手一把抛过,低垂眼眸轻扫皱褶的衣服。
嫌弃的眼神从上到下扫过男人全身,男人再也无法忍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视。
一拳直过武元平静的脸庞。武元一时没反应过来,连退几步。
叶平生小跑上前扶住,细长的手抚过瘦削的下巴,一扭,嘴角红肿,带着血丝。
那双透亮眼眸多了些委屈。
她轻轻点下伤口,武元立即出声:“疼。”
琥珀眼紧盯着她,黑长的睫毛扑动,嘴角微微下撇。
他这是向她撒娇?
叶平生憋住笑意,故意使点力气。
“真的疼。”
男人眉头微皱,附身在她的耳边说话。
阴暗的灯光下,他弯腰凝视,眼里倒影的面庞是她。
叶平生被盯得勾走了魂,直到叫骂声起她才回过神来。
真是美色误人。
要不是酒保拉着愤怒的醉酒大叔,紧握的拳头,不堪入耳的侮辱言语。
叶平生从身边人的口袋抽出手机,人脸识别,拨打号码,一系列操作,娴熟又自然。
“喂110吗,我要报警有人不仅骚扰未遂还恶意伤人,破坏治安。”
武元高大的身姿站在女孩身后,一高一低,叶平生护犊子模样尽显。
武元不禁弯唇轻笑,被人保护,好像还挺不错。
最后警察到后做笔录调监控,弄清了前因后果,警告了对方,并要求向叶平生及武元道歉。
警察的威严摆在那,男人道歉之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闹剧结束后,她回望身后的武元。
只见男人眉眼弯起,炯亮的眼神竟有几分希冀。
嘴角扬起的样子让叶平生拱火,用力一戳他嘴角的伤口。
笑笑笑,叫你笑。
武元疼得嘶一声。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晶莹的眼眶,委屈的神情。
叶平生装作无视,转身就走。
武元屁颠屁颠跟上前,“为了你生挨一拳,你就这么走了?”
她不再正视他的眼睛,因为那副样子会让她忍不住心软。
一心软,就会又想多。
一想多,她就想干点别的。
女孩嗔怪道:“那是因为你傻,看见他伸拳头也不躲开。”
她问前台要了碘伏棉签。房间里,武元正襟坐在沙发上,将脸凑近。
叶平生盘起腿,沾染碘伏的棉签擦在伤口处。
武元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炽热,大胆。
叶平生一开始并没关注到,一个抬眼,一不小心就落入他的网罗。
她有意避开目光,依旧专心地在擦拭伤口。
武元想,一个醉酒的人,行动迟缓,又怎么能伤到根本没醉的他。
他其实能避开,要说为什么挨下那一拳,或许就是为了现在。
现在,她在帮他擦药。
是贴心的,轻柔的。
有时人会贪心到,一刻也不想放过。
完事后,她将棉签丢在垃圾桶,欲起身离开。
武元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没什么要和我说吗?”
比如,解释。
温泉的那一瞬间,你想的是什么。
叶平生滞了一会儿,平静如水的声音:“没有。”
男人明亮的眼神暗了下来,浮现出从未有过的阴戾与烦躁。
微光闪烁,她欲言又止,最终却默不作声。
“你不说,我说。”
话音一落,叶平生的心是止不住地加速,血液奔流,手心竟紧张到微微出汗。
她依旧保持侧身的姿势。
他扭过她的肩膀,两人面对面。
叶平生忽而想起周盺怡的话,坦诚相见。
昏黄护眼的灯光下,她看见那双琥珀眼透亮。如猫眼般魅惑的瞳孔,在光下尤为美丽。
并且这双眼睛,装的都是她。
“叶平生,我...”
一道手机铃声打断,是周昕怡。
“平生,我们打算组队桑拿,你要来吗?”
对面一阵喧闹,时不时还有人起哄的声音。她就听见不知谁说了一句带家属。
她才意识到,这通电话开了免提。
她明白了周昕怡的用意。询问武元的意见。
“你愿意吗?”
“你向我求婚?”
叶平生耳根一烫,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之间需要说的那么正式吗?女朋友。”
她忘了,现在的他们就是情侣身份。
她下意识地客套反应很容易被怀疑,她心里不断暗示自己,他就是自己的男朋友。
关上房门,武元倚在墙上,黑衣黑裤,凌厉的眼尾有几分不羁,散漫的态度,慵懒的淡笑。
那双勾人的琥珀眼。
她怎么觉得,他有哪里不太一样。
她径直走向长廊,却被他喊住:“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身份。”
叶平生楞住,他却走上前,与她并肩。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嘴角勾了勾,举起两人相牵的手:“这样。才叫情侣。”
她就这么傻傻地被他牵着走。
周昕怡发来房号,1103,是最大最豪华的一间桑拿套房。
他们俩一进去,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小叶姐和男朋友感情挺好啊。”
“平生来来,坐这。”
七嘴八舌的言语让叶平生手忙脚乱。
武元抚上她的双肩,找了个位置,眉头微翘。轻轻按下,示意她坐下的意思。
一旁围观的人都嘴角带笑地看着他们的互动。
在场有单身也有情侣。家庭组的人似乎不参加。
半晌,许是沉默的气氛太过压抑。有人提议玩游戏。
“纸牌游戏怎么样?”
“得了吧,还没打完牌就湿了。”
“那就玩个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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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大街的游戏了,还玩呢。”
争来吵去,最后还是选择了真心话大冒险。
由开头的两人摇骰子,骰子数大的人为赢方,小数的人就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的问题与大冒险都由赢方提出。顺序从上一局输的人的方向轮转。
从哪个人开始呢,大家开始商讨起来。
“哎就从大师兄开始吧,正好他和彭一逾坐一起。”
最终决定从基地里年龄最大的师兄和年龄最小的师弟开始。
骰筒里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大师兄先开筒。
一揭开,所有人聚焦在其中,是五点。
没想到大师兄一开就是这么大的点。摇骰子本就是一件讲究运气的事。
轮到彭一逾的时候,所有人屏息凝神,关注点全在那个骰子随意碰撞的圆木筒中。
彭一逾本人淡定随意的模样,仿佛并不在意输赢。
大手一掀,四点。
有人大啧出声。就差一点!
“你想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彭一逾思虑片刻:“大冒险。”
“给你通话记录的最新一个号码打去电话。”
彭一逾从密封盒中掏出手机,上下滑动通话记录。“哎哎,就打第一个,不能滑!”
彭一逾凝视屏幕很久很久,依旧没有反应。他轻舒一口气。
打个电话需要做这么久的心理准备吗?叶平生心想。
随机在众人的撺掇下,旁边的人耐不住直接帮他打了过去。
嘟嘟几声后,接通了。
“喂。”是一道冷淡的女声,听上去挺年轻的一道声音。
彭一逾低声回应,却没说什么话。
对面的人等久后语气已经不耐:“彭一逾,你哑了?还是快死了?说话。”
对方的语气并不是开玩笑的调侃,是真情实感的,谩骂与诅咒。
在场的人无一不担心地看着他。
他却一脸平静地按断电话。
大家左顾右看相互打着眼色,气氛一时凝结。
还是周盺怡出面解围:“快快到谁了,小刘别以为你不出声就可以逃避,下一轮到你了。”
几局下来,也轮到了叶平生。
上一个人摇出二点。叶平生上一秒还在庆幸,结果她运气差到摇个一点。
她破罐子破摔:“我选真心话。”
半轮下来,除了彭一逾的大冒险,其他人要么是和左边的人喝交杯酒,要么是等服务员进来当场表白。
全场只有大师兄仁慈,剩下的人是专挑大的玩。
“你印象深刻的第一次是在哪?”
不愧是基地里毒舌出名的韩组长。
周围人开始尖叫起哄,有的甚至瞥向她身边端坐的武元。
她当然知道大家以为的第一次是什么,她偏偏不顺他们的意。
“在温泉池里...”
还没说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武元转过脸,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那眼神就像溺在温柔乡中,要多深情有多深情。
叶平生嘴角一抽,你跟着装什么劲。
“我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第一次尝试和男朋友一起泡温泉,衣冠楚楚的那种!”
这种特意强调的解释,落在众人眼中就是掩饰。
叶平生说完,脑子里却又浮现当时的情景。
面上一红,余光瞥了瞥他。
25. 名分
倏尔忽感一阵眩晕,脑袋一沉,连带面前的人脸相互重叠,模糊了视线,一声惊呼下,她顿时没了意识。
叶平生就在武元眼皮底下,直直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她已躺在床上。房间中空无一人,头疼欲裂,浑身都觉得不爽利。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人回应。
眼前一黑又一黑,她起身起得急了些,现在感到眼冒金星。
躺下没多久就听见门口刷卡的声响。她转过身,武元拎着食盒。
他顺手倒了一杯水递来:“还难受吗?”
叶平生摇头后却又点点头。
武元忍俊不禁:“还是不舒服?”
“比之前好多了,就是还有点头晕。”
武元抿直唇线,缓缓启口:“叶平生,酒后桑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不知道吗?”
语气冷冰冰的,脸色也是冷冰冰的。
他是生气吗?因为她?
叶平生低垂脑袋,机械地点头,她一下子就忘了。
转念又想到:“那还不是你的错。”
武元从唇间溢出笑,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又怪我了?”
“如果不是你跑去清吧和别人卿卿我我,我用得着一气之下喝了这么多酒吗。”
他忽而凑近,身上的木香味再次四溢,沾满了她全身。
那双眼睛紧盯着她,眸中含起无尽的笑意:“所以,你吃醋了,嗯?”
尾音低沉却富有磁性,一双琥珀眼勾人,仿佛装满所有的深情。
嘴里不断重复询问的时候,身体在不断靠近,温热的气息吐在脸上,莫名觉得脸上发烫,红了耳根。
叶平生张口不知所措的模样,令武元更轻佻几分,清润干净的嗓音,却带着一丝的哑。
眸内笑意依旧不浅:“胆小鬼。敢做不敢当。”
激将法的确刺激到了叶平生,女孩不服气地回怼道:“谁胆小鬼,谁敢做不敢当,我就是吃醋你又能怎样!”
说完她才意识到,急忙捂上嘴,内心懊悔万分。
啧,着了他的道。
他哂笑,嗓子却比先前更暗哑:“不是我对你怎样,应该是你要对我,怎样。”
跟说绕口令似的,什么这样那样。
叶平生还没反应,武元就一把扯过她的手,没有很用力,但奇怪的是,这股力道直接让两人近在咫尺。
他将她的手一掌拍到胸腔,近乎勾引的低沉声音说:“比如,打我?”
她迅速抽回手,呵斥道:“你变态啊!”
“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吗?”
叶平生一愣,滞了片刻才回应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合着你不是人?”
真是奇怪了,她都有点怀疑面前的武元是不是被掉包了。
一副男狐狸精的勾引样。
心中这个想法渐渐蔓延,她伸手摸了武元的脸,掌心靠近他的脸颊,还用拇指与食指并夹轻捏。
这小脸蛋还挺软的。
叶平生还沉浸在捏脸的趣味中。武元却一反常态,主动蹭了蹭她的手,又细又长的睫毛在颤。
和满满的动作神情如出一辙,一只乖巧的猫咪。
眼皮上掀,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抚摸间他越靠越近,眼神下移到她的嘴上。
厚实温热的指尖在摩挲她的嘴唇,一下一下,视若珍宝的眼神。
两人气息混杂在一处,越缠越乱,越缠越紧,仿佛无形中有一张密网遮盖其中,令人喘不过气。
“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唔。”
叶平生睁大的双眼看着那张脸贴近,毫无空隙。
他亲在她的嘴角处,一点一点慢慢挪到她的唇,却在相贴的那刻,微微拉开距离。
直起身抬眸,问她:“你愿意吗?”
是她先前问过他的话。
突如其来的吻令她大脑一片空白,却又想起温泉池里。
她想,她是愿意的。
迷糊间的一个点头。
这次他吻在了唇上,一开始,又急又厉,她有些缓不过气。
后来他渐渐缓了下来,小鸟轻啄一般,一个又一个的吻落下。
那双手紧握住她的后颈,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耳垂。
叶平生主动调整姿势,将近190的个子,如今俯下放低身姿。
她直起身,双膝得抵在床上,才能与他同高。
调换姿势的意图被他知道后,却跌入一个怀抱。
她坐在他的腿上,侧身被迫仰头承受,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
温度在缓缓上升,他仍在不断向里探索,贝齿里仿佛溢着醇厚的酒香。
本想浅尝辄止,却发现,食髓知味过后,便不想停下来。
叶平生抵住他的胸膛,两人停止了纠缠。
武元望向那双氲氤水雾的杏眼,脸颊浮现绯色,气息不稳。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武元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唇友谊?”
叶平生典型的嘴比脑子快,但严格来说,接吻前他们就是纯友谊啊。
只是此纯非彼纯。
武元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发出一声冷笑:“吃干抹净,不想负责?”
叶平生:???
她着实冤枉啊,她什么时候说不负责了?
谁知他又酸溜溜地补充一句:“行,三分钟热恋嘛,我懂。”
叶平生忍不住说了句:“欸,你现在很不对劲。”
“哪不对劲,我一直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某个不负责任的人。”
他是在阴阳怪气吗?
叶平生过去戳了戳他的脸,歪头看他,强行用手扭过他的头:“你这是索要,名分?”
最后二字试探的语气。
武元不知哪根筋搭错,竟忿忿反问道:“我索要?”
见对方依旧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气得离开了房间。
留下独自凌乱不知所以的叶平生。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小心眼还爱吃醋的一个人。
当初她“捡”到的难道不是一个体贴温柔,进退有度的室友吗?
短短不到一年,他变化这么大。
果然大环境改变一个人。
叶平生打算挽留的,谁知一出门便不见了人影。
今晚怎么就那么糟心呢,她烦躁地胡乱挠头发。
本想去找周昕怡,结果敲了几声的房门也不见开。
打了电话,她说和孟礼出去玩了。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叶平生一个人在走廊上晃荡,却不料遇上了彭一逾。
他穿的一身黑,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全副武装的样子,好像不想被人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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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观望了好半会儿才认出来。
“彭一逾?”
少年循声望去。
“师姐。”声音懒洋洋的,身上一股慵懒劲。
“师姐你没事了吧?”
她想起来桑拿房的时候他也在。
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晕就晕,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她讪讪笑着说:“啊早就没事了。”
她的眼神乱飘,思绪有些不在状态。
因为脑子里全是武元说的话。
“师姐喝一杯?”
彭一逾邀请她去小清馆。
叶平生当机立断就拒绝了。
她现在觉得小清馆和她磁场不和,要不是去那喝酒,就不会遇见骚扰,也不会桑拿晕倒,更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的荒唐事。
“我们去餐厅吧。”
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餐厅应该也没什么人。
彭一逾自然不会拒绝。两人来到餐厅,各点了一杯饮料。
彭一逾只点了杯冰水。还特意吩咐多加冰。
叶平生看着那杯冰块满满的水:“这个季节和冰水对身体不好。”
“习惯了。”
简单的一句回答,面上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的神情。
聊了几句后,餐厅里来了一家子人。
一对夫妻和两个男孩。两人身高大差不差,瞧去都是初中生的年纪。一番对话下来,原来两人就相差一岁。
红衣服的是弟弟,白衣服的是哥哥。
只不过夫妻俩似乎更宠爱弟弟,一脸宠溺,会认真听弟弟说的每一句话。
反倒哥哥,存在感不强,在一旁默默听着。
“都是孩子,怎么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呢?”
彭一逾注视远处的餐桌,喃喃自语。
叶平生随口回答:“人总会给自己喜爱的物品分个高低。”
“孩子在他们眼里,是物品吗?”
少年的声音不大,垂首低眸,餐厅的暖灯洒落在他的身上,却看不出半点暖意,只有无限延伸的落寞。
叶平生内心触动,忽然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幕,她的母亲打了他一巴掌。
一个利落毫不犹豫的巴掌。
从一开始见到那个家庭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嬉笑的一家,可叶平生发现,他看的只有那个在父母身旁被忽视的哥哥。
或许,他带入了哥哥的角色。
“大家都说只有不爱父母的孩子,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可我觉得,父母也是人,既是人,便会有私心。”
“有了私心,这碗水便端不平。”
女孩的声音干净剔透,如春风般轻柔却又不失力量。
她又缓缓继续说着:“这世界,糟糕的人太多。所以,糟糕的父母也不在少数。我们能做的,只有好好对自己。”
彭一逾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是第一个和他说,世界上也有糟糕的父母,而非都是孩子的问题。
“师姐,那你的父母呢,他们对你好吗?”
叶平生一怔,似乎一句话又将她带回青山脚下的小村子,回想起不堪的记忆。
桌上的电话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你去哪了?”
是武元打来的。
“我在餐厅,我和......”
还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26. 强迫
她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下一口,弯唇轻笑:“我妈妈,是个特别好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
听出她有意将父亲这个角色略过,彭一逾自然不会追问。
少年也附和答道:“我只觉得,我是个好人。”
叶平生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抹不知所措。
她没办法去安慰他,因为谁都做不到感同身受。
两人闲聊了一刻钟。彭一逾便注意到门口的武元。刚想开口提醒对面享受甜点的师姐。
只见男人一个箭步就冲到他们的面前。
没错,几乎是跑着的。
“叶平生,刚喝酒晕倒,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继续喝呢?”
语气冲冲的,直往人心窝上戳的气话。
就在两人还在发蒙的状态下,武元将叶平生从椅子上拉起,牵起手就强硬带走她。
彭一逾呆愣愣地望着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
武元带她走出餐厅,推开楼梯间的门,叶平生只感到一阵力量的拉扯,她的背脊就靠在了冰凉的墙上。
她被迫仰起头,承受怒火,他撕咬嘴唇,又狠又凶,还带着急不可耐的烦躁。
生硬地撬开口齿,津液交混。
一只手扯过她的腰,另一只手禁锢住后脑勺。
硬生生地把她拽进怀中,拼命地想要揉进骨血。他有意地又咬又啃。
“嘶。”
他咬破了她的嘴角,嘴里逐渐蔓延血液的腥味。
她用尽全力推开武元。可那道胸膛滚烫精壮,她怎么也推不开。
一气之下她屈起大腿,往他腹部一踢。
恼怒之下的力道丝毫没收敛。这下他才愿意放开她。
武元手捂腹部,才发现面前的女孩头发松散,衣服褶皱得不成样子,原本粉嫩的嘴唇被蹂躏得娇红。
胸口上下起伏,眼眶泪水打转,氲满了水雾。
武元看见那双发红的杏眼,一下就慌了神:“对不起。”
叶平生大力推开他,贝齿打颤,微微张口呼吸,声音都忍不住哽咽:“你不能这么对我。”
武元拼命想抓住那抹离开的身影,结果,他连衣角也没能碰到。
她就像一阵风,风过无痕,独留他一人站在黑漆的楼道口。
他凝视女孩离去的方向,暗下了眼神。
放置腿间直垂的双手握紧成拳,骨节泛白。
掌心的刺痛感传来,清醒了失控的情绪。
叶平生回到了房间,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干呕,脖颈青筋突起,脸色通红,仿佛要把胃中的所有东西吐清。
打开水龙头,凉水倾涌而出。
一波又一波的冷水拂面,内心的慌张与不安才微微缓解。
漆黑的空间,强迫的举止,她真是怕极了。
她怕再一次听见那个声音。
她明明早就走出来了不是吗?她亲手拆毁了那个木屋,再也不会有那种事发生了。
她喃喃自语,用各样的言语说服自己。
但人的情绪是脆弱的,她还是忍不住哭出声,坐在床上,双手掩面,泪水夺眶而出,湿了一片。
肩膀上下抖动,从骨子里冒出的发寒,铺天盖地向四肢百骸袭来。
她用棉被包裹自己,将自己置于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
一个只有她的空间。
“阿生,睡着了就不怕了。睡着了,一切都会过去了。睡吧睡吧。”
她仿佛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温柔地哄着她,拍拍她的后背,给她唱首歌谣,用蒲扇给她扇风。
眼前的灯转啊转啊,星星点点,就像妈妈手边的那盏煤油灯。
渐渐糊成了光晕,随后,她的世界一片漆黑。
凌晨,窗外的秋风瑟瑟,山区的虫鸣声四起。
皎洁的月色透过缝隙照在房间,一地的月光,照在床上包裹紧密的一团身体。
武元回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只剩下门口处的小灯依旧亮着。
顺着月光,他看见了床上的白色团子。一窝地躺在那,侧身沉睡,只瞥见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
他蹑手蹑脚地走去,屈膝蹲在床边,借着那抹淡淡的月光,依稀窥见男人眼下的愁闷。
他应该收敛情绪的,可看见她和别人谈笑风生,对自己就只是逃避与缄默。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把她带走。
甚至发了疯地想把她困在身边,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全身上下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
有时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自从对她产生念头,他的力量就失控了。
连带他。
一切都失控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叶平生一个翻身,仿佛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
武元忍不住触碰她的面庞。她的睡相很文静,喜欢把自己蜷缩起来,必须要抱着另一个枕头。
他听说,这是因为一个人没有安全感。
指尖轻轻抚过,如待珍宝的眼神。
叶平生回牵住他的手,肌肤蹭着他的掌心,嘴里叨叨,武元听不太清,只听见了她在叫妈妈。
只言片语中,他觉得,她好像不幸福。
她的眉头总萦绕着无尽的忧愁,望着某一样东西,某一个人时,就像透过他们在回望着什么。
星星划落,虫鸣歇了声,深夜时分。
男人单膝跪地,虔诚而又珍惜地吻过女孩的手背,眼神中溺了无限的爱意:“叶平生,晚安。”
晨起,山区的阳光经过树叶层层过筛,早已没那么刺眼。
打开手机群里有新的通知。原本今天是团建最后一天,下午就该启程回去。可是现下又新加了一个项目。
这次是去宜城有名的主题游乐园。
奇怪,这家主题游乐园离度假酒店很远,怎么会临时通知去。
一出门就碰上周盺怡,眼底乌黑,满脸倦色。
她忍不住问道:“你昨晚做贼去了?我敲了你好久的房门。”
“哦,我昨晚和孟礼出去了。”
见她衣服已经换过的模样,无意瞥见脖子上的斑斑点点。瞬间秒懂了。
敢情不是去做贼,而是去做饭。
“你看群里通知没?”
周盺怡手指滑过屏幕:“看见了,好奇怪怎么又多加了一个项目,而且价格全免,说是给大家送的旅游福利。”
她怎么不知道宋老师这么大方。
周盺怡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不玩白不玩。反正全免,你就敞开玩吧。”
也是,免费的午餐最香了。
“帅哥室友呢?”
周盺怡打量她身边,甚至瞄了眼房间。空荡荡的房间只有白花的窗帘随风飘荡。
叶平生轻描淡写地略过:“出去了。”
去哪,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们之间又有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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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阂。
周盺怡眼尖地发现叶平生的不对劲,以及反常的情绪。就知道这俩人,有情况。
“你们,吵架啦?”
叶平生别过脸,走回房间:“没有,什么都没事。”
周盺怡始终跟在身后,老生常谈的口吻:“说没事就是掩饰,而掩饰就是发生了最大的事。”
她回过头,只觉得她歪理一套一套的。
“说说嘛,我现在也算过来人了,说不定能给你点经验。”
然后,她将前因后果,前前后后都讲了个遍。
周盺怡越听越上头,几番情绪上头对她动手动脚,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无奈叉腰扶额,没想到有一天,能在她眼里看出对她的嫌弃。
“叶平生,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恨不得白眼翻上天。
叶平生:??我犯天条了?
她轻弹呆坐在床上的叶平生:“你是不是傻,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铁定喜欢你啊。”
她又不是傻,她当然知道武元喜欢自己。
问题是,她在犹豫,捅破这层窗户纸,对他们真的好吗?
假如以后吵架甚至闹到分手,两人还在同一个屋檐下。
还有他们探查的事情还没水落石出,恋爱会不会影响他。
还有好多好多。
她对两人的以后有无数的顾虑。
“你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当下是当下,未来是未来,假若你所想的都成真了,你又能阻止什么?”
是啊,人在命运面前,微小如蝼蚁,半点不由己。
“所以平生,放下你心里的戒备感,告诉他,你真正的心意,我们只看当下,不求未来。”
“真心,曾拥有过,就很值得。”
后来,周盺怡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全然不知。
放空的脑袋装满了她的一字一句,也都听进了心里。
坐上归程大巴车时,武元再次姗姗来迟。
他依旧坐在她旁边,也许他不知道,那是叶平生特意为他留的空座。
一如当初,他又递来那瓶水溶c,上次是青柠味的,这次是西柚味。
他闭口不言,线条分明的侧脸多了些冷硬感,车内的光影显得他的眼睛炯炯有神。
片刻,当她再扭头时,他已经睡着了。
弯曲的路让车总在不经意间颠簸,布帘的缝隙透出碎光,两人的影子倒在过道。
女孩的低马尾像一束花,自然披在后肩。
不得不说,他很好看,好看到她觉得他的影子都能看出比例极好。
无聊了一路的她,玩起了影子。
一会用手在他头上比个兔耳朵,又扮成一只狼,将他的面庞吞吃入腹。
倏而,武元茂密的头发松散凌乱,突然想起家里的满满,炸毛起来也是这样,像一颗狮子头。
想到这,嘴角一弯,透过影子,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脑袋。
高挺鼻梁的弧度优越,鼻骨硬朗,食指宛如滑滑梯,在影子上描绘出他的一肌一容,乃至骨骼的线条。
他其实混血感很重,眉眼深邃。
有时候她总怀疑他到底从哪来,从未听过他讲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
可所有的疑惑与不解,总在他不经意的关系与细节中,分崩瓦解,溃堤千里。
师姐说的没错。
一切不在于未来,而是当下。
27. 乐园
一行人到达主题乐园的时候已是下午5点。
彩霞染红了整片天空,渐变色的云层在天边游荡,卷起的风漾起了裙角的皱褶。
叶平生今天穿了一件浅蓝挂脖裙,收腰的绑带正显出腰线,下摆挂上橘红的霞色,乌黑的发丝也在光下熠熠生辉。
光滑洁白的肩骨凸起。侧辫令她整个人多了一抹温柔恬静。
她举起手机拍下晚霞,眼中装着无限的云彩,那双杏眼灵动可人。
嘴角漾起的那抹笑意增亮了周身的气质,像一幅美丽的中古油画,绮丽神秘,让人忍不住欣赏与探寻。
武元不禁看呆了神。
让人震惊的还是,师兄说已经订好了酒店,就在主题乐园里。
有人目瞪口呆:“师兄啊,一晚可不少钱啊!”
只见大师兄一脸平静地说:“不用担心,都报销了。”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这次行程来的蹊跷时,家庭组的孩子们已经嚷嚷着要体验设施。
一旦有人开了头,大家便各自去玩的项目了。
叶平生站在霞光下,乐园里一只玩偶熊过来互动。
大熊在背后轻点她的肩膀,递上一颗糖。粉嫩的糖纸上是小熊形象。
布偶熊是乐园里出名的玩偶形象之一。
叶平生笑着接受糖果,布偶熊伸出熊掌,她原以为是握手,谁知道布偶熊做绅士跪地状,蜻蜓点水吻过她的手背。
武元见状,不由得上前,心下莫名地一紧。
随后它又凭空送给她一只玫瑰。
叶平生接下后,布偶熊便离开了。
玫瑰花香扑鼻,四周溢满了香味。
武元走到身旁:“它怎么只送你一个人?”
叶平生观望四周,确实,有许多女孩在附近,它为什么只送了她玫瑰。
望着布偶熊举步艰难的高大背影,转头回答武元的疑问:“它看我好看呗。”
“倒是你,连只布偶熊送我玫瑰花你都吃醋?”
女孩审视的眼神落在武元身上,揶揄的语气,面带笑意。
武元耳根微烫,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回答间竟磕巴了几句:“哪、哪有。”
昨天不还霸王硬上弓,怎么今天又变纯情少男了?
男人心,海底针。
人群潮涌,过山车的滑轨声,海盗船的摇摆,尖叫声四起。
叶平生皱着眉头,其实她有点恐高,逛了一圈下来,也没找到适合她的项目。
偶然瞥见一家装饰华丽的店,许多女孩走出都穿着一袭公主裙,是女孩们小时候喜欢的蓬蓬公主裙。
她被橱窗里一件鹅黄公主裙吸引,便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主题换装店,大部分都是公主裙。小部分是各类的角色服。
她询问店员,橱窗那件公主裙可不可以试穿。
店员介绍,那件公主裙是手工品,可以试穿,但一天的费用比其他都高上几倍。
叶平生笑着表示并不介意。
店员邀请她去了试衣间。武元坐在沙发上。
鹅黄色的公主裙叠了好几层,一层棉一层绸面最后一层是纱裙。腰间嵌着几颗碎钻。
布帘一拉,映入武元眼帘的女孩,抹胸式礼裙,生机富有活力的鹅黄色多了丝少女的俏皮感,白皙无暇的肩膀。
店员特意打理过的长发微卷,灯光下乌黑发丝仿佛都透着一抹光。
美丽动人,让人挪不开眼。
她轻轻一笑:“好看吗?”
武元清冽的嗓音,沁人心脾的温润:“很好看。”
店员见状说:“先生也可以换上我们的服装哦。”
后来武元换上了一件与她相配的骑士服。
小时候喜欢披床单当公主的梦想,长大后实现了。
因为礼裙昂贵的原因,店员告知只能在几家主题馆的范围内活动,不能随意走出游乐场。
叶平生本就觉得裙摆过于累赘,也没想走去哪。
最后她只要求店员帮他们拍张照。
三百米外就有一个音乐喷泉,欧式白漆的喷泉池,水柱随着音乐的变化而喷涌上升。
她和武元站在建筑前,乐园霓虹亮起,远边夕阳渐渐落下,剩下的那抹晚霞勾勒在女孩的衣裙。
店员拿起拍立得,咔嚓一声,白色相纸从机中吐出。
叶平生把相纸塞进武元的口袋,见他一愣,张口解释道:“热成相原理。越热越快成相。”
随后又叫对方多拍一张。
换下衣服后,她拿着两张拍立得相纸,一张是她伸长手比耶,满面笑容,武元面色严谨地望向镜头。
另一张是她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武元侧首,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她将两张相片平摊掌心,询问武元想要哪一张。
最后武元选了她摆pose的那一张。
她问:“你为什么选这一张?”
只见他稍加思虑回答:“因为,那张你笑得最开心。以后我不开心了就拿来看一眼,也许就能开心了。”
言外之意,她的情绪会牵扯到他。
她开心,他也会开心。
她不想去玩那些高度项目,手指远处的恐怖主题馆说:“玩这个吧!”
武元顺着视线望去,一个骷髅头高挂,红手印贴附在墙面,写着大大的“鬼屋”二字。
他可以拒绝吗?
显然是不能。
因为叶平生已经牵起他的手小跑过去了。
掌心的温热慢慢渗透,女孩的手很软。又细又长的骨节。
她主动牵他的手,心脏的跳动在胸膛回荡,他能明显感受到,心跳在加快。
彩灯下,男人眼中泛起浓烈的笑意。
是开心,也是欣喜。
他们的票是直通票,所以可以走会员通道,不用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排队。
跟着馆员的步伐,他们来到了一个暗黑的洞口。领头的人示意他们往前走,进去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就行了。
武元一听,牵着女孩的手紧促了一下,力度较之前用力了些。
叶平生感受到他的变化,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微微一笑:“原来你怕啊?那你怎么不早说。”
没等他辩解一二,细长的手指滑溜地窜进他的指间。
他低头一瞥,他们十指相扣。
叶平生把武元拉过身后,仿佛是拍着胸脯保证的语气说道:“别怕,我保护你。”
女孩抬眼,眼中灼灼的目光愈发强烈,就好似他是一个处于危险的人质,而她是执行任务的特工。
一副大义凛然,随时做好身先士卒准备的模样。
武元回想,他怎么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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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剧里,一般都是男主角对女生说这种话,怎么到了他们这儿,画风突变。
不过手心传来的温暖,让他觉得,其实被别人保护也挺好。
因为是她,所以他觉得什么都好。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果真如叶平生所言,她一直走在他前头,比他先行半个身。
在闪烁的彩光下,高大的身姿甚至能俯瞰到她脸上的小绒毛,以及她的小表情。
其实,她比他更怕。
在小丑从木箱跳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直接弹跳起来,脸色惊恐不已。
虽然没叫出声,但武元觉得她心里已经怒吼千遍万遍了。
因为她手心已经微微发汗了,眉头皱成一团。
每次她一紧张就会这样。
走到拐角的时候,墙上的一面镜子突然闪烁着绿光,跳出一张人脸。
处于紧绷状态下的叶平生,直接大叫出声,双手直接环抱住身后的武元。
那张脸庞紧紧地埋在男人精壮的胸膛,大手环住他的腰。
吐出的热气好像透过衣裳,传进他的每一寸肌肤中,滚烫无比。
仿佛胸口处有一根小羽毛,轻轻地划过,逗弄。
嗓音不自觉地低哑了几分:“松手。”
叶平生心下还未平复下来。
刚刚真是吓死她了,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跳出来了。
女孩秀鼻左右刮着衣物,摇摇头,带着鼻音的声音低喃道:“不要。”
随后抬起头,一下就落入男人深邃的眼神,讳莫如深,漆黑的通道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
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甚至有些惊人的烫,不像正常人的体温。
她又发现他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体温异于常人。
要么冷得像块冰,要么热得像团火。
体温变化得太蹊跷了,一度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男人借着镜子黯淡的灯光,看清女孩上下打量的目光,轻握住她的臂膀,将贴近的身体拉开小小的距离。
缓缓启唇:“你先放开,这样,我走你前面好不好?”
温柔的嗓音,商量的口吻,叶平生急剧加快的心跳才平静下来。
她如鹌鹑般呆愣愣地点头。
武元回牵住她,这一次是十指紧扣。
优越的身高站在她前面,完完全全遮盖住,安全感十足。
有了先前的惊吓,另一只手也攀住武元粗壮手臂,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武元的身边,像块磁铁一样,紧紧吸附住他。
武元缓慢地挪步前行。
其实一路走来,他发现这鬼屋是有规律的。
地下会有几盏小灯,每次如果有npc出场,他发现那些灯会变化颜色,而且npc大多都是在封闭的空间内出现。
所以这一次,当经过一个巨大朽坏的木箱子旁,血人直接跳了出来,反应迅速的他,大手捂住叶平生的眼睛。
女孩浓密的睫毛在手掌心,眨眨眼,他的手心感到一阵酥痒。
叶平生根本没来得及看见是什么东西,就发现一双手已经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耳中只剩下突如其来的诡异乐声。
那双手触碰到她的肌肤,手上的轻茧粗糙地划过脸上的皮肤,仿佛砂砾划过,麻麻的却又带着一丝的挑拨。
28. 表白
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没事了。”
眼前又恢复了漆黑,只有脚下的小灯在闪烁诡异的光芒。
一路上,他都在npc出现的时候及时挡住她的视线。
她慢慢不再害怕,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与警惕。远远望见了一个小亮点。
她兴奋地指着那头说:“武元你看!那一定是出口。”
说罢就直拉起他的手跑去。谁知中途突然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红嫁衣npc。
叶平生猝不及防,大惊失色地往后扑去。
武元没注意脚下的障碍物,一个趔趄,加上面前一个冲击。
两人直直往地上躺去。
武元倒地前及时扶住女孩的头。
背脊一下碰撞在坚硬的地板,冲击力带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女孩被他紧紧护在怀中,柔软的嘴唇擦过他的下巴。
温热濡湿。
叶平耳尖地听见了那声从嘴里溢出的声音,低沉而又闷闷的。
她赶忙起身,眸中装满担心,双手四处游离在他的身体,询问他是否有事。
武元摇摇头,可奈何她还是不放心,非得要掀开武元的衣服,检查内里的受伤情况。
就在她一手打算掀衣服的时候,男人大手及时握住她的手腕,挑眉警告的眼神。
扬声道:“叶平生,男女授受不亲。”
一时因为担心而冲昏头的叶平生才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些逾矩了。
后来当他们成功出来的时候,有相关人员询问是否需要医护。
监控里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看见了,先前的红衣npc还特意和他们道歉了。
表示这都是设计安排。但没想到叶平生反应如此大,也没想到会受伤。
医护检查后背,只有淤青,没有伤口,用活络油轻擦几天就好了。
没想到,玩个鬼屋也能受伤。
结束一切之后差不多已经八点了。群里说要进行草地烧烤,让所有人集合。
乐园里面有一片空地,是烧烤摊,特别装饰过的田园式风格,确实很有氛围。
就在去的路上,有一只布偶熊拦住了他们,只是这一次拦的是武元。
叶平生仔细看去发现,它和下午那只布偶熊有些不同。
一只是蓝色的,而这只是红色的,并且蓝色布偶熊头戴帽子,红色布偶熊戴上蝴蝶结。
瞧上去像是一对。
红色布偶熊身着一件可爱的小裙子,在武元面前转圈圈,同样伸出熊掌。
武元愣愣地站在面前,不知道要怎么互动。
叶平生投去的眼神中,眉眼弯弯,露出标准的八齿笑。
从她的角度看去,武元像个毛头小子,毛躁中带着滑稽感。
她忍不住出声打断:“欸,你抱一下她试试。”
武元听后打算实施,没想到红色布偶熊摆手扭头,明摆着是拒绝。
又想起蓝色布偶熊亲吻手背的举动。
看见它伸出的熊掌:“你要不试试亲一下?”
“什么?”武元的声量不禁提高了几分,路人投来审视的目光。
面上略显尴尬,她解释道:“亲手背。”
武元照做了,附身低头,蜻蜓点水地吻落在布偶熊手上。
蓦然,红色布偶熊突然变出一朵蓝色玫瑰花。
叶平生见那朵红色玫瑰十分艳丽,便没舍得扔掉,进鬼屋前还特意别在包包的缝隙里。
她抽出那朵玫瑰,花瓣绽开,馨香四溢。
正好两只布偶熊是一对。
而他们手上的玫瑰正巧是对方的颜色,一蓝一红。
没多想的她,将蓝玫瑰与红玫瑰一并别在包里。
去到草地集合的时候,大家都到齐了,似乎已经开始点餐开炉了。
有人叫喊:“平生快来!”
递来一份菜单,想吃什么自己用笔勾一下。一会而服务员会收。
男人们在捣鼓烧烤炉。草地烧烤是完全自助的,所有原材料由店家提供。
叶平生将包放在置架台上,自顾自地勾选菜单。
其中一个女孩注意到包里的两朵玫瑰,随口一问:“平生姐,你这两朵玫瑰是买的吗?”
叶平生瞥了一眼摇头:“不是,是乐园里两只玩偶熊送的。”
“熊送的?我们怎么没有。”
“说不定人家只送情侣啊,你一个单身的凑什么热闹。”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武元,幽默的玩笑令氛围欢快了不少。
先前的女孩语气有些兴奋:“平生姐你可以去免费吃一顿了!”
她疑惑地看向说话的女孩。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向她。
“就是乐园里新开一家主题餐厅,今天有情侣活动,如果收到乐园吉祥玩偶熊的两朵异色玫瑰,可以免费获得情侣套餐,并附赠一项游玩活动。”
众人开始感叹叶平生的运气,周盺怡在一旁推搡:“那还等什么,和你男朋友去吃啊!情侣套餐不比烧烤香吗?”
叶平生瞪圆了双眼,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和武元的关系。
谁料周盺怡直接忽略她的眼神,将她推到武元怀里,一个笑眯眯的坏笑。
她一个撞击,猝不及防的武元双手扶过她的肩膀。
众人便开始起哄,叶平生见状一把拉走武元。
晚风吹过紧紧握住的双手,人群之中两道奔跑的身影尤为亮眼。
乐园霓虹亮起,人声鼎沸。
他们来到那所餐馆,田园风格式装修,门前几个花盆种上油亮的向日葵。
先前的两只布偶熊正站在店附近,叶平生瞥见宣传海报,的确是两朵异色玫瑰可兑换情侣套餐。
最后,她和一个没有恋爱关系的男人吃了一次情侣烛光。
花格子桌布,金灿的底座,红色蜡烛上飘曳着火苗。手边高脚杯内荡漾的猩红酒水。
面前全熟切好的牛排是武元递来的。望着面前一身便服,认真分解牛排纹理的武元,不由得一哂。
“笑什么?”男人眸里倒映着飘飘欲坠的烛火,似笑非笑,紧盯的神色。
仿佛面前坐的,是他的爱人,眸内装满无尽的柔情。
“笑...笑你连切个牛排都这么含情脉脉。”
“那是因为,让我产生情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平生手中的刀叉一滞,含笑的嘴角僵住,不可置信的眼神凝视面前的男人。
四目相对中,烛火跃动,优美的钢琴声从台上传来,慢慢蔓延,直至传到心里。
叶平生细细听着钢琴曲,觉着有些熟悉,后来演奏到高潮部分,忽然笑了。
“这次呢,你又笑什么?”
她饶有兴味地问着对面的武元:“你知道,这首钢琴曲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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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元摇摇头,但眉角一挑。
“letitbeme”
随后她又补充道:“重要的不是歌名,而是这首歌来源于一部电影,而这部电影叫《怦然心动》。”
说罢,葡萄般透亮的黑眸对视那双琥珀眼,情绪翻涌,气氛在话语间悄悄改变,不再拘谨。
心中的那株火苗愈演愈烈,烧得人发干,烧得人不知所措。
饭后,服务员上前询问要选择哪一项娱乐活动。
卡牌上印着各种游乐设施的q版形象。随机抽取一张卡牌即可获得相应的门票。
这一次,是她来抽。
最后她抽出一张白卡,没有任何图案。
就在她以为落空的时候,服务员却说:“恭喜您女士,抽中了隐藏卡牌。你可以任选一项项目。”
她第一次体会到中奖的感觉,翻来覆去,细细端详面前的卡牌。
“这么高兴?”
“当然了,我和你说过的,从小她们都说我是倒霉的扫把星,这次算扬眉吐气吗?”
女孩的眼神亮亮的,欣喜若狂的心情写在了脸上。
温柔却又不容置喙的声音说道:“叶平生,你不是扫把星。”
说着便把掌心对齐,温热从掌心传来,丝丝暖意,攀到深处。
他认真的一字一句:“他们说我能带来福气,所以叶平生,现在,你是福星了。是我的福星了。”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放下心中的担心,释然弯弯嘴角。
两人相视而笑。
何为好运?好运就是,你得到了最想要的。
而现在,我们都得到了。
最后,他们选择了摩天轮项目。
因为今天游乐园里零点将会有一场烟火表演,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便能一览盛会烟火。
武元和叶平生欲登上观光车时,手机震动了数次,是微信群的消息。
打开一看,一连串的消息在群里发送。
是孟礼,策划了一场求婚,就在摩天轮附近的草地,满天的粉色花瓣缓缓降落,灯光音乐,亲朋好友,都在现场。
叶平生本想跑回去,却被工作人员催促着上车。
望着身后的长队,她还是走进了缆车内。
意外发现,摩天轮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求婚的布置场面。
周盺怡虽说是她的师姐,但更多是朋友。
她打开手机,屏幕内是一席正装的孟礼,向在原地呆滞的周盺怡走去,单膝跪地。
面前的周盺怡掩面哭泣,伸出手,接受了那枚戒指。两人紧紧相拥。
耳边是乐园里震耳欲聋的倒计时,“三、二、一!”
“明天快乐!”
随着钟声敲响,摩天轮缓缓走到最高处,烟火也随之释放。
亮光划过黑暗的天空,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眸,闪亮的火花承担了大家对明天美好的期许。
叶平生瞥向身旁的武元,缓缓走近,臂膀贴近了他的,转过身。
踮起脚尖,蜻蜓点水的一吻。
笑着说:“武元,这一次,我确定了。我确定我想吻你,我确定,我喜欢你。”
武元闪过一瞬的迟疑,却不过片刻,眼中便被面前真诚而大胆的女孩所占据。
“叶平生,这一句,我在心里说了千遍万遍,但远不及你说的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