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当军师,宅斗?玩玩而已》
第1章 开局地牢
山阴关,燕赤国北部边防要地。
三月开春,地面冰雪未融,大营地牢里的冷风仍嗖嗖地往里头灌。
这里关押着的犯人不多,今天新进来的只有两个,分别在相对的两个小隔间里。
“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对面传来青松刻意压低的询问。
姜婉宁微微抬起头。
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半个小时前,她刚刚穿越过来,脑海里逐渐想起这具身体的记忆。
而后。
淡淡扶额。
她是一个五品小官之女,使了一些手段,嫁给了当朝定北侯。
定北侯并不喜欢这桩婚事,虽为皇上赐婚,却连拜堂都没有回去。
无奈之下,她只好为爱赶赴山阴关,想陪伴在心爱的人身边,希望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一到,就惹了祸事。
少女春心怦动,她控制不住自己接近定北侯,接连靠近主帅,已频频引得怀疑。
今日之前,更是想以照顾将军的名义,进入定北侯的营帐,却被卫兵当场捉拿。
因此入狱。
青松是她的随从,平日里与她形影不离。
此次入狱,青松也被她所累。
故而,才有开头青松向她所问的话。
好半晌,青松得不到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们禀明身份,让将军放我们出去吧?”
他说得很小声,生怕被人听了去。
禀明身份,即告诉将军,她就是定北侯夫人。
“不行。”姜婉宁立即拒绝。
定北侯厌恶这桩婚事,也连同一起厌恶她。
本来他远在山阴关,她又住在京城,山长水远的,无暇顾及她的存在。
才免于一难。
原主也知道没培养感情之前,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现在禀明身份,岂不是白白送上门任人宰割?
闻言,青松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姜婉宁看了他一眼,她也不想死。
虽说她暂时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穿越了,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从地牢里出去。
“你身上还有没有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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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其他值钱的东西?”姜婉宁问。
青松愣了愣,从衣服里掏了掏,才掏出一锭银子:“这些日子打点,花费了许多,再经不起浪费了。”
姜婉宁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再不用,就没命可用了。”
青松怔怔地抬头,明明被关入地牢前,夫人还跟他一样胆战心惊。
可怎么眨眼之间,就变了呢?
青松不再犹豫,将银子给了出去。
姜婉宁拿过银子,好不容易才叫来一名士兵,把银子塞过去,说:“我死不足惜,但在死之前,能不能求你帮我向将军带一句话?”
那士兵早就知道这两人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闻言皱了皱眉,并不想去淌这趟浑水。
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军营里不务正业,隐有敌军奸细之疑。
姜婉宁见他不为所动,心底一沉,只好当场跪下来,“此话并非求情!若是你听了,仍然觉得不重要,依然可以选择不向将军禀告。”
青松看着自家夫人跪一个士兵,大为震撼。
士兵也被她恳切的言辞打动了几分:“你说吧,不一定能带到。”
第2章 重大军情
主帅营帐。
护国大将军战洵夜,即定北侯,坐在高位,低头静看兵书。
他的脸庞刚毅深邃,眉毛浓密有力,像两把锋利的剑,下面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犀利又敏锐,仿佛能洞察人心。
军师纪砚书开口道:“开春以后,天气转暖,须得提早准备防范东胡的举措。”
战洵夜“嗯”了一声,眼睛不抬,只略有些不屑地说:“区区东胡宵小,只要天气转暖,他们耐寒的体魄便不再是优势,到时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纪砚书知道将军心性孤傲,而他也有孤傲的资本,故而便不再说。
就在这时,外面士兵来报,说是牢中被关的晏先生有重大军情上报。
姜婉宁女扮男装,化名晏知。
投身军营,以的是报效祖国的名义。
战洵夜微微挑了挑眉,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重大军情?
不会是为了活命,随口胡诌的吧。
那两个人进入军营以来,把戏拙劣,他已经懒得搭理。
就在他摆手准备让人退下时,一旁的纪砚书便抢先开口。
“进来说罢。”
战洵夜抬起的手微微落下,军师的三份薄面,他还是要给的。
士兵进来营帐,行了礼后,便直截了然地汇报。
“晏先生说,今夜子时起,会有连续多天的暴雪,临近军营的村庄,靠近阴山,有遭受雪崩掩埋之险,希望将军能够尽早转移百姓。
还有,军中的粮草不够,恐怕不能抵御多日严寒,士兵的粮食和保暖若是准备不足,这场暴雪可能会重创镇北军。届时胡人南下,恐怕给人可趁之机!”
士兵说完,不管是副将还是纪砚书,都一脸惊骇。
纪砚书满脸担忧,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此话当真?晏先生竟懂占卜之术?”
士兵低下头:“属下不知,属下无法判断真假,只能将这些话上报,请将军和军师大人定夺。”
纪砚书捋了一把胡子,脸色有几分担忧。
可战洵夜却倏地站了起来,大步来到营帐边上,将帘子一把掀起来。
冷哼道:“简直胡说八道!现在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哪里有下雪的征兆?”
众人循着他的动作向外看出去。
确实。
现在太阳当空,万里无云。
而且此时已经是三月初,有些地方已经开化了。
哪还会有连绵多日的暴雪?
战洵夜将帘子放了下来,对纪砚书道:“此人心术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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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装神弄鬼,玩弄巫术!该杀!”
纪砚书摇摇头,说:“不是说今夜子时暴雪便会来临吗?是真是假,过了今夜便能得出结论,急什么?”
战洵夜一噎。
他不急。
只是……
这种人偷摸入他的营帐,能是什么好人?
纪砚书捋着胡子,言笑晏晏:“但如果他所言非虚,让村庄三百余人和士兵免于灾祸,这不是一大善举吗?”
说得倒是不错。
战洵夜哼了一声,转而看向几位副将:“你们也是这么觉得吗?”
四名副将面面相觑。
北辰开口道:“今晚之后,便知分晓。”
“好,既然你们这么相信他,那就先留他一命。是人是鬼,今晚子时便会知晓结果,到时谁也不能替他求情。”
战洵夜大手一挥,当即召来四名副将:“北辰你素来冷静,西樾你素来能言善辩,由你二人前往禾木村,游说村民前往军营扎寨地避难。”
“东皓、南玄,你们留下清点剩余粮草,再去最近的乡镇采买粮食和棉被,有多少买多少,务必今晚子时前返回。”
“校尉以下,留守加固营地。”
“是!”四大副将应声后火速出了军营。
第3章 预言成真
姜婉宁被关押的地方说是地牢,但也只是在平地挖了个坑,四周垒起木桩。
里面空间狭小,一个正常体格的人连直起身都十分艰难。
顶部边缘的地方,有一扇小天窗,算是这座逼仄的牢里的唯一亮光。
姜婉宁从此处看出去,也能看到外面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对面的青松面露愁容,刚才夫人对士兵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知道今夜子时起,将有一场大雪,对山边百姓和军营危害重重。
但现在……看着也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啊。
而且他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学会占卜了,竟连下雪这种事情都能算得到?
按他说,还不如向将军透露身份,让将军直接放他们出去呢。
青松又忍不住看了夫人一眼。
只见姜婉宁面容平静,只静静地盯着天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距离替她传信的士兵离开,已经有一个时辰。
可外面巡逻的士兵走过,依然波澜不惊,也没看到有大的调度。
不知道那名士兵是否有将她的话带到,也不知道战洵夜对此有几分信任。
而此时的姜婉宁,也已经尽人事,听天命。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的自救办法。
她让士兵传话说,子时后将有一场大雪,不只是为了战洵夜能够放她出去,而是因为历史上,真的有这么一场雪。
这场大雪不仅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更是改变了整个燕赤王朝的命运。
她在地牢里想起的,不仅仅是原主的记忆,还有自己身处这个时代的记忆。
燕赤王朝,这个在史书上有所记载的朝代。
而她所读专业,正好与历史有关。
史书上记载,景和二十四年三月初七,这场大雪从半夜突然来袭,大雪整整下了三十日,阴山下的禾木村在天光微晓时,便遭遇了雪崩,三百条人命顷刻被掩埋在冰雪之下。
而战洵夜所统领的十万镇北军始料未及,准备不足,只在下雪的第三天,军中士兵便已病倒了大片。
粮食草料医药统统告急,大将军战洵夜焦头烂额。
可就在全军全力自救的当口,胡人趁着大雪率兵南下,战洵夜无奈只能带着一众病弱前往迎战。
恶战持续数日,镇北军折损将士近五万。
军师纪砚书更是被胡人首领斩杀,悬颅于营地之上。
这场开春的战事,使得燕赤国元气大伤。
想到这里,姜婉宁不由感到一阵唏嘘。
这场大雪,说是燕赤国国运的分水岭,也说得过去。
酉时,红霞满天,夕阳落幕,天色逐渐没入夜色。
此时依然未有下雪之兆。
主帅营帐,纪砚书时不时走出营帐查看天色,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凝重。
而主帅之位的战洵夜,倒是镇定自若地掏出了一本兵书,气定神闲地一页页翻看。
戌时,主营帐烛光跳动,初春夜晚的冷风吹来,还带着一丝干爽。
军营外,东皓、南玄带领数百名士兵运着一车车物资,满载而归。
而营地外的五百米平地上,也在今日下午,搭建了百来个临时营帐,以供迁移到此的百姓居住。
从下午开始,阴山下的村民便因这次的迁移,几次和镇北军起了冲突。
不明白这群带兵打仗的,为何突然急匆匆让他们收拾家当离开村庄。
但好在冲突没有闹大,副将西樾几次搬出战洵夜的名号,这帮村民便乖乖听话照做了。
一同办理此事的北辰听闻西樾此举,更是恍然大悟。
“将军说你能言善辩,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独特之处,没想到确实……能言善辩。”
将军镇守山阴关以来,不仅震慑敌军,还传出不少恶名,听说还能止小儿夜啼。
但作为副将,倒是从未想过利用将军的恶名去办事。
这一招,虽然阴损,但办事效率奇高。
西樾没看他,只说:“你就说这个办法行不行吧?”
北辰没看他,只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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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过半,村民和物资基本已经准备妥当,四名副将回主营帐复命。
东皓:“这次采买的粮食够全军吃一个月没问题,就是棉被不好采买,现在不是棉花的采收季节,镇上供货的商户不多。”
而且他们也怕买多了,雪没下来,浪费了朝廷下拨的军饷。
另一边西樾也简单汇报了迁移百姓的事:“有几个硬骨头不想下来的,已经敲晕绑来了。将军,如果这场雪没有下,镇北军的名声估计会更差了。”
座上的战洵夜听了后,只“嗯”了一声,道:“这是本将军做的决定,若是这场雪没有如期而至,我自会负重十里向百姓请罪。”
四名副将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这个大将军虽然恶名在外,但却相当的有担当,这也是他们甘愿听其差遣的原因。
将近亥时末,地牢里的姜婉宁终于抬起头看向天窗外。
对面青松也忍不住看了出去。
夜色深重,视线受阻,但却有一大片云正悄然翻过阴山,来势汹汹。
气温
也几乎在顷刻之间降至零点。
不多时,连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多了一层白雾。
姜婉宁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心中的忐忑终于落了下来。
“雪!真的下雪了!”
“雪花!有雪花!”
外面有士兵大喊。
子时过,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刮至山下军营,军旗吹得猎猎作响,其风迅猛得似乎要将旗杆拔地而起。
战洵夜自营帐内,大步走了出来,看着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军营,霎时间变得雪花纷飞。
没人知道,将军平静的面容下,到底翻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传令下去,全军待命!参将以上,到主营议事。”
“是。”四名副将领命,正准备离开通知下面的人。
战洵夜也转身折回营帐,只是脚步一顿,又抬手把人叫住。
“等等,地牢严寒湿冷,找人把那个……晏先生请出来,安置妥当。”
第4章 不就是改命吗?
姜婉宁被传话的那名士兵亲自接了出来,但屈身关在那个地方大半天,天气又冷,腿脚几乎都发麻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就听前面那名士兵说。
“将军正在议事,晏先生请回所住营帐暖暖身子,洗用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姜婉宁点了点头。
又听士兵嘱咐说:“军师大人让先生安心,等将军忙完后,说不定会传先生过去问话,只是例行问话,先生无须紧张。”
姜婉宁颔首谢过,将她领至营帐的士兵也在完成任务后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青松这时才忍不住抬头看向姜婉宁。
不知为何,总觉得夫人周身的气质,与先前大不一样了。
好像莫名地高深莫测起来,令他有些看不懂了。
进营帐前,姜婉宁脚步一顿,回身看了青松一眼,便道:“你守在营帐外,待我用完热水,你也去洗洗,暖一下手脚。”
这场雪会持续很长时间,别到时候第一个冻病了。
“是。”青松应下,又有些犹豫地开口,“公子,此地凶险万分,今日这样的事以后不知道还要经历几回,不知道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幸运。
而且这里条件艰苦,实在不是久待的地方。公子不如趁此向将军请命,让我们出军营,回京去吧?”
姜婉宁沉默不语。
青松是她从京里带到这里的人。
是姜家签了死契的仆从,倒不担心他会出卖她。
只是山阴关离京甚远,到底还是不愿到一个背井离乡的地方,想家是必然的。
而且山阴关又冷,吃得又差,在京中待惯的仆从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不过其实姜婉宁也正有此意,原主对战洵夜恋爱脑,想待在战洵夜身边无可厚非。
但她又没对战洵夜情根深种,当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就算青松不说,她也准备等战洵夜召见时,再当面提出。
不过现在当着青松的面,她也没有立刻答应,毕竟是她闹着要来山阴关的。
态度总不能太过爽快。
于是她道:“再说吧。”
……
她缓步走入营帐。
就在这时,脑海里便如人去世前,走马观花一样,无数场景涌了出来。
她看见战洵夜十八岁随父从军,在与东胡交战之中,立下战功无数。
少年天资,意气风发。
正当大家以为又一名燕赤名将诞生时,与东胡的一场恶战,燕赤主帅突然身死,东胡率军南下,直逼京都,霎时无数士兵仓皇出逃。
主帅已死,帅位空虚,谁也不敢坐上那位置,担下战败的罪名。
这时,尚且稚嫩的少年将军战洵夜,站了出来,带兵反扑东胡,稳下如今的局势。
只是那场恶战,让燕赤损耗巨大,好不容易维持的安稳没过两年,东胡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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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大雪再次反攻。
这一次,纪砚书身死,燕赤大败。
战洵夜彻底发了狂,之后攻打东胡后,发疯坑杀降兵,屠杀百姓。
其残暴嗜血引天下震动!
人们惧他、恨他。
皇帝忌惮他拥兵自重,各方势力视他为肉中刺,只因他桀骜难驯,难为己用。
后来他在驱敌回程途中,被内奸和外寇联手,围堵截杀于凉州道。
姜婉宁:“……”
短时间内脑海闪过这么多画面,一时令她有些失神。
她只得扶住屏风才能站稳身子。
“这是干什么?”
史书的文字变成画面,在她脑子里播一遍?
【……】
【将军这么惨,您不想救他吗?】
姜婉宁一怔:“系统?”
穿越人手一个系统,终于轮到她了?
闻言,姜婉宁稳了稳思绪,才说:“你真看得起我,逆天改命,说得轻巧。”
【……你不也为自己改命了吗?在地牢,你已是死局。】
姜婉宁:“……穿越并非我所想,你让我回去原来的身体。”
【回不去了,你原身已死,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只能帮你脱离这具身体。】
姜婉宁:“……等等。”
不就是改命嘛?
为了活命,姑且一试。
第5章 如何解决取暖?
议事营帐内。
战洵夜不怒自威地向下发问:“所以,既然镇上有百姓愿意售卖多余棉被,为何不收?”
副将东皓的脸色一下子慌了。
而同去采买的南玄反应还算迅速,立即为其解释道:“出发前,末将便得知这场大雪会持续数日,
为了顾及镇上百姓,我们只收了商户手上有的,认为百姓手里的,还是留给他们自用便好。”
战洵夜眉头一皱,冷声道:“你们不是兵分两路,一人采买棉被,一人采买粮食吗?不是你做的事,不要插嘴。东皓,你来说。”
南玄低着头微微退下。
而原本站得笔直的东皓,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末将知罪!是我自作主张认为这场大雪肯定不会下,为了省银钱,才只收了商户的。”
话落,营帐里的气氛安静得可怕,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咚!”一声,战洵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他那柄长枪,朝地上重重一捶,“军令如山!我的命令是如何下的?有多少买多少,你当耳旁风?!”
东皓被其气魄吓得顿时六神无主,跪着的双腿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饶是他已经做到了副将一职,但面对主帅的滔天怒火,还是招架不住。
有人忍不住为其开脱:“东皓副将此举实属无心之过,毕竟这雪还没下,谁知道地牢里的人是不是把我们当猴耍?
东皓副将为了大局考虑,才犯下这等过错,将军不必动怒,按照军法处置即可。”
战洵夜扫了底下的人一眼,语气凉薄:“战场上,最忌将士不严格执行军令,若这次饶过了他,以后军中还有什么纪律可言!
这等大错,让他以死谢罪,也并不为过!”
这……
底下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将军说得倒也没错。
军师纪砚书顿了顿,还是决定开口为东皓求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东皓副将只犯了一次过错,将军便要将他置于死地,以后谁还敢为将军效命?”
战洵夜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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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这不是小过错。一个人既已认定一种想法,不管以后做多少事,他依然还是会在危急存亡时,做出错误的决定!
如今他少收棉被,就意味着有不少士兵将面临寒冬之苦。今日他只是令诸多将士受冷,他日是不是要害底下士兵为他白白送命?
既然他做出了这个决断,便要承担以此带来的后果!”
闻言,东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他迟早必有一死了。
营帐里的气氛冷到极致。
战洵夜重新回到主位上坐下,缓了缓语气,才说:“要想饶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能想出解决大军取暖之困的办法。
否则,若因这场大雪,有士兵受冻致死,他便一命赔一命吧!”
话落,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此时外面大雪纷飞,坐在这营帐里,也都不时的听到,有厚重的雪块砸到营帐顶部。
照着这雪量,大雪封山,也是迟早的事。
现在哪能还有什么解决取暖的办法?
第6章 村民答谢
姜婉宁这一夜睡得挺好,战洵夜也没派人来叫她。
不过一大早便听青松说,因着这大雪突发,让整个镇北军都有些措手不及,他们昨晚一整夜都在议事营帐里商量接下来的决策。
姜婉宁听了,没怎么放在心上。
想着要逆天改命的事,便决定出去看看。
刚才在帐篷里,里面生着火盆,还不觉得多冷,对外面的世界丝毫未觉。
现在出来了,就开始觉得冷风入骨了。
姜婉宁出了帐篷,看见不少士兵在清理积雪。
忽地便被远处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
姜婉宁循声走了过去,紧接着就听到那边的呼喊声。
原来是禾木村的村民,在今早得知村庄已被雪崩掩埋,恍然劫后余生,特地前来拜谢。
“将军真是深谋远虑啊!若不是昨晚紧急让我们全村迁移,如今怕不是都被埋在雪下!”
“将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将军请受我们一拜!”
“将军!我们手上还有一些粗粮,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禾木村的村民迁移得急,很多东西都没带,如今虽然庆幸活下来了,同时也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
家里牲畜和大部分家当都埋在了大雪里,以后不知道该如何过活了。
他们是牧民,牲畜就是他们的命。
但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人都差点活不了,哪顾得了牲畜?
姜婉宁微微看过去,便见战洵夜冷酷着脸站在前方。
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禾木村的大姨、大妈们,热情洋溢地拱着向前,将粮食放到将士们的手里。
她们的热情程度,一众副将并排挡在前面也有些抵挡不住。
他们不敢让这些村民离将军太近。
将军一向不喜他人触碰。
万一一不小心惹怒了将军,手起刀落,恩人很有可能会变成仇人!
而战洵夜负手而立,看着一张张仰起头鲜活的脸。
心底五味杂陈,也陡然生出几分庆幸。
庆幸昨晚听了晏知的话,也庆幸自己顶住了压力。
似有所感,战洵夜朝着那道明目张胆的目光看了过去,在看到是晏知时,微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收回目光,目光朝西樾示意了一下。
西樾会意,很快上前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各位乡亲!现在大雪稍停,大家回去自己的营帐,看看还有没有漏风的地方需要加固的,尽快报备上来。
另外,昨晚让各位离家仓促,各位村民的牲畜,已经由我们的士兵按照住户标上号,拉出来圈养到了另一处,稍后请大家每户派一人出来认领。
这场大雪还没那么快停,等将军确认安全了,自会让大家回家!”
村民中为首的人可能是禾木村的村长,听了之后有些激动地回头看了看其他人,然后便第一个跪了下来。
大声道:“跪谢将军!”
身后的村民有样学样,也跟着扑通扑通跪了下来。
姜婉宁有些意外,没想到战洵夜连百姓的牲畜都照顾到了。
她昨天在牢里看不到军中有任何动静,还以为战洵夜不信她的话。
现在看来,应该是刻意给她创造的假象。
原以为这人是个大老粗,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思缜密的时候。
就当她以为战洵夜该趁着现在这个机会,上去说几句好话,顺便搏一下村民的好感时。
便见战洵夜的脸冷了下来,厉声道:“天寒地冻,跪伤了身体,军营可没那么多草药给你们医治。”
说完,转身回了大营。
姜婉宁:“……”
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村民,她忍不住扶额。
能不能找人把战洵夜的嘴给缝上?
看来他的恶名,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己造成的。
这时,青松慌慌忙忙地跑来找她,说:“公子,听说昨晚将军议事时,发了雷霆之怒!”
姜婉宁一愣,问:“什么雷霆之怒?”
“有一名叫东皓的副将,没有买够棉被,被将军严厉训斥。说是如果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就让这副将,一命赔一命。”
东皓副将?
听到这个名字,姜婉宁微微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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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便有一名军衔不低的将领,向她走了过来:“晏先生,将军有请。”
说完,目光扫了她一眼,便率先转身离开。
青松在一旁提醒道:“这一位是北辰副将,与东皓副将职位相当。”
说完,青松又有些担忧:“公子,将军问话,你一定要小心应对,切勿出差错。”
“嗯。”姜婉宁应了一声。
来到议事营帐,姜婉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接着便见里面已经坐了一地的人。
她恭敬来到前方,朝战洵夜行了礼:“参见将军。”
“嗯。”主位上的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才说,“叫你过来,是有事要问。
你既然知道这场大雪突然来袭,那你可知雪会持续多少时日?今早得知,大雪封山,此处去镇上的唯一出路已被封
死。”
姜婉宁怔了怔,果然跟史书上记载的一致。
下大雪的第一个早上,道路便被封了。
那时的镇北军还比较乐观,认为这雪下个几日便消停了。
故而便对路边积雪不管不顾,等到大营粮食草药耗尽,再想出去时,路上的冰雪已经积压得挖不动了。
姜婉宁沉吟片刻,才回答道:“将近一个月。”
一个月?!!
姜婉宁说完,底下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竟持续这么久?
一般开春后,军粮的输送也在这些时日送来了,可若是大雪封山,还持续这么长时日,怕是军粮运到了,也送不进来啊!
想到这里,营帐众人不免感到一阵后怕。
所幸昨晚采买的粮食足够,省着点用的话,应当能撑一个半月。
战洵夜默了默,这场风雪如果真持续一个月的话,粮食是足够了。
可取暖的柴火,怕是……
这时,姜婉宁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个礼:“将军,以防万一,还请将军每日指派一小队人前去清理道路积雪,切不可使大军困于此地,到时孤立无援。
此外,草民偶然得知阴山下藏着一个煤矿,若是能采挖一部分出来,稍作加工,便能解大军取暖之困。”
第7章 矫揉造作!
镇北军大多是中原人,自然没有胡人抗冻。
但如果保暖措施做足,到时被冻伤寒的人少了,就算胡人南下,镇北军也有一敌之力!
姜婉宁说完,便想躬身退下。
却不知话音刚落,三五大汉便倏地站了起来,几人异口同声道。
“阴山有煤矿?!!!”
几个人声如震雷,轰得姜婉宁差点没站稳。
座上的战洵夜也面露激动,身子不由前倾了几分:“此话当真?这事你从何得知?”
这是姜婉宁从史书上看到的,上面还标记了具体位置。
但现在可不能这么说。
她拱了拱手,面色不改道:“我以前读过一本游记,依稀记得上面有此记载,将军不妨带人去实地查看一番。”
趁着现在军营各项资源充足,得赶紧去挖,等后面雪厚了,怕是不知道要挖多久了。
“若是真的,你当立大功。”战洵夜大手一挥,当即便命人去拟定挖矿章程。
士兵取暖一事,有了暂缓之法。
战洵夜心头一块大石,也算暂时落下。
不管这煤矿能不能找到,也总算有了一个方向。
只是战洵夜看向姜婉宁的目光,却更加深邃和捉摸不定。
姜婉宁没抬头,只拱手又道:“若是能找到煤矿,解决了取暖难题,将军能否就此饶恕东皓副将?”
闻言,战洵夜挑了挑眉:“为何?这是你的功劳,与东皓何干?他与你是亲戚?于你有恩?”
姜婉宁摇了摇头:“将军不是放言,若能解决取暖之困,便会放了他吗?”
战洵夜低笑一声:“本将军说的是,若是他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就能饶恕他。如今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你想出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姜婉宁:“……”
若不是要为他逆天改命,她也不想管这些事。
战洵夜在后期之所以被这么多人口诛笔伐,在朝中的口碑也呈一面倒的局势。
是因为他在山阴关时,轻率处死了一名副将。
这名副将的老爹是京中御史,得知儿子死后,每过一段时间便上一个奏本参战洵夜。
原本京里的人没觉得这人有多残忍无道,也被他说得多了,大家都逐渐信了。
虽然这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枢纽,却在形成战洵夜的死局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场上的气氛有些冷寂,好一会儿,战洵夜才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到这话,姜婉宁就知道东皓副将,也算是保下来了。
接下来,应该就没她什么事。
她再次准备退下。
这时,底下就有人着急慌忙地开始上报另一件事,搞得她退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缩到一旁,拼命降低存在感。
“将军,此前收到快信一封,听闻宫廷内侍已快马加鞭赶向大营,约莫一个月后到达,想来是为了将军的婚事!”
一般这种私事不该在大营呈报的,只是副将好几次想私下递呈给将军,都被他推脱逃避掉了。
这件事虽然是将军的私事,有时候却关乎镇北军的命运。
眼下只能冒险上呈,让大家伙规劝着点儿也好。
果然,刚刚解决完取暖一事的战洵夜,面色轻松了没一会儿,便又乌云密布起来。
他哼了一声道:“要来便来,管它京中闹得如何翻天覆地,都与我无关。那门亲事我也不认!”
说起这门亲事,姜婉宁心底一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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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收信文官迟疑了片刻,说:“将军,来信中称,老夫人已经替您把夫人迎了进门,此番京中来使,也不是要您立即回去,只是陛下那边,想要您一个态度。
到时见到内侍官,还望将军切勿动怒。”
战洵夜没有答应,但也没有让人再议此事。
而是把另一人叫了出来,开始了其他议程。
文官无奈只得先退下。
接下来的议程进行得还算有条不紊,但昨晚熬了个大夜,今早又起来议事的众人,早就支撑不住。
到了后面,战洵夜看大家都有些浑浑噩噩,才大发慈悲,放人出去。
姜婉宁也准备随大流一起出去。
只是刚一抬脚,便听战洵夜沉声道:“晏先生留下。”
众人起身的动作一滞,有意无意地向姜婉宁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退出去时却如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很快,营帐之中便只剩下姜婉宁、战洵夜,以及纪砚书三人。
纪砚书笑吟吟开口道:“你们说,我就在旁边听一下。”
可战洵夜却抬手抿了一口茶,毫不留情地说:“军师也出去。”
纪砚书一愣,看了看姜婉宁一眼,声音软和地劝道:“我怕你冲动,一不小心把晏先生给砍了。”
战洵夜面不改色道:“若再不出去,我现在就把他砍了。”
姜婉宁:“…………”
能不能不要当着她的面,商量这么血腥的事?
纪砚书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只是看着纪砚书覆盖在营帐上的影子,便知他还在外面偷听。
本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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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走了谁服侍您?
为了找煤矿,战洵夜暂时不会杀她。
姜婉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营帐的,但出来之后,顿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战洵夜刚刚真的想过要杀她。
“公子!”青松等在不远处,看见姜婉宁出了主营,才喊了她一声,而后大步上前来,“您怎么出来得这么晚?我看大家很早就结束了。”
姜婉宁随意道:“将军留我说了会儿话。”
青松顿时双眼放光:“想不到将军如此器重您!公子,想必过不久,您就能心想事成了。”
姜婉宁看了他一眼。
能不能心想事成她不知道,首先你前主人的心上人,倒是无时无刻想着要杀她。
姜婉宁与他一同回了自己的营帐,这一路上,刚好她也有了一些决断。
回到营帐后,便找来一张纸,将要做的事都写了下来。
青松跟着她进来,也不敢出声,直到姜婉宁将一张纸递给他。
“一个月后,等这里冰雪消融,你就回京城去。”
青松愣了愣,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不行啊公子!我走了谁服侍您?”
姜婉宁失笑道:“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想回京吗?我这次给你机会,你怎么倒不愿意了?”
青松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都化为焦急:“那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回去啊,我想的是公子和我一同回去。”
姜婉宁轻轻笑了一声,说:“有事让你回京去办,按照战洵夜如今这个性子,我怕他生起气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回去把‘我’干掉。”
青松“啊”了一声,发愣道:“怎……怎么可能?”
姜婉宁嗤笑一声:“怎么不可能?如今在京里假扮我的,是我的陪嫁丫鬟。虽说特意用了药,让脸上起了疹子,不必对外示人,
但战洵夜此人,一旦视我为绊脚石或者把柄,便不会留我性命。
你此去回京,就是帮我创造价值,让我在将军眼里还有可用之处,这样才能保全我和连枝的性命。”
连枝是姜婉宁的陪嫁丫鬟。
原来的姜婉宁追着心上人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从来没有打算顾及丫鬟的死活。
可另一个姜婉宁穿来了。
也听闻京中内侍官将奔赴山阴关,当面敲打战洵夜。
内侍官亲临,想必是皇上的授意。
这场婚事,非战洵夜所愿。
到时说不定会掀起一场大的腥风血雨,首当其冲的,便是战洵夜在京中的过门妻子。
青松还有些犹豫,低头看了一眼夫人在纸上写的,之后便不由瞪大了眼睛!
“公……公子,这是?”
姜婉宁笑了笑说:“这是做香皂的法子,回京后,你把我的嫁妆铺子里的管事召集起来,就说我要做这些生意。
要是有不懂的,再由你传信于我,我会抽空回信。”
这么大的生意,青松一个人怎么敢做主?
他当即便想要推脱。
可姜婉宁已经下了决断:“这事就这么定了,还有一个月,你好好琢磨,若事情办得好,给你涨双倍的工钱。还有,切勿在将军面前露馅。”
“是。”青松十分忐忑地应下。
……
第一天下雪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第二天晚上睡觉,姜婉宁便几次被冻醒。
帐篷里的火盆半夜就熄了,冷得她直打哆嗦。
看来必须要尽快把煤矿找到。
所幸等天一亮,战洵夜召集的挖煤小队,已经准备好了。
一大早就遣了人来喊姜婉宁过去。
姜婉宁如今的身份,算是军中没有官职的幕属,类似谋士这种,一般管于军师之下。
姜婉宁醒了后,匆忙啃着一张饼就直接过去了。
这不拘小节的模样,看得青松心疼得很。
他家夫人还在闺中的时候,也是精细呵护长大的高门贵女,如今来了山阴关,也跟那些个糙汉一样同住同吃。
夫人本不用吃这些苦,现在这副为爱卑微的模样,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且他又是个粗汉子,不能像丫鬟一样贴身服侍,凡事都得夫人亲力亲为。
如今竟是连挖矿,都要夫人亲自上阵了。
青松忍不住暗自叹息一声。
姜婉宁小跑着过去,等看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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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夜时,刚好啃完一张饼。
她拍拍双手,把饼碎都拍打干净,才走到战洵夜旁边。
只见他今日穿了一件藏蓝色长袍,面上英气冷峻,双手戴着银色护腕,腰间束着皮质金纹护腰,腰下衣摆随着冬日冷风恣意狂舞。
端看这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怪不得原主满心满眼都是他。
当然,这是在不张嘴的情况下。
姜婉宁在心底偷偷补了句。
“穿这么少,你是打算去山里冻成人棍吗?”战洵夜冷不丁开口。
姜婉宁一愣。
果然,他一说话,滤镜就当场破碎。
她刚要说不妨事,便见战洵夜身后一名小将站了出来,一边解身上的披风,一边上前道。
“晏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穿上我的斗篷,山里湿冷风大,您身子弱,
实在冻不得!”
姜婉宁定睛一看,便见东皓副将一拐一拐地向她走了过来。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东皓副将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道:“多谢晏先生救命之恩!我知道是您帮我求的情。
我刚领完军罚,腿脚还有些不方便,不过不碍事!”
说完,他憨厚地傻笑一声,将斗篷往前递了递。
姜婉宁搓搓手,刚想接过,便听战洵夜不容迟疑的声音道:“慢着。”
姜婉宁循声望过去。
东皓副将生怕他不准,赶紧开口道:“将军,晏先生体弱,若去到山里被风一吹,少不了要大病一场,还是让他披上吧!”
大营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将军对这位幕属颇有微词。
保不准将军为了出气,特意让晏先生去山里吹冷风……
看着众人生怕自己苛待晏知的模样,战洵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来人,去我营帐把那件狐皮斗篷拿来给晏先生。”
话落,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愣。
等了一会儿,见众人还是无动于衷。
战洵夜冷峻的面孔又蹙眉道:“还不快去?”
听到这话,大家才如梦初醒。
北辰副将率先反应过来,拱手应了一声,快步返回营帐取物。
第9章 让晏先生搬来我的营帐
战洵夜召集了一个三十来人的小队,个个是精英,为的就是快速把煤矿找到。
不然冰天雪地的,一群人在雪山上盲目的寻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套上斗篷后,姜婉宁拢了拢毛茸茸的皮草,确实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但在这样零下不知道多少度的室外环境下,她也感觉自己坚持不了太久。
战洵夜看着人把斗篷穿好了,才翻身上马,振声道:“出发!”
他一声令下,其余人便动作整齐划一地飞身上马。
姜婉宁看到这副场景,懵了一瞬。
糟糕,她好像不会骑马。
这边,战洵夜刚想策马,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晏知一眼,当下明了。
一旁的东皓副将也看出来了,就在他招手准备邀请晏先生同骑时,旁边的北辰按住了他,并摇了摇头。
只听战洵夜意味不明的声音道:“晏先生不会骑马?”
姜婉宁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她应该……会骑马?
但好在脑子转得还算迅速,她马上道:“小时候学过,只是不常骑,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屋里读书,荒废许久后,看到边境的烈马,恐驾驭不了,这才有所迟疑。”
战洵夜没再说话。
只是策马回头,在路过姜婉宁时弯下身,长臂往她腰上一捞,轻松将人带上了马。
这群将士里边,最好的马,便是将军的这匹。
同乘两个人,绰绰有余。
等姜婉宁坐在马上,后背靠着一堵硬邦邦的胸膛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战洵夜要与她同骑?
姜婉宁的心情七上八下。
而背后的战洵夜,也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的动作。
隔着斗篷,也能感觉到掌中细腰,如何的柔软纤细。
怎么会有男人的腰长这样?
啧。
战洵夜不再细想,伸手拉过缰绳,再喊了一声出发。
霎时间,几十匹骏马飞驰在雪地平原,气势恢宏,犹如万马奔腾之势。
耳边冷风簌簌作响,姜婉宁感觉宛如有刀子在脸上割,她尽量使自己抓紧马鞍,不让自己靠在战洵夜身上。
而战洵夜似乎也发现了姜婉宁绷紧了的脊背,策马的速度陡然增快,使得怀中之人终于支撑不住,老老实实地靠了下来。
看着这人的动作,战洵夜轻笑一声。
营地相距阴山,约有五里的行程。
临近阴山,大家才放慢了速度。
在大雪第一夜,禾木村就被雪崩掩埋。
他们不敢搞出太大的动静,引发不必要的灾难。
可看着茫茫雪山,大家不由陷入了迷茫。
山上的草木如今都银装素裹,裹了一层厚厚的雪。
这种情况下去找煤矿,简直是难如登天。
战洵夜抬头望着延绵无际的雪山,眉宇之间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而姜婉宁望了眼阴山,便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道:“将军,阴山地形图给我看一下。”
战洵夜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拉住了缰绳,才从怀里把地图拿出来递到前面去。
姜婉宁拿过来就在马上看了起来。
史书上说,煤矿在阴山西南方向的低洼处,那看来,还要再往前走走。
这么一片大雪山,她不太好判断。
“再往前二里左右看看。”姜婉宁收回地形图说道。
战洵夜一直在看着她,不知道光看地形图,怎么就能看出煤矿所在地。
不过他没有问什么,只暗自吩咐:“再前进两里。”
这次,大约骑行了将近四里,姜婉宁才看到前方有个向下的小坡,然后便忍不住抓了抓战洵夜横在她身侧的手臂,兴奋道:“将军,应当就是那里了!”
战洵夜看了看怀里的人抓着他手臂的地方,又顺着其目光看过去,才下令道:“下马去看看。”
他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边,便带着其余人搬着铁锹,从山坡上滑下去。
之后一声令下,几十个人便开始挖。
姜婉宁其实也有些忐忑,这处低洼地,表面上还是长了些植被,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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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层并不浮于表面。
恐怕得深挖,才能发现。
然而挖了整整一天,眼看天色将晚,大家还没能挖到一点黑色的东西。
战洵夜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只吩咐众人把挖过的坑,都用篷布盖起来,明日继续。
第一天毫无所获。
回去的路上,几十名士兵难掩失落。
到了大营,姜婉宁刚想说点什么安慰大家,便听到战洵夜先一步训道:“这才第一天,就开始唉声叹气,若让你们蹲伏敌人,第一天蹲不到,是不是就自乱阵脚了?”
战洵夜的声音颇有威严,可能是他莫名的自信,让大家的内心也不由坚定起来。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继续!”战洵夜又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一扫刚才的低落,重新振奋起士气来。
入了营地,姜婉宁刚下马,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想到做了充足准备,还是受了寒。
姜婉宁摸摸鼻子,刚想扯下斗篷还给战洵夜,一抬头,便看见对方幽深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这时,一直等着他们回来的青松也走了上前,关切道:“公子,你回来了。”
姜婉宁应了一声,一边解着斗篷带子,一边对战洵夜说:“多谢将军,这个先还给您。”
战洵夜却看了眼青松,忽然问:“你们营帐里的火盆够暖吗?”
青松一愣:“什么?”
战洵夜便上前一步,抬手按住了姜婉宁解带子的动作,说:“让晏先生搬来我的营帐,即刻就搬。另外,稍后把军医叫来。”
说完,战洵夜先一步离开了。
留下姜婉宁和青松面面相觑。
青松回神,看了看自家夫人一眼,道:“公子,将军这是邀请你和他同住吗?”
姜婉宁:“……”
青松立刻忍不住激动起来:“早上刚看你们同乘,晚上回来将军便让您同住了,公子,你们出去时发生了什么?”
姜婉宁茫然。
……什么都没发生啊!
战洵夜这是又在搞哪一出?
第10章 不会是要跟他睡吧?
姜婉宁果真感染了风寒。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后半夜火盆灭了,还是今天出去吹了一天冷风的缘故。
军医开了药后,纪军师还亲自过来探望了一番。
最后得知战洵夜亲自把姜婉宁留在自己的营帐,又惊奇地看向外甥。
没错,纪砚书为战洵夜舅父的事,几乎是军营里众所周知的秘密。
他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一向不乐意与人亲近的外甥,怎么会把人放在自己的营帐?
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问,只嘱咐姜婉宁好好歇息,就离开了。
将军营帐里的火盆火力很足,时不时还有卫兵进来添柴拨灰。
姜婉宁感觉自己一点儿都不冷了。
只是暖着暖着,她忽然感觉自己开始发热了。
恰逢这时战洵夜办完事从外面回来,帐篷的帘子被撩开,一双深邃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一边解腰带,一边往屏风后面去。
姜婉宁坐在简陋的军床旁边,有点不知所措。
战洵夜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要跟她睡吧?
正想着,忽然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水声。
战洵夜竟然在脱衣服在洗澡了。
姜婉宁感到一阵局促。
没想到他还挺爱干净。
她有些发懵,然后开始思绪发散。
历史上,这场大雪过不久后,东胡人便会南下攻打山阴关。
这一次不知道是否还会历史重现。
无论如何,在胡人南下之前,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而且她还有另一层怀疑,镇北军刚一病倒,东胡便趁机南下,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
山阴关好说歹说也有十万大军,东胡怎敢一声不响就南下?
所以。
镇北军里,可能有内奸。
想到这里,姜婉宁不由得精神一振。
这时,一只带着水汽的温润指尖,突然不声不响地抚上她的额头。
姜婉宁猛地回神。
便见战洵夜居高临下地站在面前。
男人身上的玄色里衣大喇喇地敞开着口,鼓鼓囊囊的胸肌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额头上因为湿了水掉下来不少碎发,这幅美男出浴图看得姜婉宁血脉喷张。
她吓得冷不丁往后一缩。
便听眼前的人道:“你发热了。”
毋庸置疑的语气。
姜婉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不确定道:“是吗?”
之后便见战洵夜来到门口,把卫兵唤来,然后道:“把晏先生的床搬进来。”
卫兵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姜婉宁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是和战洵夜睡在一起就好。
“稍后卫兵进来换水,晏先生也去洗洗。”战洵夜忽然开口道。
姜婉宁身体一僵,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已经露馅了。
可看着战洵夜神色如常的面孔,又觉得这只是假象。
“不洗也行,今日我没有出力,身上也没出汗。”姜婉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更何况我如今发着热,若是着凉恐怕会更严重。”
这澡,洗不了一点。
特别是当着战洵夜的面。
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但万一战洵夜冷不丁跑进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她是男人,两人坦诚相见倒是没什么。
但她不是啊!
战洵夜眯了眯眼睛,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晏先生,有一闪而过的心虚。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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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顿了顿,没有强迫:“随你。”
很快卫兵把她的床搬来了,姜婉宁喝了药后,让人打来一盆热水。
虽说不洗澡,但简单的洗漱还是要的。
洗完回去,发现屏风后只余一盏睡床边上的灯。
姜婉宁走过去,便见士兵将她和战洵夜的床并排放在了一起,两床之间只隔着一个人通过的缝隙。
要了命了。
这谁睡得着?
另一张床上,战洵夜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看,见她过来,只微微掀了掀眸,之后才放下书,道:“要睡了吗?”
姜婉宁点点头,掀开自己那张睡床的被子,侧身背对战洵夜,然后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发烧的缘故,姜婉宁很快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而察觉到她真的睡着之后,战洵夜的目光看过来,定定地看了许久,才吹熄烛火躺下。
不得不说,战洵夜的帐篷真是暖和,姜婉宁睡了一夜,在后半夜还热得出汗了。
朦朦胧胧间,她翻身看了战洵夜一眼,只见他平躺着,双手压在肚子上,只有肚子上盖着一点被子,而且那张被子比她盖着的还轻薄许多。
他闭上眼睛睡着的时候,还挺岁月静好的。
姜婉宁支撑不住困意,继续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微亮,身边的睡床上已经没人了。
帐篷里的火盆烧得正旺,姜婉宁坐起来后,还发了一会儿懵。
之后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现在在战洵夜的营帐。
听说战洵夜一大早便要去晨练,现在估计也是
在练武场。
只是现在室外温度这么低,竟然也这么坚持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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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蜂窝煤
“公子,您为何要搬出将军的营帐?和将军住在一起,不是您的心愿吗?”青松十分不解。
等战洵夜带人离开前往阴山后,他便忍不住发问。
姜婉宁笑了一声。
如果是原身,得知战洵夜留她同住,估计高兴得早就昏了头了。
可她反而觉得住在一起,不仅行事不便,还更容易露馅。
更何况,她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看待战洵夜此举,不仅丝毫不觉得高兴,还有隐隐有点后背发凉。
姜婉宁看向青松:“你以为战洵夜把我留在这里,是为了照顾我的身体么?”
青松皱着眉问:“不是吗?”
姜婉宁缓缓道:“若是我预料得没错,将军还在怀疑我,只是不知道他怀疑到什么程度,估计把我放在他眼皮底下,才最放心。”
青松不由瞪大了眼睛:“将军他怀疑您什么?”
夫人不仅卜雪救了禾木村三百多条人命,还亲自带人去找煤矿,这放在哪里,都是硕大的功绩。
将军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姜婉宁摆手道:“这事你不必担忧,我自有分寸。”
青松无奈,只能应下。
自家夫人心里苦啊,为将军千里迢迢赶来山阴关,还被当成居心不良,将军何时才能知道夫人的用心良苦?
待军医看过诊后,姜婉宁得知昨夜的发热已经退了。
正好今天趁战洵夜不在,她要去军营看看,若是能找到内奸的蛛丝马迹,也好早做准备。
这几天的雪几乎都在午后和半夜下,晨起后,通道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了。
行走之间,有不少巡逻的士兵。
姜婉宁走了一会儿,便见纪砚书和一群人站在一起,似乎在商讨什么。
她缓缓走近,纪砚书等人也闻声回头。
纪砚书一看是她,有些担忧地朝她招手:“听说你昨夜起了热症,如今好了吗?”
姜婉宁拱手笑道:“多得将军挂怀,让我住进了他的营帐,闷了一身汗出来,如今已经大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在场的几人面色都有些怔忪。
能面对将军如此坦然,且丝毫不见畏惧的,就只有晏先生一人了。
自从晏先生来了之后,有了他独自一人承受将军的怒火,其他同僚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了。
如今听闻他病了,大家都不由得有些关心:“读书人的身体哪比得过军中那些莽夫汉子,晏先生得多小心些才是。”
另一人道:“若不是把晏先生带去阴山里找什么煤矿,晏先生也不至于一回来就病。”
说到这里,大家对姜婉宁的同情不由加重了几分,不过也仅限于此。
姜婉宁笑而不语,目光落在纪砚书手上的煤球上,问道:“先生在这里忙什么?”
“哦,这个煤球,每次燃到半夜就熄了,若是掰开外面烧过的那层,重新点燃的话,又能再烧一会儿。”纪砚书道,“如今军中取暖,煤球和柴火都用上了,但还是远远不够,这些东西还是得省着点用。”
说着,纪砚书便直接上手将煤球外面那层掰开,丝毫没有身为军师的架子。
姜婉宁一怔,怪不得纪砚书在后世备受称颂,堂堂一个军师,连军备后勤这些事都关心备至,真可谓是良相之才。
如果没有早死,有他劝着点战洵夜,估计他外甥也不会英年早逝。
不过说到煤球,姜婉宁熟啊。
她沉思片刻后道:“若想让煤球充分燃烧,只需在煤球中间戳几个洞便可,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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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将其按压成饼状。”
“哦?”纪砚书来了兴趣,“到底是怎样,你与我细说?”
姜婉宁便笑着说:“先生请随我去营帐,我画出来给大家看。既然要改良煤球,那烧煤球的炉子也可以改良一番,
现在烧煤球的火盆接触空气太多了,火势旺,烧得快,就算改良了煤球,也不能节省多少煤。”
……
一大早,战洵夜便带着昨日的部下前往阴山西南方向的山坡,继续寻找煤矿。
有了昨日的鼓舞,今天一群人撸开袖子就开始干。
不管怎么样,先挖个几日再说。
一行人忙碌了一早上,依然毫无所获。
午时,战洵夜命大家停下来歇息片刻,吃一些干粮补充体力再继续。
副将南玄便在此时上前复命,道:“将军,您让我留意的人今日有了动向,参将杜连全在您离开大营后,
便以内急为由离开岗位,消失了将近一个时辰。我让人偷偷追上去,发现他秘密放了一只信鸽,已经拦截了。”
说着,南玄将信鸽附着的纸条呈上。
战洵夜拿过来摊开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的不是汉字,而是胡人流通的文字。
不过,战洵夜在山阴关带兵多年,这些胡文多少也能看得懂。
战洵夜重新把纸条卷起来,递给南玄,道:“原封不动把信鸽放回。”
南玄一愣,有些不解:“……将军?”
战洵夜便摆手,轻哼一声道:“信中写的是我镇北大营的情况,这场大雪下了几日,这群胡人便按捺不住,要来刺探我镇北军的动向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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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找到煤矿了!
南玄不敢再说话。
按照将军这么说,晏先生如果不是敌方的人,那便利用他引出敌方。
若真和敌方里应外合,那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总之,这个晏先生这么玄乎,放在眼皮底下好好盯着,总不会出错。
“今日晏知在营帐里如何?”战洵夜问。
南玄被战洵夜留在军营时刻留意军中的动向,出了杜连全一事后,才临时飞马前去阴山汇报。
南玄如实道:“晏先生看完诊后,便出了营帐,和军师大人一起商量节约用煤一事,听说晏先生提出把煤球做成蜂窝煤,还亲自画了图,顺道把烧煤的炉子也一起改良了。”
战洵夜蹙眉问道:“蜂窝煤?”
“是。”南玄道,“属下离开前,他们正在试制蜂窝煤,不过还没真正试用,便已经得了军师大人的赞赏,想必是独具巧思的点子。”
说完,南玄抬头看了看将军的脸色。
说实话,他觉得晏先生没什么问题,卜雪一事大家一开始都不相信,但晏先生还是坚持提了出来,让许多人免于一难。
若是晏先生顾首顾尾,为了不揽上玩弄巫术的罪名,而选择缄口隐瞒,那才是大大的罪过!
战洵夜沉默着,未置一语。
就在这时,山坡下有一士兵惊呼:“挖到了!挖到了!将军,我们挖到了!”
战洵夜和南玄相视一眼,立即滑下山坡去查看。
这深坑挖得很深,每下一个高度,便做一层缓冲的台阶。
战洵夜身手了得,几十米的深坑,三两下便跃至底部。
士兵举着灯笼为他照明,只见战洵夜弯腰捡起一块煤矿石,亲自确认了一下。
确认是煤矿石不假,才大喜过望地朗声道:“很好!做上标记,现在收拾工具回大营!今日外出寻矿者,都能得伙房加菜!”
山阴关条件艰苦,但只要是加菜,就必定是加的肉菜。
故而在场三十几人,听得都几乎要流口水了。
纷纷道:“多谢将军!”
原本大家以为出来寻矿是份苦差事,冒着雨雪出来,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如今不仅找到了,还用了不到两天。
这么算来,这口肉简直就是喂到嘴上来的呀!
大家喜滋滋,也不忘姜婉宁的功劳。
有人忍不住道:“多得晏先生神算,说这个地方有煤矿就有!半点不带虚的!”
“那可不?雪都能占卜,怕不是连天上神仙说什么,都能知道!”
这……说得就有些过了。
南玄赶紧让大家噤声,同时跟随将军回到地面,才压低声音道:“将军,需要让大家对找到煤矿的事情保密吗?”
既然知道军中有胡人的奸细,这么大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必。”战洵夜道,“反而让胡人越早知道越好。煤矿一找到,军中取暖的难题便迎刃而解。
只要让他们知道,镇北军实力尚存,便不会轻举妄动南下攻打山阴关。现在天气寒冷,不是打仗的最好时机。这一战,能不打就不打。”
“是。”南玄应了一声,不由看了战洵夜一眼。
其实将军并非像外界传闻那样,视人命如草芥。
反而在这种重大决策上,他都是慎之又慎。
……
天色未晚,三十多匹战马自雪原而来,比出发时更加气势恢宏。
还未行至大营,马上便有人举起手高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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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矿找到了!”
哨塔上的人一开始还未听清马上的人在说什么。
人声跟战鼓般的马蹄声混合在一起,还以为是什么重大军情。
譬如“东胡人打过来了”这种。
但看着将军气定神闲地在前面领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紧接着,又一声“煤矿找到了!”的呐喊声入耳,哨塔上的士兵才真正听清了说的什么,继而转身向地面的人传递了这个消息。
“找到煤矿了!”
“真的吗!”
“那晚上是不是可以多加几个煤球了?后半夜可冻了!”
“太好了!挖到煤矿了!”
一时间,口耳相传,几乎整个军营都沉浸在了找到煤矿的兴奋中。
战洵夜一回营,便召集了校尉以上的将士以及军师先生们议事。
等众人来齐之后的第一时间,战洵夜便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接下来,便让文官拟定开采的章程。
这些东西,其余人比姜婉宁更加专业,姜婉宁便乖乖坐在一边不说话。
等到开采的计划商量得差不多了,她才发觉这些人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但出头鸟当多了,她总觉得有点危险。
故而姜婉宁先是看了纪砚书一眼,低头凑过去问了一句:“纪先生没有什么话要补充吗?”
纪砚书神色淡定地捋了一把胡子,也压低声音道:“晏先生觉得呢?”
姜婉宁:“……”
她刚想暗示一下,让纪先生去说,便忽然发觉营帐内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姜婉宁扭头,就看到战洵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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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晏先生真是全才啊
主营帐里的人鱼贯而出,姜婉宁也紧随其后。
青松一见着人,便迎了上来,道:“公子,没出什么事吧?”
他惯会察言观色,看着大家面露沉重地出来,便察觉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婉宁一愣,用手中折扇敲了敲他的头,道:“没什么事,别总是大惊小怪。”
这只是刚开始,大家或许会对她多嘴提点战洵夜的行事风格感到新奇。
毕竟一个谋士,做好将军安排的本职工作就行了,何必对上峰指指点点。
这不奇怪,等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备好了?”姜婉宁转而道。
青松应了一声,“午后您和大家在商量蜂窝煤的时候就备好了。”
“好,那就先按照我的图纸做一个炉子出来看看。”姜婉宁边走边说,“去看看你备的沙土。”
……
主营帐内。
等人都走光了,纪砚书便斟了一杯茶给外甥,缓缓说道:“只有我们二人了,有些话不妨直说,你还在怀疑晏先生?”
战洵夜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纪砚书便捋了捋胡子,笑道:“晏知倒是实诚,行事也周全,连你在皇上面前的后顾之忧都想到了。”
战洵夜轻嗤一声,随口道:“多管闲事。”
纪砚书一笑:“有此贤良在身边助你,我也能少操点心。”
战洵夜:“不必,只要舅父在我身边就行。”
纪砚书摇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年纪大了,老了,以后难以陪伴你的余生。”
战洵夜没看他,不大认同:“舅父何必说这些。”
纪砚书顿了顿,换了种语气,问:“听说你特意叫了军医留意晏先生的身体?”
战洵夜这才看向纪砚书,说:“不过是让军医看看,此人如此玄乎,到底是人是鬼罢了。”
纪砚书愣了愣,笑道:“那看出来了吗?”
战洵夜没回答。
军医说,晏先生现在只是感染了风寒。
但是……
战洵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说:“军医说他怀有重疾,沉疴已久,积重难返,内里亏空得厉害,恐怕命不久矣。”
纪砚书神色紧张了几分:“当真?”
战洵夜迟疑片刻,“嗯”了一声。
听到这话,纪砚书便一拍大腿,露出几分懊悔:“他小小年纪,怎会有这种陈年老疾?也是,若不是有此顽疾,身子怎会如女子般娇小?你这个年纪时,早就长得人高马大了。”
战洵夜蹙着眉,有点不自然道:“他的病又不是我造成的。”
“可他有此重病,还想着到山阴关报效祖国,可见其品德高尚。”纪砚书叹息一声,“或许这是他余生最后的念想了吧。”
战洵夜:“……”
这个晏知,有舅父说的这么高尚吗?
……
姜婉宁和青松一同看完沙土后,便找来军营的工匠,让他帮忙先做一个样品出来。
工匠白日时便听说,幕属中有位晏先生改良了一个取暖的炉子,不仅能用于营帐取暖,也能节约用煤,还能用来烧水煮东西!
对此,工匠是嗤之以鼻的。
一群只知道死读书的文人,哪里知道这些!
这些炉子的制造工艺,都是代代相传的。
就算是改良炉子,也只有他们这些做熟了,有经验的工匠师傅才懂得。
这群读书人又来外行人教内行人了。
可当他拿到炉子的图纸时,便立即被上面的巧思惊住了。
“这……这是先生画的?”工匠看得入了迷。
这炉子下方设了落灰层,专门有一个出口,可以不用把火熄灭,就可以把灰给拨出来,还能手动开关。
中间是烧煤或是烧柴的,还有一个专门散烟的口子,口子能接个活动的管子,可以把烟散于屋外。
顶层是一个可以打开或是关闭的开口,若是想要烧水,把口子打开,再把水壶放上去便是,若是纯当取暖用,就把口子关上,能让火烧久一点。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落灰层和烧火层中间,还有一层用铁皮间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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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隔层。
“这里是何用处?”工匠举着图纸,虚心请教。
姜婉宁一愣,摸了摸鼻子,道:“哦,这是个烤层,平时在烧火取暖的时候,可以把发好的面饼放进去,顺道做个烤饼。”
这种炉子,姜婉宁在外出露营时见过,只不过不是陶制的,中间的烤层也一般是用来烤披萨。
工匠恍然大悟,目光一直盯着图纸,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姜婉宁便问:“按照图纸做一个出来,需要多久?”
“明日吧。”工匠看着这个图纸,也心痒得很,恨不得立马造一个出来用用看,他笑着说,“今晚我便把炉子做好拿去烤上,等明日晚些时候,晏先生差人来取便是。”
姜婉宁拱手道:“那就多谢师傅了。”
“晏先生客气了。”工匠摆手道,“只是您这边准备的沙土,恐怕不能用于制造这样的炉子,做这种炉子需要绵密些的泥,我这边还有一些。先生准备的那些,怕
是用不上了。”
姜婉宁一怔,有些惋惜。
对于制造工艺,她确实没有工匠专业。
不过,既然多了一些沙土出来,便正好能做个战场沙盘。
胡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南下,得预先模拟一下,直观一些,才好应对。
她心里有了打算,准备得空了再去画沙盘的图纸。
因着跟工匠商讨炉子的事情耽搁了些时间,姜婉宁回去营帐时,便见战洵夜已经回来了。
主营主要用于议事。
战洵夜睡觉的营帐是另一个。
姜婉宁以为他还要花些时间,没想到一回去,便与战洵夜撞了个正着。
“去哪了?”战洵夜显然已经洗漱好了,此时正敞开着领口,一只长腿惬意的放在床边,低头看着兵书。
姜婉宁放下帘子,走了进来,才道:“去找营中的工匠师傅商量了下造新炉子的事。”
“哦?”战洵夜似乎来了兴趣,手上放下兵书,便道,“晏先生说的那种‘蜂窝煤’,舅父刚才给我看了。想不到晏先生还有这些奇思妙想,可真是全才啊。”
第14章 事关男人的尊严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姜婉宁状似随意地说。
如果战洵夜揪着不放,等会再编个理由搪塞他。
只是这次有些意外,战洵夜只停顿了片刻,便示意了一下屏风后面,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晏先生不去洗洗?昨日是因为还在热症,不便受寒;今日高热已经退了,可以洗了。”
姜婉宁一愣,带着半分尴尬,半分僵硬走了过去。
果真看到一大桶的热水。
这……
虽然战洵夜可能是一片好心,但她真的不能洗啊!
“我……我从小体弱多病,身材干瘦脱像,与常人体格有异,早就自惭形秽,如今来到军中,见到许多健壮男儿,自卑之情更甚。”
姜婉宁偷偷看了战洵夜一眼,继续斟酌着措辞,“特别是在将军面前,我更是没办法坦然脱衣,大大方方的暴露自己的不足之处……”
说着,她低下头,将羞愧难当和窘迫之至,演绎得入木三分。
战洵夜怔了。
他没想到晏知三番四次当着他的面推却洗漱,背后竟是这样的原因。
不过,比起别的什么理由。
这个原因的确有几分说服力。
战洵夜深吸一口气,道:“我又不看你。”
“那不行。”姜婉宁道,“将军在这,我更会妄自菲薄,不自觉地把自己与将军对比。”
战洵夜皱着眉道:“你与我比什么?”
姜婉宁硬着头皮说:“事关男人的尊严,将军应该明白才是。”
一个瘦弱如白斩鸡,一个满身腱子肉,是男人都会自卑。
战洵夜:“…………”
“也罢,我出去半刻钟,回来之前你早早洗好便是。”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随手抓起一件外衣,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姜婉宁反而有些怔愣。
她只是找个理由推脱而已,并不是真的要洗,也没想把营帐的主人赶出去。
不过,事已至此。
既然他人都走了,不洗白不洗。
姜婉宁瞥了门口一眼,径直走向屏风后。
……
一夜好眠。
姜婉宁醒来时,战洵夜照旧已经不在营中了。
她先去纪砚书的营帐,与他商量了一下准备做个战场沙盘的事。
“沙盘?”纪砚书有些吃惊,这个东西,只在古书简中读过,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真正的沙盘。
姜婉宁点点头,道:“若是有地形图,这沙盘做起来不难。”
纪砚书捋着胡子,眼里不免多了几分赏识:“晏先生真是博学多才,你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如果将来考取功名,投身于朝廷,定有一番天地。”
姜婉宁有些错愕,忙道:“纪先生谬赞了,我只是杂书读得多,算不上什么真材实料。”
纪砚书叹息一声道:“你过于自谦了。不过说来,上次见你从阴山回来便病了一场,身子着实虚弱了些,将军不大放心,问起军医才知……你竟身患重疾。
你呀你,既然身体是这个状况,何必又到山阴关这种苦寒之地来。应当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安逸度过余生才是。”
姜婉宁一愣,道:“……您都知道了?”
系统提到过,现在尚未改命成功。
在医学上,她就会被诊断出“时日不多”的脉象。
纪砚书劝道:“以后还是少些操劳吧。”
姜婉宁沉吟片刻,她还要留在这,以后要干涉的事情很多,可不能让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干不了。
于是她摇摇头,拱手道:“先生不必挂怀,我千里迢迢来投奔镇北军,投奔将军,就是想尽我所能,在山阴关发光发热,为将军肝脑涂地,能死在这里,好过死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纪砚书有些动容,没想到晏知看着如此年轻,便有如此远大抱负。
实在是洵夜,乃至整个镇北军之大幸啊!
看着纪砚书激动闪烁的目光,姜婉宁摸了摸鼻子道:“将军最听您的话,以后纪先生可要和我一起劝勉将军才是。”
纪砚书一愣,笑道:“我老了,以后是你们的天地。你养好身子,早日继承我的衣钵才是。”
……
姜婉宁从纪砚书那里要到了东胡附近地带的地形图。
燕赤国和东胡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周围的地形几乎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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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了,这个地图并不是什么重大机密。
故而从纪砚书那里出来,姜婉宁便回了自己的营帐,准备亲自动手试一试。
关于沙盘,她爷爷曾经当过兵,退休后热衷于沙盘演练游戏,她见得多了,耳熟能详,自然就会做了。
原本她是打算趁着做沙盘,躲在自己的营帐,避着点战洵夜的。
煤矿找到之后,他已无需亲自带队出去。
在大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姜婉宁决定还是少些露面为好。
可没想到,刚到午时初,战洵夜便遣了人来叫她过去。
不是去主营帐,而是外边百姓居住的临时营帐。
青松脸上高兴,还急急忙忙地催促道:“快,您换一身衣服再去,不然被将军看到您衣服上都是泥土,成
何体统?”
姜婉宁瞥了青松一眼。
他还是真实无时无刻不想着让她和战洵夜培养感情啊。
也是,原主对战洵夜死心塌地,青松这么卖力也正常。
只是不知道,以后知道她要离开战洵夜,会是什么反应?
姜婉宁应了一声,“知道了。”
才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而青松则自觉退出营帐,守在门外。
姜婉宁过去时,禾木村所在的营帐正弥漫着饭香味,独有的烟火气,是军中大营没有的。
她到了之后,东皓副将还特地出来迎接,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兴奋地说道:“将军对村民们说了,是您主张转移村民的,也是您带人找到了煤矿!
如今军中补给充足,昨晚就分了些煤炭给村民们过夜。这不,今天村民特意准备了一场宴席,专门请您过去,想要答谢一番!”
姜婉宁一愣,失笑道:“倒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欸,都是村民的一番心意,晏先生可不能辜负了!”东皓副将犹豫了下,又腼腆道,“其实我也十分感谢晏先生当日的救命之恩,想来想去,我也不知道先生缺什么,
不过我已经修书一封,等雪融了,就寄回去给我爹,让他给我想想办法。”
姜婉宁:“!!!”
东皓那个在京中当御史的爹!
第15章 你怎么这么固执?
正说着,前边营帐的帘子忽然掀开,战洵夜低头看了出来,见两人正在说话,便催促道:“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
姜婉宁一愣,只好不和东皓副将闲聊了,同时加快了脚步,上前道:“来了。”
战洵夜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
姜婉宁一进营帐,便闻到一阵浓郁的烤羊肉的味道,桌上摆满了山阴关当地的吃食,有大饼、炸奶,还有各式各样的肉。
禾木村的村民以畜牧为生,能拿得出手招待人的,基本就是自己养殖的牛羊了。
“如此丰盛,让诸位乡亲费心了。”姜婉宁有些不好意思道。
为首的村长上前道:“应当的,晏先生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只不过拿出些牛羊招待,晏先生不必客气!”
说着,他拿起手边的两杯果酒,一杯递给姜婉宁,另一杯自己拿着,拱了拱手道:“来,我敬晏先生一杯!”
姜婉宁连忙接过酒杯,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对面村长已经仰头一饮而尽,十分豪迈。
姜婉宁捏着酒杯没敢动,她不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如何。
万一一杯倒,那是要当众出丑的。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自己醉了之后,会不会说些有的没的。
村长喝完后,看着姜婉宁有些局促,顿时爽朗一笑,说道:“只是普通果酒,不醉人,我们村里的小孩从小就偷着喝。”
姜婉宁抬头看向战洵夜。
如果战洵夜肯出面,按照他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人敢违抗,她也能顺道不用喝了。
可谁知,今日的战洵夜格外随和,见姜婉宁投来求助的眼神,当即便会意道:“晏先生不必拘束,今日不论军规。”
姜婉宁:“……”
没办法,她只好抬杯,同样一饮而尽。
甜丝丝的果酒入腹,姜婉宁一怔,没想到这酒味道还挺好的。
也不辛辣,酒味也只是淡淡的,并不呛人。
“好喝!”姜婉宁笑道。
接下来,便正式开席了,禾木村的村民和军中将士都不是扭捏的人,吃着肉,喝着酒,不一会儿就开始抱在一起互诉衷肠了。
姜婉宁只吃了些菜,就抱着果酒躲到了一边。
原本她只想独自一人享受美酒,可只坐了一会儿,便见战洵夜举着酒杯也坐了过来。
“醉了?”耳边传来男人的低声问候。
姜婉宁抬了抬眸,看见一张英气逼人的脸,透着世间难寻的桀骜不驯,她想起后世对他两极分化的评价。
有人说他少年英雄,若二十八岁时,没被坑杀于凉州道,将来定是一代枭雄。
也有人说他幸好早早死了,否则必定使几代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一想到这里,姜婉宁便忍不住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走独木桥,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眼前的男人一怔,不太确定地指着自己道:“我固执?”
姜婉宁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当战洵夜准备再问时,眼前的人便毫无预兆地往后一倒,一副醉死过去的样子。
战洵夜:“……”
他见过的醉鬼不少,像这样说着话,突然倒下的,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还是眼疾手快,在那人的头即将磕到地上时,伸手拉了一把。
……
晨风微凉,马车行驶的轱辘声,吵得人难以入眠。
姜婉宁有些不耐烦的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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酗酒的后遗症过于强烈,姜婉宁只觉得两边的脑仁疼得要掀翻天灵盖。
只是,眼前的情况却有些过于怪异了。
她身上的衣服没换,鼻尖还能闻到若隐若现的酒味。
姜婉宁有些发懵。
她不是在营帐里和村民们喝酒吗?
战洵夜也在一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挣扎着想动,却发现手脚被捆住了,嘴巴也被塞了一块粗布。
此情此景,姜婉宁不由得心底一凉。
她不会是被掳走了吧?
所幸,马车又行驶了一段时间,便停下了。
车帘被掀开,进来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见她醒着,只诧异了一瞬,便一手抓住她后背上的衣服,像提小鸡仔一样,将她拽出了马车。
这时,姜婉宁才看清,这一行有六人,其中五人是胡人装扮,另一人是中原人装扮。
把姜婉宁拽出马车的,就是这个中原人。
那人将她扔在树脚下,丢给她一个水袋和半块饼,说:“赶紧吃,吃完好上路。”
说完,也不看她,径直走向其余五个人身边坐下。
几人互相交谈着什么,时不时回头看姜婉宁一眼。
姜婉宁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
但那些人离得太远了,她根本听不到什么。
直到那个中原人去了树林方便,那五个中原人才上前围在姜婉宁身边交谈。
虽然那几个人说的是胡语,也正因为是胡语,那些人就以为姜婉宁一个字都听不懂,故而说得有些无所顾忌。
然而,恰恰是因为这次交谈,让姜婉宁听到了一些关键
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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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直接去问他
闻言,眼前的胡人嗤笑一声,用磕磕巴巴的中原话道:“就凭你?”
姜婉宁慢条斯理道:“就凭我是镇北军旗下幕属,无论是镇北军里的哪一个人,我相信战洵夜都不会任其枉死。”
她说这话,并不是空口无凭。
历史上杜连全确实与东胡人里应外合,曾陷镇北军于不义。
那时战洵夜便早有察觉,带人连追十多公里,当场就把人逮回来了。
不过史书上记载,这人是在战洵夜快死的时候才崭露头角,现在这个时候有点过于早了。
导致她也没能及时想起这号人。
或许是因为她的出现,使这些人终于按捺不住,提早行动了。
最重要的是,刚才姜婉宁在树下想了很多,如果她是昨晚被掳走的,按照战洵夜的速度,说不定现在,早就已经追上他们了。
更有可能,他已经埋伏在附近了。
她大约有九成的把握。
所以姜婉宁一开始说的那番话,说得挺大声的。
一方面是说给暗处的战洵夜听,给他表忠心的。
一方面是催促他,要是在了,就趁着其他人离开,快点来救人!
只是现在看来,可能她正好是十分之一——战洵夜不在。
果然,胡人望着姜婉宁片刻,冷笑一声道:“那就更不能放你回去了,既不能为我东胡效命,留着你,便是我军的祸害。”
说罢,他就要手起刀落,砍了姜婉宁。
姜婉宁深吸一口气,抢先道:“等等。”
胡人一愣,摸不清这个擅长巫术的人还有什么把戏。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蹙眉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姜婉宁轻咳一声,招呼眼前的人凑近一点,才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离间我和镇北军,这难道不比你当场杀了我,更有用处?”
胡人一滞,有些捉摸不定:“什么办法?”
“你让我回去,战洵夜见我还能在你手下活命,按照他多疑的性格,怕是早就将我当成了你们的内应。
即使我不死在你手下,也会死在战洵夜手下,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但我晚一点死,却能帮助你们扰乱战洵夜的判断,让他以为我曾为你们献策,进而影响他今后的决断,岂不是两全其美?”
胡人愣了愣,嗤笑一声道:“果然谋士都是一肚子坏水。但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只是在拖延时间。”
姜婉宁低笑一声道:“我要是你,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多待在这里一刻,战洵夜追上来的风险就越大。带上我这个累赘跑,还是自己先跑一步,你自己衡量,我就不多说了。”
闻言,胡人深深地看了姜婉宁一眼,而后放下刀来。
“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说完,那人竟真的将绑着姜婉宁的绳子给解了。
他翻身上马,哼笑一声道:“不过,比起相信你,我们更相信战洵夜,我们与他交战多年,按照他多疑的性格,必不会留你性命,你就是使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没用。”
说罢,那人不再看她,双腿一夹马肚子,正要挥鞭离开。
就在这时,一支穿云箭自林中而来,势如破竹,正中马上胡人的后背。
那人吃痛地呜呼一声,从马背上摔落。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姜婉宁有些怔愣地回头,便见战洵夜骑在马上,正在收回手上的弓。
他目如鹰隼,拽着缰绳前来的动作从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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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
看样子,似乎早就在树林里蛰伏已久。
与此同时,被几位副将扣押着的杜连全,以及几个准备去将其灭口的胡人,也一同被带了出来。
姜婉宁见援兵已到,才真正放松下来,顿时双腿一软,头晕眼花地倒在地上。
东皓副将见状,立即大喊着上前:“晏先生!”
……
主帅营帐。
营帐内只余四名副将,以及军师纪砚书。
纪砚书往屏风里躺着一动不动的姜婉宁看了一眼,又看向那个像跟柱子一样杵在身边的外甥,气急道:“晏先生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值得你大费周章,搞什么‘将计就计’,让杜连全把晏先生给掳走?
晏先生身体本就有恙,你这么折腾,岂不是把他送上死路?”
“我只是最后再试探一下。”战洵夜垂着眼,看起来似乎有所反省。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将军只是因为在舅父面前,才有所收敛。
换作别人,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纪砚书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试探、试探!你事先怎么不与我商量?那些胡人没轻没重,若是失手将他杀了,你损失的就不单单是一名谋士!还有你们!”
纪砚书看向几位副将,厉声道:“将军有此决定,为何不来向我汇报?任由将军一意孤行?!”
四名副将低着头,不敢有所回应。
将军一言堂,他决定的事,有时候连纪砚书都未必能反驳得了。
他们几个算什么?
若是出卖将军,被战洵夜知道了,革职都是小事,严重的话,小命都会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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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晏知的确男生女相
既然想不出来,战洵夜也不打算盲目猜测。
他倒要看看,这回晏知要怎么解释。
若被他发现某些端倪,正好顺势处死了他。
话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屏风内。
可里面的人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战洵夜想起刚才军医过来诊脉时的凝重表情,一些疑虑又重新浮现心头。
晏知有没有问题谁也不敢保证,但他身上的病却是板上钉钉的。
一个人若真的病入膏肓,不去寻一个安静的地方静养,非要跑来这等艰苦之地。
若不是心怀叵测,难道真是为了实现什么远大抱负?
这时,营帐外传来卫兵的通报:“将军,晏先生的侍从青松,恳求将军放他进来看看他家先生。”
“让他进来吧。”战洵夜摆手让四名副将退下,而后找了个蒲团坐下。
人还没进来,隔着营帐,就能听到青松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公子!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他跑得倒是快,一进来,简单地向战洵夜行了个礼,便直接扑在了床沿上。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他上下查看着,见人睡得沉,被他这么喊着也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才渐渐停歇下来,但他关心备至的样子,却不像是装的。
碍于男女有别,青松只敢大概看个表面,但他还是不放心,转头又看向战洵夜道:“将军……我们家公子,您找到我们家公子时,她身上的衣裳是完好的吧,她有没有受伤?”
战洵夜的目光落在青松身上一顿,将青松慌张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缓缓道:“完好。怎么?你怕那些胡人劫财又劫色?”
说罢,战洵夜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床上,有些意味不明道:“晏知确有几分男生女相,但那些胡人还不至于在逃命赶路的途中,就忍不住兽性大发。”
闻言,青松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之后又忍不住哀叹起来:“我家公子怎么这么命苦,都怪我,上个茅厕的工夫,没看好我家公子,就让她被人劫走了,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战洵夜没说话,望着青松的表情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发出睡梦中的几声呓语,嘟嘟囔囔,没人听清说了什么。
姜婉宁缓缓睁开眼,定睛一看,正好对上青松泪眼婆娑的双眼。
她扶着额头边坐起来边问:“哭什么?”
青松没回答。
姜婉宁坐好后抬头一看,便见纪砚书和战洵夜隔着屏风端坐在外面。
纪砚书见她醒了,当即就关切道:“此番真是让晏先生受苦了,身体觉得如何?”
“好多了,多谢纪先生关心。”姜婉宁说完,当即便急着要下床向战洵夜行礼,“多得将军及时赶来,晏知才能在胡人手中,捡回一条小命,
以后将军就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此后定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她弯下膝盖,当场便要跪下。
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掌从眼前掠过,战洵夜越过屏风上前将人扶起,缓缓道:“晏先生不必客气,说到这个,我倒是羞愧,
当时我来得晚,到了的时候,便见晏先生已经说服胡人放你走了,说到底,这也算不上什么功劳。
就是好奇,不知道晏先生用了什么办法,能轻而易举地说服胡人?”
姜婉宁一顿。
她就知道。
一醒来看见战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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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她便料定这关没那么好过。
而且,战洵夜也真是睁眼说瞎话,明明来的时候那么从容,摆明是早就埋伏在附近的。
现在当着纪砚书的面,却说自己来得晚。
真会演戏。
不过,她也理解。
战洵夜多疑的性格注定他没那么容易轻信他人。
借这次机会来考验她,也的确符合常理。
只是此举太过冒险,稍有差池,她真有可能把小命交代在胡人手里。
说白了,就是战洵夜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她是生是死,对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因此,其实她是有些生气的。
既然和颜悦色不管用,姜婉宁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不太客气道:“将军不重视在下,任由胡人将我掳走,明明早已在场,却迟迟不出手营救,以此来考验我。
这种情境下,我总不能任人宰割吧?为了保命,我只好诓骗胡人,使了一出离间计,让他以为即使放我回军营,将军也必定会杀了我,这才让他放松警惕。
怎么,将军真以为我已被胡人策反,要杀了我以绝后患吗?”
前因后果,个中部署,通通被猜中。
战洵夜讶然站在原地。
被人猜中就算了,偏偏此人还明目张胆、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令他始料未及!
不过,姜婉宁也的确没想着要隐瞒或者蒙混过关。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如果不清清楚楚坦白了,以后类似这样的考验还会有很多。
她不希望以后还得浪费时间去处理这些麻烦的琐事。
战洵夜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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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气走的你去哄
战洵夜闻言一愣,不可置信道:“他气性这么大?”
工匠提着炉子,有些无措。
他也不敢说是啊。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匠,军营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一概不知。
“炉子拿过来,我看看。”战洵夜抬手道。
工匠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把炉子放在地上。
战洵夜也不拘泥于小节,直接便蹲下来仔细查看。
可做炉子的工艺,以及为什么要这样改的缘由,他一概不知。
这么看着,他也没办法判断出好坏。
让他用兵打仗,他能滔滔不绝说个三四天。
可军中庶务,到底不是他的强项,让他强行判断,他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晏知昨晚被掳走了,没能去看炉子,是没办法。
今日回来了,被他这么一气,连炉子都不看了,也……是情理之中。
战洵夜道:“这是晏先生画的图纸给你改良的?”
“正是。”工匠道。
“那就禀告庶务长,若评定改良后可用,直接投入使用即可,无须来向我禀告。”战洵夜站了起来,轻咳一声道。
“这……”工匠有些犹疑,“正是因为庶务长无法判定,才让我拿来给将军决断的,不然这等小事,也不会麻烦到将军。”
战洵夜:“……”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纪砚书笑了一声道:“你先下去吧,稍后便会遣人前去告知你结果。”
“是。”工匠应声退下。
等人走了,纪砚书才看向牛高马大的外甥,说:“如何?晏先生是被你气走的,自然也该你去哄好。
这炉子和蜂窝煤的改良,都是晏先生的主意,由他去看,便是最好的。这事关士兵的取暖,乃是大事,将军不会为了私人恩怨,就置之不理吧?”
战洵夜:“……”
他顿了顿,又道:“没有私人恩怨。”
纪砚书捋了捋胡子,笑着没说话。
……
这边姜婉宁拢着斗篷大步走出军营,身后的青松亦步亦趋。
刚才在营帐里听着的那些对话,每一个字都让他大为震惊。
什么?竟然是将军放任胡人把夫人给掳走的!
……将军竟然还在怀疑夫人?
……夫人真的要走,不留在军营了?
青松有点理不清思绪,他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就这样跟着姜婉宁回了原来的营帐。
营帐里很冷,还没生火,青松只好把姜婉宁先扶至床边坐下,才转身把火盆点燃。
他一边生火,一边犹豫着问:“公子,您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姜婉宁打着冷颤,瞥了他一眼,才道:“怎么可能?”
这只是一种手段。
战洵夜这个人不能逼得太紧,上赶着对他好,他还会觉得你别有用心。
现在他都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了,她适当让步,算是以退为进。
火盆终于生了起来,姜婉宁伸出手烤了一下,才渐渐感觉身体逐渐回暖。
这时,她才说:“这几日你也别那么积极了,天气冷,正好歇一歇。”
青松一愣,前几天姜婉宁还交代了他,让他赶紧把做沙盘的沙石准备好。
如今却要停下来歇一歇了。
他犹豫了一下,道:“可您不是说,胡人那边有可能趁着大雪南下,得赶紧把沙盘做好吗?”
姜婉宁笑了一声道:“恐怕不会南下了。”
青松怔了怔,问:“为何?”
“杜连全提前炸了,东胡一时没了传递消息的内应,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而且,镇北军的御寒做得好,将士们也没有多少病倒的,镇北军身强体壮,健健康康的,东胡人怎敢轻易南下?”
青松听不太懂,总之就是觉得自家夫人料事如神。
可是为何夫人用的是“提前”?
难道夫人早就知道杜连全是窝藏在军营的内奸?
霎时间,青松看向姜婉宁的神情顿时肃然起敬起来。
说不定,先前夫人的愚笨都是装的,现在这个才是真材实料的夫人。
昨晚一夜都睡在马车上,还担惊受怕的一路受寒,姜婉宁早就累了。
帐篷里的火盆升起,她就支撑不住睡过去了。
故而工匠过来的时候,还是青松出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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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青松想起夫人交代的话,又因为将军怀疑自家夫人,害她被人掳走的事耿耿于怀。
故而便对工匠说:“师傅请回吧,我家公子没有将军的命令,如今是断不敢插手军中的事务了,这炉子,您还是拿过去给将军过目吧。”
工匠:“这……”
……
半夜,山阴关又下起了大雪,营帐里的火盆只剩一点余热。
青松躺在靠近门口的竹床上,仰头呼呼大睡。
姜婉宁则是被冻醒了,她张口想喊屏风外的青松去加点柴火,可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干得出不了声。
她试了几次,最后筋疲力尽,又昏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青松醒来发现时,姜婉宁早就烧得不省人事。
战洵夜昨晚连夜审讯了杜连全
,回到营帐后,却发现晏知没有回来。
而后又从卫兵口中得知,晏知已经在自己的营帐睡下了。
战洵夜心情有些复杂,之后便由他去了。
等翌日一早,他晨练过后,才吩咐伙房准备了一碗姜汤,打算带给晏知,顺势缓和一下关系。
可还没走近营帐,便听不远处青松鬼哭狼嚎地嘶喊着:“公子!您醒醒!”
战洵夜愣了愣,不由得加快脚步,大手将帘子一掀,便见晏知那个侍从扑在床沿哭喊。
他大步上前,将那人从床边扯开,一张烧得通红的脸便映入眼帘。
战洵夜一怔,伸手探了探床上之人的额头,然后便被烫得瑟缩了回来。
他不由得看向青松,忍不住带了点愠怒:“你是如何照顾你家公子的?”
青松哑然。
不是您让夫人被掳走,她受寒受冻,才突发急症的吗?
可他哪敢质问将军,只说:“军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将军放心。”
但战洵夜却没听他说,只弯腰把被子里的人一卷,将床上的人抱了起来,转身朝营帐外走了出去。
青松一愣,反应过来后,只能在后面追:“将军,您干什么呀?我家公子正在病中……”
战洵夜受不了他在后面扯嗓子嘶喊,只好解释道:“这营帐冷,去我那。”
第19章 心痒难耐
本该去晏知营帐的军医,半途又被叫去了战洵夜的营帐。
火盆烧得旺,一进去里面,就感觉暖烘烘的。
青松一刻都不敢离,跟着战洵夜进了营帐,守在身边照顾。
军医诊完脉,开了处方,看了看在场的人,最后目光落在青松身上,说:“最近要注意不要再受寒了,晏先生底子本来就弱,又患有重病,本来就命不久矣,若再这样,恐怕……熬不过今年。”
他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这位夫人的父亲与他家是故交,故而进了军营,让他多加照拂时,他也没有推却。
也帮着她一同向将军隐瞒,她是女子的事。
当时只觉得婉宁情深义重。
将军娶了姜家女的事,他大概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一介女流也敢跑来山阴关。
更令他惊讶的是,因昏倒后的一次诊脉,才得知她竟然时日无多。
当时他便心中怅然,怪不得她千里迢迢来到山阴关,原来是因为余生浅短,才想陪伴在将军身边。
军医还在哀伤。
可旁边的青松听了之后,却觉得不对劲。
他不可置信地上前道:“裴大夫,您刚刚说什么?我家……公子怎么就患有重病,命不久矣了?”
夫人从未与他说过这件事啊!
他的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军医早就给夫人诊过脉,知道也无可厚非。
可将军面容如此平静,竟然也早就知晓!
青松抖着声音看向军医,再次求证道:“裴大夫,您说的可是真的?”
裴固停顿片刻,最后才说:“千真万确。”
青松无力地耸下肩膀。
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他想起之前经常在姜婉宁面前提起回京的渴求,又对她吩咐他回京办的事嗤之以鼻,顿时深感懊悔。
没想到这竟然是夫人最后的期盼,他当时的反应,该令夫人多么寒心啊。
可一旁的战洵夜见青松如此反应,便问:“他重病的事,竟然连贴身侍从也有所隐瞒?”
照理说,若是从小体弱多病,贴身服侍的人怎么也该略知一二。
但看这青松,却是一无所知。
青松怔了怔,他也不知道啊。
夫人还未出嫁前,在府中身体便十分健康,自从来到山阴关,才三天两头就生病。
于是他便说:“从前看不太出来,只是来了山阴关后,又是关地牢,又是遭雨雪的,才变得这般虚弱。”
战洵夜:“……”
这是责怪起他来了。
罢了,战洵夜也不想跟个侍从置气。
他摆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青松,才说:“往后你家公子就住在这里了,你随卫兵就近同住,随时等候传唤。”
青松愣了愣,应了一声“是”。
“我会暂时替你照看你家公子,你退下吧。”战洵夜过了一会儿又说。
青松看了看姜婉宁,又看了看态度坚定的战洵夜一眼,咬牙应下。
他刚刚才得知夫人患有重病,实在不敢放任夫人睡在将军营帐。
可又想到两人是夫妻,又没什么不放心的,才退了出去。
营帐外的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一下又一下落在帐篷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战洵夜拨了拨火盆上的灰,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床上之人脸上。
他来到床边坐下,对着姜婉宁的面容若有所思。
烛光摇曳,落在眼前之人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不知为何,晏知此人神秘莫测,却无端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战洵夜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
姜婉宁睡了一日,等到夜幕降临时,才慢慢醒了。
几乎烧了一天一夜,姜婉宁又渴又头晕,昏昏沉沉间,看见青松守在一旁,便叫他倒了杯水过来。
她就着水杯喝了大半杯,才渐渐清醒过来,然后才发现给她倒水的不是青松,而是战洵夜。
姜婉宁喝水的动作一僵,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又在战洵夜的营帐里。
战洵夜看出了她的疑问,目光落在她沾了水光的下唇上,停顿片刻,然后才问:“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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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吗?”
姜婉宁一愣,真诚地点了点头。
战洵夜没说什么,转身便去给她倒水。
等再次把水递给她时,才说:“先前是我不对,只想着要考验晏先生,却从未顾虑你的安危,还请晏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姜婉宁喝水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向站在眼前给她道歉的人。
看不出来啊,战洵夜这么快就低头认错了?
他站立的姿势有些不自然,望过来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显然对于给人道歉这样的事,极不熟练。
姜婉宁放下水杯,道:“将军是真心这样觉得,还是纪先生让将军这样做的?”
一句话,差点把战洵夜给点燃了。
他飘忽的目光终于转了过来,似有些不满:“是我还是舅父让的,有什么区别,我已经说了是我不对,你还要怎样?”
姜婉宁静静等他说完,才平静道:“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将军主动的,证明将军还有悔过之意。
若是被纪先生强迫的,说明将军心里还有怨气,即便致歉于我,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如此,我听了或是不听,又有什么区别?”
战洵夜默了默。
营帐里的空气似乎变得凝固了起来。
半晌,战洵夜才开口道:“是我主动要给晏先生赔不是。这样你满意了吧?”
姜婉宁一愣,也没咄咄逼人,顿时眼角眉梢都笑了起来,道:“满意。”
战洵夜看着晏知志得意满的模样,一股心痒难耐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只是不等他发现这是什么,便听那人又说:“不过,赔不是,不是通常要有赔礼的吗?将军身为镇北军主帅,竟然就这样两手空空?”
战洵夜怔了怔,最后迫不得已妥协:“……你要什么?”
姜婉宁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那我希望将军以后戒骄戒躁,做事尽量三思而后行。”
战洵夜闻言,有些意外。
这听着像是舅父对他说的话。
带着长辈的提点和关怀。
半晌,战洵夜硬着头皮说:“尽量。”
第20章 你糊涂啊!
姜婉宁自然不觉得战洵夜答应了她的要求,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先给他灌输一些这样的概念,方便以后遇事时,能让他做事别那么燥急。
经过这次谈话,两人算是暂时结束了冷战。
战洵夜又叫军医过来诊了一次脉,盯着姜婉宁喝完药睡下,才出了营帐。
副将南玄正等在主营帐里,等战洵夜一到,便回禀道:“将军,杜连全那边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是等其回京候审,还是找个由头解决了他?”
杜连全背叛镇北军,按照战洵夜睚眦必报的性格,必定会手刃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若是按照章程,得送他回京,由京中的大人审理。
只是这路上千里迢迢,难保不会有什么变数。
万一让杜连全逃脱,或是回京后让他侥幸摆脱了罪名,那就得不偿失了。
杜连全身负重罪,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南玄跟在战洵夜身边也有些时日,对将军的秉性也有些了解。
基本上他这么一说,将军几乎当晚就会手刃了杜连全。
甚至亲自动手!
果然,战洵夜背着手,几乎不带犹豫地说:“送回京城干嘛,杀了便是。”
“是。”南玄拱手应下,正打算问问将军要不要亲自动手。
就听战洵夜忽然改变了主意,道:“等等,先留着。”
南玄一愣。
又听战洵夜说:“等明日晏先生醒了,问过他后,再作决断。”
南玄:“……是。”
……
军医裴大夫是有两下子的,姜婉宁喝了两副药之后,几乎就大好了。
她一早醒来,正好赶上战洵夜晨练后召集的早会。
席上,诸位同僚虽然不知道晏知被掳走,是将军刻意为之,但大都知道他经历了一场劫难。
故而见他露面,都纷纷上来问候。
这里面有一些是军营里的谋士,有些是将士军官。
姜婉宁含笑一带而过,还顺道夸奖战洵夜来得及时,为他捞了一波好感。
战洵夜冷着脸进来时,正好听到大家不吝言辞地夸赞他。
“是啊,在将军营下做事,确实比在其他将军手下要来得安心。”
“将军十八岁从军,到如今仍从无败绩!追一个反叛之徒,不是绰绰有余?”
“别的我不敢说,将军在战场上的勇猛,那是古今中外都难寻的……呃、将军!!”
说到最后,那人正好瞥见战洵夜面容冷峻地走进来,只好匆匆结束了话头,慌得差点当场跪下。
直到战洵夜走到主位上,仍不见其发作,才稍稍安下心来。
战洵夜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抬头一看,见大家都直挺挺地站着,才皱了皱眉头,说:“站着干什么?”
他的话一出,大家才急匆匆坐下。
战洵夜习惯了被大家畏惧,骤然听到营下的文人夸赞他,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直接开始了议程。
“晏先生改良的炉子和蜂窝煤,已经让后勤做了一些出来,今日没什么大事,正好大家一起来看看改良得如何。”
说完,战洵夜便挥手让人把那些东西都拿上来。
姜婉宁一愣,才想起自己吩咐了工匠去做新炉子,还没来得及看。
于是她便起身走了过去,同时招呼其他同僚一起查看。
可是等她走到炉子边,却见其他幕属避之不及一样,低头不与她对视。
姜婉宁不解。
就听其中一个人道:“取暖和炉子的事,让庶务长决定便是。将军,我们是读书人,来到军营是为将军在战场上出谋划策的,不是处理这些生活琐事的!”
有了人开口,其他人便接话道:“君子远庖厨,这些工匠贱役之事,实在不该拿来过问我等读书人!”
“是啊,我们是来大展身手的,不是来家长里短的!”
姜婉宁怔在原地。
才想起古代对士农工商等级划分的森严,工匠只比商人略高一筹,一旦涉及这些,这群士人就避之不及了。
姜婉宁抬头看了战洵夜一眼。
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根据相处多日的经验。
她能感觉到战洵夜已经在酝酿着滔天的怒火了。
这时候她有点理解战洵夜了。
带兵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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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涉及方方面面,粮草、马匹,行军扎营,还有气候地理,都极为重要。
身为将军,不是说会行军布阵、武力高强就能打赢胜仗。
军法奖惩,军令通达顺畅,也是制胜关键。
这炉子看似小事,却是关乎数万将士能否安然度过寒冬的大事。
战洵夜变换了坐姿,整个人看起来惬意轻松了一些,只见他将手臂自如地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说:“这么说,你们对攻打东胡已经有了高见,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他笑意盈盈。
可底下的人却开始冷汗涔涔。
将军不能笑,将军一笑,就开始出人命了。
一开始带头发言那人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不,还没有……”
“哦?还没有啊。”战洵夜表情失
望了起来,“照你们的说法,军中事务皆为琐事,看来这军营里是没有机会让你们施展身手了。”
说罢,战洵夜熟练地拿起了长枪。
四名副将同时闭上了眼,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微叹一声。
看来今日的血光之灾,是避免不了的了。
希望等下血溅起来不要太远,否则太难清理。
武器挥动的嗡声乍起,四名副将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可熟悉的铁锈味没有闻到。
几位副将倏地睁开双眼,便见晏先生不知何时来到将军跟前,同样握住了将军的长枪。
只听战洵夜蹙眉冷声道:“放手。”
姜婉宁态度坚定,一动不动:“不放!”
战洵夜:“……”
底下三人因为晏知的出手相救,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可下一秒,却听晏先生道:“将军,你就这么杀了他们,岂不是便宜了他们?世人只记住了你杀戮成性,却不知他们目光短浅,愚昧无知!你糊涂啊!”
“他们方才说‘君子远庖厨’,并非读书人不能插手贱役之事,而是君子心善,不忍杀生,故而远离!他们连这么浅显的话都读不懂,可见其学问之浅薄!杀了他们,我都嫌脏了将军您的手!”
战洵夜:“……”
底下三人:“……”
第21章 启动资金!
当初她当面辱骂战洵夜,都只是收入大牢,听候发落。
可见今日这三人,当真是把战洵夜给惹急了,竟让他当场动了杀心。
姜婉宁明白战洵夜的怒气从何而来。
军营不是朝堂,在艰苦的时候,将军甚至能与最低级的士兵共同吃住。
可这些读书人,却在军营里搞高低贵贱那套。
这让那些冲在最前面,拿命搏江山的人,会怎么想?
姜婉宁见战洵夜冷静了些,便继续道:“军中有军法,可从来不是只有处死这一条路。今日几位同僚的失言,我会根据军法亲自拟定处罚,处罚将公示全军,以儆效尤。将军,您看这样可否?”
战洵夜冷冽寒光扫向底下三人,最后一把抽回武器,冷声道:“就按晏先生说的办。”
姜婉宁又转头看向那三人,问道:“这样处罚,你们可服?”
到了这个时候,几个人早就知道自己失言差点害自己丢了性命。
现在能扭转局面到这个地步,已经十分难得。
便不约而同道:“服……服……”
战洵夜瞥了一眼他们的嘴脸,将武器放回原处,才道:“来人,将这三人带下去,处罚令下来之前,不许踏出营帐一步。”
“是!”士兵从外面进来将三人带了下去。
当面目睹晏先生平息了一场怒火,四名副将看向姜婉宁的目光不由得崇敬起来。
晏先生真厉害啊!
接二连三从将军手中救人性命,还都成功了!
座席上的纪先生也捋了一把胡子,眉开眼笑,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
看炉子的事,被这样的插曲扰得人心惶惶。
有人想上前随姜婉宁一同查看,又怕现在上来,触了战洵夜的霉头,引来杀身之祸。
姜婉宁见状,也不强迫他人,以身作则上前,将炉子拿起来仔细查看。
而后看向战洵夜道:“将军,这炉子工匠做得极好,不妨先投入使用,再令人以七日,十四日,一个月为期记载煤的用量,等大体的用量出来了,
再与从前的用量做对比,这样就能判断是否真能节省煤的用量了。”
闻言,战洵夜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他瞥了一眼堆在一边的蜂窝煤,说:“此炉子与蜂窝煤同用,若最后真的节省了煤,到底是蜂窝煤的作用,还是炉子的作用?”
姜婉宁笑道:“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舍弃掉其中一个,恐怕都未必有明显的见效,将军便先让各军营先试用着,若是能让帐篷里一整夜都暖和,又能节省用煤,那便事半功倍了。”
“嗯。”战洵夜应了一声,看向几位副将道,“你们几个,拿回去用,用了之后要把用量心得交上来。”
“是!”四名副将朗声回应,几人神色亢奋,都跃跃欲试。
一旁的纪先生也顺势道:“给我也来一个,我很会写心得。”
……
今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议,战洵夜早早散了早会。
但独独把姜婉宁留了下来。
姜婉宁微愣,见他再次把纪砚书也赶走的时候,心中升起一股熟悉之感。
上一次战洵夜留她下来的时候,还是上一次。
不知道这次他又要质问她什么?
等人都走了干净。
战洵夜才示意了一下他对面的蒲团,道:“晏先生请坐。”
姜婉宁一愣,拢了拢袍子,在蒲团上坐下。
便见战洵夜将烧在火盆上面的热水壶拿起来,给她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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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才说:“晏先生不必紧张,留先生下来,只是想请教一些事。”
姜婉宁一顿,把茶拿起来喝了一口,感觉身体都暖和起来,说:“将军直言便是。”
战洵夜才说:“这次抓住了叛贼杜连全,恐生枝节,我不想任其顺利回京,最好是在山阴关便解决了他。先生意下如何?”
姜婉宁有些诧异。
一般战洵夜想杀人,直接便杀了。
这次竟还特地来问她。
不过也对,杜连全这人身份特殊,其外祖母在京中还算有点根基。
若是外祖一家要保他,来个偷梁换柱,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活了下来。
但战洵夜嫉恶如仇,他自小在沙场上见惯了生死,多少兄弟死于胡人手中,他痛恨胡人,更痛恨背叛之人。
若真让杜连全活了下来,再被他躲起来,再想找出来,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战洵夜说完,便一直盯着晏知的神色。
见他听了之后蹙眉沉思,便以为他又要像之前一样阻止他杀人。
想到这里,战洵夜垂眸,灌下一杯冷茶。
要是晏知不同意,他今晚就偷摸去把杜连全杀了,先斩后奏,到时他就算有意见也晚了。
战洵夜刚打定主意,便见晏知抬头,认同地说:“此人该杀。”
喉间冷茶一噎,战洵夜有些不可置信道:“该杀?”
头一次在晏知口中得到这个答案。
战洵夜有些不适应。
“嗯。”姜婉宁点头道,“不过明面上不能是我们杀,要把他的罪状罗列得清清楚楚,要有让京中
大人无论如何都翻不了案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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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被热醒!
虽然战洵夜对“启动资金”几个字有点陌生,但不妨碍他立即就理解了这个词。
攻打东胡确实需要一笔大的花费,而且这笔费用,朝廷不一定能拨得下来。
甚至还有可能需要他亲自去户部乞讨。
而且有可能就算乞讨都要不来钱。
战洵夜有些犹疑:“不过,晏先生恐怕不知道,养十万镇北军所需的花费,是一笔大数目,可不是抄一个叛贼的家财,就足够了的。”
姜婉宁点点头,道:“这是当然。这笔小钱就是用来钱生钱的,不能就这样随意花掉。”
“钱生钱?”战洵夜来了兴趣,“先生打算如何钱生钱?”
不得不说,晏知有时候说的话,不仅意思十分贴切,竟还极具趣味。
姜婉宁顿了顿道:“我暂时没想到,将军不如想想,如何从杜连全口中套出这些金银珠宝的下落吧。”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但还是需要战洵夜亲自去问,总不能她平白无故的把藏宝地点告诉他。
不然这人又以为她和杜连全有什么勾结。
这边姜婉宁还在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透露藏宝地。
那边战洵夜却已经从即将获得一笔财富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他深邃的眼眸扫了过来,目光落在面前坐得规规矩矩的晏知身上。
面前的人面容白净,唇色樱中带粉,整个人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长成这副模样,是军里的糙汉都难以匹及的。
战洵夜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归正轨,轻咳一声,说:“有一事,我也想问问晏先生,晏先生是中原人,从未来过山阴关,怎会听得懂胡人的话?”
晏知与最后看守他的胡人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了躲在不远处的战洵夜耳中。
包括他一语中的地揭穿胡人掳走他的目的,是看中他的卜雪之术,想让他为东胡效力的事。
这些内容,若不是晏知听得懂胡语,他怎会将来龙去脉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猜的。”
下一秒,姜婉宁便说道。
战洵夜蹙眉:“……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虽不能完全听懂那些人的话,但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行为,都与中原人有异,这一带除了燕赤本国人,不就只剩东胡国了?”姜婉宁理所当然道。
其实姜婉宁这次没说实话,她确实能听懂一点,这些东胡人的发音,与现代某半岛国的发音十分相似。
她本科的时候,追了很多这个国家的电视剧,基本的说话内容能猜得出一点。
但现在可不能承认她听得懂。
她一个燕赤国本土中原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来过山阴关的。
就只能说她天赋异禀,推断出来的吧。
姜婉宁不想战洵夜在这件事上深究下去,她把话题重新拉回杜连全身上,道:“这次东胡明目张胆地联合内应在镇北军营把我掳走,
虽然没造成多大的损失,但也间接告诉了我们,我方军营,他东胡能来去自如。如此不把镇北军放在眼里,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虽然这次有战洵夜刻意放水,才让这些人完成得这么顺利。
但安插了一个埋伏多年的奸细之事,确实有些打战洵夜的脸了。
战洵夜抬头看了姜婉宁一眼,浑身气势不由得锋利起来:“先生不也早有打算了?攻打东胡,将它打服为止。”
说起来,在攻打东胡这件事上,晏知此人所想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
就算是镇北军里的人,都有不少求和派,妄图兵不血刃,就让东胡安分下来。
可他们不知道,这只是这些人的痴心妄想。
燕赤迟早要与东胡一战。
但按照现在镇北军的实力,这一战,急不得。
“我定竭尽所能,助将军一臂之力。”姜婉宁忽然郑重道。
战洵夜目光一凛,不知为何,这件困难重重的事,因为有了这句承诺,似乎令人又振奋了几分。
好像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不再一人孤军奋战。
……
入夜,四大副将每人从庶务长手中各领了一个炉子,还有一袋蜂窝煤。
西樾一手把炉子扛上了背,一手把蜂窝煤提到眼前看了一眼。
最后说:“不就把煤球戳了许多洞口么?这就能节约用煤了?”
南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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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他一眼,耐心说道:“晏先生不是还改良了炉子同用吗?管不管用,今晚就知道了。”
反正如今他对晏先生是既崇敬又佩服,将军设了这一局计中计,他本以为这一计就直接把晏先生给除掉了,没想到晏先生不仅没事,还因此获得了将军的信任。
将军虽没表露得十分明显,但眼尖的人,都大体看出来了。
说罢,他和北辰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不过,西樾这话,东皓可不爱听,他立即反驳道:“晏先生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蜂窝煤你好好用!别浪费了晏先生一片苦心!”
西樾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东皓自从被晏先生救了一命之后,现在只要是与晏先生有关的事,就无条件站在晏知那边,听不得别
人说一句不好。
东皓认死理,还有点一根筋。
西樾不打算跟他计较,便说:“行行行,今晚就用,我倒要看看,能有多神奇。”
与其余三位副将分别后,西樾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们几个副将级别的将领,还算有个单独的营帐,不用跟其他人挤在一起。
不过,这也只是因为现在不是战时,大家才能住得稍微舒服点。
西樾投身镇北军前,在苏杭一带,也是远近闻名的公子哥。
进了军营后,也不与那些不讲究的糙汉一道。
因此,就因为以前过的是被人伺候的日子,现在对于取暖的标准,也比其他人要高。
他好好洗漱一番后,按照庶务长教习的,把炉子点燃了,再把蜂窝煤放进去,再把顶部的盖子盖上,上面放了一个冷水壶压着。
庶务长说,趁着烧火的时候,还能烧一壶水来喝。
不过,他对于烧水喝这种事期望不大。
外面天寒地冻的,以前烧火盆,每隔一个半时辰就要起来添一次柴,这水要么烧干了,要么早凉了。
做好这些后,他便直接翻身上床,沉沉睡去。
防止半夜冻醒,他一般都把被子掖得很紧,不留一丝缝隙。
故而半夜他微微出汗,感觉自己被热醒了的时候,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第23章 将军有口福了
西樾迷迷糊糊将被子拨开一点,朝炉子看了过去。
炉子就放在床边,里面的火烧得正旺,水壶已经烧开了,却因为火势不大,只微微往外面冒着水雾。
以前烧火盆的时候,不仅乌烟瘴气,有时候还会觉得很干,甚至经常半夜睡着觉,就开始流鼻血。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烧着水的缘故,西樾现在感觉鼻子很湿润,一点也没有平常那种干燥刺鼻的不适感。
正好醒了,他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喝了半杯,感觉身体更加暖和了。
他甚至觉得可以只穿里衣睡觉了。
曾几何时,也就是在苏杭,屋里烧着银丝碳的时候,他才可以只着中衣睡觉。
自从来了山阴关后,天寒地冻教会他做人,为了不受寒,基本都要穿着棉衣入睡。
有时候穿得过于厚重,翻个身都能把自己给折腾醒了。
西樾脱了棉衣,将它盖在被子上,等着后半夜若是冷了,就能立刻穿上。
可这一觉睡得极为沉稳绵长。
西樾闭上眼睛,就一觉睡到了天亮。
等听到外面的晨练哨声时,才恍然醒了过来。
后半夜睡得过于安稳,让他有些失神。
火炉已经熄灭了,但营帐里还有余热。
让人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寒冷。
……
因为帐篷里的温度实在是过于舒适,西樾今日晨练晚了一些。
以前不管是营帐里边和外边,温度大差不差。
现在外面可比里面冻人多了。
磨磨蹭蹭之下,就晚了。
这一幕,刚好被战洵夜撞了个正着。
他迟到了,自然得问清楚原因。
战洵夜背着手,目光锐利:“为什么来晚了?”
西樾平时脑子转得就快,此时觉得实话实说也无伤大雅,便立即站直了身子,朗声道:“回将军!晏先生改良后的炉子实在管用!帐篷里暖和,属下不想出来得这么早,就晚了!”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把战洵夜都震得一懵,但该罚还是得罚,迟到了负重一公里是免不了的了。
不过,在处罚前,战洵夜又道:“既然这新炉子你用得这么好,那今日你便协助庶务长下发炉子和传授用法吧。”
西樾一愣,拱手应下。
战洵夜又看向其余三名副将道:“你们呢?昨晚用得如何?”
东皓是晏先生的铁杆粉丝,不知是不是真的觉得好用,总之将军一问,便率先站出来道:“属下用得非常好!”
北辰和南玄,一个冷静,一个睿智。
两人默契地上前拱手道:“回将军,新炉子很好用,很暖和。”
战洵夜背着手,眯了眯眼睛,忽然问:“哦?好用在哪里?”
北辰和南玄互相对视一眼,北辰先说:“属下亲自去看过做蜂窝煤的煤用量,做一只蜂窝煤大约需要六两的煤,但做一个煤球,会用到七到八两。
再且,从前烧煤球,每每烧不到煤芯,火就熄灭了。今晨属下出来前,特意将烧过的蜂窝煤踩碎一看,发觉蜂窝煤的煤芯,才是烧得最完整的地方。”
说到这里,南玄便也拱手补充道:“北辰所言极是,这一两二两的虽然看起来少,但积少成多,军中用量本来就大,假以时日,必定能省更多。”
战洵夜背着手,静静地等他们说完。
北辰和南玄相对其余两名副将,相对沉稳镇定些,说话也不会不经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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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这会儿听着他们对晏知的改良炉子赞不绝口,心中便有了结论。
这改良炉子,确实是用了巧思,是能真正派上用场的东西。
不过,即使他们不说,昨晚他的营帐里也用了。
只是他一向体热,帐篷里烧着火盆,他都觉得热,感觉跟平时大差不差就是了。
“行了,好用就行,稍后整理成文书交上来,之后要夹在折子里一同上报给朝廷。”战洵夜摆手道,“继续晨练!”
就这一早上,一名副将因为新改良的炉子而迟到的事情,下了晨练后便传遍了全军。
大家纷纷对这改良后的炉子翘首以盼,希望自己的营帐能尽快用上这东西。
虽然这里是军营,但大家对新事物都抱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连副将都赞不绝口的,必定是好东西。
以后若是凯旋回到家乡,说不定还能把新东西带回去。
于是推广新炉子的事,在军营里几乎没受到什么阻力,大家便欣然接受了。
此时大雪也下了将近半月,按照晏先生推断,这雪还得再下半个月。
雪停了之后,等待雪融化的阶段,才是最冷的。
等春寒完全过去,还有一段时间,到时能用到春末,也算好的了。
这边,战洵夜下了晨练后,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习惯洗漱换衣后,才用早膳。
往常这个时候那个叫晏知的都还没睡醒,他一边想着,一边拉开了帐帘。
之后便脚步一顿。
没想到他的营帐正热闹得很,舅父和晏知的侍从,都围在新炉子旁边,看着蹲在地上的晏知捣鼓着什么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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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你能做沙盘?
战洵夜来到山阴关也有几年,对本地的吃食始终不太习惯。
那天禾木村宴请的吃食,他也没有用多少。
今日这个,确实令他大开眼界。
他本身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第一次有这种吃了还想吃的感觉。
“这个叫什么名字?”战洵夜思忖片刻后问。
姜婉宁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之后道:“这个姑且也是馅饼的一种吧,将军要是还想吃,明日再做便是。”
如果不是这里没有芝士,只能用奶酪顶替,这个披萨烤出来味道会更好。
战洵夜轻咳一声,算是默许了。
第一次对吃食上有所要求,他还有些不习惯。
这时,姜婉宁道:“对了将军,蜂窝煤烧完后,请将士们将这些煤渣都堆放在一处,等雪停之后,我另有用处。”
战洵夜一顿,道:“这个倒是不难,不过,这些煤渣你有什么用?”
一旁的青松忽然道:“莫非是做沙盘有用?”
姜婉宁和战洵夜一同看了过去。
她否认道:“不是,煤渣用于种菜,能极好的疏通泥土,对于改善土质有好处。”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怔了。
纪砚书啃完手上的饼,才说:“晏先生要种菜?”
姜婉宁摇头,道:“不是,是我们镇北军的后勤军要种菜。”
自古以来种菜的传统已经刻在了国人的骨子里,这种习惯自古传承,便定有它的道理。
而且这是关乎粮草补给的大事,不是只简单满足于个人口欲。
毕竟要养活十万镇北军,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姜婉宁道:“近来朝廷下拨饷银越来越慢,若不是将军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镇北军根本坚持不到这么长时间,在下猜得没错吧?”
纪砚书和战洵夜互相对视了一眼。
纪砚书捋了一把胡子,道:“晏先生所言极是。”
并且现实有可能比想象的更加残酷,如今朝廷求和派占了多数,皇上早已有意要减军撤军,说不定下半年的军饷,都可能发不出来。
姜婉宁点点头,道:“到时若是朝廷突然停了我们的军饷,将士们恐怕得挨上一阵饿。这日子突然过得艰苦起来,军心必散,留在山阴关驻守的士兵,便会动摇,
到时别说攻打东胡,怕是连保住十万镇北军都难了。”
说着,姜婉宁迎着其余人的目光,接着道:“故而,种菜虽然微不足道,却也能起到自给自足的作用,至少不会过于依赖朝廷。”
纪砚书听完,点点头,道:“说得不错。”
可战洵夜却不太赞同,道:“镇北军之所以为军,那就是军人,怎能与农户混为一谈?”
“哦?”姜婉宁一愣,道,“将军这话,不就跟那日的读书人不屑于涉猎工匠之事如出一辙?”
战洵夜一怔,沉默着不反驳了。
姜婉宁思忖片刻,又道:“还有一点,在下曾与裴大夫聊过,将士们的身体常常因为吃不上新鲜的菜而生病,这种菜也对将士们有强身健体的作用。”
以前在哪一本书看过,长期缺少维生素的补充,容易染有败血症。
战洵夜皱着眉,依稀记得,古时早有军医着书,说远在边关的将士,在吃食上缺少了谷菽菜果,常有不治之病。
只是他觉得此法无解,便不曾放在心上。
驻兵之地通常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不通贸易,自然也吃不到新鲜菜果,这是无法避免的。
不过,战洵夜也没有全盘否定,只说:“那便试试吧。”
姜婉宁一怔,拱手道:“多谢将军体恤之恩。”
战洵夜瞥了她一眼,忽然挑了挑眉,道:“既然种菜的事情解决了,那方才你们说的沙盘又是什么?”
这晏知不仅通晓奇门遁甲,竟还整日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这时,纪砚书便站出来,拍了拍身上的饼碎,然后道:“这地形沙盘,以泥土沙石筑起城池、山脉、河流,自先秦便有,更有人称,秦朝能统一六国,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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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功不可没。”
战洵夜恍然,顿时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他不由看向姜婉宁,惊讶道:“你能做得出来?”
说起来,那天晏知被抓后,首回军营,突发高热的那天,他去过他的营帐,确实有看到角落放着沙石泥土这些东西。
姜婉宁微愣,然后点了点头,不明白战洵夜为何这么开心。
可战洵夜已经激动地握住了她的双肩,兴奋道:“好!有此沙盘,何惧破不了东胡?!”
说罢,如钢炼般的指节钳住她的双肩,险些将她提了起来。
两人仅有一臂之间的距离,几乎仰头便能呼吸相闻。
姜婉宁大惊失色,连忙道:“将、将军,请放我下来……”
此言一出,战洵夜一怔,扭头看了看纪砚书和那个叫青松的侍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有些僵硬地将人放下,而后轻咳一声,问:“沙盘何时能做好?”
“这东西做个大概的出来,一两个月便能完成,只是要完善其中细节,仍然需要花费大量的功夫,这样精雕细
琢的活,少不了要用大半年的时间。”姜婉宁惊慌失措地整理自己的衣裳,回答道。
说到这,姜婉宁忽然想起什么,又正色道:“只要镇北军未曾露出破绽,让胡人觉得无机可乘,短时间内,东胡应是不会再南下了。”
东胡不趁着天冷的时候攻打过来,等雪融了,镇北军在骁勇善战的战洵夜带领下,未必能落于下风。
闻言,纪砚书点了点头,显然事先已经有过考量,他说:“不错,胡人把杜连全暴露出来,就是想一探镇北军的究竟,如今得知我镇北军未被风雪击倒,便轻易不会南下,我们应当能过上一阵的安稳日子了。”
姜婉宁和纪砚书相视一眼,跟聪明人说话,便是如此默契。
姜婉宁想到的,纪砚书也早就想过。
战洵夜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将手背在身后,道:“既如此,这沙盘你慢慢做便是,我到时便等着看了。”
第25章 将军果然英明!
当晚,月黑风高,杜连全将手枕在脑后,准备好好睡一觉.
这几日军营里上上下下各层人物,都来审讯过他。
镇北军上至将军,下至副将、参将,每个人的性格他都摸得极为清楚。
有些能说的,他便说出去,对方交得了差了,便不会痛下狠手折磨他。
反正战洵夜没有治他的罪的权力,等稍后押运回到京,他再改词翻供,简直易如反掌。
山阴关与京城相距甚远,战洵夜的恶名连皇上都有所忌惮,到时他再添油加醋说两句。
皇帝生起气来,连派人去山阴关核实都不用,就能立即赦免了他的罪。
到时他再求外祖母帮他说两句好话,便能将他从牢里捞出来。
将事情复盘了一遍,杜连全不再深想,阖眼入眠。
可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猛地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战洵夜只身一人来到关着杜连全的小隔间前,他审视了一遍惬意地躺着的人,而后才道:“想不到你还有心思睡觉,倒是闲适得很。”
杜连全睁开一只眼,有些无奈道:“将军,能讲的我已经讲了,您也知道,东胡人本就防备着我,若是那天不是将军及时出现,说不定我早就被他们杀了。他们对我如此防备,必不会将一些重要之事告知于我,我……”
“不是要问你这些事。”战洵夜打断道。
杜连全一愣,不是问这些,那要问什么?
战洵夜最感兴趣的,便是东胡人的部署,他的至亲死于胡人之手,他最想的就是在有生之年屠戮东胡。
“听说你在镇上附近的庄子养了一群美姬妾,不知道她们得知你叛国,会如何反应?”战洵夜忽然道。
杜连全一怔,他装作惋惜道:“求将军开恩!她们都是命苦之人,跟了我从未过过好日子,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求将军饶她们一命!”
得知战洵夜查到了他在庄子上的住所,还是让杜连全吃了一惊。
但那群女人死了便死了,与他有何相干?
不过,只要他求情得越卖力,战洵夜就越会把注意集中在她们身上。
毕竟那座庄子上有的不仅仅是女人……
战洵夜盯着他,猝不及防道:“东胡除了给你女人,就没给你别的了?”
这话一出,杜连全后背冷汗涔涔。
他连忙否认道:“将……将军,那些女人不是东胡给我的,这些您都可以去查,我、我也从未沉溺于美色,也……”
他说得语无伦次,还有几分因关心那些女人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得心切和焦急。
战洵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本将军自然不会为难无罪的女人。”
说完,他没有上任何刑具审讯,便背着手出去了。
他如此云淡风轻,倒让杜连全有些看不懂了。
如此怪异,不像是战洵夜的作风啊!
这边,战洵夜出了审讯室,与等在外面的姜婉宁相视一眼,才轻咳一声道:“杜连全……果然如你所料,他左顾而言他,只拼命与那群姬妾扯上关系,其他的一概不谈。”
姜婉宁点点头,道:“那将军觉得,那庄子上除了姬妾,是不是还藏着金银财宝?”
战洵夜冷笑一声道:“他如此费心费力让人注意到那群女人身上,庄子上自然藏有其他东西!”
姜婉宁拱手,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将军果然英明!”
终于让战洵夜猜到那庄子上有宝物了,不枉费她拐弯抹角的引导。
她顿了顿又问:“那将军何时出发?”
如今大雪封山,差不多还有半个月雪才停。
应该也是等到那时候了。
“明日就出发。”战洵夜道。
姜婉宁愣了愣,道:“可是这里去镇上的路不是被封了吗?”
战洵夜唇角一勾,道:“大路自然是走不得了,但还有小路可以走,派一支小队,先下山核实为重。”
“原来如此。”姜婉宁道。
史书也没把这条小路记载下来,她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
一眨眼,半月过去。
最近战洵夜的脾气稳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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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宁的日子还算好过。
看来从前纪砚书的死讯对战洵夜的打击确实很大,否则也不会让他从此走向极端。
如今胡人不敢轻举妄动,镇北军也一派祥和,他终于活得像个正常人了。
只是没想到,这些美好景象只是浮影,京中来使一到,便将一切都打回原形。
姜婉宁一醒,便听青松火急火燎地在屏风外喊她:“公子!您快醒醒,京里来人了!说的是将军在京里的婚事!”
听到“婚事”这个字眼,姜婉宁噌地一下睁开眼,赶紧起来穿衣穿鞋。
这段时间过了一阵安稳日子,差点忘了,她在京中,是跟战洵夜成了亲的!
历史上京官也差不多是这段时间来到山阴关,只是没想到路上的雪一融,人立即就到了!
她与战洵夜的婚事,不是简简单单的成亲,其中牵涉的人员众多,甚至还有皇上的手笔。
其原因说起来也简单,战洵夜为国公嫡子,国公死
后承袭了侯爵,如今为定北侯。
可战洵夜不仅身份尊贵,还拥有十万镇北军。
他身上战功赫赫,却从不将为臣之道放在心上。
国公死后,皇上几次想将他从山阴关召回,都被他以家仇未报拒绝。
皇上早就对他十分忌惮!
恰巧不久前,守孝三年之期已过,国公娶的续弦妻高氏,便琢磨着要给他寻一门亲事。
这高氏也是个人精,自己儿子袭不了爵,本就一肚子怨气。
怎会为战洵夜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恰巧这个时候,原主姜婉宁找上门来。
她父亲是个五品小官,本来是够不上定北侯这样的高门大户的。
可她痴迷战洵夜,爱他爱得发了狂,甘愿被高氏利用。
只要能嫁给战洵夜,便是欺瞒蒙骗,也要嫁入战家门。
而高氏就缺这么一个心甘情愿的棋子,这姜婉宁无权无势,脑子里整日只有情啊爱的,正好符合她内心所想。
故而两人一拍即合,编了一出假娶的大戏!
第26章 京中来使
高氏议好这门亲事后,就把战洵夜和姜婉宁的八字,亲自入宫递请到皇后跟前,由皇后向皇上请旨赐婚。
而皇帝刚好为战洵夜的婚事发愁,孝期已过,这小辈的婚事是无论如何拖不得了。
可战洵夜这个身份,不管与京中哪个名门世家联姻,都会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他手上的兵力已令皇帝如此忌惮,若再跟哪个得力的文臣联手,说不定江山都要拱手让人。
故而高氏弄的这一出,歪打正着,算是正合皇帝心意。
皇帝爽快地赐婚了。
可赐婚的旨意去到山阴关,战洵夜却拒不接旨,也拒不回京。
事情陷入两难之际,高氏又抖了个机灵,不管战洵夜回不回来,只要“他”这个人娶了妻就行。
于是她便找了个跟战洵夜身量差不多的赝品,代替他与原主姜婉宁拜堂成亲,将人强行抬进了门!
想到其中的来龙去脉,姜婉宁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皇上估摸着也是知道高氏的骚操作的,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如今京中来使,怕是说的就是战洵夜拒不回京的事。
“快!”姜婉宁在前面跑,青松在后面追。
可两人刚靠近主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暴怒:“哦?不知本侯何罪之有!”
说罢,哗啦一声,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尽数散落在地。
与此同时几位副将统统不约而同道:“将军息怒!”
姜婉宁顾不得那么多,顿时扫帘而入。
她一出现,里面的人通通回头看了过来。
战洵夜脸上的愠怒还未散去,而他的对面,站着的正是京中使官,那人身着宫内宦官的服饰,应是皇帝身边的亲信。
与此同时,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护甲的男人,想来是护送这位公公到山阴关,临时从禁军抽调的人手。
宦官只看了姜婉宁一眼,便收回目光,对着战洵夜冷哼一声道:“将军就算再不喜皇上赐下的婚事,也不该拒不接旨!拒不成亲!定北侯,你可知罪?”
战洵夜怒极反笑,不屑道:“本侯不知罪,李公公这话好笑,你们不是已经把人抬进门了吗?又何必来问我意见?”
李公公见他态度如此散漫,不由一甩袖子,道:“皇上特意遣了奴家前来传话,就是想再给将军一次机会,若定北侯此次肯随杂家回京完婚,皇上便念在您护国有功的份上,既往不咎!”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本将军不需要皇上的既往不咎!”说着,战洵夜已抬起了手中的长矛。
李公公泰然自若的脸上,瞬间变得惊骇连连,他不可置信地指着战洵夜:“你……你敢杀天子亲信?”
战洵夜双眼一眯,杀一个阉人而已,有何不可?
到时皇上问起,就说李公公在来山阴关途中,不幸遭遇山贼杀害。
可当他举起长矛,一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跟前,瞬间抱住了他的腰,大声道:“将军手下留情啊!”
战洵夜蹙眉,刚刚晏知扫帘而入,他没有当场发作,是因为在场有更重要的事。
但不代表,区区一个幕属,可以插手他的家事!
“放手!”战洵夜正处于暴怒中,伸手便将晏知抱在他腰上的手掀了开来,同时皱着眉道,“不然连你也一起杀了!”
姜婉宁被他大掌一挥,推得连连后退,最后砰的一声撞在后面的武器架上。
她吃痛地闷哼一声,随后捂着胸口,兀自吐出一口鲜血来。
事情发生得突然。
战洵夜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由得怀疑,自己有用这么大力气吗?
而东皓副将见此场面,立即冲到姜婉宁身前,大喊一声:“晏先生!”
公公身后的护卫也在此时挡在了李公公身前。
李公公头一次见此阵仗,虽说在宫中早就听闻定北侯暴虐嗜杀,却不知他竟疯魔到如此地步。
这人简直杀虐成性!
东皓焦急得想去喊军医,可他又不放心把晏先生留在这里,顿时愁得抓耳挠腮。
姜婉宁吐了一口血后,感觉头晕缓解了一些,于是伸手将挡在前面的东皓推开,直视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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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夜道:“将军,能否屏退他人,在下有话要对将军说。”
说完,她又看向那名李公公,道:“劳烦公公先去歇息,由在下劝将军两句。”
李公公看着士人打扮的姜婉宁,吐了血了还要劝谏,不由心生佩服。
不过他也不敢待在这里了,他只是个传口谕的,没必要把性命也搭上。
故而便十分爽利地接话道:“那奴家就静候佳音了。”
说完,他带着两名护卫率先出了营帐。
而其他人却不敢动,这里还是战洵夜说了算,战洵夜不发话,其他人一个也不敢走。
战洵夜盯着姜婉宁唇上殷红的血,忽然深吸一口气道:“还是先传军医吧。”
姜婉宁摇摇头,坚持道:“不,说完再看。”
她毫不在意地伸手抹去了嘴上的血,望着战洵夜坚定道。
战洵夜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好一会儿。
最后才摆手道:“你们先出去。”
东皓还有些依依不舍,姜婉宁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让他赶紧出去。
最后偌大的主营帐,只剩下姜婉宁和战洵夜两人。
战洵夜随手把兵器一丢,兀自在主位上坐下,仰头灌下一杯冷茶,道:“说吧,你一个谋士,不去关心军营,不去想如何攻打东胡,倒管起我的私事来了,谁给你的权力?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这阵子我对你和颜悦色,便胆大包天,什么事都要插一手!”
姜婉宁静静听着,等他发泄完怒火。
诚然,任何一个人面对强塞的婚事,都会有此反应。
京中的人,无论是继母高氏,还是皇上,都想在他的婚事上做文章。
以战洵夜的性格,如何能忍得了?
他本就一肚子的怨气,如今皇上却还特地派人,千里奔袭来到山阴关,逼迫他回京完婚。
回京是回不了的。
不杀京使,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让。
可历史上,战洵夜却的确把这位李公公给杀了。
从此以后,皇上对他的信任开始土崩瓦解,一发不可收拾。
第27章 难道将军有心仪的女子?
姜婉宁心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平静地等待战洵夜发泄完,才开口道:“将军想回京完婚吗?”
战洵夜浓眉一挑,朝她看了过来:“怎么可能?”
“那你急着拒绝是为何?”姜婉宁淡淡道。
战洵夜一愣,差点被她绕晕了,他皱着眉道:“拒绝当然是不想回京!”
姜婉宁听了摇摇头,道:“可是你越拒绝,皇上便越想你回去。你可知皇上特意派人来的用意是为何?”
战洵夜仰头又灌下一杯冷茶,将怒火压下去一些。
“是因为想让我娶他和高氏安排的女人。”
姜婉宁又摇了摇头,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你成不成亲,对皇上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藐视皇权,没有二心,对皇上忠心。”
空气中闪过一丝寂静。
战洵夜顿了顿后,才说:“你说得没错。”
姜婉宁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稍微舒服点,才说:“将军可知,方才您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被李公公传回京后,皇上会如何想?不是您因为拒婚,情急之下说出的胡话,而是您早有此心,甚至是大逆不道之心!只是被逼迫,情急之下吐露了心声!”
战洵夜:“……”
“不管您从前多么战功赫赫,皇上忌惮您,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越是这个时候,将军越是要谨言慎行。”姜婉宁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腹愤懑,似是有话要说,便又道,“我相信将军从无二心,将军每日所想的,就是早日打服东胡,为父亲报仇雪恨。”
战洵夜十八岁随父亲征,可他的父亲却是被东胡人所杀。
自那时候起,他便立誓要留在山阴关,踏平东胡。
可皇上却不这么想,战洵夜多次有召不回,早已令皇帝起了疑心。
故而这次才拿他的婚事试探。
战洵夜一愣,看向姜婉宁的眼神,不由添了几分炙热。
晏知……是明白他的!
追逐帝位,并非他毕生所求。
他如今统管全军,便已琐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
更遑论掌管天下!
可战洵夜不解:“那照晏先生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坦然接受这门婚事?你可知我堂堂定北侯,他们让我娶的是区区五品小官之女?即便我在军中不拘小节,但也知道,高氏给我挑的这门亲事,就是来羞辱我的。我咽不下这口气。”
姜婉宁沉默半晌,忽然问:“将军难道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战洵夜一愣,回头看了姜婉宁一眼:“没有!为何这样问?”
“在下以为将军有了心仪的女子,不想心上人伤心,才如此抗拒这桩婚事。”姜婉宁缓缓道,“既如此,他们利用这桩婚事拿捏您,为何您不利用这桩婚事达到自己的目的?”
战洵夜怔了怔,道:“你想说什么?”
姜婉宁笑着说:“皇上不想您与京中那些高门大户的嫡女扯上关系,那将军便应了这桩婚事,好让皇上放心便是。左右是他们利用您,您利用回去不就得了?将军只要应下这门婚事,我就帮您游说李公公,让他回去好好跟皇上交差。”
战洵夜蹙眉,不太认同道:“可这是我与他们的恩怨,何故要扯上一个无辜的女子?那五品小官之女只要不嫁入战家,就能清清白白回去再寻良缘。世家从无和离妇,只要她入了战家门,便没有和离的说法。”
听到这话,姜婉宁倒是有些意外。
见多了战洵夜杀人如斩菜,却不想他还有一丝怜悯之心。
既然这样,接下来的话,她更好说了。
“既如此,将军就更要应下这门亲事了,没有这个女人,他们还会想办法让其他女人遭殃。将军若是不喜欢她,让她在京中待着便是。”姜婉宁道,“何况这和不和离,不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若是将军不喜府邸有人,等到凯旋时,再向皇上请一道和离的旨意,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就允了。如今重中之重的,是要留在山阴关,现在东胡蠢蠢欲动,若是得知将军离开此地,东胡必定会有所动作,就算是为了大局,将军也要假意应下这门亲事。”
战洵夜:“……”
他深深地看了姜婉宁一眼,忽然捏了捏眉心,闭眼道:“你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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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婉宁点头,起身告辞出了营帐。
雪开始融了,姜婉宁一出营帐,便觉得迎头而来的冷风吹得她摇摇欲坠。
候在一旁的青松立刻将斗篷披在她身上,低头时,刚好看见她袖子上的血迹,不由大惊失色:“公子!您……又吐血了?”
姜婉宁扶了扶腰,道:“不碍事,你帮我去找裴大夫要一瓶药油,我后背撞得挺疼的。”
青松张了张嘴,担心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女侍,夫人这伤又在后背,这没人看着,能上得了药吗?
刚来军营的前半个月,就过得如履薄冰,心惊胆战的。
这才刚过了半个月的安稳日子,怎么又开始了?
“夫……公子,不如我们一起回京吧?”青松忽然压低声音道。
姜婉宁一听,先是四周看了一眼,发觉大家都没看着他们,才拉着青松边走边说
:“你是要回去的,但我还要留在这里。”
青松皱着一张脸,有苦说不出。
姜婉宁瞥了他一眼,道:“快去拿药油,我可以自己上药,上完药,还得去找李公公一趟。”
要打消李公公的疑虑,少不了又是一番长篇大论。
姜婉宁回了营帐,自己给自己摸索着上了药。
期间东皓副将和纪砚书都来看过她,确定她没什么大碍,才放心离开。
眼看快要到午时用饭的时候,姜婉宁又叫青松带上一个炉子和一打蜂窝煤,打算亲自拜访李公公。
李公公早上一来,便直奔主营,找战洵夜说了来意。
本来他这种传信官,传了话,明白了被传话人的意思,就基本上可以离开回去复命了。
但战洵夜那边出了意外,李公公一时拿不准战洵夜是不是真要抗旨不从,这才住了下来。
他一路奔波,路途劳累,离山阴关越近,越觉得寒冷无比。
本来他是要下山,在镇上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番。
可想起山上跟镇上也有一些距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快点办好差事,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第28章 满身忠骨永埋他乡
姜婉宁去到时,李公公刚刚更完衣,传了伙房的人送来吃食,准备用饭。
听闻有人前来拜访,他毫不犹豫就让护卫出去将人打发。
身为天子近臣,这些求情的人他见多了。
而且这军营里的幕属,想都不用想,定是会为将军说好话。
他是皇上的人,无论如何都只会对皇上忠诚,不管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不见!”他一甩袖子,坐了下来,用筷子夹了一片白菜。
可这白菜又硬又老,实在难以下咽。
他嚼了一会儿,又想到这里是山阴关,哪里比得上京城,有口饭下肚,便算是好的了。
他不由加快了想回京的想法,战洵夜固执得很,不管他留在这里多久,依然改变不了他。
倒不如明日就启程,早早复命,将此事了了。
正想着,营帐的帘子忽然被掀开,早上见过的幕属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冲了进来。
从掀开的帘子往外看,便见他的护卫正被另一个侍从打扮的下人阻拦着。
李公公没什么胃口,顺势放下了筷子,道:“这是何意?”
姜婉宁放下炉子,仰头道:“自然是来告诉李公公一些好消息的。”
李公公惊讶之下又觉得十分神奇:“将军是答应回京完婚了?”
姜婉宁没急着说,而是抱了抱双臂,感觉有些冷地说:“公公这营帐有些冷,不如先点上炉子取暖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仍被拦在门外的青松。
李公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出去,一顿,而后才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护卫不再拦着,青松便提着一打的蜂窝煤走了进来,手法娴熟地蹲下开始生火。
在这空隙,李公公便打量了那炉子一眼,道:“这是什么炉子?未曾见过。”
姜婉宁微微一笑道:“回公公,这是军营里刚改良过的炉子,配合蜂窝煤用着,能一整晚都暖和,公公今晚试试。”
李公公移开目光,只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评价:“倒是趣致。”
他在殿前伺候,宫里烧的是上等银丝碳,无尘无烟,炭火一整晚都有人看着,不至于后半夜熄灭了,让人冷着了。
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就算再怎么新奇,也比不得宫里。
李公公不欲浪费时间,看向眼前的人,催促道:“有什么话,就捡些重要的说吧。”
……
另一边,战洵夜还在为接不接受婚事而犹豫不决,副将北辰却忽然前来递话。
“将军,晏先生去找李公公了。”
战洵夜一愣,蹭的一下站起来,蹙眉道:“他单独去找李公公做什么?有什么事是必须要避开我的?这谈的是我的婚事,越过我去和阉人谈什么谈?!”
说罢,战洵夜大步走出营帐,道:“去看看。”
他来势汹汹,活脱脱一副要去抓拿什么要犯的模样,惹得路过巡视的士兵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但等他快要来到李公公的营帐时,却又瞬间怂了。
晏知说过要帮他说服李公公,他若是贸然闯入,最终害了的只有自己。
可他又不能不听晏知到底说了什么!
正想着,北辰忽然对着战洵夜“嘘”了一声,然后无声地示意了一下营帐。
意思大概是说——我们过去偷听。
战洵夜一怔,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向来不屑于做。
堂堂一个大将军,若是被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不过,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下,便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这第一句便听到晏知在里边讲:“其实将军也并非不想娶妻,他早就过了弱冠之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有不想的道理?”
战洵夜脚步一顿,差点忍不住冲进去,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好在最后被北辰拦住了。
李公公接话道:“晏先生恐怕不知道定北侯的性子,才妄下此言。”
炉子升了起来,整个帐篷都开始变得暖和。
姜婉宁靠近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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烘了烘手,才轻笑一声平静道:“在外人看来,将军确实固执,认定的事,也向来说一不二,但正是因为这份固执和坚持,才让镇北军有了如今的功绩。六年前,东胡屡次挑衅犯事,残忍肆虐我边境百姓,彼时东胡正盛,燕赤国无人敢应战,十八岁的战洵夜便随父披甲从军,带着镇北军打了无数胜仗,但也因为那场战役,国公爷战死沙场,满身忠骨却永埋他乡,之后将军少年英雄,勇挑大梁,带着三万精兵反扑东胡十万大军,才为如今的燕赤国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说着,姜婉宁抬头,望向李公公。
李公公被面前之人的眼神看得心底一惊,明明对面的人只是区区一个幕属,却比宫中许多上位者的眼神,都要摄人心魄。
李公公垂下眼,沉默不语。
姜婉宁继续道:“公公或许和许多待在京里的达官贵人,乃至宫中……”
说到这,李公公倒是出声训斥、阻拦道:“不得胡言!”
京里的人说说便罢了,宫里的人都想妄议,不要命了!
姜婉宁低头一笑,换了个词,道:“所有人都觉得这场胜仗打
得容易,东胡挑衅时,有国公爷顶上,国公爷一战死,战洵夜就站了出来以一敌百。或者说,国公爷的死讯和战洵夜赢了胜仗的消息,一同传入京中,大家便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人在意国公爷是如何死的。”
李公公蹙眉道:“国公爷为国捐躯,皇上以国礼厚葬之,你还有什么不满?”
姜婉宁摇摇头:“我没什么不满的,可国公爷捐躯赴国难到现在才过了几年?两年!皇上便迫不及待开始忌惮战洵夜手中的兵权。”
李公公哼了一声,道:“那是因为定北侯有召不回!这样的将领,无论谁都会放心不下,他如今手握十万重兵,稍有差池,带兵打入京都,也不无可能!”
帐篷外的战洵夜,听到这话,不由握紧了拳头。
姜婉宁一怔,自嘲地笑了一声。
“那您和皇上,应该也知道战洵夜为何不离开山阴关吧?”
第29章 这可是张底牌啊!
李公公皱着眉抬头:“他有何苦衷?如今东胡宵小势弱,正是国泰民安的时候,他定北侯就是仗着手握兵权,肆意妄为,无视天子威严,目无皇权!”
姜婉宁一愣,不大认同道:“这罪名可就大了,既然皇上早就这样想,何不早早将战洵夜革职查办,要回兵权?驻守北疆要真是这样的肥差,多得是人争前恐后地来山阴关。”
李公公一噎。
姜婉宁便道:“那是因为战洵夜还有用处。‘目无皇权’这种理由,皇上只敢在心底里随便想想,但真把战洵夜召回,他又不放心东胡,所以才在其婚事上做文章。”
李公公投来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挑得这么清楚的眼神。
而帐篷外的战洵夜听到这里,脸早就黑得可怕,眉头紧蹙,薄唇用力地紧抿着。
炉子烧得正旺,放在上面的水壶咕咕冒着热气,姜婉宁拿了帕布,将水壶拿下来,泡了一碗热茶,递到李公公面前。
才说:“有的人把打仗想得太容易了,也有人把与自己无关的人的生死,看得太过轻描淡写。战洵夜做事雷厉风行,却从不开口诉衷肠,这让他吃了不少亏啊。不过,既然将军不开口,我等便替他开口,总不能埋没了将军的一片赤胆忠心。”
李公公投来惊疑的眼神,一副任你如何掰扯都不为所动的表情。
姜婉宁抬手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才说:“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当年打赢胜仗的消息,只有一纸薄薄的军情书传入京中,你们只知少年英雄轻轻松松挑起大梁,带着残余的三万精兵挑战东胡的十万大军,此战一胜,为燕赤国与东胡长达四年多的鏖战,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可你们不知,国公爷一死,军心涣散,所有人都陷入战必死的恐慌中,每日逃兵无数,每个人都想退缩,每个人都想回家。战洵夜也才刚二十二岁,面对父亲战死,他甚至不敢悲痛,不敢在他人面前流一滴泪,因为他知道,只要他露出软弱的一面,镇北军势必会全军覆灭。面对这等死局,他挺身而出站了出来,他是国公爷的儿子,势必要担负起守卫燕赤国的重任!”
李公公双眸微颤。
姜婉宁掷地有声道:“他甚至都没有娶妻!您觉得有什么支撑着他用三万兵力打赢东胡十万大军?是因为他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吗?不,就因为他固执,他心中藏着一股气!东胡践踏我燕赤土地,东胡杀我平民百姓,东胡杀我至亲血肉!他咽不下这口气!”
李公公张了张嘴,被这种义薄云天的豪情所震撼。
再开口,已经没有起初质问时的盛气凌人,他道:“那现在……不是一切都过去了吗?”
姜婉宁定了定神,平复了下心情。
先说出了李公公最关心的答案,她道:“将军已经答应皇上赐下的婚事,如果这能使皇上放心,将军没有怨言。”
“这……”李公公听着不是滋味,怎么事情变成了皇上逼迫忠肝义胆的将军,强娶他人了?
这若是传出去,民心何在?
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
“不过,”姜婉宁话锋一转,递上一封密信,道,“这是山阴关最新的军情,还需要劳烦李公公回京后一同呈给皇上,东胡没有皇上想象中的安分守己,将军一旦离开山阴关,东胡怕是会立即带兵南下。故而,这亲事,将军是没法回去完成的了。”
“当真?”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接过密信。
如果山阴关真有变故,确实不宜这个时候离开回京啊。
可是皇上那边……
姜婉宁点点头道:“是真是假,李公公也能去找军师纪先生求证,纪先生人品贵重,想来李公公会更相信他的话。”
说着,她一顿,又道:“将军虽答应了婚事,可因为没法动身回京的事,还得劳烦公公切实回禀给皇上。”
李公公一愣,顿时犯了难。
这差事看似完成了,但好像又没完成!
到时候若是皇上动怒,第一个遭殃的,只有自己!
姜婉宁看着李公公的脸皱了起来,笑了笑,道:“公公也不必这般忧愁,总不会让公公空口白话为将军据理力争。”
李公公一愣,看向姜婉宁,面露疑惑。
姜婉宁便踢了踢脚边的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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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煤,道:“这蜂窝煤和改良的炉子,公公用着觉得如何?”
李公公一时有点摸不清姜婉宁的心思,想了想,便如实道:“还算暖和,也无烟尘,这炉子还能烧水,你我坐在这里这么久,竟也没见你往里边添过柴火。”
姜婉宁笑了笑,道:“公公果然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说中要点。诚然,这炉子和蜂窝煤,对于公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民生大计来说,却重如国本。公公不问前朝事,但恐怕也略有耳闻,淮水以北一到冬日,便有雪灾之险,灾情一旦扩散泛滥,便有数以万计的难民涌入京城,时常伴有瘟疫,故而这取暖一事,乃重中之重。而这改良的炉子和蜂窝煤,能节省用煤,若是能得到传播,必利于百姓。”
李公公听了,觉得确有几分道理,只是民间稍微有点财力的人家,都会烧炭取暖,烧煤的有,却还是少。
而且就算要大肆传播,也得有得传
才是。
他虽不闻前朝事,但跟在皇上身边,对本国的煤矿还是略有耳闻。
如今开采出来的煤主要只供国用,民用只占一小部分,哪里有这么多煤?
姜婉宁看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顺势递上一张地图,道:“此处标注了山阴关附近的煤矿地点,只要好好开采,用个几十年是没有问题的。有了这煤矿,山阴关更是不可失去的战略要点,将军更不可能轻易回京了。”
李公公一惊,接过图纸细细查看:“阴山有煤矿?”
这可是张底牌啊!
有了这张牌,与皇上谈判,不比单纯谈感情有用得多了?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幕属有点可怕,一进来就往事重提,试图以将军的忠肝义胆来打动他。
就在他以为对方只有这一张底牌的时候,又慢慢推出现实,让人一步步走进他事先布好的局里。
最后再无反抗之力。
李公公叹息道:“也罢,回京后,我会在皇上面前好好说上一说,但希望晏先生能好好稳住将军,若是将军忽然反悔了,他和我都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自然。”姜婉宁拱手道。
第30章 上千罐的金条!
姜婉宁从李公公的营帐出来,重重舒了口气。
守在门外不远处的青松一看见她,便上前来,帮她披上斗篷。
两人转身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站在另一边偷听的战洵夜和北辰副将。
四目相对,战洵夜眯着眼睛审视眼前的人。
他从不知道,晏知心中,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
他曾将他关入地牢,曾对他刀剑相向,还故意让敌方内奸将他掳走,亲手置他于险境。
原以为,晏知早就满腹怨恨。
他也一直在等着晏知最终忍耐不住,露出马脚。
却不想,对方竟是这样以德报怨。
战洵夜紧抿着唇,没说话。
姜婉宁看见他后,怔愣了一下,便上前行礼道:“参见将军。”
战洵夜背着手,上下看了她一眼,又转开目光,抬脚往主营方向去,才道:“不过是一个阉人,你与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姜婉宁一愣,问道:“将军听到了多少?”
战洵夜背着手,没回答。
姜婉宁看他不想说,也不勉强,便道:“李公公是天子近臣,有时候说的话,比朝中任何大臣都管用。将军不要觉得李公公这样的阉人没有家国之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要是燕赤子民,都会有一样的热忱。”
战洵夜不以为然地将嘴角往下一撇,“人心难测。你是不是忘了杜连全?这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内奸。”
姜婉宁一怔,忙说:“这只是个例,将军不能以一个人全盘否定天下人。不过,将军这算是答应了京里的婚事了?”
战洵夜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道:“可以先按你说的办,只是他日等我回京,那个女人便不能留在府里。”
“行,到时必定走得干干净净的。”姜婉宁笑眯眯道。
战洵夜有些看不懂她的神情,但也没有深究,又问起杜连全的事:“你没和李公公提起杜连全?”
姜婉宁斟酌了一下,说:“虽说以杜连全为例,会更让李公公觉得东胡人不安分,但毕竟杜连全是死在山阴关的,还是少提为妙。这件事我已单独写在密信里,当做奏章呈报给皇上。”
毕竟他们还要贪了杜连全的家财,这事最好不要闹大。
“嗯。”战洵夜应了一声,不咸不淡。
反正人他已经杀了,就算皇上找他要人,也没有。
只是杜连全庄子上的藏宝之地,一直没有眉目。
战洵夜不由开始怀疑:“杜连全真的藏了金银珠宝在庄子上?”
他的人在庄子上翻天覆地的找,都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姜婉宁眼角扫了战洵夜一眼,看他正在沉思,便捏着下巴,装作不经意地说:“不应该啊,若是里里外外都找了,不该找不到。会不会……是藏在什么风水宝地?杜连全信这个吗?”
战洵夜目光一顿,倏地看过来,挑眉道:“他还真信这个。”
姜婉宁看了他一眼,斟酌道:“那……杜连全的宅子里有没有池塘?风水中,常有水聚财的说法,杜连全若是信这个,说不定会把藏宝藏在池塘下。”
战洵夜直直地看向晏知,杜连全的私宅图,他看过数十遍,记得十分清楚。
“确实有,不过从未想过会藏到池塘下。”他道,“我命人再去找。”
说着,他加快脚步回主营,打算派一队人,再去找一遍。
姜婉宁看着他急匆匆离开,又连忙追上去,边走边说:“将军,有一事,还想和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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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示一下。”
战洵夜脚步顿住,道:“何事?”
“我的侍从青松,我想让他回家一趟,家中父母年迈,我实在放心不下,想让青松回去照顾他们,每年定时来山阴关看我就行。”姜婉宁仰起头问,“可以吗?”
战洵夜盯着她看了一眼,那双眼睛满是诚恳,让人不忍拒绝,他道:“可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多谢将军!”姜婉宁在背后喊道。
……
翌日,姜婉宁正在主营草拟镇北军种菜的章程。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紧接着营帐的帘子便被掀了起来。
副将东皓满脸喜色,一进来就跪地拱手道:“将军!杜连全的藏宝地找到了!全是金条!果然藏在池塘下!都用陶罐封装着,密密麻麻垒了两层,约摸有上千罐!”
战洵夜一听,蹭的站了起来,高兴道:“好!切勿声张,再带一支小队!注意避着点庄子上的村民,给我好好挖回来。”
“末将领命!”东皓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姜婉宁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又对战洵夜道:“将军,还是派西樾副将一同跟着吧,若是遇着事,至少知道变通些,毕竟李公公还住在军营里。”
东皓副将心虽赤诚,但到底还是不会做遮遮掩掩的事。
战洵夜点点头,找了门口的卫兵,立即前去通知西樾。
等吩咐妥当,战洵夜又回头看向姜婉宁道:“上回晏先生说要利用这笔财宝钱生钱,不知道先生要怎么做?”
姜婉宁思忖片刻,道:“这也是我接下来要与将军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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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