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
1. 浮云卷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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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阔转到西琅一中的那天,天空中灰蒙蒙的,有着数不清的雾色。
低沉着的云和空气中翻滚着新鲜的泥土味道都在提醒他,这里刚刚落下了一场雨。
他单肩挎着一个黑色书包,高大的身形伫立在校门口,上下打量着这所他即将在这而呆上一段时间的学校----
“西琅一中”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几十年前建校的时候特意请中国最著名的书画大家题的字,洋洋洒洒的行楷与西琅一中所倡导的校风隐约呼应,引得无数西琅学子煞费苦心想要进入到这里来就读。
是了,人往高处走,这是西琅境内最好的普高。
除去那几个字,再往里看去,高大的松木挺立在学校的两侧,环形的道路两旁种着的高大树木,校园内设计的无比人性化,处处体现着学校的巧思。
周阔看着那条路,想起来许久之前自己在网上查找资料是偶然看见的那个视频,两鬓斑白的的校长在主席台上对着台下的同学脱稿讲话。
周阔回想起讲话的内容,眼里闪出来些许零星的笑意。
毕竟有这样的校长在这里,未来在西琅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过无趣 。
还没等他仔细打量完校园,环行路的尽头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年轻的教师面带笑意的向他迎来,虽然身形看起来不疾不徐,但是行走的速度却是出乎意料地快。
不一会儿,凌汛阳光俊朗的面容和如沐春风般的和煦声音就同一时刻出现周阔的身前:
“请问你是周阔同学吗?”
见他冷淡的点了点头,面前的年轻教师笑意更胜,只见他对着周阔热情道:“你好周同学,欢迎来到西琅一中。”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凌汛。不出意外的话,文理分科之前呢,我都会是你的班主任。”
凌汛笑着凝视着面前这个新来的转校生。
冷淡的性格,清俊的容颜,周身收敛着的贵气,这些无一不昭示着面前男生来头不简单,此外,凌汛笑着想:徐立言的校草之位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他发出一声轻笑。
忽略所有的主观因素,凌汛依旧欢迎周阔的到来。
在他看来,帅不帅,家境如何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周阔有着非同常人的学习成绩。
学习好,长得帅,而且可以压制一班那群人——尤其是徐立言的傲气。
徐立言要跳脚咯,想想就开心。
凌汛的心情瞬间就更好了。
周阔看着凌汛嘴角的笑意越来愈来愈盛,逐渐有掩盖不住的意味,虽然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却还是出于礼貌地对着他道:“凌老师好。”
凌汛听着他淡淡的儿化音,想起来张主任刚刚的话。
彼时他刚给徐立言了一道物理竞赛题,还没来得及交代他需要注意的细节,张主任就火急火燎的赶来高二(1)班在门口叫他:
“凌汛——”
凌汛闻言转过身去,就看见张主任面上有着细微的汗意,他站在(1)班门口冲他急切地摆手,示意他出去,看样子是有要紧事交代他。
凌汛对着徐立言简明地道,“你先试着做一下,我不给你提示,明天再给你答案。”
而后转身快步向张主任走去:“怎么了张主任?”
“前两天和你在办公室里提到的北城的那个转学生,你还记得吗?”张主任边说边下楼,他此刻要赶紧把周阔的事情给凌汛交代好,然后赶去开会。
路过的学生纷纷朝张主任打招呼,他也一一点头微笑示意回去,还见缝插针的叮嘱几个班里的同学记得改完错题之后第二天拿给他看。
“当然,不过不是说还要有一段时间他才能过来吗?”凌汛跟着他的步伐向着二楼的主任办公室走去。
“提前了,他家里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以最快的速度帮他走完了转学流程,现在人就在学校大门外呢。”
“现在?这么快?!”
凌汛的声音里也带着稍微的惊讶。
倒也不怪他吃惊,毕竟按照正常情况来讲,转学流程差不都要半月才能走完。
张主任看着眼前的事情都堆积到了一块儿,临时会议加上新高考教学研讨,各样的审批堆在他的眼前,张星光不由得有些许的头大:“是啊!”
张主任看了看墙上的表,看着那上面的时针即将走到5,马上要到放学时间,心里估计着周阔应该只是先来熟悉一下环境。
“原本我想着亲自去接,可没想到突然就有个临时会议要开,只能麻烦你这个班主任替我走一趟了。”
“没问题。”凌汛笑,露出来排的整齐的八颗牙齿。
帅哥总是赏心悦目的,张主任觉得自己的心烦意乱都因为这小子的笑少了两分。
“我给你说一下他的基本情况啊!”
张主任拿着张A4纸对着凌汛念道,看样子他也是第一次拿到周阔的资料。
“周阔,00年出生,今年十六岁,身高188,原北城大学附属一中的学生。”
“这些都不重要,不用记。”张主任话音一转道:
“高一成绩等级评定是A+,每一科都达到了优秀。”
“曾经代表北城大学附属一中参加过国家级数学、生物竞赛,成绩全都是一等奖。”
张主任的声音逐渐不平静起来,但他在西琅一中许久,带过许多届学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此刻虽然有钟捡到宝一般的兴奋,但勉强还能控制住自己心里的小激动,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念到:
“今年六月份的时候,拿到了WMO的参赛资格----”
“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张主任瞬间高了一个声调,他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惊讶,甚至整张脸都因为这巨大的兴奋都红了起来。
虽说北城附属是北城最好的学校,以往学生也有争气的,单项周阔这样争气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他本以为周阔也就是个成绩好点的普通学生,着实没想到他能这么的出众,居然在北城附属都能拔得头筹,还入选了国家队。
凌汛在听到全国竞赛成绩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心想这学生不错,没想到下一秒张主任的话更让他惊讶,心下对周阔的期待又多一分。
这毕竟是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能通过层层选拔最终入选进国家队,这水平在世界范围内都是佼佼者。
凌汛下意识的支起耳朵来听结果,可是张主任的目光却凝住了,一直放在那张A4纸上,没有接着念下去。
凌汛等了一会,见他还是定在那里没有继续念下去,他忍不住出声询问,“然后呢?”
然后他看着张主任脸上的兴奋随着自己的这句话如退潮一般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不解:
“然后,上面写着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退赛了。”
“再然后,他就转学来了西琅。”
张主任面上浮起来止不住的惋惜:“都入选国家队了,怎么突然退赛了呢……”
“唉……这孩子这么好的苗子,北城附中居然舍得放人”
凌汛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他收起面上的笑,也将所有的揣测都收回心里,对着不停惋惜的张星光轻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的小孩都很有主见的。”
张主任听他这话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他看着那张成绩耀眼的A4纸,若有所思道:
“是呢,既然这样,我们做老师的,就尊重孩子的选择。”
张星光又恢复了那副开朗的样子,对着凌汛道:“比起来那些外界授予的光环,这一路的经历更加重要,我还是希望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把那张纸放进档案,再连着档案放进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此前那些,如果周阔不愿意提,那么我们还是当作不知道的好。”
说罢,张星光又摇摇头,对着凌汛笑:
“虽然西琅一中的排名暂时比不上北城附属,但是我相信周阔在这里能见识到人生中不同的风景。”
凌汛听着张主任的话,也笑:“我赞同。”
“周阔同学现在已经在校门口了对么?那我得抓紧时间去接他,可不能让这个小天才等太久。”
张主任听他这话就笑了:“呦,人还没见到长什么样子就给起了爱称,看来你对周阔同学的期待很高啊?”
“那是当然了!”
凌汛笑得更灿烂了:“我可太期待周阔同学能给(1)班那群小孩来个下马威了,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行行行,快去接人吧,估计人都在外等了好一会儿了。”
“好嘞!”凌汛一溜烟就没了人影,那步伐比他平日里走路快上接近一倍,充分暴露了他对新同学的期待程度有多高。
凌汛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北门,刚一走到校门前的环行路就远远望见一个男生站在校门口看着,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身高符合,气质也符合,就是有点出乎意料的…帅气。
凌汛脸上的笑意更胜,和西琅阴沉的天气形成一股极大的反差。
他快步地朝周阔迎去,然后极其洋溢的和周阔进行了自我介绍。
凌汛望着眼前的周阔再次感叹,上天也真是太不公平了些。
智商高也就算了,长得还格外的好看,从头到脚哪哪儿都像是刻出来一般,一举一动皆是风姿绰约。
似君子兰一般空谷幽放,又似青竹一般清雅淡泊。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遭就灿然生辉,什么都不做,就让人移不开眼。
他是一个和周遭完全不同的存在。
周阔显然不知道凌汛想什么。
他看着即将落雨的天色,轻声询问凌汛是否有空闲时间。
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又表明自己只是熟悉一下环境,征得他同意这才和司机确定好离校时间,然后对着司机礼貌告别。
周阔跟在凌汛身后往西琅一中走,听他在自己耳边介绍这个学校最基本的情况:
“建校历史什么的我就不说了,相信你也对学校的基本情况一定的了解。”
“嗯。”周阔没什么表情的应道。
确实,该了解的他在确定好学校之后就第一时间去了解了。
凌汛看着他这么如此冷淡的反应,居然有点不习惯。他当老师的这些年,很少碰到周阔这样的学生。
“好吧……”凌汛无奈的心想:“这是第一个。”
他想了想,接着开口道:“目前还没有进行文理分科,你应该也知道,西琅作为教育部试点,今年实行新高考政策。”
“略有耳闻。”
周阔依旧毫无波澜,一点都没有西琅学子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吃惊和振奋。
他太过于平静,搞得凌汛差一点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肯定是因为第一次见,他们二人还不熟的原因。
凌汛心想。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颇有些愈挫愈勇的意味,对着面前冷淡的男生道:
“你来的时间倒也巧合,十天之后,我们就要进行第一次小考了,届时,我们会根据这个成绩加上高一学年对于各科的表现,与学生自身兴趣相结合,让大家选出个人最适合的组合进行学习。”
周阔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了这个分科流程:“是不错。”
最起码,他在这个年轻教师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与学生自身兴趣相结合”这样的字眼。
言语交谈之间,他们已经绕过了环形路,进入到了西琅一中里面,凌汛看着面前的教学楼笑着对周阔介绍:“喏!”
他指着面前的那栋七层高的楼道:“这就是咱们学校的行政楼,又叫做天枢楼。”
凌汛带着他朝前边走边说:“咱们学校啊,教学楼共有七栋,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
“其中天枢楼是行政楼,天璇,天玑,天权分别是高一高二高三的主楼,玉衡是实验楼,咱们平常涉及到的理科实验课都会到玉衡楼去上。开阳是竞赛楼,物理化学等学科竞赛集训就在开阳楼。至于瑶光嘛……”
凌汛说到这,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愉悦的事,声音都不由得轻快几分。
“瑶光是艺术楼,像是一些选择走艺考的同学,比如说音乐、美术、书法、舞蹈啊之类的,在他们正式去校外集训之前,都会来瑶光楼练习基本功。还有我们的各种活动,校庆啊,艺术节啊,都会在瑶光一楼的礼堂举行。”
此刻正值课间,周阔看着面前互相连通的教学楼上热闹的景象,高层走廊上人来人往,部分同学靠着栏杆深呼吸放松,偶尔有几个人追逐打闹,几个男生靠在三楼嘻嘻哈哈。
凌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一班那几个调皮男生以徐立言为首,凑在一起对着他们的方向嘀嘀咕咕。他笑了,但还是记得正事,对着周阔说:“这就是高二的主楼天玑楼。”
天玑星是北斗七星的中部,高二年纪承上启下,也是高中最重要的一年,星宿和学年有了对应,正如学校希望每一个小孩都能成为自己领域内发光的星星。
凌汛低头看了看表,预估了一下时间之后,对着周阔道:“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宿舍和食堂,之后我们去天枢楼领教材,做完这些,时间差不多就到了五点二十了,最后一节课。”
“西琅一中最后一节课统一安排自习,我带你认识一下新同学,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周阔没什么反对意见,顺从地对这个安排点了点头。
反正他今天来这儿也是想要提前熟悉一下环境,并没有真的要留在这儿上晚自习打算。
“那行,跟我来吧!”
凌汛看他接受这个安排,笑着掉了个头,继续对着他介绍到:“宿舍距离教学主楼不算远,步行五分钟差不多就到了。”
“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是对着的,说来也有意思,一个叫做琯朗楼,另一个叫做始影阁。”
“北斗七星,始影琯朗,亭台楼阁。”
周阔心想,这个学校对于建筑的命名确实是有点意思。
“一中不强制住宿,如果你后期有想住校的想法的话,可以找生活委员提交申请表。宿舍内的配置还不错,上床下桌,独立卫浴,空调衣柜也配备着,有四六人间可以选择。”
“好。”他对着凌汛回应道。
周阔站在凌汛身边打量着琯朗楼,面前的建筑中规中矩,并未有多么出彩,只是名字给它添上了些许的韵味,让它多了几分出众罢了。
“一中一共有两个食堂,一个叫重光,一个叫昭阳。味道都挺不错的。”凌汛带着周阔往回走:
“食堂一般早上五点就开门了,晚上十点半准时关。”
“咱们平常早上八点上课,七点半之前要求到教室。下午六点放学,走读的学生可以回家,住校的学生需要在这上晚自习上到九点半。”
2. 浮云卷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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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徐立言和周阔并肩朝天枢楼的方向走去,还没出去天玑楼,外面就落了雨。
虽然不算大,但是配上此刻阴沉的天气,却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徐立言看着潮湿的地面轻微地摇头“啧”了一声,而后对着周阔道:“外边下雨了,我带你走天桥吧。”
周阔看着两人都没带伞,要是走刚刚凌汛带他来的那条路的话,很容易将二人搞得非常狼狈,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行。”依旧是那副略带冷淡的模样。
徐立言在前面又道,“先认识一下呗哥们,我叫徐立言。”
这次是对着周阔自我介绍。
天机楼到天枢楼的距离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二人不可能沉默一路,看周阔的性格也不像是能先开口的样子,于是徐立言决定主动破冰,率先出击。
面对徐立言的自我介绍,周阔身上的冷淡稍退,却也没热情多少:“你好,周阔。”
“嗐,我知道,你在黑板上写了,字挺好看啊!”
徐立言的声音里充满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和周阔一点儿都不一样。
“…谢谢。”周阔沉默了一瞬,答道。
“你之前在哪儿上学啊?”徐立言好奇道。
他对着周阔笑着开口,明明说着最陌生的话,可那感觉,却好像是已经和周阔认识很久了一样。
“北城。”
“你是北城人啊?老北城话你会吗?”徐立言一听他在北城上学就来劲了。
“会一点儿。”
“那太好了,回头你教教我呗。”徐立言懒散的声音里还有着些许的不怀好意。
“行啊。”周阔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他家扎根北城,皇城根下十六年,一个方言,他还是教的了的。
此刻在教室和凌汛贫嘴的张弛却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喷嚏,张弛看着后边不知道何时被打开的窗户嘟哝了一句,而后起身把窗户关上了。
二人交谈之间已经走到了天玑楼的中楼梯,徐立言带着继续周阔往上走:“天玑楼四楼右侧有一个直通天枢楼的天桥。”
“但是(1)班教室在三楼最左侧,我们得从这个中楼梯上去之后再往右转。”
周阔跟着徐立言转了几个弯,走到四楼右侧尽头之后,果然出现了一个天桥的入口,但是再往里看去,好像是还有一个楼梯。
徐立言随着周阔的目光看去,看着他盯着四楼右侧楼梯看,笑着和他介绍:“这是右楼梯,往上是五楼,老师的办公室集中在五楼,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去问,从右楼梯上去第一个办公就是汛哥儿的。”
“汛哥儿?”周阔听着徐立言的称呼反问一句。
他回想起来刚刚跟随凌汛进去(1)班的时候大家好像也是这样叫的。
周阔有些好奇道:“凌老师?为什么大家都叫他汛哥儿?””
“唔…”
徐立言回想起对凌汛这个爱称的来源,不由地笑:
“他叫凌汛,鲁迅先生不是有一个称呼叫迅哥儿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一自我介绍,我们班就有个小机灵鬼想到了。”
他和周阔并排走,稍微偏过头去对着他笑:
“当时还和他不太熟,以为他是那种非常严肃的老师,大家就都没好意思,但是后来发现他这个人根本不在意这些,平常也都会和我们一块儿玩,慢慢这个称呼就传开了,现在大家几乎都叫他汛哥儿。”
“这样啊…”周阔了解了称呼的来源,应道。
“对,其实他和我们没差几岁,但是专业实力很强,据说是李校长亲自把他请来的。”
“李校长亲自请来的?”周阔重复,一直平稳的声音此刻稍微上扬,恰到好处的彰显了那一丝的疑问。
听起来终于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了。
徐立言听着这点难以察觉的惊讶,觉得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他为自己这一发现而骄傲,于是也不自觉的开始笑。
二人下了天桥往天枢一楼走去,徐立言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得意:“对!”
话里话外,对着凌汛的欣赏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崇拜的地步。
“别看汛哥儿平常和我们闹来闹去,看上去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其实他很厉害的,物理博士学位,辅修心理哲学。”
“是挺厉害。”周阔对着他的话赞同道。
“但是你知道大家觉得他身上最可贵的是什么吗?”徐立言又道。
“嗯?”周阔侧过耳,仔细听着徐立言继续往下说。
“你猜呢?”
“汛哥儿身上最可贵的,不在于他的履历有多发光,相貌有多帅,而是他会尊重他的每一个学生。”
他们走到天枢一楼左侧的后勤处,徐立言笑着上前和负责老师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是带新同学来领校服和课桌的,然后领了单子往右侧的教室走去。
“可能你也注意到了,班里的同学都很活泼,(1)班相处的也很和谐,西琅一中的校风虽说一向倡导如此,但是能有这么好的氛围和凝聚力,其实功劳全在汛哥儿。”
“自由、平等,开放、博爱。这就是他所倡导的班风,他也身体力行。”
徐立言笑着帮他把课桌搬出来,转过头去问他:“咱俩身高差不多,你也187吗?”
周阔:“差不多,我188。”
徐立言:“……”
徐立言略微咬了一下自己的后槽牙。
十七八岁的年纪,什么都争强好胜,就连身高也下意识地要比一比。
这一比显然以微弱的形式落败。
但没关系,他也不矮。
只见徐立言偏头露出一个友善的笑:“那校服型号跟我一个码数应该正好。”
说着他上前去帮周阔找了套码数合适的校服递给他:“今晚回家试一下,不合适的话下周一我再带着你来换。”
“下周一?”
周阔伸手接过来校服,出声问道:“西琅的周末不上课吗?”
“啊……”
徐立言解释道:“西琅一般是两个周休息一次,单周周末来学校上课,双周周末在家休息。不过上课的话也是要求大家在学校上自习,并且周天下午会分给社团活动,相对起来比较自由。这周是双周,该休息咯!”
“这样啊。”周阔应道。
“对。”
外面刚好有学生代表前去会议室和后勤主任一起开会,偶然一瞥见到徐立言后,停下来对着他打招呼:“呦,徐主席,忙着呢?”
徐立言听见有人叫他,冲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就见林夏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冲他挥手。
“还行。”他对着门口的林夏道:
“又去开会呀夏姐?记得代表广大群众对张主任反应一下食堂最近克扣饭菜分量的问题啊!”
“没问题!”林夏冲他笑得爽朗:“那你回头抓紧时间把我那无人机社团的新项目给批了,我好拿着去申请设备!”
徐立言也开怀:“好好好!等我带新同学领完课桌回去之后就给你签字,先签你们无人机社团的!”
林夏看着他这副爽快的样子,觉得还是这小子办事靠谱,想到自己的社团很快能申请新设她脸上的兴奋就抑制不住。
她收了收嘴角,但没收住,干脆把校服拉链拉到顶,冲锋衣唰的一声上去,林夏食指中指合在一起,对他比了个非常酷的手势:“行,您忙,姐为你们解决问题去了,下周保管你在食堂吃到撑。”
“加油姐,拿下他们。”徐立言和她挥手告别,目送她离开。
下一秒徐立言冲着他道:“校服帅吧?”
“前两年艺术班自己设计的冲锋衣,防风防雨,好看时尚,这你就穿吧,一穿一个满意。
周阔看着那个年轻活力的声影,又摸了摸手里的衣服——面料舒适,剪裁得当,他翻过去又看了一下,上面的搭配巧思一一在他面前铺展开来。
是件好衣服。
周阔对着徐立言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话。
最起码不丑。
二人搬着东西往外走,徐立言继续和周阔说刚才没有讲完的话。
“举个例子吧,就比如说女生爱美这件事情。汛哥儿就不会阻止班里的女生,因为他觉得女生无论在什么年级都会有追求美的权力,不应该去抑制她们的天性,但是顾徐老师就不赞同。”
“顾徐老师是一位非常严厉的中年传统女教师,她和汛哥儿完全不同。”徐立言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个无奈道笑:
“顾徐老师觉得女生在这个阶段就应该全心全意的好好学习,其余的事情都先放一放。”
徐立言道:“当然,他们二人的观点都是出于对学生的关心,我觉得这个没有谁对谁错。”
周阔听他说到这,也表示同意:“确实是这样,各执一词,不分伯仲。”
“对,不过现在马上要放学了,估计今天你见不到老古板老师了。但是也不用期待,下周一第一节课就是她的,到时候你就懂了。”
“老古板老师也是爱称么?”周阔问道。
“对,因为大家之前都觉得她特别的……”徐立言在脑海里想了一下适合顾徐的形容词:
“迂腐…?”
他笑,但是不带任何的恶意,笑容中更多的反而是对于顾徐的尊重。
“做事情极其认真严肃,不留退路,不讲人情,就像是活在教条之下的刻板人物,因此得名老古板。”
“那这个称呼是挺符合的。”周阔道。
他们从天桥出来进入天机楼,顺着右侧楼梯下到三楼后左拐,徐立言道:“从这边上去就是天台了,西琅的天台不封,学生可以自由出入,不下雨的时候上去放放风还是挺不错的,晚霞也很好看。”
“不封?”周阔转头看他,隐去了想说的话。
但徐立言清楚,他看着周阔那双眼睛,非常有底气的告诉他:“不封,且不会封。”
“学校不会害怕吗?”周阔看着那楼梯又问。
旁边的徐立言也看过去:“不会,因为这里是西琅一中。”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说的话在这位转校生看来像是做梦一样的异想天开,但他还是笑:
“以后你就知道了,在西琅一中,天台永远不会是断送学生前程的地方,那里只会是心灵的栖息处,晚霞的观赏台。”
下一秒,他话音一转,又恢复了那幅嘻嘻哈哈的模样:“当然是不是定情处我不知道哈,但应该也不少。”
周阔被他这一番话逗乐了:“嗯,等空闲时间上去看看。”
他们刚到教室门口,放学铃声就响了。
周阔看着原本空旷的主楼瞬间充满了大批的人,熙熙攘攘人群的往校外方向涌去,各式各样的雨伞在雨中逐一盛开,像是一朵朵极其富有生命力的野花,眨眼间就开满了校园。
有的同学归家心切,甚至丝毫不顾及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拿着校服盖上自己的脑袋就冲了出去,反正校服防水,戴上帽子老子天下最大,什么也不怕!
他和徐立言在门外等着(1)班的同学大部分都已经出来之后,扛着桌子从后门进去。
张弛还在教室内等徐立言,此刻见他们回来,也上去帮忙。
徐立言对着周阔问道:“你喜欢靠窗一点还是靠走廊?”
周阔看着两边都挺方便进出的,把选择权交还给了徐立言:“都行,你怎么习惯怎么来。”
“行,那我靠窗,我比较喜欢晒太阳。”
“嗯。”
张弛听见他们对话之后,把徐立言独自坐了一年的宝座往里面拉去,给周阔的腾出座位来:
“谢天谢地,你可终于走了。这下可没人在我睡觉的时候突然给我一脚说老师来了。”
徐立言听见张弛这话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哥们,我劝你别忘了,还有不到十天,咱们就say goodbye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张弛的肩膀:“好好珍惜能和哥在一起的日子吧。”
张弛一把拍开他的手无比嫌弃道:“可拉倒吧你,还say goodbye ,我闭着眼都知道你选什么。”
他伸手帮忙把周阔的桌子接过来,对着周阔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哥们儿你好,我是你的前桌,我叫张弛。”
那八颗洁白闪亮的牙齿和他的健康黑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忍不住想问他用的什么牌子的牙膏。
周阔对着他那灿烂的笑点头,回应道:“你好,周阔。”
张弛看周阔如此冷淡,和徐立言一个反应,一点也不在意,继续热情道:“外边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周阔摇摇头:“没,有人来接。”
张弛:“那就行,最近西琅天气不怎么好,总是下雨。”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给人搞得猝不及防的,你看,我现在不就被困在这儿,只能蹭徐大帅哥的伞一起回家。”
徐立言在旁边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等我。”
张弛对着徐立言笑得狗腿,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是那个意思:“都喊你帅哥了,知足吧。”
周阔看着他们两人斗嘴,觉得这两人相处方式挺有趣,他就着两人相声一般的话,将自己的桌椅板凳摆好,而后去到第三排空着的座位那里去拿自己的书包。
张弛的视线跟着周阔移动,这才注意到荆棘也没有走。
他对着荆棘的方向出声关心道:“荆棘,放学好一会儿了还不回家?”
一个轻柔而又带着些许婉转的声音在周阔身旁响起:“时间还早,等雨下的小些再说吧。”
周阔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升起些许的落差感。
明明拥有着最尖锐的姓名,可无论是从长相还是从声音来说,都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荆棘,你不是今天也要去瑶光楼跳舞吧?”徐立言也出声道。
“去啊,当然去。”荆棘转过身去和他们说话。
“你真行!”徐立言对着她竖了一个大拇指:“比赛都过了还用功到这种程度,怪不得我妈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说我不努力。”
徐立言的母亲是全国知名的舞蹈家,而荆棘是她的学生,他们几个从小就一起长大。
“但凡我有这毅力,我早就打进NBA了。”张弛也感叹。
“可拉倒吧你,就你,还NBA? CBA你能进去就算烧高香了。”徐立言出声怼完他,转头对着荆棘关切道:“那你注意时间啊,别练的太晚了。”
说着,徐立言从自己的书包中掏出来自己的手机,而后把作业装进去,又在自己的桌面上找出来学生会各个项目的审批单,
3. 浮云卷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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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回到家的时候,衣服和鞋子几乎已经湿了大半。
她看着家里依旧是空无一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是这样,偌大一个家,空无一人。
她将雨伞放到玄关处,小声的对着空荡荡的家里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如果有人看到的话,肯定会觉得明月奇怪。
明明家里没有人,她却还是对着空气讲话。
只是事出有因,说起来这个奇怪的习惯还是因为明成蹊,明月的父亲。
之前明月回家的时候很少说话,他怪她太沉默,回家都不说一声,太没有礼貌。明月记着,后来见到她在家的时候都会先叫他。
可是明成蹊看她好像总是不满意的,某天他对明月提了要求,让她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知会一声。
于是这样的情形在明月家无数次重演,她一个人对着空空荡荡的家里,小声地说着自己归家。
然而明成蹊和许静大部分回家的时间比她要晚,养在阳台的兰花想欢迎她却有心无力,它只是一株植物罢了,没有语言,也说不出来话。
最终迎接她的只有一室寂静。
说与不说都相同。
换好鞋子之后,明月率先回到房间将湿了的衣服换下来丢进洗衣机,在启动洗衣程序的那一刻,她心里居然有些庆幸。
明月心想,幸好妈妈许静不在家,不然的话看到自己湿了的衣服又要心疼自己了,明明有伞,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每次下雨都会淋湿自己。
“唉…”她叹了口气,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在她的胸腔蔓延开来 。
明月看着滚筒中的衣服,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今天下午校门口接到人离开的车,都是一刻不停。
她想起今天同学被家长接到的一瞬间脸上幸福的表情,突然就有些羡慕。
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有人来接,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撑着雨伞独自乘车回来?
明月摇摇头,把这些想法努力的甩出去,她从阳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快速的洗了个澡,然后把头发吹干。
做完这些之后,她坐到书桌前拉开书包,拿出物理习题册,对着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公式冥思苦想。
本来淋雨就是一件难过的事情,更何况还要写物理。
一看到物理,明月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原因无它,明成蹊回来之后会检查她的作业,最先检查的就是物理,她又不能不写。
如果不写的话,明成蹊会生气的。
可她不会啊,他生气自己也没办法。那总不能为了他不生气,每天都对着习题册上的答案抄吧?
有什么意义啊,写上正确答案,就意味着这个物理她学的通了吗?
不过是敷衍自己,诓骗自己,蒙蔽自己罢了,骗人骗己,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有数不清的假象。
明月真的很不理解自己父亲的想法,她物理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了,她对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
比起来物理生物,明月更喜欢语文和历史之类的文科,可是明成蹊偏偏要她的理科成绩,甚至还想要她分科之后都选理科。
明月抬起头来看着小考的日期即将来临,心里不停的祈祷着自己父亲能在小考之前改变这个可怕的想法。
现在一周上两节物理课她都已经有些学不过来了,如果分科的时候还要她选物理,那不如让她直接去死好了。
那根本不是分科,那是折磨啊。
明月想到这里非常无奈,可是又改变不了执拗的父亲。
更何况现在还没分科,无论怎么样,这作业还是要写。
明月叹了口气,心道管他呢,会多少写多少吧。
一个小时后,她做完本章节的测验卷,看着试卷上大片的错误,用祖国江山一片红来形容也不为过。
明月叹息完之后趴在桌子上恹恹的,提不起任何的精神来。
她也不强迫自己调整状态了,反正都是要挨骂的,索性养好精神,到时候左耳进右耳出,不为难自己。
想到一会的责怪,她觉得这个世界都灰暗了许多,窗外的阴云甚至又压下来几分,颇有些要和她对峙到底的意味。
“****的物理”她无声的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周知意的信息就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小月亮,到家了么?
【明月】:已经到啦,在写物理…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大道给留的作业好难。
【明月】:张主任真的好狠的心……{玫瑰凋谢}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别张主任了,来跟我喊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大道。
【明月】:大道。
明月看着手机上对着张主任的爱称,觉得好笑。
回想起来这个爱称的来源,又想起它是如何迅速的一日之内传遍学校的,明月面上的阴云散去一些,有了些放晴的意味。
张主任原名叫张星光,明月他们还小的时候火过一档节目叫星光大道,那火爆程度到了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入学第一天一中开年级大会,他一自我介绍台下就开始窃窃私语,但是没人敢把这个称呼舞到正主面前,他们私底下偷偷叫,倒也还好,无伤大雅。
张主任虽然略有耳闻,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倒也不好发作,只能忍着,假装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就有那么一两个倒霉孩子,总是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踩雷。
比如(1)班的徐立言和张弛。
某天早上二人来上学迟到,张主任把他俩怼在大门口死活不让他们进来,非让让班主任前来领人,张弛这家伙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这话张口就说:
“不是大道,你别这么狠心,才一分钟。”
徐立言见他张嘴的那一瞬间就直觉不好,下意识松开自行车想要去捂他的嘴,可还是迟了一步。
下一秒张主任的暴跳如雷伴随着自行车倒下的声音如约而至,张星光整个人脸色涨红地对着他们咆哮道:
“张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主任内心也无比的崩溃,这个称呼已经跟了他十来年,好不容易摆脱了,没想到又在这个小兔崽子嘴里听见了。
徐立言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尴尬的笑:“不不”
徐立言连声否认,“张主任,张弛不是在叫您,他是昨晚背课文背的太晚了,今天还嘴瓢背课文呢!”
张弛此刻也清醒过来了,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欲哭无泪的朝徐立言看去。
徐立言瞪他一眼,转过去对张主任接着道:“他可能想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对吧张弛?”
徐立言一边说一边对他挤眉弄眼,张弛收到了他的暗示也疯狂点头:
“对对对,大道……”徐立言的手对着他的腰毫不留情的掐下去,张弛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不不不不不,张主任,张主任。”
他求饶:“我昨天真的熬夜背课文了,不是说给您擅自起外号,我平常这么遵守纪律尊敬老师的一个人,怎么能干出来给老师起外号这样的事儿呢?”
张主任看着他冷笑:“背课文是吧,行,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现场给我背完这一篇,我二话不说就放你们走。”
张弛:“……”
他转过去眼神极其幽怨的看向徐立言,徐立言一脸完蛋了的表情看向他,二人四目相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命。”
张主任看着二人面面相觑,生无可恋的表情,略微转头对着徐立言继续冷笑,“徐立言,说张弛熬夜背文言文,还不如说你不相信奥特曼的可信度来的大一些。”
“你俩一人给我写一千字检讨,在天璇楼的广播室念给全体同学听!!!!”
后来张主任想起来这句话,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两个小兔崽子的检讨居然是那样写的。
时隔多日,明月想起来那个检讨内容还是笑得不行。
那天天气特别好,明月和周知意在课间结伴去天台晒太阳,刚走到天璇二楼就看见徐立言和张弛进了广播室,不一会天璇楼的广播就开始兹拉作响:“喂喂,喂喂喂,听得见吗?”
旁边的人冲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一切正常,可以念检讨了。
下一秒徐立言和张弛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他们二人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
“大家好,我是高一(1)班的徐立言。”
“唉,我是高一(1)班的张弛。”
“今天我们犯了严重的错误,必须在这里对大家进行自我检讨。”徐立言道。
“是的,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我们两个人必须在这里对大家进行自我检讨。”
张弛继续说道:“我们不应该迟到一分钟,不应该如此的没有时间观念。”
“我们深刻反省自己。”徐立言接话道。
张弛接着说:“我们更不应该叫张主任为大道。”
“我们绝对没有给张主任起外号叫做大道,希望张主任不要误解我们!”张弛的声音无比诚恳,倒是徐立言在旁边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笑伴随着张主任从一楼主任办公室里隐约传来的崩溃咆哮声一起传遍了天璇楼,徐立言和张弛起身就跑。
张主任在后边追着他们绕了一整个学校——从天璇到风雨操场,再从风雨操场到天枢,愣是死活没赶上他俩,最后气的张主任气喘吁吁的停下,指着他俩让他俩等处分。
虽是这样威胁,但是徐立言和张弛最后除了迟到扣了一分之外,没有拿到任何的处分。
从那天以后,大家对张主任的称呼就不约而同的变成了大道。
这外号多好啊,大道为公,不参杂自己的私人恩怨,还显得亲切,一听就是个好领导。
明月看着面前糟心的物理习题册,看着死活做不出来的物理题心想,如果能有什么能代表青春的话,那天一定会是浓墨重彩的一页。
她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给周知意发信息:
【明月】:这个题这么难,大道真的不怕失去我们吗?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他是主任,换谁都不会换掉他的,可能就是这样才有恃无恐吧{哭泣}
【明月】:多多少少有些离谱……
明月这句话刚发出去,就听见了客厅里传来的动响,她看着那个熟悉的时间,把手机放在一边迎出门去一看,果然是明成蹊和许静回来了。
许静还未将伞放好,就看见明月的卧室里探出来一个头,随后出现在自己面前,拿着毛巾帮自己擦拭着略微有些淋湿的肩膀。
她笑着对明月关切道:“明月,今天带伞了吗?没有淋到自己吧?”
明月看着阳台上的衣服心虚地移开眼:“没有。”
“那就好,晚饭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许静上前对着明月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有被淋湿的痕迹后,笑着揉揉她的头说。
“你就会惯着她。”明成蹊在旁边接话道,那一双写满严厉的眸子盯紧了明月。
“都行。”
明月看着自己父亲在一旁投来的眼光,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4. 浮云卷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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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阔只用了一天就适应了西琅一中的生活。
比起来北城附属里一刻都不能喘息的高压状态,周阔觉得现在这样松弛有度的生活也不错。
今天是个晴天,明媚的阳光衬得一切都美好,连带着人心情也好很多。
现在正值傍晚黄昏时刻,夕阳晚照,与周五那天落下的雨相比起来有种不一样的美感。
他看着窗外风不断缠绕枝桠带起一片涟漪,这一个角落的美景凸现出来的全是静好,他突然就想上天台看一下西琅一中的全景是什么样的了。
周阔伸出手来看了一下腕表预估了一下时间,五点十分,还有一节自习课,下了自习去应该也来得及。
太阳应该不会那么早落山。
正想着呢,旁边的两颗脑袋就凑过来了,二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把他怼在中间,一人一句:
“大帅哥,打球去不?”徐立言叫他。
“现在?”
周阔看着他俩写满期待的面容,疑惑道,“下节课不是自习吗?”
“嗐,这你就有所不知。”
张弛一脸不用在意的表情,对着他解释道,“一中呢,虽然说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但是可以自由活动。”
“这个自由活动指的是,你可以去风雨操场、瑶光楼、开阳楼、玉衡楼、五楼办公室、自习室、包括天台。”
“除了始影琯朗和重光昭阳不能去,其他地方都可以去,毕竟咱们一中倡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周阔随着他的话抬起头来,此刻的空荡的教室印证了他的话,人都将近走完了。
他心里讶异未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面上浮现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
周阔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他没想到一中的自习居然是这样上的,和北城附属相比下来,着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那周五是……”
“那不是下雨了吗?再加上你转学过来我们老早就瞅到了,就留在教室等你呢。”
张弛一边笑一边抱怨似的对他开玩笑,“都怪你啊,长那么帅干什么,害我输了一个月的早饭。”
“……”
周阔道:“这有什么好赌的?”
“好奇嘛这不是。”徐立言往他身旁凑了凑,光速转移话题:
“所以打球去吗大帅哥?”
周阔看着二人热情的邀约仔细想了想,出声拒绝道:“你们先去,我今天就不去了。”
“啊?你有安排了啊,还想着今天打完球一起吃个饭呢。”
“改天吧,”周阔看着他略微失落的表情道:“之前打排球的时候抻着了,等过两天好了再一起。”
“没什么大事吧?”徐立言问。
周阔摇摇头:“好的差不多了。”
“行,没事了就行。”徐立言松了口气。
张弛一脸惋惜:“那好吧…”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啊?排球??”
周阔看着他点点头,出声印证他没听错:“是啊,排球。”
“完了,本来还想和你道篮球场上大杀四方呢,没想到你是打排球的,。”
张弛站起来举起手哀嚎:“完啦,全完啦——哈哈,全完啦——”
徐立言看着他这副发癫的样子嫌弃道,“你至于吗,打球输给我又不丢。”
“滚你的我现在这么伤心你他妈的还来火上浇油,存心的吧你狗——”
张弛对着徐立言一顿输出,刚起了个头准备继续开大的时候,就听周阔在旁边道:“没完。”
“——东西”
“啊?”张弛愣了,转过头来看着周阔那双含笑的眼睛,迟钝道:“什么没完?”
“蠢死了张弛。”徐立言看着周阔脸上出现的笑意,也跟着笑着吐槽。
“打球的事,没完。”周阔对着他解释道:“篮球也会,就是打得不好。”
张弛原本站起来的身子瞬间坐下了,他把头伸到周阔面前:“好不好的,主要是一起玩啊,开心就行呗。”
周阔看着张弛脸上的开心,暗地里活动了一下自己放在桌面下的那只手,隐隐约约的痛感,应该很快能好。
他仿佛也受到张弛的感染,眼里带着写柔和,对着他温声应了个嗯当作自己的回答。
“行”,徐立言在这个间隙里带好了他那略显帅气的蓝白发带。
他抱起自己座位旁边的篮球对着周阔道:“那等你好了咱们再约,我们俩就先走了?”
周阔点头:“嗯。”
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他们两个说:“做好防护。”
徐立言笑嘻嘻的点点头,对着他甩了个wink:“哥帅吗?”
周阔:“……”
周阔转头看向张弛,想要看看他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张弛一脸嫌弃但是习以为常的表情对他道:“别理他,他就这样。”
“啧……说什么呢顶级抠脚大汉?”徐立言抱着球往外走,“但凡你少说两句大帅哥一定会说出来那个帅字你信不信?”
张弛和他一前一后,对着他吐槽:“你现在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滚蛋!”说着,徐立言转过身来对着张弛的方向踹了一脚。
“走了啊周阔,明天见。”他对着周阔挥手道。
“好。”
周阔看着他们二人离开以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将那本物理塞进去自己包里之后,拿起桌上的那本数学书开始看目录,看完大概之后,他开始跳着翻页了。
只见他拿着一只铅笔,一边翻页,一边圈点,一本书不到十分钟就翻完了。难于登天的数学在他看来也就稀疏平常。
这些该学的不该学的,他在初中甚至更早的时候就都学过了。
此刻也不过是为了找回一些印象而已,以他接受的教育和自身的实力,他并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同样的步骤,他又开始翻化学,只是刚打开目录,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只见离开的张弛突然去而复返,出现在教室:“干嘛呢大帅哥?”
周阔手里动作没停,继续翻页:“随便看看。”
说罢他抬起头来看向张弛:“怎么回来了?”
“嗐,忘带护膝了。”
说着张弛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从桌洞里掏出来一幅护膝:
“上次打球的时候膝盖有些不舒服,这次特地把护膝带来了,没想到刚刚走的时候忘拿了,快到操场了才想起来。”
说着,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看向第三排,看着那个身影还坐在座位上没走,冲着她喊道:“荆棘。”
前排的女生听见声音回头看他,一双翦水秋瞳里闪着不解:“怎么了?”
“我刚刚来的路上碰到汛哥儿了,他说让你拿着试卷去五楼找他。”
荆棘看着张弛的身影怔愣了几秒,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一般。
她轻声应了一下,而后垂下眼帘转过身去。
他们青梅竹马,张弛和荆棘之间也多些亲近。
张弛从自己的座位那里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卷子,清秀的字上面缠着鲜红的圆圈,像是阴差索命一样可怖。
一张再平常不过的卷子她却错了一大半。
张弛叹了口气,“怪不得汛哥儿找你,怎么回事啊荆棘,这不像是你的水平,你之前在物理上可是吊打徐立言呢。”
荆棘对着他的询问犹豫了一瞬,“我……”
“最近光想着跳舞了吧?”张弛看着她的眼睛猜测道。
荆棘看着张弛一幅关切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想说的话生生咽下去,硬着头皮承认似的点点头。
“快去吧,汛哥儿不会怪你的。”张弛看着荆棘一脸僵硬,以为她是害怕,他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出声缓解着她的情绪。
“现在就要去吗?”荆棘看着他道。
“去吧,早晚得去。”
荆棘听见这话,也明白确实是这样,她沉默了两秒,拿起来自己的卷子向外边走去,张弛和她一起离开。
走到三楼中走廊的时候张弛对着荆棘打气:“加油!”
落日的光影打在她脸上,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轻盈,熠熠生辉,脸上交杂着的明暗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张弛有一瞬间被她的美所吸引,移不开眼球,但他很快的回过神来。
荆棘看着张弛露出的八颗牙齿和健康黑皮形成的鲜明对比,加上他有意的逗弄,心下清楚张弛是在缓解自己的情绪。
荆棘调整了一下自己压抑的状态,也对着他露出个微笑,轻声答应道,“好。”
说着,她向三楼走去,似乎不想辜负张弛的期望,哪怕在上楼梯的过程中给湿了眼眶,她也还是咬着牙没有回头。
眼泪落下来的那一瞬间,荆棘脑海中闪过张弛小时候的样子,他屁颠屁颠朝自己跑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声音稚嫩的对她讲:“不要害怕荆棘,我们要做勇敢的人。”
做个勇敢的人,不要害怕前方。
她想。
而张弛等她离开之后才在中楼梯下去,独自向风雨操场走去。
一边走,一边叹气。
他和荆棘都认识将近十年了,偶尔还是会抵抗不住她的美貌。
张弛觉得这着实不能怪他。因为荆棘生的实在是太过漂亮,眼眸流转之间像是蕴含了一整个湖泊,烟波浩渺,眉目间又如远山般悠长。
最要命的是,她还是学古典舞的,身上那股婉约的气质,任别人如何模仿都学不来,那是荆棘身上所独有的,此间独一无二。
荆棘此刻却没向张弛一样胡思乱想,她手里拿着那张错了一半的卷子,步伐迈的极小,步履之间似有千斤重。
她知道一切发生了的错误都不能回去了,害怕没有用,要想办法解决。
可是该怎么解决?
逃避总不是办法,恐惧却时时侵袭。
要怎么办?
谁能来带她走出这个怪圈?
她一步一停,足足磨蹭了一分钟才从三楼走到四楼。
明月刚从四楼的自习室写完试卷,打算上天台去背东西,没想到刚一出门就遇见了步伐缓慢的荆棘。
她看着荆棘拿着一张卷子红了眼眶,愁眉不展,不由得上前叫她:
“荆棘?”
荆棘此刻正在出神,听到有人叫她之后吓得一抖。
她转头去看,明月拿着本笔记冲着她笑的开心,她三两步跑过来:“抱歉抱歉,看到你太高兴了,没有吓到你吧?“
荆棘连忙摇头否认,她烦躁的心情稍微好转,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欣喜:“明月。”
明月点点头:“是我嘿嘿,你要去哪里呀?”
荆棘听见明月这话,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卷子递给明月看:“去凌老师办公室。”
明月看着那张和自己有的一拼的物理试卷,眼角下意识的抽了抽:“啊…”
“该死的物理啊……”她低声道。
荆棘被她这个反应逗的低下头去笑,意识到旁边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出声附和:“你也觉得蛮折磨人的对吧。”
明月在旁边疯狂点头:“我都要疯了。”
“其实我也是。”荆棘挽上她的手臂道,“一点都不喜欢。”
二人看着那张物理试卷一同叹了口气,荆棘好像真的厌恶,她皱着眉头转移了话题。
“你呢?你要去哪里呀?”荆棘柔声问她。
“我去天台背点东西。”
明月和她一起踏上去五楼的中楼梯,看荆棘此刻一幅将要赴死的表情,忍不住出声劝她:
“没事的荆棘,一咬牙就过去了。”
荆棘一直在暗中咬着自己的下唇,此刻听她这话,也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嗯。”
她们二人朝右边转去,右边走廊的尽头是凌汛的办公室,再往前的右楼梯直通天台。
短短的一段路,明月一直在给荆棘打气,让她不要害怕,明明她自己也对物理排斥的要死,但是看到自己的朋友对此畏惧,她还是出言疏导。
虽然明月心里清楚安慰的话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走到凌汛办公室的门前,荆棘愣了两秒,而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上前去敲门。
仔细看看,她的手都在发抖。
明月看着这种情况就好像看见了自己一样,自己恐怕是比荆棘更加害怕物理吧。
凌汛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他在五楼的洗手间里洗去了满手的灰尘,此刻正站在门口的垃圾桶那儿,拿着抽纸擦手。
是以此刻一听见荆棘的敲门,他就伸出手拉开了门让她进来。
他对着荆棘笑的和善:“来了?卷子带了吗?”
“带了。”荆棘的声音依旧婉转动听,但是细听之下确有一些排斥。
凌汛看着荆棘摇头:“你啊,喊你来个办公室改错题这么难,这以后要怎么进步?”
荆棘笔挺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凌汛倒也不觉得她态度不端。
反正他一向和善,懂得活络学生们的心思,都是小孩子,他们也就差个七八岁,没那么多代沟。
加上他阳光开朗,出去站一块,别人指定以为他们是同龄人。
同龄人之间哪来那么多冒犯?心情不好凌汛是能理解的。
谁考了倒数还能心情好?
凌汛也不多说,看着外面的明月也笑,对着她挥了挥手:“行,那准备准备开始吧?”
那是个过来的意思。
荆棘点点头,踏进办公室里。
她回过头,看见漫天的光影打在明月的身上,照的她整个人无比的柔和,明月站在光下对着她加油打气,用口型道:“你一定行的。”
5. 浮云卷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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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刚回到家就发现今天和往常有些许的不一样。
有人在家。
客厅里的灯光亮着,开放式的厨房中冒着热气,明母许静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动静,在里面扬声问道:“是明月吗?”
“是我,妈妈。我回来了。”
许静听到回答后盖上手中的锅盖,又将刚刚做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放好,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朝她柔声道:“饭已经做好了,快去洗手,你爸马上也要回来了。”
“好。”明月盯着桌上那盘油闷大虾应她。
“饿了?”许静看着明月悄悄咽口水的动作打趣,她伸手想要去拿虾给她剥,“妈妈先给你剥一个你先吃,你爸很快也回来了。”
“不用不用不用,”明月看着许静的动作出声拒绝道:“还是等爸爸回来再一起吃吧--”
我怕他发火,等会又要数落我。
她后半句话自动消音,看了看许静期待的样子摇摇头,露出来一个公式化笑容,抓起书包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明月将自己的书包放回房间之后,在卧室内的卫生间洗手。
她对着镜子洗的认真,可还是脑海里却浮现出来自己小的时候——
那时候明成蹊还很年轻,在公司也很有潜力,正是晋升的好时候,可是某一天他回来之后吧明月举到自己肩上,走到许静身旁一脸郑重的对她说自己要创业,许静笑笑说,好啊。
第二天明成蹊就递交了离职申请,开始了他的创业路。
之后他遇到了很多困难,融资出现变故,上市遇阻,资金链断开,短短几年,生活让他变了一个模样。
不知何时开始,他变得暴躁易怒,控制欲极强。
彼时明月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他脑袋里却紧绷着一根弦,心里迈着地雷,一点就炸。
甚至到了明月先吃一口东西都会被他数落的程度,衣食住行到朋友学业,他每一样都会盯着,一个不如意就会否定明月。
明月看着镜子回神,意识到原来自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埋下了种子,此后他的每次否定,都只不过是加剧了它的生长罢了。
明月抽出来一张纸开始擦手,她盯着自己细长的手心想,好在后来他的公司被合并,他拿了股份做股东,又有公司开高价聘请他做事,不然自己的苦日子还要很久才能熬过去。
她没什么表情的把手里湿掉的纸连同那些糟糕回忆一起团在一起扔进垃圾桶后拉开门出去。
明月准备换个心情,她选择去客厅给许静帮忙。
自己的母亲在外也辛苦工作了一天,回来还要做饭,凭什么家务活全丢给她做,自己和爸爸就理所应当的享受她的劳动成果?
在一个家庭里,家务活并不是母亲这个角色应该承受的重担,而是父母这个角色要身体力行演示给子女看的责任和担当,理解和尊重。
它们应该是冰冷名词的具象化。
只是她刚一出去,就看见了回来的明成蹊,明月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了几分黯淡,她沉默一下,还是出声叫道:“爸。”
明成蹊刚刚结束工作回来。
他可能是在外面刚刚应酬完,一身的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见自己的女儿,下意识的问道:
“明月,作业写完了吗?”
明月看着他醉的一塌糊涂却依旧在问自己的作业,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他和自己之间的交流好像总是那么几句话:
“明月,作业写完了吗?”
“明月,物理考了多少分?”
“明月,你什么时候能对你的理科上上心?”
“明月,钱够花么?”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每句话都重复了成千上百遍,仿佛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无话可说了。
为什么她永远也听不见来自父亲的关心?
为什么她永远都要面对这些令人厌恶的问题?
“为什么她的父亲,永远看重外界的东西胜过她本身?”
明月看着明成蹊望向自己的眼睛,那锐利的光让她无处可逃。
她再一次,缓慢而又毫无生气地垂下头去,轻声说道:“没有。”
那语气里有的不仅仅是害怕和厌恶了,还有无奈,还多厌烦,可是明成蹊听不出来。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明成蹊情绪的开关,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骇人:
“没有?”
许静见状赶忙上前拉住明成蹊,生怕他会在醉酒之下失控,再次无意识地对明月动手。
明成蹊感受到许静拉着他的手,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恨铁不成钢,而酒精放大了他深埋在心里的情绪。
他还是有些压不住突然冒上来的火气:
“哪一科没写完?”
明月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看他。
又是这样。
问什么都不说,只会埋下头去逃避。
永远不肯直面自己的弱点,那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明成蹊越想越气,终于失去理智伸手把许静递给自己的杯子砸在她的脚边:“说话啊——”
温水溅到她的裤脚,爬上她的鞋面,衣服,继而渗进她的皮肤,可这些明成蹊都注意不到,他只是被醉意操控着,像个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对他的女儿发火:
“我问你,”
他指着明月一字一句道:
“你,哪,一,科,没,有,写,完。”
明月吓到颤抖,眼泪不自觉的砸了下来,可她不敢动。
因为她不确定明成蹊的巴掌下一秒是不是会转移到她的脸上,那巨大的力气是不是会又一次把她扇到耳朵轰鸣。
她害怕,害怕这种场面出现,害怕这种情况下自己躲不开,害怕自己躲开之后,自己的母亲会承受失去理智的父亲对自己积攒已久的怒气。
所以此刻她没有躲,她只是低着头站着,指尖在身后缠绕在一起,带出无数细密的颤抖,又被她掐着,死死压回去。
巨大的僵持氛围围绕在二人中间,只要一个导火索,风暴就会一触即发。
许静在杯子碎的那一秒下意识上前拉开了站在明月身边的明成蹊,她瘦弱的身躯这一秒里突然爆发出来巨大的力量,许静猛地一下把他摁在沙发上,看着他的眼睛道:“明成蹊——”
她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对着丈夫警告道:“我再和你说一次——”
明成蹊醉酒回来,她没有生气,男人在外面应酬被灌酒这种事情自己可以理解,也愿意给他最贴心的照顾,在他晕头转向时候及时递上一杯醒酒茶,这是一个爱人一个妻子应该做的,婚姻里这种情况她可以理解,也愿意接受。
他出声问询明月的成绩,这种情况下,许静也可以告诉自己说是因为关心孩子成绩,用错了方式,也准备去出声缓和场面。
直到那杯解酒茶被摔在明月的脚下,不算凉的水泼到了明月的身上,明成蹊带着力道的指尖要杵上明月脑门的那一刻许静才终于忍不住爆发——
她那么好,那么懂事听话的一个女儿,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要承受这些他失去理智的行为?
哪怕恨铁不成钢,可是明成蹊又怎么知道,明月是不是想成为那个所谓的“钢”呢?
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把自己认为好的全部强加给明月,忽略了她的不喜欢,忽略了她的痛苦,只是想给予自己认为的对的东西。
他从没想过明月想要什么。
许静不允许有人这样对明月。
她的亲生父亲也不行。
是以此刻她把自己的丈夫摁在沙发上,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姿态对着他一字一句的警告,“如果你再敢这样对明月的话,那我一定和你离婚。”
明成蹊停住,他似乎反应不过来一样,转过头去看她:“你说什么?”
“听不清吗?”许静起来看着他那副醉的不轻的样子,气笑了。
她拿出来一个新的杯子倒上晾在一边的水,哗一下泼到明成蹊脸上:“我说,你再敢这样对明月,我们就离婚。”
她看着明成蹊被浇的从沙发上弹起来,出声道:“怎么?热吗?”
许静厉声质问他:“你把我给你的茶杯砸在自己女儿脚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明月会不会被烫到?”
明成蹊被她这阵仗弄醒了几分,看着明月脚边的狼藉,又看着自己一向温柔的妻子脸上出现的愤怒,他有些理亏道:“你——”
“我——”
明成蹊红着的脸更红了一些,明月看着他愠怒的脸色未消,以为他是恼羞成怒,明月想也不想的上前,三两步挡在许静面前,适时对着他开口打断道:
“爸爸。”
她努力的压下自己声音的恐惧,对着明成蹊开口协商道:“我们之前说好了的,只要我物理在小考的时候考到及格,我就可以在分科的时候选择我喜欢的科目。”
明成蹊红着脸,在妻子的喘气声中抬眼看着明月嗤笑:
“对,但是你能
6. 浮云卷霭(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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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的家长和学子的翘首以盼中,小考终于来了。
明月一大早就被明成蹊叫起来吃早饭。
她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餐和明成蹊期待的眼神,再一次的垂下眼帘躲开他的期望。
明成蹊今天看起来似乎心情极好,他笑着给明月剥了个鸡蛋递到她的手边:“考试要加油啊明月。”
他似乎将前几天的不愉快抛掷脑后,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又或许他这几天连续早起给她做饭送她上学就是在表达他的歉意,而那句明月需要的道歉,碍着父亲的身份,被他理所当然的省略掉了。
做长辈的承认错误真的很艰难,他们往往宁愿一条路走到黑,也不愿意道歉。
有的时候哪怕当事人想要开口,身旁的人也会说,哎呀你这个孩子可真是没有良心呢,你不知道你小时候你爸多疼你,那可真真儿是掌上明珠,别人说一句都不行的,你现在这样对他,这么伤他的心,真的对不以前他对你的付出啊。
明月想起来之前被化解的恨,奶奶在她耳边说,明月,可不要做这样的白眼狼啊。
每次明月想恨他怨他的时候,就总会有人告诉她以前明成蹊究竟是多么爱她,在她成长过程中为她做了什么,明月不能恨他。
于是爱成了可以被抵消掉的东西。
像是流通在家庭里的特有商品。
而爱和恨的天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了名为道德的砝码,于是本来不多的爱可以源源不断的抵消日益增长的怨恨,让生活一切归零,再次变成平静的模样,而她也要忽略心里的伤痕配合演戏,装作一切都无事发生。
明月无奈笑了。
她看着明成蹊的眼睛,伸手接过来那个鸡蛋,顶着明成蹊无数的期待,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回他的话:
“嗯。”
还能怎么办呢?也不是第一次了,算了。
她咬了一口鸡蛋,嚼了两下,又看着明成蹊递来的粥。
算了。
先吃饭吧,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强,心里已经那么难过了,不能身体也跟不上。
人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明月笑了笑,这套逻辑这么多年,居然已经这么完善了,身体都为她做了选择,不知不觉她都已经喝完了那碗粥。
她心下夸夸自己,好样的明月,熟能生巧,一会物理自然也是可以的。
*
西琅一中的考场依旧是打乱分的,每场考试的座位都不一样,毫无任何规律可言。
明月还没进考场之前就开始紧张,她尝试着深呼吸试图放松自己,但是深呼吸对她丝毫不起作用,她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呼吸困难。
她在不自觉的轻微发抖。
为了缓解情绪,明月转身靠在天玑四楼往下看去,试图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教学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面上的神情比她好不了多少,明月这才意识到原来大家真的都很重视这场考试,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挣扎和视死如归,除了——
除了徐立言那几个人。
明月刚放松一些就看见徐立言和张弛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男生走到一起,估计是传言中那个新来的转校生。
只见他们三个人脸上的神色一个比一个放松,张弛还好,还能看出来些许的紧张,可是徐立言和另一个高个子男生的脸上,一个写满了不在乎,另一个写足了没意思。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天玑楼的方向来。
路旁树木成荫,阳光透过树叶打在他们身上,像极了上帝给的特写镜头。
徐立言不知道在对着那个男生说些什么,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冷淡的点头,偶尔会张口说句话。
明月看见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心态真好。
徐立言不在意分科考试是因为徐立言是全年级第一,他和荆棘两人轮着坐第一把交椅,光荣榜上接连霸榜的人,当然不会在意这场小考试。
可那个男生也一幅不在意的样子就很奇怪。
明月心想,要么他是装的,表面淡定内心慌的一批,要么他也是个学霸,不把分科考试放在眼里。
无论是哪一种,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明月看着他们悠闲的身影,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还有二十分钟考试就要开始了,谁能来救救她啊。
啊——
明月猛地转过身去不看他们,她发现自己受外界影响太深了,这种紧张气氛下居然开始祈求佛祖保佑。
靠天靠地求神拜佛,佛祖能保佑她物理满分吗?
当然不能。
明月翻书背公式的动作又快了一些——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问神哪有身体力行来的快。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考场内也逐渐坐满了人,明月坐在桌前紧张的扣手指,一个劲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教室内忽然一阵躁动,随之而来的就是窃窃私语充斥满堂。
明月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就看见刚刚和徐立言并肩的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和自己眼神相接。
对视的那一秒,他眼里闪过了一点明晰——
原来是她。
对面的明月可不知道那次未曾转身的相遇,自然也不知道周阔在想什么。
擦肩而过,她被周阔迷住了眼,视线一直跟在他身上。
只见周阔收了视线径直往自己后面走去,接连路过了三张桌椅之后停在这一列的最后面,拉开椅子入座。
细白又充满力量的手指和原木色的椅背交叠重合,用力之间血管青筋在劲瘦的手上浮现,形成一个温暖但又兼具着极大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窃窃私语声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更大,明月甚至都能听清楚那话的内容——
“卧槽卧槽卧槽,西琅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大帅哥?”
“刚转来一个星期多一点,你不知道吗?都已经传疯了,天璇和天玑之间的通道因为他和徐立言一度堵死。”
“这么受高一学妹欢迎?”
“何止高一,天权的也来。”
“wordma,要我我也得疯,这也太帅了…”
“小点声小点声,他看你了。”
周阔刚走进考场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面孔,她虽然坐的非常端正,但是头颅却是低下去的,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嘴里还念念有词。
周阔看着明月心想,又遇见了。
上次他在天台也是这样看着她记公式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手上拿着的是A4纸,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一边扣指尖一边默默复述。
他撇了一眼黑板上的字,在看清楚内容之后,嘴角扯出了一个极小的幅度——
那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本次考试科目:物理】
【时间:8:00-9:30 共计90分钟】
【诚信考试,杜绝作弊。】
周阔回想起来她在天台上的反应,在心里摇了摇头,居然开始想着希望这次考试不要太难。
虽然对他来说这点难度根本就不够看,可是他觉得如果这次她考不好的话,或许会哭鼻子也说不定。
这世间啊,好的求不来,坏的却准时到,从未缺席。
一语成谶。
周阔从拿到卷子的那一秒,眼睛瞥到几个题,心里就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看完整张卷子后在心里默默的为明月叹了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张卷子的难度丝毫不输高考,且综合性极强,就是平常物理满分的人在这张卷子上稍不注意都要栽一个大跟头,陷阱太多了。
她自求多福吧。
他抬起眼看着前面的明月,看着她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在心里默念着祝她好运,之后就拿起自己的笔开始在答题卡上写答案。
动作流畅至极,仿佛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计算,看看就往答题卡上面涂答案,速度快的像是提前打了小抄一样。
就连监考老师也觉得新奇,十分钟往他这边来了三次,眼睛一直盯着他。
那眼神太过直白,周阔躲不过,只好抬眼和他对视,堂堂正正的看向他的眼睛。
老师心下赞叹他着不卑不亢的态度,看着周阔合规合距也说不出来什么,又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他做题,只好转回去。
监考老师在周阔和自己对视的那一秒就知道,这小孩不会作弊的。
这个年纪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骄傲,而周阔的底气,写在了他望向自己的眼睛里。
选择题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而计算题更是快到飞起。
三两步画出受力分析图,几个公式下来直接解决加速度,更不用说电磁,他就像一台已经写好程序的计算机一样,落笔之前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他脑海里演练过千万遍。
行云流水,自然生辉。
看着赏心悦目极了。
仅仅四十分钟,他就完成了一整张试卷,检查确定无误之后将笔帽一合,而后气定神闲的双手环胸倚在后面的靠背上,看着同考场的人手忙脚乱。
这个动作还是昨天徐立言教给他的,美其名曰北城徐公同款坐姿,保证舒服。
有句话他没说,保证装——咳咳。
周阔此刻缓了一下腰背,环视考场的时候心下忽然知道了那半句没说的话。
他笑着摇摇头,感叹道确实是有一点了。
太过张扬的东西不是他的风格,简单试一下就好。
他听着考场沙沙的摩擦声,不欲在这里呆下去,于是放下环着的手,向老师举手示意交卷。
那个监考老师眼里写着一些讶异。他冲周阔友善的笑笑,耐心的向他再三确认是否已经完成试卷并且检查无误。
等得到他肯定的答案之后才将他的试卷收起来。
周阔出考场的时候路过明月,低头的那一瞬间快速地瞥了一下她的答题卡。
周阔看着她拿着写满了一整张的草稿纸往答题卡上誊抄的第一大题,在心里为她惋惜了一下。
密密麻麻的,全是错误答案。
原来她说自己物理不好真的不是在自谦。
十个选择题错了四个,第一道大题全军覆没,连最基本的步骤分都没有。
上来就被题目给骗到坑里了,确实是挺让人惋惜的。
周阔刚路过明月身旁她就感应到了,抬眸的一瞬他低头看过来,再次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有一阵风吹了进来。
清风拂面,可明月没心思去注意这些偶像剧一般的巧合,她心里爆发出一句脏话。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时间才仅仅过去了四十分钟,这个人居然已经交卷了?
这怎么可能?
她看着周阔那张帅气的脸不由得揣测,果然长的帅的人学习都不太好,怎么可能人人都是徐立言?
只是他看自己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明月居然在那里面看到了些许的遗憾和担忧?
?????
她在心里升起了几个巨大的问号,有什么好担忧的,她还有三道大题就能逃离苦海了,如果不是现在在考试,她都想跳起来欢呼庆祝。
逃离苦海哎,逃离苦海哎,拜托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明月不解的收回来自己的视线,强迫自己忽视周阔的眼神,继续将心力投入题目,再次埋头奋战。
十分钟后,明月隐隐有些理解周阔那个眼神的意思了,这个题确实不是一般的难。
二十分钟后,明月已经笑不出来了,仰天大笑已经是过去
7. 浮云卷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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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火如荼的考试很快结束,除了物理化学难哭了大多数人之外,其他试卷虽然难,但也不至于到离谱的地步。
总体来说,还是能被大家所接受的。
西琅一中的老师一向以高效率出名,不过一天,成绩和年级排名就已经下发到各班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手中。
各科目的教研组聚在一起开会,每个人面上的神情都不尽相同,几家欢喜几家愁。
光荣榜前已经有人在忙忙碌碌,看样子,很快就要揭晓到底谁是这一场考试中最终的获胜者。
教职工忙的一塌糊涂,而刚刚考完试的学生们却是放松的很。
终于逃离苦海了,管它成绩如何,先开心再说。
张弛他们几个靠在走廊上放风,嘻嘻哈哈的在计划着什么时候再去打篮球,一抬头看见光荣榜张贴,他嗖的一下跳起来,“哎哎哎,哥几个,成绩出来了。”
他的好哥们李子豪在旁边笑他不淡定:“出呗,不就是成绩吗,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次第一肯定又是徐立言的。”
张弛撇撇嘴,出声对着他反驳道:“不信,我赌荆棘。”
“我也觉得是荆棘。”
徐立言对这次考试心下有底,但还是故作谦虚。
他看着那俩如炬的目光,耸着肩膀一摊手道:“这次没发挥好。”
张弛和李子豪对视一眼,这下心里更好奇到底谁能坐上榜首的宝座了。
这两人行动派,一个比一个快。
只见他俩动作出奇的一致,转身快步下楼向天玑楼下的光荣榜走去,迫不及待的揭晓答案满足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
徐立言一转眼的功夫身旁的人就走没了,他对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叫道:
“哎哎…走那么快干什么?”
没人理他,张弛和李子豪早就拐弯了,他的话哪怕被风声传去好远,也没进到他们的耳朵里。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没一会就出现在天玑楼下面的人,二人使出吃奶的劲儿冲破人流向前面挤去。
真是的,两个大男人,好奇心怎么那么重,一点都不淡定。
徐立言一边腹诽一边向教室走去,刚进门就看到了在自己座位上看书的周阔,窗外斜进来的阳光恰好打在他身上。
一阵清风拂过,眼前的画面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在原地看的有些许的怔住,下意识拿张弛他们和周阔做了个对比,秒得出来还是周阔这样稳定的成熟男人更加吸引人。
那一瞬间他好像有些顿悟为什么女生都喜欢高冷这一挂的了。
或许她们喜欢的不是高冷,而是这样的人更加实际,给人一种安心的归属感。
就像是你站在那里,天塌下来他都会和你讲不要怕。
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
徐立言笑笑,感觉自己对这个新朋友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和周阔讲话:“干嘛呢大帅哥?”
“看书。”周阔道。
“你可真能坐的住啊,课间也不出去放放风?”他接着问。
“还行。”
言语间周阔又翻了一页,原本厚厚的书籍也早已经见了底。
“光荣榜都挂出来了,你真的一点也不好奇自己的成绩吗?”徐立言拿出成绩来勾他。
周阔听见成绩二字,抬头看了看徐立言,看着那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不羁,眼里闪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蔫儿坏的光。
他耳朵上那颗小痣在他笑起来的那一瞬间极为打眼,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周阔回想起来每次和徐立言走在一起时身上都会多出来很多的目光,他当然知道徐立言是帅的,但是这一刻,他眼里带着的活力显得他生动无比,那种感觉,是每一个人都会感叹的程度。
是年少,是那种特有的蓬勃生命力合着他的面容,为他整个人散发出来一种特有的魅力。
很帅。
周阔心想,此刻的徐立言比起来电影明星都不输的,要是去演电影,肯定红遍大江南北。
而他句话不知道哪一个字戳到了周阔的笑点,他眼里露出来些许的愉悦,还跟着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冷淡的声音有着些许的融化,他对着徐立言道:
“不是很好奇。”
话音刚落,就见张弛和李子豪一脸见鬼了似的冲进来,三两步跑到他面前,双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弓着身喘气。
“卧槽……”张弛看着他们的眼神像是见鬼了一样。
“卧槽……”李子豪的感叹紧随其后。
一时间教室内的鸟语花香不绝于耳,徐立言转头看着他二人这幅模样觉得新奇,他对着二人自信道:
“啧……,不就是哥拿了第一名吗,有什么好激动的,你还没习惯啊。”
周阔看着张弛和李子豪脸上的震动,闻言脸上笑意更胜。
他俩还没有缓过来,此刻看着徐立言这幅臭屁的模样对着他疯狂摆手,让他闭嘴,省得他接下来更丢人。
“哎呀,轻轻松松啦…”
徐立言此刻以为他俩在开玩笑闹他,此刻更不谦虚了。
开玩笑,有实力干嘛要谦虚,更何况他借此机会再大帅哥面前刷一波好感,立个不爱学习但脑子聪明轻轻松松拿第一的人设,何愁看不到大帅哥欣赏的目光?
被同龄人发自内心认可的感觉酷毙了好吗?!
他一边想一边摆手:“哎也就是稀松平常,习惯就好啦——”
张弛一边喘气一边道:“不不……不是你……”
“?”
“!!!!!!”
徐立言臭屁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看他俩,花蝴蝶还没开始展开翅膀就让张弛给折断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寻找荆棘的身影:
“?荆棘这次居然发挥的这么好?”
他说着就看见了刚刚从光荣榜前面回来的荆棘,冲着刚从门外进来的荆棘扬声道:
“荆棘,你居然还谦虚说自己考的一塌糊涂?太过分了吧你。”
荆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看旁边面带笑意的周阔,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你说成绩吗?”
荆棘对着他无奈的摆摆手,“我真没骗你,我这次掉到了五十名开外。”
徐立言听到荆棘的话也一脸疑惑,他不是第一,荆棘的排名也一落千丈,难道这次年级老二真的完成了逆袭?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好奇心达到最盛的时候,张弛终于歇过来了,他转过身对徐立言一脸郑重道:“这次的第一还是(1)班的。”
“啊?”
徐立言也懵了。
一班除了他和荆棘特别拔尖之外,也没有立刻就能拿第一的人啊,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了一匹黑马他居然不知道。
他一边在脑海里过名单,一边排除,等到视线转到周阔的时候,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如遭雷击一般定住了。
几秒之后,徐立言颤颤巍巍的的伸出手指向周阔,声音里的不可置信听起来如梦似幻:
“张驰……你说的年级第一……不会是大帅哥吧?”
张弛握住他颤抖的手举在自己面前,二人一起发颤,张弛努力的平稳下来自己的情绪,用力的点了点头,无比肯定道:
“嗯!”
“……”
“!!!!!!!!”
徐立言还没从大帅哥是年级第一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张弛和李子豪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你得是这个反应”,他恍惚之中再次开口问道:“他考多少啊?”
张弛一脸“你不要自取其辱”的表情看他,身为徐立言的好兄弟,他下意识怕徐立言受到打击。
倒是荆棘毫不在意,在一旁淡然开口揭晓答案:
“理科全部满分,文科主科均分140,其余均分85+。”
他们几个本就年少张扬,今天考出来的场面很大。
荆棘这话一说完,空气中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卧槽”,男生女生纷纷侧目向最后一排看来。
徐立言捂着自己因为回想起来自己的自信发言而红透了的脸,也在指缝中偷偷的看向周阔。
他还是那样一幅冷淡的模样,仿佛得第一对他来说只是稀松平常,家常便饭,他早已习惯一样。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阔刚刚那句话,应该还是有后半句——
“不是很好奇,我知道第一是我的。”
救命!
空降第一。
这一天,周阔用这种强硬无比的方式席卷了天玑楼内的每一个人,实力在此,无人不服。
这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那段时间,只要提起周阔,后边必跟着几个字:“(1)班那个空降年级第一的大帅哥。”
一战封神也不过如此。
凌汛拿着成绩走到(1)班门口的时候,班里依旧是一片热闹无比的景象,徐立言依旧震惊的合不拢嘴,在周阔旁边上蹿下跳的,他双手抱头高声哀嚎,说出来全班人的心声——
“140?”
徐立言在旁边对着周阔道:“你理科全部满分也就算了,我承认你在这方面有点小天赋,但是你语文英语全考140?”
他凑上去趴在周阔桌子旁道:“你知道西琅一中上一个语文考140分是谁么?”
“是(5)班那个天天作文拿满分的文科大佬明月啊!!!”
徐立言咆哮:“我为了能追上她的文科成绩天天背那个晦涩的古诗词啊,我天天看那些作文素材答题模板啊——”
他欲哭无泪道:“你知道我多痛苦吗?”
“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一百四意味着什么啊!!”他崩溃的对着周阔道。
他面上虽然表现伤心,一脸受到了打击的崩溃模样,但是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多少难过,更多的反而是和周阔之间乍然生出的惺惺相惜之情。
有的时候,没有对手实在是太过孤单的一件事情,鹤立鸡群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环境单一,你不会知道在别的地方的人,究竟是鹰是鹤。
长此以往,心境会变的。
好在有鹰飞来西琅。
徐立言演起来没完,他甚至攀上了周阔的胳膊:“别的话我一句不说,”
下一秒,他脸上写满郑重:“我,徐立言,在此郑重宣布,周阔,你以后就是我大哥,我当你小弟。”
“周阔是不是你的大哥这个咱待会再说,”
凌汛从外面刚进来就听见他这话,顿时笑得乐不可支的:“大家先回自己的座位坐好,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说一下。”
台下依旧热闹,但是每一个人都很快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因为喜爱,所以他们很听凌汛的话。
“是分科吗汛哥儿??”一个女生率先问道。
“我们要很快分开了么汛哥儿?”张弛也跟着说道。
“可是我们不想和你分开怎么办?”
“(1)班不能没有凌汛,就像是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可是我们不想分开啊汛哥儿…”
凌汛站在讲台上,再等待他们安静的这个空隙,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思衬着自己接下来的话。
有风轻抚过远处河边的杨柳。
发黄的树叶簌簌的落下来,随着风一起飘扬着去更远的远方,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悄然落下,阳光照着空气里细小的浮尘,台下面带不舍的少年仿佛在此刻定格成了一幅永久的画。
他在喧闹中回过神来,看着一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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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阔拿到西琅一中那张志愿书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
他只是看了两眼,了解那上面的内容之后随意的将它折起来,放到了自己的书包夹层中。
旁边的徐立言反应和他一模一样,仿佛二人心有灵犀,不点都通。
张弛看着徐立言和周阔同步的动作略微吃惊的张了张嘴。
此刻他眼眶因为刚刚情绪强烈波动哭出的红痕未消,整个人看起来略显狼狈,再配上这幅吃惊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充满了喜剧效果:
“这才几天,你们俩就默契成这个样子了?”
“你懂个屁,”徐立言的声音中也透出一丝哑。
他也掉了几滴眼泪。
或者说,除了周阔没哭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湿了眼眶。
正常,他刚转来,跟凌汛没感情。而他们相处那么久,不可能跟凌汛没感情,一时之间难以割舍,可以理解。。
徐立言此刻哑着嗓子对着张弛道:
“没听过那句名言么?长得帅的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超过三天,他们的行为会变得比之前默契90%。”
张弛脸上写满了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而后好奇心被他勾起来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真的假的?什么实验得出的结论?”
“想知道?”徐立言瞥他。
“嗯嗯,”张弛点点头,“告诉我,明天请你吃早饭。”
“想知道自己去查”。徐立言不受诱惑,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
“嘿我——”张弛无语,低声吐槽他一句不厚道。
他铁了心要知道这话出自哪里,徐立言这狗东西又卖关子,此刻他只能打起包里手机的主意。
他悄悄朝门口的方向张望,看着大道没来巡逻,转过身去背对着门开始拿出来包里的手机点开搜索引擎,势必要找到这到底是哪位专家说的话。
只是他抱着手机来来回回换了几个引擎之后都一无所获。
张弛低声道:“不应该啊?”
他一脸疑惑的抬头看向徐立言:“你小子耍我呢吧?我都找了一圈了,”
张弛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徐立言向下滑,让他看真的死活都找不到这句话到底是出自哪里。
“到底是谁说的啊?”他心里刺挠的七上八下的,哪哪都不得劲。
周阔隐隐猜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徐立言蔫儿坏的表情。
徐立言看着周阔转过来的脸,对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他一幅使坏的样儿,再加上那个手势,周阔立马就确定了自己猜中了原委,于是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徐立言和他对视一眼,露出八颗大牙,笑得灿烂,双手环胸向后倚去,高声揭晓答案,“徐立言说的。”
“?”
周阔看着面前低头划手机屏幕的张弛闻言定在原地,而后缓缓抬起头来,脑袋上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由得单手攥拳,抵在唇角笑。
张弛咬牙切齿,整个人像是一堆干柴火垛,都不需要风吹过来零星的火,自己就着了:“徐立言!!!!”
“欸,爷爷在此。”
徐立言此刻脸上的笑意更胜,接连的吃瘪让张弛实在气恼不过,整个人朝他扑过去,二人闹做一团,最后还是李子豪上前来叫他们去上体育课才把他们分开。
李子豪是(1)班的体育委员,高高壮壮的,性格也好,和他们很能玩到一块去。
本来哥几个都是坐一起的,可他们几个凑在一起总是说话,于是被调到了教室后门的地方去看大门。
他们几个男生抱着球一起下去,边走边说刚刚选科的事,大家凑在一起沸沸扬扬的讨论着,突然张弛对着沉默的周阔出声问道:
“哎周阔,你准备选什么啊?”
张弛看着周阔那个成绩,和别人还略有些不同,别人是选自己的优势科目,可是周阔不是。
周阔选文科选理科都行,随便组合他都玩的来,他手里握着最大的选择权,所以他们此刻都对他特别好奇。
“理科吧。”
周阔想了想道:“理科会比较擅长一些。”
“你就说你哪一科不擅长啊?”
李子豪在旁边一边调侃一边哀嚎:
“周哥,但凡你那个成绩分我一半,我爸也不会想天天打断我的腿。”
“我要是你爸我也想打断你的腿。”
张弛也丝毫不给面子的吐槽道,“谁家好人物理考八分?”
“八分。你就是选择题全蒙C,都不止八分啊。”张弛一边说一边拿着自己的手指比出来了一个“八”。
“你怎么知道我全蒙C?”李子豪愣了,张口反问道。
“????”张弛蒙了。
和他们一起的人全都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李子豪恼羞成怒道:“笑屁啊?还不是因为汛哥上次出题选择题答案全都选B?哪这次不得轮到C ?”
“牛。”旁边一个男生出声道:“比逻辑谁也玩不过你。”
李子豪摆摆手,一脸愁容,“那我就物理瘸腿能怎么办啊?偏科偏到西天去都拉不回来,我为了这个物理,上了多少补习班…”
他回想起来自己往日的心酸,此刻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伸胳膊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你等着吧,马上分科了,哥这就去文科班大杀四方。”
“行行行行,”徐立言看他这幅样子也笑:“那我提前恭喜我李哥脱离苦海?”
“同喜同喜同喜。”李子豪对着他双手作揖,逗得几人捧腹大笑。
话音未落,有一架无人机从他们头顶上空飞过,周阔看着那无人机拐了个弯之后继续向前。
旁边的徐立言对站在远方操控的俊朗男生喊到:“林源,一会记得录下来哥几个打球的英姿啊。”
林源看着他们几个整装待发的样子也笑:“没问题徐主席,小林包您满意。”
徐立言被人喊学生会主席显然也是习惯了,他非但没有害羞,反而还笑嘻嘻的调侃回去:
“好宝儿,下次在夏姐面前多替你美颜两句。”
话音一落,周阔看着远方的男生红了耳朵,周围一片大笑。
林源恼羞成怒的声音和张弛的话一起响彻在周阔耳畔:“徐立言!!!!!!”
张弛在一片大笑中指着林源道:“这小子暗恋3班的林夏,林夏酷爱无人机,他也为爱加入无人机社团,但就是扭捏,磨磨唧唧半天不好意思表白,怕耽误人高考。”
李子豪在旁边也道:“啧,这傻炮还不知道夏姐的心意,我都看不下去了,两个人都不长嘴。”
其他人也接话:“是呢,再等两天我都怕他俩拜把子了。”
“谁当大哥?”旁边的人又问。
“夏姐。”张弛转过头来肯定道。
“我也觉得——”
远处的林源变身番茄精,面上逐渐充血。
徐立言笑的极其张扬,对他抛了个飞吻,也不再闹他,和张弛一行人走远了。
嘻嘻哈哈之间已然行至风雨操场,这节课是和(5)班一起上合堂,两个班的男生凑在一起组出来一个球队。
他们去风雨操场的更衣室内换好各自的球衣,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简直像是男模走秀一样,一个赛一个的帅。
高冷的周阔,幽默的徐立言,活泼的李子豪,还有憨厚的张弛,后边跟着的也都有鼻子有眼,一个都不差劲。
在场的惊呼一声高过一声,听的周阔下意识想走。
他很少打篮球,之前打球也是被赵遥盛津拉去凑数,都是和赵遥他们去自家开的体育场,一群好友一起,那里是现在这样的?
徐立言看他一脸不习惯,凑到他身旁对着他道:“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球场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用在意,她们没有恶意的,我们玩我们的。”
周阔皱起的眉毛略微舒展,冲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嗯。
话音未落,李子豪就凑过来对着他们道:
“哥几个,今天5班有两个身体不舒服,校队的于流和董永年过来打的,大家都注意点。”
张弛本来在旁边和人说笑,此刻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在旁边突然就炸了:
“操,董永年还有脸来找我们打球?他怎么配?”
5班的人纷纷拉住他,生怕他一个冲动就上前去找董永年干架,此刻几人拦住他,将他围起来,防范于未然。
徐立言脸色也不好的站在周围,上面写满了周阔从未见过的生气。
周阔不明所以的看向李子豪,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性格这么好的张弛都暴跳如雷,连带着徐立言也不冷静。
李子豪此刻也很气愤,但还是冲着周阔解释道:
“之前和校队组队打球的时候,因为董永年在追的女生给徐哥送水,徐哥拒绝了,他看不过,就在徐哥投篮的时候故意垫脚,造成徐哥踝关节韧带损伤,幸好上天眷顾,否则他差一点就再也不能打篮球了。”
“子豪,”
徐立言叫住他,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还能上场么。”
“你他妈能上场个p啊你能,你就庆幸上天眷顾你,不是让你半月板当场撕裂,不然你这一辈子别想再碰到篮球。”
张弛听见徐立言的话瞬间更火了,他对着徐立言就是一顿开炮:
“你别把自己不当人我给你讲,那两个月你上厕所都是老子扶你去的,怎么滴,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徐立言?”
周阔看着他们这样,再加上刚才李子豪阐明的事情的原委,此刻看向悠哉悠哉过来的那两个人,眼里闪过一丝情绪。
只见他对着董永年的方向沉沉的笑了:“董永年是么?玩这么脏?”
“哼…”他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极其不屑的笑。
如果盛津他们那一伙人在这,肯定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看戏,周哥动真格咯,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呦,徐哥?身体好啦?”
董永年人未到声先至,只是那声音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就是了。
“托您的福,没瘫痪。”徐立言双手手环胸,靠在篮球架上斜眼看他,声音里写满了厌恶。
“唉,别这样,上次真的是个意外,我不可能故意垫你不是?”
他说着上前想要去揽徐立言的肩膀,张弛在旁边看他要揽徐立言的肩膀,气的挣脱拉着他的那几只手,走到徐立言旁边对着董永年就推了过去:
“在这装什么无辜?成天绿茶那一套恶心谁呢?你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吗?”
董永年没有防备,此刻被张弛推的一个踉跄。
众目睽睽之下,他面子有些许的挂不住,此刻对着张弛也要推回去。
“永年——”
校队队长于流在旁边声音严肃地叫他:“教练叫你来,是和徐立言同学来道歉的,不是让你来和他们起冲突的。”
董永年听到这,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如果不能取得徐立言的原谅,教练是真的会踢他出校队。
他是个体育生,文化课也不好,踢出校队的话,再要凭借着体考上大学可就难了。
是以此刻董永年痛着对账单话,在心里咽了口气,只是白了张弛一眼。
但这么多人,他又拉不下面子来当众和徐立言道歉,此刻看到周阔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眸光沉沉的盯着自己,想以他为突破口化解现场的尴尬。
只见他伸手向周阔的肩膀揽去:“哥们,你就是传说中那个空降第一的周阔吧——”
——嘭——
话没说完,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就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在场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阔上来就给了董永年一个过肩摔。
“卧槽——”
“卧槽——”
“卧槽——”
董永年懵在原地缓不过神来,周阔在一阵此起彼伏的卧槽中走到徐立言身边,拽起他的球衣擦了擦手,而后极为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手甩了两下,对着董永年开口道:
“没有人告诉过你,上来就揽别人的肩这个行为真的很没有礼貌吗?”
他冷淡的声音里写满了边界感和数不清的厌恶,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无比的嫌弃。
徐立言也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即眼眸里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谁说自己这个新同桌冷的?他徐立言第一个不同意。
直到此刻,徐立言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周阔这个人虽然表面慢热冷淡,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你对他所有的好,他都会一一的记在心里。
他得承认,这一刻他发自内心的接纳周阔成为自己的朋友,从此对他心服口服。
董永年在于流的搀扶下起身指着他说不出话,他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连多看一眼都嫌烦,一点面子都不给,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周阔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也笑,只不过那笑容带着凉意和狠戾,看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似乎董永年如果不在三秒钟内收回去,他就会让那根手指永远抬不起来一样。
董永年被这个眼神给骇到了,一时间愣在原地,于流看他这个样子,在一旁上前打圆场道:“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永年不对,他会道歉,永年——”
说着他就叫住一脸不服的董永年:“过来给徐立言道歉。”
董永年一步步的走到徐立言旁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恨意,此刻并不像是在道歉,反而更像是挑衅一般:“对不起,徐立言同学,之前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徐立言也盯着他不发一言。
他不原谅。
他不原谅这种行为,一句对不起远远看不到他的诚意,也不能抵消掉他对自己带来的任何伤害。
于流看着此刻气氛又一次焦灼起来,在旁边继续打圆场:“那咱们先打球,打完球再说?”
徐立言看着于流两边不是人,此刻也不想让他太过难做,于是拉了拉周阔的衣角,示意着先打球,其他的下了课再说。
周阔看着徐立言这样,也无所谓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董永年此刻在心底憋了口恶气,将球对着地下狠狠一掷,那球受力弹跳出篮球架的范围,滚到风雨操场别的区域范围内,最后在两个女生身边停了下来。
明月看着自己脚边突然滚过来的篮球,她刚想起身把篮球还回去,就听见一个声音冲着她叫:“喂~牙套妹,把球踢回来!”
周阔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僵在原地的明月,他原本慵懒的靠在篮球架上的脊背一瞬间就挺直了。
明月拿着球的手愣在了原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世间最开心的事情都不能再让她展露分毫的笑容。
自从半年前她带了牙套后学校里就会有人偷偷给她起外号。
她当然知道自己带了牙套很不好看,大家虽然都在背后这样偷偷叫她,但都
9. 浮云卷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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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了体育课,明月都还沉浸在周阔的那句话中没缓过神来。
脑海里一直在回想着那句“你的名字很好听”,分开的时候居然连再见都忘了和他说,明月略显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暗声说着美色误人。
她回到自己的班级里拿出来那张志愿书去隔壁班找周知意,想要问一下她到底是如何想,如果有幸的话,她们能够分到一个班也说不定。
只是她刚刚出门朝着(6)班的方向还未走两步,就看见周知意倚在墙上面含笑意的看着自己晃了晃她手里那张和她相同的志愿书。
先她一步。
明月望着这个场景低头笑,她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幸福感,不为别的,只为她们二人总是想法一致,无需多言。
明月快步走向她开口问:“天台?”
周知意伸手挽住她的手臂,听见这个提议同意道:“走。”
二人一同向天玑楼的天台走去,她们逆着人流穿过人潮一路向上,熙熙攘攘之中,彼此都没有松开那只紧握着的手,这场面和当初相识的时候太过相似,明月忽然就想起来她们相识的场景了。
那其实是一场意外,崴了脚的周知意偶然遇见了同样逆流而上的明月,人潮之中,明月紧紧的拉住周知意,将她护在身后避免二次伤害,把她安全的送回教室,后来二人发现彼此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相似性,这让她们的距离迅速拉近,而后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周知意看着这个人潮显然也回想起来她们相识的过程,在抵达天台的第一瞬间,她拉着明月的手举起来晃了晃:“这一次人流没有把我们冲散,终于是我在前面保护你。”
此时已是黄昏时,日落的光晕开在西琅,霞光渲染了漫天鎏金,人影相对,两只手紧紧相牵,谁也没有先放开。
明月看着她也笑,她看着和周知意相握的手,脸上神色无比肯定道:“冲不散。”
明月对着周知意笑得开心:“以后一个班全靠你保护我!”
她们二人一起向前走到那个熟悉的角落里席地而坐,对着那个志愿书开始研究。
周知意看着脸上略显犹豫的明月,率先开了口:“明月,你想好要选什么了吗?”
“我当然是想选文科啦。”
明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欢欣雀跃,她一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好像整个人都散发出来了不一样的光。
只不过那光也仅仅只有一瞬,随即就暗淡了下去,脸上的犹豫尽显:“只是…还要听一下爸妈的意见吧。”
周知意显然也知道明月的家庭情况,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这次明叔不要那么固执,她的小月亮能够得偿所愿。
她看着明月脸上浮现出的不安,出声劝道:
“别担心,回家和叔叔好好谈谈,这件事情这么重要,我相信叔叔不会这么固执的。”
明月听见这话,在旁边苦笑着摇了摇头:“知意,你不知道我爸爸,他是个极其执拗的人,就是中国传统的古板家长,容不得别人忤逆他……”
周知意听她这样说,也想起来了自己的父亲,在旁边也一脸愁容:“我爸也是……”
明月捏了捏她的手,而后看向那张志愿书道:“但是好在情况也没有太糟糕,如果我想学文科的话,我妈妈一定会支持我的。”
明月低下头笑笑,心说许泽屿也会支持我的。
周知意听她这话眼神也亮了几分,有希望就算是好事,但她还是疑惑:“阿姨会同意你选全文吗?”
“她可能会不赞同,但是她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
明月提起来自己的母亲,脸上的再度焕发出神采,那一瞬间就像是春回大地,万物都开始复苏。
“从小到大,我想做的任何事情能做成,都是我妈给了我勇气的来源与信心,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什么你知道吗?”
周知意本来就知道明母是个开明的人,和明父完全不同,但是听明月说到这,也被勾起来了好奇心:“什么?”
“因为你坚持,所以我坚持。”
明月看着天空飘来的绚丽晚霞道:“妈妈会因为我心里想要的东西,去尽全力说服爸爸,即便说服爸爸失败,爸爸依旧不同意,她还是会站在我身后支持我去做任何我想要做的事情。”
“真好。”周知意听到这里,声音里多了几分羡慕之意,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明月想起来她的家庭情况,心里五味杂陈的,但还是拉着她的手笑:“姑姑也很好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志愿书已经填好了,就等姑姑签字了,对吧?”
周知意听到明月提起来自己的姑姑,也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她点头肯定道:“当然。”
周知意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婚,母亲去了别的城市,父亲也很快再次成家,她还白得到一个便宜哥哥。
然而一家四口人生活在一起生活总是艰难,于是周父选择带着小周母和继兄去北城讨生活,她年纪太小,一时难以安置,后来索性被父亲托付给姑姑一家照看。
这一照看,就是十二年。
直到现在。
这十二年,她早已成为姑姑家庭中的一份子,姑姑对她视如己出,事无巨细,甚至过于两个亲生女儿,情深至此,就是称一句母女,也不为过。
这次西琅一中分科的事情她告诉了姑姑,并且表达了自己想学全文的意愿之后,姑姑第一时间就表示了支持,再三确定了她的想法,帮她分析利弊,但是周知意心意已决。
明月和周知意相视一笑,一同打开了彼此的志愿书,那上面赫然写着:历史,地理,政治。
完完全全相同的六个字像是她们笑容的催化剂,让这个笑容愈发的璀璨起来。
心意相通,灵魂相抵。
这就是明月和周知意,是这世间的无可替代。
她们迎着炫目的夕阳站立起来,追着风的来向,任风扬起她们的头发,也吹起她们此刻最美好的祈愿,希望这次的志愿填报能够顺利,二人都能得偿所愿。
明月背着身靠在栏杆上,任手里那张志愿书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她看着那张志愿书笑:“我爸不可能那么快同意的,他一向如此,只是这一次,我也不会轻易妥协。”
“实在不行的话——”明月停了一下。
她侧目看向周知意,看着那眼里写着同样的坚定,不由得更有信心。
“先斩后奏。”下一秒,二人齐声说道。
话音一落,她俩对视的那一秒,二人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周知意学着她的模样扬起来那张志愿书,看着纸上出现的不同的褶皱,像是命运赐给这张纸的裂痕,但这张纸依然完整无比。
她伸出手挡住夕阳道:“我该庆幸我爸远在北城,山长水远,他想干预我也有心无力。”
明月听她这样说,淡笑着摇头:“叔叔不像是那样的人。”
周知意从墙上起身,转过身去看着广阔的景色。
天玑楼下往来的人群如蝼蚁一般渺小,像是一阵风刮来都能改变他们的人生。
周知意她莫名有些惆怅,右眼皮此刻也开始跳个不停:“明叔看着温文尔雅,也不像是那种控制欲极强的家长。”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们古板固执,故步自封,却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每次都说是为我们好,”
周知意脸上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像是有些麻木,又像是无所谓一般:“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想法。”
明月回想起来过往十几年人生,脸上浮现的神情也极为复杂,比起周知意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们每次要说服我们接受他们的想法的时候,总是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
“算啦,明月。”
周知意对着吹过来的风吐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这声算了是她想通了呢,还是更麻木了。
“我们想不通大人的想法的。”
她转过头去看着明月,面上扯出一个苦笑:
“我都是为了你好,这句话困住的,不仅仅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人终其一生都逃不开这句话带来的牢笼,身陷囹圄无法自拔。”
周知意说到这里沉默一瞬,紧接着觉得荒唐似的,短促地笑了一声:
“可能这就是命。”
她转过头看向明月的眼睛,对着她的灵魂发问道:“你信命吗?”
明月看着这个沉重的话题之下周知意眼睛里露出来的悲伤沉默了一瞬,那一瞬间她也陷入了迷茫:“不知道。”
什么是命运呢?你怎么知道,自己费劲全力得到的东西,是不是被命运早已写好了的呢?
命运就像是一个永远自圆其说的谬论。
无论你怎么做,无论你做什么,最后回首人生的时候,都可以称得上是命运。
明月思衬良久后对着周知意说道:“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周知意阖上眼眶,她的听觉被无限放大。
远处风雨操场热闹的呼喊,楼下人来人往的杂乱,瑶光楼内传来动听的钢琴曲,还有风的声音,这些声音让周知意认识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无比的渺小。
“什么是信,什么又是不信呢?”她轻声呢喃道。
信如何?
不信又能如何呢?
命运的指针从不会为任何人改写,也不会为任何人停转。
就像是之前她对着爸爸妈妈说不要走,没有人愿意为她留下。就像她寄人篱下,得到的只有白眼。
没有人能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也没有人能回到过去。
没有人拦得住一个心意已决的人。
大约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吧,周知意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霞光在她们的交谈之中逐渐消散,天空很快就暗了下来,天枢楼上钟表的指针不声不响的指向了六,西琅已经漆黑一片了。
明月和周知意都没有选择住校,偶尔会留在这里上晚自习。
但今天的自习估计是上不成了。
今天是周五,周六周天是这个月的第二次轮休。
一些住校的同学要回家和自己的父母短暂的团聚一下,商议如何填写选科志愿书,好在周天晚上提交到学校,保证周一开学之后按时分班。所以此刻西琅的校园比往常要热闹很多。
她们二人回了教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明月抬起头看着空了的教室,也不由得生出些许的感慨。
或许下次再来,这里就不再是自己的班级了,它们可能会被冠上理化,也可能是文史,但绝对不会再是(5)班了。
她也不是高一的学妹,而是变成高二的学姐了。
明月在一阵不舍之中为(5)班落了锁,也郑重其事的和自己的过去道了别。
以后就有新生活啦,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明月到家之后,家里依旧是漆黑一片,她垂着眸对着空气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换好鞋子之后,明月率先将怀里的书拿进卧室放到书架上,一本一本按照顺序整整齐齐的放好。
即使以后有些书再也不会被翻开查阅,但是它们陪着明月走了那么长的一段时光,无论那段时光怎么样,回想起来,也是一段特别的,独一无二的记忆,它们是值得被好好保存的。
明月书架上摆放的赏心悦目的书,尤其是那本以后不用被翻开的物理,不由得心情都更好了一些。
她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拿出来那张志愿书,看着上面填写的科目,一想到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用遭受物理的折磨,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明媚。
但是在走向明媚之前,还需要跨过明成蹊这道难关。
思衬及此,她眉眼之间暗淡下去了几分。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接近明成蹊到家的时间,明月就越显焦虑。
她不断地深呼吸,反复的在心里练习措辞:
“爸,志愿书发下来了,我选的文科,希望您能同意……”
不行不行,这样说肯定不行,明成蹊一定会生气的。
明月在卧室之中来回踱步,纠结到底要怎么说。
“爸…,志愿书根据老师的建议选了文科,您签个字…”
唉不行不行,万一明成蹊给张星光打电话怎么办,这两人的话可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万一张星光说了点别的什么,到时候想后悔都来不及。
不知不觉间,月亮淡淡的银辉已经洒满了她整个卧室,可她依旧在思衬着怎么样才能得到父亲的同意。
“爸,我这次物理考了及格,我们之前约定好的……”
哎呀不行不行,这样的话如果再说选文科,爸爸万一再觉得我理科有进步空间强制我选理科,这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明月愁眉不展的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充斥了她整个胸腔,汹涌着发酵爆炸,炸的她在原地无所遁形。
这是个不太好的预兆。
玄关处的开门声适时响起,明月的眉心狠狠地跳了几下,她伸出手来摁住跳动着的眉心,试图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慌乱。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两下,还是决定出去。
反正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如果当下自己父亲不同意的的话,那最起码还有两天时间能让明月去尝试说服他改变自己的主意。
明月想到这,彻底不再犹豫了,打开自己的房门向外走去,看到明父明母在玄关处换好鞋向她的方向走来,明月决定先发制人:
“爸妈,你们回来啦?我们学校今天发了分科志愿书……”
话音未落,就被明成蹊打断:“明月,我看了你的物理成绩,这次考的不错。”
和以往沉着的声音不同,此刻明成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用说也知道,他对于明月这一次的发挥很满意。
“爸……”明月看他这幅样子,在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想起来之前的约定,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今天我和你妈下班后特意去商超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菜,你先回房间想一下到底要选什么,等一会我们吃过饭后再好好讨论志愿书该怎么填。”
“…”
“好。”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的,平常饭桌上充斥着的压抑在今晚荡然无存,明父一个劲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点,还好心情的叮嘱许静让她改天带着明月去医院
10. 浮云卷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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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意回到家之后就看见姑姑在家忙忙碌碌的。
她刚一踏进玄关,姑姑就发觉了她的动响,在厨房内扬声问道:
“是知意吗?”
“是我,妈妈。”周知意一边换鞋一边回答着。
她在姑姑家居住了十二年,早已经改口称呼姑姑为母亲了,周家上下对此也一致同意,没什么意见。
周瑶岑拿着铲子出来看着她在灯光下安静的换鞋,而后看着她像个小孩一样面带笑意朝自己跑来,让自己附身,神神秘秘的趴到自己耳边说道:
“妈妈,今天志愿书发下来了哦~”
周知意脸上带着无数的欣喜,还有一丝的彷徨,但是那一丝彷徨很快的消失,转化成了隐隐的期待。
周瑶岑看着周知意脸上出现的彷徨,心下了然这丝彷徨为何而起,但是她也不好相劝。
这些年即使她把周知意当成骨肉至亲一般相待,可她亲生父母尚在,这种选科的人生大事,终究还是需要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她温柔的笑道:“在做饭了,如凡去西琅车站接你大姐了,估计也很快到家,她们二人一个学文史一个学理化,我们再听一下她们的意见,之后再和你爸妈打一个电话征求一下他们的同意。”
她说到这,伸手揉了揉周知意的头,示意她不要太担心:“你也再考虑考虑,如果你依旧坚持的话,那妈妈一定会支持你,好不好?”
周知意看着她柔和的面容,也觉得这件事情十拿九稳,于是放心的点了点头:“嗯!”
大姐和二姐都在上大学,二姐宁如凡在西琅本地学法,大姐宁访烟远在江城学医,她们一家只有节假日才能相聚在一起,没想到这次选科倒是成为了一个团聚的契机。
一想起来大姐和二姐周知意就不由得唏嘘,二人在学习成绩上谁也不相让,倒也分不出高下,只是最终命运弄人,高考失利让高傲的二姐低下了头。
但是她们两个的关系好的倒是没话说,三人经常凑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妈妈总说刚到楼下就能听见她们凑在一起的声音。
这不,她俩刚走到楼下,周知意就已经听见二人的打闹声了。
宁访烟勉强稳的住,但是宁如凡活泼的厉害,人未到家声以先行一步:
“我赌三毛钱,知意那丫头一定在家等我们回来呢。”
宁访烟看着暗下来的天,冷淡又不失端庄的脸上露出来一个温柔的笑:“这个时间估计窝在卧室里看书呢。”
宁如凡一听这话,脸上带了些痞气的笑意,看着就坏坏的:“她那些课外书真是……多到爆炸啦——”
说到这她起了坏心思,偷偷凑到宁访烟耳边小声谋划:“咱们一会回去的时候轻一点,给她个惊喜,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宁访烟无奈的看她拉着行李箱一溜烟跑上前去,笑着摇头:“还惊喜呢,惊吓还差不多。”
说罢,她一抬头,就看见三楼的周知意从窗户里探出来半边身子,笑着对她招手,而后在嘴边比了一个禁言的手势之后,轻手轻脚的关上窗户,不让宁如凡发现。
没过两分钟,周知意就听见宁如凡轻声上楼梯的动静,她躲在玄关处的暗影里,露出一个计谋即将得逞的坏笑。
在玄关处的大门被钥匙打开的那一霎那,周知意冲上前去对着门外的人“当”的一声,宁如凡直接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周知意看她的反应哈哈大笑,在她没缓过神来的时候转身一溜烟跑到了周瑶岑后边。
宁如凡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心惊肉跳,反应过来之后气的脸都红了朝她追过去:
“周——知——意——”
周知意躲在姑姑身后,一边告状一边对着宁如凡吐舌头:“妈妈妈妈,二姐欺负人,她在楼下就和大姐商量吓我。”
宁访烟也在此刻踏进家门,看着二人闹得不分彼此,也摇头笑,她早都习惯了。
一顿饭就这样过去了,宁访烟学理化,宁如凡学文史,二人都觉得各有各的好,仔细分析一番后,还是决定尊重周知意的选择,毕竟人生是她的,选择权也在她。
她们凑在一起商量该如何打电话给周父说,如何劝周父尊重周知意的选择。
三个头凑在一起冥思苦想,看的姑姑一阵辛酸,她脑海里不停在想,如果周知意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这个视频电话拖延了许久,最终还是打了出去。
周知意听见周父声音的时候,竟然会有眼泪想要留下来,一晃三年,他们已经许久未见过了。
周父的声音依旧是含着些许的匆忙,他看着女儿脸上努力压抑着的想念,却也只能叹一口气,北城距离西琅路途遥远,而他又忙于生计疲于奔命,这样的分离,注定含着些许的无奈。
周父在心底收好自己的情绪,再次出口问道:“怎么了知意?”
周知意知道自己父亲对于理科的执念,即使他此刻对自己心有亏欠,但这份亏欠丝毫中和不了他的强硬,她在心底沉吟再三,还是对着屏幕那头的父亲开了口:
“爸爸,分科志愿书发下来了。”
周父听见这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情啊,他以为周知意闯了什么祸。
分科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也对周知意早有叮嘱,她就老老实实听自己的话选理科就对了。
周父脸上神色一松,露出一个笑,他下意识的觉得女儿会听话:“这样啊,那你填完了吗?”
周知意垂下眼眸,不去看周父脸上的表情:“嗯……”
周父看着周知意在屏幕那头垂下的眼眸,觉得不太对劲,从小到大周知意一旦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垂眸逃避。
他再看周围两个外甥女的表情也隐含着揣测不安,意识到事情出现了不对,声音开始逐渐发沉:“知意,把你的志愿书拿给我看。”
“妈妈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周知意抬眼看着他,企图糊弄过去,旁边的宁访烟见周父这幅样子也帮忙掩护道:
“舅舅,我和如凡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
宁如凡在旁边也对着屏幕里的周父一个劲点头:“没错的舅舅,我和大姐我们都确定过好多遍了。”
可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周父心里种下,他坚持要看周知意的分科志愿书,还要看自己的妹妹亲自在那张选了理科的志愿书上签字。
周知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气氛无比焦灼,万分无奈,只好对自己的父亲坦白:“我选了文科。”
她声音冷静,可是细听之下却有一丝的发抖,这是周知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反抗周父,没有听从他的决定,按部就班的按照他规划的人生走。
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有自己的坚持和追求了,她想要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周父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不像样子,他千叮咛万嘱咐,可是她依旧是违背自己的话选择了文科,将他的一片苦心弃之不顾。
他沉声,那声音中含着无数的压迫意味:“改回来。”
“…不改。”周知意转过头去不看他,小声坚持着。
周父显然听清楚了她这句话,原本就出于盛怒之中的他一下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你说什么?”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周父那铺天盖地的怒火。
周知意想起来这些年被抛弃被掌控的人生,想起来自己最开始的寄人篱下,他的只生不养,如果不是姑姑的话,自己现在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仰人鼻息。
她的逆反心理蹭的一下也上来了:
“我说,我不改。”她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道。
“真是反了你了周知意……”周父看着周知意一脸的倔强,指着屏幕无比的生气道:“我再说一遍,你改不改?”
“不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偏要我学理科,明明当年高考失利的是你——”
而这是我的人生啊,我的人生里没有这样的遗憾,我不需要去选一个我不擅长的东西——
她眼里莫名其妙的涌出来无数的眼泪,出声点出来周父的心结。‘
即便此刻再害怕,她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坚定着自己的选择,不论如何都没有让步。
姑姑看着眼前即将失控的局面叹了口气,大约也明白自己哥哥的想法,她上前劝道:“知意,你先回屋,妈和他说,啊?”
说完她抬头示意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让她们先带着周知意回房间,剩下的,由她来和自己的哥哥谈。
“哥,知意已经不是小孩了,你不要再向以前一样对她那种态度了。” 周瑶岑望着被两个姐姐带回房间的周知意,不由得替她出声道。
“你看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居然一点都不听话了……”周父在那边依旧生气,仿佛周知意就应该是那个永远没有情绪,任他摆布,由他安排的芭比娃娃一样。
周瑶岑对着周父摇头否认:“她很听话,特别懂事,甚至有的时候懂事到我都会心疼的地步。”
“就她?就按照她刚刚那个反应?”周父嗤笑着,话里话外都对姑姑的话表示质疑。
“你想让她有什么反应?强迫孩子去学她不喜欢的东西之后还想让她有什么反应?”
周瑶岑看着周父这样,脾气也上来了,张嘴对着周父就怼了回去。
她是个温柔的女人不假,可是温柔不代表她没有底线。
“这些年来,你回来过几次?又见过她几次?”
“每一次都是当着家庭所有人的面挑她的刺,大人之间所有的不堪你都让她看了个全,你从来都没和她一起生活过,现在她好不容易需要你支持她的时候,你却想要去控制她的人生按照你的意愿去走?”
周父被她怼的脸色铁青,却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去反驳她的这一番话。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姑姑在这边看着周父的脸色,叹了口气,也明白自己哥哥这个性格,于是又开始说起来软话:
“哥哥,大家都是第一次当父母这话不假,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知意自己的想法?”
“她这么小,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懂什么自己的想法。”
周父在这边掏出来支烟点燃之后猛吸一口,大片的烟雾随即淹没了他。
相对无言许久,周父说:“别的事情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瑶岑,知意是我女儿,我不会害她。”他叫着妹妹的名字,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惆怅,听的人心里发涩。
“我知道你为知意好,但是哥哥,知意不喜欢。”周瑶岑再次对着周父强调道。
“瑶岑,喜欢不能当饭吃……”周父沉默了许久,还是坚持自己要周知意选理科的想法。
周瑶岑在镜头这边看着周父冥顽不灵,也知道他这个人认死理,即使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那些行为在周父身上都是浪费时间,他不可能回心转意。
周瑶岑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屏幕道:
“哥哥,分科志愿书上我已经签好字了,我同意知意选文史,有些事情我不愿意提,但是你当年高考失利的遗憾并不一定要知意来帮你弥补,她养在我身边十二年,我想我有这个权力去拍这个板下决定。”
周瑶岑即使红了眼眶,可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就不像她这个人一样显得那么温柔,有种事事好商量的感觉了。
在涉及到自己儿女的问题上,她一向强硬。
她一锤定音:“这件事情就这样,等有时间我们再联系。”
说完周瑶岑就挂了视频,起身去到周知意的房间里找她确认签字。
周父看着被自己妹妹挂断的视频,想起来妹妹对自己不赞同的话,那些反驳他显然也听进去了,以后的生活里也会或多或少的对周知意做出补偿,只是在选科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
周父看着手机屏幕,狠狠的抽完了那支烟,开始订最快一班赶回西琅的车票。
这件事情上真的没得商量,周知意必须选理科。
****
第二天下午,西琅一中再次恢复成往日的热闹景象。
三两成群的学生凑在一起讨论彼此到底选了什么,分在一个班级里的几率有多大。
很快天玑楼上人潮如织,他们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班级去递交自己的选科志愿书,再然后,一切都听从命运的安排。
徐立言和张弛并肩走在去天玑楼的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张弛看着徐立言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开始对自己的好朋友犯贱:“昨晚上没睡好吧……”
徐立言看他这一副心怀不轨的模样,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他昨晚熬夜看了场球赛,又被好友拉去打游戏过了整个通宵,此刻已经困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心情和张弛玩闹。
他一边打了个呵欠一边随手一指,对着张弛漫不经心道:“荆棘。”
张弛:“可拉倒吧我才不信荆棘……”
他转头朝徐立言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荆棘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哎哟卧槽,真是荆棘……”
说罢他丢下徐立言转身就走:“哥们你自己回教室吧,我要去找荆棘了。”
徐立言看着张弛三两步追上荆棘,二人并肩走在一起,摇着头笑。
这个张弛啊,平日里别的女生和他说句话他都避之不及,可是只要一看到荆棘他的形象就荡然无存,眼巴巴的跟着荆棘走。
他慢悠悠的吹了声口哨,心想有个青梅竹马就是好,日久生情,爱情这不就来了吗?
不像他,孤家寡人十几年,到现在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活像是造了孽一样。
想到这里,徐立言觉得自己的气更不顺了,他换了个方向背自己的书包,向天玑楼快步走去。
另一边的张弛可不像他一样无聊,他和荆棘二人像是散步一样慢慢悠悠的走在校园里。
张弛看着荆棘憔悴的侧脸出声询问:“荆棘,你昨天又熬夜跳舞了吗?”
荆棘听到他提起昨天,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随即摇头否定:
“昨天没有跳舞,一直在想该如何填写分科志愿表。”
张弛闻言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这样啊……”
荆棘点了点头,转过去看向张弛好奇道:“你还是选的理科吗?”
张弛笑着挠了挠头,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对呀,文史东西太多,我背不下来。”
荆棘想起来他之前在文史课上的那些窘迫的表现也笑:“其实也还好。”
张弛听她安慰自己,不由得脸色更红,自己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楚,明白荆棘是在给他台阶下。
他不欲继续谈论自己,转过身去看着荆棘问道:“你选的什么啊?全理吗?”
荆棘听见全理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看见了昨天和父母争论的自己,一瞬间脸上的笑意暗淡了几分:“嗯……”
张弛认识她这么久,一眼就看出来她不高兴,下意识的关切道:“怎么啦,你不喜欢吗?还是叔叔阿姨逼你选的……”
“没有,”荆棘沉默了一瞬,摇摇头否认道:“他们没有逼我,只是我不想继续学物理了。”
“为什么?”张弛的脸上充满疑问,荆棘的理科成绩一向都是强项,即使最近有些许的下滑,但是单科拎出来依旧是吊打西琅许多人。
“……”
荆棘犹豫了很久,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张弛说,她本想闭口不谈,可是看着张弛关切的眼神不似作假,最终还是解释道:“不太适合…”
张弛看着她的说辞和自己的猜测果然差不多少,以为是成绩下滑导致的,于是出口劝慰道:“上次分科考试汛哥儿也说了,比高考题都难,所以做不出来无所谓的。”
不知道是哪一个字眼刺痛到了荆棘,她在原地有一瞬间的晃神,而后看着张弛絮絮叨叨的安慰自己,心里又稍微好过了一点。
她抬头望着西琅天玑楼内人来人往,又看着自己周围人流不息,动与静造成的巨大虚幻环绕着她。
她在这片虚幻中沉默许久,而后出声问张弛:“张弛…你说,未来会好吗?”
她这话说的太过模糊,张弛不知道她到底指的是什么,又想起刚刚的对话,觉得她是对未来的恐慌,于是下意识的肯定道:
“一定会的。”
他相信荆棘一定会有更美好的未来,这一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确信。她本就非笼中鸟池中鱼,绝对不会被困在西琅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荆棘看着张弛这幅开朗乐观的模样也笑:“嗯。”
张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眼睛亮了亮,一脸兴奋的对她说:“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又有可能分到一个班里去了!”
荆棘看着张弛高兴的神色,也被传染了一般,眉眼含笑,对着他点头肯定道:“是这样。”
“芜湖……”张弛直接跳了起来,在前面蹦着转圈,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十多年下来,荆棘早已经习惯了他如此大大咧咧的性格。
她短促的笑了一下之后扬声叮嘱他:“张弛,注意安全…”
张弛听见之后又一溜烟的蹿回她身边和她一起慢慢的走上天玑楼,中途偶然碰见凌汛,张弛对着他傻笑,活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凌汛看看他,又看看荆棘,发出“啧”的一声,随后露出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年轻啊,年轻。
西琅的风此刻忽起,掠过天机楼前四季常青的松柏和逐渐枯萎的藤蔓,影随风动,斑驳摇曳,带起阵阵涟漪。
等到二人进教室之后,班里的同学大多数已经到齐了,张弛快步上前对着周阔好奇道:
“嘘……,你别说话,让我掐指一算……”
他装模做样的伸出来自己的手,闭上眼睛,拇指在上面胡乱按了几下,而后一脸装神弄鬼:
“周哥,我掐指一算,你选理化。”
他又对周阔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八颗大牙,看的旁边的徐立言一脸好笑。
周阔看着他在这耍宝,脸上虽然依旧冷淡,但是心中却是感觉他极其有趣,他在徐立言的期待下对着张弛开口道:
“你算算我想说什么。”
他的视线移到了张弛手里拿出来的分课表,张弛随着他的动作也出声道:
“那我算理化…不用看了,我当然选理化。”
张弛看着自己的分科志愿书小声嘟哝:“我这个成绩选文史不是自寻死路吗我。”
周阔:“……”
他转过头和徐立言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徐立言忍俊不禁的点点头,连困意都消散了几分。
说着张弛头又凑上来,眼睛止不住的往那张志愿书上瞟:“所以你到底选什么?”
“理化。”
周阔言简意赅道。
“那感情好,”徐立言在旁边打呵欠道:“球队不用担心了。”
“你别打呵欠了徐立言,”张弛看他打呵欠,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一个:“这玩意儿传染你不知道啊。”
“知道啊,”徐立言又恢复成那副散漫的样子,他毫不在意的讲:“我故意的。”
“你他妈的你能不能做个人啊……”
他们二人又闹了起来,周阔早已经习惯二人的相处模式,此刻也不多说,在书包里掏出来一本物理竞赛习题开始做。
他早已经把该学的内容都给学完了,那些普通的习题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他看着家里摆放着的竞赛奖杯,觉得还差一个物理,三科理化都能拿到大满贯才算是圆满一些。
反正准备竞赛也不用花太多的心思,脑子他有,只需要刷题就是了,这对别的人来讲可能有些不习惯,但是对于周阔来说这些都是小儿科。
等到他们把志愿书都交上去的时候,天早已经黑好了,周阔和张弛背着书包走在前面,转过头看向徐立言,一脸疑惑的问他:“还不走?”
徐立言看着手机面含无奈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先离开:“我妈说要来接我,结果临时加班,让我在学校等她一会儿。”
“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周阔和张弛点点头,也不在等他。
下到二楼的时候,周阔突然就顿了顿,他在一片昏暗中转身,看着楼外淡淡拂过的风,突然就想上天台看一下。
他对着走在前面的张弛说了声,而后随即转身回头,上了天台。
看着天台上洒下素月的银辉与楼下昏黄的灯光相交织,而这其中没有那个躲在角落哭泣的人。
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旋即放下心来,站在天台上吹着风,看着楼底下往来的人群。
等到他吹了足够的凉风,意识到自己在为什么而忧心的时候,沉默在原地的身影突然就笑了一下。
皓月千里,光照在了他身上,他也即将沉溺其中。
*
他们的志愿书递交的极其顺利,可是周知意这边就不同了。
志愿书收上来之后,班主任叮嘱再三,宣布解散,可是独独点名让她留了下来。
周知意的眼皮早在今天早上就开始跳,直到班主
11. 浮云卷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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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递交了志愿书,周天上午分班情况紧接着就出来了。
明月坐在书桌前垂着头,拿着手机对着那个分班表的图片出神。
一切尘埃落定,往后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有的只是一眼看的到头的折磨罢了。
她已经维持着这个状态好久了,从分班表发到(5)班的家长群的时候,明月就第一时间接收到了明成蹊转发过来的图片,盯着上面的字开始出神。
她看着【物理、生物、历史】这六个字,又看着【理化2班】,只觉得命运弄人。
明明前天晚上告别的时候还是文史,可是却因为明成蹊的坚持而不得不改为的理化。
窗外淡淡拂过的风带起一阵低鸣,明月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溢出的泪,起身将自己的政治和地理课本放进去书架,复又拿出来那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翻开的物理。
本以为已经逃离了的噩梦再一次如藤蔓一般缠绕着她,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再也没有挣脱的机会了。
明月看着这本书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放在一旁的手机接收到提示音开始震动,五彩的光绕着手机边框旋转一圈之后逐渐黯淡下去。
明月将手里的书放在书桌前,然后按开指纹锁,看着周知意发来的信息。
在打开那条微信之前她心里有一丝庆幸,她们二人,有一个得偿所愿也好。
只是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周知意发来的信息亲手打碎,而且是碎的彻底。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明月,以后在文史班要天天开心哦~姐去学理化了。”
她看着那条信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自己的双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明明姑姑同意了她学文史,那张签好字的意愿书也交上去了,为何又突然去学理化?
明月飞快地给周知意回信:
【明月】:“理化??”
【明月】:“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学理化?是不是周叔不同意?”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哈哈,不愧是你,一猜就中。”
周知意在卧室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眼睛肿得不成样子,看完起来狼狈极了。
她看着好友的沉默,极其认真的回复道: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你以后要在文史班发光发热哦~连带着我的梦想一起。”
可是下一秒,她看着好友的回复,已经麻木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明月】:“知意……”
明月停住了,手机屏幕上开始溢出泪珠,一滴又一滴,像一个新焕发生机的泉眼一般。
她的话停住了,心里却默默补充,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
周知意倚在墙上,伸手擦了擦眼泪,回她: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不是吧明月?”
二人显然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结局,上天不要他们分开,开心一起痛苦一起,哪怕掉眼泪也要一起。
【明月】:“显然,要一起面对艰难人生了。”
周知意看见她这句话,一时不知道是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觉得哭笑不得。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两个倒霉蛋。”
【明月】:“两个运气不好的人凑在一起,本以为能负负得正,没想到更倒霉了。”
【明月】:“数学骗人!”
周知意看着明月在另一边缓和气氛,失笑: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你被分到了哪个班级啊?”
【明月】:“理化2班,你呢?”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理化2班。”
她们二人一同在屏幕前笑了出来,不能同甘,但能共苦。
明月和周知意没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志愿,这是一天前她们身上最大的不幸。
但是上天也许看不过去,不舍得对她们这么残忍,于是悄悄地给他们开后门放个水,让她们二人分在了同一个班级。
这或许是不幸中最大的幸运,是今天最好的消息了。
【早起的虫儿有鸟吃】:“那咱们下午见?”
【明月】:“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周阔显得就没有这么难过,比其他们身上的不如意,他要顺利很多。
此刻的周阔刚运动完,洗完澡的他在拿着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身上的家居服中透露出来些许薄荷香气,仿佛刚刚度过了一整个盛夏。
周阔看着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摸着自己半干的发,将毛巾放回浴室之后,走到桌前坐下。
他将自己的竞赛习题往旁边一收,捞起手机开始回信。
入目就是张弛拉的那个三人的讨论组,上面的消息已经有99+,不用猜就知道是张弛和徐立言这俩人搞出来的,当然主要功劳还是在张弛。
继续往下划,就看见了(1)班的群里发布了群待办。
他点进去一看,原来是凌汛发的分班表,怪不得一向热闹的群里此刻这么安静,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点开那张分班表,入目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名:
姓名:周阔;所选组合:物理、化学、生物 ;所属班级:【理化1班】
姓名:徐立言;所选组合:物理、化学、生物 ;所属班级:【理化1班】
姓名:张弛;所选组合:物理、化学、生物 ;所属班级:【理化1班】
姓名:荆棘;所选组合:物理、化学、生物 ;所属班级:【理化1班】
姓名:李子豪;所选组合:历史、政治、地理 ;所属班级:【文史1班】
……
而后跟着的一长串人名,后面跟着各种各样的选课,随着个人的选择被划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周阔看了两眼,就合上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接着往下滑,打开北城的群,翻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偶尔回上那么一条,刚刚沉寂的群此刻又活跃起来。
【盛】:“呦呦呦,让我看看谁来了?”
【每天八杯水】:“……”
盛津说了几句,随后也不再调侃他,转头对着他开始吐槽竞赛难题。
【盛】:今年竞赛难度直接升级,别管了,这破题爱谁做谁做吧,我要去打拳放松一下。
【Sheng】:“别找借口,不行就认输,输给我们不丢人。”
【每天八杯水】:@盛,你说的是什么?
【盛】:“都不太简单,我发你你看一下。”
【每天八杯水】:“好。”
【ZY】:“西琅一中今天不上课吗?”
【每天八杯水】:“嗯,刚分科,下午去。”
【盛】:“选的全理?”
【每天八杯水】:“嗯。”
【ZY】:“可以。”
周阔没再回,将手机界面滑到一边去看排球比赛。
只是他刚打开赵遥那边就来了信息,聊天框闪个不停:
【ZY】:”去年的时候许教授留了几套题给我,感觉不错,你看看?”
【每天八杯水】:可以,发我。
周阔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要到北城附属上课的时间了,他看着赵遥发过来的习题,走到书房里的打印机旁边给印出来,随手回了赵遥一句就接着关掉了和他的对话框。
他拿起那几张试题随手翻了一下,粗略的看下来之后觉得确实是有些难度,不愧是让他保存了这么久的题目。
周阔拿着那几套题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将它们和自己的竞赛题夹在了一起,而后把他们一起塞进书包里,等后面找个时间再做。
他做完这些接着直起身来靠在椅子上 ,继续翻看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张弛拉的他们三个人的小群,看着他俩在里边讨论理化,又讨论老师,最后居然讨论起来座位。
【顶级抠脚大汉】:“@永远相信光,那就这样说定了,你还和周哥坐一起,我去找荆棘坐。”
【永远相信光】:“问过荆棘吗?”
【顶级抠脚大汉】:“我们荆棘肯定同意啊。”
【顶级抠脚大汉】:“周哥同意吗?”
周阔没什么表情的看他们聊天,见他突然提起自己,也在群里回他:
【每天八杯水】:“嗯。”
下一秒徐立言的语音随即发了过来,那声音里带着往日的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永远相信光】:“你周哥说他同意。”
【顶级抠脚大汉】: “手动再见 JPG.”
周阔摇头失笑,抛出自己的疑问作为一个新话题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每天八杯水】:“有个疑问。”
【永远相信光】:“尖子班吗?”
【顶级抠脚大汉】:“???”
【每天八杯水】:“嗯。”
张弛在屏幕那边看这俩人如此默契的样子,眼都直了,单身十六年的手速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在屏幕上敲得劈里啪啦的,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至:
【顶级抠脚大汉】:“卧槽?你们两个搞什么啊?”
他先是针对徐立言:
【顶级抠脚大汉】:“@永远相信光,你怎么知道周阔要说什么??”
紧接着也不放过周阔:
【顶级抠脚大汉】:“合着就孤立我呗?”
徐立言看着他一连串的疑问,被他的反应逗笑,在屏幕那边也乐不可支,转头摁住手机开始进行长达二十秒的输出:
【永远相信光】:“不是张弛,要不怎么说你蠢呢?他一个空降第一在分科的时候说有个疑问,除了问尖子班还能问什么?问你今年多大?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周阔听着
12. 浮云卷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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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和周知意见面之后什么话都没有,率先找了个地方,抱着彼此痛哭了一场,哭到头昏眼花,再也流不出来眼泪,二人抬着头看着对方红着的眼眶,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还在一起,还能在一起度过接下来两年的求学时光,对她们来说就是万幸。
常青树下落下几片树叶被风携着吹向远方,逐渐下山的落日余晖映出她们相拥的倒影,远方飞翔着的鸟儿盘旋在空中,看样子即将回巢。
周知意抱着明月,脸上痛苦的神态有了些许的缓和,她把头埋在明月的怀里,低声道:“幸好有你在。”
明月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也安抚自己:“我会一直在的。”
等到二人情绪都缓和的差不多之后,周知意揽着明月回了天玑楼,她们来之前看过了新班级所在的位置图,此刻要从侧楼梯上去。
这一路二人都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周遭一片嘈杂,谁也没有关心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
她们进到理化2班之后,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面孔,有些许的不习惯。
明月知道周知意喜欢看风景,特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二人坐在一起,静静的等着新班级的班主任来。
只是班主任还没来,一个略带着惊喜声音就从后面响起来:
“明月?”
明月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也回过头去,转头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书包放在座位上。
明月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容也出声应道:
“班长。”
周知意随着明月的动作一起转头,她在一片嘈杂的环境中,一眼就看见陈明安那象征性的内双,笑了。
着实不怪她笑,陈明安个子生的高,面容也不错,有鼻子有眼的,也算是西琅一中数得上的帅哥,本人性格非常豪爽,做事情也靠谱,干脆利落,可就这样的一个帅哥,因为他的内双,让他看起来多了些稚气,和他最想成为的成熟男人风格恰恰相反。
陈明安和周知意也认识,因为之前去5班找明月的时候,她在门口徘徊着不前,还是陈明安瞥见她,出来问怎么回事,帮她叫了明月出来。
后面一来二去,倒也就这样熟了起来。
陈明安一见周知意扬起来的嘴角就知道她在笑自己的双眼皮,他也不在意,看着她和明月略微发红的眼眶,随着她的心思转了转,随即出声调侃道:“呦,周姐?”
“别,陈学长。”周知意被他这话逗笑了,带着鼻音回他。
“周姐快别谦虚了,”陈明安也笑,他佯装不经意的对着她们道:“以后抽背古诗词的时候给小弟放个水哈~”
说完他慢慢悠悠的在明月身后落座,看着前方的人露出一个笑。
他有想到会在新的班级里面遇见旧朋友,但是着实没想到会遇见明月和周知意,毕竟他早就知道她们二人都一心想选择文史。
或许是天意吧,他看前方明月和周知意小声地交谈,对新班级的不适应略微被冲淡了些。
没过多久,理化2班的新班主任就来了。
明月看着讲台上化了淡妆,脸上带着几许冷漠的中年女教师,转头看向周知意,二人视线相对,一同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
后方已经有原来一班的同学在轻声惊呼:“卧槽,怎么又是老古板老师?合着我这三年逃不出顾老师的五指山了是吧???”
“你小点声,老古板老师抬头看你了哥……”
来人正是顾徐,那个由于做事情极其认真,对待学生一丝不苟,被徐立言形容成严厉的像一个老学究一般的顾徐。
顾徐听见那个一班的男生小声惊呼,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但那点笑意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只见她抬头环视了一下教室,看着教室的座位已经坐满之后,开始出声介绍。
下一秒,柔和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各位同学好,首先欢迎大家来到理化2班,成为我们大家庭中的一员。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顾徐,教授英语,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大家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随时去5楼的独立办公室找我。”
她的声音不算严厉,甚至还带有令人沉醉的温柔,和她整个人的行事风格完全不搭,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
顾徐看着台下陌生的面孔,露出来一个淡笑:“咱们接下来的流程是要和大家介绍一下走班制的规则,以及选举一下班委。”
“先来说一下走班制的规则。”顾徐看着台下好奇的面孔说道。
“和之前在一个固定教室内上课有些许的不同,我们现在有些科目需要上合堂。”
话音一落,台下的同学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合堂?走班?”
“和大学一样吗老师?”
“这个意思是我们要去别的班上课吗?”
周知意看着班内讨论的同学,也凑到明月身前道:“我有种感觉我们会和理化1班一起上。”
“我觉得也是。”明月对着她小声回答道。
她的话音刚落,顾徐就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示意她们安静下来听她说:
“合堂的意思就是,我们需要在上物理和生物的时候去四楼的自习室和理化1班的同学一起上课。至于其他的课程都会在理化2班由老师单独上课。”
“啊?那我们以后都要这样吗老师?”一个女生出声问道。
顾徐看着她脸上的疑惑点点头道:“暂时是这样,和1班合堂之后,老师会节省出来很多的精力,也会节省出来很多的时间,把这些时间成本用作给你们进行基础强化,从而达到最好的效果。”
台下的学生听见顾徐的解释恍然大悟,纷纷松了一口气,高兴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在讲台上顾徐看着他们的反应也稍微放松了挺直的脊背,这个决定还是西琅内部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议共同选择出来的。
没办法,新高考教育改革率先在西琅实行,西琅市作为试点,面对这种情况任谁都没有经验,只能一步步的摸索着来。
这是一场艰难无比的战役,他们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变局,可是为了学生的未来,西琅一中在这场战役中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顾徐给了他们几分钟的适应时间后,接着开始走流程:
“看来合堂的事情大家都已经接受了,那我们接下来进行班委和课代表的选举。”
顾徐对着台下的学生们说道:“有毛遂自荐的吗?”
台下鸦雀无声,顾徐的目光环视着讲台下的同学,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的表情,对着他们开口道:“有就说,有想要的东西说出口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她这句话仿佛鼓舞了许多的人,有些低垂着的头颅抬起头来看向她,眼里闪烁着零星的光。
一个女生犹豫许久之后,一咬牙站了起来:
“老师,我想当团支书。”她看着顾徐一字一句道。
顾徐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眼里面含着些许的赞赏,冲着她点点头,露出一个带有鼓励意味的笑:“很好,上来和同学们介绍一下你自己。”
那个女生紧了紧略微发抖的手,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上讲台,转过身去面向台下的人道:
“大家好,我叫裴澜,很荣幸能来到理化2班……”
裴澜看着讲台下面的同学望向自己的眼眸,努力地控制自己,在大脑里组织语言快速的描绘了自己的优势。
“……希望大家可以投我一票,谢谢!”话毕,她对着讲台下的同学鞠了个躬,然后红着脸快步走下台去。
顾徐率先开始鼓掌,淅淅沥沥的掌声逐渐响彻理化2 班,毫无疑问,裴澜的自荐很成功。
不评判内容,不说她个人逻辑,除去所有的外在因素,最起码她敢站起来,她敢率先踏出第一步,就已经比正在犹豫的同学好上太多太多了。
“她好勇敢啊……”明月在下面一边鼓掌一边对着周知意道。
“确实不错,裴澜……”周知意悄声沉吟着这个名字,看着明月露出了一个笑。
“还有同学想要竞选团支书吗?”顾徐在讲台上,看着台下蠢蠢欲动的人群问道。
……
她等了许久,却没有下一个人站起来。
顾徐在讲台上看着这个情形,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个班级还要很长时间才能
13. 浮云卷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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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晚上将所有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之后,第二天就开始正常上课。
原以为这个正常上课指的是字面意义上的上课,没想到西琅一中上来就对他们进行了一个摸底测验——由各个学科的教研组结合上学期的内容随机出题,检验学生的基础。
别的科目都还好,像是英语历史之类的文科,明月答得还算顺利,甚至都能提前交卷。可是等到了下午那两场理科,她着实是应付不了,考完之后甚至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一把尖刀慢慢割开喉咙,时间每走一秒都是凌迟。
考完后周遭的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对答案,明月皱着眉头翻开之前的物理书,想要寻找出来今天的考试范围。
她在这里恹恹的提不起来一点兴致,身旁的周知意的反应比她还生不如死,她甚至直接把书合上,看一眼都觉得心烦。
看见物理就觉得是上辈子造孽了。
明月对着那本物理叹了口气,实在不敢想象今天晚上她把这份测验试卷带回家之后明成蹊的反应,估计会直生气吧?
直接发火也说不定。
哪能怎么办呢?他不就是想自己学理科吗?
她这个情况,生气不是必然的结果吗?
正当他们在讨论答案的时候,顾徐从门外进来,2班同学见她来到教室快速噤了声,一时间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顾徐看着台下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学生,等他们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对着他们道:
“大家的随堂测验已经改完了,答案已经让各科课代表去领了,成绩呢正在统计中,估计明天大家就会看到具体的排名。”
她说完这句话,看着台下不同的反应,有心虚的避开她的眼睛的,有自信自己考的不会太差的,但是更多的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的。
顾徐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轻声道:
“这场考试大家发挥成什么样子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我希望以此为基础,大家的成绩在日后能更上一层楼。”
经验极其丰富的中年女教师并未说任何打击人的话,她只是对着台下稚嫩的学生们说出了自己对她们内心的期望。
以前是什么样子和她无关,那些都是过去式了,以后才是重要到,人都要向前看不是吗?
她对未来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只是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变得比之前更好。
“四楼的合堂教室已经开了,大家可以提前去看一下。”顾徐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再次响起,下一秒接着抛出一个对他们来说不亚于深水炸弹的要求:
“还有就是,在以后正式上课的日子里,我要求大家七点之前坐在教室里背书,我不限制大家背书的内容,但是七点之前你必须坐在教室里。”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像是炸了锅一般——往常要早到半小时。
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要了他们半条命的概念。
夏天还好,教室里有空调,睡觉差别不大,但是眼下即将迎来冬天,天寒地冻的,谁都留恋温暖的被窝。
他们对于顾徐的冷漠此刻全都抛掷脑后,只想着和她讨价还价,用尽各种办法想要她取消这个决定:
“老师,七点是不是太早了?”后排的一个男生说道:“本来睡眠时间就不足,这下子又少了半小时……”
“对啊对啊老师,七点是不是过于早了……”另一个女生帮腔。
“老师太早的话连饭都来不及吃吧……”坐在前排一个小个子的男生说道。
还有住校的同学在小声庆幸着:“幸好我住校,始影阁距离天玑楼不算远,还来得及吃个早饭。”
明月和周知意对视一眼,看着眼前这个景象,没有出声说话。
她们两个都是能起得来的,在此之前对顾徐也早有耳闻,听说过她对自己的学生特别严格,早就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此刻并未有什么很大的波澜。
顾徐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我知道大家可能会觉得早,但是我话就说到这里,这个决定不可能会改。”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可是话里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身处高中,这意味着,每一秒对你们来说都是格外的宝贵,千金难买。”
她看着台下将近四十双眼睛,一字一句道:“在你们能拼搏的年纪,我希望你们全力以赴,拼命的汲取知识并将它转化成个人能力以此在未来能收到一个好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去到一个更好的环境遇见更优秀的人,而不是说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一事无成,回首过去,只剩下数不清的遗憾。”
她说:“我不希望你们成为那样的人,很丢脸。”
台下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人都被她这番话所震慑住,从而开始想象她描绘的那种落魄失意的人生,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顾徐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没有了怨言,她说,“在接下来的时光中,无论风霜雨雪,我都会陪着你们度过每一个艰难时光,直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刻。”
如果有哪一刻能一直停留在回忆中不被遗忘的话,明月觉得,一定会是现在。
就算是过去五年,十年,二十年,就算是遗忘了生命中的大多事,她都会记得现在这一刻。
不是说这一幕对她来说有多震撼,也不是说仅凭这番话让她变得不再自卑,而是她此刻坐在讲台下,真切的体会到了顾徐的心情——那种寄予他们无限希望,发自内心的想让他们都有一个好的未来的心情。
也正是这番话让明月感受到了她不是一个冷漠的老师,甚至她比大多数的老师还深爱自己的学生,只是不知为何,她选择以冷漠示人罢了。
可能大家都有苦衷,都有自己的秘密,也会在生活中因为这些秘密戴上面具,会选择伪装。
有些伤疤不是那么容易揭过去,有些疼痛甚至持续二十年。
不要深究,不要好奇。
因为该知道的,以后总会知道的。
虽然这样备受鼓舞,可是在拿到自己成绩的那一刻,明月依旧是想找一块豆腐撞上去。
她其实考的不算太差,比起来周知意还多上那么几分,可是这个分数和明成蹊的期望相差甚远,甚至到了望尘莫及的地步。
明月看着那个分数,不由得心口发颤,太差了。
实在是太差了,她没有办法回家去面对明成蹊,她会被全盘否定的。
明月看着那个成绩,想到了晚上会面临的情景就害怕的想要流泪,这实在不能怪她懦弱,不能怪她胆小,也不能怪她抗压能力差。
如果此刻一定要怪什么造成她形成这种软弱的性格的话,那只能怪在过去的人生中那些明成蹊对她的恶语相向摧毁了她所有的勇气与信心。
地基都没有,再华丽的高楼也会崩塌。
顾徐说完之后没有停留地就离开了。
此刻正值最后一节自习,大家不由得一哄而散,纷纷去做自己的事情。
明月再原地出神十分钟,而后将那张物理试卷连带着答案一起攥紧自己的手里,拿着物理课本向四楼合堂教室走去。
她要去提前给自己和周知意占一个位置,省的明天上课的时候匆忙。
她一只脚刚踏出理化2班,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明月冲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看见荆棘站在理化1班的前门那里冲她招手,眼神里挂着了然,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夕阳漫天,扬起细微的粉尘,丁达尔效应适时出现,给青春带来了具体的画面。
明月看着美的不可方物的荆棘,连带着被物理坏掉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她朝着荆棘快步走去,口中还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明月的身影自后门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理化1班的某个身影却在那里定住了许久,而后将自己之前打印出来的竞赛习题塞进桌洞,从桌面上找出来今天那张难倒不少人的测验试卷开始翻看。
那上面醒目的100似乎在昭示着今天的这套卷子于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明月很快走到荆棘面前,荆棘笑着拉住她的手询问着:“你要去哪里呀?”
明月看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在她的动作之下悄然的红了脸,略微害羞道:
“我们明天上合堂,我要提前去四楼帮我和知意占一个座位,你要一起去吗?”
荆棘听见她的邀约,此刻显然也想起来物理和生物要上合堂这件事情,她垂下眼眸犹豫一瞬,而后对着她笑道:“好啊!那你在这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拿课本?”
“好。”明月拿着课本冲她点头。
荆棘放开她的手转身折返回自己的座位前拿书,周阔听见她的动静,没什么表情的抬起了眼看了看她。
他的目光向前门移去,却只能望见一个影子。
周阔盯着那个影子一瞬,似乎不在意一般把目光收回来,接着放回了那张测验卷上。
倒是他身旁一直在睡大觉的徐立言听见荆棘的动静,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她又要跳舞吗?
荆棘看着徐立言脸上的书本印痕,无奈的笑着摇头,她对着徐立言说道:“明天物生合堂,我现在要和明月一起去占座位了。”
徐立言听到明月的名字之后,先是没什么反应的哦了一声,把头换了个方向,想要转过身去继续睡,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电光火石一般想起来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缓慢起身望向前面找课本的荆棘,嗓音里带着一股刚睡醒的慵懒:“你说谁?”
周阔听到他这话之后也转过头去看他,一时刀光剑影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看着徐立言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月。”
荆棘很快的找到了自己的书,拿着课本转头对着他道:“之前5班的明月,给我撑伞送我的那个善良的小姑娘。”
荆棘看着徐立言垂下的眼眸,怀疑他根本不记得人,于是又道:“就是5班的文科大佬,吊打你的那个。”
“我知道。”
徐立言此刻回过神来,丝毫不在意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快速回神。
他胡乱地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对着荆棘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而后对着审视他的周阔伸手道:“别看了,课本拿来,哥去给你们占位置。”
周阔看着徐立言朝自己伸出的手,又看着他眼眸中尽是坦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桌洞里随手拿出来一本竞赛书递给他。
徐立言看着他哼笑着摇头,三两步上前去拿了张弛的书,跟在荆棘身后往外走。
周阔坐在教室里听着教室外的交谈声渐行渐远,回过神来看着那张测验卷,可是他看了好久,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这是他上学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出现这种情况。
他将那张测验卷放在一边,在自己的书包内拿出来那个最新款的手机,打开某个群聊发问:
【每天八杯水】:“你们会因为什么注意力凝聚不起来?”
那头
14. 浮云卷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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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占好座位之后,就坐在里面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物理试卷出神,一想起来明天要面对新老师,整个人都愁眉不展的。
荆棘的手机一直在响,她这次注意到了,落座之后就一直在不停的回信息,没过多久,她就一脸抱歉的转过去对着明月道:“月月,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先走了。”
明月看着她脸上的神态,也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着急,于是对着她不停的点头:“好,那你快忙。”
荆棘匆匆起身和她道别,又转过身去问徐立言:“你走不走?”
徐立言这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刻听她这样说,闻言转了转眼珠,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一个痞气的笑:“走!”
说罢他也和明月告别,跟在荆棘后面快步离开。
明月看着徐立言踏出教室前嘴角下意识的露出来的那一个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她也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干脆不在细想。
明月双手托腮看着自己的试卷叹了口气,明明都是同一张卷子,怎么他们就能发挥的那么好?
越想越乱,明月觉得自己脑袋里此刻都是一团浆糊。
她摇摇头,拿起来那张试卷起身去了天台。
天台好啊,登高望远,风声呼啸,总不至于更加苦闷。
徐立言跟着荆棘一同离开,回到班级之后荆棘拿着自己的舞蹈服对着徐立言道:“记得让张弛晚上等我回来。”
“你俩今天一起回家啊?”徐立言看着她漫不经心的问。
荆棘垂下眼眸应了一声,“嗯。”
“行,知道了姐。”
他看着荆棘的背影,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但是再一看,却又一切如常。
徐立言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掷脑后,只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他目送荆棘离开之后,三两步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周阔桌面上随意放着那张测验卷,拿出来自己错了一道题的卷子开始啧啧摇头,边摇头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着周阔感叹:
“今天这张卷子果真是难哈,我居然错了一道题,怪不得刚刚有小姑娘被打击哭了呢。”
徐立言暗自瞥着周阔的反应,看着他顿住的笔,在心里放肆大笑,他悄悄忍住自己扬起来的嘴角,对着沉思的周阔再下一剂猛料:
“哭的那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恋了呢。”
“唉…”他仰天长叹一声,把卷子放起来,趴到桌上想要继续睡:“汛哥儿出题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他转过头去在心里默数:“十、九、八、”
旁边传来细微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听不真切。
“七、六、五、四、”
“啪”的一声,周阔的笔帽被他合上收了起来,耳边开始有纸张的声音响动。
“三、二、”
周阔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来什么放进校服外套里,徐立言盲猜是手帕纸巾。
“一、”
徐立言嘴角勾起一个不自觉的笑,下一秒,椅子径直被拉开,旁边的人起身径直地向外走去。
徐立言装作不经意的转身,嗓音里带了许多演出来的低哑和迷茫,他半睁着眼睛,出声叫住他:
“周阔?去干什么?”
周阔听见他的声音在原地站定,回头看着他那副将睡未睡的模样,随口胡说道:“厕所。”
他停了一下,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揣在校服外套里的手动了一下,抬眸看向徐立言发出邀约:“一起?”
徐立言看他面部流畅的线条,说话间轻微滚动的喉结,又将目光移到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上,四目相对,他立马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看穿了。
他索性也不演了,直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随即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对着周阔笑:“那还是不了。”
当电灯泡确实是不太好,他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周阔看着他一脸坏笑,对着他轻声哼了一下,摇摇头走远了。
徐立言快步走向后门,做贼似的弯腰悄悄探出一个头,看着周阔径直往天台方向走去,路过厕所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更别提拐弯了。
他心情极好的直起身来吹了个口哨。
月姐,不白算计你,哥给你找补习的,保你物理成绩一路飞升。
一个好兄弟换自己终身幸福,这波着实不亏。
徐立言吹了个口哨慢慢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继续补觉。
周阔三两步就踏上了去天台的路,他在上楼梯的时候预想了各种可能,甚至紧了紧手中的纸巾。
没办法,这次的题确实不简单,她哭,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直到他走到天台门口,都没有听见想象中啜泣的声音传来,他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之后,被徐立言气笑了。
很好,周阔冷笑着咬牙在心里叫着徐立言的名字。
周阔踏上了最后两阶楼梯上了天台,漫天霞光之下,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背影。
周阔看着她背对着天台的身影有些出神,恍然间,风吹过来了她那轻微的念念有词:
“明月,这题都能错,你怎么想的?”
她的声音里含着些许的鼻音,还有数不清的懊恼和自责,似乎在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再细心一点。
周阔不再收敛自己的脚步声,继续上前走,明月听见身后来人的动响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周阔看着她略微红了的眼睛心想,徐立言似乎也没有骗人,她确实是哭过。
周阔装出一幅偶然碰到的样子——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面色,只不过是声音里含着些许的惊讶,似乎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一样:
“明月?”
这也是个影帝。
明月看着一刻之前突然想到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有些呆愣的出声询问:“周阔?”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周阔,只见下一秒,她转过身去快速的抹了下自己的眼睛,想尽力掩饰掉自己刚刚哭过的痕迹。
她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周阔已经走到她面前蹲下了。
他的眸光看着明月的眼睛一瞬,伸手从自己的外套中拿出来一包手帕纸,轻车熟路地抽出来一张递给她:“哭过了?”
他直接的开门见山,让明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哭的那么狼狈他都见过了,此刻比起之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倒也不再掩饰自己哭过了的事实。
明月接过那张纸巾对着他点头:“就只一会儿。”
周阔在她身旁席地而坐,此刻天色将晚,地面上有些许的凉意,周阔坐下之后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他看着明月轻声问道:“又是因为物理吗?”
如果盛津和赵遥在这的话恐怕会大跌眼镜,一向冷硬的周阔居然也会对一个女生如此温和的说话。
明月看着自己手里那张卷子点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拿着那张卷子,看着上面少的可怜的分数道:“我就是个小废物,难题错,简单的题也错,脑袋本来就不聪明,偏偏还不自量力。”
明月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带上了轻微的哽咽。
周阔看着她低落的情绪和不自觉垂下去的头,沉默了一下,却没接话,开始和她说起来别的:
“舞幽壑之潜蛟下一句是什么?”
明月正伤心呢,听见周阔在旁边出声疑问,下意识的接道:“泣孤舟之嫠妇啊。”
周阔点点头,转过头来眼里带着疑惑问她:“嫠妇的嫠怎么写?”
明月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以为他真的不会,也忘记了伤心,拿出来笔翻到那张卷子背面开始一笔一划的写给他看。
周阔看着她认真的面庞,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了些许的笑意,那一秒,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整个天空仿佛都因为这轻微的笑意而亮了起来。
明月写完之后把卷子递到他面前指给他看:“这样写。”
周阔拿过那张卷子点点头,却并未还给
15. 浮云卷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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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明月回家之后,她都觉得今天的事情像一场梦一样。
她看着自己手机里最新的联系人,揉了揉自己的脸,再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的那个派大星的头像依旧还在。
她终于肯承认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她自己在脑海内的凭空幻想,白日做梦。
这不是梦。
周阔真的给她讲了半张测验试卷。
他轻言细语,无比细致地讲解标注出来了每一个考点,深入浅出。
平日里那些隐晦曲折的知识点经由他手之后变得浅显易懂,而他在过程中偶尔举出的例子甚至能称得上有趣。
如果说讲题还能接受的话,那周阔主动提出来添加联系方式就是让明月怀疑自己在做梦的最根本原因。
她何德何能?
她到底有什么好,能让周阔在讲完题之后还主动提出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明月的心绪被这接二连三的发生的事情带进了云雾中,偶尔分不清这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她的心依旧是止不住的在跳动。
明月此刻看着那张试卷,回忆起他讲题的过程,那些晦涩难懂的加速度和滚来滚去的小球在他的解释之下,竟然也变得生动起来。
她的心里生出来无数隐秘的欣喜,这份欣喜在胸腔发酵,却无人可以共享亿万分之一。
明月不知道这份隐秘的欣喜是因为周阔还是因为听懂了那些物理题,因为她此刻确实非常不平静。
她的心乱到明成蹊回家了她都没有发现,直到明成蹊进来敲门,要求看她今天测验的试卷。
明月的脸上的欣喜一滞,随即如潮水般褪去,下一秒,似有一瞬间的畏惧浮现。
她对明成蹊的恐惧程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哪怕明成蹊情绪稳定,笑着和她说话,明月都觉得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把自己的巴掌甩到她的脸上。
况且明月现在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可是无论怎么样逃避,明成蹊始终是自己的父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不想理他,却不能不理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生活已经教给明月许多次。
明月看着试卷在原地踌躇不前,她害怕明成蹊追问周阔的字迹,也害怕明成蹊发现自己那份刚刚生出的隐秘心思。
明成蹊看她不动,以为她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于是对着她提高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
明月在他连声的催促下心一横,拿着那张成绩并不是太好的测验卷走到明成蹊面前,将试卷递给他之后紧接着垂下头去等着他的责怪到来。
可是等了许久,明成蹊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声谴责她。
明月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去看他的脸色。
一片明亮的灯光之下,他表情稳定,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幅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明成蹊站在明月的书桌旁,认真的打量明月试卷上出现的两种笔记。黑色的娟秀笔记显然是明月的,她的字迹他熟悉,这不用说。
红色的笔记显然是别人帮她讲题时标注出来的。明成蹊看着那个字在心里暗暗点头,虽然不知道它是出自谁手,可是明成蹊下意识的对这字进行肯定。
年轻人大多心气浮躁,能写出来这手沉稳的字,确实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明成蹊看着这张满满当当的试卷,没想责怪明月。
他觉得明月也是用了心的,她的进步从这张试卷上能看出来。黑色模糊的字迹也在昭示着她并非不在意,那上面的凹凸不平告诉明成蹊,她偷偷哭过了。
明成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心酸。
他当然知道自己强制女儿选物理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但是他为了明月能有一个好的将来,又不得不这样做。
好在明月一如既往的听话,没有再做一些叛逆的事情,他那颗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见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出声问道:“已经订正过了?”
“嗯,对着答案改过了,不会的同学也帮忙讲过了。”明月答道。
明成蹊的眼神中透露出来了一丝欣慰,但是那丝欣慰隐藏的很好,只一瞬间又收了回去,他再次变回了那幅不苟言笑的模样。
“嗯,这次成绩我不评判,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脸上的冷淡神色和往常并未有什么差异。
明成蹊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瞬,接着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继续努力。”
明月觉得自己可能出了幻觉,她觉得明成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可是仔细听他说的话,又好像确实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他依旧是那个严格的、无论自己怎样做都得不到他的认同的明成蹊。
“好。”明月不再继续看他,垂下自己的眼睛低声回应。
这些年下来,明成蹊疏于对明月的关心,而他表达自己愧疚的方式也极其匮乏。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做,思来想去许久,最终也只是在饭桌上给明月夹了两筷子菜。
但是明月却极其不适应,她晚饭甚至吃的比之前还要少,那两筷子菜更是一动没动。
没有办法,这么多年下来,她对明成蹊的恐惧早已根深蒂固,是他和平常有稍微不一样的地方她都会心神不宁的程度,这种心神不宁来源于过去的生活中明成蹊每一个不可反抗的瞬间,已经成为了明月心里难以消散的一根刺。
是以此刻她根本意识不到明成蹊此刻不是想要发怒,而是想对过去的行为做出的弥补。
换言之,在明月心里,明成蹊根本不会做出弥补这样的事情。
明月以最快的程度吃完饭,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看着微信里十分钟前收到的信息,想了想开始回复——
【每天八杯水】:“准备休息了吗?”
【明月】:“还没有,刚吃完晚饭,想整理一下今天的测验卷。”
明月犹豫了一瞬,垂下眼睛继续打字道:
【明月】:“你要休息吗?”
那边似乎在忙,明月等了许久都没有再收到回复。
她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也放下手机,拿起今天的卷子开始进行整理复盘。
她看着那张测验卷上每个题号之前都有周阔写上的考点,那字横竖撇捺之间自成风骨,沉稳内敛,却极有韵味,让明月不由得想起来他握笔时的细白骨节,青筋盘踞在暖玉似的手背,形成一幅极其抢眼的画卷。
她莫名的就想起来了那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明月的心绪回到了周阔给她讲题的瞬间,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当时想着,不愧是空降第一,这些在她看来难于登天的题目对他却易如反掌,信手拈来,轻松的不像话。
周阔似乎能读懂她在想什么一般,看着她扯了扯嘴角道:“很快你也能做到的。”
明月看着眼前的这张卷子,想起来周阔的话,下意识的坐直身体,甩了甩脑袋,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丢出脑海,不再乱想,开始投入到学习之中去。
要不说是认真的时候时间过的最快呢,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月色渐浓,她给自己定的闹钟已经响了,棱镜乐队的那首《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悄然响起的时候,周阔的回复也一同抵达。
明月关掉闹钟,却打开了网易云继续放,她没有急着回信息,只是坐在椅子上,听着歌词像是抒情诗一般在这深夜缓慢回响在这一方小天地之中。
就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唱:
“从前我的另一边”
“通往凌晨的街”
“空无一人的世界”
“形影匆匆这些年”
“期望从未破灭”
“默不作响的时间”
“最好的人注定会到身边”
“孤注一掷的执念”
“我终将看到你身影逆光 出现”
“等这一切 都被你了解,十指错落相牵”
“跨越时间再没有分别 携手走过明天”
……
“雨后路人化鱼鲔”
“欢愉游跃摇曳”
“灿烂一抱的世界”
“光芒捧起你的脸”
“我飞在云层间”
“狂奔向你不停歇”
“你说最好的人注定会到身边,此刻我也这样想”
“你终将看到我最美模样 出现”
“等这一切都被你了解十指错落相牵”
“跨越时间 再没有分别 携手走过明天”
“总会有些 幸运会出现 我等待这一天”
“总有艰险 哪怕是谎言 我等待你出现 ”
“等这一切都被你了解 十指错落相牵”
“跨越时间 再没有分别 携手走过明天 ”
“等这一切 都被你了解 十指错落相牵 ”
“跨越时间 总会有一天 你出现我身边 ”
太过巧合了。
恰巧这首歌响起的时候他的讯息也出现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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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浮云卷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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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明月早早的就起床了,昨天晚上她已经和许静说过了自己以后要早去学校的事情,让她不要为自己准备早饭了。
许静当时满脸疲惫,为公司的事情忙的昏天黑地,听到这话转过身去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她,又起身亲亲她的额头,轻声对她说好。
这段时间公司太忙,她也准备和明成蹊离婚,带着明月去北城发展,现在已经让自己的弟弟许泽屿在北城为明月找学校,他还来信,说可以让明月借读北城附属。
只是这些都没有告诉明月,事情没有办成之前,许静永远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她之前已经警告过明成蹊,可他固执己见,一意孤行,那就别怪许静不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她是可以陪他吃苦打拼,伴他一路青云,可是她不能让明月的人生毁在她的固执里。
比起来功成名就,许静想要的只有明月开心。
许静拍拍明月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记得吃早饭。”
明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正在发光的妈妈,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好。
可是当明月拉开自己卧室的房门的时候,还是一眼就望见餐桌上如常的早饭,明成蹊在旁边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后转头冲着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吃饭。
明月看到明成蹊的那一瞬间有些愣神,她没想过自已和许静说不吃饭的情况下,桌上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准备好了早点。
但是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份早点好像是明成蹊准备的。
明月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移步过去,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坐到了餐桌前。
明成蹊给她盛了一小碗粥,接着把桌上的小笼包推到她面前,而后对着她轻声询问:
“你妈妈说你以后都要早去?”
明月端起来那碗粥用小勺轻轻的搅了两下,闻言之后看了一眼明成蹊,而后低声应道:“嗯…”
明成蹊坐到她的对面,拿起一个咸鸭蛋在桌子上碰了碰,又滚了滚,一边剥皮一边对着她道:
“嗯…时间还早,你先吃饭。”
明月正在喝粥,听他这样说,从校服外套中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看时间。
早上六点二十五分,而她需要乘坐的公交车是六点三十分,再加路上停靠站需要近二十分钟的车程,时间已经来不及。
明月看到这,快速的将手机塞回外套中,匆匆夹了一个小笼包吃掉,站起来拎起书包就走。
只是她刚站起来,明成蹊就让她坐下把饭吃完。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个咸蛋黄递给她:“你慢慢吃,不着急,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明月听到这话有些不可置信,她嘴里含着那半个没嚼完的包子,又怔怔地看着自己父亲递过来的咸蛋黄,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早起准备早饭已经很稀奇了,现在居然还说要开车送她?
明月一边吃一边心想,上一次明成蹊送她去上学还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自从她小学三年级之后,除了极端天气会有母亲来接,其余时间她都是自己走了。
但是时间紧迫,也容不得明月多想,她匆匆吃完明成蹊递过来的东西,而后略显着急的赶去学校。
毕竟是第一天,她不想给顾徐留下一个不守时的印象。
明月家距离西琅一中并不算太远,再加上明成蹊开车相送,她很快顺利抵达。
只是一路上明成蹊显得略有些奇怪,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明月说,但是等红灯那极其漫长的60秒里,他却一直都在犹豫。
抵达学校门口之后,他也只是轻声叫住明月,让她晚上回家注意安全。
明月虽然觉得明成蹊自她选科之后就变得反常,但她还是没有多问。
多说多错,这是她过去十几年亲身经历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她对着明成蹊点点头,出声告别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倒不是说她心如磐石般冷硬,也不是她在赌气,只是她习惯了不回头。
她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后没有人目送她离开,那些别人都有的父女情深于她而言真的是奢望。
无数次的失望之后,她就不会再自找难堪了。
所以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等了十年的目送已经悄然降临,只是她没有发觉罢了。
这些年所有的失望都已经积水成渊,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肯回头的人。
明月此刻不知道明成蹊复杂的心绪,她一心赶路,生怕迟到。
她走得太急,没有注意到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踉跄。
明成蹊坐在车里遥遥看着她的背影,她突如其来的踉跄让明成蹊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看她很快站稳后又变回那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明成蹊恍然间仿佛回到了明月蹒跚学步的时候。
那时她跌跌撞撞的奔向妻子怀中,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纯真的笑意,口齿不清的对他叫着爸爸,要他抱,而他也是满心幸福,哈哈大笑的接过来明月抱着她转圈,那时候想的单纯,只想要她以后幸福罢了。
可是一晃十几年,这份最简单的愿望,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他们父女二人这十几年充满荒谬的相处究竟开始于什么时候?而又得等到什么时候,女儿才能够再一次原谅他?
这些时日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明成蹊,他好像已经失去明月的爱了。
明成蹊伸手挡住自己眼睛里缓慢溢出的潮气,他在这里停了有一段时间了,身后的车辆开始鸣笛。
他在一阵鸣笛之下急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复杂心情驱车离开校门。
明月快步朝天玑楼走去,早上六点四十五分,她准时从侧楼梯进入三楼,路过一班的时候偶然一瞥,发现周阔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努力了。
理化1班里空空荡荡的,朝阳初生,晨光不经意间路过他的面容,光影交叠之下他认真的模样骤然盛辉,霎那间似兰生幽谷,竹立劲风,比起朝阳也丝毫不逊。
一眼惊鸿。
明月行走的步调都慢了一拍,心跳也随之加速,昨晚随着夜色隐去的悸动再次出现在她心里,明月心里暗笑着,在朝阳之下一并坦然接受。
走进理化2班后,明月看着讲台上顾徐的身影有些许的意外,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对着身旁的周知意悄声询问:
“你来好早,顾老师什么时候到的?”
周知意举起来书盖住她俩的面容,掩耳盗铃一般凑过来,附在她耳边悄声道:
“我六点二十到的,那个时候顾老师就已经在了。”
说完这句话,明月和周知意都看了看对方的眼眸,眼里浮现出佩服两个大字,而后不约而同地对着顾徐竖了一个大拇指。
扪心自问,如果她们自己做老师教学生的话,是万万做不到顾徐这种程度的。
分针在表盘上缓慢旋转,白日初出照屋梁。
理化2班的学生陆陆续续的接连到来,七点之前,全员到齐。
顾徐看着他们的身影,脸上呈现出些许的满意,她轻微的扬了扬嘴角,幅度很小,但是还是被明月瞧见了。
明月看着她敛下去的笑,愈发觉得顾徐本身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没在多想,开始自己早已经规划好的早读,接下来的时间走的极快,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早读就已经结束了。
顾徐站在讲台上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的时候,明月一脸懵懂地抬起头,看着顾徐即使是在表扬他们也依旧是很冷淡的面容:
“今天大家做的不错,没有迟到的同学,但是,”
她停顿一下,随即话音一转,犀利的目光在教室内几个不同的方位打转,言有所指:“我希望明天也不要再出现卡点进教室的同学了。”
“有些事情你做了,就要把它做好,早到半小时都能做到,那就不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踩点进教室。”
她在逐步培养他们的时间观念,也在告诉他们人生道理,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台下的同学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人说出的话是抱怨。
一是不敢,二是不会。
神色各异的面庞上浮现的最多的情态反而是羞愧。
明明他们才是学生,老师到的却比他们还早。
顾徐选择以身作则,以行传道,这让她们说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语。
他们明白顾徐的良苦用心。
上午的时光过的总是特别快,一个瞌睡,偶尔打个盹,还没清醒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在大地上快步溜走,连些痕迹都不留。
第四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姓陈,叫做陈夏,是个面容温婉的女老师。
她也是明月之前的班主任,在分班之后能再次相遇,是缘分使然。
明月看看陈夏身着薄针织外套,配上浅色牛仔裤,显得整个人都青春靓丽,一点儿不像三十几岁的人。
她太激动,忍不住伸手拍旁边睡得天昏地暗的周知意,想让她看讲台上的陈夏:
“别睡啦知意,是陈老师教我们语文!!”
周知意早上起的太早,而上一节课又是惨绝人寰的数学,她强撑着精神去听,可是时间在这一刻又分外难熬,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她再也忍不住一头倒在桌上趁这个小班空睡个天昏地暗。
只是她还没倒下去几分钟,她们的新任语文老师老师陈夏就提前来了教室。
身处睡梦中的周知意迷迷糊糊地听见明月提及自己喜欢的老师,一瞬间来了精神,睁开眼睛缓了一下神,而后咻的一下抬起头来看向讲台,确定是陈夏之后呆楞了两秒,随即转头对着明月一顿输出:
“陈老师不是说怀孕了?怎么还来上课,累到怎么办?”
明月把桌上的语文书拿出来:“陈老师说五个多月了吧?应该是快休产假了。”
周知意:“当妈妈好辛苦……”
明月在一旁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陈夏在教室的讲台上环视了一圈,看见自己曾经最得意的两个学生学生凑在一起,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抬头看她,对视的那一霎那,她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点都没变,脸上干净纯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陈夏在心里笑,而后简单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上课。
她身在孕期,最多也就是再教他们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她就要回家待产,做好充分成为母亲的准备了。
他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会缩短,所以此刻她不想耽误时间来言其他。
她确实是会缺席理化1、2班的部分青春,但是这没有办法,人生中总是有些事情难以
17. 浮云卷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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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合堂是在下午第一节课.
窗外的大雨下了一个中午都未曾停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明月和周知意吃完饭之后没有选择去始影阁休息,而是直接回到了理化2班,在桌面上垫了两本书,趴在上面简单的睡了一会儿。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像是天然的催眠曲,配上教室的昏暗,此情此景令人沉醉,忍不住产生下雨天和睡觉真的就是绝配的念头。
如果教室的人说话声音小一些那就更好了,明月心想。
一开始的时候是很好的,大家都选择趴在桌上睡觉,没有困意的同学在自己座位上默默地学习,连落笔的声音都轻了许多,生怕打扰正在午休的同学的好眠。
室内寂静无声,形成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可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打破一些什么。
比如说步馡,再比如她身旁的裴澜。
她们二人回到教室之后,步馡一直在对着裴澜叽叽喳喳,声音吵得连隔壁班都能听见。
裴澜偶尔小声接话,更多的时候只是默默听她讲,面上配合着她笑,而步馡恍若受到鼓舞一般更加兴奋,丝毫不顾及还有正在休息的人。
好在陈明安及时赶回来,才及时结束这样的行为。
陈明安同明月一样选择返回教室,由于他刚吃完饭,此刻没有任何的困意,就打算复习一下上午的知识点顺便再预习一下物理,以防下午老师讲课的时候自己云里雾里不知道什么情况。
只是陈明安翻开书刚要投入进去的时候步馡就在自己座位上哈哈大笑,裴澜在旁边看着她,也跟着小声笑。
这不合时宜的笑声惹得清醒的同学烦躁不堪,纷纷侧目,前面睡觉的明月和周知意接连翻身。
如此反复几次,陈明安终于忍不住上前敲桌子提醒。
步馡用眼睛上下打量他,随后撇撇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看着陈明安离开的身影对着裴澜无奈的摊了摊手,而后在桌子上面撕了张纸,飞快地写了两句话丢给裴澜之后倒头就睡。
裴澜看着她传过来的纸条上写着:“你下午就问他题,他还能拒绝你?时间久了一来二去,迟早能和他熟起来的。”
裴澜笑着摇头,却也没在说什么,只是把之前那张物理试卷拿出来,看着提前标注好的题号出神。
不用步馡说,她下午也会去问周阔问题的。
一是因为这题她确实真的不会,她必须要弄明白。
二是她也真的想认识周阔。
她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遇见周阔,蓝白色的校服合着清晨的阳光一起,他从自己身旁路过,偶然带起一阵薄薄的风。
裴澜垂着眼睛心想,其实也不是非要去问周阔,这个题会的人有很多,再不济去问老师也可以。
只是分科考试那天他们分在一个考场,他在走进考场的那一瞬间碰巧也走进了她的心里。
情窦初开,少女心事最是恼人。
可她现在不想那么多,只是想弄明白这个题目,然后简单认识一下他。
说起来裴澜也是可惜,她无疑是聪慧的,从小到大成绩都不错,也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人又漂亮,家庭和睦,还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仿若集齐上天偏爱。
可好景不长,她高一入学那年,父亲在单位昏迷入院查出来急性疾病,他在ICU住了许久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又靠着天价药活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裴家支离破碎,像是一面四处漏风的墙,靠着裴澜母亲一人苦苦支撑。
幸好裴澜争气,这是裴澜母亲在苦难生活中的唯一安慰。
裴澜坐在座位上回想起来那天,又看着那个纸条叹了口气。
哪怕是想和周阔有进一步发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下这个情况也只能安心学习。
安心学习才能拿到西琅的贫困补助,那钱不多,却能让父亲少受一些折磨。
这个中午裴澜没有睡觉,她趴在桌上看向窗外的雨,默默的看着它究竟什么时候才停。有风低泣,细雨和鸣。
明月醒来的时候雨依旧在下。
她迷迷糊糊的,抬头就看着比她早些清醒的周知意站在玻璃旁研究窗外积水的深度。
周知意听见她起身的动响转过头来,看着她睡眼朦胧,面上通红一片,侧脸上还有一道轻微的书本印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看着后座还没有庆幸的陈明安和凌晨,轻手轻脚的回到座位凑到明月耳边悄声道:“今天雨好大,窗外的积水都要淹没脚踝了。”
明月懵懂的对着她点头,眼里的水汽将要溢出来一般小声道:“没事,估计很快就会停了。”
她拿起自己桌上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两口水之后彻底清醒,转头看着身边的周知意道:“没睡好吗?怎么醒这么早。”
周知意拿出来自己那张物理试卷看着上面惨淡的分数,又想起来刚刚在梦里她对着徐立言嚎啕大哭,面上的情绪低落几分,但还是不想让明月担心,开口否定着说没有。
她转过头去问明月:“我们一会要去四楼的阶梯自习室合堂?”
明月咽下去口中的水:“对。”
“哦……”
周知意点点头,在内心疯狂祈祷不要和徐立言坐在一起,她不敢面对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物理成绩糟的一塌糊涂。
谁不想要在暗恋对象面前在做一个完美的人呢?
明月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将刚刚喝完水的杯子拧紧放在桌面上,拿出自己的课本和试卷,转头询问她:“走吗?”
周知意也随着她拿起自己的东西,冲着她点头:“走。”
她们抱着自己的书,轻手轻脚的向门外走去,明月看着狄雪和裴澜的座位已经空了,估计是去提前去了阶梯教室。
路过理化1班上到楼梯之后周知意才放开声音说话,她一边迈着步子一边说道:“我们的座位在哪里呀?”
“第三排,我们和荆棘一起坐。”
明月说到这里愣了一下,之前的时候她和周阔相处的那么愉快,以至于忘记把和荆棘一起坐的这件事告诉周知意。
明月心生几分忐忑,一双眼睛不安的看向周知意小声询问道:“可以吗?”
周知意却没觉得这有什么,开开心心的回答她:
“好欸,又能见到我女神了,我可太高兴了。”
明月看着她一迈就是三阶,甚至听完后还蹦蹦跳跳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想起来她之前崴到脚的那次,忍不住出声提醒她:“你慢点…”
周知意听见她这话,显然也是想起来之前的惨痛经历,不敢继续造次,于是老老实实的开始走。
毕竟之前那段行动不便的时光她也不想再来一次。
她们很快去到四楼,阶梯1教前门未关,教室里灯火通明的亮着,前面已经零零散散的坐着等待上课的人了。
明月和周知意刚刚踏进去1教就听见荆棘轻声的叫她们,明月和周知意一抬头就一同愣在了那儿。
她靠在原木色的椅子上,灯光垂直打在她的身上,原本婉约的容颜此刻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多了一丝明媚,她冲着她们笑得开心,纤长的手臂还在空中轻柔的挥着,极其灵动鲜活。
可她们愣在那儿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荆棘的美貌,让她们共同停步的,还有荆棘身后坐着的人。
明月看着周阔逐渐抬起的目光,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像是慢动作一般,从望向明月开始,他眼神中就缓缓溢出些许的笑意,整个人在灯光下失去了原有的冷硬,看起来柔和无比。
秋去春来,万物复苏,连带着明月的心一起。
明月距他三尺之遥,却觉得和他心灵相近,她看着周阔眼神里的笑意,不由得也笑。
窗外暴雨像是奏起了乐曲一般泠泠作响,在此刻增加了无数的浪漫氛围,氤氲着的对视之下升腾起一阵只有双方才知道的朦胧月色。
同样处于阶梯教室,一样的明亮灯光,相同的年纪,所有的条件都相同,可浪漫氛围不是会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上帝不会偏心每一个人。
最起码现在这样看来,明月旁边脸色蓦然苍白的周知意就不是这样。
非但不是,她还觉得此刻暴雨下的着实有些荒唐,几乎要媲美她这难以言颂的前半生了。
她看着荆棘身后的徐立言,脸上原本所有的欢欣一瞬间消逝,下一秒,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如同窗外的暴雨决堤。
周知意在灯火通明的光下看着那个肆意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再次泪流满面。
她此刻暴雨倾盆下终于意识到,她周知意看见徐立言,会觉得委屈。
在看到徐立言的那一秒,就那一秒,仅仅只需要一秒。
所有假装出来的快乐与不快乐都会统统消散,只留下一个最真实的周知意,一个只会将所有情绪都深埋在心底,永远不快乐的周知意。
应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受了不公对待的小孩碰见了可以为她撑腰的人,于是再也不用假装开心,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对着他尽情的宣泄出来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周知意看着徐立言不经意间抬头,那双望向她的眼眸中蕴含着无数的笑意,像是今天未出现的太阳常驻在他的眼睛里。
可是怎么会呢?
她在一片朦胧之中心想,怎么会呢?他也仅仅是为自己递了一张纸而已。
如果
18. 浮云卷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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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阔沉下心来将注意力投入到这次测验卷的题型上,想要给明月出一张同类型的试卷。
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先是二人重叠,然后紧接着是一个人前进,那脚步好像是有些踟蹰不前,总在原地绕一个弯。
他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抬头张望了一下前门,没有捕捉到自己期待着就见到的那个身影,便毫不留恋的低下头去专注自己的事情。
直到那脚步停在自己的面前,大片的阴影爬上他的身子,想要取代头顶上投下来的明亮灯光,久久不散。
周阔一抬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张测验卷,脸上表情犹豫,好像是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她好像有点紧张,那张试卷的边缘被她攥出来一道道褶皱。
周阔没什么情绪的收回眼神,继续将目光放到自己面前的习题上。
可那哥人影迟迟不离开,周阔的视线都被此影响到了,他伸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又抬眸看了一下教室里陆续看过来的人,心里起了一些烦躁的情绪。
她再这样站下去,明月回来之前给她准备的基础习题就整理不完了。
周阔压下心里的烦躁,再次抬头盯着她,礼貌道:“你好同学,你挡住光了。”
裴澜看着他伸手指着的灯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让道一边,然后揣揣不安的开口道:
“你好……同学,听说你物理特别好,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周阔心下不耐,可偏偏她期待的紧,为了不浪费更多的时间,无奈之下只好接话:“嗯。”
裴澜却是没有感到周阔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距离感,她欣喜的拿着卷子翻出来那个提前圈好的题,指向那个题道:“就是这个。”
“这个题好难啊,我根本想不到该怎么解。”裴澜看他接过卷子之后出声补充。
她的声音有些热切,有些活跃,有些隐秘心思。
原本应该有的求知若渴却隐匿无踪。
那一瞬间周阔能听出来,她心不在此。
周阔是冷淡,但他不是感受不到情意,他只是懒得理。
是以此刻他一眼就看出来裴澜那些暗藏着的小心思。
此刻又听她话里话外有意的将自己放在弱势地位,愈发的忍受不了。
尤其是裴澜距离他还那么近,这更让周阔难以接受。
上次在操场摔董永年的重要原因就是他不喜欢陌生人离他太近。
可偏偏裴澜不觉得这个距离有些逾距。
他看着旁边同学移过来的眼神,想着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当众被人拂了面子的话,以后传出来的闲话估计也不会好听。
思及此处,即便他再是起身想走,也还是硬忍住了。
只是他耐心并不好,即使强忍着未离开,可却忍无可忍向旁边的座位移过去,心下想速战速决,在明月回来之前解决这个麻烦。
一旁的裴澜却是会错了意,以为周阔在礼貌的和她让位置,让她坐下。
想到这,裴澜面上下意识红了几分,犹豫之后,还是坐到了周阔的旁边,下一秒转身对着周阔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很逾距的行为,可偏偏就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纷纷侧目向他们这边看来,还附有一阵议论。
周阔在闲言碎语之中轻微的皱了皱眉,看向面前的卷子。飞快地画了几个条件,又说了个课本页码,而后对着裴澜道:
“刚刚那页,基本的推导公式加上画出来的条件,你自己去试试。”
裴澜没想到他讲题这么迅速,眼里冒泡的星星还在亮着,下一秒他就把这个泡泡戳破了,她整个人都有些蒙圈,此刻对着周阔还想说些什么。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徐立言戏谑的声音就在教室前面响了起来:“哟,忙着呢周哥?”
周阔一抬头,就看见徐立言双手环胸靠在前门那里,而荆棘拉着周知意已经走到第二排了。
明月跟在她们身后,听着此刻周遭讨论的声音,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阔看到这个局面,又看向面前的裴澜对着徐立言戏谑的眼神浮上来的神色,他的戾气一下就窜了上来。
他干脆连忍都不忍了,也不再顾及裴澜的面子,直接对着裴澜冷下了脸。
所以在裴澜满心欢喜的当着明月的面问出那句“我以后有问题的话还能来找你吗”的时候,周阔看着她的身影直接冷笑了一下,沉默着没说话。
这个反应把包括明月在内的所有人都搞愣了,明月看着周阔无比冷淡的模样,看着那张及其斯文的面容上的冰冷,心下震动。
周阔看着明月脸上掩盖不住的震惊心想,自己没有她想的那般耐心,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原来他还是那个很冷漠的周阔。
这些天身处在西琅一中的时光并未消磨掉他的棱角,他依旧尖锐,冷漠,不近人情,只是身上所有的刺对明月和徐立言他们有所收敛罢了。
他依旧是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礼貌面子他都会给,但是一旦对方不识趣,跨过一步他规划好的楚河汉界,他也毫不介意撕毁掉伪装起来的皮。
他本身就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所以才养成了这样一副样子,回望人生,说的最多的几句话就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
这才是他周阔,一个披着礼貌外衣的绝情者。
四周全部因他的冷淡而停滞,就连向来喜欢插科打诨的徐立言都能感受到他心情非常糟糕,他看着面色充血的裴澜,忍不住出声为她缓解尴尬,给她一个适当的台阶下:
“嗐,周哥的意思是他比较忙,你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
徐立言看着前面的周知意,嘴里的话转了个弯:“……荆棘。”
他走到周阔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一般,却是在下一秒转头看向裴澜:“我们荆棘物理超牛,比起来周哥都不差的。”
荆棘拉着周知意的手一僵,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徐立言,眼神里写着为什么你安慰人却要给我找麻烦?
徐立言对着她挤眉弄眼,下意识示弱。
二人眼神交战八百个来回之后,荆棘无奈地对着裴澜尬笑道:
“……”对……哈哈,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哦。”
裴澜面上也僵硬无比,生拉硬扯着对荆棘露出来一个笑:“……好。”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试卷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一边咬着自己的唇一边往后排走,心道自己活该。
她早就知道周阔冷漠,可却还是飞蛾扑火,羝羊触藩一般向他扑过去,不惜粉身碎骨。
她不是没感觉到周阔身上的疏离,只是她觉得一切都要有个开始,这开头会艰难一点罢了。
19. 浮云卷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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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汛踏进合堂教室的那一刻就觉得气氛好像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
几十个学生坐在一起,却是满堂的寂静。室内声响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窗外暴雨泠泠,笔在纸间划过,说不清为何,平添了一丝冷清。
台下的学生看到他来,纷纷收起自己手里的东西,将桌面收拾好准备上课。
凌汛将手中的教案和课本放到台上,调试了一下扩音设备之后,和大家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刚开学没多久,自我介绍已经说了许多遍。
没办法,两个班级上合堂,有很多凌汛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他温暖的声音响彻在合堂教室明亮的灯光之下,给这一室沉静驱散了些许阴霾。
台下有些学生早就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此刻看他温和至此,不由得也讨论起来。凌汛看着终于有些活络的气氛,笑了一下继续说:
“我办公室在五楼,右楼梯上去第一个独立办公室。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去问我。”
台下纷纷响起应和,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
凌汛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话说到这,也该上课了。
他对大家说拿出来试卷讲评,看着阶梯教室里的同学对着自己的测验卷愁眉苦脸,不由得笑。
当老师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此。
但是第一堂课还是要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凌汛象征性清了清嗓子,出声询问道,“感觉这套卷子怎么样?”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难”就响彻教室,整齐划一的程度令人啧啧称奇。
凌汛看着一个女生疯狂点头,笑道,“真的很难吗?”
这话得到了徐立言一个白眼,他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停下来手里转着的笔,看着凌汛的笑容出声道:“你们出的题,难不难你不知道啊?”
“难说明你们的基础没打好啊。”
他今天带了眼镜,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镜框,对着台下几十双盯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慌,出声继续道,“我承认这里面是有一部分拔高题,但是大多数的都是基础和中等题,这些题,只要你们肯下功夫,是完全可以拿下的。”
凌汛抬头看着他们出声问道:“在座的各位,有谁是想参加物理竞赛的,举起手来我看看。”
台下的同学面面相觑,眼眸里既写着对于这个比赛的向往,又充斥着对于自己的怀疑和不自信。
周阔和徐立言一同举起了自己的手,接着是身旁的张弛。
后排的陈明安,再往后的裴澜,以及坐在最右边的凌晨。
“想就举手,我的课上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不用考虑这那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举手。”凌汛对着那些犹豫的人补充道。
这话似乎给了很多人鼓舞,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原本台下稀稀拉拉的举起的手,瞬间多了将近一半。
“很好。”
凌汛看着大家这个反应,满意的点点头,他眼含笑意,道:“我对大家的要求不多 ,刚才没举手的同学,我对你们的要求是弄懂基础题和中等题目,拿到物理最该拿到的基本分,不给总成绩拖后腿,这就可以了。”
“举手的同学我知道肯定也有基础不牢固的,这没关系,还有时间,接下来的时间完全够大家弥补自己过去的漏洞。但是你们既然举起了手,就意味着有这个心,那么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和物理竞赛死磕到底。”
凌汛看着教室里不同程度的点头,也笑,“我觉得无论举手还是不举手都是个人的选择,这个没有什么高人一等,只是大家的追求不同罢了。但是无论举手的还是没举手的同学,我都需要你们努力。”
凌晨坐在最右边靠窗的位置,阶梯教室的第五排,身旁的陈明安听着凌汛的话不住点头,旁边的风雨却侵袭着透明色的玻璃,发出沉重的响声。
其实那声音并没有那么重,只是在凌晨心里却有千斤。
他在凌汛的话语里转过头去看向讲台上的年轻教师,灯光衬得他晴朗儒雅,温润如玉。
他在一片阴沉中予以学生最真诚的教诲。
而凌晨也仿佛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照亮,在这教诲里垂下头去,暗下决心。
明月觉得凌汛是有点本领在身上的。
她看着自己的卷子,听他将那些题,顺着他的思路听的无比认真。旁边的周知意也是一幅豁然开朗的表情,手里的笔在不停的写。
周阔和徐立言他们又是另一幅样子了。
凌汛刚刚在讲台上说,如果觉得基础题太过简单的同学,可以自行写题,只要在他强调重点的时候回神听就可以了,是以他们在做着和明月完全不同的事情。
凌汛讲到最后一个大题的时候,周阔刚好写完赵遥发来的那几套试卷,他打开答案对了对,发现其中有几道题的思路出了轻微偏差。
他从兜里掏出来手机,在桌子下面打开和赵遥的对话框,圈了题目发了过去。
下午三点,按理说赵遥应该是在的,可那边却迟迟没有回信。
周阔皱了皱眉,转而给盛津发信息。
【每天八杯水:在?】
【每天八杯水:“赵二在干什么?”】
……
盛津也没回,这倒显得极其怪异,盛津这个手机不离身的人都不在,周阔不由得怀疑出了什么事情。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沈三突然发过来的视频打消了这个疑虑。
周阔垂下头,在凌汛的眼皮子地下点开了静音播放,下一秒赵遥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和西琅不同,北城是个晴天,看视频背影,赵遥应该是在球场和盛津他们一起打球,沈三则是累了下场休息。
视频里的赵遥依旧是一张臭脸,只不过面前站了个女生。
那人拿了一瓶水递给他,他不收,转身要走,接着那人拦在他面前把水塞到他手里。
赵遥直接皱眉躲开了,连带着水也掉在了地上,转身欲走。
陌生女生冲他说了什么,他停在原地,看着像是有些窝火,转过身去捡起来那瓶水,拧开盖子,走到她面前倒了一地。
不得不说沈三的像素真好,隔得老远都能看见赵遥说了什么。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生冷脸,极其冷淡的说:“以后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
下一秒赵遥意识到了沈三在拍,侧眼看了过来,眼神里写满冷漠和桀骜,而和眼神一起指向镜头的那只手充斥着情绪。
视频播放完毕,沈三那一大段吃瓜文字也发了过来,“妈的你怎么就转学了呢?你是没看到刚刚有多么修罗场啊,那姐姐对着赵二喊,不接受她的水,以后赵二谈一个她搅黄一个,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赵二直接就毛了,让她滚蛋。”
与此同时,赵遥的回复一同抵达。
【ZY:图片jpg.】
【ZY:这,有坑。】
【ZY:“感觉怎么样?”】
周阔点开他发来的那个图片看了看,恍然大悟,提笔写完正确答案之后回他,“还行。”
20. 浮云卷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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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了课之后,明月看着自己桌上的碎片,依旧是回不过神来。
周知意和她一样,恍惚着问坐在她身旁的荆棘,“凌老师之前在高一的时候也带着你们一起撕卷子吗?”
荆棘面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
她确实惊诧于凌汛的大胆,着实没想到他能在开学第一课做出来如此不同凡响的事情。
下一秒,她垂下眼眸心想,这确实是凌汛能干出来的事情,是他的风格。
反正他做下的离经叛道的荒谬事,也不止这一件。
受到震惊的不止是他们三人,从在场同学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带了手机的低头悄摸摸的给自己的朋友发信息,在聊天框里说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简直把凌汛夸上了天。
没带手机的也不甘示弱,拉着自己的同桌一起兴奋讨论,对于凌汛的称呼迅速从凌老师、物理老师,转变成了汛哥儿,男神。
夸张极了,徐立言在一旁都没眼看。
他转过头去对旁边看书的周阔道:“当初汛哥来一班的时候,我们反应比这还要夸张。”
周阔闻言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背影上,轻声的回应了一句。
徐立言认识他这么久,一眼就看出来他心不在焉,脑海里转了几个弯之后,开口道,“那个时候我们班的情侣都因为汛哥闹别扭。”
“嗯?”周阔转过脸来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嗐,就是因为一点小事,说清楚就好了。”他避而不答,话里话外却意有所指。
周阔这么聪明,也很快反映了过来,掀了眼皮看他,过了一会儿,伸出手给了他一拳。
徐立言受下这一拳,面上的笑意却更胜,他知道自己的话周阔听懂了。
周阔和明月不同,他们两个有了什么误会,说开来就好了,可是他和周知意却不能这样简单。
饶是他徐立言情商再高,再会哄人,基于他们的情况,他也不能贸然上前。
他每次看到她流泪都会和她一起难过,他不想周知意因为自己难过。
徐立言放下了自己翘起的腿,手里的笔也不转了,就靠在自己的椅背上盯着面前的背影出神。
这时的徐立言也不会想到,滚滚红尘之中,他年少看的最多的东西,就是她的背影。
雨是在下了生物课之后停下的,穿堂风吹进来一室的泥泞,新鲜的味道覆盖了大半的疲惫。
明月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课外活动。
她将卷子拿透明胶带按照凌汛的要求从新粘好,把错题抄下来之后保存起来。
撕卷子只是第一步,凌汛还有后招。
他在大家撕完卷子之后笑着对大家说,记得把卷子重新粘起来,因为把所有卷子都留着,看着自己的蜕变,看着自己一步步的成长,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
他还说就算不粘也没关系,只要把错题给记住就可以了,反正他那里会有备份,只是撕卷子这件事情一次就够了。
一张卷子,得到了两个人生经验之后,又成了一个完整的卷子,这张卷子撕得也不亏。
别人怎样想明月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对他心服口服,五体投地的。
是以此刻她将卷子连同课本一起收起来,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去天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今天的人生经历太过奇妙,太多伤心和震惊夹杂在一起,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的消化消化。
明月看着身旁周知意和荆棘投入的身影,没好意思打扰她们二人,只是拿了自己的便签写了张便条粘在桌上之后起身离开。
明月起身的第一瞬间,周阔就发觉到了,他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听着她抱着自己的课本逐步离开的脚步声,抬眼就见明月扎起的头发在空中轻晃。
明月的脚步其实特别的轻,生怕打扰到教室里学习的人,如果不是周阔这两节课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身上的话,此刻也不会发现她的离开。
他静静地看着明月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没有丝毫留恋,而后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刚刚整理好的那本崭新的习题集。
那里面都是明月在这张卷子上体现出来的基础薄弱的地方。
他看着那本习题集,思来想去许久,最终还是把东西收进自己黑色的书包里,起身追出去。
这一刻周阔心里十分明晰,他们二人之间怎么发展都可以,无论怎么样,他都接受最后的结果,只是他们之间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生出嫌隙?
周阔不喜欢这样,他要去和明月说清楚。
他犹豫的时间有些久,追出来走廊的时候,外面早已空空荡荡。周阔顺着右侧楼梯下去三楼,没想到理化2班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明月在周阔下楼梯的那一刻恰好踏上了五楼,她和周阔身处同一空间,却背道而驰。
她先是从右楼梯上了五楼,拿着自己的作文去了语文教研组找了陈夏。
陈夏之前布置给她的一道古文写作,因为太有难度,所以她耗费了许久才完成。本以为分科之后没有机会拿给陈夏看,没想到缘分使然,她再一次成为了自己的老师。
窗外惊风乍起,沉闷的风中夹杂着丝丝凉意,明月看着凌汛的办公室敞着门,里面站了个问题的小姑娘,而他极其有耐心的给她讲题。
真受欢迎啊。
明月快步略过的时候心想,和周阔一样受欢迎。
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再度浮上来,明月看着自己手里的文章沉默,摇摇头努力将它甩开。
她走到语文教研组的时候陈夏不在,估计是已经下班了,旁边的老师说陈夏的丈夫今天来接她回家,言语间的艳羡之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明月听到这话之后,也在心里由衷的为她感到幸福。
她以为自己也找到了那个人,可是下午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所有的一切都提醒明月那只是一个如梦幻影。
不是真的。
她在一片失落之中从自己的校服外套里拿出来笔和便利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之后将便贴同自己的作文粘在一起,放到陈夏的工位上之后和旁边老师道别转身离开。
生怕再晚一秒都能泪洒当场。
她是打算上天台的,只是刚走到凌汛办公室门口就碰到了荆棘。
荆棘拿着卷子面色发白,她当时没有和明月一起撕掉自己的卷子,而是把它团成了一团之后又逐渐取开,看着上面的褶皱出神。
她说,无论再怎么完好,皱了的卷子也不能恢复原样。那一刻荆棘面上浮现出来无限的怅惘,像是一个伤春悲秋的游吟诗人。
荆棘一抬眼就看见明月的身影,对着她笑得有些勉强。
明月已经见识过一次荆棘对于物理的恐惧,这时倒也没有最初的的惊异,她走到荆棘面前拍拍她的肩膀,小声道,“加油。”
荆棘也笑,“嗯。”
明月看着荆棘走进凌汛办公室的背影,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那背影有一丝孤绝。
明月转头望望天色,再看回来的时候一切如常,荆棘的背影依旧直挺,心里暗道果然坏天气让人多想,自己疑神疑鬼的。
她对着那个背影顿了顿,努力把那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抱着自己的笔记本上了天台。
在室内只感觉到了天空阴沉,一个灰蒙蒙的词汇带给她的感觉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抬头望去,大片的乌云笼罩在西琅的上方,云层密不透风,内里似乎酝酿着一场更加凶猛的雷霆风暴,令人望而生畏,仿佛高声一语,那风暴便会顷刻破裂,径直地对着自己压下来。
要不怎么说人是情绪的奴隶呢?
这样的天气放到平常,只需要一眼明月就为因为心里的恐惧仓皇的躲到室内,可是由于今天受到的刺激,万般情绪压不住的同时,居然生出来一股前所未有的胆量对着风暴径直而去。
只是没想到,雷霆万钧的暴风雨没能拦住她,和煦的春天却令她止步不前。
明月一只脚刚踏进去便愣在了原地。
随着她的目光向前望去,周阔正单肩背着书包站在明月最常驻的地方,一双眼睛紧盯着她。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明月上课之前的自卑又窜了上来,沉重的情绪压在心底喘不过气来,她转身欲走,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是他先开了口,周阔看着明月通红的眼眶,轻声叫她:“明月。”
明月垂着头慢慢的走到他身前,却不看他,只是看楼下新翻起的泥土和被雨水打掉的枯枝败叶,闻着风里它们所能留下的最后悲鸣。
她的自卑在周阔开口叫出来自己的名字那一刹那达到了顶峰。
明月觉得自己此刻和地下的污泥一样狼狈,一样的灰败,一样的渺小,甚至更胜一筹,差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地步。
周阔看着她垂下的眼眸微颤,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当下有些手足无措。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家里最亲近的小妹许陈也从未和自己闹过脾气,他不知道要怎样做明月才能开心起来。
周阔等了许久,看着她没有拒绝交谈的意思,才鼓起勇气对着她继续道:
“你今天…不开心吗?”
不开心吗?
明月随着他的发问心想。
她确实是不开心,她太差了,距离他太过遥远,无论什么方面都望尘莫及,这让她怎么开心的起来呢?
周阔看着她点点头,却不说话,只是沉默,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得知了结果,却想知道更详细的原因,看着她低下的头又问:“是因为物理不开心,还是因为别的不开心呢?”
周阔清凉的声音夹杂着新鲜的风一同向明月袭来,仿佛是想要吹走她身上所有的不愉快。
他说,“如果是因为物理不开心的话,我可以给你讲题。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情不开心的话,你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天空中有隐隐雷鸣作响,闪电随着他的话音一同劈进明月的心脏。
明月感觉自己都快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她想,周阔怎么能对自己这么好呢?
她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周阔这么好的人,好到让明月怀疑人生,好到她想要放声大哭,想要一直和他一起走下去。
明月抬起头来看向周阔那双真诚而又温柔的眼眸,她看着那里面贮藏了一片神秘的海,她在浪潮之中对着海面摇头。
周阔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到的慌乱,他俯下身盯着她发红的眼眶,声音里带有些许的迫切:
“明月,如果是因为裴澜的话,那我道歉。”
他说:“你不要因为这个哭,好不好?”
这个疑问句出现的太恰到好处,明月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不明白周阔为什么要道歉,明明他什么错也没有,裴澜也没有错。
她难过是因为觉得自己还不够好,可是他却以为自己是因为他的缘故生气。
明月对自己落了泪的原因难以启齿,她怕周阔觉得太过荒谬。
因为自己觉得,也很荒谬。
明明也没怎么有交集,不过就是他在自己失意的时候安慰鼓励了自己,可是她却贪恋这些温暖,甚至被卑劣地想将这温暖占为己有。
风声愈来愈烈,她心里的自卑再也掩盖不住,在他出声问询的那一刻随着泪水一起倾泻而出:
“周阔,”她声音里写满了无数的哽咽,“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太笨了。”
“是我太笨了,没有裴澜那么聪明,也不如荆棘漂亮耀眼,更没有知意的努力,我觉得这样的自己辜负了你对我的付出,我觉得自己这么差,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周阔看着她沾满泪水的面容,下意识的出声否认:“没有。”
“不是这样的。”
他从兜里拿出来一包绿色纸巾打开,“你一点都不笨,不要这样说自己。在我看来,你一点都不比她们差。”
“所以,”他将纸巾递给明月:“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因此自卑,你在我心里已经很棒了。”
“可是周阔,”明月拿着那张纸巾捂住自己的眼睛道:“我觉得自己不够好。”
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好,远远没有你生的耀眼,遥遥望不到能与你相配的那天。
“明月,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好呢?”周阔看着明月眼里闪着的朦胧泪光,换了种问法探寻她的内心,“或者说,你想成为什么样子呢?”
他耐心发问,面色上写满了温和,轻声细语地引导明月说出来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什么样都好,就是不想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了,愚蠢又笨拙,一点也不漂亮,学习不好,才艺也没有。总是被父亲否定,永远达不到他的要求,面对优秀的人总是会下意识的自卑,在学校偶尔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嘲笑。”
明月越说越伤心,语气里的崩溃几乎要掩盖不住,手帕纸上的水渍越来越多,她的声音也开始低下去。
周阔上前一步,站到她身旁,轻声否定她的话:
“可是我觉得你很漂亮,一点都不笨。学习不出众是因为之前没有找到对的学习方法,而你父亲只是望子成龙心切。至于别人的嘲笑……”
“不必在意。”他说。
他说“明月,你自卑只是因为你内心有特别想要追求的东西,却不知道如何去做。至于漂亮——”
“如果是漂亮的话,这完全没有必要。”
他看着明月脸上的黑眼圈和未消散下去的痘印道:“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漂亮是一个很主观的定义,即便别人再怎么样否定你,可是你在我眼里就是特别特别好看的。”
他看着明月双眸垂泪,脑海里却浮起了那个在塞纳河北岸的夏天。
而这滴眼泪,落进了周阔心里那片荒原。
周阔少时,父母曾聘请知名画家给他讲授油画。耳顺之年的老院长说起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所画的蒙娜丽
21. 浮云卷霭(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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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后,西琅很少再有过阴雨天了。
秋季在忙碌的学习中正式来临,起初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只是从偶尔刮过一阵风中不经意间察觉。
不过现在却是带起一阵优美的中国话,让人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明月在极度不稳定的温差之中成功的感冒了。
说起来这份感冒还有些许周知意的功劳。
周知意从小身体就不好,简直就像是一个药罐子一般的存在。
有多夸张呢?
明月想了一下,觉得她们认识两年,她生病得有好几十次。
每次一换季周知意必感冒,这次也不例外。
明月的身体素质倒不是说多么的好,只是比起来周知意,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抵抗力在身上的。
这次也是,周知意率先倒下,发热到神志不清还坚持来上学,她倒是想听,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一点都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
明月看她如此难受,给她接了热水,又带她去医务室陪她打针,替她去食堂买饭。
在明月如此精心照顾之下,周知意很快就好了起来,可是明月却倒下了。
此刻在物理合堂上,周知意坐在明月身边,看着她的面颊一片通红,极其担忧道:“要不和汛哥儿请个假去医务室挂水吧?”
“不用。”明月拍开周知意伸过来的手,带着口罩想要远离她,“你离我远点,别再传染给你了。”
“哎呀这怎么会呢,我好了已经。”周知意毫不在意,对着她再度上前。
“不行,”明月伸手把她按回去,“你坐好。”
明月觉得脑海里有无数个小人在跳舞,还对着她不停的做鬼脸,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来一点精神。
坐在后排的周阔看着明月极其难受的趴在桌上,将手机揣兜里之后,起身走到明月面前,拿起她的杯子就往外走。
明月听见动响抬头看见是他之后紧接着放心的趴回去,她看起来丝毫不关心自己的杯子。
周知意在旁边看的眼睛直抽,抬起来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
周知意觉得真的见鬼了,第二次上物理课,她有一个搞不懂的中等题。
她在旁边算了半天,可就是死活都算不出来,气的她把笔一扔,双手环胸打算和这道题死磕到底。
明月在旁边注意到了她的反应,笑着说让她别着急,她看一下自己会不会。
周知意看着笑颜如花的明月觉得简直就是天降救星,那一瞬间都准备好了以身相许,想着等她算出来了她就现场画一个结婚证,紧接着改口叫老婆。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的花都谢了那声老婆都没叫出来。
只见明月在她期待的目光之下抬起头,对着她傻笑,“嘿嘿,写到一半忘了该怎么做了……”
周知意仰天长啸 ,刚想说话的时候就听见她又说,“没事,你等着,我有外挂。”
说着明月就转过头去,对着年级第一的冷面学神道,“周阔,我这个不太会,你能教我一下吗?”
周知意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上次他拒绝裴澜的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这一次她一眼没看住,自家白菜就一股脑上前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周知意心想,一会明月哭了该怎么办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哄啊?
啊对了,她是喜欢刘德华还是郭富城来着?上次提的那个男明星叫什么…贺…贺知衡?
啊对,就是贺知衡。
周知意心一横,心想大不了一会哭了就给他买贺知衡新出的周边,她就不信了还哄不好她。
周知意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明月一下。
下一秒,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见高冷学神接过自家白菜手里的卷子看了一眼,而后对着自家白菜极其温柔道,“哪里不明白?要从头开始讲吗?”
那一瞬间惊掉的不止是周知意一个人的下巴,周遭围着看好戏的人也震碎了自己的认知。
不是哥们儿?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冷漠呢?说好的不近人情呢?
周知意心想,我怎么在你脸上一丁点都看不出来呢?
直到明月对着周阔恍然大悟,直到她转回身来将给自己听,周知意都没反应过来。
那天她以为周阔只是看起来冷漠而已,其实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没想到隔天一个女生效仿明月跑来问他问题,他看都不看人一眼就直接拒绝。
那话周知意在梦里都能背出来。
周阔冷着一张脸对那个女生说,“不好意思,你可以问老师,或者是别的同学,他们有更好的解题方法。”
周知意在心里说完后半句话,我说的,你可能听不懂。
听听,听听,多能打击人。
干脆利落,一击毙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周知意一开始也以为是偶然,只是她看着自家白菜一次又一次转身,而每一次,她都能得到一个极其耐心的回答。
那一瞬间,周知意恍然大悟。
他不是不会讲题。
稳坐西琅第一的理科大佬怎么可能不会讲题呢?
只是他只给明月一个人讲题罢了。
无论多么基础多么简单的题,只要明月问他,他都会极其耐心的一字一句地讲给明月听。
周知意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心里只觉得造孽啊。
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了。
自己家的白菜好像被别家的猪拱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但是对方是周阔,这就不好说了,谁拱谁更说不清了。
周知意觉得哭笑不得,有些怅惘,有些欣慰,但是更多的反而是牙痒痒。
那段时间里周知意写完作业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他们两个人说话,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交谈,可周知意就是觉得四周都在冒着粉红气泡。
他们二人一举一动都带上了一些难以言明的默契。
虽然她的作业没怎么写完过吧,但是周知意心想,这和她看护自家白菜一点都不冲突!
是以周知意看着周阔出去的时候顺走了明月的水杯,一方面忍不住自己扬起来的嘴角,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家白菜彻底沦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女孩生病的时候最容易喜欢上陪在她身边的人?
大意好像就是这样,再具体的周知意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笑话,那周阔学习这么好,那么耀眼的成绩北城都需要抢人,可自家白菜偏科的那么厉害,如果盲目的坠入爱河的话,有结果当然是好的,但是就怕没有结果,自家白菜还成为他以后婚礼上的谈资。
周知意一想到这一点就打了个寒。
不行不行,她心里疯狂摇头,她得盯紧他们两个人。
高考之后爱怎么发展怎么发展,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明月作业都写不完还想谈恋爱?
想得美!!
她周知意第一个不允许!
徐立言刚一进门就看见周知意在那里握着自己的拳头盯着明月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想还一边极其认真的冲着明月点点头,额前垂下的碎发一晃一晃的,漂亮极了。
他看着周知意重新充满活力的样子,也跟着一起开心,对着她不由自主地笑。
在下一秒周知意的目光转向阶梯教室门口的时候成功移开视线,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阔步走向后排。
好险。
他看着周知意垂下去的眼睛心想,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徐立言拿着自己的英语作文走到第四排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他看着自己卷子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号,不由得高兴。
徐立言不是因为这对号而高兴。
这次的小作业是英语写作,顾徐给他们布置了三个主题,作文在题目里任选,要求不低于200个单词。
他在这三个大主题里选中了和周知意一样的题目,写了相同的话题,拿到了一样的分数。
这才是他高兴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两个选了同一个主题,又都拿了满分,而他们的文章会被当成范文钉在一起发给高一年级传阅。
只要有人提起来这个主题,就会有人想起周知意,就会有人想起来徐立言,他们就会一起出现在别人口中。
徐立言想到这,眼里的笑意遮盖
22. 浮云卷霭(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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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阔拿着明月的杯子从教室外面折返回来,他停在明月座位旁边,把盛着八分满温水的杯子放到她的桌面上之后轻声叫她,“明月?”
明月此刻晕的厉害,加上教室嘈杂,根本毫无反应。
周阔看着明月依旧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对着她再次出声,“明月?起来喝点水。”
明月轻微的动了动,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正当周阔内心天人交战在思考要不要伸手量她额头温度的时候,荆棘和张弛从外面回来了。
“周哥,你在这站着干嘛?”
他们很快走到第三排,张弛对着他率先发问道。
“明月不太舒服,”周阔面上隐约有着轻微的担忧,“荆棘,”他转过身去叫了荆棘,看着荆棘疑惑的眼神继续道,“你能帮忙看一下她有没有发烧吗?我……不太方便。”
荆棘看着周阔转学过来这么久了第一次叫自己,再加上他说不太方便的时候面上浮现出来些许不自然,不觉有些好笑。
“好。”荆棘对着周阔答道。
她一只手探上明月的额头,另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纤细柔美的手掌粗略丈量二人的体温,再经过一阵仔细的对比,荆棘脸上的担忧浮现出方寸,转过身去对着周阔盯着自己的眼眸肯定的回答道,“发热了,疑似高烧。”
“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周阔当机立断:“需要立刻带她去医院。”
凌汛和凌晨一前一后的进了教室,凌汛一眼看到明月身旁围了好些人,不由得问道:“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汛哥儿,”张弛看着他走过来的身影对着他解释道,“明月发烧了,我们想带她去医院。”
荆棘在一旁看着凌汛望过来的眼睛,也垂着眼睛点头表明他们真的没有在说谎。
“好。”
凌汛拿出来自己的手机给顾徐发了个信息请她看到后第一时间联系明月的家长,又让周阔和荆棘先带她去校医室。
虽然他心里清楚校医室的水平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是个医生,况且西琅一中比起来其他学校来说,校医室也好很多。
凌汛送他们几个除了班级,却也只能到这里了。
他倒是想亲力亲为,但是大多数的学生还在这里等这他上课,凌汛也不能抛下他们 。
他看着周阔和荆棘走远的身影,心里升起来一丝疑惑,荆棘和明月是好朋友这一点他在平常的互动中能看得出来,只是周阔,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这边周阔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边周知意和徐立言就在走廊那头一前一后的冒了出来。
凌汛看着徐立言跟在周知意的身后状似漫不经心的走着,实际整个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周知意身上,不由得笑。
他看着长廊外乍起的秋风,却在这里面嗅出来了一丝春天的讯息。
好像是有人春心萌动了?
凌汛笑着摇摇头,对着她们喊,“走快点,即将要打上课铃了。”
周知意面对凌汛善意的提醒刚想要加快脚步,后面就传来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对着极其温和的年轻教师反驳道:“急什么?这不是还有时间?”
周知意猛然转身,脸上的意外撞进他的眼睛里,二人面面相觑,她率先转回了头,甚至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卧槽?????
周知意心里跑过了无数头羊驼,徐立言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边去的?
她刚刚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没有吧?没有吧?
完蛋了!!!!
周知意步伐越来越快,一眨眼就走到了凌汛身边,她太过于沉浸自己的内心活动,甚至都忽略了看见凌汛时的紧张,连老师都没叫下意识的就溜进了教室。
徐立言看着她越走越快,心里生出了一丝的惆怅。
秋风好像真的懂他的心情,此刻卷起的叶子那叫一个萧瑟,他甚至觉得如果再来一首悲伤的曲子自己就是那个偶像剧里遭到女主拒绝的悲情男二。
他面上有一瞬间的沉静划过,接着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样子,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教室门口对着凌汛贫嘴道:“你看,我就说有时间。”
话音刚落,西琅一中的上课名曲《献给爱丽丝》那优美的旋律紧接着响起。
徐立言听着这曲子,心中冒出来无数的吐槽。
什么时候想不行非得在他挑衅完凌汛的下一秒响?
有病吧?
合着上天今天就和他过不去是吧?
可能贝多芬也没想道当初创作出来的钢琴曲会在几百年后被西琅一中当成上课铃来用,以至于他一听到这首曲子就下意识的想对着来人喊起立吧?
幸好不知道哈。
徐立言看着一片柔和中凌汛对着他摊手,眼里星点笑意,心情极好地宣判他迟到。
徐立言:“……”
他看着凌汛脸上的小得意无语笑了,在凌汛的注释之下,看着他吐出来幼稚两个字之后转身进了教室。
凌汛看着徐立言明明也没有多少小动作,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可偏偏他的一举一动都写满了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凌汛心里感叹,年轻啊,年轻真好啊。
当他感叹完之后再次抬头看着徐立言背影的时候,突然就品出来那么一丝奇怪,觉得他和往常有几许的不同。
凌汛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形,隐约的反应过来了。
是爱情来了没错,但是看着刚刚那个情况还有现在这个略微落寞的背影……
好像是徐立言单相思?
秋风在一旁回应他的答案,带着落叶一起飞走,凌汛看着那旋转的叶子觉得,秋天啊,还得是秋天啊。
茫茫人海,遇见一个知心爱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这世界上的人这么多,春天哪里是那么容易来的呢?
他想到了什么,无奈的甩了甩头,转身回教室准备上课。
周知意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一会之后才反应过来,她的小闺蜜连带着她的女神荆棘一起不翼而飞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冷面阎王周阔。
????
这是什么情况?她就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就集体失踪?不能出什么岔子吧?
“张弛,”
周知意转过头去小声问道,“你见到明月了吗?她们去哪了?”
“明月高烧,荆棘和周阔带她去医务室了。”
张弛看着凌汛进教室,拿起书来挡住自己在那里欲盖弥彰道。
张弛说完,又开始和周知意唠别的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一个说一个听,徐立言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
徐立言回到座位上撇了自己同桌一眼,张弛觉得他莫名有些冷淡,果然下一秒徐立言在周知意转回去之后对着他径直开炮道,“小点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声音很轻啊?”
张弛一头雾水,“我声音很大吗?”
徐立言拿出自己的课本对着他轻哼了一声,“整个教室都听见了好吧哥们儿。”
张弛一脸不相信,拿起自己的书戳了戳周知意,看着她转过身来一脸茫然,诚心发问,“周姐,我声音大吗?”
徐立言在一旁看着张弛极其正常但是又极其不合常理的行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很好,他真的是好样的,自己和周知意前后桌那么久了今天才说上两句话,他倒好,上来直接一个周姐拉近彼此的距离。
妈的,徐立言越想越窝火,看张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尤其是他还一脸无辜的转过身来和自己抬杠说声音一点都不大。
活该他追不到荆棘,就凭他这被狗啃了的情商追西琅全校心中公认的女神?
女神给他开八百个后门他都追不上!!
徐立言看着他,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在心里给他狠狠的记了一笔,准备下次在荆棘面前给张弛穿小鞋。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反常,吃醋吃的理所应当。
凌汛在讲台上把他们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的,看到周知意害羞,徐立言吃醋,张弛一脸迷茫身在状况之外,心里乐开了花。
要不怎么说是小孩儿呢?直来直去的,所思所想都写在脸上了,单纯的要命。
但是也挺好,最起码能留下一段张扬的回忆。
凌汛的嘴角刚刚上扬起来就被后门突然趴上来的半张人脸强行打断,只见他笑容未消,嘴里却疯狂改词:“所以题我给大家讲清楚了吗
23. 浮云卷霭(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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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明月因为一个高烧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
前三天里,明月的高热反复不退,各种药物都无济于事。
他们带明月去了西琅最好的医院也依旧束手无策,明成蹊和许静的担忧达到了极点,他们连夜带明月去了北城。
北城医院的专家极难预约,还是明成蹊找到了自己当年的旧友,托关系才为明月挂上了号。
期间明月烧的糊涂失去了意识,总是在低声的哭。
浑身泄力的晕过去,再被噩梦惊醒,如此反复。
对明成蹊和许静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折磨。
明成蹊以为这样的折磨已经让他心疼到不断颤抖,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头。
明月住进北城医院的第一天晚上惊叫着醒来,她高烧到失去意识,抱着许静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祈求。
许静跟着惊慌,轻声问她怎么了,究竟哪里痛?
明月抱着头在床上打滚,一边滚一边尖叫:“妈妈——“
她头痛的厉害,以至于下意识说出来了埋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真心话:“救救我——“
她在床上哀嚎着崩溃:“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每一天——”
许静抱着她发抖的身子听着她从不知道的事情:”每一天——我都在做噩梦——”
明月浑身冒着冷汗打哆嗦,嘴里无意识的说道:“我根本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在流泪,尖声哀嚎回荡在整个病房:“我总是梦见有剑悬在我的头上,有人拿着尖刀一下一下割开我的喉咙,他总是追着我跑,还问我———为什么跑这么慢,为什么不努力跑快一点——”
“我好疼——”明月蜷着身子发抖,尖叫声逐渐低了下去:“我害怕——”
她不停在哭:“为什么没人来救我——妈妈——”
——“啊————让我去死,让我跳下去——”
“我不想再每天做噩梦了—我不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谁来救救我——”
明月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她好像累了,又好像要彻底离开这个令她心碎的世界。
许静吓得失了魂,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个劲叫她的名字:“明月——明月?”
“你回答妈妈一下好不好?”许静哭着去亲她的脸。
“明月?”
此时的明月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连呼吸都开始微弱。
“医生——医生——”明成蹊狼狈的向外跑去,穿了两天的衣服已经松松垮垮,他日夜不离的陪在明月身边,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此时他突然冲出去,慌乱之间狠狠的摔了一跤,腿上磕的皮一块肉一块,可他根本不觉得痛,爬起来直奔医生办公室。
而后一大群人冲进来拉开许静,推着明月去抢救室和死神抢人。
红灯亮了。
被拦在外面的许静脱了力直直坐在旁边痛哭。
那些话把许静的心碾压成一滩烂泥,又把明成蹊扔下万丈悬崖,甚至对匆匆赶来的许泽屿的心口开了精准一枪。
许泽屿刚从法院赶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如此诛心。
他最心爱的小孩说,日日噩梦,每晚都有人拿着尖刀一下一下割开她的喉咙。
那一瞬间他甚至站不稳,膝盖一软险些跪下,到了要扶墙的地步。
旁边的助理赶忙上前搀住他,急声叫他回神。
许泽屿脑海中有巨大的轰鸣充斥着神经,他看着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明月,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鲜妍明媚的小孩。
明明两年前她还是自信开朗,落落大方,怎么一眨眼,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许泽屿深吸一口气扶着助理的肩膀上前,他听见明月哀嚎的那一霎那,原本站直了的身子又要软下去。
这真真的是把明月放在了心坎上。
助理此刻站在抢救室前,觉得自己被许泽屿抓着的那一侧肩膀肯定青紫了。
他知道,自家老板平时有多沉稳,此时就有多生气。
对方花天价请的律师他毫不畏惧,自如泰山岿然不动,轻而易举地化解那些为难,连手都不抖一下,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易如反掌。
而此刻他站在抢救室前看着姐姐的小孩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命悬一线,骤然得知她平日里有那么大的压力受了那么多的苦,许泽屿心疼的红了眼睛,就连拉起许静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他转过头去抹掉眼泪后低声安抚着许静的情绪,把许静交给另一个助理扶着她坐到一旁和她说话。
原来活动肩膀的助理心道不好,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拦他。
下一秒,许泽屿一把推开助理气势汹汹的走到明成蹊面前毫不犹豫的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许泽屿指着明成蹊的手在颤抖:“但凡月儿有什么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成蹊被打的偏过头去,却一句辩解的话都为自己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有听到明月的哀嚎。
他也知道许泽屿为何如此生气。
他早就错了,只是他不肯承认——
许泽屿的话再次响了起来:“月儿八岁那年,你说自己要给她好的生活,于是你辞职去创业,有什么事情,都是我看着她,那是我悉心呵护,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宝贝,明成蹊,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许泽屿想到明月小时候欢乐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湿了的眼眶,但他还是对着明成蹊道:“这些年,你越来越富有是不假,可你越来越专断,越来越狭隘,固执己见丝毫不考虑明月的想法——”
许泽屿握紧拳头揪起来他的领子,满脸愤怒的直视明成蹊的眼睛:“看她学不喜欢的东西,你满意了吗?”
许泽屿的拳头再次砸到他脸上,“看她此刻在抢救室里命悬一线,你满意了吗?”
旁边的人冲过来拉架,明成蹊脸上鼻青脸肿,腿上也因叫医生绊倒摔得血肉模糊,此刻血迹干在衣服上,跌倒后又带出来新的血液,一片狼藉。
比起来他痛哭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更惨一些。
许泽屿挣开了他的助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在他面前蹲下。
他的眼睛冷冷的,犀利的视线望进明成蹊的灵魂,开口审判道:“明成蹊,你忘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初心。”
许静的离婚协议被他再次扔在明成蹊的脸上,这一次,明成蹊没有抬起头。
他不想离婚。
他不想和许静分开。
他不能离开他们的家。
可是他做错了事。
因为他如此粗暴的对待明月,导致她不再开朗明媚。
因为自己的不断打击,导致她丧失自信自卑绝望,夜夜噩梦从不肯讲。
因为他不断忽视,导致这些年,明月对家庭丧失信心甚至想从高楼一跃而下,如果不是这次生病她说了出来,那么早晚有一天他见到的都是她冰冷的尸体。
因为他做父亲失职,只差一点,就毁了明月的一生。
明成蹊抱头蜷缩在角落痛哭,大口喘息的那一秒钟,一些遗忘掉的旧事来到他的眼前。
那是明月十二岁那一年,她的奥数拿了奖,开心的小孩捧着奖杯蹦蹦跳跳的来到他面前,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明成蹊笑着夸奖她,而后低头感叹,要是明月语文历史也精通的话,那就好了。
那一年他做生意需要融资,对方什么都不要,只是看眼缘。
明成蹊打听到对方极其喜欢历史诗词,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
他有门路,却苦于没有借口,看见明月的那一秒钟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是明月擅长奥数,对于文科方面一点都不来电,整日研究她那些数独,许泽屿也不厌其烦给她买,嘻嘻哈哈说我们明月将来要成为数学家。
每次这个时候,明月就在一旁狂点头。
是以明成蹊也就是单纯感叹一下,绞尽脑汁另想他法。
可明月却把这话听进去了脑子,那段时间不知道在干什么,总是找不见她的身影。
后来明成蹊还是顺利拿到那笔钱。
再过一段时间,明月出现在他面前,笑嘻嘻的抱着他的脖子告诉他说:“爸爸,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明月扯出来那张接近满分的历史试卷对着他笑:“我是全年级最高分——我是整个西琅市的最高分。”
明成蹊高兴的把那张卷子举起来,笑着夸她真棒。
那张试卷后来被明成蹊装裱起来,和他办公室内那些名画挂在一起,挂在最中央。
那是明月的荣耀,也是他的荣耀,陪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伴他前行许多年。
这段回忆渐行渐远,明成蹊看着抢救室的红灯掉泪。
她的赤诚一直都在。
是他忘了。
竟然是他忘了。
抢救室的灯亮了五个小时,许静和许泽屿在外焦急等待了五个小时。
明成蹊也反思了自己五个小时。
这些年来,一点一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错的多么离谱,把一个小孩毁成什么样子。
他跪在许静面前请她原谅。
许静看着他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又看着他腿上的伤口,终于忍不住眼泪:“可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她没有打他,只是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字字泣血:“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明成蹊拉住她的手向她认错,向她保证,甚至拉着许泽屿,说要把自己名下全部财产都转移到明月的名下,只求她能够原谅他。
许泽屿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睛指向抢救室:“你最好祈求菩萨保佑明月平安。”
话音刚落,抢救室的灯就灭了。
许静和许泽屿快步上前,明成蹊刚站起来的身子甚至站不稳。
年逾半百的主任出来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许静眼见着要倒下。
他摘下来自己的眼镜感叹着说幸好来的及时,如若再晚一些,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许泽屿和许静听到这个消息喜极而泣,他们丝毫不顾自己的失态,在抢救室外相继流泪,对着医生鞠躬道谢。
感谢医生,感谢每一个医护人员。
谢谢菩萨保佑。
明成蹊红着眼睛心想,谢谢上苍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明月转到了重症监护住了一周,又转到普通病房住了将近十天。
这些时日里,明成蹊看着明月烧的神志不清可嘴里却依旧在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些晦涩难懂的物理公式,偶尔冒出来一两句爸爸我会考好的。
他人生中第一次对着明月掉了眼泪。
这个倔强的父亲在明月生死关头终于意识到,原来他想要的一直都是明月平安健康。
他对着明月哽咽,对着上天发誓,只要明月能再次活蹦乱跳,他绝对不会再逼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
上天垂怜,饶她一命,没有将明月从他们身边带走,明成蹊心想,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他们在北城停留了三个星期之后,医生宣布明月已经平安无事。
明成蹊和许静对着医生百般道谢,明月第无数次地对着和蔼的中年男人道,“谢谢周主任。”
周主任一脸慈祥,看着她笑道,“不用谢小姑娘,是咱们有缘。”
“快回去上学吧,这么长时间了,你的小伙伴肯定都想你了。”
明月看着那双慈祥的眼睛,也跟着点头笑,“嗯。”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见到周知意和周阔了。
这些天里明月每次打开手机都能收到他们发来的信息,从一开始的一天三条到现在的一天将近三十条,周知意在得知她清醒过来后的第一瞬间有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对着她嚎啕大哭,说都怪自己,如果不是她的话明月也不会发烧。
明月看着她惊魂未定地对着自己泣不成声,出声安慰她说没有,让她放心,她已经康复,很快就要回去了。
周知意每天实时播报学校里发生了什么,谁和谁打架被处分了,谁又表白失败了,谁被堵在球场出不来了,还有周阔这几天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没耐心了。
明月看着周知意说他最近连和徐立言说话都有些烦躁,不由得想起来了那天的月光海,她对此付之一笑,表示他只是面冷心热,不会表达罢了。
明成蹊和许静在她出院后带着明月去了北城博物馆 ,那是明月一直想却没有机会去的地方,明成蹊在陈列印章的地方看着明月手舞足蹈,极其兴奋的对自己解说,不由得热泪盈眶。
“明月啊,”明成蹊里声音里写了无数的感叹,轻声的叫她,他看着明月有些茫然和惶恐的眼睛,心里悔恨交加,“回去把志愿改了吧。”
他对着明月笑,“爸爸同意你学文科了。回去之后我就会和顾徐老师说让你转去文科班,现在才刚开始,一切也都来得及。”
许静在一旁看着自己丈夫终于做出的改变,看着明月不可置信的眼神,也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上帝保佑,让她们明月活蹦乱跳,喜乐平安。
那天她没有回应明成蹊,以后她也不会回应明成蹊,她要这件事情变成达摩克里斯之剑,日日夜夜悬在明成蹊头上,让他战战兢兢,从此不敢对明月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
明月看着自己的父母,感觉自己之身一团梦境之中,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会这样说,自从她醒来的这些日子里,她感觉明成蹊这些年的固执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爸……”她叫明成蹊,“你在说什么呀……”
明成蹊却笑,对着她,声音里难免带上哽咽,“过去是爸爸太过固执,你能……”
他回想起来过去对待明月种种,那句要求明月原谅他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他是一个特别特别糟糕的父亲。
明成蹊接过来许静递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你能原谅爸爸吗?”
明月看着明成蹊老泪纵横,也跟着掉眼泪。
她这些年里虽是有过不解,可是却从未憎恨过明成蹊。
明月看着他这些年为了家庭在外奔波,每天特别劳累还强撑着,看他面上日渐增长的皱纹,看他逐渐苍老的面容和弯下去的腰,看他满头华发逐一生长,看他每次应酬即使醉醺醺的回来,却还是会去她房间看看,偶尔碰见她醒着就拿手机转账给她,嘴里还念念有词:明月……你……嗝……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也看着明成蹊拿着她的成绩去问,问这个分数能不能考上好的大学。
明月怎么会恨他呢?
这些年来他为这个家,为自己忍下的所有委屈明月都历历在目,她虽然不说,可是却看在了眼里。
是以明月从未怪过明成蹊,她理解他所有的不易和苦楚,她只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好。
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上前给了明成蹊一个拥抱,“爸,我不恨你。”
这是自明
24. 浮云卷霭(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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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出来了,”周知意看着门口那个身影转过头去对着坐在座位上疯狂补笔记的明月无奈道,“第三次了,不是,你没回来之前我也没见周哥能出来那么多次啊。”
周知意看着周阔站在走廊上的身影对着明月吐槽。
这些天在周遭的潜移默化之下,她对周阔的称呼也逐渐转变,从最开始的高冷学神变成现在和徐立言他们一样的周哥。
虽然周阔很少回应。
“他出来你还有意见,”明月抬头看着周阔笑笑,接着低下头继续自己手里的动作,“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谁哭了两节课?”
一张纸写到末端,明月把自己手里的笔记翻了个面接着写,“幸亏得是我自己啊,不然按照你那么哭,还真以为我挂了呢。”
“说什么呢你,”周知意伸手打了她一下,那力度着实不轻,明月轻声抽气抬眼看她。
周知意嫌她说晦气话,故意瞪她一眼,“刚回来就说这些有的没的,写你笔记吧。”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朝周阔的方向走去,“姐去看看啥情况。”
明月对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一个学政治的还迷信上了。明月哼笑着继续去补课,课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本物理叹气。
这哪里是物理啊?
这分明就是天书,上面写的字拆开来看每一个她都认识,可是合起来却不知所云,真是要了命了。
这边明月正苦恼呢,那边周阔一行人却聊得开心。
周阔身边的张弛看到周知意出来的身影就眼前一亮,张嘴叫她,“周姐。”
周知意下意识回他:“hi张弛。”
她一抬头,就看见周阔旁边的张弛,还有张弛旁边的……徐立言。
和徐立言对视的那一霎那,周知意对着张弛伸出来打招呼的手僵在了班空,那迈的六亲不认的步伐瞬间就打了个结,大脑直接宕机,她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上。
不是??
周知意心想,她刚才怎么就没看见他也在?
早知道徐立言也在这里,她死活都不会因为想要磕这个cp而冒险出来。
周知意看着张弛和徐立言一同伸出的手对着他们尴尬笑笑,可劲儿摆手,“没事,哈哈,没事。”
说完她在徐立言殷切的注视之下硬着头皮和周阔搭讪,“周哥,在这干啥呢?在教室里见你在这里站着好一会儿了。”
“没干什么。”周阔看着理化2班内那个疯狂皱眉的身影只觉得久违。
她不在的这些天里,原来自己是这么想念她。
“哦~”
周知意见周阔嘴上否认,可是那一双眼睛全盯着明月看,也跟着笑。
谁懂啊,表面高冷学神实际上只要一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走不动路,这种反差,她能磕一辈子好么!
正当她沉浸在磕cp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张弛在旁边对着她开口问道,“周姐,一周后就是运动会了,你们班女子八百和女子三千都是谁啊?”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周知意看着张弛道,“之前的时候凌晨来问过我要不要报三千,但是你周姐这个身体情况你也知道,西琅林黛玉——着实是有心无力,后来我就没再关注过这件事。”
“这样啊,”张弛在旁边听她讲完之后叹气,“我们班女生也是,都不是很擅长,唯一擅长的孟然还直接去集训了,你是不知道前两天报名的时候我是求爷爷告奶奶啊。”
“这么夸张啊?”
周知意看他眉飞色舞的表情也笑,“所以最终定下来的是谁?”
“女子八百是安和,三千是荆棘。”徐立言在旁边接话道。
“啊,安和是合堂教室坐在第一排那个整日戴口罩的文静女生。”徐立言看着周知意面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及时补充道。
“哦哦,有印象了。”周知意顺着徐立言的话在脑海里反应过来之后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是周姐你不知道安和吗?”张弛看着她疑惑。
“我……应该知道?”周知意被他这话问住了,迟疑着回答他。
“你肯定知道她——咱们升入高中那一年她全校第二,和徐立言就差0.5分,而且高中每次考试都是稳居前三的啊。”
周知意回想起来她之前去光荣榜前看徐立言的时侯有听见旁人讨论。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是周知意记不起来她的样子。
周知意只当是自己的心思全都放在徐立言身上,没有过多注意她。
“啊这么一说确实有一些印象了——”她答道。
“哎哎凌晨……”
周知意只觉得自己面前窜过去一个影子,随后张弛就对着那个影子叫道,“你们班三千是谁啊?”
凌晨听见张弛的话,放缓自己的速度回到他们面前道,“陈明安啊。”
“不是,我说女子三千。”
凌晨看着面前三人好奇的眼神挠了挠头,“我不清楚啊,那天是裴澜姐帮我报上去的,当时凌老师找我,我就拜托裴澜姐帮忙,后来就忘记问了。”
“你这体育委员当的,过几天就秋运会了,你连选手都不清楚。”张弛笑着调侃他。
徐立言也笑,“快快,去问问你裴澜姐,满足一下哥们的好奇心。”
“行,那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问问。”
凌晨对着他们二人的调侃倒也不恼,好脾气的应下来之后回到教室去问裴澜。
“你还别说,”张弛道,“我真挺好奇2班是哪个姐姐能抗下这个重任。”
“怎么,到时候你为她加油啊?”
“我,一班谁不知道我是荆棘主义啊。”
“我真去你*的……”徐立言一幅倒牙的模样,旁边的周阔也转过身去不欲看他,看的周知意想笑极了。
“干嘛啊干嘛,你们一个两个这是什么表情?”
徐立言对着他掀了个白眼,想要继续怼他,可是还没来得及张口凌晨就面色不好的从2班出来,走到他们面前几次欲言又止。
周阔看他的脸色也在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面上开始逐渐凝重。
周知意转过去笑着问他,“所以我们班到底是谁啊?”
凌晨抬眼看了看她,一咬牙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着她小声嗫嚅道,“周姐,是明月。”
阳台上的四个人瞬间表演了变脸,一个都笑不出来了。
周阔眼瞅着自己的担忧成真,一个眼神看向凌晨,出声确认道,“明月?”
凌晨显然也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虽然此刻一脸状况之外,但还是对着他的话点点头肯定道:“对,裴澜姐说是明月。”
话音未落就被瞬间黑了脸的周知意打断了,“她刚回来,怎么跑?”
徐立言第一次见周知意如此的火大,整个人根本不似平常温婉活泼,倒是让他开了眼界。
但是情有可原,如果被说出来的名字是周知意的话,那徐立言估计自己会比她现在这样暴躁百十倍也说不定。
“你告诉我她怎么跑?拿命去跑吗?”
“周姐,你冷静一点……”凌晨看着她道。
“凌晨,”周阔也在此刻出声,“明月这个身体情况跑不了,她刚大病初愈,身体承受不了这个运动量。”
“去找顾徐老师,趁现在还有时间,抓紧换人。”周阔不容置疑的声音里写满了强硬。
三个人站在一起形成一幅对峙模样,只不过是周阔和周知意面上的决绝让人心悸。
涉及到明月,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
争吵的声音惊动了走廊外的风,自然也惊动了教室内的明月。
“怎么了?”明月出来看着他们沉肃的面容,轻声询问道,“一个个这么严肃,像是生气一样”。
可不生气吗?张弛看着明月心想,这何止是生气啊,月姐你不知道这俩人为了你都能把西琅炸了。
“没事,回教室写你的笔记去。”周知意下意识的对她道。
自家白菜心地善良,集体荣誉感和责任感也强,三千这件事情一看就知道是裴澜在自家白菜烧的神志不清的时候问的。
这件事情她要是知道了,为了集体荣誉和顾徐,她一定会跑的,是以此刻周知意下意识的瞒着她。
明月一脸不相信,眼神看向周阔问道,“到底怎么了?”
周阔定睛看她,在周知意对着他不停的摇头的情况下,内心一番激烈挣扎之后还是选择将事情对着她全盘托出:“明月,我问你……”
周阔话语里写着沉吟,他害怕自己说出来之后明月会硬撑到底,旧病复发。
但是这终究是明月的事情,无论如何选择权都在她手上。
明月对着他点点头,眼睛盯着周阔轻声道,“嗯……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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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浮云卷霭(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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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觉得自从自己答应了跑三千之后周遭就陷入了沉默,周阔还好,他本身就不怎么说话,只是荆棘和周知意那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看的她难受极了。
终于在第八百次之后明月转过身去看着二人道:“你们两个究竟想说什么啊?”
荆棘叹了口气,对着明月欲言又止。
周知意沉默一下,忽然一拍桌子,嘴里冒出来一句脏话,“他妈的,”她说完一幅豁出去的模样拉着明月就要向外走,“走,我们去找大道,去找他改名单,我替你跑。”
“不行!”明月和徐立言的声音一同响起,话音一落,二人同时愣住。
明月看着徐立言垂下的眼神,才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还没等她细想,下一秒就听他道,“西琅有规定不能临时换人,只能参赛人员互换。”
“这怎么换啊?”周知意此刻太过心急,显然也忘了避着他这件事情了,转过头去看着徐立言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有明确医嘱不能剧烈运动,这也不行吗?”
“你也有,你之前上体育课从来就没跑过。”徐立言看着她的眼睛在心里补充道。
明明是一片紧张,站在旁边的荆棘却不知为何,看着自己手机刚刚收到的信息松了一口气。
明月还在执拗,“哎呀知意,冷静点,没事的。到时候我跑慢点不就是了?”
“是什么是?”一道不客气的声音插进来径直反驳她,“西琅一中四百米的操场,三千米跑下来要七圈半,明月,我看你真是不想要命了。”
狄雪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放进校服外套里,从后排径直向前走到她的座位停住。
周知意看着和她不怎么对付的狄雪,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二人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对着明月一起开炮:“我觉得她说的对。”
这话一出换来了狄雪一个轻微白眼,她在周知意即将按耐不住攥起的拳头的时候及时出声道出自己的来意:
“和我换,你去跑女子八百,我来跑三千。”
“不用了吧……”
“你话怎么那么多?我不是看你的原因,换做是谁我都要和她换,”狄雪俯下身来,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紧盯着她道,“孟然要回来了。”
“卧槽???”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张弛和徐立言此刻同时爆发出来一阵国粹。
周阔显然在状况之外,转头看向他们两个,徐立言附到他耳边道:“周哥,我然姐履历太过牛逼,一时半会我也讲不清楚,你就记住在她和申教练面前千万不能那么拽。”
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一样顿了顿,随即晃晃脑袋道,“否则她分分钟让你怀疑人生。”
张弛在旁边凑过来补刀:“只要她想,她能拉爆西琅,哦不,整个省内随便一个体育生。”
“有意思。”周阔转着笔,看着前面的明月想了许久之后,对着狄雪点头,和狄雪成功的互换项目,心中暗自也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周阔的担心不少于任何一个人,甚至要比他们加起来的综合还要多,他只是习惯自己担着,不说罢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生和明月交待好八百的事情之后转而对着荆棘道,“第一我就提前预定了,到时候那你可不要哭。”
荆棘显然不把她的挑衅放心上,依旧温温柔柔的对着她笑,“拭目以待。”
时间未到,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四目相对,火花一触即发的时候,荆棘却是在明月和周知意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来了一个wink,一闪即逝。
狄雪也像是达到了什么目的一般嘴角扬起一抹轻微的笑,心情极好的对着她们道,“走了,汛哥儿布置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明月和周知意点点头,荆棘在旁边和她说拜拜。
狄雪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处事极其干脆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明月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从三千到了八百,凌汛就开始上课了,进来之后还调侃了她一下,说她这几天不在,周某人每天都对着学校大门望眼欲穿的。
话音一落周阔就抬起眼睛看着凌汛在讲台上呲着八颗大牙冲着他笑,生怕他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旁边的徐立言和张弛已经被凌汛这一出搞得要笑疯了,要不怎么说他是凭借一己之力和整个高中达到同频的人呢?
徐立言和张弛忽略自己身旁投来的冰冷眼神,极其不怕死的冲着他狂竖大拇指表达自己的敬佩。
这个男人是懂一语双关的。
前排的周知意和荆棘也听出来了弦外之音,疯狂想笑,但她们俩不能向身后那两个人笑得那么张狂,再加上明月脸逐渐红了起来,周知意正笑得开心呢荆棘在旁边一戳她,她咳嗽两下之后赶忙出声打圆场:
“凌老师,课下没少看监控吧,这都被你发现了?”
凌汛:“嘿嘿,嘿”
凌汛笑得有所收敛的样子更令人捧腹了。
周阔看着他那一脸的阳光极其不爽,放下笔在桌洞里抽出来了这几年的物理奥赛题,他拿着那个赵遥发过来的据说难道堪称变态的习题合集翻了翻,然后将那本合集的答案抽走放到桌上,身体向后一倚,十指相交放到习题上面,抬起头面带微笑的看向凌汛。
这是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看起来略微有些张扬,他的骨节和下午溜进教室的阳光向应和,凌汛自讲台上向下望去,只觉得周阔整个人都像是嵌上了淡淡的鎏金。
凌汛的右眼角莫名的跳了。
果然那一节课周阔都没有干别的事情,就那样神色淡淡的听自己讲课,一双眼睛盯得凌汛颇有些如履薄冰的意味,生怕自己哪里出错。
好在一切都好,只是过程并没有那么愉快就是了。
凌汛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刚响起下课铃,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自己的水杯就听见周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凌老师,可以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凌汛看着他手里的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笑着咬牙道,“可以啊……”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的话,凌汛发誓,他绝对不会再去说那句调侃他的玩笑话!!
这一个硬撑下来的可以直接让他熬了两三个星期,睡眠严重不足,连开早会都险些睡过去的程度,被张星光追着问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西琅一中对于运动会特别重视,光是一个简单的开幕式就举行了将近两个小时,无论是在高中哪个年级都要来参加,当然,高三在开幕式后有自由选择去留的权力。
明月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但她确实是第一次作为选手出席运动会,她跟着女子八百的方队在台下走过的时候,理化2班在周知意和凌晨的带领之下齐声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引得四周纷纷侧目。
顾徐最近一直在忙着英语演讲比赛的事情,她是英语教研组的组长,总想着通过各种方式去激发学生们学习英语的兴趣,这不,她刚刚联系到北城大学的人,想要请他们作为评委前来出席。
还未敲定这个事宜,她就听见了自己班的学生高呼明月的名字,紧接着就看见明月半捂着通红的脸从自己面前过去,顾徐扶了一下自己的无框眼镜,看着方队前面举着的牌子上写的女子八百四个大字面容一瞬间变得极其严肃。
“班长?陈明安在哪?”
顾徐转过去对着自己身后的班级喊道:“还有体委,一块过来。”
“来了老师,”陈明安拨开身后的人群向前边走边应,他到顾徐身边和凌晨一同站定,二人心里揣着些许不安对视,陈明安率先开口道,“您找我们?”
顾徐压着心里的火气问:“我们班的女子八百是明月?”
陈明安看向凌晨,凌晨对着她点点头,“是的老师。”
“简直胡闹!!!”顾徐对着他们低声斥道:“她刚刚出院没多久你让她去跑八百?你报名单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凌晨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垂下去了自己的头。
“老师,不怪凌晨,是我问的明月。”
裴澜从最开始顾徐叫他们的时候注意力就全在这边,看到此刻顾徐的反应还有凌晨想要替她承担下来的责任,她再也忍不住,起身向前道,“当时我不知道明月在发烧,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
裴澜咬着自己的下唇,对着顾徐解释:“都怪我……”
顾徐深深的看了裴澜两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咬牙道:“现在说责任在谁都没有意义,我要的是以后都不许再发生这种情况,你们这些班委给我记住,我要的荣誉,是建立在你们每一个人都平安健康的基础之上,没有这个基础,所有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毫无意义。你们把这一点给我钉死在脑子里。”
说罢,她转身就走,踩着高跟鞋咚咚咚的走向主席台,三两步上去找了张星光要求他和校领导申请撤销明月跑八百的资格。
这个荣誉顾徐不要了。
她不需要逼着学生参加比赛来证明自己的班级多么优秀。
那些荣誉在学生健康面前,轻如鸿毛。
她要明月健康,不出分毫的闪失。
张星光和顾徐在主席台上面色沉重的说了一番之后,又转过身去和黎康宁校长说明情况,最终决定由黎康宁校长亲自去找明月和她解释撤销资格的缘由。
明月刚走完方队就被体育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她一推门进去就看见张星光和顾徐坐在办公室内的茶几旁边,而他们旁边坐着的赫然就是黎康宁——
因着对西琅一中进行到种种革新而饱受外界诟病谩骂的校长。
可明月看到他却是眼睛一亮,整个人的喜悦都多了两分。
虽是这样,但她还是极力克制自己不失态,有礼貌的向他们依次问好。
“明月啊,”黎康宁看着她笑,“你可是好久都没给我发邮件了,我等你的新作文都等得花谢了。”
明月对着他不好意思道,“我看您平常工作那么忙,怕打扰您。”
这还是个巧合,当年黎康宁邀请著名作家来给她们文学社开讲座讲文学创作,讲座结束后语文教研组的组长给她们布置一篇作文,要求写完之后发到他的邮箱。
明月早早写完,但教研组长却没收到这封邮件,他极其爱重明月这颗好苗子,心里对她抱有很多的期待,可他三等两等
26. 浮云卷霭(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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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刚回到场上,远处就过来了一队人。
为首的教练和穿着不同地区的体育生浩浩荡荡的往运动场这里走着,引得风雨操场里的人纷纷侧目向他们那边望去,而那些体育生感受到了操场内投来的眼神,面上没有表示,可是步伐却明显的不羁起来,有的甚至不停拨弄自己帅气的刘海,好不夸张。
明月看着这个情况,快步回到自己班级的区域拽着周知意道,“体育生进场了,孟然也和他们一起吗?”
周知意听到这话起身向那边望去,却没见到自己期盼的那个面孔,她转过身来对着明月摇头,“我没看到,要不我们去问问张弛?”
“好。”
她们一起向操场内侧走去,刚下楼台就看见张弛和周阔他们在一起,徐立言身上别了个选手牌,昭示着他将要在接下来的男子100米上出场。
明月没发觉周知意顿了一下的脚步,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他们身边,荆棘看她来,极其自然的挽上了她的手臂,却是对着她们道,“来来,快和咱们徐哥说声加油。”
明月看着徐立言想起来他在去年第一的战绩,对着他闭眼夸道,“徐哥加油冲!!”
“嗯。”徐立言一边漫不经心的应一边蹲下去系鞋带。
这边周知意还没反应过来明月就已经说完了,见张弛和荆棘她们都盯着自己,以为自己能说出来什么吉祥话,可是周知意脸红了半天,也只说出来一句附和似的加油。
徐立言系好自己的鞋带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徐立言的心情看起来极好,那双眼睛好似含着隐约的笑意。
“好。”他对着周知意道。
周知意让这声好蛊惑的脸红心跳的,直到他从跑道上下来都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男子100米比赛的时间太短还是她的心跳太长。
周知意觉得应该是前者。
她在明月和张弛的感叹声中被拉着向前,一眼就撞进那双明亮的眼睛,四目相对,慌忙移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明月在一阵雀跃之中问张弛孟然今天大约什么时候到。
张弛撸起来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表,又向前张望两下,面上也有些疑惑,“她和我说十点半,这也差不多了啊。”
话音未落,他们就看到风雨操场就进来一群人。
一个极有气质的女教练带着一队体育生向这边走来,“这边是西琅的风雨操场,你们这几天晚上可以在这里训练,设施什么的都是比较全的。”
张弛眼睛一亮,“来了。”他冲明月她们道,而后三两下跑到她身边,“申教练——”
申教练闻言转头,看见张弛逐渐停下步伐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也对着他调侃,“呦,张弛,好久不见啊。”
“嘿嘿,好久不见,队里可是经常念叨您呢。”
“哦?看来是王教练对你们这帮小崽子手下留情了啊,居然还有空念叨我?”
张弛不好意思的笑随着她这句话差点将在脸上,听她这话紧急转移话题,“孟然姐呢?”
笑话,一言不合就跑速耐,西琅校队的灭绝师太可不是随便乱叫的,再不转移话题才是自找苦吃。
申教练看着他的表情被逗笑了,“那丫头找地方拉伸去了,一进校门就没影了。”
“这样啊……”张弛对着她的话点点头,“估计她一会就回来了。”
“现在在跑女子100对吧?我记得下一个项目就是男子3000?”
“对,马上就是男子3000了。”张弛对着申教练答道。
“马上男子三千就开始了,她不回来可不行。”
申教练笑着转过身去看着自己后面的人,对着张弛扬头示意道,“呐,都为这个而来的。”
这是西琅一中的传统了,体育生通常都会跟着男子3000一起跑以此来测试一下自己日常的成绩,如果有人连普通生都跑不过,那是会被当作笑料来取笑一整年的。
张弛看着那一队摩拳擦掌、早有准备的体育生,不由得替周阔感到了一些压力,这么多专业的在,他一个业余的,能坚持下来就万岁。
张弛跟着申教练安排好那一队体育生之后向前走去。
路过跑道的时候,一个女生气喘吁吁的停在她们旁边,申教练见她这个样子,笑着对张弛说:“怎么西琅的跑操取消了吗?100米都开始喘气?”
她是西琅一中的特聘体育教师,国家级的教练,常年在外带着比赛,对校内情况了解的就没有那么及时。
张弛笑着回答她:“您还真别说,这跑操还真取消了。李校长从洛水学习回来之后,看着我们那种半死不活状态,立马就拍板决定咱们还是要走自己的教育模式。这不,领导商量之后决定最后一节课都改成了自习,主要就是让学生们去进行兴趣爱好培养和体育锻炼了。”
申教练笑:“那感情好啊。”
刚走没两步,一个略带嫌弃的声音在场边毫不收敛地响起,“你看,我就说女生不适合搞体育,看她跑的这样我都替她费劲。”
虽然他刻意压低声音,但是申教练和张弛还是听到了,前面的申教练停下来迈出的脚步,面色不愉地站在那里打开手机录音,张弛看着申教练的行为一脸疑惑。
“你行?”同队的一个男生笑着接话。
“别的我不说,最起码我比这些女的行,女体育生有一个拉一个,笑话,拉爆一个女体育生还不简单?”
张弛忍不住了,转过身去反驳,“唉我说——”
下一秒一个灰粉色的训练包从天而降,径直的砸到那一队人的中心,一个声音截住了他的话:“哥几个说什么呢?别藏着掖着啊,大声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张弛看见那个灰粉色训练包的时候就眼前一亮,又听到那个甜美却不腻人的声音,彻底确定了来人。
他抬头望去,一个半扎着头发的女生单手撑着从护栏上翻身跳下来,在一阵卧槽这女的谁啊的声音之中淡定的走到队伍之中捡起自己的包甩到肩上,看着申教练和张弛望过来的眼神,对着她们的方向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这声口哨震惊了在场的一众外来体育生,也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一个漂亮甜妹吹口哨,确实有些颠覆三观了。
孟然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淡然开口,“刚才说的什么?谁说的?重复一遍呗?”
刚刚开口的潘俊对女生练体育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屑,再加上对孟然刚才猖狂的动作极其不爽,此刻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娃娃脸的女生毫不客气的冲声开口道,“我,我说的。女的练体育就是不行,在场的有一个我拉爆一个。”
孟然看着他那不屑的眼神,非但没有生气,还笑意盈盈地对着他道,“哦~你说的啊。”
她笑了,对着潘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潘俊看着孟然态度突然的转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对着她硬气道,“潘俊。”
“好的潘俊,”孟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对着他点点头,目光看到了他身后的张弛,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再次出现。
潘俊眼看着这个女生在万众瞩目之下再次对着他露出一个笑。
可惜他不了解孟然,如果再多注意一些就会发现,那笑容实在不怀好意。
她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几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问道,“你们也这样觉得吗?”
在场的人因为身处西琅却因为说西琅校内女生的坏话被当场抓到逼问,尴尬的面面相觑。
你看看我,我往往你,谁都没有出声,但那眼神里分明就写着是。
孟然笑了,娃娃脸上显现出来两个酒窝,看着甜甜的,她对着一行人道,“行。”
又特意转向潘俊,一双眼睛紧盯着他,道:“潘俊,一会见。”
说完,她背起自己的训练包朝前走去,只是刚走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对着那一众注释着自己的眼神道,“还有你们,一会见。”
说完她背起自己的包,走到张弛面前冲他露出一个刚才同款笑容,吓得张弛连忙后退。
开玩笑,他们不了解这个祖宗的实力敢在她面前猖獗放大话,他还不了解吗?
他可不想被孟然按在地上摩擦。
孟然看张弛这个样子也被逗笑,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走到申教练面前挽起她的手臂道,“教练~”
声音里满是撒娇的意味。
申教练不理她,拿着自己的手机按下那个暂停键,对着她道,“听见了?”
“嗯。”孟然靠在她身上道。
“挺好,省得我再给你放一遍了。”
申教练转过身来看着她道,“自从你跟我训练以来,我都是放养你,没对你有过什么要求。”
“但是今天——”申教练话音一转,握着自己的拳头指向潘俊那一行人,对着孟然面色严肃道,
“我要求你拉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孟然看着申教练第一次如此严肃的面容,顺势放下了挽着她的手,回过头去睨了那群人一眼,而后不屑的嘘声,转过身去对着申教练爽朗笑道:
“没问题申姐,今天就让我来教他们做人,誓要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周阔和徐立言领完男子3000的号码牌刚走到主席团旁边,就亲眼目睹了这个场面,徐立言再旁边双手环胸,看着那几个陌生的体育生露出了一股同情的眼神。
周阔对着那个半扎头发的娃娃脸女生扬扬头,“那就是孟然?”
徐立言点头,“不像吧?看起来就像个甜妹对不对?”
周阔听着徐立言的话表示同意,“是看不出来。”
“假象,可别被她这幅皮囊给骗了,还甜妹?”
他摇头嗤笑,“在体育竞技场上,这个所谓的甜妹差点逼得张弛跪下叫爹。”
“哦?”周阔的尾音扬了扬,对他的话来了兴趣。
“张弛体育生这个你知道,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不信邪,跑去找孟然打赌,谁输了谁叫爹,并且以后都给对方当小弟,那个时候张弛在一中体育拔尖,依旧被她按在地上摩擦……”
徐立言说着说着起了个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他发自内心的为那几个体育生祷告了一秒,转过头去对周阔道:“周哥,咱不和她比,全力以赴就行。”
周阔听他这明显安慰的话对着他轻微的笑了一下,“嗯。”
不得不说,他更好奇了。
谈笑风生间已然轮到他们上场,林源和林夏站在最高点俯瞰整个风雨操场,刚审批下来的最新的设备停在旁边,西朗一中的无人机社团准备就绪。
在跑前五分钟的准备时间里他看着明月她们几个对着孟然那叫一个热情,那些女生的眼睛恨不得都贴在孟然身上。
明月的注意力甚至都不在自己身上,周阔觉得,这是他第一次看一个女生那么不顺眼。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不仅仅是明月和周知意的目光在孟然身上,高二一班,二班,甚至整个操场大部分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女生,轮到她上场以后,在她脱外套的那一瞬间场上空前吵杂,甚至操场的人都比之前多了起来。
一片感叹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叫的她的名字,“孟然——”
一声声孟然此起彼伏,到最后竟然达到了空前的统一,一声声叠加在一起,像是应援一般的浪潮袭来。
周知意看着这个场面转身对明月大声道,“我孟姐的排面依旧不减啊——”
“对——”明月也大声答道,却是突然转身向跑道那边跑去,周知意朝那边望去,只见周阔此刻在那里候场。
她看着明月飞奔过去的身影,意识到了她是想要亲口对周阔说加油。
明月所在的站台距离周阔本来就不远,此刻一下就到了他的身边,一片喧闹之中,明月站在周阔的身边,示意他弯下腰来,对着他道,“周阔,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周阔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眸,对着她笑,“好。”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另一个人欢呼的时候,她跨越人海走到他身边,为他献上自己最诚挚的祝愿。
明月为周阔而来。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天都更加明媚了一些,像是春分。
不得不说,西琅一中是懂得配乐的,如果说上课铃是《献给爱丽丝》这一点证明不够充分的话,那么从男子3000鸣枪起跑的那一刻放的《wake》就是最好的证明。
前奏响起,近十架无人机随着音乐升空,四方分散开来,一场盛大的青春在这振奋的音乐声中拉开了序幕。
“At break of day in hope with rise”
周阔和在场的所有人同时起跑,他在第二跑道上,和第四跑道上的孟然一起发力,夺得先机。
“We speak your name we lift our eyes ”
一班的同学疯狂呼喊着周阔的名字,在满场的孟然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Tune our hurts into your beats”
“Where we walk there you''ll be ”
后面不断有人开始超越,想要在第一圈赶超他们,周阔和孟然毫不在意,任由他们赶超,场上的欢呼依旧热烈,骄阳之下,逐渐有汗意萌生。
“With fire in our eyes our lives a-light ”
“You love untamed its blazing out”
潘俊和他的队友在第二圈的时候略微超过孟然,对着她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孟然看着他们的身影丝毫没有动怒,只是依旧保持步伐,紧咬在他们后面不放,在场的欢呼声一阵比一阵大。
“The streets will glow forever bright”
“You glory''s breaking through the night”
站在至高点操控无人机的林夏看见自己好友的节奏变了,转过头去对着其他人道:“3号4号机左看台,6号着重外市体育生,78910认准之前分配好的比赛号码牌,务必拍下来清晰影像留给大家做纪念。”
林夏的任务只有一个,跟着孟然,拍下来西琅一中今年的年度纪录片素材。
孟然看着紧跟在自己旁边的周阔,感觉出来了这人也是极有耐力的一把好手,她看着前面潘俊的身影沉了眼眸,戏耍人的手段她已经玩够了,接下来就要开始动真格的了。
“You will never fade away your love is here to stay ”
“
27. 浮云卷霭(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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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阔刚刚来到明月的身边,由于剧烈运动,他整个人都泛着红,还没等他把气捋顺呢这边徐立言拽着张弛就跑来了。
他们二人冲到周阔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下,“周哥——”
张弛激动的脸色泛红,一双手臂上青筋暴起,直到他停到周阔面前还一脸不可置信,双手滑上自己的寸头,极其兴奋地感叹,“卧槽你居然差点跑赢孟然?”
徐立言显然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罕见的没有反驳张弛,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只听他如梦似幻道,“周哥,是我小瞧你……”
周阔看着他们二人的反应,再联想刚刚的场景,只觉得他们对于孟然的追捧吹嘘一点也不夸张。
她是真的有这个实力的。
周阔根本不记得自己上次这么拼命是因为什么了。
刚刚在体育场上第五圈的时候他的体力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刚想按照自己的节奏跑完接下来的两圈半的时候,孟然突然转头让他跟紧.
那个时候他以为这也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所以后来孟然径直加速的时候,冲击的不仅仅只是场下的观众,更多的是和她并排的周阔。
周阔是根本没想到孟然还能加速。他对自己的水平心中有数,不谦虚的讲,他甚至可以和体育生比肩,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孟然这样的,仿佛完全不知道疲惫一般,仿佛她的体力永远充沛,刚刚那些对她来说只是个简单的热身。
周阔承认,他的好胜心那一刻被孟然成功的挑起来了——他从小和赵遥他们一起在军区大院长大,小时候没少跟着自家老爷子去训练,虽然这些年来有所松懈,但也还是每天坚持锻炼,体能也不是盖的。
可他被孟然逼到了这个份上,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想着赢。
是以他咬着牙跑完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孟然真的很强。
术业有专攻这话一点都不假。
这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被逼到这个份上,所有的游刃有余都荡然无存,一心只想要赢。
周阔此时歇了过来,面色渐缓,他对着徐立言他们摇头谦虚道,“没有,侥幸罢了。”
“可不是侥幸啊,”周阔话音刚落,荆棘挽着孟然就从旁边过来了,孟然拉着荆棘那双细嫩修长的手道,“这么谦虚干什么?”
孟然声音甜甜的,却是带着一些爽朗意味,“近三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跟上我的人。”
荆棘看着这话一出旁边的张弛面如土色,和孟然对视一下径直笑开了,显然他们都想到了当初体育场上张弛被孟然按在地下摩擦的场面。
徐立言在旁边道对着孟然道,“来来孟姐,介绍一下这位实力和你旗鼓相当的大帅哥,周阔,海阔凭鱼跃的阔。”
说罢,他转头又看向周阔,对着他道,“孟然,看着甜妹实则拽姐一个,一言不合纷纷体育场上拉爆你,名字也好记,孟浩然记得吧?孟浩然没有中间那个浩字。”
“不是徐立言,哪有你这样介绍人的?神他妈孟浩然没有浩。”
孟然一边吐槽一边对着周阔转身挥手,热情道,“你好,空降第一,久仰大名。”
周阔对着她点点头,回应道,“你好。”
孟然听着周阔礼貌的回应,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下意识想要逗逗他,只见她对着周阔身旁站着的明月径直开口道,“明儿宝贝,眼光不错,你男朋友很强。”
明月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看着孟然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她下意识张口道,“不是……孟然你别乱说,我们没有……”
旁边张弛和徐立言看着孟然勇猛的表现,垂着的手偷偷的给她竖起来了大拇指,不愧是第一拽姐,真的什么都敢说,但他俩碍于明面上周阔丢来的眼神,努力的向下压着不自觉翘起来的嘴角。
谁懂啊,这种大家都知道对方双向暗恋还不能说破的感觉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周阔看着明月红起来的脸,也跟着她的话看向孟然解释道,“暂时还不是。”
孟然看看明月,再看看周阔,又转头看了看憋笑的徐立言和张弛,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哦~”
有情人之间的小把戏罢了,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弦外之音,暂时还不是,那就是有一天迟早都要是,啧啧啧,陷入爱情的人真的无法无天。
孟然在心里吐槽道。
“荆棘和明儿宝贝下午的项目准备好了吗?我记得你们都是女子3000?”孟然看着她们两个问道。
“我是3000,月儿刚刚出院,原定的3000来着,后来狄雪和她换成了800米。”荆棘道。
孟然原本散漫的身形不知为何突然一怔,而后迅速恢复正常,旁人看不出来,牵着她的手的荆棘可是一清二楚。
“这样啊,那我到时候看看,如果教练没有别的安排的情况下,我就来陪你们一起跑。”
“行。”明月看着孟然刚刚半扎上的头发点头,她的目光盯着孟然,看着她继续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帅气的发型和甜美的面容二者毫不相冲,反而极其扎眼,让人从她身上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这边热火朝天的聊着,周知意那边也没闲着。
由于她体育课上很多的体育活动因为身体缘故都做不了,要经常和体育老师请假,一来二去,体育组的人对这个小姑娘都熟络起来。
这不,她刚刚和荆棘凑一块还没说两句话,刚为孟然欢呼了没两下,就让站在一旁的体育老师看见了,下一秒直接把她拉到体育组来核对下午出场的名单。
当然,倒霉蛋不止她一个人,一同前来的还有班里的狄雪。
周知意和狄雪这二人天生就有些气场不和,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偏生还都是要强的那种,谁都不可能让步,谁也不服谁,只是明着面上从未戳破罢了。
周知意拿着下午要参加女子3000的名单,从头到尾极其认真的核对着,从一班的荆棘到十二班的简芳雅,挨个不落。
只是核对着核对着,周知意就发觉出来了有些不对劲——
当初狄雪信誓旦旦的要和明月换项目的理由周知意记得一清二楚,她说是因为孟然回来了。
孟然和狄雪之
28. 浮云卷霭(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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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琅运动会第一天上午的项目到这基本上就已经结束了,还有一个跳高,但是周阔他们一群人都不擅长这个,于是大家都没报名,接下来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们几个等周知意从体育组回来之后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去了昭阳餐厅三楼,几个人凑在一起吃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周阔打完饭回来就见明月面前的餐盘里的食物少得可怜,他在明月对面坐下,看着她低声问,“怎么买这么少,饭卡没钱了吗?”
说着他伸出手去将自己的饭卡极其自然的递给她。
明月看着周阔的举动,又感动又好笑的,她对着周阔出声解释道,“不是啊,是我饭量比较小,买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
“这样啊。”周阔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旁边的周知意看着他俩面色复杂,拜托,你们俩就一起简单的吃个饭,干嘛不停的冒粉红泡泡啊。
徐立言看着她复杂的面色想笑,但是又怕自己笑出声了她会不好意思,于是就硬装出来一幅冷脸,看的张弛一阵白眼。
演技真差,谁家好人冷脸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全是笑意?
徐立言看着周知意盘子里也是清一色的素菜,偷偷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正在买饭的荆棘发信息,窗口排队的荆棘看着徐立言发来的短信,又看着他转过身来看着自己,那口型一看就是拜托。
别拜托了,荆棘心想,我拜托你们,下次放我一马。
她笑着对阿姨说再多加一份鸡腿和红烧狮子头,路过徐立言的时候看了他一下,而后端着盘子在周知意身边落座。
“知意,”荆棘面色为难的看着周知意,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对着她道,“刚刚老师给我发来信息让我保持体重,这周要上称了。可是我刚刚买了这些……”
美人蹙眉,我见犹怜,周知意就是一个颜控,哪里能抵抗的了这些?
于是被荆棘连忽悠带拐骗,稀里糊涂就让把她盘子里的东西转移到了自己的餐盘里。
荆棘看着周知意乖乖吃饭,丝毫没注意自己,这才敢松了口气,她摸出来自己的手机,打开徐立言的对话框干脆利落的打下来“下次自己来!!!”这几个大字毫不犹豫的点击发送。
徐立言不看自己的手机也知道她说的什么,对着她笑嘻嘻的,顾左右而言他。
孟然看着这个场面也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好家伙,合着这个桌上都是成双成对的,就她自己可怜呗?
但是她也只是这样想想,没别的意思。
他们几个旧友分别已久,再加上新朋在侧,免不得有好多的话要讲。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几个人凑在一起过了一个中午,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的起来,看似平凡的一天,在这个好晴的午后 ,却也是闪着特别的光辉的。
次日下午也是个晴天,四点的时候日光终于没有那么强盛,女子三千米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荆棘和狄雪的号码牌是连在一起的,二人之前一起换衣服的时候方才显现端倪。
和明月换项目从来就不是心血来潮随便胡乱说了一个借口,是因为狄雪感恩在心,而她的好朋友荆棘也对她开了口,孟然也是真的要来。
荆棘看着狄雪神色自若的换衣服,对着她道,“一会孟然可能要来。”
“嗯,我知道。”狄雪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松了的鞋带,蹲下身去打了一个死结。
细看看,那双手在隐秘颤抖。
她面上云淡风轻的,可是手中系鞋带的力度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在假装不在意,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她在紧张。
紧张什么呢?
狄雪心想,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不过就是昔日队友重见,又不是同台竞技一决高下,就只是队友,又不是爱人,自己在紧张什么呢?
狄雪在原地停留了两秒,随即笑着摇摇头。
荆棘看着狄雪这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也叹了口气,对着她说道,“走吧,一会不要让我。”
“嗯,不会让你的。”狄雪看着荆棘道,“这几年哪次让着你了?”
荆棘也笑,“那确实没有。”
荆棘和狄雪的相识已久,二人是从一场马拉松上认识的,当时她和狄雪报名了同一场半马,跑完之后就成了朋友,然后在狄雪的介绍之下认识了孟然,再然后,眼见着她们二人渐行渐远。
啧,谁看了不说一句该死的命运呢?
在准备之前,张弛和徐立言跑过来给荆棘加油,周知意却是拉着明月径直走向了狄雪,只见她一脸别扭的对狄雪说,“加油。”
说完又觉得不够郑重一样的继续补充道,“我相信你行的。”
狄雪看着周知意因为被两句话憋得通红的面容,觉得她也没有之前那样令人不爽,相反,这样别别扭扭的样子还怪可爱,她点头接住周知意的话,“好。”
今天西琅的配乐组没有放《Wake》了,场下的观众刚以为今天不会放音乐,《Unstoppable》紧接着响了起来,下一秒西琅一中风雨操场内呼声响起,只不过大部分都在喊着荆棘。
“I''ll smile I know what it takes to fool this town ”
“I''ll do it''ll the sun goes down and all through the night time.”
鸣枪之后,十二人同时起跑。
她们并没有男子3000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呢,场上甚至极其平和,荆棘和狄雪还有另一个女体育生率先夺得了先机。
“Oh yeah oh yeah I''ll tell you what you wanna hear”
Keep my sunglasses on while I shed a tear
It''s never the right time yeah yeah
周知意在跑道下拉着明月为她们加油,手里拿着从张弛那里抢来的喇叭,扯着喉咙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十二班的简芳雅,也就是另一个女体育生冲在了荆棘和狄雪的前面,周知意对简芳雅略有耳闻,却了解的并不深入,她只知道狄雪半路退出校队的时候,简芳雅还没有下定决心学体育。
I put my armor on show you how strong I am
I put my armor on I''ll show you that I am
她和荆棘对视一眼,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跑,3000米对于一些文化生来说太长,对她们来说却是刚好。
I''m unstoppable
I''m a Porsche with no brakes
场上的气氛逐渐胶着,开始两级分化起来,她们一同发力,超过了简芳雅,主席台上响彻西琅的隐约在这个时候到达了高潮,荆棘和狄雪开始了真正的比拼,场下的人看着这个形式再度沸腾起来。
I''m invincible
一个是西琅的文艺女神,一举一动皆是风姿绰约。另一个是西琅一中体育界大佬级别的人物,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两个人本身就很传奇,这下放到一起,众人自然是想看个高下的。
Yeah I win every single game
只见场上的荆棘超过狄雪,红着脸向前跑去,背后的衣衫隐隐被身上出的汗水浸湿,张弛在跑道旁边跟着荆棘的步伐,指挥她调整呼吸,等到荆棘的呼吸调整过来之后就在她的身边陪跑,偶尔会出声说上那么两句话。
狄雪在场上紧咬住荆棘不放,二人不相上下,一时分不清楚谁更厉害一些。
I''m so powerful
明月的眼睛正跟着狄雪跑呢就听见场下一阵惊呼,旁边的周知意也欢呼起来,不停地说着孟然来了。
明月往跑道上定睛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极其轻盈地跟在狄雪身边,略微卷起来的头发随着她的步伐摇晃,一张甜美的脸上带着略微的笑容,不是孟然还能有谁?
I don''t need batteries to play
狄雪正在专心跑的时候听见了场下的哗然,只是此刻她没有经历去分神,她刚想要收回自己的注意力,下一秒,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耳边,“腿再迈开一点,手臂甩起来,大步向前跑。”
I''m so confident yeah I''m unstoppable today
她向来甜美的声音此刻充满了严肃,“狄雪,加速。”
狄雪听见这个声音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身体下意识的按照她的话去做,步伐迈的更大,手臂也比之前甩得要开。
狄雪看着自己和荆棘擦肩而过,随即超越荆棘向前跑去,她面前的跑道上已经是别的选手,狄雪成功的套了她们的圈,率先拿到了优势。
Unstoppable today unstoppable today
Unstoppable today I''m unstoppable today
Break down only alone I will cry out loud
You''ll never see what''s hiding out
“跑快点,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孟然再场下绕过张弛跟上狄雪的步伐,对着她大声道。
Hiding out deep down yeah yeah
“狄雪,”孟然在场下也认真了起来,她三两下超过了狄雪,对着她极其认真道,“跟上我。”
那声音里竟然有一丝的恳求。
场下的激烈欢呼和下午吹来的热风,狄雪在此刻已经感受不到了。她心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跑快一些。
I know I''ve heard that to let your feelings show
孟然现在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跑这场比赛,三年来前的遗憾狄雪不想让它再今天重演,这一次命运垂怜,她心里再无其他了,她只想要继续跑下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要赢。
她想要继续和她在一起。
It''s the only way to make friendships grow
说着,她尽全力,向前跑去,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比起来全胜时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月看着孟然上场带着狄雪跑比赛,不由得站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看着孟然的所作所为极其惊诧,她亲自下场带着体育生跑比赛,这意味着今天的狄雪必须突破自己原有的可能性,一旦狄雪跟上了孟然的速度,那就意味着今天会有新神降生。
卧槽,一个周阔带给她们的冲击还不够,现在狄雪又要再来一遍?今年西琅运动会怎么遍地神仙打架,诸神再临?
But I''m too afraid now yeah yeah
场上的狄雪和孟然丝毫不知道下面在讨论的都是什么,狄雪只能听见极其振奋的鼓点顺着孟然的声音一起传入自己的脑海,跑快一些,跑快一些。
回到她身边。
明月和周知意看着狄雪和孟然从二班所在的看台之前风一般的绕过,不由得更加振奋了起来,
“狄雪——”明月大声道。
I put my armor on show you how strong I am
“加油狄雪——”周知意在旁边嗓音嘶哑道,“加油,跟紧孟然——”
场上的狄雪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她此刻只是机械性的抬腿跨步,像一个写好的程序一样一刻都不敢停,孟然在旁边对着她吼,“如果你还有一点想要再回到省队,再去到国家队的话,就给我再快一点。”
孟然在心里想:“如果,你还想要我们有个未来,那就给我快一点。”
“拜托你,快一点。”
因为她没有理由继续支撑她再独自走过一年又一年了。
离开她的那段时光,每一份每一秒,孟然都过的极其煎熬。
I put my armor on I''ll show you that I am
“如果你想要一直和我比下去的话,那你他妈的就给我再加速,往死里给我加速。”
I''m unstoppable
“别害怕狄雪,大步的向前跑。”恍然间,她听见一个声音穿过时间的长河在她耳旁这样说道。
I''m a Porsche with no brakes
I''m invincible
Yeah I win every single game
我势不可挡。我会赢
场上的音乐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狄雪在这个高潮之中仿若回到
29. 浮云卷霭(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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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直到拿到自己号码牌的时候还没缓过来自己的激动。
她看着狄雪越跑越快,最后超越陪跑的孟然夺冠之后在赛道之上躬下身来失声痛哭,旁边的体育生一拥而上,将她拥在中间,而孟然看着这个场景,在旁边一边缓气一边笑。
在比赛结束之后的第一时间教练组就赶到了这边,情绪激动的众人看到这个场景纷纷队狄雪说了恭喜之后自动让路,而孟然跟在申教练旁边笑,“我说什么来着?”
申教练转过身去看着她,想起来她缠了自己将近两年的时间,指着她无奈摇头,“你啊你…”
她在漫天的呼声之中走到狄雪身边,环视了自己身后的教练组后看着她的眼睛道,“狄雪,愿意和我们谈谈吗?”
狄雪在这一瞬间却是看向申教练身后的孟然,再往后,是一脸兴奋的明月和周知意,刚刚竞技场上的声嘶力竭依然存留耳旁,她看着周围人期待的目光,缓缓的收起来眼中的泪,对着申教练道,“好。”
狄雪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会是一场非常严肃的谈话,并且不会轻易结束,于是她在离开之前走到明月身边,对着一脸兴奋的明月道:“一会加油。”
明月对着她点头,笑道:“我会的。”
狄雪伸出手来抱了抱她,她比明月高上那么一点,下巴恰巧抵在她的肩膀上。
在拥抱结束的时候,她在明月耳边轻声道,“明月,谢谢你。”
明月感到了自己肩膀上有泪。
她不说话,却伸手抚摸狄雪的背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那后边的蝴蝶骨呼之欲出。
狄雪起身之后看着旁边别扭的周知意,回想起来她刚刚在看台上为自己加油的疯狂举动也不由得笑,她走到旁边西琅提供物资的地方拿了瓶矿泉水回来,走到周知意面前递给她,“诺,”
她道:“喊那么大声,真不怕嗓子哑啊。”
周知意看着她出声调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去接那瓶水,“我乐意。”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一笑泯恩仇。
狄雪道:“那一会明月上场的时候,把我的那一份也喊出来。”
“好。”
此刻在场上的明月想起来刚刚的画面,看着场边的周知意拿着大喇叭蓄势待发,想起来周知意刚刚说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
“不能上场那我应援总行了吧?”
明月看着周知意心想,她居然真的这么认真,连小红旗都准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参加那个明星的见面会呢。
“明月,”刚刚从女子3000米赛场上下来的荆棘站在旁边叫她,她脸色通红,却还是一脸认真的对着她说,“尽力就好。”
“嗯!”明月认真的点头。
一直站在明月旁边的周阔也随着荆棘的话对着她道:“一会不要逞强,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停下来,好吗?”
明月看着周阔面上略微有些严肃的神情,对着他道,“好。”
她看着周阔笑,“你不要担心啦周阔。”
旁边响起来选手集合的声音,主席台上的同学也已经调试好了音响,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只等女子800米比赛鸣枪。
徐立言看着周阔眼里写着忧心伸出手排排他的肩膀,“不行你就陪她一起跑。”
周阔转头看了看他,却没说话。
远处的云霞成片的飘了过来,一片澄澈的蓝天逐渐的变得绚烂,预热般的呼声已经开始,各班为了场上的同学已经逐渐高呼,加油打气声不绝于耳。
他看着徐立言回到一班组织人高呼安和的名字,而周知意也遑不多让,理化二班的人达到了空前的团结,呼声震天之中,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西琅配乐组在枪响之后播放起了Rachel Platten的《Lone Ranger》,场下的同学听到这个歌转过身去笑侃,说跑步的时候放这个能直接跑出去亚洲。
而来西琅参观的体育生在见识到西琅的运动会之后已经不想说话了,早上的男子3000放《wake》,下午的女子3000米放《unstoppable》,到了傍晚的女子八百他们以为没有别的能开外挂的歌了,没想到他们放了《Lone Ranger》。
好的,谢谢,更难过自己为什么不是在西琅上学了呢。
Maybe I''m selfish call me see-through
But I''m debating if I really need to
明月的号码牌是一号,她在跑道的最内侧,也是在一众选手的最后面。裁判挥下旗帜,枪响的那一刻她起身奔出去,只见有人的速度比她更快,一股脑的冲到前面去,场下一片呼声,明月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Tie down to someone forever
Sure I get lonely sometimes
此时的光已经不再那么刺眼,明月看着自己面前疾驰而去的身影也奋力向前,周知意在站台上指挥着理化2班的人群,在全场逐渐振奋的呼声之中杀出重围。
Fill me up with fireworks and tell me I''m skinny
I could soak up the fire and the buzz that it gives me
云霞漫天,明月很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直到大家此刻都在看着她,她想要超越其他选手去到前面,可是却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本身就是大病初愈,再加上其他人都是已经提前好多天准备的基础之下,很快就被其他同学拉开差距,落到了最后一名,
Long nights stay up late
Drink the sky meditate
明月看着越来越大的差距抬步想追,可是双腿却像是灌了水泥一般,似有千斤重。
明月觉得身体逐渐开始不受控制,速度越来越缓慢,甚至难以呼吸,整个大脑意识也开始逐渐昏沉,她甚至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血液的流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变化都让她陌生无比。
她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要她停下来,但是现在看台上的人都在看着这场比赛,而她代表的是理化2班,她不能停下来。
Sometimes I get high
Sometimes I get low
But I''m calm as can be
她看着远处的人群挥舞着双臂,烟粉色云霞大片的弥漫在群青的天空,在天边占有一席之地,振奋的鼓点依旧在放,广播音响中放的歌也依旧振奋人心,她看着前方的跑道,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周知意看着明月落后半圈在跑道上跌跌撞撞的跑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她将自己手中的喇叭一把塞给旁边的陈明安,不顾他在身后的呼声,径直的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丢在座位上,从看台上向赛道跑去。
旁边原本吊儿郎当坐着喝水的徐立言看见这一幕旋即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瓶子,塑料瓶身迅速的瘪下去之后又重新膨胀,他将瓶盖拧死丢给张弛,“好好带着人给咱班姑娘打气。”
一旁欢呼的张弛闻言转身看他,“你干嘛去?”
徐立言伸手拽下来自己的校服外套丢给一脸疑惑的张弛,“打气。”
说罢,三两步走到看台旁边翻身下去,引起一阵侧目。
陈明安看着那两个转身向赛道旁跑去的身影,却被在跑道上的安和吸引了目光。
他盯着安和奔跑的身影有一会儿,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连上课都要带着口罩刻意沉默,而西琅校运会人山人海,她却愿意在这种场合之下出面。
这不像是安和的风格。
冥思苦想好久没有答案,陈明安索性起身走到张弛面前坐下:“张弛。”
张弛看着身边突然坐过来一个人也不惊诧,一边给安和加油一边问他:“呦,不在2班带着人给我们月姐加油,来找我玩?”
陈明安笑笑:“有个疑问来请您解答,好奇心驱使,非来不可。”
张弛哈哈大笑:“说吧,让我听听怎么回事。”
陈明安对着他真的忍不住疑惑了:“你是怎么说动安和的?她平常那么安静的一个人,居然也会主动去报名运动会?”
说到这张弛面上也很纳闷,他转过身来在一阵嘈杂声中对着陈明安的眼睛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没有说服她,我当时抓耳挠腮,刚准备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她主动来说自己可以。”
陈明安听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这样。
他笑了一声,又看向跑道那个疾驰的身影,声音里有几分自嘲,又含着无数心酸:“是啊,她为什么总是这样?”
有水汽轻轻漫上陈明安的眼睛,张弛听见他低声呢喃:“为什么别人不愿做的事情她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旁人也总是对她恶语相向,说她搞特权来的西琅,质疑凭什么只有她中考加了二十分。”
是啊,为什么呢安和?
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能保持初心?
张弛皱眉疑惑:“啊?她中考加了二十分?”
陈明安仰头望天,声音苦涩道:“是啊,二十分——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吗?她父亲是英烈,母亲因公殉职死后追授一等功,唯一的舅舅也在云城边境失联,至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而她隐姓埋名前来西琅求学——”
如果不是陈明安偶然在家里听到了这些话,那他就会和这个学校的每一个人一样在安和的刻意努力下忽视她,永远,永远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名叫安和的人。
张弛没能听见后半段话,陈明安也觉得太苦,没说出来。
又或是有其他隐情。
张弛沉默一会,看着陈明安那双流泪的眼睛陈述道:“可是,那些人心里应该清楚,就算她没有那二十分,她依旧是西琅的第二名——”
“是啊——”陈明安附和他的话:“这才是最让人难过的地方。”
那加分对她来说根本不是荣誉,而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疤。
陈明安不再说话了,他跟着张弛的目光将视线再次回归到跑道上,看着安和的背影沉默。
她什么都不肯说,他也不能说。
他只能沉默。
有鹰飞过西琅上空。
场上的气氛依旧焦灼,音乐里的鼓点也越来越密集,张弛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的好朋友们吸引住了。
In a room full of strangers
But oh my don''t try to get close
明月遥遥就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是周知意。
她缓慢的跑过一班看台的时候,周知意也脱了自己的衣服跟了过来,看样子是要和她一起跑完这一场比赛。
她看着周知意出现在自己身边,没过两步就脸色通红,一看就是岔了气,却还是不停的在给她加油,坚持要陪着她跑,远处好像是有人要即将撞线,新的胜利者也即将诞生,这一切都没有过去三分钟,可这一切也要结束了。
明月听着Rachel Platten的那首《Lone Ranger》,脑海里自动划过了歌词的意思。
I''m a lone ranger
我就是个独行侠
I''m a lion I''m a tiger
我是狮子,我是猛虎
I''m a caged bird I''m on fire
我是笼中鸟,是熊熊烈火
Got these paper wings but they don''t hold the air
拥有一对纸扎的翅膀,但是无法翱翔
Get so close to somebody but I don''t stay there
曾于某人十分亲近,但是我没有为他留下
Much less brave then I admit
我没有我说的那么勇敢
明月伸手拂去流到眼睛里的汗水,她在这一刻听着这首歌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勇敢无畏。
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报项目,阴差阳错,她不想让顾徐丢人,也不想让裴澜受到谴责,走投无路,她不得不上。
其实是不敢的。
Much more scared then they all think
我比他们说的还要恐惧
就像是歌词里说的那样,明月其实比自己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恐惧,虽然说最后一名比弃跑要光荣,可是她也很难接受大家看她的目光,更何况在她之前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么多人瞩目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默默无闻,她害怕失败之后大家失望的反应。
But I''m protecting thisan in my chest
但我仍保护我胸膛里那颗心
但是明月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无论是明成蹊的支持还是周知意跑下看台来陪跑,此刻陈明安返回场上组织人热切的呼喊她的名字给她加油打气,亦或者是顾徐在旁边投来的目光,她都知道她的坚持没有错,所以她也认了,即使是最后一名也认。
''Cause the blood sweat and tears
因为四溅的血泪和汗水
因为这个在世俗看起来最差的成绩是她拼了命才能跑出来的,因为在这一刻她在剧烈的窒息感下看着朦胧的一切,突然也觉得这是热烈的人生,这样的勇敢坚持,这样的挑战自己,是她之前的人生之中从未有过的。
是意外之喜。
They can make quite a mess
让我勇猛无比,势不可挡
明月彻底放下了自己心中的忧虑,这一刻她在场上恍若新生,整个人仿若褪去了所有的枷锁,那一瞬间涅槃重生。
她脑海中一直在叫嚣的声音被突生的意志击溃瞬间烟消云散,明月抬起头看向前面的跑道,前途一片坦荡,只等她来。
她努力抬起自己沉重的脚步向前奔去。
周知意本身体力不支,再加上明月的步伐突然就快了一些,她逐渐有些跟不上,只能在原地看着她的马尾一晃一晃的离自己远去。
她在原地喘着粗气,拼劲全力对着她喊道,“明月,加油——”
“你是最棒的——”
周知意看着明月逐渐跑远的身影不停地喘着粗气,刚一转过身去,就看见徐立言在她身后不远处,他没有看她,若无其事一般的走到她身边,对着她道,“陈明安让你回去组织人给明月加油呢。”
周知意脸色涨红,对着他愣了一下很快回神应道,“好。”
Open eyes open roof
Give me miles give me truth
明月听见了她的话,却来不及转身回应,赛程已然过半,部分人都已经跑到了终点,明月的体力在一个爆发之后再一次又耗尽的趋势,甚至因为刚刚跑的太猛,呼吸没有跟上步伐,出现了些许岔气的情况,正当她心想一切又要完蛋了的时候,一个声音横插了进来:
“不要着急,调整呼吸——”
Sometimes I get high
Sometimes I get low
明月一抬头,就见周阔在跑道下面的草坪上看着她道,“明月,跟着我的话调整呼吸——”
But I''m calm as can be
“呼气--”
周阔跟着明月步伐一起跑着,额前的发随着他的步伐颠簸,他转过身来眼神紧盯着她,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一片清亮。
台下一片哗然,呼声弱了下去,窃窃私语却扬然而起,有些好事者甚至直接吹起了口哨,整齐划一的看台上显得有些混乱。
But oh my don''t try to get close
“吸气——”
明月偶然听见的声音不由得让她的心乱了起来,可周阔却不为所动,一心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明月身上,他看着明月越来越乱的呼吸和不稳的步伐,再次出声对着她道:
“跟着我的步伐来,和我保持一个频率——”
''Cause baby I''m a lone ranger
“
30. 浮云卷霭(二十九)
《望明月》全本免费阅读
西琅一中要求开运动会的时候各班的班主任全程在场。
顾徐特意询问了陈明安,在得知今天上午没有理化2班的项目之后她对着陈明安交代了两句,随即起身离开。
她走之前去了理化3班,和好不容易抽空歇下来的张主任打了个招呼,让他帮忙照看一下。
张主任也知道顾徐最近忙着举办英语演讲比赛的事,看她最近为了丰富学生课余生活忙昏了头,也就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
顾徐踩着自己的高跟鞋头也不回的就走向了天玑主楼,一边走一边回邮件,她在北城大学任教的朋友档期有点对不上,顾徐正在积极和她沟通,力求寻找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
北城大学英语系在国内闻名,这帮孩子需要她这个朋友来帮忙拓宽一下眼界,是以此刻虽然艰难,但是顾徐依旧是不愿意退而求其次的。
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原本就空荡的天玑主楼此刻更加显得有些寂寥。
走到三楼的时候,顾徐鬼使神差的绕了个弯去了一趟理化2班,她从右边楼梯上来,到理化2 班几乎横亘了大半个长廊,窗外的风里带了些许的寒意,顾徐走到2班后门探头一瞧,果然不出她所料,还真有在室内学习的。
那身影瞧着像是裴澜,顾徐看着心里生出了点欣慰。
裴澜毕竟是第一个站出来要竞选班委的学生,再加上她的情况,顾徐心里清楚,她对于裴澜,多多少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顾徐没有出声打断她,放轻脚步,慢慢离开。
路过理化1班的时候,她看见1班的教室依旧有同学在场,顾徐路过前门的时候往里稍微探了一下头,看见那里边坐着凌汛。
他面前似乎摆着一张卷子,传出来的声音满是叹息,似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顾徐拿出来自己放到西装外套里的手机打算继续回那封写到一半的邮件,她不经意间抬眸偶然一瞥,看到那里面坐着低头听讲的学生像是荆棘。
恰巧她此刻抬眼看了过来,顾徐看着荆棘如远山一般的眉目,只觉得那里面夹杂着淡淡的愁。
浩渺烟波遮不住。
顾徐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向前走,离开了三楼,她步伐开始逐渐增大,像是没有了顾虑一般。
只是她走到四楼却莫名的停住了,手机上的打着的邮件不小心退了出来,再次点回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之前写好的内容了,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在原地停了两秒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
只见她走到理化1班门口,站在前门那儿敲了敲门,对着里面露出一个笑:“凌老师?”
顾徐看着凌汛抬眼望过来,笑着道,“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说刚刚在风雨操场怎么没看见你。”
凌汛面上仿佛有一丝的惊讶,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但还是接住她抛来的话,笑道,“顾老师?”
他指着卷子,对着顾徐状若头痛道,“嗐,这不,趁大家都在放松,抓紧时间给荆棘开个小灶,她最近物理掉队特严重,她爸妈很生气,一直给我打电话呢……”
顾徐看着他也笑,“巧了不是,我也特意来找这丫头呢。”
“啊……”凌汛听见她这话,在原地迟疑了一下,顾徐看着他的反应道,“那等你们结束之后让荆棘来我办公室吧。”
凌汛看着她笑着点头,同意道,“好,我这边很快就结束了。”
“那行,我先去忙别的事。”
说罢,她转头看着荆棘面色严肃道:“荆棘,好好跟着凌老师学,我在办公室等你。”
荆棘看着顾徐的眼睛,对她点点头,她似乎很少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眼眶都有些红。
“老师再见。”荆棘对着转身离开的顾徐道。
她收回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试卷,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注意力,旁边的凌汛笑着敲敲桌子,给她指了指题目,对着她道,“听见了?认真听。”
荆棘敛下眉目,在心里闷了口气。
她不知该如何应声,索性保持沉默。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的时候顾徐刚刚重新写完那封邮件。
她在里面写,如果可以,还是希望她亲自到场,但是实在忙不开的话顾徐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希望她能找到实力相当的朋友来帮忙救场。
荆棘推门进来,身姿笔直的站在门口对着顾徐道,“老师,您找我?”
顾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她最近在电脑前坐的有点久,颈椎难免有些不舒服。
她对着荆棘道,“来这边。”
荆棘刚走过去,就见她放下了自己脖颈上的那只手,从自己桌前的试卷里抽出来一张递过来,一双眼睛紧盯着她道,“来,自己看一下。”
荆棘拿着自己那张试卷在原地翻看,她刚刚看完,顾徐的声音就接踵而至:“考了多少?”
荆棘垂下眼睛,低声道:“127。”
顾徐看着她,轻声的应了一声,继续问,“你觉得怎么样?”
荆棘抬眸看向她,又低下头去,沉默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
顾徐看着她垂下的头颅,继续发问:“上次考了多少还记得吗?”
荆棘低垂下去的脸颊通红一片,小声地说道,“141。”
顾徐看着她头顶的发旋道,“抬起头来。”
她和荆棘那双发红的眼眸相接,下一秒,顾徐对着她叹了口气。
“荆棘啊,我说实话,这次题难,127分考得也不算差,”顾徐看着荆棘的眼眸道:“但是你之前可是考过140分的人,我不觉得你这次考得好。”
“顾老师……”
顾徐盯着她的眼睛,给她为自己辨别的时间,可是她没有。
时间在她们中间停滞了将近半分钟,顾徐安静而耐心的等,可是荆棘说,“抱歉,是我最近不够努力。”
顾徐看着她对着自己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一时间也说不好别的话,但她也知道话说道这里就够了,荆棘向来拔尖,有些话点到即止。
顾徐心里很清楚,荆棘这种孩子,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们的目标一直清晰。有的时候,根本就不用顾徐说,他们对自己的要求就已经很高了。
她看着荆棘欣慰的点点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过两天我会下发演讲比赛的通知,这次演讲的模式和外研社的相同,这次叫你来也是想问一下你,你是想当选手还是主持人?”
她道,“这个机会还算是蛮不错的,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想要参加的话,那么我就从高三找主持人了。”
荆棘在原地低头思考了一会,对着顾徐道:“老师,我想参赛。”
顾徐看着她点点头,眼里渗出些笑意,似是有欣慰在,她对着荆棘又恢复了之前的柔和:“好。”
她对着荆棘再一次强调这次叫她过来的原因,她道:“荆棘,你确实还没有达到我的目标,我也知道,你是能进步的,否则我不会叫你过来。”
“直起腰来。”顾徐看着荆棘,微微提高一点声音。
“你是个优秀且上进的小孩,这点谁也无法否认,以后碰到任何问题,都要直起腰来面对。”
她看着荆棘认真道:“无论是什么方面,都可以来找我。”
荆棘看着顾徐犀利的眼神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细微的涩意应了句好。
她离开办公室以前,顾徐叫住她,荆棘回过头来看着窗外的好晴,而顾徐在一片好晴之中对她耐心叮嘱道:“好好准备比赛,有问题随时来找我,记住了吗?”
这个回头望见的平常画面,荆棘记了好多好多年。
运动会结束的那天也是个好晴,傍晚云霞弥漫,外市的体育生扭扭捏捏的过来找孟然和她道歉,说自己不应该搞性别对立,更不应该否认所有为体育付出的女生的努力,孟然在一旁哼笑,却不置一词。
不说好,但也不说不好,搞得那几个人心里非常不安。
但就是这样不安的情况下都忘不掉男人本色,临走前还要和荆棘搭讪要联系方式,被坐在旁边的荆棘一口回绝。
他们几个看完闭幕式之后,一块溜去校外吃了顿饭。
徐立言极其娴熟的拿出来一堆假条自己签完之后光明正大的交给门卫,而后带着他们大摇大摆的出去,看的明月和周知意目瞪口呆。
旁边的周阔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他看着明月的反应,眼里含了笑,拿起自己的手机摆弄着。
下一秒,明月就收到了条信息。
【周阔:“不用担心,这假条是学生会的社团活动假条,不是我们伪造老师签名。”】
伪造签名性质恶劣,涉及到的事不可原谅的原则问题。
那假条何来?
这就是徐立言的聪明之处了。
西琅一中学生会并非虚设,除了正常部门之外,下面还陈列着社团联盟,什么计算机摄影绘画音乐舞蹈社,一应俱全,你想到的都有。
各社团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审批,社团活动也需要拿学生会的假条给老师请假,为了方便管理,学生会主席有直批社团假条的特权。
你说这假条是真的吗?当然是。
但是你说这假条,能充当学校的假条吗?也不尽然。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看的就是一个敢不敢。
明月看着周阔的信息,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明月仰着头对着他笑,眼里亮晶晶的,看的旁边的周知意想原地消失。
她第无数次对着这俩人有翻白眼的冲动。
不是我说哥们,要不这个手你俩牵呢?中间非得隔着一个我?
怎么是看我还不够发光发亮非要我在这个傍晚做电灯泡吗?
旁边的狄雪看着她这幅无语的样子笑得想死,但是又碍于前边那两个人暧昧的氛围不好意思笑出声,她皮肤也白,看上去就像是憋了个大红脸。
恰好孟然单肩背着自己的书包从后面走来,看着狄雪满脸通红,不明所以地对着她径直开口道:“你脸红什么?”
这话一出,走在前面的周知意和明月一同转过脸来看她,目光灼灼,周阔审视的目光也转向她,七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狄雪原本没那么红的脸此刻更加的艳,比起来天边的云霞都不输分毫。
目睹全程的荆棘率先忍不住笑出声,旁边的周知意看着荆棘望向自己,也紧接着反应过来跟着荆棘冲狄雪哈哈大笑,剩下孟然和明月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狄雪一脸恼羞成怒对着孟然道,“我乐意。”
紧接着三步并作两部上前揽住周知意的脖子往下压:“笑p啊,不都是因为你…”
周知意一边笑一边挣扎:“不是你怎么不讲道理,又不是我问的你,怪我干什么。”
狄雪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和她闹:“就怪你……”
明月看着这两个人又闹在了一起,失笑着摇头,这俩人从狄雪跑完三千之后就是这个状态,一言不合就直接干仗,谁也不让谁,这几天下来,她们一行人都习惯了。
狄雪和周知意在前面闹,剩下她们六个人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走,此刻街边吹起轻柔的晚风,云霞将散不散,群青色的天边卷着金粉色的云,他们面前的不远处的闹市里传过来不同的叫卖声。
温馨人间气,炊烟袅袅起。
明月在周阔旁边和他说着自己高一休息时出来常去的地方,周阔仔细的听,偶尔还会给出回应,这个时候明月总会跃跃欲试,他在旁边温和的看着她,眼中含着细碎的星河。
孟然挽着荆棘的手随着她的步伐一起向前走着,徐立言挎着自己的包走在最外侧,看着前面打闹的人影不自觉笑,他身边的张弛转过头去问孟然,狄雪是否决定跟她们一起走。
孟然半扎的头发晃了晃,脸上浮现出来两个酒窝,看着自己面前的身影轻声道,“她当然要随我们走。”
她因伤病在西琅已经浪费两年,如今情况有所好转,申教练怎么可能放任狄雪这样一个好苗子蜗居一隅?
“那你和她……”荆棘转头看着孟然,欲言又止。
“不重要……”孟然沉默一瞬,随即笑着道:“不重要。
只要她能再次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孟然就已经别无所求了,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这个重要。
“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这么沉重干什么?”旁边的徐立言吊儿郎当道:“倒不如想想咱们去吃什么?”
“烧烤,必须烧烤。”张弛在一旁飞速接话。
“烧烤什么,夏天都过去了,秋天适合吃米线。”孟然在旁边出声反驳。
“吃烤肉!!!”前面的狄雪结束了和周知意的打闹,飞奔回来道。
“周哥想吃什么?”徐立言看着站在旁边的周阔,笑着问道。
周阔看着旁边那几双期待的目光,淡淡的说了句都行,随即转过身去问她身旁的明月。
明月看着那几双望过来的眼睛,也笑,跟着周阔说了都行。
她转头看向前面的周知意,扬声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周知意站在霓虹交接的地方,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头顶的牌匾,那上面赫然写着程姐火锅四个大字。
徐立言远远望着,看着她身旁烟火流动,霓虹闪烁,只觉得那是一整个人间。
他沉溺许久,回过神来笑着举手:“火锅加一。”
周阔看着他,又转头看向周知意缓步过来的身影,嘴角也扬起一抹笑,他看着徐立言的眼睛里写满了调侃,附和着举手道:“火锅加一。”
自己心爱的人已经心意相通,而好朋友却苦苦暗恋,那他为自己的好兄弟当一次爱情保安也无妨。
明月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看着周阔举手,再加上周知意也想吃火锅,于是毫不犹豫的道:“那我也投火锅。”
旁边的荆棘笑:“八个人四个选火锅了,走吧。”
徐立言率先转身,道:“走吧,程姐火锅店里烧烤米线一应俱全,包您满意。”
一行人迎着周知意
31. 浮云卷霭(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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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完饭后,天早已经黑好了。
周阔随着众人从火锅店出来,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中,旁边闪烁着细碎的星河。
徐立言想起刚才情况,对着周阔开口:“周哥你怎么这样,不是说好我买单吗?哪有你偷偷跑下来结账的道理?”
他是真没想到周阔陪着明月出来买甜品连带着把单也买了,刚刚他去结账的时候前台服务员看着他笑,说可是您后面这位帅哥已经买单了呀。
徐立言一转头就见他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明月看。
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之后,抬起脸来淡淡对他说:买好了?那走吧。
说着就随着大部队转身,一点也不带回头的。
嘿,徐立言心想,做好事还不留名。
他三两步上前跟上他叨叨着要把钱转给他,周阔没什么反应的摇摇头,说不用。
这些快乐的时光,无法用钱来衡量,这个单他买的心甘情愿。
比起来傍晚风中荡漾着不疾不徐的轻柔,周阔觉得此刻的风略微有些重。
他看着此刻正在和周知意说话的明月在一阵凉风中缩了缩身子,不着痕迹的走到她身侧为她挡住来风,旁边的徐立言也随之而来,和他并肩,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走在前面的荆棘迎着拂过来晚风绕了个圈,风撩起来她的头发,张弛看着她在灯下旋转,于是下意识的拿出来手机给她拍照。
手机屏幕里宽大的校服也掩不住身姿窈窕,反倒是增添了许多的轻快意味,
徐立言不经意间抬眼就看见这个场面,侧过头去对着周阔调笑道:“你看张弛,每次看见荆棘跳舞都移不开眼。”
他和周阔一同望过去,看着荆棘很快停下来,徐立言扬声对着她道:“哎我说荆棘,好久没见你去瑶光楼跳舞了啊。”
荆棘低着头看着张弛给她拍的那段视频,听见徐立言的疑问转过头来,对着他解释道:“最近都是早起在家跳。”
说着,她叹了口气,垂下的眼眸透露出些许无奈:“我妈说我物理成绩下降的厉害,最后一节课要我去找凌老师补习物理。”
“嗐,”张弛看她情绪低落下去,在一旁出声缓和似的笑:“咱们汛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吃人,别害怕。”
荆棘抬眼看着张弛,一脸的欲言又止。
旁边的沉默的周阔突然出声,看着她耳朵上晶亮的耳环问道:“你要走艺考吗?”
明月和周知意听见了周阔的疑问也停下交谈,转过头来一脸好奇的盯着荆棘,静静的听她给出来一个答案。
荆棘面上的神情沉默了一瞬,面容上写满了紧绷。
不知为何,明月觉得她整个人比起来之前的状态,好像更空泛了。
她还没出声,旁边的徐立言就道:“她走艺考?”
张弛也一脸无奈的摇头,对着周阔哼笑:“荆主任想要让她考北城呢,她走艺考?除非山崩地裂,河水倒流,否则以荆叔叔的性格来说,是绝对不可能会同意的。”
明月和周知意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可惜。
她们是见过荆棘在校庆上跳舞的,一曲兰亭折下来数千人心魂。
她们虽然是没有系统的学习过舞蹈,不明白内行人对于舞蹈功底的评判标准,但是却都对于美拥有最直观的感受。
荆棘舞动的时候,似羽化登仙,人间强留不住,多看一眼都觉得亵渎。
她是天生的舞者,可是在这一刻她们却被告知,荆棘以后很很可能不会出现在舞台上。
明月看着此刻的荆棘,好像明白了她的眼眸之中为什么含了如此多的哀愁。
就像是凤凰被人折断羽翼,画地为牢。
周遭一片沉默,只有风过境时掀起的小声呼啸。
周阔看着周围的沉默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再没有说别的话。
可是他心里有种预感,他觉得荆棘最后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虽然张弛这样说,但是谁能说得清楚命运会在下一秒将你推向何方?也许最后会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反正距离高考时间还很长,一切都有发生的可能。
但是这话他没有说,有的时候,语言太过苍白无力,况且也不是所有的话都能说出口的。
他们走到西琅一中附近的时候,灯已经亮好了,徐立言在这一片澄澈中回头望着周知意对着明月手舞足蹈,她脸上的蔷薇色还没有褪去,整个人都显得极其的鲜活。
他回想起来之前的相遇,又看着她现在的开心,不由得也跟着她一起笑。
周阔落后了两步,在手机上问明月想不想去操场散步,明月拉着周知意回过头来望他,笑着点了点头。
后面的孟然悄无声息地牵上了狄雪的手,看着她颤了颤睫毛,却没挣开,面上浮现出来好心情的笑,两个酒窝甚至能陷下去。
走在最前面的张弛偶然转身看到了这一幕,不顾孟然警告的眼神,飞速的转过身去拍了拍荆棘和徐立言,示意他们看着孟然和狄雪牵手。
他们转过身之后眼里先是闪过惊讶,接着不约而同的开始笑,张弛甚至在旁边吹了声口哨。
孟然笑得甜,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张弛,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头一颤:“张弛,你完蛋了。”
明月和周知意不明所以,只当这是和之前一样的宿敌泯恩仇,世纪大和解。
在场的人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嘻嘻哈哈的岔开这个话题,笑着回到校门口前准备销假。
只是张弛刚想要大摇大摆的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张主任正骑着他的小电驴从环行路往校门口这边来,他面上甚至还带了一抹笑,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
“完大蛋了卧槽”他一个转身回头对着身后道:“快跑快跑,张大道骑着他的小电驴出来了。”
这话一出,几人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紧接着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来。
“我他妈????”孟然反应最快,拽起来狄雪就跑,一边跑一边吐槽道:
“他什么时候值班不行就非得今天值班吗?老娘好不容易回学校逃个自习都能被抓到?”
“你他妈闭嘴,别这么多废话,快跑,我不想当着全年级念检讨。”狄雪冲着她道。
另一边的徐立言也好不到哪里去,张弛说跑的一瞬间他就窜了出去,那速度和兔子都有的一拼。
可下一秒他回过神来,回头望去,就看见周知意在原地一脸无措和慌张,那神情一看就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和他这种经常逃课早已经形成应激反应的人不同。
徐立言顿时心下一软。
他叹了口气,对着张弛和荆棘说了句你们先走之后,又决然回去。
能怎么办呢?他就是看不得周知意面上出现一切不好的东西。
他回去拽了周知意的手腕,那一秒钟,坏掉的路灯再次亮起,西琅华灯初上,周知意看着已经离开的徐立言跑回她面前低声问道:“跟我走?”
那一秒钟,她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冲他点点头。
有风声涌入她的心脏,连带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一起,随着血液流动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她看着世界在她眼中晃动。
在这个称不上是温柔的夜里,他们一起狂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停下来。
明月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周阔拉着跑向另一个方向,情况也不尽相同,只是稍微要比他们好些。
周阔拽着她跑到一个不知道在售卖什么东西的小店推门而入,门口摆满鲜花,迎客的风铃挂在门口零零作响,店里放着温柔而轻缓的音乐,仔细听,有人在唱道: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
“It is where we are”
“It''s enough for this wide-eyes wanderer”
“That we got this far”
店铺内的老板娘年龄不大,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站在柜台面前,循着声音望向喘着粗气的明月,又将目光移到她身旁的清润少年身上,她看着来人身上散发出的少年气,笑着问道:“今天的晚风真好,对吧?”
明月看着她温柔的面庞,对着她点点头回应,她在一片风铃声中望向窗外,看着外面车水马龙,张主任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周阔看着她由于突然运动而通红的面颊,看着她转过头来笑着望向自己的眼睛,觉得她整个人比旁边沾满水滴的鲜花都明媚上许多许多。
老板娘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放在明艳少女身上,不由得笑着摇头,她见多了成年热的爱情,看惯了那些小心思和算计,选择将店铺开在学校附近,为的就是想要看少年人真诚和炙热。<
32. 浮云卷霭(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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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看着这幅景象,转过身去悄悄问周阔:“我们平常也是这样吗?”
周阔看着她点点头,对着她肯定道:“嗯。”
明月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眼眸,好吧,她收回刚才那句话,她现在觉得一切都很美好,每一天都很特别。
正当她要去写周阔递给她的那本练习的时候,徐立言和周知意从前门悄悄进来了。
周知意面色依旧是红着的,而跟在她身后的徐立言就显得极其老练,大气都不喘一下,极其的淡定。
明月看着这两个人之前的气氛,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再一眼望去,好像又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不讲话,没有任何互动,完全就是陌生人的状态。
大概是刚刚火锅店的乌龙场景在作怪的原因,这两个人看起来也还是不熟,明月看了一眼自己的CP,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在周知意进来的时候俯下身子在心里感叹道,路漫漫而修远兮啊。
他们在教室内等了许久,左等右等,怎么都没等来荆棘和张弛,反倒是顾徐进来教室转了一圈,她看着阶梯教室里上自习的学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好像是进门之后就直奔明月这边而来。
就在明月略显心虚的低下头去的时候,顾徐停在了他们面前。
旁边的同学偶然侧目,只见面容严厉的中年女教师一只手扶了扶眼镜,而另一只手食指轻微蜷起,对着明月的桌面轻敲两下,在明月她们抬头的时候把食指抬起来,冲他们四人画了一个圆圈,比了一个跟她来的手势,示意她们跟着她去办公室。
她的高跟鞋走路发出阵阵声响,听的明月脸色发白,逃课的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吗?
也不怪她紧张,明月上了这么多年学,同样中规中矩了这么多年。
今天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逃课,刚刚回到教室里座位还没坐热呢就有老师来叫她去办公室,还是和她一起逃学的伙伴一起,是个人都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她当然慌了神。
正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牵住了她的。
她一抬头,就看见周知意面含担忧的注释自己,又将目光移向站在她旁边的周阔,也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面色发白。
“别害怕。”周阔看着明月出声缓解她的情绪道。
“不会有事的,嗯?”周阔看着她不安的眼睛,再度出声道。
徐立言站在周阔旁边听他出声安慰着明月,下意识转头去看周知意。刚刚目睹了她虽然自己也很不安,但还是先去安慰明月,只觉得有一阵的异样划过心头。
他当下来不及去深究,只是随着周阔的话转头望向她,紧随其后的走到她身边小声附和:“别担心。”
他看着周知意颤抖的睫毛,和她的目光交叠在一起,略微在她耳边俯身:“如果老师问你为什么逃课,你就说是我撺掇的,记住了吗?”
周知意那双自他俯身就一直敛起来的眸不由得抬眼看他,看着他神情认真,毫无玩笑迹象,久久无言。
她始终没有点头,旁边的明月在周阔的安抚之下也没有说话。
走廊上只余顾徐高跟鞋的哒哒声。
所幸自习室和顾徐的办公室相隔并不遥远,这看似漫长的煎熬路途转瞬即逝,他们随着顾徐进到她的办公室,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荆棘和张弛站在桌前的身影映在他们的眼帘。
果然是这样。
周阔和徐立言对视一眼,心里暗骂一声糟糕。
逃得过一时却不代表着逃得过一世,即使躲过了张大道的视线,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学校,可是谁能想到他们最终也还是倒在了顾徐的火焰山。
顾徐走到自己的座位落座,看着几人对望,神色复杂,心里不由得失笑,果然还是年轻啊,年轻真好,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
她将椅子往前移了一下,双手相交放在桌面上,抬头微笑着看着几人站在一起,那几双眼里写满了心虚。
顾徐看上去极其随意的轻声道:“说说吧?”
明月站在荆棘旁边,看着顾徐如炬的目光,率先垂下了头。
张弛和徐立言目光相交,二人一直在使眼色,倒是周阔面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淡而又不在意。
他好像一点都不心虚,也不害怕被发现,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淡淡的,不置一词。
顾徐看着他们久久不出声,对着他们笑了。
只见她伸出手拉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八张假条摔在桌面上,语气已然轻轻的,却听的人胆寒:“不知道怎么说?那听我来说说吧。”
“今天晚上我下班的时候路过门卫室照常和保安寒暄了一下,这一点头打招呼不要紧,没想到他叫住我说,您班里今天请假的学生还真不少呢。”
顾徐抬起眼来看着明月和周知意,湖广在她二人面上来回穿梭,笑道:“我顺着他道,是啊,没错。”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我心里却清楚,今天我没有收到任何的请假通知,也没签发过任何假条。”
“八张已签发的假条,到场六个人,所以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嗯?”
那句尾声上扬的嗯带起来一阵寒气,几乎是瞬间,周知意牵着的那双手就开始轻微的抖。
正当她心里一阵慌乱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人出了声音:“责任在我。假条是我仿了徐立言的笔迹签的,逃课是我提议的。”
是周阔。
明月一瞬间就抬起了头,看着他淡淡的站在自己的身前,把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站在旁边的徐立言愣了。
他转过脸去看着腰板挺直的周阔,面上一阵不可思议。
他刚刚准备出声承认,没想到下一秒周阔就快他一步主动出来替他挡锅。
他当然不能让周阔揽下这个责任,于是对着顾徐道:“不是,是我,是我看着今天运动会结束之后大家都在,于是心血来潮,假条是我拿的,也是我签的,和他没关系。”
张弛在旁边紧随其后:“是我,是我强拉着荆棘她们的,办法什么的都是我想的。也是我和徐立言周阔一起,您要处罚的话,就罚我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带其他人为我的错付出代价。”
“不是这样的顾老师……”
“老师,不是他们撺掇……”
“不是………”
“行了,我不想在这里听你们同学情深,互相袒护。”
荆棘她们刚刚出声就被顾徐严声打断,她一双锐利的眼眸在他们每个人面上环视:“这样下去非但浪费时间不说,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她对着他们道:“我要你们说,只是想看一下,在座的各位究竟有多少担当在身上。”
敢不敢承认自己自己做过的事情,能不能去面对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在面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勇气去回望。
她对着面前的学生语重心长:“我知道这件事情的大致情况,不就是你们几个人聚在一起逃了个晚自习去吃饭,然后回学校被我抓个正着。”
顾徐伸出手来拿起那八张假条冲着他们甩了甩,在他们的目光下,淡淡微笑着出声:“别那么惊讶,没有人告密,只是你们不要忘了,我也年轻过。”
她看着面前这群身上映着朝气的少年人,收起来了脸上的笑,对着他们语气严肃:
“在西琅一中规定的时自习间内逃课去校外聚餐,这件事情,你们犯了错,这是无可反驳的事实。按照西琅的校规来讲,你们八个人,每人都要记过处分。”
明月和周知意听到处分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这并不是在意自己拿了处分之后会面对家里的惩罚,而是西琅一中校内有规定,凡是拿到处分的人一律不能参加任何保送生的评选。
是这样的,她们没记错。
西琅一中每年都会有保送名额,而他们这一届,按照如今的势头来说,周阔,徐立言,荆棘他们几人保送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可如今意外横生。
这个处分她们二人背上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周阔、徐立言和荆棘自此之后就会失去唾手可得的保送资格,连带着狄雪张弛孟然这些体育生也会失去各种机会。
那一瞬间二人脸色瞬间开始发白,对着顾徐出声认错的声音里甚至有了隐隐哭腔。
顾徐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看着她们的眼泪,突然话锋一转,道: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
“一个月之后我会举办一场英语演讲比赛,”顾徐将自己的目光移向荆棘,对着她道:
“和大家之前听到的消息有所不同的是,这次的比赛不再是我们一个学校举行,而是和西琅市内的学校外加洛水一中一起举行,先是学校初赛,再是几个学校内互相角逐冠军。”
顾徐看着她们笑:“高一的联考你们也还记得,不要忘记洛水一中的实力究竟是怎样的。”
周阔不清楚为什么顾徐提到洛水一中的时候徐立言和荆棘的互相对视,但是看他们这个反应也隐隐明白,应当是他们之前遇到过的对手,他看着顾徐敲打他们的话,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快要过去了。
“只是,我希望冠军出现在西琅一中。只要你们六个人之中有人能拿下这次比赛的桂冠,并且有三个人能够拿下来奖项,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我们既往不咎,你们不会收到任何的处罚。”
果然下一秒,顾徐说了她网开一面的条件。她要第一出现在西琅,而那个第一是谁,无所谓。
“但是丑话我也说在前面,万一没有,这几张假条会在颁奖典礼结束的第二天准时出现在张主任的桌面上,而你们几个,做好被记过的准备。”
顾徐淡淡的对着他们道,选择权交到你们自己手上,是直接接受处分,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比赛中力挽澜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顾徐给他们时间,也给他们选择。
她看着明月和周知意成为那个率先点头的人,脑海里闪过的居然是些许的不可思议。
自己平日里不肯出头拔尖,可是却会为了朋友首当其冲。
顾徐看着明月和周知意的眼神深了许多。
周阔和徐立言见此,也对视一眼,旁边的荆棘点头附和,表示自己同意。张弛虽然对这方面不擅长,但他也清楚背上处分的后果,他是不在意,可是他不能连累徐立言和周阔,于是不得不选择背水一战。
“怎么样,想好了吗?参加比赛拿奖,从此以后既往不咎。”
六个人达成了惯性的一致,周阔在这份肯定之中抬起头来淡淡的望进顾徐的眼睛,出声道:“一言为定。”
“当然。”顾徐对着他们点头。
“哦还有,”顾徐突然想道什么一般,抬眼看着面前的几个人道:“你们黎锦学姐在准备牛津的申请,正在关键时刻,荆棘,你这次可能需要兼任一下主持人了。”
“好,我没问题顾老师。”
“那就这样吧,”顾徐端起来自己的茶杯,对着面前的几人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
“你们的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期待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明月和周知意对望一眼,看着对方眼睛里写着的劫后余生,暂时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接连的对着顾徐道谢,顾徐只是不在意的摆手,让他们回去继续上自习。
让周阔没想到的是几个人出了办公室之后,居然不约而同的开始哀嚎,看的他一脸莫名其妙。
他对着徐立言扬了扬眉:“嗯?”
徐立言叹了口气,对着他道:“周哥,拿第一只能靠你了。”
“嗯?”
周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话,面上写着疑惑。
荆棘叹了口气,在旁边开口解释:“因为这次是和洛水一中角逐冠军,洛水一中,你知道这多可怕吗?”
周阔对着她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哀嚎,明月在旁边对着他补充道:“洛水一中有一个叫季镜的女生,这么说吧,西琅和洛水举行过好多次联合考试,她永远坐在第一的王座上。”
“她是我的噩梦。”徐立言在一旁生无可恋的对着周阔说道。
“也是我的。”荆棘低着眉补充。
“也是我的。”明月也小声附和:“我就没见过语文比我考的高的,结果每次联考,她永远都比我高。”
听明月说道这里徐立言来了劲头,开始对着周阔细数这么多次以来的辛酸往事:
“不是,真不是我在抱怨啊周哥,你说同样的卷子,我当第二第三都没问题,但关键是这姐比我多考十几二十分,她拉我这么多,我写不出来做错的地方她永远都能写对,每次都显得我像是一个废物草包。不是她究竟是怎么考出来的,真以为在校园小说里呢,女主角动不动就拉无名男配几十分,这也太离谱了吧??”
旁边的张弛听到这里和荆棘对视一眼想起来了分科小考,于是开始拽徐立言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徐立言不耐烦的回头:“张弛你他妈有话就说啊,一直拽我干什么。”
张弛这次真的一脸无奈,索性也不给他留面子,对着他翻白眼道:“你是不是忘了周哥在小考的时候也拉你十几分啊。”
“你他妈??????”徐立言看着一旁的荆棘和明月笑,余光瞥见那个身影也跟着晃,面上逐渐开始通红,他一把上前去捂住张弛的嘴,长臂勒住他的脖子不断收紧,对着张弛咬牙切齿道:“你他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知道啊???”
“卧槽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他妈不是你说让我有话就说,我真*了徐立言,什么话也别说了,来来打一架吧。”
周阔看着二人又打闹到一块,不由得失笑,他对着旁边的明月出声求证道:“那个……有这么夸张吗?”
明月从面前嬉闹的场面回过神来对着他道:“你是说季镜吗?”
她看着周阔那双温润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他一点也没有夸张,都是真的,季镜这个名字在我们心中,就是不可超越一般的恐怖存在。”
“你刚转来,可能不太清楚,季镜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拔尖,品行优良,
33. 浮云卷霭(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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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蹊和许静一起来接明月放学,他看着自家闺女在学校门口张望,看见自己和妻子的时候眼前一亮,转身和周围的人告别之后欢快的往这边跑来,眼里的惊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明成蹊看着那个身影,再次的感受到了真切的幸福。
他看着明月跳上后座之后笑着叫他,声音里洋溢着的都是愉悦,自己心里的愁好像也消散一些,跟着她的笑开心起来。
许静在一旁回过头叮嘱明月系好安全带,,面上写了无数的温和,笑着问她,今天在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开心事。
他一改往日执拗,慢慢学着做一个好父亲。
明月心里知道他的想法,自然也愿意给明成蹊改正机会——他知道错了,他也需要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没有人是天生就能扮演好父母这个角色的,明月都知道。
家庭就是,互相包容彼此的错误,然后依偎在一起取暖。
只见她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下,笑着回应说有。
然后接下来的时光,明成蹊和许静听她从早上初生的朝阳说到了傍晚的落日,说到有趣的的地方手舞足蹈的,而说到要参加比赛而下意识皱起眉头的时候,看起来更加的真实生动。
前面开车的明成蹊从反光镜中看着她认真的分享自己的生活,不由得随着她的话一起笑。
这是明成蹊第一次听明月说自己的生活,她的语言功底极其强大,一点小事她都能说的绘声绘色的,仿若人在现场亲眼见到一般,身临其境。
许静随着她的话安慰她:“没关系,能够锻炼自己就已经很棒了。”
明成蹊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笑着附和许静,出声鼓励她。
只是他好像是藏了心事一般,情绪始终高不起来。
旁边的许静在和明月交谈的空隙之中转过头来看着他,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似的轻笑。
明成蹊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看着明月出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明月,你喜欢西琅吗?”
后排的明月刚刚打开的手机响了,此刻她在回信息,听到明成蹊发问,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当然喜欢啦。”
“很喜欢吗?”明成蹊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自己,点了点头后,又接着追问。
明月觉得更加奇怪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她喜不喜欢西琅?
她看着反光镜里明成蹊的眼神,莫名的顿了顿。
窗外的晚风拉着树叶在街边游荡,她摸着自己的书包,想起那里边的辛西娅和洋桔梗,对着明成蹊的眼睛,认真的点点头,道:“很喜欢。”
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明月低头看着来人的信息,心里盈满了柔润,她按灭屏幕对着明成蹊补充道:“非常、非常喜欢。”
她看着红灯转绿,明成蹊应了一声之后回过身去开车,自己身旁的树影逐渐后退,夜色已深。
她在这深夜里心想,当然喜欢了。
她当然喜欢西琅。
她很小的时候就随着明成蹊和许静来了西琅,她在这里上了小学,初中,高中,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的大多数时间。她在这里遇到了周知意,遇到了荆棘,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太多快乐的回忆。
最重要的是,她在这里遇见了周阔,遇见了她的海。
也是在这里,她见证了明成蹊的转变,看着他从一个传统的固执的家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发自内心的尊重她,爱她,并且学着做一个好父亲。
当然喜欢这里,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一直呆在西琅。
她对现在的时光感到知足,她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光。
坐在明成蹊身旁的许静听到明月的话之后沉默,偶尔转头,对上明成蹊的眼睛,看着他忧心的眼神,对他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着等到回家之后再说接下来的事情。
接收到自己妻子信号的明成蹊在反光镜中看着明月低下头回信息,轻叹一口气,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在明月投来疑惑的眼神之中,笑着回了句没事,而后专心致志的开车,在路上成功地压下了自己之前和妻子商定好的,想要给她办理转学的想法。
车子驶进小区,停在自家楼下,明成蹊看着明月背着书包去文具店里买学习用品,那背影充满了轻快,而明成蹊转过去看着许静,眼里写满的却是沉重和忧心:“她喜欢呆在西琅。”
许静也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起来面容也有些为难。
至于为难的原因,其实也简单,他们二人在近几天一前一后地接到了公司的调任通知。
明成蹊的公司要前往洛水开拓市场,而他作为公司骨干,首当其冲,义不容辞。
许静则是由于工作能力突出被调往洛水担任要职。
夫妻二人同时升迁,明明是好事,可是这二人却愁眉不展,为难至极,甚至连晚饭都没吃。
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人意料。
本来几天前明成蹊接到通知的时候还有些欣喜,想着最起码许静还在西琅,自己去洛水工作,节假日休息日的时候赶回来陪他们母女二人,也是团圆。
可是谁曾想,现在许静也有了工作调动。
夫妻二人都要去洛水,归期不定,甚至以后极有可能会在洛水发展,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可是明月呢?
他们的女儿明月要怎么办?
给她办理转学让她离开西琅随着他们一起去洛水?还是说二人之中有一人放弃升迁?
他们的家庭刚刚迎来一次新生,平心而论,明成蹊真的舍不得。
无论怎样,他是不打算放任明月自己呆在西琅的。
许静显然也不放心明月,明月从小到大一直长在她身边,分别最长的时间也就是寒暑假去外婆家,可那是闲暇时光,况且总有人照顾她,而现在不同,她还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
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考试,不是校考,不是市考,更不是省考。
这是全国考生都要经历的高考,几百万人之间的竞争,一分之差可能就是千人。
这是明月命运中最为重要的转折之一,许静不可能放心离开。
是以,明成蹊下了班就赶去了许静的工作单位。
他接到许静之后的第一瞬间,就在和许静商量到底要怎么办,是明月跟他们离开,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念完高中。
说实话,西琅中学的教育水平远高于洛水,可是他们二人不在明月身边,山长水远,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鞭长莫及。
这让他们夫妻二人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从黄昏到傍晚,二人商量许久,都没能拿出来一个万全之策,现在有两个比较好的选择摆在他们面前:
第一,给明月转学,去洛水,他们会为明月找最好的学校,每一天都陪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最重要的年少时光。
第二,明月继续留在西琅,他们二人拒绝调任,等明月念完高中之后再说其他。
至于选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完全需要看明月的意见,他们二人虽然知道自己的工作机会极其难得,甚至能称得上可遇不可求,错过了,以后可能都不会有了。
可是比起来他们的前途,他们二人心里更清楚,明月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且不说明月的意愿,单说洛水的教育一向严苛,她走到洛水,能否适应?
西琅的教育全国都独一无二,她在西琅这么久了,早已习惯一中的教学模式,如果去到洛水适应不过来,成绩一落千丈,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他们会抱憾终生。
陷入两难,不得进退。
选自己,还是选择明月的未来?
许静和明成蹊对视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明成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侧身去接。
许静在旁边沉默,刚刚明成蹊试探的询问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了答案了。
她不愿意离开西琅。
她不愿意离开西琅,而他们也不能轻易地拿她的未来去冒险。
明成蹊结束了交谈之后,脸色并不好看
他从车上下来和许静一起往外走:“公司那边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手续交接了。”
许静伸手扶了扶自己肩上的包,缓慢的开口:“嗯。”
她道:“我今天刚接到的调令通知,应该还没有开始走程序,但是估计也快了。”
明成蹊放缓了脚步等她:“刚刚,我在洛水的朋友来信了,”
他叹了口气,对着许静摇头:“他说明月是可以去洛水借读的,只是…”
明成蹊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在许静不明所以的眼神中继续道:“只是洛水一中去年刚发生了一起大型的校园欺凌,据说那女孩从学校大礼堂的高台坠下重伤,还进了重症监护室抢救,隔了许久才去上学,而这件事如今在洛水依旧是沸沸扬扬的,被成为十七万事件。”
“十七万?什么十七万?”许静先是疑惑的开口,她重复完这个数字之后旋即愣在了原地。
还能是什么十七万,这个数字,是施暴者的赔偿金额。
“你知道为什么吗?”明成蹊在她愣住的时间里紧接着开口,他的声音里夹了一些愤怒,他看着许静心痛道:“因为十七万就可以换来对方家长的一个谅解,十七万,就把那个女孩所有的伤痛抹掉了。”
许静听着明成蹊的话也开始气愤,她的身体甚至在发抖。她看着明月从超市出来的身影,那双眼眸依旧温和,可是里面的坚定却不容置疑,她对着身旁的丈夫斩钉截铁道:“我不放心。”
她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身影,只觉得刚刚的事情胆寒:
“明月不能去那里,这种潜在的隐
34. 浮云卷霭(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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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蹊看着明月沉默的面容,她这个样子,明成蹊心里也知道答案。
她不想走,明月不愿意离开这个承载她所有青春的地方。
只见他和许静对视一眼之后,接着又轻声道:“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们离开的话,也没关系。”
许静坐在她身旁,接过来明成蹊的话,对着她柔声道:“你不想去,妈妈就陪你留在西琅,好不好?”
她对着明月伸手,那只手上带着专属于许静的味道,极大程度的抚慰了明月内心的慌乱。
只见许静伸出手来温柔的抚摸着明月鬓角的头发,将那发丝归拢在她耳后,对着她轻声细语,一如之前的每一天:
“你要是想去,那爸爸妈妈就找人给你办转学,转去洛水最好的国际学校,你可以从现在就开始学语言,将来无论是选择在国内和国外上大学,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她一双眼睛看着明月,温声中弯下来那双明亮的双眸:
“爸爸妈妈完全尊重你的决定。”
“你要是不想,妈妈就留在洛水陪你,爸爸会经常回家,我们直到你高考之后再去洛水。”
明成蹊看着明月在沙发上乖巧地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听自己妻子讲话,不由得也对着她道:“明月,爸爸妈妈尊重你的意见,你选一个吧。”
他们和明月说说笑笑一路,同样也思考了一路。
一步一步走过,他们两个看着明月鲜活的面容心想,在这个世界上,机会永远都没有他们明月来得重要。
一切都没有明月重要。
为人父母,自然全心爱着自己的小孩,更何况她刚刚大病一场,世事无常,无论什么差错他们都承受不起了。
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又或者说放弃什么,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选择陪在明月身边。
只想陪在明月身边,看她开心度过人生中的每一天。
明月努力的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里回神。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和周阔他们一起玩闹,他们一起吃了火锅,一起约定好了要参加西琅最新的演讲比赛来弥补自己逃课的过错,他们还约好了明天见。
他们还期待着明天见。
可是就这短短的一会儿,还没几个小时,他们居然要天各一方?
天各一方,此生再也不见,和周阔,和周知意,和荆棘,和狄雪孟然徐立言,和她所有的好朋友,和西琅。
和这个,她深爱着的地方。
她看着明成蹊和许静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凝结,一片沉寂。
她说不出话来。
她接受不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太贪心,既不想要离开西琅,又想要爸爸妈妈能够去追求自己的事业,可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事情是两全其美。
有的时候你觉得,自己身处的环境如此轻松,其实是那些爱你的人,暗地里为你扛下来命运给你的磨难。
明月看着时针分秒过去,时钟滴滴哒,一秒又一秒,她感受着手中杯里温度流失,逐渐发冷。
她心想,妈妈说的对,冬天果然说到就到。
明成蹊和许静给了她很多时间,他们看着他始终没有说话,两双眼睛含带着世间所有的包容,他们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时间,给了她充分的选择。
明月沉默许久,抬起头来看着她们,顶着二人期盼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艰难道:“我都不选——”
她看着自己父母一同皱起来的眉头,出声坚持:“这两个选择,我都不选。”
“明月?”明成蹊对着她疑惑道。
“我既不想离开西琅去洛水读国际学校,也不想妈妈为了我放弃升迁机会,留下来陪我高考。”
这一刻,明月抬头看着自己的父母,看着他们惊诧的眼神。
没有合适的选项,人生没有合适的路,这要怎么办?
跟随命运的安排离开西琅?
不可能。她拒绝离开这里。
那让妈妈放弃升迁机会留下来?
当然可以。
只是,凭什么?
她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她明月是许静的女儿,就可以借着爱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把许静圈在这里吗?
“明月…?
她听着妈妈的疑问,眼里逐渐含了泪,但还是忍住哽咽开口:
“爸,妈。”
明月放在身边的手默默的握成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她在一阵深呼吸之后抬起眼来看他们,声音含着细微的颤抖,但是那语气里却有着无数的坚定:
“十岁那年我随着你们来西琅,我在西琅度过了许多年,早已适应这里。我对这里有着太多的回忆,这里有我喜欢的学校,我的老师,还有我最好的朋友。
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的我更好,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是在努力进步着,爸妈,这一点你们最清楚。”
“可能洛水很好,可能未来的学校很好,可能将来的同学老师,亲人朋友都很好,可能一切都很好,但是那都不是西琅,都不是这里。”
她转过身去,看着许静在她的话里沉吟思衬,回想起她刚刚的话——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放弃自己的前途只为了留在西琅陪她高考。
她说的太轻松了,有那么一瞬间明月都心想,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呢?
她的这次升迁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吧?
可是下一秒明月就回想起来了这几年她的生活——她好像是永远忙于工作,有的时候就连周末晚上都会加班到很晚才回来,一身风霜,满是疲惫。
紧接着明月就反应过来,她怎么会不在意呢,她当然在意。
那是她在这个充满歧视的职场上,拼命工作才换来的升迁机会,多么难得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只是比起来这份工作,她选了自己的女儿。
她选择了自己的初心——在生下来明月之前许静就发过誓,要对明月负责到底,要给她爱,给她陪伴,给她尊重,给她一个完整且美好的人生。
无数的苦楚心酸被她咽进了肚里,一笑了之。
好不容易有结果的时候,却为了自己不得不放弃。
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很艰难吧?
是不是很难过呢?
是不是也在想着,如果有两全之策就好了呢?
一定有许多许多的不甘心吧?
可是她却说的这么淡然,说不去了,要陪自己高考。
明月的眼里再度含了泪。
她有那么爱自己的妈妈,自己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呢?
怎么可以凭借着爱的名义,借着女儿的身份,就那么理所应当的,让她放弃这些年来所奋斗的一切呢?
怎么能在她人生重要的转折点里,当了拖后腿的那个人?
或许有人会这样选,但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永远都不会是许静的女儿,永远都不会是明月。
她脑海里百转千回,对着许静的声音里不自觉有了哽咽:“妈妈…”
“你刚刚说,如果我不愿意离开西琅,你就留在这陪我,我知道你不舍得我,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妈妈——”
成串的眼泪砸了下来,许静的掌心一片滚烫,她听见明月哭着说,“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你因为我,放弃自己原来灿烂而又精彩的人生,”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转身将头埋进许静的怀里抽泣,“你是我妈妈,可是你也是你自己,你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
许静面上出现了许多的恍惚,明月眼角的泪溜进她的脖颈带起一阵颤栗,她像是听到什么人生至理名言一样,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你有自己的人生,我不想你因为我放弃之前努力的成果。我不想自己成为束缚住你的理由,我不希望听到那句心甘情愿。”
许静的一双眼睛明明灭灭,再无平日里的温润。
她像是极其无措地小孩一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告别年少二十年,无措这个词,已经二十年没有出现过,可这一次,她面对自己的女儿的时候,是如此的……慌乱。
挂在玄关处的壁画逐渐变得模糊,圆形方形三角形,甚至连色彩也开始混乱,她觉得眼皮有些沉。
她在恍惚之中审视了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看着每一处都极其熟悉的地方却在今晚变得陌生,她看着地毯,看着壁画,最后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枕边人,看着他同样因为明月的这一番话怔愣在原地,脸上一片空白。
她忽然间,只觉得灯光晃眼。
有泪落了下来。
明月依然在哭,她没有办法接受第二个选择,她没有办法接受许静为她放弃原本应该发光的一生。
她被许静给她的爱所震撼到,脑海里的语言系统宕机,那些她应该陈列出来的道理统统消散不见,只剩下心里最想说的那一句话来来回回的重复着,强调给许静听:
“妈妈,我知道你爱我,可是爱不是束缚你的理由,你有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你愿意为我放弃,可是这样,我于心有愧。”
“我会觉得自己是你的负累,我会怀疑自己人生存在的意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许静看着明月含泪的眼眸,那些哽咽如同拳头一般攥紧了她的心房,她对着明月摇头,急声否认她的话:“没有……明月…”
她伸手抹去明月的眼泪,双手捧着她的脸,极其认真的对着她道:“妈妈从来没有觉得你是负累,从来没有过。”
明月依旧是在哭,“可是我觉得是。可是事实就是。”
“这些年,你为我放弃过什么,其实……其实我都知道,你总是为了我牺牲自己,就连留学机会你都为了我放弃了…你…?”
许静听到她说出来留学这几个字的时候愣在了原地,年少的往事瞬间回溯。
她看着自己女儿的面孔,她眼里一片水光盈盈欲坠,明月在她面前哽咽,可是许静却看着她含泪的面庞,缓缓的笑了。
她双手在明月背上轻抚,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转过头去面含无奈地看着明成蹊,她实在是不知道明成蹊为什么要对明月说一些大人之间的陈年往事。
明成蹊看着许静投来的责怪目光摇摇头,表示这些都不是他说的,他之前忙于工作,从未有时间把事情说给明月听。
明月看着自己父亲的动作,更加的止不住眼泪。
她怎么知道的?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她知道什么呢?
小的时候每次寒暑假去姥姥家,都能看到姥姥家的书柜里放的都是妈妈的奖状,那些奖杯奖状加起来甚至能有一本书那么厚。
只不过现如今那个古朴的书柜的最下层放了许多的儿童画册,成了荫蔽她整个童年的乐园。
她小时候就喜欢看书,总是躲在那个书柜下面,抱着一本儿童画册看的认真。
她的小舅许泽屿偶然路过,看着明月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柜旁捧着本书看的入迷,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在旁边极其感慨,说不愧是许静的女儿,和许静少时一模一样。
他说明月啊,你妈妈小时候也喜欢看书,你看看那些奖状,我都羡慕的很。要不是后来有了你,她现在早就去美国了。
每次这个时候,姥姥听见了,就会从屋里出来,对着他挥手示意他住嘴:“去去去,许泽屿,你学习整天还不够忙是吧,总在小孩面前胡说什么呢?”
“嘿,您还不让讲,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当年普大的通知书都到家里了,姐临行前发现怀孕,不舍得明月,不还是没去吗?那通知书都在柜子里放着呢,这也是我胡说啊?还有之前的时候——”
“你这小兔崽子还得寸进尺是不是?”
明月看着姥姥一巴掌落到小舅的肩上,眼里含着责怪:“小孩面前什么都说,还有理了?”
“好吧好吧。”
许泽屿吃痛的撇撇嘴,也意识到了这样确实不太好,于是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言。
他顶着姥姥的目光走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她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别看书啦明月宝贝,刚才是小舅舅胡说的,你不要听。小舅舅带你出去玩,去买零食好不好?”
说罢不等明月反应,扛起来她就往外走。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年幼的明月在舅舅许泽屿的肩膀上窥见了姥姥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愁。
她看着姥姥对他们挥手笑,可转过身去却看着那个书柜出神,明月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
那是明月第一次意识到,妈妈不仅是自己的妈妈,她也是姥姥的女儿。
后来明月偶然间找东西的时候在柜子里见到过那份通知书,它被珍而重之的放了起来,上面大写的英文字母看的她眼花缭乱,她看不懂,但是却记了下来。许多年后,明月上了高中,才明白这份通知书的重量。
她的妈妈,为了她,放弃了去世界上最好的学府深造的机会,安心留在了西琅的单位拿着普通的工资,看着自己一日三餐。
过去的遗憾没有办法挽回,可是姥姥背对着她叹气的模样,却一直留在了明月的心里。
自己的女儿本应大展宏图,可如今却屈居一隅,她一定很遗憾吧?
姥姥看见自己的女儿这样,其实也会难过的吧?
她也一定像现在的许静一样,希望自己女儿有一个更好的人生吧?
这些年来,明月总是能从生活点滴里窥见当年的影子,她看着许静总是会被自己绊住人生的脚步,明明她应该有着极其精彩的一生,可是却习惯了妈妈这个身份,总是不自觉的为了明月牺牲。
就像是今天这样,她和明成蹊同时接到了去洛水的调任,明成蹊去洛水的行程依旧,可是许静却想要为她拒绝升迁,留在西琅。
好像是不知不觉,留下的就变成她了。
而这么多年来,她好像也已经习惯了。
她习惯了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
她习惯了这些身份,习惯了做出有利于家人的妥协。
可是她忘记了,可是也没人记得,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许静,她应该先是她自己。
明月看着许静眼里含着的泪水心想,她不应该为了自己放弃原本极其精彩的一生,更不应该为了自己停下人生的脚步。
许静就这样看着明月流泪,她看着明月语无伦次,听着明月对她的控诉————那是这些年来,一个女儿看在眼里的,她最爱的母亲默默咽下去的人生苦楚。
她说:“这些年来,你从来都只是把你觉得好的给我,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关乎未来的每一件事情,有的时候甚至牺牲自己也无所谓。可是妈妈……”
明月早已泣不成声,她的难过从未停止,这些爱她永远都无以为报:
“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看你回首人生的时候拥有数不清的遗憾。”
她说:“我很多时候都在想,是不是没有我的话,你就会去普林,然后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不会被这样糟糕的我绊住人生的脚步,你会拥有一个非常非常美好的一生。”
许静看着明月不停的流泪,也跟着眼眶泛红,心里涌出来莫大的酸涩。
她说妈妈,你为什么不愿意问一问我愿不愿意呢?
她说妈妈,为什么人生没有如果呢?
为什么世界上不能有两全之策?凭什么总是爱的多的那个人牺牲?
许静把她揽在怀里,她在明月的哭诉之中回想起来了这么多年那些被她
35. 浮云卷霭(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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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早上一拉开房门,就听见有人在厨房忙碌,下一秒,玉米排骨汤的香气钻入她的鼻子里,勾的她忍不住上前。
许静从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自己女儿这副可爱模样——她今天画了淡妆,一身藕色西装显得气色格外的好,身上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整个人一副全新面貌。
明月肿着一双眼睛愣愣的看着许静,那副一时半会缓不过神来的样子,可爱极了。
许静笑着叫她:明月?
她上前拉住明月的手轻轻晃了晃:“不认识妈妈了?”
明月闻着许静身上舒缓的气味逐渐回神,她紧了紧拉着妈妈的那只手道:“不是……”
话音一落,她抬起眼来看着许静笑了:“是妈妈今天看着真的很开心。”
“是呀,”许静笑着看她:“妈妈非常开心。”
她和明月一起坐到了餐桌前,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明成蹊,淡淡的晨光笼罩在他身上。
明成蹊在一片光辉之中转过身来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笑,许静也笑,她看看明成蹊,又看看明月:“这样的时光,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谈笑间明成蹊的汤已经炖好了,他端着新鲜的玉米排骨汤放在餐桌上,热气伴着香气直往上飘,明成蹊看着她们道:“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有呀,在和明月说你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玉米和排骨炖汤给她呢。”许静笑着道。
“你啊,就这一点小事还要和她讲。”
“当然啦,有些爱就是要让她看见呀,不然我们明月怎么知道你爱不爱她呢。”
“说的对。”明成蹊点点头,盛了一碗汤放在许静面前:“那你以后要多替我说两句,我在明月心里的形象就靠你树立了。”
许静把那碗有着很多排骨的汤放到明月面前,眼睛弯弯道:“那是当然。”
明成蹊看着那碗汤欲言又止,终归还是没说什么。
在十几二十年的习惯中脱离出来,哪里能是那么容易的呢?
爱自己要一点点开始,好在她意识到了,哪怕路漫漫,也长路也会有抵达的那一天。
明成蹊摇了摇头,笑着去新盛一碗放到她面前。
明月见状也明白了父亲在想什么,下意识的想要把这碗汤还给许静,可许静却对她眨了眨眼,笑着说:
“快喝吧宝贝,喝完爸爸妈妈送你去上学,学校的朋友都还等着你呢。”
对视良久,许静的眼神始终没变。
“好。”明月终于没再推辞,接过来明成蹊递的小笼包开始吃。
一顿早饭吃的极其欢乐,给明月美好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上学路上许静说这两天可能会有惊喜,但明月问她,她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只是笑着看着她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许静把明月的好奇心彻底勾起来,又什么都不肯对她透露,看着明月着急的样子笑得开怀。
明月又气又笑:“妈你怎么突然吊人胃口!!!”
许静的口风也是真的紧,说不告诉她就真的不告诉她,任凭她怎么撒泼搞怪说好话都没有用,最后学校到了,明月冲她哼了一声,背起书包下了车。
许静听着那车门感到好笑,往后一看,嘿这丫头手机扔在后座都没来得及带。
明成蹊在旁边摇头:
“你说你,气她干嘛?这昨天还说中午要买小蛋糕吃,这下手机都没带,怎么付钱?”
“没事,我在她包里放了现金。”
许静哈哈笑,又觉得不妥:“你说我们宝贝不会不知道,中午买不了饭了吧?”
明成蹊早在开学的时候就给明月卡里充了一千块,此刻他也起了坏心,笑着附和许静:“不知道啊,我没听明月说过包里有钱啊,快叫住她快叫住她。”
许静知道自己丈夫多多少少有些夸大成分在,可也是不想让明月闹个红脸尴尬的情况,于是笑容不变,降下车窗对着还没走远的明月喊道:“明月————”
明月刚把这件事情抛掷脑后,想着一会见了周阔一定要好好安排一下时间,她的口语虽然不太差,但是拔得头筹也还差的远,还有半月,可要想办法好好突击一下。
计划还没想完,明月就听见妈妈在叫她。
她转过身去,看着妈妈在阳光下笑着冲她招手,在叫自己回去。
可自己还生气呢。
自己求了她一路,她都不肯告诉自己究竟何事,现在她叫自己回去,回心转意了?
不太可能。
但是妈妈在阳光下冲她招手哎,何况她还笑得那么温柔。
算了算了,原谅她吧,反正之前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她也原谅自己了。
明月犹豫一秒之后,毫无原则的转身,屁颠屁颠往回跑,一百米的距离一会就到了。
她在许静车前停下脚步:“怎么了妈妈?”
许静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弯腰。
明月俯身听她讲话,她声音柔和,含笑的嗓音在明月耳边道:“宝贝,你手机忘在车上啦,中午怎么买好吃的小蛋糕呀?”
明月随着她的声音往后座看去,上面果然有自己的手机,她在明成蹊和许静的调笑中打开后座三下五除二把手机塞进包里,又一溜烟下去站到车窗前对着许静笑:“嘿嘿,忘了忘了。”
“没事,妈妈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出门带着包,你的每个包里妈妈都塞钱了,一定够我们宝贝买小蛋糕和回家的路费。”
“还有你的饭卡。”明成蹊在旁边补充:“开学第一天爸爸给充了一千块,在学校记得带着。”
明月看着明成蹊和许静温声嘱咐,心里一阵温暖:“好,我记住啦。”
“嗯嗯,快去上课吧,中午买小蛋糕记得给知意也买一个。”
“好。”
明月冲他们摆手,许静道:“快走吧,下晚自习爸爸妈妈再来接你,有事及时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啊。”
“好。”
明月对着他们道:“真走啦,拜拜~”
许静冲她挥手。
等明月进了学校,许静才关上窗户:“走吧,我们也走。”
“行。”
“真期待过两天明月的反应呢。”许静又笑。
“你和许泽屿还真是姐弟,这个风格真是的。”
“那当然啦,哎你还真别说,幸好阿泽要来西琅发展,不然我还真不放心明月住校呢。”
“我也不放心,但事情就还真的赶上了,昨天明月刚说要住校,晚上阿泽就打电话来说律所准备开来西琅,这个阿泽还真像及时雨啊,解忧。”
“是呀”
许静道:“明月和他一起生活一定很开心”
“这能不开心么?她的靠山可算来了。”
许静哈哈笑了,车拐过一个红绿灯,继续往许静单位走:“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强迫明月报理科,阿泽知道后气的他连夜给你发律师函。”
“别说了”明成蹊哭笑不得:“咱家金牌律师一封律师函十几万,这些年因为明月,我都收了一书柜,最厉害的就是每一封的理由都不一样。”
“那还用说?他这些年怎么对明月你不是最清楚啊?差着十二岁,哪是小舅啊,都快赶上明月半个爹了。”
所以之前打你也是活该。
许静默默吐槽,尤其是某人之前还那么不负责。
“你还真别说,别人十八岁都是和朋友满世界疯玩,阿泽十八岁是带着明月满
36. 浮云卷霭(三十五)
明月一来一回耽误了点时间,距离顾徐规定的早读时间只剩五分钟不到了,走是完全来不及的,况且她昨天和周阔他们刚收了顾徐的警告,现在再次迟到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啊。
思虑及此,明月背着书包跑了起来,书包里的书上下摇晃,而她在经过一段路之后也逐渐开始喘,几百米的路程加上爬楼梯,明月终于在顾徐规定的时间内踏进了教室,气喘吁吁的顶着顾徐严厉的目光,局促的走到教室座位上坐下。
周知意提前给她拉开板凳,低头躲在书后悄声道:“怎么今天还敢卡点来?”
明月边喘边小声解释:“哪里啊……”
“路上堵车,加上我下车之前把手机落在车后座了,妈妈叫我回去耽误了一点时间。”
“哦哦,我说也不可能是睡过了呢。”
周知意打开水杯递给明月,那里面盛着她早上来到后给明月提前接好的热水:“喝口水缓缓。”
明月接过来喝了两口之后扣上盖子放在旁边:“所以你想好演讲的主题了吗?”
周围书声四起,周知意叹了口气道:“就我这个破烂口语你又不是不知道,完全哑巴英语,还演讲比赛呢,我就是对着念都不好听。”
“没事的,慢慢来呀,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咱们一步步把口语水平提上去不就好了,到时候姐你听说读写每一个拿出来都能大杀四方。”
“别大杀四方了,”周知意声音瞬间低了下去,那书本盖住脸,欲要遮住自己说话的行为:“顾老师看着咱俩呢,咱俩先逃过一截再说劫后余生的事情呢姐?”
周知意话音刚落,明月就速度极快的打开自己的英语摘抄本:“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周知意:“……?”
绝地求生她是懂的,周知意一瞬间气笑了,又觉得好玩,也打开书本准备读书。
她在明月悦耳的朗诵之中翻开自己的本子听明月念出那一段话:“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
“----To die ,to sleep--no more.”
周知意脑海里自动划过翻译:“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在奋斗中结束一切。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
下一秒,她忍不住出声附和明月:“and by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d. to die ——to sleep."
“To sleep——perchance to dream.”
“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
“死了,睡着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
这二人的默契行为听的后面陈明安嘴角一阵抽搐,一个大佬对着另一个大佬吐槽自己英语不好,话没说完被班主任的眼神强行制止,然后二人为了躲避班主任的死亡眼神开始了早读。
没啥问题是吧,多正常呢,人不说话了读书呢。
但是这才是陈明安要吐槽的地方,不是他说,就算是通篇背课文或者是直接背试卷,他肯定一句话都不带说的还要给她二人鼓掌。
背课文背拓展文章这都很正常,但是哥们你见谁早读背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
还to be or not to be ,他直接选择to die.
还不断超越呢?这咋超越?这根本都不是一个水平上的,谈何超越?
陈明安叹了一口气,人比人真的气死人,这不比不比,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听不见听不见,他安心背自己的课文去了,人还是要和自己去比。
陈明安点点头,果断掏出耳机带上。
坐他俩前面的明月和周知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究竟给陈明安带来多大的心里困扰,二人下了早读之后动作整齐划一,把书一放,掏出来下节课用的数学课本,然后齐齐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这不睡能行么?
被语文英语摧残一早上,第一节课还上数学,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先睡一觉再走。
再说了牺牲一个班空换两节课精神,这谁能不睡啊?
除非神仙。
她俩想着想着就进入梦乡,而他们口中那个神仙————————
——在隔壁吐槽呢。
此时张弛一脸郁闷的看向周阔和徐立言:“不是我就这么容易让人忽视么?”
他照照镜子对着镜子呲了呲牙,又转过头去看后面的两个晒太阳的人:“昨天早上我在校门口遇见周姐和她打招呼,她头也不回拎着书包就往前冲,那架势就像是要女子800米即将夺冠一样——跑的飞快。”
“今天早上碰见月姐,她也和周姐一样拎着书包往前冲,同样眼神都没给我一个——不是要不说这俩人是闺蜜呢?一模一样的。”
徐立言手里转着笔,靠在椅背上抬头问他:“几点看见的你周姐?”
“六点五十五快要七点了吧?这么早去教室补作业?”
张弛疑惑:“不应该啊,周姐不能和我是一个水平啊?·”
周阔在旁边道:“明月呢?”
张弛挠挠头:“也差不多这个时间,难不成她俩约好一起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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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楼吃早饭?”
徐立言看着他嫌弃:“吃吃吃就知道吃,有没有可能是你周姐他们班规定七点上早读呢?”
“我去??”
张弛无语:“八点多才上课他们七点上早读?卷谁呢?”
“有可能。”
周阔道:“像是顾老师的行事风格。”
他说:“第三节课合堂的时候问问就知道了。”
“哦对,又要合堂了,中午一块吃饭呢?”
“不是张弛你怎么八句话离不开一个吃呢?”徐立言无语:“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饿啊?”
“快别说了,”
张弛摆摆手:“我爸妈最近双双出差也就算了,校队居然还增加训练量,这给我饿的,昨天晚上咱们刚吃完饭没多久,回家我就又饿了,翻遍冰箱愣是没找到一个吃的,大半夜外卖还打烊,鬼知道我昨天晚上怎么过来的哦。”
“看给我宝贝饿的,”
徐立言和他开玩笑是开玩笑,心里还是死极其珍视张弛这个朋友的,此刻听见他这话放下手里的笔就要起来
:“走去重光,哥请你吃早饭。”
“要不怎么说你靠得住呢兄弟,走走,真饿死了。”
张弛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徐立言侧头叫周阔:“走啊周哥,我请客,吃早饭去?”
“不去了。”
周阔摆好桌面的书,拿起来一本翻开:“早上吃过了。”
“我去,你每天来那么早还有时间吃早饭?你都几点起床啊?”
“五点。”周阔答道。
五点起床,运动半小时,早饭十五分钟,来学校十分钟,六点半雷打不动坐在座位上开始早读,这样的日子,从初一到现在,已经持续了整整五年。
“五点?”张弛听见这话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我苍天呢你弄死我五点我都起不来。”
徐立言也不嫌他大惊小怪了,转过身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要不你牛呢,我七点半我都起不来,更别提早饭了。”
“那我俩去吃了啊,一会见。”徐立言冲他摆摆手,一溜烟走了。
周阔看着他俩冲向食堂的背影不由得感叹,这俩人是真饿了。
下一秒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移动到面前的A4纸上——那上面写着他昨天晚上给明月找的两道物理题,略有难度,但是知识点他都给明月梳理过,现在只不过是将知识串联起来考察一下明月的基本功牢固与否。
小姑娘最近学习物理的积极性与日俱增,也是时候带她见识一下物理的奇妙世界了。
周阔想到这里几乎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原来,陪伴一个人,看着她越来越好,是这种感觉。
他想起来昨夜风声掩盖不住的心跳,还有明月抱着辛西娅是的面庞,只觉得一阵美好。
他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希望第三节物理课快快到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身处在同一空间之中,哪怕不和她说话,只是盯着她认真的背影都能让人感到开心。
就在这一秒钟,周阔忽然意识到,原来青春和爱情都是时间最富有生命力的东西。
37. 浮云卷霭(三十六)
好不容易挨过上午两节数学,明月的心此刻已经死了大半,又想到接下来两节课是物理,那半截心也拔凉拔凉的——真不是她说,虽然美色当前,但是物理,她还真喜欢不起来。
对明月来说,喜不喜欢物理和能不能学好这门课程,是两件独立的事情。
虽然也不讨厌就是了。
与她相比,旁边的周知意此刻才难熬——昨天对着徐立言伸手要拥抱的尴尬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奔跑在夜空中的澎湃心声还如雷贯耳,她现在也还没想好怎样去面对徐立言。
眼泪难忘,心动难掩。
苍天呢,要不是她这个脑子不灵光不允许她请病假,她早就逃之夭夭,先躲他个十天八天的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口气,咬牙赴刑场去了。
要不怎么说怕什么来什么,二人刚抱着书本出门就看见从后门出来的一班三人组——
——张弛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走在前面,徐立言敞着冲锋衣从他后面出来,最后是周阔,单肩挎包,手里拿着两张白纸,不经意的朝明月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他冲明月举起手臂挥了挥,对着她微笑道:“正好,快来。”
初生的朝阳在他身上镀了层金,一切在晨光之中都变成了慢动作,一切都在说着四个字——美色误人。
前面的张弛和徐立言听见后转过身来,看着周阔和明月之间的反应,对视一眼之后齐齐摇头,啧。
徐立言的目光笑着移向周知意,刚要伸手和她打招呼,下一秒不识趣的张弛径直朝她走过去:“周姐——”
徐立言咬牙,伸出去的手硬是给憋了回去。
妈的早餐喂到狗肚子里了,这个张弛,怎么总是打断他和周知意!!!!!
而张弛本人毫无反应,继续嘿嘿地笑:“——周姐?”
“嗯,怎么啦?”周知意听到有人叫她,收回她那磕cp的眼神,转过去看向面前叫她的张弛。
“你们七点上早自习吗?”张弛对着她终于问出来了自己两天的疑惑,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虽然他平常也没少调侃她和徐立言,但那都是大家一起嘻嘻哈哈的时候,可万一周姐不喜欢把那些口不择言的玩笑话放在了心里,那张弛真的有嘴也说不清。
这还真的不能怪他多想,事实就是这样的。
人在玩的好的时候怎么说都行,但是万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嫌隙,那些欢声笑语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会变成一根暗刺——拔不掉,也忘不了。
他如此小心翼翼,是怕自己在不经意间伤害到周知意。
“是啊,七点整,顾老师在班里看着呢。”周知意不知道心里的弯弯绕绕,对着他落落大方笑道:“这几天真的很困,起床晚了些,差点迟到。”
“我说为什么昨天早上我叫你你连理都不理我,原来真是你要迟到了啊,刚刚阿言说我还觉得不太可能。”他听见这话松了口气,把心放了回去,又开始活蹦乱跳。
“啊?”周知意走到他们旁边,与他们并肩同行:“昨天?抱歉哎,我真没看到你。”
“嗐,没事。我相信周姐你不是徐立言这种下意识忽略我的人。”张弛笑嘻嘻的。
徐立言刚上楼梯就听见那狗东西在周知意面前抹黑自己的形象,想起来今天早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没眼色,徐立言气笑了,转过身来俯视他,等他和自己同一个台阶的时候一伸手勒住了他的脖子:“我怎么忽略你了,嗯?”
“你说给我听听,我来看看你心里究竟多少怨气。”
“咳咳咳——不是徐立言,”张弛被他带的往后一靠:“你这狗*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好歹给你爷爷我一点准备时间呢?”
徐立言锁着他的脖子往上走:“《孙子兵法》有言:出其不意方能制胜,多读点书呢你?”
“别他妈孙子兵法了,八成是你这孙子胡编出来的鬼话,爷爷我可不信你第二次。”
“啧,这么善变呢张小驰,早上吃饭感动的差点跪下给我当儿子,现在又想当我爷爷?”
周知意看着他俩又闹开了,笑着摇摇头,快步上前去教室了。
幸好刚刚有张弛在,不然真的会尴尬死。
后面的明月和周阔跟在后面见了全程,明月好笑,转过头去对着周阔道:“你说张弛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
周阔略微侧身认真听她讲完,又看着徐立言拖着张弛那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轻声道:“我觉得不是。”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别看张弛一幅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他,什么都清楚。”
“他心思细腻。”周阔轻声感叹。
是啊,他都怕自己不经意间的玩笑话会冒犯到周知意,又怎么能不清楚周知意的别扭性格?
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很久了,所以他知道这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
他知道他们的性格,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做什么。
周知意和徐立言这么别扭的两个人,要是没有张弛这一打岔,估计弯路又要走上好一程,他这嘻嘻哈哈来这么一下,一切又变成了和昨天一样,大家一起相互玩笑,相互陪伴,一起度过高中时光。
明月笑着摇摇头:“哎,我磕cp好艰难。”
周阔伸手接过去她的书,又把那两张纸递给她:“总会成真的。”
明月笑笑,转眼去看周阔给自己的纸张。
“这是什么啊?”明月看着清隽的字一愣,没等周阔说话就反应过来那是他精心给她找的物理题,那一瞬间她觉得纸上那好看的字都有几分失色——
这话能说么?
哎算了她撤回吧。
还是不要让周阔知道了,毕竟他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花了好多时间呢,都是心意。
这样一看,那纸上的字又顺眼起来。
她摇头晃脑的笑:“看来我今天任务没那么容易完成啊?”
周阔道:“是有一点,但是你一定可以的。等你写完物理作业,一起去天台商量演讲比赛的主题,好不好?”
明月点点头,回想起来演讲比赛这个挑战,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叫他:“周阔……”
“嗯?”周阔回过身来看着她,对着她轻声道:“怎么了?”
明月深呼吸,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他无奈道:“我……还是有点不敢。”
周阔看着她担忧的面庞,也意识到她可能是因为害怕自己没发挥好会害他们失去各种推免资格,压力太大了。
他回过身来走到她身旁,对着她温和道:“没事的,只是一个比赛,我陪着你呢。”
下一秒,他对着明月笑:“况且,徐立言荆棘他们实力都不差的,你也很厉害,我们能达到顾老师的要求——”
“更何况,还有我在这里给大家兜底,你就放宽心,大胆一点,好不好?”
“嗯。”
明月应他,心里却想着自己一定要把稿子背的滚瓜烂熟,就算最后不能拿奖,但也一定要闯过初赛,站在复赛的台上。
正当他们要进去教室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物理课前还对英语念念不忘,我可真难过啊。”
明月一抬头就看见凌汛抱着教案站在他们二人面前,一脸伤心状,只是这表情哪哪都不像是一幅真的伤心的样子,反而那里面含了无数玩笑的意味。
“别难过凌老师,”明月把她手里那两张白纸摇了摇,展示给凌汛看:“先学的物理。”
“嘿明月啊,要不说这两个班属你进步幅度最大呢,要是这个觉悟哥就得给你竖个大拇指了啊。”
凌汛一边比划一边笑:“再加把劲。回头拿下西琅进步奖学金之后,请我和周阔吃雪糕。”
“没问题汛哥儿,给你买两个,”她比划一个手势对着凌汛道:“感谢您没放弃我。”
凌汛一边说一边往合堂教室里面走:
“给我买俩呀?”凌汛笑:“那给咱们周大帅哥买几个?”
“翻倍?”
明月对着他伸出食指摇了摇:“当然是两个啦——汛哥儿你看我像是那种差别对待的人么?”
给你买两个小布丁,给他买两个哈根达斯,都是两个,多平等。
“我就说咱们明月不能干这样区别对待的事情,汛哥欣慰,”
凌汛假装一抹眼睛,揩去那并不存在的泪水之后收了演技冲他俩道:“快进去吧,准备准备上课了,今天要讲新章节。”
明月一边乐一边往里走,到她座位前接过来周阔手里的书,忽略旁边周知意疯狂戳荆棘拉着她吃瓜的小动作,开始本次课前准备。
后边的周阔也和她一样,忽略了徐立言和张弛带有深意的眼神,戴上耳机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他和徐立言都属于不用听课的那波人,课上时间自然自己支配,于是张弛羡慕的看着自己旁边两个大神一个在写物理竞赛题,一个在研究近年来外研社获奖视频。
张弛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好好听课,自学什么的,他显然不是那块料子,自己还是先突破九十分的大关再说吧。
是的,九十分。
这里面,就连体育生张弛,理科都强的要命——他是唯一一个在年级榜前十的体育生。
此刻青青禾苗张弛看着那一黑板的讲解呲牙咧嘴,和平常开朗的黑皮体育生形成一个强烈反差,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妈的这题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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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变态?
不行他一定要搞懂这些天杀的物理题,要是排名掉下来了,他肯定会被校队那帮牲口给笑话。
那还不如杀了他啊。
于是就能够看到这样一副泾渭分明的画面——凌汛在讲台上对着阶梯教室的人循序渐进的讲题,台下的人表情各不相同,有和徐立言周阔一样悠哉悠哉的,有和张弛明月一样跟着凌汛思路不断点头的,还有周知意和荆棘这样走神的。
同一个教室同一堂课能有这么不同的效果,看的凌汛也是一阵好笑。
可他却没多说,
因为属于他们的青春,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没错的。
最后一节课上课之前,他带好话筒后敲敲桌子,对着周知意那个方向提醒道:“上节课走神的同学——上节课走神的同学,如果这节课再走神的话,我保证以后的课,你们就真的听不懂啦。快快回神,不然我真的会把你们拎到办公室看着你们学习的,”
虽然是一定程度上给他们自由,但是凌汛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教师职责。
他含笑的声音收了几分,带上了几分严肃,听起来唬人:“听到没有?”
旁边的荆棘翻开课本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周知意心虚的往上瞅了瞅,小幅度的点头。
凌汛又环视了一圈,看着上节课走神的人都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于是也恢复了那份笑眯眯的模样,开始上课。
收了心思,时间便也过的格外的快,一节课很快收尾,凌汛说出那句下课的时候明月还愣了一下——她手里的笔恰好写出来那个正确答案的时候,也是本节课结束的时候。
铃声响起的那一霎那让她觉得,这本就是凌汛想要的课堂效果。
后边的张弛把笔一丢,再一阵离场声中咋咋呼呼:“终于下课了,可饿死我了。”
“是啊,”徐立言摘下带了一节课的耳机:“你肚子叫了一节课,我带着耳机看外研社的视频我都听见了,嘎嘎响。”
他一边把耳机收起来一边对着周阔道:“走啊,上昭阳吃饭去,咱们弛儿饿了。”
又看向前面:“走啊荆棘明月……”
“……知意”。他悄然间红了耳朵,却还是继续道:“一起去吧。”
他们几个还没反应,周阔却看着他红透达到耳朵先低声笑了,这笑声引来徐立言一个轻微白眼,周阔也好脾气的不在意,还给了徐立言一个小台阶。
只见他转过身来看着明月她们道:“走吧,一起。今天我请大家吃饭。”
明月顺着他之前的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徐立言来不及掩藏的通红耳垂,心下看好戏的心情也起来了:“好啊,那我请大家吃校内新开的那家小蛋糕吧。”
说完这句话,似乎还怕周知意会拒绝,下一秒道:“正好咱们几个吃完饭后商量一下演讲比赛的事情。”
荆棘也注意到了,她看着周知意也红起来的耳朵,又看向徐立言左右躲闪的眼神,在旁边也忍不住助攻:“好啊,走吧知意?”
话音一落,张弛就对着她伸手:“来,包给我,我给你背。”
荆棘也毫不客气,把包递给张弛后走到明月身边一左一右挽着她向前走:“你不饿呀?”
明月:“就是啊,你都不饿?我要饿扁了。”
周知意:“还行……不是你俩干嘛拉着我越走越快?”
“怕你反悔呀。”
二人齐齐道:“怕你中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啊?真不至于,去去去。”
周知意好笑:“课都一起逃过了,不就是吃个饭呀,去就是啦。”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对着徐立言他们笑道:“走吧各位大哥,今天靠你们填饱肚子了。”
周阔看着徐立言刚消下去的耳朵再次红了起来,又忍不住低头笑,旁边的张弛就没有周阔这么内敛:“呦,又害羞了徐立言,耳朵又红了徐立言,春心又懵动了啊徐立言。”
徐立言也笑,笑完之后对着张弛道:“你不萌动你上赶着替人家拎包。”
说完紧接着无差别攻击周阔:“你不萌动你又是给人家出题又是看一上午外研社视频研究怎么拿第一。”
说完徐立言伸手拉上身上冲锋衣的拉链对着他俩放大招绝杀:“两个什么实质性进展都没有的人还在这里笑,好意思笑啊?”
“周哥,他急了。”张弛指着徐立言哈哈大笑。
“嗯。”周阔也忍不住笑。
一行人朝着食堂走去,你一言我一语来回反驳,经过的人忍不住惊叹,他们身上所具有的活力与生机,令枯萎的花朵都鲜活几分。
一言一语,一分一秒,一点一滴。都不能让人忽视。
38. 浮云卷霭(三十七)
周阔刷完校园卡回到桌前的时候,其他几人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他们热烈地讨论过去几年外研社所喜欢的主题和风格,客观剖析着获奖人的所有优点,想要将他们转化成自己成功路上的部分因素。
桌上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偶尔能听见肚子发出的叫声——一上午下来脑力加体力共同消耗,他们确实饿的不行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谁也没有动筷,就这样专心聊天,一心等周阔回来。
明月听见张弛的肚子又叫了,转过头去看周阔到了哪里,一回头就看见周阔面上含笑,信步向这里走来。
那张冷淡的面孔上写满了柔和,看的人心暖暖,也想要跟着他笑。
明月想起来之前周阔刚刚转来西琅一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总是一幅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偏生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看的人心寒,让人不敢再看他第二眼,哪里会是像现在,信步含笑,周身自带春光缓步而来。
明月之前看校园剧的时候总是会羡慕,她羡慕的是男女主角的怦然心动,也是校园剧里面,有很多的人可以一起消磨时间。
可是阳光照在明月身上的这一秒,她觉得自己现下的时光才让人羡慕——
她的目光随着周阔落座而转向桌上的其他人,徐立言拿了一次性筷子一一递给桌上的其他人,荆棘和周知意笑着用热水烫着手里的碗,张弛撇撇嘴,趁大家不注意,悄悄的把她们几个喜欢吃的菜品挪到她们跟前——昨天他看出来周知意不能吃辣椒。
原本她面前的那道辣子鸡被替换成了鱼香肉丝,而荆棘和明月要吃的蒜蓉西兰花,也已经被移到了二人眼前。
明月不知道为何,眼睛热热的,她抬头望望天,又看着面前注视自己的周阔,缓缓笑了。
周阔看着她微红的眼睛知道她所想,也跟着感叹。
原来校园剧里写的这些年少时光,真的都非常非常幸福。
“咳咳——”徐立言看着这俩人这副模样,又看着其他几人饿得要死的期待眼神,他一咬牙,迫不得已当了这个电灯泡。
只见他率先将筷子递给明月道:“先吃饭吧。”
“谢谢徐哥。”
明月也不客气地接过来筷子,反正一起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都习惯了徐哥的贴心——都懒得拆穿他,不就是想给周知意递筷子还怕她不好意思,然后拿这一群人当作遮掩。
哎,要不还说朋友最难做。
算啦算啦,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磕cp什么的靠边站。
几个人都饿狠了,顾不得什么形象,一个个都不客气的狼吞虎咽。
七聊八聊之后,明月给周知意夹了个鸡腿,又夹了筷子西兰花到自己碗里,然后抬头对着周阔他们道:“你们下午上什么课呀?”。
“英语和化学。”张弛一边扒拉米饭一边道:“咋办啊姐,能不能教教我下午咋面对顾老师啊,她本来就喜欢提问我,更何况昨天逃课还被她抓个现行。”
他说到这里夹了块辣子鸡,又可劲儿扒拉两口饭,一边吃一边愁。
“你问我?我今天早上刚差点迟到,这话你不如问问你周姐。”明月咽下去那口饭对着张弛向周知意扬头。
“我?”旁边啃鸡腿的周知意愣了一下,好笑道:“我和你明月姐半斤八两,我昨天差点迟到。”
她把话引到了荆棘身上:“阿棘有什么心得吗?”
荆棘想了想:“我觉得顾老师就是嘴硬心软,张弛你好好完成她布置的作业,不要偷懒,她不会为难你的。”
“是这样。”
徐立言道:“我之前英语没跟上她就一直盯着我,那段时间我真的很郁闷。”
“然后呢?”周阔道。
“然后高一那段时间的晚自习我每天都在恶补英语,然后抽空去考了个雅思,之后英语赶上来了她就不管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说呢,一提到这件事情我就很想笑。”张弛道:“他英语确实提上来了,但是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准备的NOI结果却不太好,金牌是拿了,但是和IOI的资格失之交臂。”
“别说了。”徐立言痛心疾首:“这是我一生之痛。”
他伸手比划了个手势:“就差一点点啊,差一点点就赢过北城那个大帅哥了。”
说着他转过头来看向周阔:“哎淡你别说啊,周哥我觉得那人和你一样,又帅实力还强,虽然输了,但我心服口服。”
“去年冬令营?”周阔若有所思。
徐立言夹了一个鸡腿道:“对,在南城,那个大帅哥也很有个性,名字也好听,叫什么来着……”
他皱眉:“盛……皖?”
“哎好像不是,”他摇摇头,又绞尽脑汁地想:“名字很好听,也挺特别的,都是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盛津?”周阔看着他道。
“对对对,就是盛津。”徐立言猛地朝这边一看:“周哥你认识呀?”
周阔咽下那口饭点点头道:“发小。”
“我去??”张弛目瞪口呆:“这也行?”
“也太巧了吧……”
明月看着他俩道:“世间的联系绕不过六个人居然是真的。”
周阔笑:“去年冬天他经常消失,原来是被你绊住了脚步。”
“不是周哥,盛大帅哥之前提过我?”
“嗯。”周阔吃完了,放下筷子道:“他说你很强”
周阔回想起来去年冬天盛津动不动不见人影,一消失就是三五天,每次上线第一句话就是说西琅那个帅哥真的是个变态吧,长得帅也就算了,性格还开朗大方,实力还强,他这个慕强批被吸引的死死的,但还是傲娇的不肯开口,惹得赵遥笑他扭捏笑了好一阵子。
周阔拿起来张弛买的瓶装水一一拧开放到他们面前:“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好啊。”徐立言道。
明月接过来周阔递的水喝了一口,旁边的周知意好奇道:“很帅吗?”
“咳咳咳咳……咳咳”明月被呛住了,不停的咳,周阔刚想要伸手去顺她的后背,周知意就已经替她顺上了气,而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妥,伸出去的手攥成拳,沉默的收了回来。
“很帅,”他笑,转过头去看了看徐立言垂下去的眼睛,继续把话说完:“但是我觉得比起徐哥来,还是略逊一筹。”
远在北城的盛津打了个喷嚏,对面的盛婉和赵遥齐齐往后一退,沈三看着他俩的动作啧啧感叹,又看着盛津警告:“你要是感冒的话就离我们远点,别传染给我们。”
“没感冒啊。”盛津拿出纸来擦擦鼻子:“是不是我们阔儿想我了?”
他放下纸:“不对,一定是你们几个狗东西心里偷偷骂我。”
“就我们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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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阔不骂你?”盛婉刺他。
“阿阔当然不会啦。”盛津信誓旦旦对着前面几个人笑:“就我们俩着交情----啊湫。”
远在西琅的周阔还在给徐立言增光添彩:“虽然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但是我们徐哥确实……”
“剩下的话他不肯说了,有些夸人的话点到即止,留白比具象更加具有想象空间。
明月这时候也完全好了,她缓过来呼吸接过来周阔递给自己的纸擦擦被呛出来的眼泪,对着周知意道:“你真是……”
周知意也笑:“我就好奇怎么啦,谁让徐立言一口一个大帅哥啊?我就是想看看盛大帅哥有没有周哥好看。”
“整天沉浸在男人好看的皮囊里面,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啊。”荆棘笑:“一个城北徐公的风姿还拿不下你?”
周知意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但还是嘴硬逞强道:“徐哥是帅啊,但是帅哥谁会嫌多?”
于是桌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放下筷子开始讨论帅哥,整个的话题完全跑偏,明月看着周知意笑着吐槽她: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她说完就伸手,想要开始收拾桌面,只是刚一伸出来手,手里就被周阔塞了个糖。
他看着明月笑:“坐着吃糖,我来收。”
“吃饭有徐哥递筷子,有周姐和荆棘擦碗,有张弛把喜欢吃的菜端到面前,好不容易吃完饭想表现表现,结果还被你递了糖,让坐在这里吃。”
她笑:“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呀。”
“哪有呀月姐,”徐立言和他们俩一边收盘子一边道:“你坐在那里笑,我们就很开心呀,眉眼弯弯,看着就心情好。”
“是啊,”张弛拿出来一张湿巾擦桌子道:“况且这些事情我们都可以做,你们几个坐着吃糖就好啦。”
“听见了?”周阔笑:“安心坐着就好啦。”
“而且你一会不是还要请大家吃小蛋糕吗?哪里是什么都没做?”他擦桌子的时候又笑着补充。
“可是……”明月还是很不好意思,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张弛一句话止住了动作。
“放心啦月姐周姐,咱们还要客气吗?以后我们一起吃饭,你们只在旁边吃糖,其他都是我们来!”张弛话音随着他们端着的盘子一同远去。
顶好的阳光照了进来,伴着他们远行,也陪着她们等着远行人回来。
那一瞬间,明月的脑海里浮现出来那部《山楂树之恋》,阳光的男主抱着小孩分糖给女主,青涩的女主笑,说给小孩吃吧。
男主笑着反问说:“不是小孩就不能吃糖了?”
怀里的小孩也笑着和男主对视:“不是小孩就不能吃糖了?”
不是小孩就不能吃糖了?
明明眼前这一幕和电影哪里都不一样,电影里是个阴天,而这里却是顶好的艳阳,而和电影里面不一样的是,这番炙热的青春,是他们所共有的,这段时光极为有幸,也将会一直有幸下去。?
明月看着他们洗完手往这边来的高大身影,转过头去和荆棘知意拿起来他们的包朝那边走去,欢快的声音在空中飘过来:
“走啦,去新开的那家店,我请大家吃饭后甜点,荆棘,有你爱吃的半熟芝士——今天就放纵一下不会胖的。”
不说出来的幸福,就不是幸福了吗?不是的,不说出来的,才是当下真切的感受,是留在心里的独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