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钗》 1. 第1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未时刚至,天色被层层阴云笼着,雨淅淅沥沥,顺着屋檐滴落,似银珠成帘。 雇好的马车迟迟不来,宋南枝在廊下等得焦急,正欲先走,却被一辆马车堵住了去路。 团花朱红锦帘被掀开,里面坐着一个面庞圆润的妇人,先是打量着她,然后讥刺道:“中秋宫宴才赐婚,这一开春你爹就进了诏狱,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妇人是孙家的姨娘,其子爱慕宋南枝已久,数月到宋家提过亲,被婉拒后钱氏便一直怨恨在心。此时见人落魄伶仃地在街上,少不得来奚落一番。 “眼鼻子登天,还以为能有多了不起,不过就是靠手段得来的赐婚。可如今一瞧,报应不就来了?” 去岁中秋太后寿辰,宋南枝随行贺寿,游湖赏景时不慎落了水,恰好路过的瑞王世子沈洲将人救了起来。 宣帝得知此事,道两人缘分深,当即赐了婚。哪知这婚期将至,江州贪污案在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数名官员牵涉其中,宋南枝的父亲也因此进了诏狱。 那妇人觉得解气至极,转而又故意道:“今日瑞王妃进宫,想必是找圣上退婚去了……” 宋南枝眼皮轻垂,并不想理会。 赐婚退婚,都不是她能左右,她现在只想着要如何救她爹。 . 春雷惊动,很快有一场大雨将至。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寻避雨之地,唯有一辆马车行向司街衙门,最后停在了北玄司门口。 近来江州出了大案,押解进北玄司的官员一个接一个,几名玄卫从囚车里拖着浑身带血的逃逸犯人,那为首的人正要给犯人重新戴上镣铐,旁边的玄卫忽然禀道:“李副使,宋姑娘又来了。 ” 李副使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他神色一凝,嘱咐人把犯人押回去,自己留下应付。 马车上下来的女子缓缓迈上石阶,青纱烟罗,一纸油伞遮了面容,唯见那截执伞的手腕冷白胜雪,伞上绘有荷花,嫩蕊凝珠,盈盈欲滴。 待行至廊下,收起了伞,才得见那张眉浅黛,眸如水杏的姝丽容颜。 不待她开口,李副使先道:“宋姑娘,江州的案子是圣上亲自下旨查的,人也是奉旨才抓得,您要是想申冤,恐怕该去御前。 ” 北玄司的指挥使是沈洲,宋南枝天天来北玄司求见,无非就是走关系,明目张胆的想求庇护。 可到底还未成婚不是? 宋南枝并未接话,略施一礼:“我只想要见见沈大人。” 李副使敷衍道:“不是指挥不肯见你,而是指挥真的在忙。” 宋南枝自知是假的,她接连来了五日,沈洲连一面都不肯见她,当真忙到一刻不歇? “那我便等他忙完。” 见她执意要等,李副使一脸为难:“您别怪下官多嘴,圣上器重指挥,才让指挥执掌北玄司。如今宋大人牵涉贪污案,于公于私大人这个节骨眼上都不该见您。” 这话就有些伤人,不仅是怕被宋家牵连,还要因此避嫌。 宋南枝心中酸涩不已,她爹是被冤枉的,眼下她手中也有证据能证明她爹的清白,只要沈洲肯见她一面。 可玄卫出入办案,她一个女子站在廊下,到底不妥。 宋南枝也不为难人,挪到了屋檐外,然后站定在石像面前,在雨中执伞等着。 雨较来时下得更大了些,又起了风,便是打着伞也顷刻湿了全身。李副使摇头叹气,没再理会站在雨中的人有多楚楚可怜,转身回了北玄司。 . 北玄司,地下诏狱。 刑房里四周无窗,浓郁的血腥弥漫不堪,痛苦撕心的嚎叫不断传来。油火照得亮堂,行肉刑之人,拿着刀具绞着刑架上犯人的手筋,动作缓慢,并不想给个痛快。 “看来沈大人是真要徇私了,竟是抓着谢某不放。” 绑在刑架上的人是户部尚书谢荣,因为江州贪污进了诏狱,严刑十日都咬死住与宋昌平是同谋。 沈洲眸色恣睢,耐心至极:“你可以不招,反正你谢府有的是人。” 谢荣心下一顿,开始恐慌,却无甚气力喊出来:“圣上宽恩.....罪不及妻儿,你北玄司没有这样的权力。” 沈洲不以为意:“入了北玄司就没有什么能不能,冤也罢,屈也罢,无罪也罢,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人招供,那都是合规合法。” 宣帝虽念及谢荣过往只让抓了谢荣问供,但他贪污证据确凿,将来案子一判,抄家流放自是免不了。所以随便寻个由头将人抓来问供,只要不死怎么样都行。 谢荣便是怕了,毕竟他就一个独苗儿子。 “你果然狼子野心!枉费太子殿下当初对你的信任!” 沈洲由他说,慢条斯理地挑刀具,捻起一柄专门刺股的长银刀,只问:“谢大人的儿子可有及冠?若是没有,怕是不能像谢大人这般硬气了。” 谢荣衣衫褴褛身上没有完好的皮肉,双腿也被仗刑骨折到支不起,全靠链锁绑着,但这会儿他怒极挣扎,硬生生勒得呕出血来。 沈洲瞧他还清醒着,将那长银刀先是刺破了一点皮肉,然后一点点推近大腿肌肉翻绞。不过几息,谢荣便受不住晕了过去。 一旁的李副使准备让人用水给浇醒,外头却忽有人来禀,宣帝召见。 沈洲扔下刀具,接过帕子擦净手,朝外走去:“看着点,弄一副汤药,别死了。” 宣帝的意思是人不能死,他自然也要有个交代。 身后的李副使应是,想起外头的人,突然问了一嘴:“大人......宋大人那儿您打算如何处置?” 宋昌平与谢荣是多年好友,按说两人关系密切该是最有嫌疑,可不知为何进大狱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刑讯问供。 沈洲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李副使如实道:“宋姑娘近些日子频繁来北玄司,属下已经劝了她多次,可她不见到大人怎么都不肯走。这不今日又来了,淋雨都要在那等着......” 宋家牵涉贪污案,两家婚姻怕是要作罢,也不难怪宋南枝日日来这北玄司。 沈洲卸了身上沾了血腥的官袍,换上墨色圆领蟒袍,方才答了刚才的话:“无需理会。” 除了案子,他尚没工夫去理会旁的。 许是宫里事情紧急,宣帝派了内侍来接,外头雨势大,沈洲也不敢耽误。 只是行至门口时,果然见宋南枝站在雨幕里 ,雨水打在身上早已湿透,她却似不觉。 沈洲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径直略过她。 虽然知道他会如此反应,但宋南枝瞧着仍是觉得失落,捏紧了袖口,唤了他一句。 “沈大人。” 许是雨声嘈杂,沈洲并没有听见。 宋南枝又上前几步,站到他的身侧:“我有要事禀告,可否耽误沈大人片刻。” 内侍自觉退去马车旁候着,沈洲转过了身。 他执一把墨伞,身上穿着的也是墨色官袍,五官立体冷沉,抬起眼皮时,有种教人噤若寒蝉的压迫之感:“你觉得,本官很闲?” 宋南枝与沈洲很早就认识,只是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两人都似陌生人。 但眼下她顾不得矜持,将怀里的东西递上前,直言来意:“这是江州知县的供词,能证明我爹的清白,沈大人过目便知。” 沈洲看了眼她手中的握着的东西,并未接过,转而望向她。 少女薄衣纤骨, 2. 第2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宣帝召沈洲进宫,是因宋家如今牵涉贪污案,便想问他是否要取消婚约。毕竟还有半个月才到婚期,若是不愿还来得及。 沈洲从内侍口中得知是此事,没做他想,只道改日进宫告罪,便将人抱走了。 天色将晚,沈洲原本将人送回就走,哪知宋府连个没有府医都没有,府中也只剩了女眷。 但这也难怪,宋昌平进了大狱,宋南枝的两个叔父一个在通州任职,一个卫尉寺当差,两人都忙不开,这府中上下自然没一个主事人。 沈洲听见仆从要去街上寻大夫,又瞧了眼躺在床上容色苍白的宋南枝,到底遣了王府的医官前来瞧病。 医官匆匆赶来,一通诊断之后,回话道:“回世子,宋姑娘淋雨入了寒,需要多修养几日。” “嗯。”沈洲疏淡地应了一句。 旁边宋南枝的叔母赵氏听见那医官唤他一句“世子”,面色变得煞白。 赵氏在府中极少出门,并没有见过沈洲样貌,但却听说他手上沾染了不少官员的鲜血,是个无情冷血之人。加上近来谣言四起,说瑞王府想悔婚,是以从他进府,赵氏就没什么好脸色。 但该有的礼数总不能丢,她上前行礼谢恩,然后问道:“不知世子可知枝儿为何淋了雨?” 宋南枝母亲走得早,赵氏把她当自己女儿疼,自然也十分清楚宋南枝的性子不会是鲁莽之人,定是发生了什么。 沈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想起宋南枝来北玄司时身边一个仆人都未带,便知她瞒下了送供词一事。而这供词如今在他的手里,适才他也在马车里大致扫了一眼,确实是江州贪污案的供词。 但这份供词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威胁。 将茶盏轻搁在一旁,并未提起:“本官碰巧遇见罢了。” 赵氏心中生疑,却也没敢问,又行礼谢过,然后拘谨地站在一旁。 静默了一会儿,沈洲忽然问:“为何府中如此冷清?” 他方才把人抱去内院,出来正厅时大致将府上打量了一遍,没几个下人,冷冷清清的。 赵氏不知他是何意,见他一身墨色官服面色冷地出奇,自觉他问得不像是什么好话,遂道:“我们宋家男子各个清白,家底自然也就清白,世子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寻常五品官员家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家仆,可宋府上下不仅府医没有,就连仆人也少得可怜。但这也皆因宋家世代都是正直廉洁之辈,即使入朝为官也不追名逐利,两袖清风是实打实的良臣。 眼下沈洲抓了她们宋家的人,又这般问话,赵氏心里自然不好受。 沈洲听懂了赵氏的暗讽,却也没放在心上,转头嘱咐了随医官二来的王府管家:“去拨些人过来,缺什么东西都填补上。” 管家应是,沈洲便起身离开。 赵氏觉得莫名,正想要拒绝,何管家道:“夫人,成婚大事可不敢马虎啊。” 赵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赐婚以来,瑞王府连一个声响都没有,也就觉得这是瑞王府瞧不起她们宋家故意如此。加上如今宋家又出了事,她们也就只等着宫里下旨取消婚约,哪还想过这婚能成。 可眼下这话的意思是......婚期照旧? 第二日瑞王府便派了二十几个仆人,将宋府上下重新修葺涂了红漆,接着过文定大礼,准备半月后的大婚事宜。 瑞王妃昨日才进宫见了太后,今日又听见沈洲辞了宣帝召见,实在不知他是怎么打算的。借着晚膳之由,将他从北玄司唤回来问话:“你若不愿意娶,去与圣上说一句便是,母妃自也会替你去宋家告罪,何苦折腾这一番。” 既是宣帝也有意取消这婚约,便也算不得是抗旨。 而且赐婚半年了,临到成婚了才开始着急准备这些,瑞怎么瞧都觉得有些不成体统。 沈洲却不觉得有何不妥:“母妃不必担心,儿子自会准备妥当。” 匆匆用过晚膳,沈洲又赶回了北玄司。 瑞王妃瞧他这模样,心疼的同时不免又多了几分担忧。作为母亲她自然是希望他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自己儿子偏偏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宣帝赐婚固然是好,可将来若是夫妻不合,难免有闲话传到御前。 而且她近来也听了不少关于宋南枝的传言,说那日宫宴她是瞧着自家儿子在旁边才落的水,此心计之深,日后怕是难以相处。假若是性子烈的,闹开了,也必得闹到宫里去,到时候便是抗旨不遵之罪了。 这般想着,瑞王妃觉得又有些头疼了。 旁边的嬷嬷赶忙安慰道:“王妃您不必太过担心,任她是何种性子,既是嫁到王府,咱们好好调教便是了,王府的规矩该守得她也得守着。” . 瑞王府这边帮着筹备婚礼,宋家也不敢懈怠,除了宋昌平,宋南枝两个叔父的府衙也都批了假,让他们回家准备成婚事宜。 虽说匆忙了些,但一切都备得妥妥当当。 宋南枝近几日不除了要在家养身子,赵氏也不许她再出门,生怕成婚前又出了什么岔子。 至于她原本供词显然是被沈洲给拿走了,宋南枝不知道他看过后会如何处置,但这五六日过去沈洲一点回音没有,心里的担忧半分为减,反而更甚。 直到瑞王府前来下聘礼,沈洲命人给她带来了宋昌平的书信。信中嘱咐她不要太过忧心,安心待嫁,不要给王府添麻烦。虽然寥寥几字,但却看得出那写字笔势有力,灵活舒展,想来并未受重刑。 忐忑多日的心也终是得到了些许宽慰。 到了大婚那日,赵氏来给宋南枝梳发上妆,也嘱咐道:“叔母听说瑞王妃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通情理待人温和,你嫁进王府后若好好侍奉,她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期望夫妻情深自是不可能的了,沈洲那样的怎么会是个疼人的?赵氏只愿那王妃能通情达理些。 “你父 3. 第3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时下四月有余,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朵朵簇簇,沈洲从书房出来时正巧要路过这花墙。 他平日里回来都很晚,也从不曾注意过院子里这一墙的景色,便觉这满墙的海棠似一夜间开出来的,瞧着有些碍眼。 天色蒙蒙亮,房内的烛火已经全部撤走了,因着烧了一夜味道重,春杪开窗换气,又早早在鬲炉里燃上了梅香。想着辰时才要去给瑞王妃奉茶请安,便没去吵宋南枝,哪知刚合上门,沈洲便来了。 他身着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绣着金线祥云,朱红腰带,廊下两盏红灯笼映照着,越发灼目逼人。门前的奴才们跪了一地,谨慎恭敬道: “参见世子。” 若是从前,这的院子里伺候的不会超过两人,眼下多了一人便也多十几奴仆,着实吵闹。 沈洲扫了一眼,并未多言,而是看向紧闭的房门,冷道:“开门。” 春杪本想先进去喊醒宋南枝,但沈洲站定在那等着,她也不敢耽误,毕竟世子回自己的房间,并无什么不妥。 房门打开,里面的梅香萦绕,又敞着窗户,外头那一墙的海棠花瓣随风簌簌飘进了,窗落在了地上。宋南枝因避着床头的烛火所以并未睡在床上,而是蜷在窗边的贵妃塌上。 淡粉色长纱袍曳地,一头青丝垂落,格外恬静。许是疲得紧,方才门外那般响动也未曾惊醒。 沈洲站定在那,并不知道人还睡着。可刚要转身离开,榻上的人忽然醒了:“世子。” 宋南枝是被风吹醒的,看着面前的人睡眼蒙眬,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洲直言:“我今日来有件事要与你说清楚。” 宋南枝先应了好,然后又道:“世子可否等我片刻?”虽是拜过堂的夫妻,可她眼下没梳妆,且那寝衣松松罩着,到底有些不适应。 沈洲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起身往外间去了。 春杪见状赶紧进来伺候更衣洗漱,一刻钟后,宋南枝已经穿戴整齐,墨发盘髻点缀几朵淡紫珠花,右髻两根素玉簪,弯眉浅黛,温婉雅致。 她朝沈洲行礼,沈洲抬眸看了她一眼,双手自然垂在腿上,依旧冷调:“你既然嫁进了王府,我便要提前与你说清楚。你我之间不过是一纸婚约的关系,至于别的心思你趁早收起来。” 宋南枝知道,当初送字画以及落水赐婚一事都令他厌恶,可事已至此,她便是解释也未必听得进。 遂怔在那,不言。 沈洲又道:“既是赐婚,自也不会委屈了你,往后这府上之事你若愿意打理便打理,若是不愿也无人逼迫你。只是安分守己别越分寸,这一点希望你能做到。” 宋南枝并不意外沈洲会说这些话。她也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别去纠缠他,最好是远离他。 可赐婚一事她也无奈,莫名听了这些话,心里也不好受。但念及那日宫宴落水也确实是沈洲救了自己,便不与他计较。 “世子公务繁忙,自是不敢打扰。”他觉得不能相处,她也不想。 沈洲见她欣然同意,也不作久留,起身欲走。 “世子!”宋南枝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供词......世子打算如何处置?” 行至门前的人,顿了步子,侧眸:“我再与你讲一遍,关于案子的那些些事不是你能过问的,若你还想着宋家,就别再提起此事。” 宋南枝觉得有些不公平,她爹蒙冤进了诏狱,又为了沈洲藏起供词,而他明明看过了那份供词,还如此镇定,仿若不闻? 若他不信她爹是无辜,当初又为何命人把他爹的书信带给她? “世子......” 宋南枝眼眶有些红:“我怎么样都行,只求世子查清真相,还我爹一个清白。” 沈洲望着那杏眸,神情顿了一下,随后回道:“案子自有圣上裁决,本世子岂能左右?” . 除了第一天早上沈洲陪着宋南枝去给瑞王妃行敬茶礼,第二天沈洲便因查案去了江州,第三天回门礼是宋南枝独自回去的。 除了人没去,该有的回礼随从皆是世子妃的仪制,给足了面子,瑞王妃也特地派了许嬷嬷前去宋家说明,以表歉疚。 到了晚间回来时,瑞王妃又唤她来一同晚膳,耳后又留她说话。 “今日回去可还好?” 三朝回门到底是关乎女子在夫家的地位脸面,这一人独自回去少不得要被娘家人瞧不起,瑞王妃这般问,也是想看看宋南枝的态度。 她面色无异,笑容浅浅,替瑞王妃奉了一杯茶:“母亲安排,自然一切都好。” 瑞王妃见她如此,端过茶又问:“大婚没几日便受了冷落,你可有怨?” 宋南枝垂眼:“圣上器重世子,所肩重任自是非比寻常。” 瑞王妃又多瞧了几眼宋南枝,对她这温顺的态度有些意外,似乎并不与外界所传的那般。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他任了这职,我寻常见他的面也少。白日里回来也不过是吃顿饭就走,夜里也时常宿在北玄司。不过眼下娶了妻也该顾着些你,你若心里有怨,也正常。” 宋南枝一一应是,句句答在瑞王妃的心坎里,确是端庄得体,温顺娴雅的大家闺秀风范。 饶是如此,一想到她为了攀上瑞王府使的那些手段,瑞王妃便又些不喜。但也有没有为难她,只道,她若是做表面功夫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可不曾想,接下来的一整个月,昏定晨省宋南枝一天都不落下。尽管瑞王妃不原与她多说话,她也每日侍奉在侧。 瑞王妃瞧在眼里,亦有些动容。 这日戌时,宋南枝按照以往一样来给瑞王妃问安,瑞王妃却不愿见她留下,只道:“你事事守规矩自然是好,可女子出嫁从夫,便该事事以夫君为先,洲儿今日已经回来,你可曾去见过他了?” 宋南枝顿在门口:“世子在忙,我过去怕是会扰了他。” 瑞王妃道:“夫妻之间哪有什么扰不扰,便是真的在忙,你也该去看看。” 转头看许嬷嬷问道:“今日的食点可送了?” 许嬷嬷答:“回王妃,还不曾。” “可听见了?”瑞王妃走到门前,看着宋南枝嘱咐道,“日后的食点便由你负责去送。” 宋南枝怔了片刻,没有拒绝 ,福身告退,便下去准备了。 . 江州一案原本能从谢荣这找到线索,但在沈洲大婚当晚中毒死在了诏狱,巧得他先前认供画押的供状还未来得及呈上御前,也消失不见了。 北玄司掌缉捕谳狱,监察百官之职,沈洲自然容不得身边有人反水,当夜便揪出来凶手,乃是李副使下得手。 他深知沈洲的手段,惧怕不已,当场就自刎了。 没来得及问出指使李副使背后的人,江州贪污案的线索也突然短在了谢荣这。 唯一知道的便是谢荣 4. 第4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见她一脸意外,又有些不太情愿的表情,沈洲眉色也凝了一瞬,却也并未再言,掀开厢帘先进了马车。 宋南枝知道沈洲并非是真的要与她一同回去,而是不高兴她来送食点。 本以为他又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可自上马车后,沈洲并未提及此事,反而气定神闲地闭上了眼,一路都无言。 临到下马车了,才听见他道:“送食点一事自有下人做,你别费心思在这上面了。”在他的眼里,宋南枝此番是故意讨好。 宋南枝也没什么要解释的念头,默然跟在后面回到西院,然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到第二日一早要去给瑞王妃请安,两人又在院子里撞见。 沈洲身着墨色官服,五官分明,那双眸子如静水深谭,始终冷清清的,淡淡而视。 两人各自站在拱门处,隔着一墙的海棠花,宋南枝站在花下,粉色的交襟襦衣杏色的百迭裙,身姿婉约,容颜清丽不比那海棠花逊色半分。 她远远的朝他福了身然后绕开,哪知沈洲迈步跟了上来。知他也是去向瑞王妃请安,又想起昨日送食点被误会的话,宋南枝不愿讨了没趣,故意慢上步子与他错开。 瑞王妃见沈洲难得早上也来与她请安自是高兴,可见只是他一人来,便朝门外望了好一会儿,问道:“世子妃今日怎么没来?” 往日这个时辰宋南枝都已经请安完了,今日竟迟了好些时间。 许嬷嬷打圆道:“世子妃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瑞王妃应了声,知道昨日两人回来分了房睡,心里头已经猜到了些。她也没有说破,只道:“昨日是我让她去给你送食点的。” 沈洲“嗯”了一声,僵硬的似一坨冰:“府中有下人,母妃就无需劳心了。” “你这话说的,我竟不知下人送会比自个媳妇还好。”瑞王妃见他这态度,便知昨日宋南枝想必也没受好脸,堵了他一句:“我现在教管儿媳也用不着你劳心。” 瑞王妃其实不愿管这些,便是沈洲一直不肯娶妻这件事上,她也从不多言,只让他自己考虑清楚。 但眼下与宋南枝这个儿媳妇相处下来,发觉她也是个性子温温没脾气的人,压根不是外面那些人口中说的心计深手段多的。加上两人又是赐婚,总不能像陌生人一样过一辈子,到时候问罪下来,可了得。 沈洲也对自己母妃的反常行为感到诧异,但他向来不会去争执,没有反驳什么,起身一揖:“那就劳母妃费心了。” 反正就是怎么都不提宋南枝。 瑞王妃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既然不喜欢人家又巴巴得办了这场婚礼,把人娶进门又冷落在一旁。 眼下说了这么半天,也压根儿没明白是要他收敛自己的意思,瑞王妃气得不轻。 这头前脚沈洲一走,宋南枝后脚便进了东院。 瑞王妃没有提及刚才的事,宋南枝也并没有说沈洲误会她的事,问安完便离开了。 受了委屈都不吭声,瑞王妃都有些过意不去,越发觉得宋南枝是个识大体又端重的性子。想了想,便示意许嬷嬷追出去。 “世子妃,王妃让您回去一趟。” 宋南枝折身回去时,瑞王妃已经将王府的管家和一些嬷嬷主事都叫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宣道:“从今日起世子妃学习操持王府里的事务,你们尽心尽责帮着些。” 听见众人俯首应是,才又回身看向宋南枝,嘱咐她:“这府里的事你迟早都要接手,不如就从今日开始,费些心学,不懂的也尽管来问我。” 面对瑞王妃这突如其来决定,宋南枝愣了几息,随后拒绝:“母亲料理家务多年,儿媳愚笨怕是做不了这些,还望收回成命。” 她近来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若再料理王府的家务,恐怕两头都顾不上。 可瑞王妃却不容她拒绝,当着众人的面将掌事玉牌给了她,又道了句乏了,便将众人都散了。 知晓瑞王妃要自家姑娘掌家,春杪喜不自胜,一路蹦跶着回了西院:“咱们二夫人说的可真准,王妃果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知晓姑娘是个聪明贤惠的,这便要教姑娘操持家务了。” 宋南枝面色平静,瞧不出什么喜,只道:“我与世子乃是圣上赐婚,倘若夫妻不和传到了圣上耳中,你觉得会如何?” 春杪霎时怔住,琢磨了一通,小声道:“那岂不是要打圣上的脸,是质疑圣上......所以王妃眼下是担心世子太过冷落了姑娘,才想要以这事来堵住姑娘的口?” 这么一想,春杪忽然觉得她家姑娘好苦,自成婚到现在,别说洞房了,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遂又叹了一句:“奴婢怎么也想不明白,世子为何不喜欢姑娘......” 宋南枝神色淡淡:“无妨,现在这样也挺好。只要你管住你这张嘴,莫要给人留下了口舌惹来祸端就行了。” 春杪蔫了脸:“那宝斋姑娘日后还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 宝斋是宋南枝与闺中密友一起开的古玩铺,两人从前便一直想要一起去游历山川,所以开个铺子赚盘缠。 只是如今两人都嫁了人,又少见面,宋南枝舍不得把它关了,所以想把铺子开起来。 . 自打答应瑞王妃开始料理王府的事,她去瑞王妃那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午膳晚膳都在东院里与瑞王妃一起。 这日用过晚膳,宋南枝将各处送来的造册给瑞王妃过目,不巧就有管家来报,说有后院丫鬟受伤了急寻府医。 瑞王府的府医是宣帝从太医院拨过来的,案例是不给仆从瞧病的,只是让从帐房里支些银子去外面瞧。可瞧那管家面色不好又焦急,想来丫鬟伤得极重。 瑞王妃听见此言,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却也并未拒绝,直接道:“叫刘太医去瞧瞧。” 随后又不放心,又叫许嬷嬷前去后院瞧瞧。 似乎大家一下都变得严肃紧张起来,瑞王妃也突然就红了眼眶,已然没有了再与宋南枝说下去的念头。 宋南枝也不便多问,自觉退下。本欲回了西院子,春杪又急急来与她说:“姑娘,那后院里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回事?” “是世子的妹妹,说是闹了脾气,伤了人。” 宋南枝也才反应过来,她嫁进王府也有两月了,却从未见过沈洲的妹妹沈柯,只知她一直在后院待着。也从未听谁提起过。 . 第二日瑞王妃病了,说是旧疾复发卧在床上头痛不已。宋南枝前去侍奉也不要,只留了太医和许嬷嬷在跟前。 到了傍晚的时候后院里又闹了起来,似乎比昨日闹得还厉害,管家就要去禀了瑞王妃,被宋南枝及时拦下了。 她今日问过了刘太医,瑞王妃是因为沈柯的事忧心过度,才会旧疾复发,所以当下不可再受任何刺激了。 但后院的事总要去看看,宋南枝便自己随了管家前去。 沈柯一直住在王府的最南边的院子,那处幽静,最宜养病。 只是这会儿屋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砸声,丫鬟们不敢靠近,只能在门口苦苦哀劝。 管家 5. 第5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沈洲来之前,刘太医就已经来过了,诊断后人也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先前起了热症,丫鬟们才想近身去伺候。眼下闹腾一番热症已经退了。至于手臂上的伤口,刘太医没能近身,都是宋南枝代为包扎处理的。 沈柯缩在塌上,不敢看沈洲。 虽然她从小到大都很依赖沈洲,但其实也是怕他的。怕他看见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也会怕他会责怪自己。 原是不想见他,可他一来,眼泪便止不住掉,哭得越发不可收拾,又闹着脾气把枕头扔向沈洲:“你走!你们都走!” 沈洲捡起那被仍在地上的枕头放了回去,然后撩袍坐在一旁:“这般伤自己,你能熬到几时?” 他的眉目冷峻,不以目视人时冷意便会少些,眼下烛火晃着,那明眸深处,静水微澜,竟带了一丝柔和。 “还是说你打算一辈子都如此?” 沈柯不敢见他,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呜咽啜泣。 哭了好一阵后,方才止了声。 沈洲见此,也起身往外走:“药我明日送来,安生歇着吧。” . 沈柯的事王府上下无人敢说,只知是因为郡主不喜人近身伺候,故而每次看太医都会这般闹上一阵。 但这闹得这般头破血流确有些严重了。 春杪方才没敢跟过去,见宋南枝浑身都是血吓哭了,一路哭着回了西院。 “姑娘您去管她做什么,她性子古怪又凶残吓死人!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奴婢要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她只比我小两岁……”宋南枝还在刚才的场景里没有回过神,“可瘦弱得只剩了皮骨,有些可怜......” 王府里的郡主都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可这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年,折磨成这般模样,忍不住教人怜惜 。 春杪还在抹眼泪:“您还心疼她......” 她昨日亲眼见着那丫鬟被砸到额角晕了过去,人现在都还没醒......这王府的郡主像是凶兽一般,叫人不敢靠近。 心道若是正常的,也不会被关在那两年。 但宋南枝却并不觉得是如此,她思绪飘着,春杪正替她穿衣服,一时不甚碰到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顿时敛眉。 刚才制止沈柯时,那瓷片被她握在手里也划伤了很深的口子,刘太医虽也替她上药处理了,可到底是在掌心,这会儿连心地疼。 春杪见包好的伤口又渗出来血,急忙要去找太医来上药,巧在此时门外响了敲门声。 沈洲立在门前,声音清冷:“是我。” 宋南枝顿了一下,欲将衣服重新披上,门却直接被推开了。 沈洲端着伤药进来,径直走向了宋南枝,视线落在她悬在空中的手,吩咐了一句:“坐下。” 春杪见此自觉退了下去,留与二人独处。 宋南枝沐浴完直接穿着的是寝衣,一头青丝半干不干地散在肩上,仍旧是那粉色的绸衣,衣襟低着,肤白如雪。 两人既已是夫妻,宋南枝便没有表现出太过不适,但也没有上前:“今日的事是我擅自做主,不过好在郡主并无大碍,世子大可放心。” 沈洲并未答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此伤药有生肌之效。” 他常年在北玄司审问犯人,什么样的伤口都见过,久而久之便也麻木了。但却不知为何在后院见她手疼得发抖,没来由的觉得她有些蠢笨。 亦不知,为何要拿伤药来此。 宋南枝还是没有挪步子,反而疑惑道:“管家应当禀了世子,可是还有哪里不对的?”沈洲从前说过的话,她没忘,自然也不会误会什么。 房中的气氛突然就凝重起来。 沈洲瞧了她一眼,脸色黯然,到底回了她一句:“那院中之事你无需去操心,假若有事,派个人来寻我便是。” 宋南枝瞧不出他面色有什么异样,只觉得在他心里,自己确实是操了不该操的心。 立在那,恭恭敬敬地应道:“我知道了。” 见她如此,沈洲也觉得自己送药有些多余了,当即出了门。 . 自那天起后院里便安静下来,瑞王妃的身子也慢慢恢复了,她得知宋南枝帮了沈柯而受伤,心里感激又惭愧。 原本想借着沈洲这几日尚在府中让两人多相处,哪知像是一起商量好的,都各自避开,从早到晚都没碰上面。 唯独见面的一次,还是宋南枝来向瑞王妃请示要出门,正巧沈洲也要问安回北玄了。 瑞王妃也没问她出府去有什么事,道她是想家了要回去看看:“这等小事也不必特地来与我说,你若想出去便出去,只是身边多派些人跟着,也教人放心些。” 说话这时还特地看了看了眼旁边的沈洲,“刚好,洲儿也要出门,不如顺道一起吧。” 宋南枝今日要去宝斋觉得不便同路,先行礼谢过,然后道:“原是不同路怕耽搁了世子。” 又朝坐在那的沈洲也福身,然后离开。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沈洲一眼,而他一句不言,两人好似不熟。 瑞王妃瞧着也是满脸无奈,只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 宝斋在知春街的街尾,过小桥流水便得见一方院子 ,从外边矮墙能看见院子里有好些棵罗汉松,几个文士坐在玉兰树下的石凳上赏着宝斋新淘来的名家书画。 再拾阶而上便是宝斋内堂,也分了上下两层,楼上是古物文玩,楼下则陈列的是书画居多。 成婚后的这两个月宋南枝无法抽空出府,宝斋便一直由安伯打理,而因上月初有人在宝斋看中了好几副价格高昂的名画,宋南枝怕生了岔子失信于人,今日特地来把东西都备好。 原本要来买画之人差人来说是巳时到,可宋南枝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见到人。 出府这么久,再不回去瑞王妃怕是要来寻人了。 宋南枝吩咐春杪拿上帷帽正准备回去了,楼下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少女扫量着内堂,略是不满:“素闻知春街的宝斋收集了历代名家画集,古玉文玩,还以为是什么大雅之堂,不成想竟是这等小门小户的铺子。” “”安伯笑脸迎上前:“不知是哪家小姐,可小老能帮忙的?” 少女旁边的丫鬟阻了安伯上前,斥道:“我们家姑娘凭你也配知道。上月与你们要的张南子的画,赶紧拿出来瞧瞧。” 安伯见这便是来人,连连道是,然后上楼去取。 片刻后呈着两幅山水画展将在案桌之上。 少女上下瞧了两眼,皱眉道:“这便是张南子的山水画?莫不是给假的?” “这不敢,这不敢!正是张南子的真迹!” 宝斋立于京城小有三年,前有纪太傅来此提词买画,后有探花郎三顾宝斋求画,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少女一脸疑色:“是吗?” 安伯只道面前的少女年纪尚小,品不出名家画作的精髓,并未与之计较,只将画要收起:“姑娘若是对此画真伪存疑,老奴可把定金都还给姑娘。” 少女嘟囔着嘴,也不再瞧画,一把夺过安伯手里的画,吩咐下人把画都收起来,随后将余下的银钱都付给了安伯。 “量你也不敢哄人,倘若你是假的,我必也敢教人砸了你这铺 6. 第6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宋南枝洗漱完方才用晚膳,但也没胃口,随意用了些清粥,便倚在那看着书信发呆。 春杪瞧她这样魂不守舍,便道:“姑娘,要不您回一封吧?奴婢悄悄帮您送到纪府。” 宋南枝摇头,起身将那些信放进锦盒里。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她收了好些信,本以为很小心,没想到竟被沈洲发现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春杪你去外头打听一下,看看世子今日可以有为难前来送信的人。” 春杪应是,人便出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回:“姑娘,世子好像并未为难他,已经将人放走了。” 宋南枝微微颔首,觉得也是,他是北玄司的指挥使,以他的问供方式想必已经知晓了是纪府的人,所以才将人放走了。 不过,想起他方才那莫名冷笑,还是觉得奇怪。他总不会猜想她与纪野两人? 宋南枝隐隐有些担心,只能安慰自己,若是他觉得不对劲便会来找她问话,若是没有,便应该没当回事。 后来接连几日沈洲都没有回来,而宋南枝这几日将食点送去北玄司,也是每次送完就走,并没有见到他。 知晓今夜沈洲又不回,宋南枝早早叫厨房备下了要送的食点,算好时间出了府。 因为送食点,一来一回北玄司不少人都已经认识宋南枝了,对她也恭敬有加。 春杪像往常一样,将沈洲的那份食点分开,便把剩下的都留在了吏房里。玄卫们吃人嘴短,又想着来人到底是世子妃,便也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宋昌平在狱中的情况。 原是并无大碍,因为江州的案子从地方到京都牵涉的官员有十几个,关系复杂盘根错节,这一个一个审,从宋昌平进诏狱起都还没轮到受刑问供。 宋南枝不动声色,并不敢接话细问,只是知晓他爹安然无恙,便也松了心。 虽说沈洲不让她插手案子也从不告诉案子的事,但江州贪污案闹得这般大,朝野上下无不议论猜测。宋南枝的叔父职位虽低,但卫尉寺卿与内阁大臣行得近,便也旁敲侧击地探听到点的消息。 叔父宋青林道:“如今江州的案子不仅仅是贪污这般简单,还涉及到了太子与内阁、诸位皇子之间。各方利益牵扯制衡,并非是一时能理清的。好在圣上如今也只想着能有银两填补军需,并不想追究到底。” 谢荣是太子的人,他一死,便对太子极为不利。 宋青林原本是想着纪太傅能在御前替自己兄长说上几句话,不曾想他因一桩小事就被宣帝解官家中,不能再参与朝堂政事。 瞧着是宣帝小题大做,但其实是因为纪太傅与宋家关系甚密,而其女儿如今又为太子良娣,宣帝为了保全太子才故意如此。所以宋南枝才不敢再与纪府私下多来往,深怕再牵连他们。 至于那份针对沈洲的供词,宋南枝看过,也顺着猜测是一场谋局,并且身后之人身份背景也不会简单。 倘若她爹真是那贪生怕死之人而拿出供词,便当真就做了别人棋子。亦如沈洲所说,那供词会是催命符。 宋青林安慰道:“瑞王世子愿意与宋家结亲,圣上也会看在此份上,将来还你爹清白,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宋南枝不敢告诉宋青林,沈洲不是瑞王,他对宋家根本不在意,也不会好心去替她爹申冤。 他娶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圣命难违。 玄卫赵清将食点送了进去,又折回身来:“夫人,指挥今日尚在处理公务,您请先回去吧。” 宋南枝颔首。虽然每次来都是如此,但她送食点本就不是来见沈洲的。 北玄司的府衙不比其它衙门高堂阔间的,寻常没人敢来,四处阴冷暗沉,除了屋内,门口廊下连个灯笼也没有,只甬道口远远的有几个火炉烧着。但自从宋南枝日日来给沈洲送食点后,玄卫们便置了几盏灯笼,瞧着亮堂了许多。 毕竟他们五大三粗平日里又习惯了怎么都行,世子妃可是千金玉体,万一磕着碰着,他们担待不起。再者先前他们指挥也交代过,要将人护送回去,自然不敢怠慢。 廊下,沈洲从录事房出来,抬眸便与几人撞了正面。 他眸色微蹙。知道宋南枝会来北玄司,却是不知她会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宋南枝被春杪搀扶着,一旁的赵清是玄卫里性子最为跳脱的,因沾了沈洲的光吃了好些时日的东西,适才一个劲儿地夸春杪手巧,又道宋南枝心善之类,逗得主仆俩忍俊不禁。 宋南枝平日里瞧着温婉贤惠的,可除了身边亲近的人极少看见她笑。此时却笑漪轻牵,宛如春花浸在轻柔的雨丝里,明媚还带着点可爱。 “世子。” 她走向前朝他福身时脸上笑容已经收敛,又恢复了那冷清的模样。 沈洲站在那,手中的案卷垂放了下去,半边身子恰好笼在阴影里,眼底情绪不明:“你今日这般得闲?” 宋南枝不知他是何意,只要他不回王府,她不都是会来给他送食点吗? 她抬眼看向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似锋芒盯着自己。 也并没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因为府里的事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来的晚了些。” 录事房在廊道处,沈洲刚好站在拐角出去的路口,盯着她,沉默。宋南枝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也顿在那略微等了一会儿。 两人对视默了几息。 沈洲开口问:“你还有事?” 宋南枝摇头,福了身,然后往左侧让开。哪知面前的人也忽然往左,两人都想着避让,便再一次面对面相撞。 是真撞。 宋南枝踩了他的靴面,脸磕在他胸前冰凉坚硬的软甲上,秀眉顿时紧蹙。 沈洲被她这么一扑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不知她走路竟是连头也不抬。他低眉见面前的人眼睫扑簌,眼泪似要淌出来。 而那看向自己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是恼意。 沈洲一时默然。在他的印象里宋南枝这样的女人十分擅于心计,不论是当初送字画时伪装的热情,还是宫宴上蓄意为之后的灼热之情,甚至是北玄司门口那一次,她故意前来淋雨......都是为所求。 他一直知她心计,所以婚后立了规矩要她遵守,她也确实守了规矩。但眼下她态度翻转的,让他有一种自己无利可图,以至于她连伪装都不屑了。 宋南枝确也恼的,无端把人留下,什么也不说。 若是真的不愿意见她,那就该直接走开,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才对。 . 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宋南枝掌心的伤口也因为总是用棉包扎不透气,伤口迟迟未愈合,一直红肿着,疼痛也不消。 刘太医今早来替她上药,嘱咐她近几日别用棉布捂着,毕竟那伤口并不算小,不愈合该留下疤痕了。 宋南枝这几日也被这伤口磨着难受,倒是突然想起先前沈洲留下的膏药,便拿来涂抹,果然清凉止疼好受了不少。 她近两日没有去宝斋,刘太医走后就被瑞王妃叫她去东院。原是太后派人送来了两匹云绫锦,提前赏赐给瑞王妃生辰 7. 第7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丁冉听见“不值”俩字,瞬间就委屈起来:“这画果然是假的......” 瑞王妃见状忙安慰道:“别急,你找谁买的明日让洲儿替你退了去。” 三千两确实不少,若是临摹赝品,那必然是要追回来的。 “呜呜......姨母我在宝斋买的,恐怕不好退了,我也不知道会买的赝品给洲哥哥,对不起……” 丁冉知道宝斋与纪太傅关系匪浅,那日之所以会在宝斋故意出言不逊,也是听她爹说宣帝倚重沈洲,故而太子对沈洲一直心存嫉妒,所以太子人她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可她当时只是想随口一说,哪里会知道,这画竟然真的是假的。 “本就是好心岂会怪你,不过就是一幅画而已。”见丁冉上当受骗又可怜的模样,瑞王妃也不忍心。 但她也没想通,别的地方就算了,这宝斋是京中达官贵人都会光顾的地方,又与纪太傅家关系甚好,岂敢卖赝品? “并非赝品。 ”沈洲面色淡淡,“只是不值。” 宋南枝抬头看了一眼沈洲。 他这话,简直比说赝品还让人觉得无厘头。 遂忍不住开口道:“名家墨宝既已久远,也是以稀为贵,张南子的画作如今市面上也剩了两幅,价格昂贵想必也是情理之中。” 沈洲目色幽幽看向身侧的宋南枝,见她突然帮着宝斋说话,不禁想起那日纪府送来的信,一阵冷笑:“那依你之见,要价还少了?” 宋南枝:“……” 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为何,宋南枝总觉得沈洲是在故意针对宝斋的。她知道王府确实有不少张南子的画,可除去王府,外头也仅仅只有这两幅了。 她当初为了寻这两幅画花了不少心思,又是花高价买来,怎么就会不值三千两? 但宝斋如今是自己掌管这件事,宋南枝并不打算与人说,自也不与他们争辩:“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若是世子觉得不值,那便退了吧。” 这般事多又麻烦的人,退了反倒省心,她又何愁卖不出去。 瑞王妃不知两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说话好似陌生人,今日开口说话气氛便这般凝重。她赶忙岔开话题道:“要我说,这画若是真品也就留下,也不必去退了。” 王府里出面去宝斋少不得动静大,到时候纪太傅知道此事要说他们王府小心眼了。宋南枝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可丁冉见此心中却是不甘,她回京前就托人留意这画,为得就是沈洲能多注意到她一些,可眼下看来沈洲显然对这些画已经不感兴趣了。 丧气难过的同时,又看见沈洲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宋南枝时,心里头更觉得气闷。 但她却未表现出丝毫,反而笑盈盈地,看向宋南枝:“我方才见到姐姐便觉得亲近,怪不得姨母也这么喜欢你。正好我也有一样东西可以送给你。” 丁冉极为热情,也不管身前的人愿不愿意,拉着宋南枝的手就往廊下走。 宋南枝掌心的伤口被她扯得很疼,走了好几步才硬抽出手,皱眉冷声道:“多谢,不必了。” 对于不熟且不喜的人,她实在没有兴趣陪着,朝瑞王妃福了身便也走了。 可在丁冉的眼里,宋南枝就是明摆着讨厌自己,遂看向瑞王妃与沈洲,又是一脸无辜可怜状:“我只是觉得姐姐瞧着亲近,没想把她惹生气的......姨母,怎么办,姐姐是不是讨厌我?” 瑞王妃安慰道:“她与你才刚认识怎么就会讨厌你呢,莫要多想了。” 若说宋南枝会因为丁冉吃醋生气,瑞王妃有些不信的,反倒觉得是因为自己儿子说话冷硬得跟冰块一样,让她不高兴罢了。 遂看向沈洲,无声询问了一句。 沈洲没说什么,只看向丁冉丢下一句:“你自己的东西便好好留着,王府里不缺。” . 晚膳的时候宋南枝以身子不适为由,并没有去东院陪瑞王妃用膳,留在房间里处理着瑞王妃今日交代的一些琐碎事。 春杪在旁边替她抄录,一边道: “这丁姑娘的脸变戏法儿似的,要不是先前在宝斋见过这丁姑娘,奴婢还真的会被她天真纯良的外表给迷惑了。” 春杪说着手里的笔忽是一顿,觉得不妙:“姑娘,您说她是不是......喜欢世子?她为了世子,三千银两的画她说买就买,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当真是阔绰大方!” 宋南枝没应。 春杪却越想越不对劲,直言道:“奴婢瞧她那嘴巴明明那么会讨人喜,可偏偏没规矩到连一句‘嫂嫂’‘世子妃’都喊不出来。还有她见到世子时的眼神,恨不得粘在世子身上,一点也不知避讳收敛。” 宋南枝默然,也在想今日在东院的事。 只不过她是在后悔今日不该说那一句话的。画是真是假由他们去辩,她突然插一句显得她好像是故意针对丁冉。甚至最后说退了书画,也好像是因为吃味了才故意呛那么一句。 有些太过冲动了。 主仆两心思各异,一个担心得不行,一个却生怕被误会了。 宋南枝手上涂抹着药膏,外头许嬷嬷突然来了:“丁姑娘在东院陪着王妃,自也会住在王妃那,世子妃安心。” 王府里的事务宋南枝还在学着打理操持,瑞王妃自是没必要将这般小事都遣人来告诉她,怕也是因为今日之事误会她了,特意让许嬷嬷来解释一番。 宋南枝道:“王府自然还是由母妃做主,哪里都行,许嬷嬷替我转告一声,母妃安排便是。” 她话音刚落,又有丫鬟来禀,说是沈洲在书房等她。 果不其然,她今日的话都叫人误会了。 宋南枝让丫鬟去回了,又送了许嬷嬷才来到花廊,可还未走近,便见沈洲的书房门口已经站了一人。 “洲哥哥你又何须与冉冉见外,这些画原是我特地寻来送给你的,你若不要,我也无处放,万一搬着拿着给损坏了,实在有些可惜了。” 沈洲的书房门未开,丁冉抱着画站在门外。 “从前在边关时洲哥哥都会护着冉冉,怎么如今突然对冉冉这般疏离,是冉冉哪里做的不对吗? ” 屋内仍旧没声,旁边的随从劝道:“丁姑娘,世子近几日没怎么合过眼,这会儿正乏着,您不如先回去。” 丁冉哪里肯听,又往前几步,声音轻了几分听着委屈至极:“洲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住在王府里?还是说......你怕姐姐误会,所以才不愿意见我?若是如此,我这便去找姐姐解释去......” 嘴上这么说,却是步子并未挪动半分,反而在那低低地哭了起来。 宋南枝站在廊下拐角处瞧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既然有人在,那她也懒得过去了。 可刚转身,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8. 第8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赵成海是谢荣帮凶这件事就像是提前谋划好的,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加上这层亲属关系,对宋昌平来说是极其不利的。会让原本查清真相就能证明清白,转变成无法洗脱的罪名。 宋南枝后脊一阵发凉。 但沈洲能提前告诉她关于案子的事情,她心里还是很感激的,至少说明他还是愿意相信她爹是清白的。 只是他突然这么不合适宜地突然提出要与她一起回宋家,她有些没明白...... 他是北玄司指挥使,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她家,不是打草惊蛇吗? 烛火悠晃,幽深明澈的光漾在眼底,沈洲凝看了她少息,见她愣在那不回话,问道:“你叔母与他多有来往,难不成是想要我带去诏狱问?” ...... 她以为他是心软,原是多想了。 宋南枝原本还感激的心一下荡然无存。 临走时沈洲要她把画都拿走,还语气凉凉地告知她,别自作主张。 宋南枝拿着这画,心里忽是冷笑。 行,算她捡了便宜。 . 昨夜回去后丁冉又寻来下人打听情况,得知宋南枝与沈洲一直是分房睡,心中抑郁顿时消散:“既是未曾同房,便也说明世子心里压根就没她。” 她随身伺候的丫鬟道:“定是如此。世子尊贵,她爹官职不过五品,若非她在宫宴之上使了手段,凭她怎么可能嫁进王府。更何况她爹如今都进了诏狱,一脚踏进棺材板里了,依靠她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叔父,又能翻身到哪里去?” 丁冉听了觉得心里颇是舒坦,对于宋南枝,她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碍于是圣上赐婚,加上瑞王妃又对宋南枝也不错,所以给她几分薄面罢了。 翌日一早,丁冉前去给瑞王妃请安,谁知瑞王妃不在房里,去帮宋南枝准备出门的东西。 丁冉自也前去凑热闹,看见府里上下仆人都忙着搬东西,一脸好奇地问:“姐姐这么早是要去哪里吗?” 瑞王妃笑道:“她是回家,上回归宁洲儿没能陪她回去,正好这次补上。” “这样啊......”那弯起的眉眼缓缓收回,丁冉笑地有些僵硬,似有些不敢相信,“洲哥哥也去吗?” 瑞王妃瞧见了笑笑,并未答。 马车在王府门口候着,宋南枝一人上了马车。昨晚商量好之后,沈洲便又出了府,今早也还未回。她也不确定他今日能不能与她一同回宋家,遂决定自己先走。 可马车行一半儿教人拦住了,玄卫在马车前拱手道:“夫人,指挥还在城外,烦您去接一趟。” “怎么在城外?” 宋南枝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应下了。 玄卫换下车夫,扯过缰绳嘱咐了一句坐稳,便一路驰行城外。 天色尚早,日头刚起还没那么热,城门口候着不少等着进城的百姓商贩,玄卫让守城门的开了路,畅通无阻,至城门外二里处方才停下。 玄卫勒住缰绳,马儿长嘶,宋南枝来不及扶稳,沈洲便掀开厢帘弯身上了马车。 他浑身是血腥之气,面色亦有些苍白。 宋南枝也被他吓到:“世子......” 沈洲背靠着厢壁,问了一句:“可有派人去知会一声?” “按照世子的吩咐,都说了。” 车厢里腥气浓郁,那一身暗色官服上全是血,也不知是谁的,总之瞧着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宋南枝建议道:“若世子不便,还是先回去吧。” 面前的人面色确实疲乏,但却道:“替我从脚底的箱子里把衣服拿出来。” 宋南枝依言,将备用的衣服拿了出来递向他。 沈洲没接过,动了动身子,发觉胳膊有些抬不起,那划伤的口子还在涌血。 “世子不妨先回去处理伤口?”宋南枝实在看不下去,倒不是心疼,只是他这模样,像随时会倒下。 沈洲接过衣服,放在一侧,抬眼看她:“若再迟些,能找到的便只有尸体,你道会如何?” 宋南枝愣了一下,悟出他话里的意思。赵成海是凶手,也是唯一能证明他爹清白的证人,若是死了,他爹便要将这罪名坐实了。可若是人还在,便还有机会。 她担忧道:“可是叔母未必会知晓他去了哪里,世子又打算如何?” 沈洲没答她,去解腰带。 北玄司的官服有些繁复,披膊、臂鞲,护腰皆是皮甲所制,绑得贴紧,沈洲右肩膀受伤,解起来费劲,半天也不曾将腰带解开。 宋南枝犹豫一番,还是开了口:“我来帮世子吧。” 看在他愿意相信她爹的份上,姑且帮他一回。 沈洲闻言顿了动作,随即张开手,板正了身形,方便她解。 宋南枝倾身过去,将手环在他的腰侧,去解他的腰封。郊外路不平稳,马车碾过石子晃动,她的脸时不时也会贴到他胸前的皮甲,冰凉且血腥气很浓。 她瞧不见他身后的绑带,只能摸着靠感觉去解,加上她的手掌伤也没好全所以解着也吃力,额间一会儿便冒了一层薄汗。 发髻两鬓飞出来的小发丝轻轻蹭在沈洲的下颌,他头向后仰了仰,可垂眼处便见那白腻的后颈。 他眉眼蹙起,伸出左手去解余下已经松了的绑带,然后直接抽了出来。 宋南枝退直身子,又去解手臂上的皮甲,因为看得见,很快拆完便将这一身官服给卸了下来。 露出结实强劲的上身,宽肩窄腰,鼓硬的肌肉上纵横着好几条疤痕。沈洲在任北玄司指挥使之前,曾在边关待过几年,想必是战场留下的。 右臂的伤也并非划伤,像是箭伤被拔出之后留下的血洞。 好在王府的马车都会提前备一些金疮药,不待他开口,宋南枝便又将药拿了出来。 好人做到底,一通上药包扎完毕。 沈洲就这么瞧着她,并不说话。 察觉他面前人的目光紧随着自己,宋南枝抬头,目光清明:“世子愿意相信我爹,便当是报答。”生怕他误会,作了一句解释。 止了血又上了药,沈洲面色较先前缓了几分,但眼神里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你倒直接。” 他第一次见能将唯利是趋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可细想先前,她又有哪一次不是如此? 马车行至宋府门口,众人在门口相迎。 瑞王妃安排的回礼比上一次还多,百姓驻足围观都无比感叹宋南枝嫁进王府,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曾经不受待见,受冷落,夫妻不和什么的谣言,突然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两人回复是临时之意,远在通州的三叔并没有回来,只有赵氏夫妇俩迎在前头:“拜见世子。” 身后一众皆行礼叩拜。 沈洲唤他们起,虽换上了一身月白常服,通身凌厉威严仍在,教宋家一众老小看着仍是有些惶然。 赵氏先是拉过宋南枝的手,轻抚着拍了拍她,并未说什么,只笑着说是兄弟几人念得紧,让她进府去。 二叔迎着沈洲进了正堂,又作了深揖:“ 9. 第9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外间日头正盛,晚了几步来的二叔见沈洲站在廊下不进内堂,便问:“外边日头晒着,世子怎么不进屋内?” 听到廊下的声音,宋南枝也转头望向窗外,见那门前不知何时立了一道人影。 方才说的那些话声音并不算大,可宋南枝心间还是不由得绷紧了一瞬。 沈洲此人她看不透,知他并非是心软怜惜之人,自也无所顾忌。若是就这般恼了他,恐怕就要揭穿这夫妻和睦的假象了,惹得家里担忧了。 但好在沈洲并未进屋,只道:“时辰不早了,尚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宋南枝闻言,也起身与赵氏拜别。 二叔朝两人一揖,也不便多留,只嘱咐了几句宋南枝将两人送出了府。 回去的路上,沈洲坐在马车里一直阖眼不言,丝毫不提今日来的目的。宋南枝对他这举止一头雾水,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世子今日来不是想要从叔母那问及赵成海的消息吗?” 从进府到出府不过才一个时辰,也不曾问些什么,便又匆匆离开,这样能知晓什么? 沈洲没说话。 尽管已经习惯了沈洲这副冷冰冰的态度,但宋南枝还是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世子既然都告诉了我,为何又突然瞒着?” 旁的事她肯定是不会去多管闲事的,但事关她爹以及叔母的安危,她便不能不管。 宋南枝也不着急,她知道沈洲今日来定然有自己的计划,不然也不会特地与她来宋家一趟。 若有所思良久,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问:“世子今日之计是在于那一马车的礼?” 赵成海此人贪财成性,见宋南枝嫁进了王府,便贪图那些聘礼,用赵氏姨娘的灵位,胁迫赵氏要钱财。当时赵氏没有同意,还是宋南枝知晓后拿了些钱财打发了他。 所以她猜想,沈洲定是也查清楚了赵承海秉性,才故技重施。 沈洲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悠悠问道:“你既这般聪明,又何须仰仗本世子?” 不用说,他自是听见了那些话。 宋南枝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听见了也无妨,反正在他心里自己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人。 她就当没听见,垂首目视自己的手背:“世子乃是北玄司指挥使,自是要仰仗世子替父亲洗脱冤屈。” 故意转移话题,冷静异常。 沈洲敛了眉,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 回王府需经过街市,人来人往马车行得十分缓慢。沈洲靠在那,伤口不知为何又在流血,那渗透出来的血迹呈黑色,额间汗珠不断。 宋南枝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世子的伤可要紧?” 方才在在宋府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又严重起来了。 沈洲无视跟前的人,向外边的玄卫吩咐道:“派人去守着,一举一动都要及时禀报。” 他的声音依旧冷厉,可宋南枝却看得出他的脸色很不好,好像有些快撑不住了。 端午将至,街市上热闹非常,马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堵在了中间,前进后退皆不能行。 宋南枝也不是那般硬心肠之人,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圈,见不远处有个药堂:“世子不妨先下车寻一家医馆将伤口处理一下。” 沈洲冷声:“不用。” 宋南枝眉间微微拧起:“中毒也没事吗?” 沈洲解背靠着厢壁,闭了眼:“死不了。”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流下,滴落在他蜷曲的手背,眉间却清贵依旧。 今日是他大意了,没有想到那群百姓里面也会有藏有刺客。但好在他设局带人去抓赵成海,那些人果然也上了钩。 他观那些人的身手,也绝非是普通的刺客,只消人带回诏狱过一遍刑,定能挖出点什么。不过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赵成海找出来,否则稍有不慎便会像谢荣一样被灭了口。 沈洲闭着眼想趁此空闲时间休息片刻,却不想面前的女人极其不安分。 宋南枝拿起一件衣服兜头罩着他:“世子若是怕被人看见,就遮着脸?医馆就在街头拐角,也无需走太远。” 她方才瞧着他闭眼入定,生怕他没了气息。想是他觉得堂堂指挥使受伤不能示人,但中毒哪有不就医的,若是这般倒在街上,王妃问起来,该要说她这个做妻子的见死不救了。 沈洲拿开头上的衣服,掀起眼皮。 他的眼尾狭长,眉峰凌厉,那幽深的瞳仁里满是冰冷,无声询问她。 10. 第10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宋家与纪家的关系自来就交好,两家长辈也有意结亲,但纪太傅因修皇陵一事落了罪,一家老小险些被流放,谈亲之事就没有成。 不过这只是外面所传,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避嫌。 宣帝疑忌心重,对于太子与其他皇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斗,他尚能容忍,却对沈洲、对自己掌控的北玄司容不得半点沙子。 而宋昌平是瑞王推举的人,纪太傅又是太子这边的,两家成亲必然会惹来猜疑,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要避嫌。 不过纪家后来免了流放之罪,到底还是因为沈洲向宣帝谏言了。所以不管是两年前,还是后来宫宴上的相救,宋南枝都得承着这份情。 她知道沈洲并非是好相处的人,也知道他对自己厌恶,自也没抱着他会是个好夫君的期望。只是念他为官严明,且现下又肯帮她爹查清案子,便觉得自己怎么样都行。 宋南枝将那些瓷瓶重新捡起来,那白皙的腕子被握着起了红印,更显眼的,是她的掌心横着两道泛红且长的疤痕。 她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仍是一脸平静:“世子明白就好。” 又从旁边寻了块帕子放置在一旁:“伤口的血浸透了衣服,用帕子捂着些,省得回去教母妃瞧见担心。” 像是没有脾气,坐定在一侧,再没抬眼。 沈洲看向她,修长的手指搭腿上,倏然蜷起。心中无端涌了一阵闷气,又不知为何泄散了。 马车一路回了王府,沈洲将自己的伤遮掩得很好,瑞王妃也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只问了宋家的安,便让两人回去歇着。 沈洲是习武之人,早在进城前就用内力将毒逼散了出来,也服过了解药,所以他的伤并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看着难受一点。宋南枝并不知道,以为他是怕瑞王妃担心,所以在东院时一直没有多话。 待回到西院,沈洲半刻未歇,宣帝派人来通传要他进宫。 他走了几步,又折过身对她道:“今夜不必送食点。” 宋南枝应下,并没有什么情绪。两人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 宣帝召沈洲进宫,是想问及关于江州贪污案的案情。 原是谢荣之死一直没查到幕后主使者,宣帝便与众大臣在今日朝议上,商量把涉事官员都抄家流放,要将谢家抄出的六十万两,与余下的官员的家产填补今年边关的军需以及各处的灾害之地。 宣帝思虑着若案子继续查下去整个朝堂都得乱作一团,便打算提前把案子判了,故而召沈洲问案情。 听完后,宣帝道: “宋昌平当职不严,又与谢荣牵扯扯不清,难逃罪责。但抄家就免了,只教他在狱中先好好静思己过。” 宣帝心里清楚,宋昌平不过是在押解江州知县时没看住人,算不得什么大罪。至于谢荣死咬住宋昌平的心思,他也能猜出几分,无非就是想针对瑞王府。 既与贪污案无关,抄家就太过了。但若此刻放出去,少不得会被那些人大做文章,遂等着风波过去再说。 沈洲道:“江州知县的死与谢荣无关,凶手以及幕后主使都另有其人。” 见沈洲突然又将案子重新提起来,宣帝神色凝了一下,顺着他的话问:“哦?你可查到是何人?” “人很快能抓到,待问供查证之后,便可知晓。” 宣帝欲起身,内侍上前扶着,他朝着沈洲走了两步,面色陡然冷了下来:“今日太子的意思也是如此,要将江州贪污的案子彻查到底,要朕给江州百姓一个交代。眼下,你也觉得案子要继续查下去?” 几位皇子皆赞同宣帝的决断,唯独太子主张要彻查此案,驳了宣帝的面子。 宣帝正因此事恼着:“你来说一下,朕哪一点委屈了他?谢荣是他一手举荐的人,贪污这么些年,他不仅要袒护,还要闹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沈洲低眉弓腰,只听着不作答。 宣帝挪动了几步,抱怨完,才回了沈洲方才的话:“ 你适才说抓人,从哪儿抓人?” “杀害江州知县的人日前逃到了通州,今早在城外亦发现了他的踪迹。臣前去拿人时不料碰上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拿着弩箭企图灭口。” 沈洲捂着肩膀的伤口处,将那箭矢递上前。 内侍用双手接过那带血的短箭,捧到了宣帝的面前。箭头倒尖 11. 第11章 《金雀钗》全本免费阅读 闷了几天,到傍晚的时候终是下了一场雨。 这几日宋南枝除了早上请安,没怎么去东院陪瑞王妃,想着有人陪,她便也不凑上前了。 晚膳后,许嬷嬷将云绫锦制的两套夏衣送了过来,还道宫里来了嬷嬷传旨意,说过些日子要随着太后去行宫。 宋南枝应好,想起昨日夜里丫鬟们又说沈柯闹了脾气,便问了一句:“郡主还好吗?” 许嬷嬷叹了一口气:“昨儿太后点了郡主一道去行宫,郡主知道后闹着不肯去,便使了好些脾气。” 两年都未曾出过房门,更不喜人近身,怎么会肯去行宫呢。虽不知什么原因才把自己关起来,但宋南枝估摸着应该是与两年前的退婚有关。 她问道:“太后可知郡主的情况?” 许嬷嬷叹了一口:“先前太后六十大寿郡主不曾前去跟前侍奉,太后便斥责了王妃,如今更是下旨无论如何要郡主陪同,这不,亲自派了身边的夏姑姑来劝,这会儿还闹着呢。” 既是懿旨,便不能不去,瑞王妃也为此事犯愁。 “只能由世子去劝劝了。” 许嬷嬷顿了一下,又道,“王妃让奴婢给世子妃也带了几句话,宋大人的事要世子妃别担心,圣上并无意重罪于宋大人,只宽心等世子处理好。” 念着她爹曾是瑞王手下的人,瑞王妃也对此事颇为上心,宋南枝自是感恩,轻轻点头应下。 春杪服侍着宋南枝在屏风后头试衣服,不一会儿人出来了,许嬷嬷转身瞧着妙赞连连。只道云绫锦制的衣服非常合宋南枝的腰身,衬得她身形玲珑,肌肤莹白的耀目:“也不用改了,真真是合身,好看。” 待衣服试完,许嬷嬷又轻声道:“世子忙于政事,王妃让世子妃您也主动些,早早的把房圆了。” “您瞧成婚两个月没圆房还分房睡,这到时候让太后知道,圣上知道,便要问罪了。 许嬷嬷哄着,宋南枝沉默,并没接话。 这种事情寻她又能如何? 她自也不想...... 许嬷嬷却以为她是害羞,又小声地在宋南枝耳边说了好些,然后道:“这些事情总是会有的,世子妃慢慢习惯就好了。奴婢先前听春杪那丫头说世子妃身子需要调理,这就让刘太医给世子妃把把脉去。” 一到这事上,宋南枝就说不上话,只能先应下。 偏许嬷嬷行事利索,一刻钟后便请来了刘太医,好一阵把脉后道:“世子妃只是体虚一些,并无大碍,只需开些滋补气血的调理调理,必定能怀上子嗣。” 许嬷嬷听着高兴,当即去回了瑞王妃,转头便有人已经把熬好的药送来了,于是宋南枝避无可避的,当晚便开始了调理身子。 药自是又苦又涩的,宋南枝喝完整个人都觉得拧巴了。 春杪在一旁瞧着道:“奴婢也觉得姑娘您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您瞧那丁姑娘一来,王妃娘娘就只顾着她了。” 宋南枝没觉得有什么:“她自来便与王妃亲近,我去与她争什么。” 春杪又劝:“那世子呢?奴婢说句不好听的,那丁姑娘也不是个简单的,她三番四次派人来西院里打听世子,安了什么心,您当真不在意吗?” 宋南枝淡淡:“若她能讨得了他喜欢,我在意也无用,随她吧。” 她是不在意的,沈洲喜欢谁,不喜欢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更不会去妨碍谁。 厨房的食点已经备好了,宋南枝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东福来回话,便唤春杪出府,谁知到了北玄司才知人早就回来了。 等到折身回到王府时,沈洲也刚才到。 两人在台阶上下,四目相对。 宋南枝一身狼狈,显然是又淋了雨,沈洲望着她一脸诧异。 “世子。” “去哪了?” 两人一齐出声,又同时沉默。 旁边的东福“哎呀”一声,赶紧弓腰道:“小的刚刚走得急,忘了给世子妃说一声,今日世子不留宿在北玄司了。” 傍晚的那场雨到此刻也还没停,从王府到北玄司一个来回,宋南枝身上早就被风雨打湿了。春杪看着东福就好气:“多走一趟便也罢了,偏偏今日下了雨,姑娘身子哪里禁得住这般淋。” 马车并不能直接停到北玄司门口,下了马车还需走上一小段高台地加台阶,自然淋了不少的雨。 东福慌忙跪下请罪,“小的该死,还请世子妃责罚。” 宋南枝按住春杪的手背,柔声道,“不打紧的,起来吧。” 夏季酷热,本是不怕淋雨着凉,可不巧她今日来癸水了,遂面色也不太好,瞧着虚弱得紧。 沈洲望了一眼她,想起当初她在北玄司门口淋雨病了一场,当时便也是这副神色。他与宋南枝虽不亲近,却从未想过要苛待了她。 “往后不必再来送食点。”又瞧了眼跪着的东福,“下去领罚吧。” 东福应是,便要退下去,被宋南枝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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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洲与她不过半截手臂的距离,淡淡地沉榆香裹着酒气袭来,听他道:“进入诏狱之人,并不会直接上刑具,而是会给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所问之事,只要他眼神开始躲闪,那必定是在撒谎。宋南枝,你在撒谎。” 自任职北玄司指挥使以来,朝中官员无不惧之畏之,他道宋南枝听完或许也会怯上几分,可她神色不变,压根没听进去,还道:“世子饮酒了?” 沈洲仍是看着她。 宋南枝与他纠缠,直言:“话是丁冉说的,我本也没有太在意。还有,世子也不必担心,我既然嫁进王府,也断不会做出自毁名声之事。” 那目光不躲不闪,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想来确实不在意。 沈洲望进她的眼底,亦答了她方才的话:“圣上赐婚,自是忠孝在前,情为最末。既是可有可无,又何必在乎喜不喜欢?” 朝承君恩,暮赐死。 帝心难测,至少要求个全。 这话极为符合沈洲的性子,可不知为何宋南枝却从中听出了些许无奈。想来他也不喜赐婚,却又不得不认命吧。 宋南枝答不上他,轻“嗯”了一句。 沈洲转而问她:“你可会后悔?”. 话越问越不对劲了。 何来在乎她后不后悔做什么? 宋南枝只当他醉酒胡言了,转身要出门去唤人煮醒酒汤,可刚抬手,沈洲便将她拉回来。 忽地握起她的手,细如葱白的纤指教他在掌中揉挲,再抬眼一瞧,指尖染了好些墨色。 宋南枝便是再迟钝,此刻也有些意识到沈洲今夜是怎么了。 她以为他不喜欢自己,便也会对自己不感兴趣,可她却忘了,沈洲到底是个男子,岂会无欲无求...... 她怔在那,实在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沈洲看着面前的人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又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失笑,松了她。 “去洗洗,歇了吧。” 23. 第23章 两人照旧,一床一塌,各自安睡。 翌日寅时,沈洲便要赶回北玄司,他起身要去更衣,不甚将床上的人也吵醒了。 宋南枝朦胧着眼瞧了一眼,随后也起身:“昨日来的时候衣箱都放在一起了,旁边那个才是世子的。” 沈洲从前在王府里便从未有婢女服侍过,想着东福此时进来也有些不合适,宋南枝便自己走上前,从里头将官服,护臂软甲腰带,一并拿了出来,全抱在了怀里。 她膝盖没好全,走起路来也不稳,一晃一晃的,整个人像是没睡醒。 也未曾簪发,一头瀑布似的长发与他的官服都卷在了一起,她就这么抱着举给他。 沈洲怔看她一会儿,将衣服都接过,小心拨弄开那几缕发丝:“不用你服侍,去歇着吧。” 他这神情,也让宋南枝懵了一会儿,然后屈膝送他出去。 . 太子去了固州,朝中注定会不安宁。 昨日宫宴之后固州便加急送来了消息,说是固州灾情都安抚好了,宣帝正高兴,又听见来报,太子带着人去锦阳。 当初宣帝的意思是让太子前去固州安抚灾民,另派了兵部一武将前去锦阳。如今太子不听圣旨敢冒然前去,不仅失了身为储君的稳妥,还有忤逆旨意的意思。 宣帝道他太过急功近利,当即恼了,立刻下旨命太子速速回来。 旁边大臣也趁机阴阳道:“前朝余孽杀掠抢夺激起民愤,实该绞杀干净!太子一心为民,有此心也是正常。只是太子殿下素来稳重,怎么会突然这般冲动了?臣以为,定是听信了谗言。” 此话虽没有明说,可谁都知道,太子前去固州就是沈洲出的主意。 常理来说,让堂堂太子前去赈灾安抚百姓实在没有必要,又不是没有其他皇子。可沈洲偏偏要让太子前去,不是摆明了不想让其他皇子立功,威胁自己么? 众人跟着附和,一言一语,说得宣帝也陷入了沉思。 三皇子见差不多了,又上前道:“父皇,谢荣之死实在蹊跷。儿臣觉得能进入北玄司,并且还能指使李副使的人,手中的权力可想而知。” 关于谢荣的死,宣帝让沈洲无需再查。毕竟他是太子的人,细究下去对太子极为不利。 可如今又翻起来说也不是要对付太子,而是太子身后的人,沈洲。 很多事情经不起人说,纵然宣帝贵为天子,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他最清楚不过,但仍然不妨碍他起疑心。 三皇子见宣帝这般反应,又添了一把火:“北玄司戒备森严,除了沈洲默许,何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进得去?” 谢荣当初的供词并未呈上御前,而是被杀的当晚就不见了。如此来看,沈洲帮助太子杀了谢荣的嫌疑最大。 第二日一早,宣帝让人把沈洲带回来问话,将拿些弹劾他的折子都让他一一看了。 问他:“此事你要作何解释?” 沈洲不紧不慢,躬身道:“臣有罪,任凭圣上责罚。” 谢荣被杀确实是沈洲掌管不严,若追责他自然也要担罪名的。太子去固州,虽然是宣帝执意要问,但若太子出来事,他也逃不了干系。 遂他此刻不作辩解,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 宣帝对沈洲与旁的大臣皇子都不同,他本该是极为信任沈洲的,否则也不会把北玄司都指挥使一职给他担任。 可信任沈洲,他也绝对不允许有人忤逆他的旨意,脱离他的掌控。 宣帝将折子合上,笑道:“都是一些凭空之言,朕自然不信。” “不过朕听闻你如今日日夜宿在北玄司不回府,可有此事?” 沈洲道是。 “那你倒比朕还忙。往后无需天天来与朕回禀,朕也忙着,早些怀上子嗣,叫朕也高兴高兴。” 看着是关心,可沈洲明白,宣帝实际意思是希望他别管太多。 . 夜色寂静,沈洲刚至北玄司出来,东福一身夜行衣从房梁跃下,行至马车边。 “如何?” “如世子所料,他们已经动手了,分了三拨人马前去锦阳。” 沈洲眉色拧紧,稍思片刻,即道:“派人沿路跟着,倘若动手,留活口。” 东福应是,又道:“今日太医去了崔家,崔三郎病情恶化,想是只有这几日了。”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知道了,我会派人去看看。” . 沈柯又病了,说是这几日不肯吃东西,精神萎靡。 医官远远的瞧了一眼,道心结不解一切都难医,若在关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瑞王妃不知该如何,捶胸痛哭,难受到了极点:“她是无论如何走不出这些阴影,难道当真要跟那崔家三郎一起去了才甘心吗?” 宋南枝在一旁瞧着,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昨日许嬷嬷去将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了她,说沈柯与崔家三郎曾有婚配,但沈柯性子活泼爱喜闹,不喜崔三郎似个闷葫芦不解风情,故而不太愿意理会他。 那崔三郎却对沈柯一见钟情,见她不肯理自己,便想法设法讨她欢心。日日往王府里跑,沈柯说东他就东,说西就西,总之十分听话,慢慢地就喜欢上崔三郎了。 临婚嫁前的两个月,两人下江南游玩,正值花灯节,沈柯本应了崔三郎去逛花灯,却迟迟没来赴约。崔三郎担心去寻人,哪知看见沈柯被人掳走,他追赶过去,却没救到人,一并被抓了。 那些劫匪贪图美色,当着崔三郎的面撕扯沈柯的衣服,崔三郎便要与他们拼命,可到底只是个文弱书生,被人拳打脚踢到五脏六腑碎了,都不肯松手。 等救兵赶到的时候,崔三郎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沈柯一脸惊恐的缩在角落里。 后来回了京,崔三郎因为身子废了便取消了婚约,沈柯也从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不肯出门。 许嬷嬷道是崔三郎救了沈柯,保住了身子。可沈柯愧疚难安,亦不愿意面对,唯有日日折磨自己。 瑞王妃也因为此事忧心过度,时常想看看女儿,可沈柯连自己母妃的面都不肯见。 宋南枝担心沈柯真的熬不过这次,便自作主张去了崔府,一打听,崔三郎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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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柯进去的时候,见下人捂着带血的巾帕出来,她晃了晃神,终是迈着脚步一点点走向他。 “外面的茉莉花很好呢!” 少女的声音清灵娇脆,还带着笑意,崔三郎以为是幻觉,迟迟没有回头。 直到沈柯走到面前,凶了他一句:“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笨啊!” 那如燃尽的死灰一般的脸,终于有了点人气,看了好久,确定人还在,他才喃喃开口:“你来了......我以为你不肯来。” 沈柯答得很快:“我出去玩了,出了躺远门,刚回来的。” 崔三郎终于笑了,声音如从一般温润:“那就好。” 见她总是带着帷帽,他想伸手去摸摸她是不是真实的,可他还未碰到面前的人,她惊慌不已,下意识就往后退。 崔三郎见她如此反应,心也一沉。 怕吓着她,当即收回了手。 沈柯顿了顿,又走近了他,握起他的手,“你别被我吓到,因为现在一点儿也不好看了。” 崔三郎轻轻安慰她:“小郡主怎么会不好看。” 他抬着手一点点去拨开帽帘,那张脸除了瘦了好些,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的。 只是和她轻快的语气不符的是,这张脸早在进门前就已经哭花了。 他抬指去抚她的眼泪:“答应给你种的茉莉花,你可看见了?” “嗯,我很喜欢。” 24. 第24章 崔三郎的身子熬到现在已是极限,回去后没几日,崔府便派人来报丧,沈柯知晓后在房间里又哭了好几日。 瑞王妃怕她想不开,连日夜里过来好几次,可每次来宋南枝都已经在陪着了。 沈洲柯哭累了已经歇下了,瑞王妃将她唤出来:“你膝盖可好些了?”见她如此细心,方才记起来她前几日也受了伤。 “多谢母妃关心,已经都好了。” 沈洲给的药油抹了几天已经不疼了,就是还有些红印在。 “辛苦你了。” “儿媳该做的。” 瑞王妃见她眼底隐隐熬有乌青,便叫她今夜回去,“适才我来的时候,洲儿好像在寻你,你先去吧。” 想起自己也还有事情要找沈洲,宋南枝便也没有拒绝。 因为还在行宫,宋南枝来往,身边总会跟着几个宫女。面上说是跟着伺候的,实际一言一行都她们被监视着,然后会被上报给她们的主子。 就像那日她擅自带着沈柯离开去了,当日夜里回来便被姚贵妃问了话。要不是瑞王妃提前与太后说了崔三郎的事,想必她与沈柯又该受罚。 宋南枝起初以为她们都是针对自己,可细细想来她们其实针对的是瑞王府,针对的是沈洲。 就像当初江州知县的那份供词,是冲着沈洲来的。而沈柯与崔三郎也是如此...... 宋南枝这几日因为陪着沈柯,加上沈洲每天都回来的很晚,两人没怎么见面,所以崔三郎要她转告的事一直没来得及说。 她回到寝殿里的时候,沈洲才刚刚回来,他并非是要找她,而是瑞王妃故意要她回来。 “这几日辛苦你了。” 沈洲白日在北玄司,夜里回得晚,瑞王妃这几日身子也不好,故而能照顾沈柯的只有宋南枝了。 “世子客气了。” 宋南枝不知要从何开始讲起,便先道:“柯儿妹妹的事情,许嬷嬷都告诉我了。” 沈洲“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对外沈柯一直只是因为与崔三郎退了婚才会伤心过度闭门不出的,而这件事的真相非亲近人能知晓。 “我那日去崔府也见了崔三郎,临走之时,他给转交给我两个东西。” 宋南枝将一枚玉印递和书信都递给了沈洲:“他说世子见了这东西,便会明白,那日并非是什么劫匪恶霸,而是有人要害瑞王府。” 沈洲接过,眉宇深沉,隐见眼底泛了怒意。 宋南枝解释道:“崔三郎瞒着了世子,亦将他爹也瞒住了。他在乎柯儿妹妹的名声,更担心她承受不了流言。” 若当时把玉印拿出来,顺着查到主谋,但沈柯差点被人侵犯的事情也会被公之于众。即使崔三郎护住了沈柯,可流言却不能饶了她,他亦担心她以后嫁不了人。 如今将玉印拿出来,等自己一死便上御前伸冤,宣帝不会坐视不理。他崔家出将入相,在朝中举足轻重,崔家嫡子被人殴打致死,他爹也绝不会容忍。 但此事崔三郎活着不能,唯有死了才能将这背后之人推向不复之地。也唯有沈洲才能在中周旋,将沈柯从此事中摘出去。 崔三郎比谁都更恨。 沈洲捏紧着那玉印,低骂了一句:“愚蠢!” 出事的时候,沈洲在京城并不能及时赶到,等他到了时候,人全都被灭了口。这两年他不是没有向上疑心过,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将人彻底杀绝。 沈洲恼得崔三郎为何不早点告诉他,可宋南枝却能理解崔三郎,因为他真的很爱沈柯。 虽然不知的那玉印到底是谁家的,又能查到谁身上,可她却也为两人之情所触动:“崔三郎这两年必然也是痛苦折磨,世子莫怪他。 ” 沈洲并未说什么,脸色沉肃,吩咐她早点歇,便又出去了。 第二日,内阁崔相送完儿子出殡便赶来了行宫,哭着跪求宣帝替崔三郎做主,宣帝亦为其哀痛,当即下令让大理寺去查。 只要有能查旨意,便一切都好办。 . 约莫傍晚的时候,宋南枝与瑞王妃在一处,太医正给瑞王妃把脉,外头许嬷嬷来禀,五皇子与丁冉来了。 宋南枝也来不及避开,人就已经至殿外了。 “姨母。”丁冉先进来,丝毫不见生疏上来便挽着瑞王妃的手。 “怎么不陪太后,倒来我这了。”瑞王妃也以为她会因为被赐婚的事情闹腾,谁知近些日子倒也安生,遂也作没事人一样迎了上去。 五皇子朝也她躬身礼道:“婶婶近来可安好?” “自然是好。“瑞王妃也笑着扶起他,”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五皇子为姚贵妃所出,他眉眼与其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生女像,眉清骨秀。 姚贵妃不喜瑞王妃,五皇子从前倒是经常会来瑞王府走动,故而对瑞王妃也亲近些。 他见宋南枝也在,又朝她一揖:“嫂嫂好。” 他与宋南枝虽没有正式见过面,却也在宫宴上打过几次照面,这句嫂嫂喊十分顺口。 宋南枝朝他福了个身,对于不怎么熟悉的人,她一向是无话的,只静默地待在一旁。 丁冉的情绪颇淡,也只是说些无聊的奉承话,倒是五皇子,一直在关心沈柯。 “崔三郎昨日出殡我去送了送,崔夫人也是哀痛至极,不过她倒拖我来问一声柯妹妹的安。” “昨日在皇祖母那听说柯妹妹去了躺崔府,回来便病了,想是为此伤心,不知我可否去看看?” 沈柯现在这种状态,瑞王妃不喜人靠近她:“倒没什么事,只是这山风凉一些,入了寒。” 五皇子道:“无大碍就好,改天等她好些了,我再去王府瞧瞧她。” 说罢就要起身,然后又对宋南枝道:“今日与父皇狩猎打了几只野鹿回来,今日的鹿宴嫂嫂可一定要来,父皇也等着你们!” 宋南枝淡淡垂眸,应是。 自从成婚后宋南枝还未去拜见宣帝,前几日内侍特地来说,要她与沈洲一起去宴席,所以由不得她拒绝。 . 日暮渐沉,四下宫灯张挂,光华璀璨。今日一早宣帝随几位皇子去猎了几头鹿,一高兴,便在今夜设了鹿宴,邀了一些大臣前来共享。 宴席间该来的都来了,唯有沈洲迟迟未到。宣帝派人去催了,然后目光扫向席间,寻宋南枝的位置。 好半天才看见她独自坐在角落,原是瑞王妃在照顾沈柯,故而没来。 内侍见状,立马将宋南枝唤上前来拜见。宣帝对她没什么印象,只是那日在召见沈洲后方才想起,是自己给两人赐得婚,便想要见一见,也好问一问她与沈洲的情况。 只是可惜面前的女子对答入流,端庄得体,没让人寻到一丝错处,也问出个什么。 宣帝便赞了几句,赏了果酒要让其退下享宴。 旁边姚贵妃何其精明,听出宣帝的意思,将她唤住:“本宫记得你与太子良娣好像是认识?” 宋南枝面色紧了紧,回道:“回娘娘,也只是从前认识。” 当着宣帝的面,她不敢提及宋家与纪府的关系。 姚贵妃道:“她那个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你可别像一样不争气,早些为王府诞下子嗣吧。” 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说来你也与世子成婚有三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她先前听几个守夜的宫女说,两人好像分床睡,所以故意当着宣帝的面说起此事。 宋南枝做脸红之状也不答她,只恭敬地回道:“多谢娘娘关心,我一定谨记娘娘之言。” 姚贵妃没兴趣再见她装下去:“行了下去吧,西域特供的果酒你可别浪费了。” 宋南枝回了宴席,看着那果酒发难,心道沈洲怎么还不来,他若再不来,她便要因浪费酒而治罪。 巧得这时,接连好几个官夫人来与她寒暄拜见,问长问短,末了还都要给她敬酒。 宋南枝都不认识她们,却架不住她们的热情,很快将她的坐席位置推向了众人的视线。 她没有酒量,春杪欲替她推拒,那头姚贵妃已经派了宫女过来,接过那果酒壶,立马替宋南枝斟了一杯。 “世子妃,娘娘说了,这圣上御赐的果酒,若是不喝完,可是要罚罪的。” 便是周围还有人,这宫女说话也含带着威胁,丝毫不怕。宋南枝也反应过来了,面前这些人都是姚贵妃派过来的。 只是她不明白,这酒为何非要她喝? . 直到宴席结束沈洲都还没回来,反倒宋南枝是被春杪半扛着回了寝殿的。 那果酒喝着甜甜的,可只是三杯下肚,人已经是醉了大半了。春杪无奈将人先带回来,放在床上,便要下去煮醒酒汤。 好不容易煮好了,哪知殿门口的宫女一把夺过,将其倒了,还斥她:“世子都回来了,你操什么心。” 春杪想骂人,却又被捂住了嘴拖带走了。 廊下沈洲确实回来了,他今夜没能去鹿宴,适才便先去向宣帝请罪,然后才回来要与宋南枝解释一番。 哪知刚回到殿内,便闻到了一股酒味。 宋南枝此刻从那软榻上爬起来,晃晃悠悠,脚踩棉花似的到案桌上寻了一杯水喝。凉水解了身上的燥热,她清醒了一点,看清了殿门口站着的人,没说话,撩开珠帘进去了。 沈洲一直是睡在外间的软榻上的,所以她得给他腾位置。 她有些醉,但也不完全醉。至少还记得给自己把发饰摘下来,然后坐在那要等春杪打水来梳洗。 可等得久了春杪没反应,她便要出去唤她,刚撩开帘子,沈洲陈生制止她:“别出去了,回去睡着。” 宋南枝应了好,然后又进去了,趴回了床上。 她以为是床上的,可不知怎么觉得脸凉凉的,一睁眼,好像是睡在了地上。她实在没力气了,便也不打算起了。 云鬓松落,那如墨色溪流一般的长发,铺洒在地上,被沈洲轻轻挽在了手中,另一手搂着了她的腰:“你若站不稳,就到床上去。” 宋南枝身似无骨攀在人身上,脸颊透红,抬眸,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却知道是谁。 “若非你不来,这酒也轮不到我喝,姚贵妃派人在外头瞧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声音很小,几乎攀在他耳边说的,然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走向床边。 沈洲站在那看着她,从两三步上床的距离愣是晃出了十几步,最后还扑到在了梳妆台。 ...... 将人放在床上之后,沈洲便也熄了灯,睡在了外殿的软塌上。 他静思着今夜之事,一时没能睡着。 太子去锦阳抓捕前朝余孽失了手,被埋伏了几次后不慎被刺中了腹部,如今正在赶往回京的路上。因为不敢轻易走露消息,故而宣帝尚未知情。 但这都是次要的,太子必定是无虞,只是宋南枝的三叔下落不明。因为在太子第二次遭刺杀围困时,他为了救太子以身犯险进了前朝余孽窝点,旁边的人来不及营救,只能暂时撤退。 百余人的窝点,他带这区区五人的兵马,必然凶多吉少。 沈洲这边在想着生还的可能性,突然听见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立时起身将身上衣袍往地上一扔,便躲到了幕帘后面。 那俏身进来的宫女走近看了一眼软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299851|1308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没人,又见两人散落在地的一番,又俏身出去了。 沈洲想起了刚才宋南枝说的话,眉间一皱,随即唤来了东福,将人都给处理了。 今日是行宫的最后一晚,待回了王府便也不必如此折腾。 他回身躺下,闭上眼刚睡了一会儿,忽地又听见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他眸色森然,神情警惕,却不料怀里突然拱来了个软软的东西...... . 宋南枝在王府里一向是睡习惯了软榻的,她不喜欢睡床,主要是因为外面的床她都不习惯,唯有软榻四方围着方才觉得有安全感。 她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不睡床的坏毛病,以至于她这会儿醉酒后脑子里完全不思考能不能睡,就直接硬闯了。 她亦不知道,自己攀的不是什么软枕靠枕,反正也觉得舒适,就这般揽着睡。 等到翌日辰时,春杪端水进来的时候,宋南枝还在软榻上睡着,遂催促了一句:“姑娘,今日得回王府,王妃一会儿也会过来,您快起来吧。” 宋南枝歇了一夜,头微微的晕,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好像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 她问:“昨日世子来了吗?” 春杪说:“回来了的,不过姑娘醉酒想必是不知道呢。” 宋南枝“哦”了一句,看来他是睡床上去了。 . 太子前去固州赈灾一路都很波折,原是刚到固州便遭遇行刺,运送的粮食亦遭了抢劫,三波人马声东击西,行刺太子调虎离山,抢走了一半的粮食。 好在宋南枝的三叔识破诡计,带着人马一直追击,将粮食抢了回来。 等固州赈灾完,太子便去了锦阳。可前去剿灭反贼的计划并不顺利,因为沿途一直泄露了行踪。是以刚出固州,就遇见了反贼的埋伏,包括山匪在内几百人的围攻。 陷入厮杀,将领们以保护太子为首要,率先护送太子离开,却不料正入了他们的陷阱。太子惨遭刺伤,几名武将被反贼玩得团团转,关键时刻还是三叔持一柄长枪,策马疾驰,生猛无匹地替太子杀出了一条重围。 武将们只顾护着太子逃亡,并没有回身支援三叔。 太子心中对三叔极其感激,本想调动兵马前去救人,却不想州府兵马并不听他调遣,于是彻夜回京,请宣帝派人去支援救出三叔。 可宣帝说他鲁莽,还冷血道:“他只带十几兵马便敢闯入贼人老巢,便也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朕会抚恤其家人,你无需担心。” 太子力争:“父皇不知他手中长枪的威力,他只一人便能斩下三人首级,力量何其恐怖。儿臣也见过他应变能力,绝非是鲁莽冲动之人,想或是施了什么计谋与之周旋,也未可知。” 那批粮食若不是三叔反应敏捷,想必会一半遭抢劫。 “荒唐!” 宣帝是极其的不信,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个卫尉寺的一个芝麻小官,哪里来的雄韬伟略。 “前朝余孽朕自然会派人去清剿,你且好好养伤,无需你操心。” 宣帝对太子此行十分失望,觉得他鲁莽行事才会打草惊蛇。 . 宣帝下旨封赏了宋家,赵氏赶来了行宫见宋南枝,她红着眼眶,"枝儿你三叔或许遇难了。" 宋南枝反倒安慰她:“三叔何其聪明,自然吉人天相。” 赵氏道:“圣上下旨给你三叔封了赏,宫里来的人说太子前日便因受伤已经回了京,而你三叔为了护着太子,被反贼围困,想是凶多吉少。” 宋南枝顿在那,想了一会儿,坚定道:"不会的,三叔不会是那么鲁莽之人。" 或许别人不了解,可她却是知道,三叔不仅武力强,亦是最懂变通的一个。当初她还没提及去追随太子去固州时,三叔就已经提前谋划好了此事。 与太子随行的武官何其多,以三叔的聪明,必然不会冲动让自己冲锋陷阵,陷入险地。 赵氏见宋南枝如此肯定,也莫名也抱着一丝希望,心道老天爷不会这么无情,将他们宋家一个个都遭了殃。 夜里,沈洲回了行宫。 太子负伤而回一事,行宫上下无人不知。想起她先前为了救她爹,筹钱又冒险随太子去固州,如今听闻这消息想必是接受不了。 可进了屋,才发现人安静伏在案上,抄写佛经。 沈洲道她先前都知道来问自己,怎么今日这般沉得住气:“你便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南枝未抬眸:“我信三叔。” 沈洲行至她对面坐下,坦言道:“那些反贼并非是普通人,全是亲王部下精兵,朝中武将皆奈何不得。” 若是换作旁的女子,看见沈洲这张冷血无情的脸,想必已经是慌乱了。 但宋南枝没有,她一脸平静,甚至还听出了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只是猜不到他存了什么心思。 她冷静回他:“可是世子也插手了不是吗?太子去固州是你向圣上举荐的,让我三叔随去,亦是世子的主意。” 沈洲瞧了她一眼,不吝夸道:“你倒是个清醒的。” 宋南枝搁下笔:“过奖。” 她信任三叔,同样的也信任沈洲。虽然不知他到底在筹谋什么,可若是三叔此行立了功,与太子与沈洲皆有利。 “嗯,是个好学生。” 沈洲似有些满意,起身走向了软榻,躺下。 宋南枝也收拾完案桌,然后准备歇下,可想起昨日,她问了句:“世子昨夜不是睡床上的吗?” 她觉得她问得不算很直接。 但沈洲回答得很直接:“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