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重生:不求爱情,只求权柄》
第1章 千鲤池重生
存菊堂的寝殿内,玫红色刺绣金菊的纱帐内里,眉庄卧在床榻上昏睡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仿若睡梦中十分不安。
甄嬛焦急地守着。
眉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她感染瘟疫、与皇帝离心、与温实初欢好、产女;梦里还有嬛儿,她小产、禁足、产女、离宫、回宫、产子、扳倒皇后、成为太后。
“救我!救...”眉庄呢喃着,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眉姐姐,你醒了?”
“惠贵人!”
甄嬛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惊喜,忙上前紧紧地握住眉庄的双手。“眉姐姐,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会掉入千鲤池了呢?”
甄嬛俯在眉庄的窗前,那张脸是如此的年轻、明媚。眉庄内心填满了疑惑,在她的记忆中,嬛儿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严的皇太后,双颊已经染满了风霜?可现在?
流珠见两位小主激动、迷茫的样子,急忙端过药碗,轻声道:“贵人,您吓坏了吧?是我们小主莞贵人啊。”
流珠生得十分可爱,圆圆的、红苹果一般的脸蛋,顶着小小的一把头。流珠,梦中撞刀而死的流珠,怎么现在也这么年轻呢。
“姐姐,你没事吧?别吓我!”诧异、恐惧爬上了甄嬛的眼角眉梢,眉姐姐落水后不会被吓得疯魔了吧?
“我这是怎么了?”眉庄美丽苍白的满脸满是疑惑。
“姐姐,你在千鲤池落水了。你不记得了?”
眉庄蹙起了眉头,震惊一波一波涌向她,嬛儿变年轻了、而自己重新落水了。难道这是重生了?
“我什么时候落得水?”
“昨天晚上,你已经昏睡了一夜了。”
眉庄轻轻、虚弱地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猜测的没错,真是重生了。绛烛纱罩宫灯摇曳着,洒下如波浪般浮动的光影。她微闭双目、浓浓的、弯曲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剪影。
“嬛儿,我没事了,你也休息吧。”眉庄的声音恍若自遥远的时空飘摇而来,是那样的虚弱、空灵。
甄嬛和流珠主仆二人无声地交换了眼神,甄嬛轻轻地为眉庄掖了掖被角,又嘱咐了流珠几句,掀动锦帘而去。流珠亦蹑手蹑脚地守在床前的锦礅上。
寝殿内一片宁静,眉庄合眼假寐,恍若进入了梦乡,其实她的内心如波涛翻滚的海面起起伏伏,落水后的窒息让她恐惧、重生让她震惊、欣喜而又忐忑,她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落水前的情形在她活了两世的脑海中很清晰:夜幕下的翊坤宫外,灯火疏疏悠荡。随侍的采月被颂芝叫返去翊坤宫取华妃赏的物品,眉庄独自伫立在千鲤池旁。
那时眉庄的心里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满满的都是愤郁之情:美艳的华妃高卧锦堆纱叠的贵妃榻上,那里灯火通明,宫女们或捶腿或揉肩,颂芝用小银叉子递送各色水果小块。但一袭绿色晶帘之隔、一屋之距的隔间内,眉庄正在幽暗的灯光下研读着账本开销。
眉庄了然华妃是借着教导她持家之由而故意欺辱她。华妃仗着位分高又得皇帝宠爱,对宠妃们多有打击,幸运却又不幸的是眉庄与甄嬛都是皇帝的宠妃,且因她们是自幼的情分二人最是要好。
宠妃和宠妃确实不一样的,华妃位高权重、嬛儿最得皇帝眼下的喜爱,惟有眉庄比起二人或权位少一些、或宠爱少一些。此情此景之下,华妃打击盛宠正浓的甄嬛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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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眉庄却顺手的很,既出口怨气,也算间接收拾了甄嬛。
眉庄望着朦胧的水面下自由自在摇曳的鱼儿,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真羡慕鱼儿的自由自在;她自信美貌才情家世均不低于她人,何况她那宁肯抱香枝头死,不堪零落北风中的高洁品质;她一度相信她与皇帝即使不能做到情义深重,也可以成为特别的存在。可进宫后的她才明白,皇帝待她和待别的嫔妃是一般无二的无情,除了初初的新鲜感之外。那个名义上是她夫君的人,也是许许多多女人的夫君,她没有办法改变也不能逃离,她只能困守在高高的宫墙之内。
如墨的天空惟有银白的弯月高悬,夜风习习,树叶飒飒而响,有人匆忙而来,脚步似乎一轻一重。眉庄未来得及回头,似乎一只有力的推上了她的背膀,她大惊,呼喊未及,右手迅速向后抓去,却扑通一声被推入池中。她自幼在深闺中长大,不习水性,慌乱之下挣扎、呼喊复又挣扎、又灌了几口水,渐渐地失去了意识,昏死过去。
谁能想到她重生在千鲤池落水之时。
她没想到老天给了她机会,让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来一次。前世的她,产女而亡,心中有万千的不舍,魂魄久久不愿离去,一直飘荡在妃陵和宫中,她看到了温实初的痛苦、女儿的思母心切、亲人的落寞、嬛儿的伤心。
既然重来一次,那她决不辜负此生,她要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让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得到善果。
“华妃说姐姐在她宫门前落水,她理应调查,将采月和采星带去问话了。”次日眉庄已能坐起,甄嬛无可奈何地告诉眉庄,“姐姐,让流珠先照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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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尘往事
甄嬛从存菊堂回来,盈盈独坐在窗下的锦榻上,手中握着海棠缠枝炆茶盏出神。浣碧在暖阁中整理甄嬛的首饰盒,见小主最喜欢的白玉雏菊花钿静静地躺在妆台上,正想出声询问为何没戴,抬头望去只能摇摇头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小主在想沈贵人的事情。
甄嬛是家中长女,父亲学问深厚为官清廉,母亲温婉美丽,她容貌颇似母亲,才学却类父亲。她向来自负于美貌才情,入宫之后更是得到皇帝的盛宠,皇上连续宿在碎玉轩七日,听槿汐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她暗暗得意,但也从其他嫔妃的眼中看到了怨恨,她心内的恐惧如深井的小蛇一般暗暗滋生、缓缓漫延。
终于,眉姐姐落水了。她知道此事既是对姐姐的打压,也是对她的警告,姐姐同她一样,都是新宠,她知道眉姐姐今日的遭遇可能也是她的明天。她惶恐、气愤,恨不得冲入翊坤宫撕了华妃,可她也深有体会,她只是个小小贵人,与华妃明里争斗只是以卵击石。
那她只能去求皇后或皇帝。宫中皇后与华妃分庭抗礼且隐隐有华妃更强之势,她若去请求皇后帮忙,必然需要付出代价,可她除了皇帝的宠爱一无所有,如何将这份宠爱拱手让人,她还做不到。她只能求助于皇帝,可是在亲眼看到皇上在昏迷不醒的眉姐姐榻前任由华妃拿了采月和采星去问话,而后又随着风姿万千的华妃去了翊坤宫之后,甄嬛的心里慢慢涌起了犹豫和失望。她开始怀疑皇帝是否像她想象的那样在乎她,也失望于皇帝的不公。
可为了眉姐姐也为了自己,甄嬛还是鼓起勇气。
趁着皇帝宿在碎玉轩欢好,石榴葡萄藤蔓花样的海棠色帷幔低垂,床榻上的皇帝星目微启轻轻揽着依靠在胸膛上娇喘吁吁的佳人,甄嬛撒娇弄痴般提起此事。她想皇帝此刻一定会答应她让华妃放了采月和采星。
说完,她将头深深地埋在皇帝的脖颈处,垂腰长瀑布般的墨发覆盖在她的后背,也覆盖了皇帝的胸膛。他们是如此的亲密、如此的恩爱,她等着皇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宠溺地笑着答应她。
哪知皇帝颀长的身躯微僵,她灵敏地感觉到了。皇帝握住她的臂膀将她拉下,借口去清洗坐起了身子,背对着她说后宫自有后宫的制度,华妃查问此事理所当然,让她稍安勿躁。
甄嬛在碎玉轩中砸碎了一个白瓷青花茶盏,她第一次验证了她并不是皇帝的最爱,尽管她将满腔的爱意都奉献给了皇帝,尽管皇帝是她的最爱。自她入宫承宠以来,皇帝对她十分宠爱,衣衫首饰、绫罗绸缎赏赐颇多,有什么好的、巧的玩意皇帝都是第一时间送到碎玉轩中,六宫的姐妹人人羡慕又嫉妒,宫人们对她也是恭敬有加。
这两日,皇帝没再来碎玉轩,甄嬛话少了,沉默了。
流珠回到碎玉轩时,甄嬛正在窗外的廊下沉思。
“流珠,你回来做什么?谁伺候眉姐姐,她身边又没有贴身伺候的人?”甄嬛有些生气,流珠一向是老实的、忠心的,怎么如今她也变了呢?
“小主,采月和采星回来了,惠贵人让我回来的,她还赏我了呢。”流珠喜气洋洋,摊开右手,细嫩粉白的手心卧着两枚三珠成串珊瑚耳坠,红白交映煞是好看。
眉庄斜靠在织锦绣鸳鸯的大迎枕上,藕色绣樱花牡丹的薄绸门帘抬起,甄嬛身着浅粉金银绣团花袄裙,鸦青的云鬓上插着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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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蓝宝石攅花的步摇,米珠穿成的流苏在白里透红的脸颊旁荡来荡去,她的眉头似蹙非蹙,她微微地喘息着走进。
“嬛儿,快,坐下歇歇!”眉庄坐直身体,指了指床前的锦凳。
眉庄尚在病中,天青绣瑞草的袄子松松地穿着,乌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枚梅花形白玉扁方,瓷白的脸上未施粉黛,乍然望去有些楚楚可怜,但乌黑的双目却熠熠有神。
浣碧和采月依次退出殿内。
甄嬛起身坐在眉庄的床榻上,“姐姐,华妃怎么放了采月和采星?”
“嬛儿,我赏了周宁海一枚青玉配饰。”
“什么意思?”甄嬛的声音有些颤抖。
“嬛儿,是周宁海推我的,我扯下他身上的青玉配饰。”眉庄的话语酸涩,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甄嬛的眼睛低垂着,眉姐姐被推落水贴身丫鬟被审,她却无能为力。她很无用,只能躲开了眉庄的视线。
“我怕华妃得知你知道此事对你不利。嬛儿,华妃嫉妒你我二人得皇上宠爱。”
“华妃拒绝我,我又求皇帝,可是...你被救回后皇上来探视后就去了华妃那,昨晚皇帝在我那,”甄嬛朦胧的眼睑里似有水雾,又有些许赧然,“我求皇上,他让我少管。”甄嬛低下了头。
“嬛儿,我们是姐妹,我知道你尽力了。”眉庄握住甄嬛柔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在上一世与自己相互搀扶、后又抚养自己留下的幼女。
她暗下决心,这一世换自己为嬛儿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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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曹贵人
翊坤宫。
华妃高坐锦榻,丽嫔和曹贵人陪侍坐在左右。
“娘娘,这些日子惠贵人还在养病,皇上也没去看她,害得我白白担心她在千鲤池出事连累娘娘呢!”丽嫔放下手里的玫瑰酥,眸色轻松。
华妃挑了挑入鬓的长眉,红唇微勾,一抹淡笑溢出唇角,高傲的眼神在丽嫔脸上扫过,而后又看向低头逗弄孩子的曹贵人。
丽嫔的粉面通红,她本就是个明艳的女子,此时更是面如火烧的云霞。她本想讨好华妃却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丽姐姐,虽说千鲤池离翊坤宫不远,但此事也和娘娘无干;再说满宫上下,娘娘是最得皇上宠爱的,自然是无事的。”曹琴默温温柔柔地说着,笑容浅浅,她容貌寡淡但一双眸子却很漆黑深邃,言语嫣嫣却十分很有调理,听起来十分悦耳。
丽嫔听罢满脸含笑,忙不迭地应是。
“好了,丽嫔,以后长点脑子,不要听风就是雨的,还没发生什么事情就自乱阵脚。”华妃抚着压在鬓角上的缠丝点翠双心钿子,眼神轻飘飘地望着她,“我乏了,今就到这吧。”她懒懒地摆了摆手。
丽嫔和曹贵人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往外走去。
“曹贵人,你留一下。”华妃忽然出声,二人身子一顿,曹贵人忙折身,丽嫔看了看华妃和曹贵人,见无人理她,只能讪讪地走了。
“娘娘?”
“丽嫔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你是个谨慎的,这次千鲤池的事情丽嫔不知,让你的奴才把嘴巴闭紧。”华妃语气严厉,丹凤眼的眸色暗了暗,嘴角紧抿。
“娘娘,您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华妃蹙眉。
“沈眉庄不是蠢人,我想她应该能猜到此事和娘娘相关。”温宜公主已被嬷嬷带了下去,曹贵人为华妃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华妃挑了挑眉,轻轻地吹了一口,微微抿了下,“沈眉庄已经知道了。”
“什么?”曹贵人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旋即用手捂住了嘴,“娘娘,所以您才放了她的侍女。”
曹贵人不是个糊涂的,她马上明白眉庄不愿意得罪华妃,也得罪不起。
她的头微倾着,低声细语道:“娘娘,您放心,我这边的人嘴巴向来是严的。”
华妃脸色淡淡的,随意地摩挲着手里的翡翠石榴如意,“那就好!好了,我乏了,你下去吧。”
曹贵人微微福了福身退出。贴身侍女音袖扶着她出了翊坤宫,她接过嬷嬷怀里的温宜,亲了亲,沿着长街步行回去。
一碧如洗的蓝天高远,几朵如絮的白云肆意地飘着,热烈的阳光肆意地洒向紫禁城的万物,二等侍女兰锦赶紧将随身携带的大伞张开,为曹贵人和她怀中的温宜公主遮挡近无时的日头。
音袖偷看她脸色微僵,低声细语安慰道,“小主,华妃娘娘的脾气从来都是大的,连皇后都让她三分,您别气坏了身子!”
曹贵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华妃有皇上的宠爱、强大的母家,自然气焰嚣张些。可恨我只是个位份低下的贵人,既无皇子也无家势,只能依附于她才能稍有保全。”
她们主仆几人边说边走,按照曹贵人的位份她还不能乘肩舆在宫中行走,不管去哪里都只能是走着,前面就是千鲤池旁,曹贵人停住了脚步。
千鲤池旁垂柳依依,清风拂过池面,波光粼粼,池中各色锦鲤游来荡去,风景甚是清爽。
她望着女儿娇憨的睡颜,可爱粉嫩,心底一片柔软,这是她此后漫漫余生唯一的牵挂,也是她百般讨好华妃唯一的理由,她一定要为女儿挣一条阳光大道,要让女儿此生富贵。
华妃待人严厉,稍有不如意非打即骂,却出手大方,也赏了曹贵人许多金银宝物,但她为了女儿日后生活能够肆意,对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颇为抠搜。
音袖是自她入宫后就跟着她,一直兢兢业业服侍她,曹贵人对她也不是十分大方,但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她献出自己的生命都会毫不犹豫,何况她人。
她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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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音袖,我为了温宜是什么委屈都心甘情愿的。只是苦了你们,跟着我这个无宠的小主,平日的吃穿用度怕是连新入宫的莞贵人和惠贵人身旁的宫人都不如呢。”
音袖是宫中分配给曹贵人的侍女,她家境困难,父亲早逝只留下寡母幼弟,她入宫的目的就是希望家中光景能够好一些。可运气似乎不佳,服侍了曹贵人这个不得宠爱也无母家帮衬的主子,除了可怜的月银,很少能够得到主子的额外赏赐。
这倒不是音袖贪婪,作为嫔妃的贴身侍女,满宫里也就曹贵人的宫人寒酸。虽然在宫中倒是不愁吃穿,但音袖还念及宫外贫寒的家人,更何况贵人时常需要她打探消息,这也是一笔开销呢。
再有,自从曹贵人生下温宜公主后,心思上不免为公主思虑多些,在为华妃做事上难免有时不合华妃心意。华妃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对曹贵人也会多有斥责,连带着伺候的人也是殃及池鱼。
音袖心内虽有不满,但不敢显露,她扶着曹贵人并排向前,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晦涩的笑意:“小主说笑了,小主待
奴婢很好。”
主仆几人抱着温宜不敢逗留,很快就回到了曹贵人宫中。
太阳正盛,皇城的杨柳仿佛不能承受此时的酷热,都垂下了头。
耳房里的音袖和兰锦坐在炕桌两旁,各自猛灌了一杯凉水,才觉得胸中的燥热慢慢散去。
“姐姐,前几天惠贵人宫中的采星来找我。”兰锦放下粗粝的瓷杯,那杯沿已经出现细小的豁口,她向音袖探过身去,在她耳边低声道。
音袖惊得赶紧起身,撩开门帘四处张望,外间和窗外一个小宫女或小太监的身影都没有。打眼过去没人靠近耳房,折身重又坐回,抬手就拍向兰锦的肩背,低声喝道:“死丫头,不要命啦。”
兰锦撇了撇嘴,随后嘴角努向东厢房的卧房内,脸上带着一抹兴奋的绯红,在音袖耳边低语:“姐姐,你别怕,采星是我的老乡,我们都是葛庄人。最近才知道的。”
“她找你做什么?”
第4章 皇后
夜幕下,景仁宫的寝殿内寂静无声,侍女们轻手轻脚地做着差事,或铺床或伺候洗漱或摆放新鲜的时令瓜果。
皇后宜修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镜中的女人珠环翠绕、雍容华贵,美貌依稀尚存,但也岁月匆匆流逝,她没有得到老天额外的眷顾。她的皮肤已不再光洁、细小的皱纹已爬上了眼角眉梢。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剪秋,皇上今晚去了碎玉轩吗?”
剪秋小心地取下皇后头上的点翠九凤缠丝金步摇,柔声安慰“娘娘,莞贵人不过是新宠,皇上图个新鲜罢了。”
宜修双眸微合,白皙修长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眼角眉梢,“贵人而已,我还不至于将她放在眼里。不过她能让华妃不痛快就是她的一点子好处了。”
“是呢。前一阵子华妃的脾气很是暴躁,听绘春说自沈贵人落水后才稍稍消停一些。娘娘,您说沈贵人落水是不小心还是...?”剪秋边说边转头瞟了下周围。
“你说呢?”宜修的眼皮都没有抬。
“沈贵人向来行事周全,奴婢大胆猜测,应该不是不小心。”
宜修轻轻取下长长的南珠链耳坠,揉着耳朵皱眉道:“这个太沉了,耳朵有些酸痛呢。”
剪秋立即轻揉宜修的耳部,见皇后没有搭理自己的话头,亦不敢追问,心中却有些忐忑。追随皇后多年,她知道皇后向来心思深沉,平时端的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但她却是知道皇后的手段。
“这点子事情还值得来问我?这不明摆着吗?都不是省油的灯。”剪秋耳边响起宜修的冷淬如寒冰一般的声音。
“你是景仁宫的掌事姑姑,凡事要有自己的主张判断,你在我身边多年,不要太小瞧了自己,我信你。”皇后随手将首饰匣里的珊瑚耳坠子塞入了剪秋手中。
皇后起身向床榻走去,剪秋赶紧上前搀扶。
剪秋的眼眶泛红,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手微微颤抖着。皇后微微扭头瞄了她一眼,来到明黄色褥子上坐下,温言道:“剪秋,你是我的心腹,是我在这深宫中最相信的人,这宫中处处是荆棘、遍布陷阱,我只盼望着你我相互扶持。你明白吗?”皇后拉过剪秋的手拍了拍。
剪秋急忙跪在床前的牡丹花会图纹的厚厚紫红色地毯上,眼含热泪,万分诚恳地道:“娘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奴婢万死不足以报答。”
夜色笼罩着紫禁城,笼罩着景仁宫。廊下的凤凰展翅八角宫灯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着,微光游游荡荡地照在窗扇上的菱形窗格上,绣着游龙戏凤的明黄色床帐内的宜修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睛追随着那荡来荡去的微光。
想起睡前对剪秋的轻斥,她心里涌起一丝歉疚,剪秋是她的陪嫁,素来忠心不二,做事也是稳妥又合她心意的。一路走来,趟过多少艰难、扫过多少障碍,都是她们主仆相依相偎。她们了解彼此、信任彼此、守护着共同的秘密,她待剪秋深厚,素来与旁人不同啊。
可今天,剪秋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何以引起她的不快?是啊,为什么呢?
宜修捻转着翻腾着,听着睡在脚榻旁守夜的剪秋呼吸均匀,已经熟睡了。
远远的仿佛传来了一声闷雷,看来要下雨了。下吧,今年有些天旱,下场雨庄稼的收成能好些,皇上就不会为了国库而烦恼了。
是啊,皇上是她的夫君,是她深深在意着的夫君。
可是,她深深在意着的夫君是否也深深地在意着她呢?宜修想到这苦笑了下,她不知道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摆放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发现她此刻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他没有深深地在意着她,自从他见到姐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不是他心中的第一了。
可是,身为庶女的宜修因为身份低微,向来要强、足智,她终于将姐姐送入了地府,可是她的儿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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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折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身孕,时光匆匆,她已经年近四十了,看来此生只能无儿无女了。
如果只是无儿无女也就罢了,她还有夫君。可是,即使姐姐走了,夫君的心中不断驻进新人,就像韭菜,一茬一茬的,怎么割也割不完。
没关系,她一直割就好了,幸好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剪秋帮她。可是,她也碰到了对手,那个美艳、嚣张、爱撒娇却又手段凌厉的年世兰,她家世也好,又有个作为皇帝心腹的哥哥,皇帝对她宠爱异常。
她和剪秋主仆二人合力也没能阻挡年世兰的宠爱,她的位份也一路飙升,已经位列众妃之首了,成了华妃。哪怕她后来得知皇帝不许华妃生育,可她也明白华妃是皇帝的真爱,只凭这一点,她就容不下华妃。
她的心思剪秋都懂,剪秋啊,那个忠心不二的姑娘,那是她年幼时在街上捡到的,她救了她的命,自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有分开。她们主仆二人心意相通,彼此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可以心领神会的。可是,他们多番行动都不能撼动华妃分毫。
幸好,又有新人入宫了。新人嘛,男人都爱新鲜,而且新人位份也不高,她也乐得新人去分华妃的恩宠。
可哪知,新人在华妃的打击下也是节节败退。
都是些不
中用的东西!
宜修圆睁双目,望着微光下的绣满石榴、葡萄、萱草、佛手的帐顶,此刻的图案模糊,可这些都已清晰地刻入她的脑海,那是多少个漫漫长夜孤枕难眠时映入眼帘的。
不中用!是啊,她今天对剪秋愤怒,也是在怒气不争。
唉!怎么能怪剪秋不中用呢?!
说到底,是她这个皇后不中用!堂堂的皇后,被一个妃子欺辱多年,她是最不中用的。
宜修的手指紧紧地攥住薄被,暗暗发誓,她要用新人的手除掉华妃!
明天,将是新的完全不同的一天。
第5章 合宫
宜修迷迷糊糊地睡着,她昨夜翻来覆去许久才进入梦乡。
早已梳洗完的绘春轻手轻脚地进了寝殿,见皇后还未起身,轻轻地走到正在整理皇后裙袍的剪秋身旁,低声询问:“姐姐,时辰差不多了,叫醒娘娘吗?”
剪秋将皇后今早要穿的绛红色绣万字不到头团纹八宝的宫装搭在两头雕刻着福字的楠木衣架上,回头看了看皇后,又望了望百宝阁旁的西洋钟,时间不早了。
她微微一笑,对着绘春轻轻颔首。
绘春轻轻唤醒宜修,“娘娘,今天是合宫觐见的日子,娘娘起来梳妆吧。”
宜修疲惫地睁开双眸,昨夜乱七八糟想了许久,睡着后又梦见弘辉额娘额娘地喊自己,可她总是找不到他,那是大雾迷茫的天气。她兀自心焦,忽然,姐姐柔则站在她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笑,哪知那眉眼弯弯的脸庞瞬时横眉立目充满了怨恨。她正要扑上去与姐姐厮打,哪知弘辉躺在姐姐怀中,姐姐将弘辉高高举起。
宜修被吓醒了,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她缓慢地抬手去覆在胸腔上,正红色绣牡丹的细绸寝衣下的皮肤湿漉漉的,她这才发现胸口、额头上俱是冷汗。
弘辉已经走了多年,初初时宜修常梦见他,时间流逝,慢慢地,弘辉已经很少来到她的梦中了。
绘春扶着宜修坐在包金边的铜镜前,拿起妆台上的嵌珠玉贝牡丹胭脂盒,熟练地给宜修上妆。
绘春做事麻利,须臾铜镜里的女子已是粉面玉肌、高贵典雅、唇红齿白。
宜修微闭双眸养神,绘春又仔细端详镜中的皇后,复又拿起装台上的脂膏轻揉地揉在皇后的眼下,遮住那疲惫的憔悴。
“剪秋,将去岁江南织造进献的刺绿菊的织锦找出来,还有再一盒人参养荣丹。”宜修依然闭目养神。
“是。”剪秋应了一声,帘笼响动,去了中宫的小库房。
存菊堂里的眉庄也早已起身打扮妥当,自落水后已经许久没去景仁宫请安了。张太医已向皇后奏明,眉庄痊愈了。
她得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采星将早膳摆了满满一桌,有八宝粳米粥、虾仁水晶胶、枣泥山药糕、翠叶龙须面、香油芥菜丝、清炒时令小蔬菜、清炖牛腩、羊肉萝卜小煲、清蒸多宝鱼、并一钵西洋参精排汤,这些都是她素日爱吃的。眉庄坐在锦凳上,面对如此丰盛的早餐也不尽咂舌,有点过于丰盛了。
眉庄只是简单进了些粳米粥和枣泥山药糕,又吃了几口小蔬菜并几筷子清蒸鱼,剩下的都赏给采月采星她们了。
夏末的清晨,眉庄带着采月走在长街上,微风轻拂,好不舒服。眉庄自下定决心后人也变得通透、豁达。
本来采月还担心眉庄受此委屈会更加清冷,看小主这样还暗笑自己杞人忧天。
“采月,今天的早膳怎么回事?”
“小主,那日苏公公随皇上来存菊堂,后来苏公公见奴婢又是被审又是下跪,让奴婢有事找他。”采月垂着头,低声道。她有些担心小主怪她自作主张与苏培盛结交,小主一向是高傲的。
“苏公公是个难得的正直人,你回头抓把金瓜子给他,就说我多谢他的好意。”眉庄的视线望向远处的延禧宫,那里住着她上辈子的仇人——安陵容。
很快,他们主仆二人转弯,踏入了景仁宫的大门。
今日的她会带着上一辈子的记忆来面对、审视她的姐妹、朋友、敌人。
此刻的碎玉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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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正在急急忙忙梳妆、更衣,她今天起的有些晚了。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她,皇帝昨晚留宿,难免睡得晚一些、沉一些,还是流珠和浣碧两人努力地将她从床上挖起。
很快,她带着浣碧和槿汐也匆忙走进景仁宫,幸好,皇后还没出来,甄嬛暗暗地长许了一口气。
“哎呀,这莞贵人真是姗姗来迟,人家惠贵人刚刚痊愈都比莞贵人早到呢。”甄嬛的一只脚刚刚迈过门槛,一道醋溜溜的声音就回荡在景仁宫的中殿内。
说话的人真是又爱挑拨唇舌又笨的齐妃,她一身茜粉绣荷花的宫装,甄嬛心里不禁发笑,这齐妃好歹也是位列妃位又育有皇子,怎么就不会打扮呢。她已年过三十,还穿如此娇嫩的颜色。
“嫔妾给齐妃娘娘请安!”甄嬛来到大殿中央,福身行礼,随后又对敬嫔福了福身子,“给敬嫔娘娘请安!给丽嫔娘娘请安!”而后站起身来,“各位姐姐好!”
甄嬛给高位的齐妃和敬嫔见礼,而后又对和她同为贵人的眉庄、曹贵人等问了好!随后扶着槿汐的手落了座。
“莞贵人,你还没回我的话呢?”齐妃见甄嬛没理她的话茬,心生怒意,也不管不顾什么场合,脱口就是质问。
甄嬛自承宠以来没少受到诸位妃嫔的挤兑,有明里的,有暗地的,尤其是这齐妃蹦跶的最欢,可也最没脑子。
“齐妃娘娘,臣妾是在请安时辰之内来的,臣妾晚了吗?”甄嬛故意地睁大无辜的桃花眼,略仰着粉白细嫩的脸庞,皇上新上的红海棠步摇红桃心流苏轻轻拂过脸颊,而后滑到耳旁。桃花粉面、玲珑珠翠,端的是宠妃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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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斗法
“皇后娘娘到!”剪秋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停止了交谈,齐齐站立。
“给皇后娘娘请安!”剪秋和绘春扶着宜修来到正中的青柚木雕牡丹凤凰上铺明黄绸绣万字不到头团蝠纹样坐垫的凤椅上落座,众人福身见礼。
宜修端坐微笑着摆了摆手,“免了吧,都坐下吧。”
宜修锐利的眼风扫视了下众人,目光停在下手右侧的第一个座位上,剪秋见状忙行礼,声音响亮:“启禀娘娘,华妃娘娘还未到。”
“周宁海,你去翊坤宫看看,华妃是有什么事情吗?”宜修声音平静。
听闻皇后的声音,眉庄不禁想起上一世华妃撞墙而亡、嬛儿心死离宫之后,六宫之内唯皇后娘娘一人独大。面对太后,皇后都是态度冷峻、言语咄咄逼人。看来这一世的宜修还同上一世那般阴险、毒辣、伪善。
“皇后娘娘,派周宁海去干嘛?我这不是来了吗?天天请安,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呢?”一道婉转、娇媚、又带着些许不屑、调侃的女声传来,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一抹玫紫色的身影,那身影袅袅娜娜、娉聘婷婷,带着傲视群芳的气势,华妃扶着颂芝的手,悠哉悠哉地走入殿内。
“给皇后娘娘请安!”华妃微微屈膝,不待宜修搭话就自顾自起身在右侧第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宜修双眸掠过寒意,但转瞬即逝,微笑着道:“这不天气炎热,嫔妃们又素来是娇气的,耐不得暑热。”
华妃扶了扶鬓边步摇的金珠流苏,傲娇地道:“翊坤宫十分清凉,皇上赏的冰足够用。只是顶着热浪一路而来,反倒觉得景仁宫很是闷热呢。”
“本宫向来不爱贪凉。”皇后嘴边的笑容隐去了几分,淡淡道。
“虽说天气也凉爽了一些,但毕竟还是夏日,各位妹妹还是要注意不要中暑了。”宜修端的是中宫的范。
华妃嗤地笑出声,调笑道:“各位妹妹,如果并不够用翊坤宫可以拨一些给诸位,千万不要学惠贵人那般跳到千鲤池。”
曹贵人、丽嫔掩袖娇笑,甄嬛愤怒的眼神直视华妃,安陵容吓得脸色苍白,倒是眉庄却脸色平静毫无波澜。
华妃扫了扫她们,直视着甄嬛的目光,甄嬛渐渐地有些胆怯了,端起天青色缠枝釉茶盏,低头啜饮着。
宜修不动声色地注视着。
“华妃娘娘说笑了,谁会自己跳下千鲤池呢?”眉庄语气清冷。
“是啊,惠贵人卧榻许久呢,也清减了许多,还要好好调养呢。”敬嫔的声音很是温柔,华妃瞪了她一眼,敬嫔没再说话。
宜修眉梢带着讥笑,略带责备道:“华妃你也是,不能什么事情都能拿来开玩笑吧?”
华妃嗖地起身,“娘娘没什么事情,嫔妾就告辞了,翊坤宫一堆事情呢。”她不待宜修说话,转身就出了殿门。
眉庄暗自揣摩,华妃还是像上一世那般嚣张跋扈,但也是个心计不深的,是个好对付的主。看她的结局,虽然也是个可怜人,但华妃与她有着羞辱、折煞之仇,总归这辈子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曹贵人和丽嫔互相对视一眼,皇后也在看着她们,殿内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噢,不,听不见,地上铺上厚厚的地毯。
空气仿佛凝固了。
“皇后娘娘,嫔妾告退!”丽嫔率先起身。
“皇后娘娘,嫔妾告退!”曹贵人也起身。
宜修略带审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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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终于摆了下手。
“众位娘娘请回宫吧。”剪秋上前微一福身,笑着对众人道。
众人行礼、按着位份逐一离开。
“惠贵人,你留一下。”宜修的声音在眉庄的身后响起,眉庄挽着甄嬛的身影停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待其他嫔妃都出了正殿的门口,宜修嘴角噙着和煦的笑意,剪秋将那块刺绿菊的织锦和一盒人参养荣丹交到采月手中。
“惠贵人,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好多了。”眉庄赶紧起身,毕恭毕敬地道。
宜修摆摆手,让她赶紧坐下。“本宫看你还要好好将养,这盒人参养荣丹是北绒进的贡品,与我们中原的人参不同,你好好用着。”
剪秋也眉目带笑着附和道:“这是娘娘小库房的珍品,还是皇上独独赏给娘娘的。”
眉庄又是连连谢恩。
宜修叮嘱几句,话题一转,双眸闪着些许犹疑,“怎么好端端的掉入千里池了呢?”
眉庄早料到皇后会问,倒不是关心她,只不过是想借她的嘴去对付华妃罢了。如果成功那她可以除去心头大患,如果不成,那退出眉庄就可以。
虽然她也恨华妃,但她亦明白皇上此刻绝不会动华妃,因为年羹荛还有用途。
“娘娘,都怪嫔妾贪玩,想近前看看池中的各色鱼等,脚一滑...”眉庄越说越显得羞赧,双手用力地绞着那方洁白绣鱼戏莲叶间的绫帕。
宜修和剪秋迅速对视了一下,剪秋有些心疼刚刚赏给眉庄的布匹和上等的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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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温太医
眉庄带着采月穿过长街向咸福宫走去,前面就是御花园,此时正值夏季,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开得十分热闹,尤其是那一圃子的芍药花。
微风轻拂,硕大的花盘慵慵如美人曼舞,翠绿的花枝摆动如随风摇曳、层层的花瓣薄如轻纱俏绢、簇簇心蕊如身披鹅黄长裙纤细的美人,煞是好看。
清晨路过,眉庄心里十分喜爱,养病多日,去花园散散心赏赏花也是好的。
“姐姐!”
眉庄正向花圃走来,一个婉转清脆的声音从一侧的林荫道传来。
眉庄转头一看,嬛儿带着浣碧和槿汐,还有陵容和宝鹃正向她挥手。
很快,几人来到眉庄身边,甄嬛亲热地挽着眉庄的臂弯,安陵容小心翼翼地站在她们后面。
“你们也在这赏花?”眉庄笑着道。
甄嬛面带娇俏,娇嗔着道:“我是专门等姐姐的,”她顿了顿又道:“安妹妹没有回宫,就一起在这陪我。”
眉庄见甄嬛粉面含春、娇艳欲滴,实在是与皇帝感情蜜里调油。她重生以来,总觉得别人都和上一世没有太大的不同,就是嬛儿似乎太过于沉迷于男女之情,不像以前那么冷静、睿智。
也罢,她这样也好,今生由她来守护甄嬛的感情,希望她不要像上一世那般辛苦、心碎。
“你呀!”眉庄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甄嬛娇憨地笑着,槿汐她们也抿嘴微笑。
眉庄轻轻转头,见陵容神情落寞,见眉庄看她,马上展颜。眉庄淡淡地看了看她。
“姐姐,去碎玉轩吧,皇上刚赏了我今岁新进贡的碧螺春,姐姐最爱喝的。”
“好!”
几人相随,迤逦而行,来到碎玉轩。
眉庄抬头凝视,碎玉轩还是她记忆中的老样子。上一世嬛儿离宫,她为了避开皇上,已胧月渐大咸福宫拥挤的由头,自请搬入碎玉轩。此后她一直住在那里避世、避开众嫔妃、避开皇帝、避开这后宫的一切。
她原以为她会在寂寞中孤独终老、此生无儿无女、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位亲人。哪知机缘巧合,她和温实初走在了一起,他们在这里度过她唯一欢愉的一次,有了他们的骨血,生下了静和。
从此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但因安陵容的故意陷害,她才受惊雪崩而亡。她的静和从此没了亲娘,她的爱人从此身体残缺,孤苦一生。
眉庄不禁扭头深深看了一眼安陵容,陵容正在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对眉庄的注视毫无感觉。
宝鹃被眉庄眼中的寒冷吓了一跳,本欲仔细分辨,眉庄已转过头去,弄得宝鹃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碎玉轩地处偏僻,但也算闹中取静,四周绿树环绕,院中一棵两人环抱的桂花树郁郁葱葱,可惜还没到八月,否则八月桂花香,满树金色桂花飘香,空气中都能闻到丝丝甜意呢。
正殿挂着的白玉匾额上碎玉轩三个大字浓墨溢彩,在字的周围是分散着形状颜色各异的碎石点缀,真是名副其实。
碎玉轩只住着甄嬛一个嫔妃,故其居于正殿,这也是皇帝对她看重,不愿意与甄嬛二人世界时受到打扰。
眉庄看惯了皇帝的凉薄、绝情,但似乎对嬛儿有些例外。尤其是甄嬛自甘露寺回宫后,皇帝似乎对嬛儿宽容过多次,若这一世皇帝能够对嬛儿始终宠爱,那眉庄也愿意为了嬛儿守护他们的感情。但她此生对华妃和皇后绝不手软,她要她们偿还,她要至高的权力。
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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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和甄嬛在临窗的榻上落座,流珠给二人端上茶点放在中间的青釉烘漆的松木小几上。为方便姐妹们交流,菊青拿来一个织锦绣凳放在甄嬛的脚畔,陵容只能陪着落座。
“安妹妹,快把你的茶盏放到小几上,千万仔细烫手。”因面前没有案几,陵容双手捧着海水纹鸭青盖碗茶,眉庄故意扬声道。
陵容苍白的小脸浮上尴尬的羞赧,宝鹃赶紧上前接过茶盏端放在小几上,迅速退回到陵容身后。
甄嬛正揭开碗盖让眉庄闻闻茶香,对陵容的处境毫无察觉,只是觉得宝鹃把茶盏放在几上有些碍事,头也没抬顺口吩咐道:“槿汐,你带她们下去去吃茶点,我们姐妹说说话。”
陵容双眸低垂,羽翼般的睫毛掩住了她的自卑、嫉妒和无助,她拼尽了全身力气紧紧握住绯红色绣喜鹊登枝花样的丝帕,手上的青筋如同小蛇般虬曲。
眉庄淡淡地笑了,她的笑很浅很冷,仿若清冷太阳下的万年寒冰,明亮却透骨彻寒。
“眉姐姐,身体好了吗?”陵容搭着话,甄嬛刚和眉庄就着碧螺春絮絮了一遭,陵容出身胃寒,家境也不是很好,有些身外之物还不像世家大族女子知道的那么系统。
“哎呀,我光顾着和姐姐谈茶了,只是刚才在景仁宫问了下姐姐,”甄嬛不好意思地抚摸着长长的碧玉叶片红玉花蕾累丝莲花耳坠,声音万分关切,“姐姐,你身体还有无大碍?”
“嬛儿放心,基本无事了,只是还是有些胃寒,左右无事,慢慢调理就是了。”眉庄宽慰地拍了拍甄嬛的手背,转头望向陵容,“安妹妹,我们好久没见了,怎么我看妹妹的脸色不是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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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院判张弥
甄嬛笑着道:“姐姐,其实我也早想给你推荐温太医,他虽然年轻,但医术不错,我的身体一向是他调理的。”她环视四周,凑过头来,俯在眉庄耳边低低道:“他与我家是故交,是个信得过的人。我承宠以来,一直想早点有孕,都是在吃温太医的药。”
只是这一世,眉庄所求不同,她不再期盼为薄情皇帝生下孩子,她眼下所求只是一剂不伤身、不绝育的避子汤。
重来一回,她和嬛儿都变了。
“死妮子,”眉庄亲昵地拉了下甄嬛的耳坠子,“那么急迫?不趁此大好时机固宠?”
甄嬛粉面浮上红霞,娇艳欲滴,扭捏道:“姐姐,我想早点有孕,那皇上更加...”她说不下去了,索性伏在小几上。
“哈哈哈。”
“好了,好了,”眉庄握着洁白丝帕按了按眼角,“你派人将温太医传来,我就在你这让他把把脉。”
甄嬛打发流珠即刻去请温实初了。
太医院。
院判张弥正在检查各位太医为各宫小主娘娘们开的药方备案,夏季酷热,后宫的女子们大都出身官宦,平日里养尊处优,身娇肉贵,所以大多不耐暑热,中暑、食欲不振、经期紊乱再加上有些嫔妃为了怀孕而各种调理、进补,这样一来太医院格外忙碌。
“温太医,碎玉轩莞贵人日常进补的汤药都是助孕的,再加一味乌鸡骨如何?”张弥一手捻长须、一手指着脉案上记录的方子。
温实初恭敬地立在红漆木纹大案前,墨青色太医服侍更显得长身玉立,他刚满二十五岁,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常年研习医道更是浑身散发一种谦谦君子之风,微笑道,“院判大人,我初时也想过加进乌鸡骨,反复琢磨后认为此方中已有黄芪,可以与乌鸡骨同效。”
“你所言有理。但据我多年行医经验,黄芪为植物,而乌鸡骨来源于动物,所以这两味药可以相辅相成。”张弥红润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和蔼之色。“其实这种相辅相成的医药配伍我在你父温钧良的方子里收益颇多,你很有乃父之风,虽年纪轻轻开的方子却很老成、颇得君臣相佐之道。”
张弥复又叹气道:“可惜令尊大人英年早逝...”
温实初拱手致谢,黯然道:“多谢院判大人指导,实初受益匪浅。”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是我最看好的太医,来日前途不可限量。你退下吧,让两位江太医过来。”
彼时,江城江慎就在门外等候,待温实初迈出东配殿殿门后,三人拱手寒暄,二江在张弥面前的大案旁落座。
“二位太医,这华妃娘娘的方子也是助孕的,这方子吃了许久,然娘娘一直未有身孕,你二人怎么看?”张弥垂眸凝视案几上厚厚的脉案和药方,低垂的眼帘掩盖了眸中的冷意,二江仗着华妃不太尊重他这个太医院的院首大人。
二江对视一眼,江城率先开口:“院判大人,娘娘多年前有孕伤身,存下病根,再加上年华见长...”,他停住了口。
张弥抬头,目光在二张脸上巡视,很快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也是,华妃这身体毕竟多年了。”其实凡是去过华妃宫中的人都知道问题出自哪里,大家看破不说破而已,他今日也只是顶着院判的帽子微微难为下江城罢了。
他又拿起手旁薄薄的一沓方子,这可是货真价实有问题的方子,道:“后宫的娘娘主子们除了消除病痛,那就是调养助孕的方子了,怎么最近曹贵人的药效似乎不够呢?”
曹贵人一向是由江慎负责,他那褐色脸庞涌上肝色,急忙起身答道:“贵人一向忙于照拂公主,旁的事情有些分身乏术,华妃娘娘吩咐万事要以公主为重。”
“哦。”张弥随口应了一声,后又摆摆手,“坐”。
江慎咚咚乱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平静了,复又暗骂这老狐狸,什么都瞒不住他。本来这是华妃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暗中授意,因对曹贵人最近办事不满,华妃要曹贵人明白她在宫中生存必须依靠谁。本来江城让江慎正常开方备案,抓药时提醒配药徒弟或太监酌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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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最近江慎新纳了一个外室,忙于风流之事,就把这需要弯弯绕绕的事情直接一步到位了。
谁知,这张弥怎么想起今日检查药方呢?按照太医院规定院判每月逢十检查,今天才二十六,他还没来得及更换药方呢。
江城江慎不知道张弥为何随意检查,但张弥却明白自己并非闲得慌给下属同僚找麻烦,他的目标就是二江太医。
张弥出身杏林世家,统领太医院多年,凭的是过人的医术更凭七窍玲珑心、长袖善舞的手段。他见识了多少宫中波诡云谲,目睹了多少鬼蜮伎俩,也参与了许多宫廷争斗。
他年逾老迈,一心想寻一位医术好、品德佳的端方人士来继承太医院,虽然院判由何人任职还是要皇帝最终确定,但是张弥是可以左右皇帝的决定的。选一个他培养并施恩的人,那样他许多或主动或被迫的见不得光的手段不会被翻腾到阳光下,能够保全他身后荣光、他全族性命。
张弥很看好温实初这个年轻人,本欲大力提拔,哪知却窜出了两个拦路虎:二江。这两位不精研医术,倒是热衷于结党巴结,这倒也不是什么不可
以的事情。太医自来和宫中各种势力纠葛,或这个太医依附宠妃或哪个是皇后太后的心腹,这很正常,毕竟在宫中行医与民间不同,想彻底摆脱这些权力、党派之争也是不可能的。
但,张弥不能容忍的是:二江竟敢在他眼皮下弄鬼,弄进了一个太医:刘畚。
太医院人员更替很正常,张弥也经常录用下属们举荐的人员,刘畚就是由二江举荐入的太医院。张弥对于新人一般会采取明暗两线考察,明线是太医院的考核条例,暗线是他调动自己的人脉去查这个人的行事、品德、深藏的关系。
不查不知道,这一查才发现刘畚与二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以前有过收人钱财故意利用药物陷害别人的不光彩历史,这是品德有亏。
张弥猜测二江会笼络刘畚壮大在太医院的力量,这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日后需多加防范。
第9章 似曾相识
流珠和温实初并一个提箱小太监很快来到了碎玉轩。
眉庄的双眸时时望向门口,很快流珠挑起草绿色并蒂莲花图案的水晶珠帘,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进入眉庄的视线。
正是前世与她有万千瓜葛的温实初,只是他现在还是那样年轻,那样眉清目朗、那样谦谦君子,也是那样双眸一下子落在嬛儿身上,他对着甄嬛还是那么情深意重。
“给两位小主请安。”他躬身施礼。
“快免礼。”嬛儿忙含笑道,“温太医,此次叫你来,一是给我把把脉,看看我最近调理效果如何。二是惠贵人也想让你帮忙看看她身体如何,她落水之后还时时有些畏寒。”
浣碧为温实初端过锦凳,温实初将丝帕覆在甄嬛的腕上把脉,很快眉目含着一丝笑意道:“小主现在的身体很温和,日常的汤药起了效果,可以减少药量慢慢稳固了,”
甄嬛眸里有了期许的光芒,口中道谢。
温实初又规规矩矩地为眉庄把脉,他神态平静态度谦恭,可是眉庄看着眼前这个前世的爱人,他与她虽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他全心全意地爱慕着自己的姐妹,对自己的满腔心意却毫无感觉。
眉庄那颗怦怦跳动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凉了下来,她竭力控制自己要平静、要镇定。
温实初本是低头把脉,因男女有别,太医们为嫔妃医病时很少会像对着普通病人那样望闻问切,但眉庄心情澎湃,温实初不由得抬头审视了眉庄一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略显苍白的鹅蛋脸,漆黑明晰的远山眉,黑白格外分明的杏眸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万丈深潭让人不禁沉沦,翘而高挺的琼鼻尤其美丽,这是一张大气、明艳、也是令人过目不忘的容颜。
温实初赶紧低头,重新守住心神继续把脉。很奇怪,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温实初对于男女之事开窍的晚些,导致他如今年已二十五岁但还未娶妻,当然这里也有父亲去世早母亲柔弱,他早早当家立世。他早年忙于医道、仕途,近几年才慢慢顿悟,因经常为甄府探病,又加上两家也算世交,他对小他八岁的甄嬛慢慢有了情意。
可试探过几次,嬛儿对他只有兄妹之情,他也无可奈何,只想着以太医的身份在深宫中守着自己的那一份深情,暂无它念。
他接触未出阁女子本就不多,嬛儿是那种娇憨、高傲的女子,有着粉嫩的桃腮、入鬓的长眉、美艳的凤眸、琼鼻樱桃小口,她是一个灿若星辰艳若牡丹的女子。
而眉庄与嬛儿却完全不同,温实初不禁心跳有些加速。
“温太医,眉姐姐身体有问题吗?你把脉这么久?”甄嬛见温实初迟迟不说话,不禁面色急切道。
温实初赶紧抬手,将脉枕和丝帕归入药箱,缓缓道:“幸亏惠贵人体质温和,虽有落水但也无大碍,但体内还是有寒气的。”他顿了顿,带着怀疑的口吻道:“贵人落水后一直由张大人调理身体,怎么?”
眉庄明白,张弥是太医院之首,温实初若无故对其负责的嫔妃疗治指手画脚总归是不好的,忙笑道:“张太医一向宫务繁忙,我这也好了许多,不能总是劳烦张太医。听闻你与嬛儿是世交,正巧我与嬛儿也是情同姐妹,所以就劳烦温太医帮我看看。”
甄嬛和温实初听眉庄这样说,都笑着点头。是的,宫中嫔妃或母家有故或心意相通或利益互惠,所以日常交往、互通有无、互相依靠提携都是宫中常见之事,介绍个太医不算什么大事。
“姐姐,温太医医术很好,日后你的身体也让温太医照顾如何?”甄嬛眸中闪着赞许的光芒。
其实这也是眉庄最想的,经历了上一世她已明白若想在宫中平安或有所作为必须有可靠的太医帮扶,此世她还是想选择温实初。只不过上一世直到她染疫病重之时,她和温实初才有了交集,这一世她必不会重蹈染疫覆辙,那么她必然要重新筹谋与温实初的交往。但奈何此时她与温实初没有交集,本想徐徐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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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没想到嬛儿倒是先提出了,她们之间的姐妹情不论任何时候都是真挚的。
眉庄却浅笑道:“不知温太医愿不愿意?”
“微臣就是为各宫小主娘娘调理身体的,哪有不愿意之理。那微臣回太医院后奏明张大人,日后惠贵人有何医药方面的事情就可以找我。”温实初微笑道,心想幸亏惠贵人位份不高,也没有太多的后宫纷争,从张弥那里接过这项差事没什么要紧。
“那就劳烦温太医了。”眉庄端笑道。
温太医很快就告退,带着提箱小太监离开了碎玉轩。
眉庄心里的大事终于有了很好的开端,她心下欣喜,面上自然眉眼俱笑。
“眉姐姐,你今有什么喜事吗?”甄嬛绣着手里给皇上做的荷包,那荷包是绣祥云如意纹的明黄色细缎制作,针脚细密,绣工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眉庄打趣道:“嬛儿,你这全部心思都在这荷包上,都在皇上身上,你看见我高兴啦?”
“姐姐,你又来取笑我,”甄嬛忙将荷包递给浣碧,“你来绣。”
“嬛儿,你向来只爱诗书,不喜女工,别找个借口让浣碧帮你绣?”
眉庄更是不依不饶。
“惠贵人,你真是说到点上了,这个荷包大部分都是我和流珠绣的,小主只是有人时拿出来绣做做样子而已。”浣碧一脸坏笑帮腔道。
甄嬛轻拍了下浣碧的臂膀,嗔道:“死丫头,就你话多,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浣碧赶紧往锦榻里挪了挪,和流珠挤在了一起,二人嘻嘻地笑着,甄嬛身后的槿汐也不禁莞尔。
“嬛儿,我要给家中带封信,你可有什么言语要我转告给你家?”笑罢,眉庄正色道。
“姐姐是应该给家中带封平安信了,可姐姐家人不都远在济州吗?怎么能给我家捎信呢?”甄嬛很是疑问,眉姐姐虽在京中外祖家常住过,但还是随父母在济州团聚过,要想往家中捎信,必是给济州的父母。
第10章 沈家调度
“嬛儿,我二哥这段时间正在外祖家中,信件可以由他带去济州。”
眉庄的父亲是济州都督沈自山,自是朝中大员,也算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他膝下二子二女,长子沈应绥、次子沈应靖,长女沈眉庄、次女沈帆紫。如今沈应绥和沈应靖都随父在东部军区任职,前段时间外祖身体欠佳,沈应靖护送母亲沈汪氏回京探病。
本来,沈应靖作为京外的武将不能无诏回京,但家中长辈染病,皇帝特批休沐十日来京中探病,母亲和兄长回京后曾递信入宫给眉庄,言明家中一切安好,外祖身体也无大碍。眉庄自是欣喜,二哥假期将满准备离京,哪知她却落水,皇帝特许沈应靖可以多逗留时日,待眉庄痊愈再返回济州。
这也是皇帝皇后派院派张弥亲自前来为沈眉庄医病调理,皇帝对华妃有所不满,遂任由其审理采月采星,但始终不同意华妃用刑,而且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多宿于碎玉轩很少去翊坤宫的缘故,华妃也切身体会了皇帝的冷淡,才急急嘱咐曹贵人管好自己宫人的嘴巴。
皇帝也怕寒了一方驻外大员的心。
眉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估计沈应靖不日即离京,故眉庄要送信给兄长,她重生一世对于家族对于父兄有些不同的建议和规划。
眉庄深知皇帝日后要铲除年羹荛,现在对于年氏兄妹的跋扈亦是有所忍耐,更何况它日年羹荛更加变本加厉呢。眉庄此生想攀上后宫权力的顶峰,必然要有家族的助力,虽然沈家现在也是大权在握富贵逼人,但还不是顶级的家族。眉庄要沈家能够早早布局协助皇帝铲除年羹尧并取而代之。
甄嬛听罢,笑着道:“姐姐,我暂时没什么言语给家中。你知道我父亲虽是大理寺少卿,但毕竟是副职,父亲素来遵守孔孟之道,持重古板;家中又人口简单,惟有兄长和二位妹妹,都是读书之人。虽我在宫中得宠些,但家中多半时间也是闭门谢客,关门过自己的日子而已。”
眉庄听罢笑笑,本不欲多言,但眼风一扫,见浣碧眼圈微红,似是有什么触动了她的内心。
眉庄微一思索,想起她离世后魂魄宫中游荡,才知道浣碧是嬛儿同父妹妹,是甄父的外室所生,其实浣碧是私生女,怪不得要带入宫中想为其寻找合适机会赐婚,那么浣碧就能摆脱私生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嫁人。想起嬛儿上一世为家人、为姊妹、为爱人筹谋,而自己却爱而不能、始终不能摆脱皇宫的枷锁,眉庄心中就隐隐作痛,嬛儿上一世太苦了。
眉庄与甄家兄妹都是熟识的,嬛儿的兄长甄珩性格有些懦弱,二妹甄玉姚容貌是三姐妹中最美丽且最像母亲的却性格执拗且懦弱,三妹玉娆倒是活泼大方爽朗但年龄尚且幼小,其实,说到底,甄家这几个子女中也就甄嬛能够扛起门户,日后也许玉娆可以。
提起玉姚,眉庄自然想起前世因为玉姚,甄父才会遭到祺贵人的父亲瓜尔佳鄂敏的陷害,就是因为玉姚爱慕祺贵人的哥哥,而其哥哥居心不良,利用玉姚收集甄父的动作,最后甄父被告发,甄家也被阖府抄家,这些与玉姚有莫大的关系。
“嬛儿,姚妹妹定人家了吗?她也过及笄之年了吧?”眉庄抿了一口盏中的碧螺春。
“二妹今年正好十六岁,父母也正在盘算此事呢。来信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我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甄嬛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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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眉庄笑着安慰道:“别急,姻缘自有天定。”她随即起身道:“嬛儿,待了许久了,我该回去了。”
槿汐忙招呼采月进来服侍眉庄整理衣物首饰,她和甄嬛二人在榻上斜倚了许久,已是钗环倾斜裙袍横歪。
采月答应着快步进来,眉庄笑着打趣道:“采月就喜欢来碎玉轩,她可以在外面和流珠她们喝茶吃点心,也不用服侍我,可以偷下懒。”采月也不反驳,笑嘻嘻地双手忙碌着帮眉庄整理着衣物。
众人都笑了起来,流珠欢快道:“我们都喜欢惠贵人来,贵人一来我们小主就赏好吃的给咱们,咱们也可以偷懒。”
暖阁内更是一片欢声笑语。
“说起来也是,我一来碎玉轩倒是给流珠也放了假,但也给槿汐和浣碧添了麻烦。这样吧,采月回去之后记得告诉采星送点子东西给槿汐、浣碧和流珠。”眉庄一边轻轻扶了扶鬓边镏金步摇垂下的米珠流苏,一边吩咐采月。
流珠高兴得迅速福了福身子,眉眼弯弯地道:“谢谢惠贵人。”
甄嬛笑着拍了流珠一下,嗔道:“你怎么一点也不谦虚呀?”
甄嬛在这三个贴身宫女中,最喜爱的是流珠,她们自幼一起长大,流珠又是个最忠心的,万事均以甄嬛为重。
虽然浣碧也是自小在一起的,又是个聪明伶俐的,但浣碧总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且又是个有个性的。
槿汐更不用说,她是年纪最长又是宫中分配的,虽说办事周到,甄嬛初来宫中,多亏槿汐对她处处提点周旋,但总归时日尚短、情分稍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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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夏冬春家
眉庄另外嘱托父亲注意结交夏家,就是被华妃赐一丈红而死的夏冬春的母家,其父是包衣佐领夏威,他们也是武将出身,虽然家世远不如年家,但也算出身显赫,女儿就这么被华妃轻易赐死,夏家肯定愤恨恼怒。如果能够和夏家联合,那除掉年羹荛更加事半功倍。
眉庄将信装好,并用火漆密封,叫来采月让她将信拿去御厨房给负责采买的太监小三子,并要他在宫外的菜头送菜时亲自交给他。
眉庄平时与家中信函物品来往,都是让宫中的掌事太监岑明交给值班的刘侍卫,并塞些银子请他帮忙送到京中外祖家中。这回确是首次启用她在御厨房和宫外的暗线联络,采月以前从不知小主还有这些关系。
眉庄进宫之前,母亲就托舅母为其安排宫中能用得上的奴仆,就是为传递要紧信息而用。眉庄外祖汪家对小三子和菜头有着救命之恩,而且是全家的救命之恩,故绝对的安全可靠。
眉庄忙碌了半日,终归还是觉得身心疲乏,略进了几块枣泥山药糕,顺手拿过书案上的《地方轶事》卧在暖阁里的碧纱橱,扫了几眼书中的书籍,听着窗外微风拂过杨柳、夏蝉嗡嗡耳鸣,就沉沉睡去。
采月和采星回到存菊堂,见眉庄睡得香甜,就是午饭送来也没有叫醒她,想着等眉庄醒来再用。
皇帝那边,中午在景仁宫陪着皇后进了午膳又小憩了会,随后离开景仁宫。
此时,暑气正热,宜修本预留皇上多待一会,但皇上面对宜修那张日渐失去明艳的面庞实在不太愿意,执意离开。出了景仁宫又不知道要去哪里,索性让太监们抬着肩舆往前走,但也不说确切去哪。
苏培盛边走边偷看皇帝神色,又回想了一下最近朝堂和后宫发生的事情,努力去琢磨到底哪件事情惹皇帝不快或者皇帝又想起了什么,但前思后想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最近前朝没什么大事,后宫也没有妃嫔争宠或有孕的事情,一切都很平静呀。
对了,苏培盛忽然想起一事:惠贵人落水,这事发生许久了,贵人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她也说是自己不小心落水怨不得别人,这件事在明面上也算过去了。
但宫里凡是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事八成和华妃有关,今日午膳皇后娘娘还提起惠贵人觉得身体好多了,不敢再劳烦院判张弥日日为自己请脉,日后改由太医院一位年轻的温太医照顾。当时皇上听了不置可否,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按照道理,后宫嫔妃的事情都是由皇后做主即可,但皇后还是会挑拣一些重要的或者认为需要皇帝知道的事情禀告,皇帝如果不出言反对那就是认可了,虽然皇帝也很少驳皇后的面子。
苏培盛打小就在皇帝身边照顾,对他的心思能够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但越是伺候越发小心翼翼,因为这位皇帝年岁越长心思越是难以捉摸,面上越发不显山露水。
据他观察,皇后岁位居中宫但皇帝对她只有尊重,皇帝最宠爱的是华妃但是华妃也有不足那就是家世太好了,哎,家世好也是不足,苏培盛暗中笑着摇了摇头。
幸亏去年一批新人入宫,其中的莞贵人最得皇帝宠爱,至于宠爱的原因除了才貌性情,还有仅几位宫中老人知晓的原因。
还有一位惠贵人,苏培盛觉得惠贵人才是这批新人里的佼佼者,容貌明艳、性情大方、品行高洁,但其似乎有些过于清高,不太会争宠,这才让华妃有机会敢于对其下手。
皇帝一行沉默不语,抬轿的太监们步速不快不慢,沿着长街笔直地向前走着。苏培盛仰头看了看皇上还是沉默不语,肩舆前方就是咸福宫了,他终于忍不住轻轻问道:“皇上,要不您去咸福宫看看惠贵人?”
“嗯。”
苏培盛马上拂尘一甩,大声道:“去咸福宫。”
皇帝踏进咸福宫,不让人通禀,直接进了存菊堂。
存菊堂内静悄悄的,守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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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小太监宫女们都在打盹,见皇帝驾临吓得赶紧跪倒欲请安,皇帝直接向里走去,苏培盛赶紧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就这样皇上来到眉庄面前,眉庄却还在睡梦之中,她最近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内心又受到上一世记忆的撞击,再加上这段时间里对这一世的筹谋,身心俱疲,今天完成了眼下能做的事情,她心下放松,实实在在地沉入梦乡了。
采月听见动静醒后想喊醒眉庄,皇帝摆摆手,兀自坐到了榻旁的摇椅上,拿起眉庄掉落的书籍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苏培盛向采月招了招手,二人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采月赶紧将苏培盛带到外间休息,并亲自奉上茶水果子。
苏培盛安然地抿着茶水,又对着恭恭敬敬侍立身前的采月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容长脸蛋,头发挽成宫女寻常的一把头,容色粉白,眼神清澈明净,真是个青春的少女呢。
采月虽然也奉眉庄之命给苏培盛送过赏赐,苏培盛也曾向她交代过皇上在存菊堂起居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他们之间的交道也算不少。但采月站在苏培盛面前还是不禁内心忐忑,这可不是普通人,这是太监首领,常伴皇帝左右,连皇后娘娘对其都和颜悦色,更不要说她一个小小的掌事宫女。
苏培盛见采月淡青色裙子轻轻抖动,双手在腰间肚
腹处紧紧绞着,不由得想笑,刚入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很怕他,虽然他不轻易处罚他们。哪像那些几年的老奴们,个个见了他脸上都像九月的菊花,嘴里吐着马屁,可他哪里不知道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他还是喜欢那些保有良知的宫人们,虽然要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但还是有底线的,见到这些人,仿佛又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好了,你去碧纱橱门口吧,有点眼力见。”苏培盛笑着道。
采月应了一声转头过去,苏培盛望了望她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干女儿,那孩子今年没了。
第12章 长相思
苏培盛是河北人,幼时家乡遭灾,父亲为了全家活命,托人将他给他去势送入宫中。第二年年,待他攒下的一点月银费劲力气送出宫,等了许久,消息碾转传来:全家都死了,死于那年的灾情。
自此,他再也没了牵挂,他拼命讨好巴结掌事、首领太监,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什么委屈黑锅都背,终于做了当时的首领太监李德的干儿子,后来在李德的帮助下去伺候了四皇子,至今已快四十年了。
前两年,他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后来又活了回来。那以后他就想从宫女中认个干女儿,他虽然有一堆太监干儿,但太监不能出宫,宫女却年满二十五岁可以出宫。他想着待他身体老迈时,求皇上恩典让他可以出宫养老,凭着他的资历无论是哪个皇帝都会答应他。他带上积蓄出宫后去投奔干女儿,也可以过过百姓的日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他在成千的宫女中挑来挑去,挑中了本乡的宫女——福子,那是一个单纯的丫头,心地善良由能干,他们就结了干亲。
他了解宫中的险恶,就将她送入景仁宫,想让她在皇后的庇护下安然熬到出宫。哪知,皇后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还是想利用他制衡华妃,竟将福子送入翊坤宫,福子就这样成了她们争斗的牺牲品,福子死了。
自那以后,他心里就恨上了皇后,也想再寻个干女儿。
采月似乎很合适。
彼时,碧纱橱中的皇上正在看书,榻上的眉庄睡梦中嘤咛一声,皇帝转头一看睡梦中的眉庄如白玉般的面颊上好似涂了桃色胭脂,黛眉下又密又长的睫毛好像扇子一般微微颤动,因睡梦之中略显苍白的樱唇微启,嘴角似乎还噙着一滴口水,皇帝不禁莞尔凝视。
睡梦中的眉庄更加娇憨、可爱,与平日皇上常见到的眉庄不同。人前的眉庄总是那么端庄、娴静、有理、有度。眉庄的容貌十分明艳,但有时似乎也失了一分情趣。在她初初承宠时,皇帝也曾见过她小女人之态,随着嬛儿得宠还有新人分宠,眉庄在皇帝面前渐渐地变得端庄娴静。
皇帝的心里还是十分喜爱眉庄的,她通诗书也通俗务,她娇美也端庄,她既展现过小女儿的憨态也有成熟女子的担当和利落。
她与嬛儿不同,嬛儿是他未竟的梦,而眉庄是他现实的喜爱。
她与华妃也不同,华妃明艳跋扈,而眉庄既明艳却更深邃。
她与皇后也不同,皇后贤良但城府更深,而眉庄既贤良但更坦荡宽广。
皇上也怀疑过此次落水时间与华妃有关,但眉庄自己承认不干她人,他也就顺水推舟,更何况西北边境离不开年羹荛。
上次他来存菊堂探网,眉庄态度恍若冷淡,作为至尊九五,他不能受制于一个嫔妃。过了这些时日,沈家返京探亲的人要返回济州,为安抚一方大员他不能冷落沈家人。皇后也曾暗暗提过眉庄此次受了委屈,虽然皇后不仅是为眉庄更是对华妃不满,但对于皇后的规劝皇帝总还是给两分面子的。
更重要的是:他对眉庄的感情还在。
皇上的目光停在眉庄的唇上许久,不由得心疼,眉庄是个健康的女子,此次落水对她的身体还是伤害很大的。想到此,不由得将拇指覆在她的唇上,也许想为其增加一抹艳色吧。
眉庄许久没睡的这么香甜安稳了,恍惚有个影子坐在身边,她微启双眸。
“皇上?!”她惊呼一声,旋即欲起身,皇上轻轻按住她的臂膀,示意她不用起身。
皇上的手掌握住眉庄的脸颊,眸中含着一丝愧疚:“眉儿,你瘦了。”
重来一世的眉庄又一次感受到皇上的情意,只是她不能分辨这情意有几分是真实的?上一世,皇上宠她又不信她,随意将她丢弃不管,后来真相大白也不曾有过半点安慰,只想如水过无痕般风吹云散。可眉庄做不到,只能远远避开,后在太后撮合下皇上才敞开心扉述说他的种种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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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为时已晚,眉庄心已死,她体验了他太多的无情。
眉庄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刚刚睡醒显得分外湿漉漉的双眸静静地承受着皇上的凝视。皇上一把将眉庄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薄薄绸缎下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轻地道:“眉儿,你受苦了,朕会补偿你的。”
皇上扬声道:“苏培盛,将那把长相思取来,赐给惠贵人。”
苏培盛在帘外应了一声,随即派人去取。
眉庄有些吃惊,这把长相思上一世是赐给了嬛儿,后来嬛儿这把长相思和果郡王的长相守也算成就了他们的一段情缘。怎么皇上赏给她了呢?
“皇上,听闻这把琴是先朝舒太妃的爱物,是先帝为她特意寻得,太贵重了,臣妾恐怕承受不起。”眉庄借着欲下地的由头推开皇上。
“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宫中你琴技最好,配得上长相思。”皇上握住她的手不放,“眉儿现在的模样就是海棠春睡的真实写照。”
眉庄心里诽谤,看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端庄他觉得你没有女人味,你妩媚他觉得你不贤惠。算了,什么温良恭俭让滚蛋吧,她若想攀上权力的顶峰离不开皇帝的支持。
索性,眉庄就软软地靠在皇帝的怀中。
半盏茶功夫,苏培盛将长相思放在琴案
上。眉庄凝视这把前世唯一一次弹奏过的名琴,琴身黝黑发亮,这是用最好的琴木制得,琴弦柔韧结实,这也是浸过桐油的顶级马尾织就。不愧是皇帝赠送宠妃的礼物。
眉庄正在细细观摩长相思时,皇帝眉目含情嘴角含笑道:“眉儿,晚上我让凤鸾春恩车接你去养心殿。”
眉庄听闻赶紧将琴放回琴台上,微一福身臻首低垂,轻声道:“皇上,臣妾风寒未好,怕传给皇上呢。”
“噢。”皇上颇为失望。
眉庄想起上一世皇上是那般的薄情,她需要时间缓一缓,才能去面对他。
第13章 余答应
很快,皇上赐给眉庄长相思的事情合宫都知道了,毕竟深宫里的女人常日无聊,日常的生活就是打扮、传播消息、争宠,但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的确是皇后宜修。
“惠贵人,听闻你琴艺不错,皇上又把长相思给了你,下次宫中再举办宴会时你得为大家演奏一首。”宜修端坐在雕凤凰于飞牡丹簇簇紫檀木凤榻上,鬓发上簪着正九凤金步摇,双眸噙着笑意不无可惜地道:“我也是多年没有聆听到长相思的琴音了。”
“一把琴而已,皇后娘娘要想听人弹琴,将侍候舞乐的伶人们传来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长相思呢?更何况惠贵人的琴艺如何大家都不知道,也许是自吹自擂也未可知呢。”华妃懒懒地靠着椅子,端起茶盏抿了口。
她下首的敬嫔笑道:“长相思琴音或高远、或空谷幽灵、或万马奔腾、或浑厚万千,足可与古琴焦尾媲美。”敬嫔一身淡青翠竹纹宫装,头上簪着喜鹊登枝点翠嵌青金宝石步摇,通身素净。她素日言语不多,也很少与人争锋,亦不得宠。
“敬嫔你卖弄什么?你又不会弹琴?”华妃入鬓长眉下的吊梢丹凤眼飞出一记凌厉的眼刀子,敬妃不再说话。
宜修见状,嘴角含着一丝讥讽的笑,道:“华妃你骑马厉害,可你不懂这些诗书雅乐,更不懂得琴的良莠。敬嫔说的没错,长相思是先帝送给舒妃的,先帝爷最是宠爱舒妃,见舒妃琴技卓绝,特意命人寻能工巧匠和顶级的琴木打造长相思。”
华妃哼了一声没再言语,她出身武家自幼娇宠,只爱武装,整日随着父兄在军营。曾经家中为其宴请师父教她琴棋书画,可她对此兴趣寥寥。
宜修见她偃旗息鼓,但也不打算停止追击,往日里她这堂堂皇后可没少败在华妃之下,嘴角的鄙夷之色藏得更深了,继续笑道:“皇上既然将长相思赐给惠贵人,那她琴艺绝不会差,否则你求了那么多回,皇上就是没答应将琴给你呢。”
这句话绝对是杀人诛心,华妃素日得宠,经常向皇帝讨要一些珍品,类似珠宝首饰或名贵布料皇帝无一不从,但长相思却不曾答应,只是笑着道:“长相思不是凡品,是有灵气的,你不通音乐,别糟蹋了它。”
宜修语罢,众嫔妃低低窃笑。眉庄起身福身,恭敬道:“皇后娘娘谬赞,臣妾定勤修琴技,不负娘娘所望。”
宜修笑着摆手示意眉庄坐下,继续道:“宫中姐妹们多有才艺,敬嫔棋下得不错,端妃琵琶一绝,可惜端妃身体孱弱,很少出门。”说罢,转头对剪秋道:“一会你去延庆殿看看端妃。”
宜修端着满脸的笑意,似是大家长般和蔼地嘱托众人:“咱们皇上也是才学了得,各位妹妹若想盛宠不衰必得注重自身的修养和技能,本宫想众位妹妹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才艺,什么跳舞了唱歌了,那就好好研习,待它日献于皇上面前愉悦皇上,也是你们的一份功劳。”
甄嬛下手的安陵容眉尖微动,是啊,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呢。
华妃嗤地笑了出来,揶揄道:“皇后娘娘可不要本末倒置了,那些个微末伎俩自有歌舞伶人献上。女子四德是德言容功,既被选入宫中德言自是不差,作为皇上的嫔妃最重要的是容,还是要教导众位妹妹好好保养容颜,否则待容颜衰败只能是色衰爱弛了,”她笑得更加大声:“这个皇后娘娘是最有经验的。”
宜修已年近四十,深宫妇人都善于保养,但岁月催人而她又精于筹谋多费心思,故已是徐娘。平日打扮得端庄富贵,但细看却已不堪,她亦是勤加调养,但收效甚微。今日被华妃当众讥讽,实在是不堪忍受,脸上的笑意都挂不住了。
眉庄心里已认定华妃是今生的仇人,而她与皇后在除掉华妃这一事情上是目标一致的,她需要与皇后联手,遂道:“红颜弹指老,再倾国倾城的美人都有迟暮的那一天。”
华妃对眉庄相帮皇后也不意外,毕竟她刚刚收拾过眉庄。她摩挲着美艳的腮边,似笑非笑道:“惠贵人,你可要好好爱护容颜,你看看你为了得到皇上的垂怜竟自己落水,弄得自己年纪轻轻却容颜憔悴。看来呀,这容貌美丽与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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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按照年龄来区分的。”
丽嫔和曹贵人呵呵而笑,丽嫔更是吹捧道:“华妃娘娘的美貌在后宫中是无人能比的,这是皇上亲口说的。”
甄嬛今日最受宠爱,她本不欲出风头,更不愿意与华妃有瓜葛,但她也自负美貌,见华妃实在跋扈,终是忍耐不住讥讽道:“华妃娘娘的美貌自是无人堪比,但再过两年又是后宫选秀的日子,美人是不缺的。”
是啊,这批新入宫除了眉庄,她甄嬛也是顶级美人了。
宜修、敬嫔等人呵呵笑了。
今日华妃被宜修一顿挤兑却始终未占上风,她本就长相美艳迫人,此时更是双眸伶俐,猛地起身将手中的玫红鸳鸯蜀锦帕一甩,对着宜修道:“翊坤宫还有事,嫔妾就先告退了。”不待宜修搭话,转头就走了。
皇后只是笑笑,似是毫不在意华妃的无理,又和众嫔妃随意说笑几句,就让大家散了。
华妃怒气冲冲地回到翊坤宫,一叠连声催促颂芝,“赶紧把欢宜香点上。”颂芝又挖了几勺欢宜香倒入三足鸳鸯莲花佛手镂刻紫铜香炉,很
快,薄烟袅袅,甜腻的香气填满了翊坤宫正殿的每一个角落。
颂芝为华妃沏上年府不久前送来的今年新普洱,并端上华妃最爱的蟹粉酥,一切停当之后乖巧地立在华妃身后为她要着八角大红牡丹刺绣蜀锦玉骨扇。
华妃啜了口茶,斜倚着大红莲花蜀锦靠垫,盘腿坐在铺着洒金孔雀蜀锦的垫褥上,长长呼出了一口郁结胸中的闷气。
两侧陪坐的丽嫔和曹贵人互相对视一眼,终于也稍稍放下了心,华妃应该不会动手打人。
“你们两个说说吧,该怎么收拾甄嬛?”华妃低垂双眸,声音低低的。
丽嫔抢着道:“甄嬛不是自负美貌吗?余答应可是恨她入骨呢。”
丽嫔对上次华妃和曹贵人撇下她交流是耿耿于怀,她依附华妃才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她担心华妃丢弃她,很久就开始琢磨该如何为华妃效力,终于有机会了。
第14章 甄嬛嗜睡
余莺儿是倚梅园的宫女,偶然一次往养心殿送冬季的梅花,彼时正值中午,甄嬛在殿内暖阁中伴驾。
余莺儿见太监宫女们都在院中伺候,她本欲挑帘入内,但听闻里面有人在低声诵读,:“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她本是贫寒人家出身,没读过书,但也听懂了两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后来她进入殿内将梅花摆放在暖阁外的角落里,声音惊醒了皇上。皇上喜爱梅花,就来到暖阁外随口问她为何将梅花放在角落里,她随口答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皇上夸赞了她两句,她满脸飞霞。
她吓得赶紧告退了。
谁知,几天后苏培盛身边的小厦子亲自到倚梅园将她带到皇上身边,她就稀里糊涂地侍寝了,成了官女子。更让人欣喜的是:华妃娘娘竟让派人给她送来了赏赐:几匹颜色鲜艳的锦缎、几支镏金嵌碎宝的银钗,还有几对小小的耳坠,她非常高兴,急忙赶去谢恩。
在华妃身旁的丽嫔指导下,她又在伴驾时为皇上唱了昆曲,谁知皇上非常喜欢,立刻赐她妙音娘子的封号,并擢升她答应的位份。
就在她风光无限的时候,在御花园偶遇甄嬛,这是余莺儿第一次与甄嬛面对面。
她风光时,听闻甄嬛病了,丽嫔说是因她的缘故,她不解,丽嫔说她与皇帝第一次相见时的诗句是甄嬛在暖阁内吟诵的。
她仗着皇帝的宠爱,向甄嬛敷衍行礼被流珠训斥,她也不甘示弱。好巧不巧,正好皇帝经过,一怒之下将她褫夺封号并降位为官女子,并赶出钟粹宫住进冷宫。
她自由受苦,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哪知重又被重重摔下。
她不甘,她恨毒了甄嬛。
已是初秋,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碎玉轩里的甄嬛最近总是嗜睡,流珠和浣碧私下里都说是不是小主有孕了,恰好月事也推迟了。
槿汐是比较心细的,她让流珠去太医院请温实初来碎玉轩把平安脉。流珠去了才知温实初有事请假出宫了,具体归期未定。
存菊堂中的眉庄心情倒是颇佳,身体畏寒的症状越来越轻,昨日受到家中来信说父亲认为她的布局很好,让她静候佳音。
眉庄又让采月送点东西给苏培盛,请他帮忙让敬事房总管将她的绿头牌暂时撤下。苏培盛很是惊讶,怎么有嫔妃不愿意侍寝呢,采月说惠贵人要调养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日后才好怀孕。
长日漫漫,咸福宫里寂静一片。敬嫔基本无宠,眉庄避宠,咸福宫成了冷宫,但好在敬嫔早已习惯,眉庄自有打算。
“敬嫔姐姐,你这棋艺太厉害了,我和你下了多少次围棋了,我就没赢过。”眉庄将黑子一粒一粒捡入青玉棋盒中。
敬嫔笑着捡拾白子,“我这个人好静不好动,琴棋书画惟喜欢围棋,下了多少年了。”
“连姐姐喜欢的宠物都是乌龟呢,我看它整日也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呢。”眉庄将棋盒的盖子盖上递到含珠手中,二人又携手走到临窗的凉炕上落座。
采月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进来递给眉庄,眉庄打开后起身递给敬嫔,微一福身道:“多谢姐姐在我落水期间的照拂,不然我可能不会快就好了。”眉庄落水期间,采月和采星被华妃带到翊坤宫讯问,虽有流珠过来贴身服侍,但流珠对存菊堂上上下下的太监侍女们不熟,也不能很好地看好门户和吃食。幸亏敬嫔让含珠帮忙打理,并奏请皇后让咸福宫的小厨房为眉庄单做吃食,才免了许多意外之灾。
对敬嫔的看护和照拂,眉庄都铭记在心,她从自己的嫁妆里挑了一副产自云南的龙玉云子围棋。眉庄家族世代为官,家境丰饶,她入宫带了巨额的银票和散碎的金银,还有名贵首饰和各色顶级玩意,这副围棋就是其中之一。
眉庄是个很大方的人,对姐妹朋友都很好,对下人的赏赐也从不吝啬。只是上辈子太孤傲了,才在宫中冷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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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但即便如此她凭着自己的嫁妆也是过的衣食无缺或者可以说锦衣玉食。
敬嫔帮过她,她也愿意回报更愿意日后报答她。
敬嫔边笑边接过锦盒,眼睛微微一扫就看出这副围棋价值不菲,心内自然高兴,但也黯然道:“你是我宫里人,我自然得护着呢,可你也知道,我有些时候也力不从心啊。”
“姐姐,我自然都明白。我们来日方长呢。”
敬嫔警觉地环视了四周,见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都离得远远的,对眉庄招招手,眉庄附耳过去敬嫔低声道:“余莺儿的侍女蝶儿最近总与丽嫔那的康禄海见面,而蝶儿最近和碎玉轩的花穗走的很近。”她说到这,坐直了身体,盯着眉庄看了一会。
合宫都知道康禄海是见甄嬛被余莺儿气病那段时间心生二意而被甄嬛赶出去的,后去了丽嫔那,也算是和碎玉轩结下了梁子。
余莺儿与碎玉轩的恩怨合宫也是知道的。他们勾结必是对嬛儿不利,更何况碎玉轩可能还出了内鬼呢。
“多谢姐姐!我也替嬛儿谢谢姐姐!”眉庄真诚地深深福身行礼。
敬妃看着眉庄离去的背影,心内感慨万千。
她是汉人,在这爱新觉罗的皇宫中自是不敌满人,更何况
她家虽也算官宦世家,但毕竟不是顶级家世。她又是个端庄和气的女子,虽五官清秀一颦一笑皆是贞静之态,但聪慧和美丽都是不显眼的,再留心也不过是寻常大家闺秀的气质。所以皇帝的眼睛经常忽略她的存在,她慢慢在宫中沉寂下来,本想平平静静地度过余生,但总是被无辜卷入华妃和皇后的争斗之中,皇上也经常拿她做筏子制衡太过跋扈的嫔妃。
她真的很厌恶宫中的明争暗斗、心口不一、鬼魅魍魉;她也很累,本不想争斗,但也被逼得不得不争斗。
既然要争,那必然要结盟,她在新入宫的嫔妃中相中了眉庄。
那是个聪明、美丽、豁达的女子。
第15章 下毒
第二日的合宫给宜修请安时,眉庄带着采月早早来到景仁宫中。彼时,绘春正在侍候宜修正在梳妆,笑盈盈地让眉庄在一旁稍坐。
眉庄打量着宜修的梳妆间,房间虽不大但布局雅致,临窗下放着一个楠木妆台,妆台上放置着一面薄金做边包裹的铜镜,铜镜被打磨的光滑剔透。更令人惊叹的是挨着妆台伫立着一面更大的铜镜,镜高一人有余。眉庄的存菊堂和甄嬛的碎玉轩就没有放置这么高的铜镜。
再看临床的两面墙上伫立着成排的衣柜,其中两个柜门打开,眉庄眼角的余光扫过,那整齐地挂着皇后绛紫色的常服,看样子皇后的衣物按照常服和朝服分别放置,而后去区分春夏秋冬各个季节,最后按照颜色放置。
最后是后面的墙上镶嵌着一个类似百宝阁式的架子,上面分别搁置着大大小小的锦盒。应该是皇后的朝冠和各色首饰。
宜修对剪秋轻轻一个颜色,剪秋取下两个锦盒,放在妆台上。
“惠贵人,你过来帮我选一下簪子。”宜修从铜镜里望向旁边的眉庄。
眉庄细细打量着妆台上开启的两个锦盒,一枚点翠嵌蓝红宝石的金石榴步摇静静地躺在纯白织锦上;另外一个锦盒里是片九凤黄宝金钗卧在如墨般的绸缎上。
眉庄唯一斟酌,宜修一身正红色牡丹团蝠宫装,眉庄轻轻地执起九凤金钗为宜修簪在雅青的发髻上,望着镜中的宜修道:“皇后娘娘,这簪子和您今日的这身衣服更搭呢。”
宜修侧了侧头,端详着镜中的人,双眸不再明亮,皮肤也不再紧致,尤其是晨起眼袋格外明显。此时的眉庄正在为皇后簪上一朵开得绚烂的牡丹,素白的柔夷轻轻地为她整理着头饰发髻。
宜修不禁眼帘上挑,眉庄青春洋溢皮肤光洁双眸盈亮如盛开鲜花一般的面庞映入她的视线。她轻叹一声似有无尽的艳羡,道:“岁月催人老啊,惠贵人美貌不输华妃呀,怎么打扮得素净了些呢?”
眉庄今日穿的茜草竹叶草绿色宫装,发髻上只简单斜插一支福字翡翠寸许米珠流苏镏金簪,并几枚六叶蓝宝珊瑚蕊钿子,妆容素淡只轻扫了一点樱花胭脂,一点也不像刚刚入宫的宠妃。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岂是寻常花花草草可比?!”
“新入宫的妃嫔中你最是懂事。”宜修眸中含了一丝安慰,握住眉庄的手拍了拍亲切地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为你做主。”
眉庄答应了,随后带着采月来到正殿等候。
照旧,妃嫔们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华妃依旧是不见踪影。
安陵容带着宝鹃也早早来到景仁宫,陵容还是一如既往般胆怯、自卑,但小鹿般的双眸里似乎闪过一缕期冀。眉庄想起陵容一生都是靠伶人伎俩吸引皇上的目光,此次必是听闻宜修鼓励众妃嫔勤修才艺,她有了目标。
眉庄笑了,陵容上一辈子靠技艺,看来这一世定也如此。
陵容见眉庄与身旁的敬嫔低声言语,犹疑着但还是过去见礼。陵容与甄嬛、眉庄同一天入宫又同为汉人,三人较他人自有一份天然的亲近,但不知为何陵容对着眉庄总是没有来由的发怵。甄嬛是个活泼热情开朗的女子,而眉庄则沉稳静雅却也难以亲近,陵容总感觉眉庄的双眸幽深,不敢与其对视,似乎那双漆黑的眸光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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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达她的内心,她在眉庄的面前犹如将自己一寸一寸地晾晒在光天化日下。
但她不得不面对眉庄,她在宫中本就无依无靠无亲无友,只有靠着那点子与甄嬛的交往艰难地喘息着。眉庄又与甄嬛有着从小到大的情分,她们之间牢不可破,她算什么呢?有时候她也很可笑,像一个拼命地在两个亲密无间的朋友中寻找一点点位置。
这种感觉很痛苦、陵容总觉得她是多余的。目睹她们那样惦记对方、为对方着想,她的内心时常被嫉妒、羡慕填满,真期待有一日两个人决裂,像她一样孤孤零零就好了。
“给敬嫔请安、给惠贵人请安。”陵容福身行礼。
敬嫔闻言抬头温和笑道:“原来是安答应,快免礼。”
眉庄则是淡淡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敬嫔见陵容一身淡樱色豆蔻花宫装,头上簪着一枚素银缠金丝蝴蝶流苏步摇,并几枚蝴蝶红宝钿子,耳上一对碧玉翡翠圆珠短耳坠,略显苍白的巴掌小脸上一双杏核眼如小鹿般躲闪着。敬嫔见她穿的略显寒酸,又想到她自上次养心殿侍寝被退回成了全宫的笑柄,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
“安答应年纪轻轻,要打扮得艳丽些才好,我那正好有些鲜艳的布料又穿不出去,一会随我去延禧宫拿回去。”敬嫔的笑容恍若冬日里和煦的阳光,暖融而又适度。
安陵容受宠若惊,她自幼就与母亲活的小心翼翼,来到皇宫更是受尽冷落,即使同和她较好的甄嬛交往,她也是如同黯淡的星光围绕在皎洁的明月旁,时刻谨守本分才能换来一点眷顾和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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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地让行
活了两世余莺儿在甄嬛病中得宠,同样也都是在眉庄得宠后成为皇帝的一时兴趣所在,就是因为其昆曲唱得好。但奈何她本是宫女一时登高就得意忘形,对高位者不敬。她作为屈居末流的答应曾将欣常在关入慎刑司,更曾经侮辱过眉庄。
那是一个冬日雪后的清晨,长街积雪尺许,洒扫的太监们只扫除了一辇之宽的积雪供人或轿撵通过,并将积雪堆在两旁。
彼时,走路的眉庄与乘肩舆而来的余莺儿面对面相逢,余莺儿借口赶去伴驾并未下来行礼,并命眉庄闪躲让她先行通过。采月气得本欲上前理论,但眉庄避其锋芒命采月和她一起踏入路旁尺许的积雪中,为余莺儿让路。
这是眉庄的耻辱,合宫皆知,皇帝未斥责余莺儿,皇后未加理会,华妃更是嘲讽。
上一世余莺儿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最后因毒害甄嬛而被赐死,但嬛儿也是深受毒药多时。此世,就由眉庄来加速余莺儿死期的来临吧。
“嬛儿,这是温太医配的药?”
“是啊,调理身体的。可最近总是嗜睡,疲乏的紧。”甄嬛端着药碗,皱着眉头。
“那怎么不让温太医来把把脉?或者换个方子?”眉庄不愿将重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最亲近的嬛儿。所有的一切都要慢慢来,不能将她上一世的记忆直接说出来,否则可能会带来无穷的麻烦和烦恼。
流珠从外间挑帘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碟糖渍梅子放到小几上,笑着道:“贵人有所不知,温太医最近家中有事,告假出宫了。”
眉庄将药碗接过放在小几上,望着甄嬛萎靡的神情,道:“嬛儿,若不然将要停停,等温太医回宫再看看?”她又冲流珠点头示意,流珠起身将暖阁外的宫女太监们带出。
眉庄见殿内只有槿汐、浣碧和采月并她二人,她握着甄嬛细腻白皙的纤手道:“你宫中似有宫女与冷宫余答应的侍女频频接触,凡事要多加提防。我怕你这药...”,眉庄没有继续说下去。
甄嬛迷蒙的双眸霍然闪过一丝精光,恍若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从天际而来的长长的、亮着火花的闪电,带来了通天彻地的惊雷,将甄嬛混混沌沌的脑海震醒了。
“姐姐,是谁?”她的手猛地反过来用力地抓着眉庄的手。
“花穗。”
眉庄话音刚落,流珠气得睚眦欲裂,道:“这死蹄子,就是她个小主煎药,你看我不扒了她的皮!”拧身就要往外走,槿汐一把将她拉住。
眉庄对槿汐投去赞许的眼神,而甄嬛此时却有些茫然,她慢慢道:“我从未主动害人,为何人人都视我为眼中钉?早知这样,我宁可不入宫。”
嬛儿与上一世不同,彼时她虽善良但对敌人也不曾手软,这一世的她似乎一味沉迷于皇帝的情感里,对周身环伺的危险毫无察觉,或者即使察觉了也是自伤自怜,或许她太相信皇帝爱她会保护她一辈子。
哎,嬛儿较上一世更加注重情感,这是宫中女子的悲哀。其实,这何尝不是上一世眉庄的悲哀!
眉庄猛地打了一个战栗,她绝不让嬛儿受到伤害。
“嬛儿,皇上宠爱你,这就是她们对付你的理由。更何况余莺儿是因为你才去的冷宫,她必然时刻想害你。”眉庄帮甄嬛抚平肩上锦缎上的月季花样的皱褶,温言道:“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你还要查实花穗煎药有没有问题。有问题你告诉我,我们去找皇后做主。”
“为什么不直接告知皇上呢?”
“嬛儿,皇后是后宫之主,入宫事事越过皇后直接告诉皇上,皇后必然不痛快。”眉庄和煦的笑给甄嬛带来了一丝安定。
“姐姐落水后似乎变了许多?”甄嬛的声音里有着些许的叹息,唇边绽开一丝甜甜的笑意。
眉庄似有不甘,她的喉间有无声而破碎的坚强:“嬛儿,在这宫墙内光有宠爱是不够的,更何况我的宠爱也不多,最近我去皇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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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多些。以前我从未想过去依附除了皇上之外的人。”
甄嬛的呼吸似有急促而惶恐,眉庄不忍,只道:“嬛儿,皇上待你毕竟不同,我没有你那么好的福气,我只能为自己寻求别的路。”她看着甄嬛的许多哀怜与不懂,呵呵笑了两声,道:“嬛儿,希望你永远不懂我现在的心情。”
甄嬛胸中忽然大恸,原来眉姐姐受了许多委屈,可自己什么也没能帮上,这样前所未有的感动和心疼,占据了她茫然的心海:“姐姐,我听你的。日后你有什么苦楚,告诉我,我为你分担。”
有片刻的沉寂,几乎要将人淹没在这温情的碎玉轩中。眉庄笑了笑道:“嬛儿,我们有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必是有旁人不同的。”
待眉庄走后,甄嬛让浣碧盯着花穗的行踪和煎药时的举动。很快,浣碧就有了发现,“小主,花穗每三天与蝶儿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相见,蝶儿似乎给了花穗一包东西。”甄嬛了然,让浣碧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监视,并将每次的汤药倒入痰盂之中,对外还是每日服药每日长于榻上安眠。
甄嬛只等着温实初回宫检查那碗汤药。
而眉庄自那天离开碎玉轩回到存菊堂后,拉着采月叨咕了半天:存菊堂的信息收集有些滞后,这事若不是敬嫔有
意告诉,她都不知道。眉庄深深懊恼,重活一世宫中的打点没有做到位啊,与宫外的联系倒还顺畅,但收集各宫的信息这块做的不行。
她让采月取些碎银子给采星,让她多结交丽嫔和曹贵人处的宫女,采星对外交际能力颇佳。又想了想,又让她多加试探存菊堂内的掌事太监岑明,若他忠心也可以派些用处。
五日后的一个傍晚,甄嬛派流珠来存菊堂请眉庄过去。
秋日的晚风猝不及防地扑在她的身上,轻轻拂动着她绣满折枝花卉的宫装,在这晚霞灿烂的映照下,眉庄坚定地走进了碎玉轩,她终于开启了她新的一生:保护所爱、报复所恨。
第17章 余莺儿作死
眉庄走进碎玉轩时,温实初已经静静地站在殿中厚厚的绛色缠枝繁花的地毯上,气氛沉重而无声。
眉庄径自坐在甄嬛旁的锦榻上,温实初躬身施礼。眉庄见他一身利落整洁的墨青色官服,俊朗的面容在室外霞光的映照下,白皙的面容有些愤慨的潮红。
“小主,幸亏惠贵人机敏发现得早,若小主这些时日连续饮用,那势必会日渐糊涂、嗜睡,更严重的会变得痴傻。”
甄嬛定定地看着眉庄,半晌之后才如释重负地轻叹了一口气道:“多亏姐姐,这药里被花穗加了东西。”
眉庄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和她的一样,这宫中险恶丛生,惟有与同心、所爱之人靠在一起才能安然迈过这些荆棘。
她神情平静至极,缓缓道:“也多亏了温太医,嫔妃们多半身体孱弱或怀孕生产,都离不开太医。有温太医在,你我姐妹总算多了一重安全。”她仰起脸看向温实初;“是吗?温大人?”
她与温太医并无交情,只是因着甄嬛的缘故才得以相识,并能够让温太医也为其请脉调理身体,若今日凭着她对嬛儿的情义能够换来温太医对其有着些许的守护,她也算是有些许的心安。
她亦是知道的,温实初对甄嬛的情义深深,而甄嬛却无意于温实初。温实初是个多情但也执拗的人,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最在意是皇上而不是他,他这又何必?难道像上一世一样伤人伤己?
温实初躬身道:“两位小主安心,微臣日后定当加倍当心,守护两位小主的安稳。”
眉庄终于安心,她微微一笑道:“温太医此次出宫是家中有事吗?”
温实初脸色微红,正嚅嗫着不知如何开口,甄嬛笑着打趣道:“温太夫人有心温太医的终身大事,要他早早娶妻。”
甄嬛的话入宫滚滚惊雷落入眉庄的心头,她自重生以来对其暗中念念不忘许久,也终下定决心此生不累他受苦,但乍听此言还是情思婉转,酸苦一起涌上心头。
眉庄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哦?看来好事将近了,要恭喜温太医了。”
温实初急急摇手,道:“家母只是有此忧虑,微臣倒是不急于成亲,进太医院时日尚浅,正是好好研习医道的时候。”
甄嬛笑着抿了抿嘴,继而对着眉庄扮了个鬼脸。
眉庄却心情恍惚,心中亦有不忍,上一世甄嬛心机深沉,对温实初多有利用。此生甄嬛却心思单纯,只顾着与皇帝的情情爱爱,温实初莫要如上一世般空耗时光。她笑色宛然,如一抹春日暖阳照在绚烂的花蕊上,轻轻道:“修身齐家都是男儿本色,温太医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日成家以慰高堂,也是正理。”
温实初微微颔首。他细想了片刻,扬眉道:“今日之事,后续如何处置两位小主自行安排,待来日需要微臣在皇帝或皇后面前陈情,告知微臣一声即可。”
甄嬛点了点头,流珠打帘将温实初送走。
眉庄眼眸微寒:“嬛儿,吃力爬外之人可曾拿下?蝶儿可曾扣住?”
甄嬛颔首,轻轻道:“我和流珠浣碧槿汐审了花穗,她都交代了。后又命她如常去与蝶儿会面取药,已是人赃并获,都拿下了,现就关在耳房里,小允子守着呢。”
小允子,那个忠心耿耿有些拳脚功夫在身的太监,上一世甄嬛离宫后在眉庄宫中呆过许久,是个好样又忠心的。
眉庄皱眉细想了片刻,又道:“蝶儿可曾交代毒药哪里来的?”
槿汐恭谨道:“蝶儿只说是为余答应报仇,毒药是余答应给的。可是余答应一个宫女出身,怎么会懂这些?又从哪里拿到毒药?这些都不可知。”
眉庄的眼底闪着幽暗的光芒,神情微寒道:“我听闻蝶儿与丽嫔的康禄海交往颇多,她可曾说过?”
甄嬛神色黯然,摇了摇头道:“我们也曾对其恐吓并让小允子对其施以暗刑,可她嘴巴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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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眉庄一怔,口吻带着征询的味道:“那将此事禀告皇后吧?让皇后做主,看看景仁宫能否让蝶儿再吐些什么。”
槿汐轻声道:“此事多半与丽嫔、华妃脱不了干系,皇后一向与华妃不睦,让皇后出处理倒是极佳的。”
眉庄抬头,端起眼前的碧螺春小口啜着,叹道:“嬛儿,槿汐是个心思敏捷的,又在宫中多年,知晓各方厉害,是个好帮手。”
槿汐闻言低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奴婢能为小主做的,不过是伺候服侍罢了,比不得浣碧流珠的贴心直意。”
流珠闻言倒是快人快语:“槿汐姑姑自是谨慎稳妥的,不比我和流珠莽莽撞撞,我们到底是年轻些,刚入宫,凡事都要依靠槿汐的。”
浣碧也应声附和着,但到底生了几分寂寥。
甄嬛面露喜色,撩拨着耳朵上翡翠并寸许流苏玉珠耳坠:“牵扯到别的小主,自然是送到皇后宫中。姐姐,我真好运,有姐姐这样知心知意的姐妹,又有槿汐浣碧流珠这样忠心的侍女,我无忧矣。”
众人皆笑。
第二人,眉庄和甄嬛相跟着去了景仁宫,请安过后将事情禀告给了宜修。
宜修略略惊疑道:“难为你们谨慎才没让身体出什么岔子,对
了,我记得一向是温太医给莞贵人调养身体,他可曾说过你吃了多日有毒的汤药,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甄嬛轻轻摇头:“温太医看过,说吃的时间不长,没什么大碍。”
宜修点头道:“那就好!”眉庄确是心中微微一沉,看来皇后并不完全相信她们,事后必要找温实初过来问询,她旋即笑道:“温太医将那味有毒的药物拿去了,娘娘讯问花穗和蝶儿时可将药物拿来让她们无从抵赖。”
皇后带着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看眉庄,道:“余答应胆敢谋害嫔妃,本宫看她是留不得了。”
第18章 小厦子
养心殿中安静得如同一潭碧波沉水,秋日的午后阳光刺眼通过金色团龙的窗帘变得晃晃荡荡。
宜修静静地坐在雕云纹海水飞龙图案龙案两旁的楠木椅上,轻轻道:“皇上,你看要不要找丽嫔问话?”
皇上闭目而坐:“余氏招了吗?”
宜修道:“招了,说是嫉妒莞贵人得宠,又嫉恨莞贵人害得她被打入冷宫。”
皇上轻轻笑了一声:“从前只觉得她唱昆曲很有特色,也算是个有眼色的人,后来见她不敬高位者,觉得她就是个不堪得体的人。哪知进了冷宫还不安分。罢了,留着也是无用。”
宜修褪去双手的珐琅嵌宝石护甲,走上前轻轻地为皇上揉捏着太阳穴,叹了一句:“丽嫔宫里的康禄海提供毒药给余氏,那康禄海说莞贵人对他刻薄才...”
皇上嗤地一笑,瞟着她道:“你怎么看?”
宜修道:“皇上圣明,什么都瞒不了皇上。康禄海说的是真的,但是凭他自己也做不成,丽嫔脱不了干系,还有...”她顿了下,没有再继续。
皇上叹了口气,默默片刻,复又长叹:“别查了,前朝边疆不稳,后宫就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一干人等都处置了吧。还有,你安抚下莞贵人,此事她受委屈了。还有,此事惠贵人做的很好,日后一些琐事可以让她帮忙打理,我看她是个能干的人。余者你就敲打一下,希望她们可以收敛些。”
宜修点头道:“但愿如此。皇上已经够累了,臣妾还得拿些琐事烦扰皇上,请皇上恕罪。”
皇上拉过皇后的手轻轻拍了拍道:“有你为朕打理后宫,朕放心。”
宜修回到长春宫中,眉庄和甄嬛已在殿内等候。二人恭敬有加,皇后也格外仪态万千、端和高贵。
宜修进内室换了一席浅霞色加金线玫瑰云锦常服,在殿内柔光掩映之下,更显高贵,她此时语调清冷柔和:“皇上下令余氏赐死,其他人打死。莞贵人受无妄之灾,本宫准备了些安神补身的贵重和药材,还有一些首饰盒衣物,等会莞贵人带回去。”
甄嬛忙福身谢恩,虽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想起眉姐姐的事先言明估计此时到康禄海也就到头了,也算是心里早有准备。她口气极温婉,含了几分感激之情道:“多谢娘娘为嫔妾做主。”
皇后满意地笑了,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道,“皇上忧心前朝,后宫的诸位姐妹就要多体谅皇上,为皇上分忧,为本宫分忧。”
眉庄和甄嬛忙又起身附和,宜修见她二人人并肩而立,堪堪是盛放的灿烂花朵,娇艳动人。她二人又是情同姐妹,同得皇上恩宠,家世均不俗。心中微动,也许都是可用之人呢。复又警惕起来,若它日都是华妃那样的人,那她可真是要被赶出景仁宫了。
她乌拉那拉宜修,不过是无子、无宠,只能依靠着名分和太后的眷顾而生存的女人。而太后年事已高,早晚有离去的那一天,那时她宜修还能稳坐中宫吗?
唉,不说那时,就是此时此刻,她这中宫皇后还不是要时时忍受华妃的不敬和挑衅。她是太知道恩宠了,她决不允许再有一个华妃那样的宠妃出现在她面前,更何况眼前这两个女子比起华妃也是各方面都不逊色呢。
宜修忽然觉得身体疲乏,她刚刚在养心殿费心地服侍了皇帝,这又和嫔妃们说话,身体实在是累。她的腰身终于靠在身后的明黄大朵牡丹的织锦迎枕上,伸手拂去锦袍上的褶皱:“此事多亏惠贵人心细,皇上和本宫的意思,惠贵人日后就帮着打点下后宫的琐事,也算是为皇上和本宫分忧。”
眉庄含了极谦和的笑,那笑意是恭敬的、得体的,恍若景仁宫中那锦簇绚烂的玫瑰,虽美丽但也只是盛放在那一池花坛中,可以任由主人修剪:“多谢皇后娘娘,嫔妾定不负娘娘所望。”
甄嬛向着眉庄赔了个笑,姐姐好她自然好,姐姐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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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她也有权,她从不怀疑这一点,因为她们有着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了解彼此的心性。
宜修恍若漫不经心随口道:“剪秋,将本宫准备的东西拿给莞贵人,让她带回碎玉轩。”
甄嬛会意,忙起身谢恩,然后带着槿汐离去,走时对着眉庄莞尔一笑,眉庄报之一笑。
宜修愈加和蔼,口气温然如三春旭日,“惠贵人,宫中诸事繁杂,你一时恐难以有个头绪,华妃协理六宫,她又是个急躁的性子。这样吧,莞贵人的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处理吧,这事你前后原因都了解,总的原则是要维护皇家体面。”
眉庄感慨道:“六宫诸多事宜,多亏有皇后娘娘做主,不然我等妃嫔岂不有事无人做主?有冤无处倾诉?”
宜修微微一笑,她屏息片刻,双眸闪过精光:“惠贵人真是个妙人,怪不得皇上喜欢你,举荐你。好好做吧,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本宫。”
她随意地摆了摆手,身体向着迎枕更深地靠去。眉庄轻轻起身行礼告退。
第二日,眉庄让存菊堂的掌事太监岑明带上小允子跟随苏培盛去冷宫宣读圣旨。她则带着采月去了碎玉轩,和甄嬛一起等待害她之人身死的最后消息。
她去了之后才发现,今日陵容也在碎玉轩。陵容本玉与甄嬛隔着小案几分坐锦榻两旁,见眉庄
到来忙起身见礼并让出锦榻,落座于浣碧搬来的圆凳上。
眉庄对陵容点头示意,只见陵容衣饰清丽,一身翠绿色妟草云萝宫装,头上青玉缠丝点翠步摇,寸许玉珠流苏轻轻拂过她清小的面庞。
“妹妹身上的布料是敬嫔赏的吧?”眉庄素知陵容谨慎自卑的心结,仍然道。
陵容面上浮起了一抹羞赧的云霞,低下头,仿佛挨了一掌,“是,敬佩娘娘宽厚。”
眉庄转头对甄嬛道:“我已经让小厦子跟随苏公公一起去冷宫给余氏传旨了。”
第19章 陵容的心思
甄嬛正抚着陵容的宫装,笑吟吟道:“安妹妹清秀,穿绿色很好看。我前些日子送你的浅绯色织锦倒未见你上身,怎么?不喜欢那个颜色吗?”
陵容一听,心头不禁一颤,赶紧否认,说姐姐送的布料得细细裁剪缝制才算对得起姐姐的心意,甄嬛倒是毫不在意这些细碎的琐事,转头同眉庄说笑去了。
陵容手里捧着青釉茶盏,讪讪地陪着笑。
“姐姐,花穗、蝶儿、康禄海他们都被打死了吗?”甄嬛正在琢磨布料,乍一听闻下毒之事,登时有些心头沉重。
眉庄默然沉郁:“他们昨晚就被打死了,”,她缓一缓神,继续道:“嬛儿,他们死有余辜,你别忘了,他们要置你于死地。”
甄嬛抚摸着渐渐冷却的茶盏,低声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过不去心里的坎罢了,想着世上有几条性命因我而死,总是不痛快的。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她眼中有氤氲的潮湿,而后眸中闪过一丝清凉的明色,坚定地道:“姐姐,我没有做错什么!”
眉庄有一瞬间的怔仲,她本来深深以为此世的甄嬛沉迷于情感而不能自拔,对其他的事情只是视而不见。她不见宫中嫔妃对她的忌恨,她不见温实初对她一往的情义。但刚刚见甄嬛提醒着自己她没错,她才知道原来嬛儿也是有着前世的血性与骄傲,自知与理性。
“我们即入宫,那这条路固然不好走,我们要自己想办法,把这条路坚持走下去。嬛儿,你可以的。”眉庄的口气低柔得如同寒风中的红梅,坚强而瑰丽。
陵容在一旁悄然窥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甄嬛与眉庄双手紧握低低絮语,她不敢打扰那份属于她们的宁静和心意相通。她每每在碎玉轩,都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她的多余,她的不合时宜。她们是自幼的情分,又同是出身高门,又是同样美丽的容颜,也同样有着皇帝的恩宠,而她什么都没有,而她自己只能靠着当初选秀时那一点点可怜的帮助才得以与她们交往,姐妹相称。
可是,她怎么会是她二人的姐妹呢?她得靠做小伏低处处顺从才能得到那可怜的一点点的情宜。
甄嬛舒了一口气,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静默了片刻,转头见陵容正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与眉庄。
甄嬛温婉一笑,伸出芊芊玉指对着流珠道:“流珠,你素日最爱言语,你告诉安答应吧。”
流珠明春一笑,噼里啪啦三言两语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陵容大吃一惊,旋即道:“这样的险事,幸亏有惠贵人了。”她从不敢像甄嬛那样称呼眉庄为眉姐姐。
流珠搓着手道:“可不是。所以皇上才下圣旨将余氏赐死。”
所以当小允子带着小厦子来到碎玉轩说余氏不肯就死,一定要面见皇上时,甄嬛和陵容的面色都变了。小允子和小厦子因为差事没办好而不安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惠贵人,莞贵人,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呢请皇上去冷宫或将余氏带出冷宫吧?冷宫行刑是有时辰的。”
眉庄放下手中的八角形似锦五色菊花的团扇,问道:“苏公公也在冷宫吗?”
小厦子忙道:“在,正是苏公公让我来请惠贵人的示下。”
眉庄皱了皱眉,默然不语,殿内安静得连风伏在朱漆窗扇的呻吟都能听见。
“何须这般麻烦,直接一根绳子帮她了断就好。”陵容的声音响起,虽是那么低婉却是那般的森然。
眉庄猛地抬头,她终于见到了上一世她初初意识到陵容狠辣的模样,那是她凭着内心深处的感知认为陵容的心智并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柔弱,可惜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以为那是为甄嬛着想的真心姐妹,才导致后来嬛儿受了她多少暗中的龌龊手段,还有她自己,她们姐妹二人都受过舒痕胶的毒害。
眉庄看着陵容那样小巧温柔的面庞,已散发出狠辣决绝的刺骨寒意,这是一个毒辣异常的人,比华妃那种处处张牙舞爪的阴狠许多,难对付许多。
今生,她绝不让陵容在甄嬛面前,在她面前有可乘之机。
眉庄看了陵容一眼,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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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后妃要心存慈悲,告诉苏培盛既要执行皇上的旨意,也要留着嫔妃的体面。”
陵容有些寒颤,她每次见到眉庄的眼睛总是不禁要躲闪,那是一双幽黑如深潭般的明眸,那是一双仿佛能穿透层层衣物、淋淋血肉能读懂隐藏于心里想法的眼睛。她怕眉庄知道她的阴暗、毒辣。
小厦子和小允子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眉庄对着采月使了个脸色,采月匆匆出门。
因为苏培盛在眉庄落水事件上对存菊堂的善意,眉庄曾让采月给他送去金叶子,一来二去大家就有了来往,苏培盛对采月诸多关照,又是分身乏术就派小厦子。
据小厦子告诉采月,余氏不仅没有礼貌修养,而且因身为宫女时常受到掌事宫女或管事太监的欺负,故成为皇帝的嫔妃后对待下人格外狠辣。小厦子就被前来侍候皇上午睡的余氏指使徒手剥核桃,核桃坚硬异常,小厦子弄得满手是血。向师父苏培盛诉苦,苏培盛让他忍耐,伺候小主自然不能怕苦怕累怕受伤。
眉庄早就想到了上一世余氏不肯就死,特意来到碎玉轩和甄嬛一起,以防甄嬛因陵容去冷宫给
苏培盛支招,她就是要让陵容在嬛儿面前没有机会卖好。
但对于余氏这种帝后厌弃之人,太监宫女痛恨之人,还是要采取陵容的手段,无需让她自尽,帮她自尽即可,无人会在皇帝面前为她嚼舌头、诉冤屈。
采月将眉庄的意思告知了小厦子就返回殿内。
彼时小厦子和小允子返回冷宫,将主事之人的意思禀告给苏培盛,苏培盛对一切看不起太监的人都是恨之入骨。他们作为太监,无可奈何之下失去了繁衍后代的本事本就是他们心中彻骨的痛苦,再被人看不起,尤其是被女人看不起,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厦子,平日师父让你忍,今时不用忍了。”他的声音仿佛深井下昂头的蟒蛇,透着彻骨、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呵呵呵,”小厦子从袖子里抻出一段麻绳,脸上布满了诡异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余氏。
第20章 避子汤
余氏就这样死在了初秋的黄昏,无声无息,即使为其出谋划策的丽嫔、华妃都没有过问一声。
眉庄内心郁然长叹:没有宠爱、位份低、没有家世、没有利用价值的妃嫔在后宫中就同草芥一般,任何人可以随意践踏,随意处置。
碎玉轩中,烛影摇动暗红烨烨,寝殿内情丝绵绵。皇帝冷峻的面容在罗帐中并不真切,他深邃的双眸中仿佛是一潭幽暗不见底的潭水。甄嬛卧着他的臂膀,漆黑如墨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披散在她的肩上、背上、玫红鸳鸯细锦床褥上。她纤纤玉指拨弄着皇帝明黄的寝衣,声音低婉道:“皇上,这次臣妾中毒事情多亏眉姐姐。皇上许久没去姐姐那了,明天去存菊堂看看姐姐吧。”
朦胧之中,皇上抚摸着甄嬛的面颊,取笑道:“宫中人人都盼望着朕,怎么你就专把朕往外推呢?”
甄嬛坐起身,看着皇帝,神色温柔缱绻,柔声道:“我与眉姐姐自是与旁人不同,姐姐时时保护我,这次若不是她我都不敢想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而我却没能为她做些什么。上次她落水...”她没敢继续说下去。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沉郁,“上次朕去存菊堂,惠贵人说身体还未康复,将朕请了出来,看来她是个有气性的人,那就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甄嬛心内忐忑,皇上虽极宠爱她,但入宫前父母和教养嬷嬷都告诉她不可违逆皇上,故她极担心皇上生气,总是处处小心服侍。她极力撑着脸上的笑:“眉姐姐最是贤惠之人,臣妾敢说满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谁也比不上眉姐姐。姐姐自是为皇上着想,不想过了病气给皇上。”
皇帝微眯了双眼,神色带着犹疑不定:“惠贵人出身大家,品行端正,举止得体,处事也很大方,朕信你所说她是个贤惠人。嬛嬛,往往这样的官家女子也是很有脾性呢。”随后,又兀自笑笑,掐了一下甄嬛的脸颊:“朕喜欢你这样的,既有世家女子的端庄又有小女儿的妩媚和情趣。”
甄嬛听到此节,心中的畏惧见了几分,轻柔地笑道:“皇上是不知姐姐的好,多去几次就知道臣妾所言不虚了。”
皇上收敛笑意,淡淡道:“好,明日朕去,希望如嬛嬛所讲。”
次日,眉庄去了景仁宫,因不是合宫嫔妃觐见的日子,景仁宫里寂静无声。秋日熹熹的阳光从浓翳的云端洒下,为金碧辉煌的景仁宫罩上了一层暧昧不定的晨色。
眉庄伫立片刻,深深地吸了口气。上一世她也多次踏足,但直到后来才知这里的主人是何等深沉毒辣的心性,总是对其有着难以名状的憎恨与畏惧。
这一世,她要与虎谋皮,她要迈出此生重要的第一步,要借她的手得到想要的一切,尽管她有着重活一世的记忆和谋略,她还是不禁有着畏惧和难以名状的想逃离这里的想法。
越是走进景仁宫,眉庄心底的惴惴越重,她随着绘春进了殿内,“娘娘已经在等候小主了,小主请!”
宜修素来静雅,又从不焚香,说是人工的香料总是难免染了世人的污浊,故殿内总是用时兴花卉和鲜果装点,故景仁宫内总是花香宜人,果香扑鼻。
眉庄行礼请安后,宜修笑吟吟地赐座并命剪秋端上茶点,只是絮絮茶点的味道和来历。
眉庄几次欲提起余氏等人已身死的话题都被皇后轻巧地岔开。她猜不透宜修的盘算,便也跟着随意拉扯着话题。
不多时,剪秋在宜修的耳旁附身低语几句而后退出,并将殿内的侍女全部带了出去。
宜修指着案几上的一碗核桃酪道:“听闻余氏最喜欢吃核桃酪,她曾命小厦子给她剥核桃,听说小厦子弄得满手是血呢。”
眉庄恍若大悟,原来宜修是想拿余氏之死来拿捏她,其实大可不必,她本来也是想投靠皇后的。
她故作诧异,却只能不动声色含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宽宥后宫,连有罪妃妾的喜好都记得。”
宜修笑眯眯道:“本宫还知道余氏是怎么死的呢?”
眉庄心内淡定,但是面上却故作慌乱,站起身诚惶诚恐道:“余氏自然是自尽而死,皇上的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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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很明确,她不敢抗旨。”
宜修摆手道:“她自是不敢抗旨,可有人却敢抗旨。惠贵人,是不是你下令勒死了余氏?”她的声音忽然提高,手也重重地拍在案几上。
眉庄慌忙撩裙跪下,低声道:“那余氏不肯就死,直嚷着要见皇上,皇上怎会见她一个待罪的嫔妃?更何况冷宫行刑是有时辰的,过了时辰恐怕不详。”
宜修拿起绢子擦了擦手上被喷溅的茶盏里跳出的水,随手撂下,冰冷的脸色依旧:“余氏被勒死,万一此事传扬出去,皇家的体面何在?皇上的威严何在?就连本宫这个皇后也要受你的牵累了。本宫还特意嘱咐你,若有事,可以来问本宫,你倒好...”
宜修长长叹了口气,颇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姿态,“皇上和本宫刚刚让你负责处理宫中琐事,你就出了这样一档子事,你让本宫如何放心?”
眉庄只是连连谢罪,口中连连求告。
宜修的目光巡视在她身上,微微眯了双眼,神色阴暗地盯着眉庄,随后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入宫,本宫就觉得你是
个好的。这样吧,本宫替你将这件事情遮掩下去,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眉庄含泪点头,安分地垂首:“单凭皇后娘娘吩咐。”
宜修笃定一笑,叹口气道:“后宫诸妃之中华妃最是嚣张,她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年家的势力,多次谋害她人,你上次落水...”她顿了顿,没有再继续。
眉庄听到此节,心中暗自发笑,但也只能故作落泪潸潸:“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臣妾愿追随娘娘,我与华妃娘娘势不两立。”
宜修收敛了笑意,淡淡道:“可是日后你需料理后宫琐事,又要孕育子嗣,哪里有精力啊?”
眉庄脸色僵冷,很快恢复平静,坚定地道:“华妃在,臣妾不会有孩子的。”
宜修点点头,温静一笑,日后故作叹气道:“本来景仁宫有上好的避子汤,但也未必适合惠贵人的体质,贵人自己配吧,本宫就不费那个心了。”
第21章 赏菊
眉庄从景仁宫出来,终于卸下心头大石,她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且均是在她的掌控之内。
她出神地想着,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到底,她变了。
回到存菊堂,眉庄差采月去太医院请温实初来为她诊脉,直说想看看身体是否已大好?是否还需继续喝那些汤药。
自从眉庄在碎玉轩请温实初为她日后调理身体,温实初倒是按照规矩时辰来请脉,但自然待眉庄与甄嬛不同,只是将她看作比普通宫妃稍稍有些亲近的妃嫔罢了。可今天要请温实初为她配置避子药,虽说宜修不让她生育,但这是她们私下达成的交易。温实初私下帮妃嫔配置避子药,若此事被皇上得知,那温实初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很快,温实初带着提箱的小太监来到了存菊堂。
温实初躬身行礼,而后取出脉枕并在眉庄手腕上搭上天青色细锻丝巾,请过脉后对眉庄温和地笑道:“小主身体已好,不必再吃那些药了,只是日后不能太贪凉,注意饮食起居即可。”
眉庄笑着言谢,她轻轻地对采月使了个眼色,采月出去看看殿外是否有人。
眉庄开门见山,她看着温实初,神色淡然温和,有着让人平静的力量:“温太医,嬛儿被下毒的事情让我心惊胆颤,后宫女人的嫉妒和争宠令她们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我不想重蹈嬛儿覆辙。”
温实初有些茫然:“小主的话,微臣不懂。小主与莞贵人情同姐妹,若有吩咐,微臣自当尽力。”
眉庄长吁了一口气:“请温太医为我调制避子汤,但不能伤我根本,它日我若想生还可以生。”
温实初心下疑惑,即刻问:“小主身边若有子嗣,日后也有依靠,宫中女子有哪个不想生育,小主为何?”
眉庄眸中闪过凄凉,心头沉重,像是坠着什么重物一般,她极力撑着脸上的一缕笑意,低声道:“作为女人,哪有不想生育儿女的?可是,你也算是看惯了宫中的险恶,上次嬛儿被毒,再有我千鲤池落水,一桩桩一件件,想想就令人害怕。我现在无依无靠,若怀孕恐怕没有好下场。”
温实初看着眉庄带着哀伤而又凄凉的清丽脸庞,与往日端庄、大气、明艳的印象实在不同,他不仅心内泛起丝丝的怜悯之意:眼前的这个女子实在是惹人怜爱。素日里,他的眼中只有嬛儿,那个他很久以前就是要保护的娇憨、柔弱的女孩,他也是这样做的。后来,他认识了眉庄,她也和他一样真心实意地对待嬛儿,处处保护嬛儿,他不禁对她另眼相看。在温实初的眼里,眉庄是能干的、明理的,不同于甄嬛那样娇弱需要他的守护。
可,今日的眉庄没了往日里的练达,只是一个在深宫中小心翼翼步步维艰的女子,她是那么温婉、真诚,和他一样真心实意地嬛儿,温实初心中涌起了守护之意。
温实初脸上带了关切与担忧:“小主吩咐,微臣遵从。必不会使小主有后顾之忧。”
眉庄心头一松,忙道:“那有劳温太医了。只是此事不要告诉嬛儿。”
温实初生了几分感慨:“自然不会。嬛儿还期盼着能够早日有孕呢。”
这真真是凡事需早做筹谋,以免临时手忙脚乱。午后,养心殿的小厦子就来传旨,皇上请眉庄一起去御花园赏菊。
“小主,您好生打扮,没准今晚是您侍寝呢,最近皇上很是惦念小主呢。”小厦子满脸媚笑,他正坐在采月为他端来的矮凳上,喝着茶水吃着眉庄昨日剩下的枣泥山药糕。
“贫嘴!”眉庄笑着轻斥道。
立在眉庄身侧的采月也笑了,小厦子缩了缩头,对采月扮了个鬼脸。
小厦子生的矮小,连五官都是小小的,好像是没长开一般。年纪约十六七岁,与采月年龄相仿,采月倒是出落得花朵一般,姑娘家无论容貌如何,这个年纪总会是朵美丽的花朵。
采月自小与眉庄一起长大,沈府待下人一向宽厚,采月与眉庄感情又深厚,采月在沈家过的日子比小户人家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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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也是不差的。
太监一般家境贫寒,入宫后又受到各种欺凌,估计小厦子就是受苦太多才没有长开。但,他聪明伶俐,这一两年成了苏培盛的徒弟,日子也算好过多了。后宫的人对皇帝身旁的太监总是另眼相看的,只有像余氏那样没有筹算的人才会让小厦子徒手剥核桃呢。这不,小厦子都在宠妃这里吃上点心了。
小厦子吃完茶点,采月又给他拿了赏赐并送走了。
眉庄看着朱漆长窗外的日光透过碧色窗纱洒进来,照的室内茜粉色鸾尾花帷幔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它本来的面目。眉庄侧身坐在窗下,手执书卷,目光深幽幽的,“采月,我瞧着小厦子太过机灵了,日后和他打交道要谨慎些。”
采月应声。
连眉庄都未想到,她今日的这句话在日后会如何地演绎。
秋日的午后,阳光都变得慵懒起来,多日来的筹谋与行动终于告一段落,眉庄已经斜倚在临窗下的锦榻上睡着了。
采月抿嘴一笑,悄悄地取过一席薄薄的丝棉小薄被盖在眉庄腰部,轻轻地抽走她手中的书卷,带上门出去了。
采月离开时眉庄还未睡实,似乎总是能听见窗外知了没完没了
的鸣叫,她还在想都初秋了怎么还有知了。她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睡着,总是梦中现实地交汇着。
眉庄仿佛带着采月走在长街上,她奉旨意前去御花园陪皇上赏菊。哪知,走着走着,月亮已经悠悠地挂在天际,长街在朦朦的月色下,青石板好似天边的月色一样泛起了银白的朦胧的光芒。她正要转头对采月说今天的月亮真大,但采月不见了,茫茫的长街只剩下她一人,她慌了,什么都顾不得在长街上奔跑起来。
她跑了许久许久,终于前面有些人影,那是实初、嬛儿、还有她刚出世的女儿,她呼喊着。但皇上、宜修、还有陵容挡在她们的面前,她再也看不见她们了。
她呼喊着,但他们毫无反应,一个一个都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第22章 养心殿
梦魇中的眉庄被采月唤醒了。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抬头一看屋顶是堆彩描漆繁复的图案,还看久了,有些头晕目眩,仿佛那是头顶上的千斤猛兽,一点点压下来,将她吞噬。
“小主,你梦魇了吗?我刚看你边哭边挣扎呢?”采月眸中满是担心,手里握着一方桃红绣白莲花的丝帕轻轻沾了沾眉庄额头的冷汗。
眉庄抬起绵软的手拿过丝帕,将面上、脖颈里的薄汗拭去,她无奈地苦笑:“刚做了梦,所有人都离开了我,就剩下我一人。”
采月吩咐正在收拾锦榻的采星去为眉庄准备沐浴梳洗的事宜,扶着眉庄坐到存菊堂厅堂的锦榻上,低声道:“小主自打落水后就多思多虑,奴婢瞧着小主似乎与以前不同了呢。以前小主盼着皇上驾临,可上次皇上来还被小主以身体未愈给请走了。今小厦子来请小主陪皇上赏菊,小主素来爱菊,这也是皇上对小主的看中,可小主又梦魇了,”采月微微蹙眉,眸中盛满忧色,“小主不会又不去伴驾了吧?”她嚅嗫着:“小主,你这样可不行!”
午后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厅堂里一片明亮,此时眉庄已经完全清醒,她用纤纤玉指点点了采月的额头,笑意和煦:“傻采月,别担心了,我怎能不去呢。”
采月终于放心,撇嘴笑道:“小主午后赏菊,没准晚上侍寝呢。”
眉庄斜睨了她一眼,扑哧一笑,逗她道:“也不害臊?!得赶紧给你指门亲事,把你嫁出去,就不会在我面前唠叨了。”
采月听了连连喊冤,急急忙忙辩白道:“才不是呢,奴婢是为小主着想。这辈子奴婢不嫁人,永远陪着小主。”
眉庄知采月的忠心,握住了她的手,正色道:“采月,放心吧,我现在还离不开你。记得今日你亲自去太医院找温太医拿药,这事情不能假手他人。”
采月一听此话,眸中立刻泛起了泪意,语气中带着心疼和无奈:“小主,你要喝避子汤,这叫什么事啊?”
眉庄手里捧着细白青竹纹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微微叹气道:“我的孩儿必得要护他周全,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很快,采月就准备停当,请眉庄去暖阁中沐浴梳洗。眉庄自落水后只与皇帝见了两次,一次还是昏迷中,算来她已许久未曾侍奉皇上了。既然入宫,那就必然要走下去,她还想借着皇帝的手助她得到想要的,那就要服侍好皇帝,不能失了恩宠,也不能失了体面。
眉庄沐浴完毕,采月用丝绸将她浑身的水分擦干,又为她全身涂上桃花玉蕊膏来保持娇躯的柔嫩和白皙。
茜粉色帷帐无声委地,氤氲之气弥漫室内,空气中满是香甜的味道,那是眉庄刚刚沐浴的玫瑰花瓣和填入沐汤中的牛乳散发的香甜。眉庄雅黑的长发用一枚碧玉钗谢谢地挽起,莹白色的抹胸长裙外披着一件鹅黄薄纱拖地长衫,身形婷婷如月下琼花,富贵迷人,荡人心肠。
采月和采星扶着眉庄来到梳妆台前坐下,采星十指翻飞灵巧地为眉庄梳了一个斜髻,一侧鬓发上簪着碧玉金累丝如意点翠嵌青金石米粒流苏步摇,流苏漾漾地荡在脸颊上,闪浮点点珠芒璀璨。鬓发上还簪了几枚攒菊珠花,耳上坠着翡翠金累丝耳饰。
采月为她选了一身浅浅的茜色绣石榴孔雀金团纹宫装。
梳妆完毕,眉庄站在镜前打量着自己,镜中盛装丽人,眉目含春、杏眼粉腮,眉庄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眉庄又仔细端详着自己,发现含春的双眸中似有一抹冷意,那是从漆黑如万丈深潭的眼底迸发出来的、一闪而逝的对皇帝的冷意。
时辰差不多了,眉庄带着宫人传了肩舆去了养心殿。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小厦子早早守在殿门外,见眉庄到来,满脸含笑迅速地进去通禀。
眉庄扶着采月的手,静静地伫立在殿前的擦拭得光可照人的青石地面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养心殿,心里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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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是皇上平日办公和安寝的殿宇,金碧辉煌、巍峨万千。朱漆菱窗、洁白如霜的白玉台阶、雕着如意云纹的巍巍门扇,无一不彰显着天家的富贵、皇帝的威严。
前世的她,曾经多么盼望能常常踏入这座殿堂陪王伴驾,但总有数不完的嫔妃踏入;后来她对皇上失望了,再也不愿意踏入更不愿意见到那人,可是有时也不迫不得已求见皇上,求他开恩,但总是难以如愿,皇上以天子之威等她低下她高傲的头颅,她也是不肯的。只是后来,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心甘情愿地低头求和。
这一世的她,带着心中万千思绪、筹谋心计,重新站在养心殿前,准备着他们的虚以委蛇、假情假意。
记忆中在养心殿前白玉石板站了一会就觉得格外脚痛,那些吉祥如意的图案似乎总是那么尖锐,即使穿着高高的花盆底也让人不适。
但这次却没有那种不适,因为很快小厦子就出来请眉庄入内。
眉庄进入殿内福身向皇上问安,皇上让眉庄坐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道:“眉儿的身体可大好了?”
眉庄眼眸轻扬,轻声答道:“臣妾已大好,劳皇上挂念。”初秋热气犹在,皇帝穿着湖蓝色金线团蝠锦缎常服,斜靠在暖阁的榻上,他向眉庄招了招手,眉庄走过去坐在皇
上身旁。
皇上邀眉庄前来是去赏菊,但外面热气尤在,便一下里说说话。
皇上缓缓地拖过眉庄的纤手,轻轻抚摸着:“眉儿,朕记得你最爱菊花,御花园里摆放了花房今年新培育的绿菊,薇薇绿云、纤纤花瓣甚是好看。”
眉庄有点恍惚,仿佛是外面暑气茫茫流泻在明黄色灿烂的帷幔上,那金光晃得人朦胧。记得刚承宠时心头满是喜悦,凡事都一股脑地倾诉给皇上,皇上倒也记得一点。眉庄眼波流转,抬眸缱绻地看着皇上:“绿菊很是难得,臣妾只是在济州有幸见过一次。宫中花匠成批培育,应是尽了心力。”
第23章 华妃的嫉妒
皇上点点头道:“说到济州,地处中原,比京城温暖,花木应该比北地繁茂一些。”他盯着眉庄,良久又道:“你父亲在济州为官多载,你兄长也在军中任职。前段时间,你父上奏,为了边疆久安,各军区兵士将领应轮换防地。朕觉得有理,已将你二哥沈应靖调往西北军区年羹尧处。”
眉庄在旁笑道:“朝政大事,臣妾不懂,既然皇帝有所决断,臣下听命就是。”
皇上面露喜悦之色,端过旁边的嫩白甜柚掐金边的茶盏放到眉庄手中,而后仰倒在锦榻上。眉庄谢过,轻啜了口甘甜回味的梅山普洱,起身脱下珐琅嵌红宝的护甲,来到榻上轻揉地皇上揉肩。
待日头不再耀眼,皇上带着眉庄一行人去了御花园。时至初秋,花园中各色花卉妍丽怒放,争奇斗艳到了极点,恍若千姿百态的佳人为了今岁最后的暖意而释放所有的美丽,错过了今时就进入了漫漫的寒冬,再也没有了盛放的机会。
其实宫中的女人何尝不是和这些花儿一般呢?灿烂韶华的女子如果不能受到皇上的宠爱,来年会有更艳丽的花朵盛放,岁月再蹉跎下去,年华易逝更没有一展芳华的机会了。
眉庄何尝不是这御花园中一朵尽力抓住时光的花朵呢。
皇上携着眉庄的手缓步行走,采月偷偷抬眼望着前面的小主和皇上,小主亭亭玉立芳华绝代,皇上巍巍身躯容颜高贵,何尝不是一对璧人呢。
可惜,皇上有太多女人了。
一盆盆地绿菊围着御花园正中八角亭的汉白玉台阶层层叠叠摆放,亭子的周围种着五色的芍药,此时睁开的姹紫嫣红,更显得中间的绿菊如霭霭绿云、恍若天宫仙景。
菊瓣纤细弯曲,层层簇簇,弱质纤纤,轻风拂过,菊瓣随风轻舞,阵阵幽香袭来。就是这么纤弱的菊花自有一番傲气: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虽然现下还不是隆冬,但菊花在寒冬依然能傲立枝头。
眉庄最爱菊花的这种精神:高雅。
苏培盛命众太监给皇上和眉庄在荫凉处设了座位并奉上茶果,侍弄花草的小太监捧来两盆:绿朝云和绿牡丹,翠绿如玉,菊瓣纤纤,恍若绿云朵朵。菊花的气味更是清幽淡雅,让人心旷神怡。
眉庄瓷白的面颊浮上一层红晕,盈盈福身:“多谢皇上,臣妾很是高兴能见到这么名贵的品种。”
皇上伸手虚扶了眉庄一下,望着眉庄有些清减却更明丽可人的脸庞,眸中闪过一丝柔软,凝视着她道:“苏培盛,传旨下去,把今年花房新培育的绿朝云和绿牡丹都送到存菊堂去。”顿了顿,又道:“今晚就不翻牌子了,去存菊堂。”
眉庄忙绯红着面颊谢恩,苏培盛倒是很欣喜,急忙指挥宫人们将菊花送入存菊堂。
皇上事务繁忙,又略坐了坐就回养心殿批折子了。
彼时,华妃正带着颂芝周宁海乘着肩舆从太后的寿康宫浩浩荡荡返回翊坤宫,行到御花园附近正好见到一行几个太监各个抱着碗口大盛放的绿菊向后宫走去。
“今年的绿菊真是漂亮,往年也没这么多绿菊,开得也没有这么大。”颂芝走在肩舆旁,小心翼翼道。娘娘最近心情不好,皇上来翊坤宫的日子被莞贵人分去不少,新宠嘛,颂芝其实也能理解皇上,但娘娘十分不快。
终于,娘娘今日带着两支珍稀的千年老参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而且故意打扮得异常素净,一身月白色如意团纹宫装,漆黑云鬓只是簪了一直白玉嵌翡翠福字玉流苏步摇。话里话外都是皇上专宠,不能雨露均沾,宫中嫔妃们都快在望眼欲穿无心装饰。
太后何等样人?!宫中的积年老妇,何等嫔妃没有见过?当下就拔下头上沉甸甸金累丝镶红宝的凤钗给华妃簪上。
颂芝想给娘娘凑个趣,继续道:“皇上最疼爱小主,肯定是送去翊坤宫的。”
华妃从寿康宫出来后心情舒畅许多,看着天边斜阳如金,照在六宫金色的琉璃瓦上,仿佛琉璃瓦已成了流动的金色,耀眼夺目,就像她这宫中最高贵的宠妃一般,灿烂光辉。坐在高高的肩舆上,俯视着脚下的一切,刹那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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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雄心:皇上的宠爱、高高的凤位迟早都是她年世兰的。
她斜睨了颂芝一眼:“那让他们跟随着我们去翊坤宫,也让合宫人都看看。”
颂芝应声,叫了一个跪在最前的捧菊太监,直接了当地道:“跟在后面。”
那太监却不起身,低着头,只是支支吾吾,似有为难之处。
华妃心里无端起了几分疑影,居高临下厉声斥道:“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听到华妃说话吓的头越来越低,浑身战栗,挨着他的一个稍微胆子大些,轻声道:“皇上命送去存菊堂。”
华妃的脑海轰动一声,她从未在奴婢面前如此丢脸,险些栽倒。她立起入鬓的长眉,圆睁丹凤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颂芝。
此时的颂芝脸色苍白,眼眸中满是惧色,扑通跪在地上。
“打!”华妃的声音低沉短促,仿佛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渗出。颂芝毫不迟疑,举起巴掌狠狠地朝着自己扇了下去。
华妃端坐在翊坤宫正殿的楠木雕牡丹缠枝的锦榻上,殿内的宫女和太监都已退下,殿中越发显得静
谧。
翊坤宫中内外摆放的菊花昨天刚刚送来,各色都有,名贵和普通的品种也一一俱全,可此时一盆不剩,都被丢了出去。
华妃对颂芝愤怒之后是对眉庄的忌恨,况她对眉庄的嫉妒已是许久,上次眉庄落水只是病了一场,惹得皇上也冷落了她几日。
华妃独坐在榻上,对皇上也恼了起来。她莹白粉嫩的玉手套着纯金嵌红宝的护甲,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华妃这般胡乱地想着,颂芝已悄然步入。她屈膝行礼:“娘娘,都怪颂芝多嘴,娘娘别气恼了。”
华妃氤氲着朦胧水汽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愧疚。颂芝自幼伴她长大,入宫后忠心耿耿服侍她。再看她面颊高高肿起,显是自己下手不轻,她本是个圆脸的姑娘,虽生的小里小气但也算是个小家碧玉。但此刻,鼓起的脸颊将她的五官挤得更小了,让人又心疼又觉得滑稽。
第24章 华妃的挑拨
华妃对颂芝招手,颂芝掸掸肉粉色滚淡青色花边的宫女裙摆,在华妃座前站定。
“你受苦了,颂芝。”华妃声音有些低哑。
颂芝急忙道:“奴婢没什么的。小主,你妆都花了,奴婢给你打水重新梳洗下吧。”
华妃对她点点头。
颂芝吩咐小宫女去打水,她则给青玉孔雀芍药花卉的镂空香炉内重又加了足量的欢宜香,净过手后给眉庄端上了热乎的牛乳茶和蟹粉酥。
她始终微微低头忙碌着,殿内鸦雀无声,华妃的情绪逐渐好了起来。
“颂芝,你说皇上是不是不宠爱本宫了?”华妃也累了,斜斜地靠在杏黄色绣繁复花团的迎枕上,手持玉轮缓缓摩挲着眼角。
颂芝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带着哭音急急道:“怎么可能?满宫里皇上待娘娘最好,只是新人入宫不久,自是有新鲜感的。娘娘不需担心,娘娘有美貌,有家室,皇上不喜欢您喜欢谁呢?”
华妃臻首低垂,低婉的叹息如香炉内升起的袅袅轻烟,很快就消失在殿中但尚存甜腻的气息,她满是心酸无奈地道:“以前的侍妾、宠妃都是很好对付的,这一次的甄嬛和沈眉庄似有不同,本宫每次出手总是不能彻底解决,可是,本宫又不能做的太过,那样皇上也会不高兴的。”
“娘娘,让曹贵人为您参考下,她素日点子多些。”
华妃沉默片刻,心中恼怒与愤恨纠缠在一起,迫得她将手中的玉轮狠狠地拽在铺满光滑青玉的地上,幸好玉轮落在华妃脚下那浦大的绛紫色团花厚厚的绒毯上。
“曹琴默?!本宫保她生下温宜,可她心中只有女儿,为本宫做事总是拖拖拉拉,这几次都事倍功半。”
颂芝将玉轮拾起,从腰间抽出淡青色细纱的娟帕轻轻地擦拭着,柔声道:“娘娘,曹贵人再怎样也不敢不听您的,对付她办法还不容易。”
“是啊,如果本宫连一个曹琴默都不能掌控,那甄嬛沈眉庄还不踩到我的头上来。”
华妃刚刚颓废的神情消失的很快,她沉吟片刻,吩咐派人去叫曹贵人来翊坤宫,又在颂芝的服侍下洗脸匀面梳妆。
片刻功夫,她又是那个明艳、张扬的红妆丽人了。
第二日是合宫去景仁宫请安的日子。
华妃破天荒地来的很早,她靠在景仁宫正殿右侧第一把楠木雕各色花卉团枝椅上,看着三三两两成群的嫔妃们进到殿中,一个个地给她请安行礼。
皇帝的女人真是多啊,她不由得心内发出一声感慨!这些女人真是讨厌啊。
眉庄随着敬嫔走入景仁宫,二人见华妃端坐,赶紧请安行礼。
“惠贵人来的倒是挺早!昨晚服侍皇上还能来这么早,真是敬重皇后娘娘!”华妃睨着眼睛,拿腔作调冷嘲热讽地道。
“臣妾没有娘娘那样的恩宠,可以让皇上发话晚起。”眉庄朗然道,华妃乍听得意,这体现了皇帝对她格外的恩宠,可转念一想,这也是在讽刺她对中宫不敬,请安经常迟到。
她自鼻腔了哼了一声,丹凤眼的余光打量着眉庄,只见她一身藕色绣樱花缠枝如意云纹的宫中,乌黑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缠金玛瑙珍珠流苏步摇并几只小朵攅金线穿小粒珊瑚珠花。白皙而又大气的面庞上没有一丝娇羞,这与一般女子侍寝后不同。
华妃心头无端地不安起来。
殿内的夕阳中滴答地想着,众妃嫔们也都到了景仁宫,今日倒是很齐全。
宜修在宫女的簇拥下也在正中的金丝楠木雕刻飞龙伴凤牡丹佛手的凤椅上落座。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起身盈盈行礼,声音如娇莺婉转。
“免礼,赐座!”宜修端坐着,明黄色满绣牡丹的缂丝宫装衬托着她的威严,满妆高髻掩盖了她的无奈和失落。
这些女人真是年轻啊,一个赛一个的美貌。
“难得今日姐妹们倒是比往日齐全,可是也少了一个端妃,剪秋,一会你去延庆殿看看端妃身体可好些。”宜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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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仁慈,声音充满了和蔼。
剪秋应声着,欣常在和敬嫔又趁机捧了捧皇后的贤良淑德,宜修微微一笑。
“早和诸位说件事,宫中姐妹多了,事务也繁杂,本宫和皇上商量过了,让惠贵人主理一些琐碎的事情,其实惠贵人已帮本宫处理过一些琐事了,华妃,你协理六宫,忙不过来就让惠贵人去做。”
华妃撇嘴,翻了个白眼,声音带着轻蔑道:“惠贵人上次就因为看账本太晚,以致眼花缭乱落水,现在又忙着伺候皇上,有这个空闲吗?”
丽嫔轻轻的笑声响起。
这些话听在众人耳中,分明是嘲笑的,而在眉庄耳中,已是如阵风扬过,虽刺耳但也不会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
她缓缓起身,坦然地对着皇后谢恩,又双目澄清地看着华妃,声音沉稳而清冷:“后宫之中,若论恩宠哪个有华妃娘娘多,娘娘还不是协理六宫?嫔妾不才,不敢与娘娘相较,但一些琐事还是能处理的。”
皇后轻轻颔首,眸中含着赞许之色,示意她坐下。
华妃拨弄着耳朵上的长长金珠耳饰,那耳饰几欲垂肩,慵懒地道:“是啊,惠贵人若是忙不过
来,自是可以将皇上的恩宠让给好姐妹,就像莞贵人将皇上的恩宠分给惠贵人一般。只是,安答应也是莞贵人的姐妹,怎么不见莞贵人将恩宠分给安答应呢?”她轻轻地笑着。
坐在末尾的安陵容本来每日都像个透明人一般,无宠无声,今日听到华妃与眉庄甄嬛相斗牵连上她,她的心不禁颤抖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华妃嬉笑的声音再度响起:“哎呀,我都忘了,安答应上次被送出养心殿,怎么能承受姐妹们分出的恩宠呢?”
景仁宫正殿里响起了众妃嫔的娇笑声。
陵容苍白的脸颊瞬间如血一般地红,她地垂着头,死死地咬着下唇。
“好了,华妃你也是,位分高,也要留些口德,皇上的恩宠岂是能够想分给谁就分给谁!”宜修斥责道。
第25章 陵容的恨意
众人离开景仁宫时,已是日上中天时分,万里碧空,朵朵白云随着微风轻轻地荡在天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但有人欢快,有人郁闷,有人忌恨。
华妃在丽嫔和曹贵人的簇拥下袅袅娜娜地远去,敬嫔和欣贵人还有齐妃留在景仁宫赏花,而眉庄和甄嬛并后面跟着的陵容一行人缓缓走出景仁宫。
气氛有些尴尬,其实若只有眉庄和甄嬛还好些,陵容跟在后面就显得有些多余。
长街上偶有寥寥几个宫女或太监经过,见到她们一行人都躬身谨立在巍巍宫墙之下,不敢窥视宫中的小主娘娘们。
只是,小主娘娘们也分三六九等,眉庄一行就迎面遇到了绕路缓行的华妃,众人福身请安。华妃随意地摆了摆手,她们站定目送肩舆慢慢远去,只剩下塔塔的脚步声。
眉庄平静地伸出手,牵住了甄嬛。她目视前方的虚空,站定,神色平静道:“嬛儿,你会因为皇上同我生分吗?”
槿汐见状,摆手示意随行的宫人们都退后,只留下眉庄、甄嬛和陵容三人。
甄嬛莹白拂过浅浅桃色胭脂的脸,双眸是那么地真诚,她反握住眉庄的手,“姐姐,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为了皇上与姐姐生分。”
陵容立在她们的身侧,看着眼前两位既高贵又美丽的女子那样情深意重,不由得心头涌起楚楚的酸意,可惜,那和她无关。
她们从未将她看作真正的姐妹,景仁宫中受伤害最大的是她,无辜受到牵连羞辱的是她,可没有一个人安慰她,甚至她的屈辱都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别人。
那她在旁人的眼里算是什么呢?一个可有可无的临时姐妹,一个任她自生自灭的妃嫔,一个毫无家世可随意侮辱的女子?
她心头涌起无边的恨意,她暗暗发誓: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不再轻视我,总有一日我要成为皇上的宠妃。
但此刻,她只是轻轻地、无声无息地立在她们身后,连呼吸都是轻的,仿佛她不存在一样,只是她的苍白的面孔上增加了一点点明艳的桃色芳菲。
眉庄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平静的眼眸中起了淡淡的一层雾气,她总是担心这一世的嬛儿性情有变,是否与她的姐妹情谊也会有变,幸好,她最在意的还是不曾变化。
她握着甄嬛的手慢慢向前走去,带着三春般和暖的笑意,“嬛儿,多谢你让皇上来存菊堂看我。”
“姐姐,我还担心你生气呢,你是那么高傲的人!”甄嬛也满脸笑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眉庄小心翼翼地踩着高高地湖色绣竹菊的细锻花盆底,小心地绕过青石路面的不平之处,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既入宫,我们就会面对一个男人的恩宠,除了我们姐妹还有别人,若我们姐妹也生了嫌隙,那岂不是给她人一乘之机?”
甄嬛美丽而明亮的眼睛转过,看着眉庄道:“姐姐,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姐妹要在深宫互相扶持。”
她忽然想起陵容近在身后,她们也一直称姐道妹,也算是有些情意。她这劝皇上去眉姐姐那而没有劝去陵容那,这有些像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一样。
她轻嘘了一口气,转头,语气中带着一点歉意道:“陵容,皇后娘娘还未安排你再次侍寝,我提过你,皇上似乎没什么表示。”
陵容衔了一丝苦笑,转瞬温静乖巧道:“甄姐姐,我明白,姐姐不需多说。”
眉庄睇了她一眼,轻笑道:“妹妹若想再获盛宠,需想些旁的法子呢。妹妹擅长什么呢?听说妹妹的女红不错,可以给皇上做一件寝衣,皇上每每安睡看到寝衣都会想起妹妹呢。”
陵容面泛红晕,似是没有擅长又似是不欲提男女之事,甄嬛和眉庄见状也就不再提及她侍寝之事。
陵容跟在她们身后,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心头却涌起千思万绪,纠缠在一起,今日的遭遇她没齿难忘,但今日眉庄甄嬛的话她也会牢牢记住。
她心中一动,终是明白,在深宫若想体面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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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皇上的恩宠,若想受到皇上的宠爱,要有独特擅长之处。可即使受宠,只自己一人也是难以长久的,必是和她人联手或依靠她人。
陵容没想到,她的醍醐灌顶是在这漫漫宫道上,是在这受人欺辱之后。她暗暗发誓:她要得宠,她要高位,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她的良知。
眉庄也没想到,她此世那么无视安陵容,可她还是跟在她和甄嬛的身旁,而且还是因为她们陵容改变了自己的心意,也许不是她和甄嬛也会是旁人。陵容还是走上了上一世的道路,但路上肯定会有和原来不一样的风景。
眉庄回到存菊堂,采星捧来几个锦盒,说是皇上让小厦子送来的。眉庄打开一看,有碧玉桃花簪、珐琅金缠丝步摇、白玉嵌宝扁方、金珠耳坠、翡翠耳饰、珍珠流苏耳坠、插花珐琅瓶、白玉花瓶、玉器瓶罐里装着的各种香粉香膏、缂丝绸缎、织锦布料、薄纱细绸等等许多,还有一匣子银锭子。
采月含笑道:“皇上还是很疼小主的,看送来了这么多赏赐。”
眉庄嘴角噙着一缕清冷的笑意:“就你会说嘴,还不赶紧收拾起来。”她又转头问采星:“给小厦子赏银了吗?”
采星快人快语道:
“小主放心,给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呢,小厦子高兴得都找不到北了。”
眉庄和采月被逗得呵呵笑了起来。眉庄又吩咐采星取些荷包银两物事赏给存菊堂上上下下,尤其是掌事太监岑明、采月采星都是双份。大家都高兴不已。
“采月,苏公公对我多番照顾,你找个机会给他送些银票。”眉庄吩咐采月,苏培盛这块务必用心打点,但也不能太显眼。
眉庄又挑拣了一番,给敬嫔和甄嬛那也送了一些,犹豫了半日还是捡了点送到延禧宫陵容那了,毕竟明面上还是姐妹相称。
忙碌了一日,眉庄早早沐浴,倒在浅粉色锦被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可是,六宫里还有一扇窗子因为她而久久地亮着。
第26章 皇上的宠爱
自从皇上赏赐眉庄绿菊之后,多次留宿存菊堂。眉庄在每次侍寝之后,都会喝下温实初配置的避子汤。
皇上对眉庄的赏赐颇多,眉庄捡最贵重的送往景仁宫,最合心意的送给甄嬛,其他较好的嫔妃也都有份。一时之间,眉庄在宫中的风头隐隐地似乎要超过甄嬛。
是啊,眉庄既有女子的妩媚,又有妃嫔的识大体懂规矩,皇上在她这里享受的帝王的权势和男人的尊严,不似华妃那般有时无理的拈酸吃醋或者甄嬛那般的小儿女之态或是宜修那般的端庄持重。
一日,她前往碎玉轩,碎玉轩中一片宁静,庭院中的桂花树上花苞累累,微风拂过,树叶飒飒,花香袅袅,虽未开花但隐约已有丝丝缕缕的桂花香甜。
朱漆红窗上的碧纱滤过了红日的明艳,碎玉轩正殿外间光线朦胧,小宫女们静静站立,似有些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眉庄刚进碎玉轩时就对重宫人示意不需通报,她带着采月来到窗下,正要出声,寂静的殿内已想起缠绵的琴声,琴声忧虑、哀怨、带着无限的相思,是《湘妃怨》,那琴声哀婉孤清,屡屡相思无从寄托。
眉庄静静地站在窗下,心头瞬间涌起万千情思缠绕,那是她虚情假意婉转承恩于皇上,但每到独处之后心中却满是对那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爱而不得。
眉庄的双眸蓄满了泪水,她的身体一动未动,泪水缓缓滚过她精心修饰过的面庞。
她既为自己悲哀,也为嬛儿伤心。嬛儿热恋着皇上,视她为真爱,可皇上的爱需要普散六宫嫔妃,从她的琴声就能得知即便这样嬛儿还是痴心不改。即使上一世明了嬛儿从痴爱到最后的不爱,眉庄还是忍不住心疼嬛儿,她是个情感热烈的女子,而眉庄虽也爱过皇帝,最后也是对皇帝绝望进而对他再无一丝感情,但眉庄知道自己是个决绝的女子,说放下就就放下。但是嬛儿不同,她一定是一点伤一点伤累及到伤到极处才会彻底放弃。
她没有进去打扰甄嬛,转身走出了碎玉轩,临走时对宫人们吩咐不许告诉嬛儿她来过。
启祥宫东配殿的曹贵人望着榻上柔弱的女儿,眼里眉梢都是慈母之情。她的女儿温宜是她吃尽苦头才得到的,怀孕之时她就费尽心思为华妃出谋划策铲除各路宠妃才得以保全胎儿,更是答应若是皇子就由年妃抚养。
她生温宜时更是受尽了苦楚,胎位不正差点一尸两命,幸好经过两天三夜的疼痛挣扎她终于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孩。她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华妃不会要这个女儿,那这个女儿就可以留在她身边;不高兴的是不是个男儿,若是男儿她此生也算有指望了。
温宜已满一周岁,只是周岁生日宴席还未办,皇后的意思是温宜的生日是炎炎夏日,宫中女眷酷夏,待秋季凉爽些再办不迟。如今已是初秋,预计温宜的生日宴席也不远了。
曹贵人本想温宜生日之时,皇帝会看在女儿的份上或有赏赐或有提高位份,总之会对她们母女有利,她是日夜期盼。
哪知,最近华妃心情十分不快,因为宫中多了两位宠妃:莞贵人和惠贵人。她也多次为华妃出谋划策如眉庄落水、甄嬛被毒,都没有达到华妃满意的效果,故对她也多有不满,但是曹贵人也无可奈何,她不敢为其谋划毒辣的计谋,若东窗事发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华妃最终还是不能忍耐了,对她下了最后的通牒,若是还不能帮她分忧,那就将温宜送到翊坤宫抚养吧。
她哪里舍得啊!
此时,温宜正在酣睡,小小的脸蛋上泛着粉白,小嘴微张吐着奶泡泡,偶尔还有一丝涎水顺着嘴角流下。
“温宜呀,你看看你怎么一点姑娘的样子都没有呢?!”曹贵人眼里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素白的纤手捏着一方洁白的细棉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温宜的嘴角。
音袖轻轻地走到曹贵人身旁,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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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华妃那今天就要回话,你...”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曹贵人手指抵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她对着温宜的乳母李嬷嬷招了招手示意她守护温宜。
曹琴默来到寝殿,怔怔地坐在椅子上,音袖端过一盏绿茶,最近曹贵人上火,“小主,早做打算吧。”
曹琴默已经年近三十,她比华妃还要年长些,可是还是小小的贵人,如今也只有一个女儿,看情势她此生也只会仅有一个女儿了。
“音袖,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她声音哽咽,恍若那深秋被风吹过的虬曲枝桠,卷起荒凉凄苦随风摇曳。
“小主,华妃势大,您帮她也就是帮您自己。”音袖投了一个干净绵软的热帕子递给她,继续劝道:“公主还小,您得为她着想,华妃虽跋扈但也算是不随意苛待人。”音袖对华妃印象还是不错的,大方,护短。
曹琴默在华妃身边多年,也算是了解华妃的,素日里为华妃出谋划策虽说是为华妃争宠,但也有她的一份私心:水涨船高,背靠大树好乘凉,她亦明白凭自己一个无家世无美貌的女子在后宫是没有出路的。
今日,她百般委屈无非是为了温宜。华妃身旁跟随的嫔妃很多,像丽嫔就是个虽美丽但无脑的,华妃也不是足智多谋的,故对曹琴默多有仪仗,
所以曹琴默才会在宫中左右逢源,做坏事但能自己不出头,虽华妃与皇后多年对抗,她在皇后面前还能安之所素。华妃也总算是给她留有余地,此次要抱走温宜,那真是不给她留一丝余地了。
音袖见她还是沉默不语,想了想又道:“小主可以多为华妃筹谋计策,华妃一高兴眉庄就不抱走公主了。”
曹琴默知道这是音袖委婉的表达,也是她目前能做的唯一能留下温宜的方法。
“走,我们去翊坤宫!”曹琴默眸中闪过一缕精光,迅速的整理妆容,带着音袖离开了启祥宫。
第27章 皇上的夸赞
存菊堂的午后,小风轻拂,晴空万里,殿门半敞,殿内的帷幔已换成了牵牛紫绣栀子花的织锦,帷幔悠悠,眉庄跪在榻上为皇帝揉着肩膀。
“臣妾昨日去碎玉轩,嬛妹妹似乎有些郁郁寡欢,皇上多去看看妹妹吧。”眉庄的珐琅嵌宝护甲静静地躺在小几上,她柔声道。
皇上闭着双眸,面色平静,似是已睡着了,眉庄心内忐忑,以她的对皇上的了解,他不喜欢女人太聪明,更不喜欢女人琢磨他的心思。
眉庄继续地不轻不重的按着肩膀。
“听说你处理的宫务都很得体,皇后对你赞不绝口呢!怎么,现在又想对朕的事情也要指点?”他双目依旧,冷冷地道。
眉庄心里暗骂,皇上对嫔妃同对大臣们一样实施赏罚并行的原则,她在皇后那里受到赞赏,皇上这里就要时时被敲打。想归想,眉庄还是赶紧福身下拜,额头抵在双手上,声音里满是颤抖,急切地道:“皇上恕罪,臣妾不敢,只是嬛儿与臣妾感情深厚,情同姐妹,她帮过臣妾多次。”
皇上坐起,伸手将眉庄拉起,沉默片刻,继而微笑道:“眉儿不要多想,朕本是不愿嫔妃干涉朕,但毕竟你和嬛嬛情分不同。你能为了嬛嬛着想劝朕去碎玉轩,足见你的大度,很好,你很好!”说罢,还握着眉庄的手拍了拍。
眉庄含了恰到好处的笑意,有温婉,有惊吓,有委屈,轻柔地道:“皇上,您吓死我了。”
皇上哈哈大笑。
黄昏时分,采月进来告诉眉庄皇上今晚翻了甄嬛的牌子。
翌日,眉庄去碎玉轩看甄嬛,见她粉面含春、肤如凝脂,一身榴花红绣金丝梅缠枝的绫缎常服,一枚白玉刻福寿的扁方压着斜挽的云鬓,真是一幅慵懒美人的画面。她素白的纤手捻着一枚绣花针,正在为一件明黄色软绸衣上绣飞龙花样。
眉庄人未到话先至,举着帕子掩着嘴打趣道:“吆,嬛儿也做上针线活了,我记得你可是不太喜欢女红呢。”
甄嬛正在聚精会神的一针一线地绣着,她不擅长刺绣,但为皇上做件寝衣是她一直所想,她想让皇上能够夜夜穿在身上,好似自己时时刻刻与他一起。
“姐姐,你就会取笑我!?”甄嬛语气里满是娇羞,举起寝衣遮在自己脸上。众人都笑了。
眉庄坐在甄嬛对面的榻上,抬眼示意槿汐带着众人退出去,槿汐是宫中多年的老人,十分机敏伶俐。
甄嬛举起手中的寝衣,让眉庄看她绣的图案,话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傲娇:“姐姐,你看我为皇上绣的寝衣可好?我费了许久的功夫和心思呢,姐姐是知道我的,我女红不好、”
眉庄看了看,那是一副飞龙祥云的绣样,轻叹了声道:“嬛儿,你对皇上太用情了,皇上有那么多的妃嫔,它日若...”她没有继续,嬛儿那么聪明岂有不明白之理。
甄嬛轻轻转头,望着窗外许久,而后喃喃道:“姐姐,我不是不懂,可我也相信皇上待我不同。”
眉庄轻轻地伸手为她整理了下发髻上的白玉扁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嬛儿虽心性同上一世不同,但她对感情还是那么热烈,也罢,就由她来守护嬛儿吧。
“陵容没准也给皇上绣寝衣呢?”眉庄决定换一个话题,“上次我们从景仁宫出来,我说嫔妃们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
甄嬛不以为意,“她绣她的,我绣我的,同为女子,刺绣做衣服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眉庄心想嬛儿这是对陵容毫无防范之心呢,也是,陵容心机深沉,上一世连宜修都难以掌控她。这一世的嬛儿心计不似上一世那般缜密,现时肯定不能看穿陵容的本性。若不是自己占了重生的先机,也不会此时看透陵容的。
眉庄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嬛儿,宫中人心险恶。你上次在皇上面前为我争宠,没有帮她,更何况华妃在众目睽睽之下因此事取笑她,她焉有不放在心上之理?”
甄嬛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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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姐姐的情分岂是她可比的?”
眉庄无奈,只能叮嘱她日后在陵容面前说话要留心,不可无条件相信她人。甄嬛随口答应了。
长日漫漫,暑气渐散,宜修告诉眉庄,要为温宜举办生日宴席,此事由华妃和曹贵人打理,若有需要,眉庄协助一些即可。
“娘娘,公主的生日宴就宫中的这些姐妹们参加吗?”眉庄想起了一个人,上一世和甄嬛感情纠葛的人,果郡王。
这一世重生后还未见过他呢。
宜修一身金黄绣长春花麒麟的云锦宫装衬的她格外华贵,她端着雍容的笑容道:“不,按照宫规,皇子公主的生日宴要邀请皇亲命妇们参加。温宜的生日是六月,正是最热的时节。她又身体孱弱,皇上心疼宫中,特意命在凉快的时候举办生日宴。”
宜修又笑吟吟地道:“听闻你劝皇上常去碎玉轩走动,真真是姐妹情深,莞贵人有你这个姐姐真是幸福。”
眉庄心猛地一颤,难道宜修会让她来规劝皇上多来景仁宫,应该不会,宜修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她只能带着一丝尴尬笑道:“娘娘谬赞,莞贵人当日曾帮过臣妾,臣妾不过是报答而已。”
宜修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得体的笑意,“你大方
得体,又不拈酸吃醋,很好!回头本宫跟皇上说说给你提一下位份。”
眉庄赶紧福身谢恩,。她在皇上和皇后跟前都算是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这正是目前她想要的结果。
皇后摆摆手让她起来,而后又带着无限悲伤的语气喃喃道“在宫中有姐妹真好!”
眉庄腹诽,你的姐姐可被你害死了。
眉庄回到存菊堂后,就让采星留心曹贵人和华妃处的宫人打探存菊堂和碎玉轩的消息,又让采月亲自去碎玉轩告知甄嬛要谨慎,华妃和曹贵人会借着温宜的生日宴会出些幺蛾子。
毕竟,她和嬛儿这两个宠妃可是华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第28章 温宜生日
曹贵人盼望许久的温宜周岁生日宴会终于在今日举行了。宴会在午后开始,嫔妃们、皇亲命妇们、太后、皇子、公主均出席。
皇帝皇后并太后端坐于正中明黄色绣飞龙舞凤的漳缎缝制的全覆盖椅套的金丝楠木椅上,面前的大案上摆着各色时令水果、茶点。
偌大的宫殿满铺了猩红图案花图案的厚厚地毯,四周摆放了时令的鲜花:月季、绣球花、紫茉莉等等,端的是一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皇帝皇后的对面是两排摆放的满满的案几,上面也摆满了果茶点心。一侧是皇亲命妇们的座位,一侧是后宫嫔妃的座位。
皇上年过四十,但子嗣稀薄,故对是公主的一岁幼年颇为珍视,曹贵人位份不高,但作为公主生母,破天荒地坐在了嫔妃的第一位。
曹贵人素日打扮很是寻常,再衬托着那张寡淡有略显年纪的脸,整个人显得十分平庸。今日却是打扮得却十分亮眼,一身银朱色满绣石榴绣球花滚缠枝花边的宫装、高高的发髻上簪着一枚金累丝红宝步摇,淡扫蛾眉,眼角眉梢具是笑意。她怀中抱着一个身穿大红软缎衣裤粉嫩可爱的小娃,圆圆的脸蛋上嵌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懵懂地轱辘轱辘四处张望。
皇帝皇后太后在众人的请安声中落座后,皇后以雍容华贵的姿态,噙着得体端庄含蓄的笑意宣布宴会开始。
曹贵人抱着温宜上前给皇上皇后和太后请安,三人均赏了周岁礼。皇上是一副白玉项圈,皇后是一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太后送的是一块巴掌大的通透幽深的翡翠。曹贵人喜出望外,忙替温宜谢恩。
皇上兴起,抱起小女儿稀罕半天,只是小小的人儿似乎对眼前这个满脸威仪的男人有些胆怯,再加上皇上的龙袍满身的金银线刺绣,隔得她柔嫩的肌肤有些生疼。很快,撇了撇嘴就要啼哭,曹贵人急忙接过安抚。
“皇上,曹贵人这个生母真是疼爱温宜。”皇后嘴角含笑,眸中稍纵即逝地闪过一丝羡慕和酸楚。皇后素来不喜曹贵人,但今日见小娃可爱,也忍不住夸了曹贵人一句。
皇上眼中有着孺慕之情,尽管对孩子生母没有感情,但他还是疼爱孩子的,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曹贵人,十分欣慰道:“为母自当如此,曹贵人孕育子嗣有功,赏赐玉如意一对。”
曹贵人的欣喜自不必说。
眉庄的座位在敬嫔和甄嬛之间,她们已经将自己的礼物奉上,此时也懒得见皇帝皇后太后演绎一家和睦的戏码,三人轻松地聊天、吃茶。
眉庄心中有事,时时留意殿内的情况。她见皇帝夸赞曹贵人时,太后似有些不自在。她忽然想起太后与皇上母子有些不合,自幼皇上未在太后这个生母身边养育,且太后又格外疼爱幼子,才导致她们母子感情浅薄。后来,太后与皇上母子二人为了隆科多更是生了很大嫌隙。
眉庄心头各种思绪反转,她重生以来既然想攀上那后宫的尊位,铲除年家的势力,那沈家就成了出头鸟,皇帝不会再允许出现不受控制的权臣,必然是要各方势力均衡。皇帝忌恨隆科多,若是联合太后保全隆科多,那样也可保全沈家。
眉庄也想报答太后上一世对她的庇护,那这一世就为太后保下隆科多的性命吧。
她看此时的太后比她记忆中的要年轻一些,太后一生藤黄花开富贵团蝠纹的宫中,掺杂着银丝的发髻上插着纯金九凤步摇,淡扫脂粉,面容慈蔼。
她犹记得太后赐死隆科多后缠绵病榻月余,脸色苍白双目深陷,睡梦中常常呓语。但皇上却未去探望,何等凉薄的母子之情啊。
太后端起眼前的梅子酒微微抿了一口,道声好苦。皇后乍一听得,有些诧异,梅子酒是又酸又甜,怎么会苦呢?忽然,心头一惊,说错话了。
皇后忙起身举杯敬太后,恭谨有礼道:“皇额娘昨日还送百合莲子汤去养心殿,皇额娘辛苦了,儿媳敬您。”
皇帝问得也附和着举起酒杯,太后微笑。
宴会之上,歌舞丝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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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此起彼伏。眉庄见曹贵人将温仪交给乳母带走,起身向皇帝行礼。
“皇上,今日是家宴,众位姐妹们都是多才多艺,臣妾想着将各项才艺写在纸条上,放入盒中,我来抽签请各位姐妹们献艺。”
皇上呵呵一笑,道:“今日你是寿星的生身之母,你说了算。”
曹贵人高高兴兴地准备去了。
眉庄想起了前世的甄嬛的惊鸿舞艳惊四座,但也让陵容的歌喉得以展现,助了甄嬛一臂之力,今生她要全方位阻止陵容借助姐妹情争宠、陷害。
曹贵人命音袖捧着一个锦盒,她从中抽出了第一个纸条,那上面写了皇后要献的才艺。
皇后是后宫之主,当然是要首当其冲第一位,自然那纸上写的是:书法。
皇后喜静,颇爱书法。宫人们抬上笔墨之言,皇后取下护甲,款款走到书案之前,去过紫毫笔,在徽砚里浓浓地沾取墨汁,执笔稍加思索,刷刷刷,雪白的宣纸上一个龙飞凤舞的寿字跃然纸上。
众人齐声喝彩,皇帝也含笑夸赞几句:“皇后的字写得越发好了。”
华妃的丹凤眼翻腾了几下,而后又撇了撇嘴,曹贵人脸色微微起了一层羞红。
“皇上,宫中新来的姐妹们还未曾为大家表演过。皇上最疼爱莞贵人,接下来臣妾要抽出莞贵人要献的才艺,皇上可答应?。”曹贵人十指纤纤,夹着一个纸条,笑嗔着对皇上道。
“好!”
曹贵人微微一笑,翻开手中的纸条,清脆的声音响起:“舞一曲惊鸿。”
殿内一片哗然之声,众人皆知惊鸿舞乃是唐朝玄宗的梅妃所做,曲调高雅、舞姿翩然。舞者做此舞都难以有惊人之处,更何况一个深宫后妃?!
皇上的脸色也微微冷沉,眼底闪过一抹怒意,甄嬛是他的宠妃,若在皇亲们面前出丑,岂不是丢她这个皇帝的脸。但皇上金口玉言,如何能反悔?他对曹贵人刚刚的那一点子好感瞬间消磨殆尽了。
第29章 琴笛合奏
曹贵人见皇上脸色不郁,心中也是有些惶恐,但是她答应了华妃要让甄嬛在生日宴会上出丑,夺了皇上的宠爱,那她就得硬着头皮坐下去,若不做,温宜就不能留在她身边抚养了。
曹贵人也是有自己的谋算的,她知道皇后与华妃分庭抗礼,她素日也是毫不掩饰自己是华妃的人,皇后不喜她,若她不听华妃之言华妃也不喜欢她。
今日,她宁可守着华妃的不满和鄙夷也要先奉承皇后,就是担心皇后偏帮甄嬛。
果然,皇后见皇上不快,还是开口了,“莞贵人年纪轻轻,不一定能跳出惊鸿舞的韵味吧,要不换一个简单一些的吧?”
曹贵人自然不愿意,但也不敢对皇后直接拒绝,她嚅嗫着,不知说什么好。
“皇兄喜爱的女人不会连舞蹈都不会跳吧?”一声大大咧咧、语调中有着嘲讽的声音响彻殿内。
“让莞贵人跳吧。”皇上冷冷道,语气中带着不耐,他不屑与那个玩世不恭的敦亲王多说。
众人说了许多,见正主甄嬛未有一言半句,有人就望向甄嬛的座位方向。眉庄见有人看过,起身行礼道:“皇上,莞贵人刚刚出去更衣,未曾得知跳舞的事情。”
“不会是被吓得尿遁了吧?”那个声音更加无礼且粗俗。敦亲王福晋推了推他,皱眉道:“皇上面前,胡说什么?!”敦亲王不再言语,皇上也未加理会。
看来,皇帝兄弟也是不睦啊。
眉庄忙莞尔一笑,走到皇上面前,“皇上,莞贵人定不会失礼于御前。您看这样行不行:派人去请莞贵人回来,现下就由臣妾为众位弹奏一曲吧,皇上是知道我的琴艺的,也不至于太贻笑大方。”
皇后眸中一动,旋即说道:“皇上将长相思赏给惠贵人,那惠贵人的琴技必是不错了。”她又转头对太后道:“皇额娘,臣妾已经多年没听过长相思的琴声了,让惠贵人用长相思弹奏吧。”
太后温和一笑,轻叹一口气道:“哀家也多年未闻长相思的琴声了,看来今日有缘再闻一曲了。咦,老十七还没到?”
太后朝皇亲那面的一个案几看了看,摇了摇头和蔼道:“这老十七,又去哪里游玩了?”
皇后忙道:“十七弟向来自由惯了,想来一会就会到的。”
太后不再言语,端起茶盏轻轻啜着。
宫人们抬出琴桌和琴凳,采月从织锦的琴袋中取出长相思。眉庄取下手上的护甲递给采月,盈盈地坐到琴凳上。
此时,殿内寂静无声,刚刚众人或好奇或幸灾乐祸都等着看甄嬛的笑话,哪知甄嬛去更衣没在当场,正不知能不能如愿。哪知,沈眉庄自告奋勇为皇上解围,更妙的是甄嬛的惊鸿舞还是没能逃脱,众人的兴致更高了。
眉庄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长相思发出悠远空灵之声,真不愧是先帝为宠妃寻来的名琴。
眉庄挺直腰背,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澄净心神,十指翻动,琴声从她手底缓缓流出。琴声悠扬、高远、激昂,众人恍若置身于高山林海、空山鸟语之中,此间云淡风轻、绿流郁盘、湖光山色,似与挚友携其中,令人心旷神怡。众人都深深地沉浸在琴声之中,皇上看着眉庄的眼神慢慢地流露出了深情和倾慕。
琴声渐渐远去,复又凄婉哀怨,那是与爱分离,与友扬镳,与亲生离、壮志不能酬,那是肝肠寸断、默默苦思。
琴声余音袅袅,复又风摆荷花、一轮明月、微风拂过。眉庄刚刚经历了琴声的肝肠寸断,现在弹起岁月静好、白雪阳光有丝丝的哀婉在内,正觉得力不从心之时,一曲悠长的笛音想起,那笛声是如此轻扬,恍若微风拂过叶片,又仿佛涓涓细流荡过心间。眉庄的琴声瞬时被带出了那阴郁的谷底。
眉庄缓缓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逆光之中,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手执玉笛横在唇边,缓步踏入,边走边吹,琴笛合奏,余音远去。
“臣弟允礼见过皇兄,见过皇额娘,见过皇嫂。”
是果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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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是他。眉庄在弹琴前一刻还特意向对面望去,见果郡王席位一直空着,心中还在默念,难道这一世果郡王也会与上一世不同?没想到他还是出现了,只是此生是为协助琴声才奏起笛音,而不是为了给甄嬛的惊鸿舞伴奏才奏起笛音。
不知甄嬛此生与果郡王是否还有缘份?
皇上满面笑容,摆了摆手道:“免礼,你一向是散漫惯了的,此刻才到,一会定要罚酒。”
“臣弟是为给侄女寻周岁礼物才到的。”果郡王一本正经又眼中藏着跳脱的笑意,一挥手,长随阿晋捧过大大的锦盒奉上礼物,曹贵人赶忙笑着接过。
“皇兄,刚才的琴技不俗啊。”
皇上抬起手里的碧玉珠串,指着眉庄的方向道:“惠贵人的琴艺可堪宫中一绝。”
果郡王对着眉庄躬身行礼,眉庄福身还礼。
曹贵人略扫了扫眉庄和果郡王,笑着道:“惠贵人琴技卓绝,果郡王笛声造诣深厚,更难得的是长相思长相守能够琴笛合奏,更上一层楼。”
众人刚刚饱了一次耳福,此刻还沉浸在那美妙的音乐中,眉庄倒是心咯噔一声,曹琴默素来阴险,她不会栽赃在自己头上吧。
幸好,皇
上皇后太后都面色如常,眉庄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太后招招手,果郡王去了太后近前。
眉庄回到座位上,见甄嬛还未归来,忙问身边的浣碧,浣碧说流珠陪着小主去换舞衣了。
眉庄暗叹,有些事还是躲不过的,嬛儿还是要舞的,幸好她知道嬛儿会艳惊四座。
她略扫了扫左右,见安陵容规规矩矩、孤孤单单地坐在位子上,陵容见眉庄看她,忙嘴角牵动浮起了一枚小心翼翼的微笑,眉庄还以微笑。
眉庄见甄嬛还未进来,又朝浣碧扫了一眼,她登时明白了。
她明白浣碧是何时爱慕果郡王了,因为此时的浣碧正痴痴地望着果郡王,连眉庄看她都毫无感觉。
第30章 惊鸿舞
上一世,浣碧终是嫁给了果郡王,但是至死也没有得到果郡王的心。眉庄想想,浣碧其实很可悲的,其实她有别的选择,但她执意选择那条令她心碎的路却无怨无悔。眉庄不知道是该可怜她为爱而飞蛾扑火还是该羡慕她为爱而飞蛾扑火。
眉庄自认是个冷静决绝之人,她只要发现她爱的人不是最初的样子,那她就坚决放手。今生更是,眉庄决意此生不再踏入爱河,只追逐权柄。
甄嬛终于在众人千呼万唤中上场了,她一袭桃红掐腰长袖宽摆舞衣,如墨的齐腰长发披下,只在头顶简单地用一个缠金丝嵌攒珠桃花钿子式样的拢子固定着满头青丝。
她盈盈上前,走到皇上面前福身行礼。
皇上眸中含着一丝情意,安慰她道:“你随便一舞即可。”
甄嬛含着一缕清浅的微笑:“臣妾遵命。”
皇后有着些许担心道:“皇上,昔年姐姐一曲惊鸿舞舞动天下,莞贵人年纪尚轻,若是舞的好不免是东施效颦,舞的不好更丢了皇家颜面。依臣妾之意,请十七弟和惠贵人为她伴奏,可稍稍增色一些。”
皇后不愿见到甄嬛在华妃的打压下一蹶不振,虽然眉庄刚才已经靠着琴艺在皇帝面前出了风头,但合宫已知眉庄琴艺不俗。若甄嬛倒下,单靠眉庄,皇后认为还是扳不倒华妃。
皇上拍了拍皇后的手臂,脸色愉悦道:“就依皇后之意,惠贵人果郡王给莞贵人伴奏。”
皇后端和一笑,华妃恼怒地瞪了一眼皇后。
甄嬛长袖逶迤,莹莹孑立,形舒意广,琴笛响起,她轻移莲步,长袖抛向高空。琴笛悠扬,长袖轻云般飞扬,娇躯悠悠旋转、袅娜腰肢如拂柳摆动。琴笛高亢,桃红长袖舒广漫天、时而风一般旋转时而俯身时而仰望,腰间金玲发出清脆的钉钉之声,像一只临凡的仙子欲乘风归去。
众人都看呆了,甄嬛此舞堪比纯元皇后当年的万千风姿。
皇上惊喜万分。
皇后面上带着那一惯的端和的笑,心里却也惊讶,继而暗自沉吟:看来这莞贵人也不似平日那边只是想着情情爱爱之事,也是个有心计的,从未透露过她舞艺精湛,这也是个难对付的主。
曹贵人却懊悔不已,早知甄嬛如此,就不让她跳舞了,这实在是在皇帝面前大大出了个风头,皇上岂不是更加宠爱她。这不是坏了华妃的好事吗?这样温宜还能养在启祥宫吗?
曹贵人不禁偷偷地瞄了一眼华妃,只见她面目怒色,吓得她赶紧收回目光。
琴笛渐渐舒缓,甄嬛轻步曼舞,妙态绝伦,宽大的桃红长袖慢慢移动,一张桃花粉面缓缓出现在皇上面前,对他盈盈拜倒。
琴笛余音袅袅,终归于无声。
皇上大喜过望,自龙椅上站起,亲手将甄嬛扶起,携着手一同归座。
“婉卿,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皇上凝视甄嬛良久,眸中涌起深深的情意,满面含笑对甄嬛道。
甄嬛满脸绯红,娇羞不已,皇上哈哈大笑。
“赏!赏莞贵人金缕衣一件。赏惠贵人玉如意两柄。赏果郡王金雕花酿一坛。”
三人起身谢恩。
大殿内有丝竹响起,众伶人舞姬轻歌曼舞起来。
甄嬛陪坐在皇上身边说笑,皇后见状也就扶着太后先行离席,华妃被气得也怒冲冲地走了,曹贵人紧追了几步去赔罪,但被华妃怒喝打断,也只能怏怏地返回,今日是她女儿的生日,由她打理宴席事宜,她还不能走。
曹贵人望着大殿内旋转跳跃的舞姬,舞姬们穿着各色服装,眼前具是一片五彩的海洋,她都要眼花缭乱了。听着浸入耳中的丝竹管弦之声,她的脑袋都要炸了。
她这次的谋算更是失败的彻底,华妃不会饶了她。要说前两回的谋划,一次眉庄落水一次下毒甄嬛,虽说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但也算伤敌了。这次可好,完全是忙里忙外,最后落个为她人做嫁衣。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曹贵人恨不得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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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两个耳光。
可她,只能陪着笑应酬着嫔妃们的贺喜或嘲讽,还要回敬那些送生日贺礼的皇亲命妇们,尽管大家都在府中偷偷笑她,但她也只能笑着笑着,笑得脸颊都算了。
她又看了看四周,皇上,皇上还在握着甄嬛的手情意绵绵地说笑着。果郡王和一众兄弟王爷们推杯换盏说笑着。惠贵人和敬嫔两人也在窃窃私语着。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在那默默地听着、看着。
曹贵人懊恼的心头突然涌上了丝丝缕缕的寒意,这次宴会也不是全然的为她人做嫁衣呀,她也是有收获的。
宴席终于在月上中天时结束了
众人恭送皇上离开,皇上携甄嬛去了碎玉轩。
嫔妃们也一一散去,眉庄和敬嫔、陵容一一道别,带着采月踏着月色回宫。眉庄负责协理宫中琐事,虽说此次宴席由曹贵人打理,但她也实在疲惫。走在这清冷的月色中,她只觉得,这满目的繁华不过都是作戏罢了,万事都是空,慢慢习惯就好了。
启祥宫的寝殿里,曹贵人让乳母将温宜放在她的床榻上,乳母睡在寝殿里的另外的小榻上。
她痴痴地看着女儿,小小的孩儿睡得那么香甜,脸蛋红扑扑的
,小肚子起起伏伏着。曹贵人凝视许久,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
“小主,去沐浴更衣吧,今日累了一天了,时后不早了,明早还要去皇后那里请安,”音袖低声细语,她怕吵醒了温宜,小主视公主如同眼珠子一般,前两天乳母给温仪换尿布稍稍晚了一点,小主大发脾气,将那个乳母撵了出去。
启祥宫的宫人们私下都议论,小主抠搜但也对和气,但是对温宜的身边照顾之人却十分大方,但要求也十分严厉,稍有不妥绝不容情。
曹贵人在采月的陪同下去净房沐浴了,她脱下了为今日特意制作的宫装让采月小心收好,这么好的衣服她很少,等好好保存打理,待重要的日子才能上身。
“采月,你派人给我打听件事。”
第31章 皇后的筹谋
第二日,合宫觐见皇后请安的日子。
宜修端坐凤椅,一身藤纹团花并牡丹的妆花缎宫装,如云的发髻上插着金累丝红宝石步摇和凤蝶镏金宝簪,双耳上是累丝珠钗,扣盘上挂着双凤展翅玉佩,气色温润,看来是心情极佳。
而华妃却是双唇微抿,丹凤眼更加上挑,眼底蜿蜒伸出几缕红血丝,应该是昨天被气到了,夜里没有休息好。
皇后笑眯眯地开了口:“昨日温宜的生日宴会,曹贵人安排的很好,既涨了皇家的体面,又让皇上见识了嫔妃们的才艺。希望诸位妹妹多像莞贵人和惠贵人那样勤修技艺,为皇上多多分忧。”
华妃轻哼了一声,皇后也不甚在意,继续道:“本宫早就和众姐妹说过,对,是上次皇上赏惠贵人长相思时说过,众姐妹要精于技艺,如琴、棋、书、画,还有女红等,都能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也能让皇上在烦劳的国事中稍作休息。”
众人起身行礼附和。
请安结束后,华妃扭身就走,她那身猩红锦霞织锦的宫装猎猎生风,丽嫔急忙紧跟,曹贵人却走的不紧不慢,躬身对皇后行礼后退出,眉庄对她倒很佩服,紧急关头倒也能沉得住气。
皇后将眉庄和甄嬛留下说话,“惠贵人打理宫中诸事倒也妥帖,现下天气暑热已过,冬日也不远了。每年冬季宫中花费银两颇多,需增加炭火、冬装、吃食的开销,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眉庄微微颔首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皇后娘娘为六宫之主,既要让众姐妹过的体面舒适,又要照着有数的银钱开销,实在是很费心神。”
皇后对眉庄的适时恭维很是受用,她解下凤凰金丝绣手帕摁了摁眼角,“今年这不有你帮衬,本宫想为节省开支,有些点心就不在御厨房做了,把原料分发给各宫,她们想吃就在自己的小厨房做,这样可以减少浪费,也可以减少一笔炭火费。”
眉庄起身为皇后续了茶盏里的茶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十分诚恳道:“娘娘的想法极好。”
“本宫想让你负责这件事情。”皇后见眉庄赞同此事。
眉庄一怔,赶忙退却,语气中含着惶恐道:“臣妾入宫不久,只是帮着处理一些杂事,再者华妃娘娘协理六宫,如果臣妾负责,恐怕...”她顿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皇后了然一笑,却不甚在意道:“你不用担心,本宫和皇上都看好你,你处事很有分寸,像温宜的周岁宴会上就维护了皇上的颜面。你只管去做,有事和本宫讲。”
眉庄无法,只能装作小女儿态,微微点头。
皇后笑了笑,又转头对甄嬛说:“莞贵人侍奉皇上很好,要不你与惠贵人一起打理?”
甄嬛的眉眼含着娇羞之态又有几分小女儿的慧黠跳脱,她清声道:“皇后娘娘抬举了,臣妾只会吃喝玩乐,对家中中馈之事一窃不通,更加不敢插手这六宫里众姐妹之事。娘娘和姐姐劳累,臣妾却只想享受。”
皇后莞尔一笑,众宫女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景仁宫内气氛欢快。
眉庄和甄嬛携着宫人们向皇后告辞,鱼贯而出。
剪秋扶着皇后进了内室,皇后换上绛色印花素软缎的常服,卸下步摇,斜倚在锦榻的大迎枕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绘春为皇后端上一荷花盏的莲子百合羹,恭敬道:“娘娘用一盏,去去疲乏。”
皇后接过,轻轻地啜饮着。
“娘娘何苦和惠贵人她们说如此多的话?又放权给她们?她们刚入宫就已得皇上宠爱,万一日后是今日的华妃呢?”剪秋轻揉着宜修的肩膀。
宜修将茶盏放到小几上,微合双眸,轻轻敲着手指,“你不懂,华妃宫中嚣张多年,嫔妃中她独大多年,本宫身为皇后,不屑于与她直接争斗。可她这样总是要解决的,那就培养有用的力量去对付她。”
剪秋思索片刻,觉得有理,但又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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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万一她二人扳倒华妃,日后却又像华妃那样,娘娘岂不是又如今日这般?那何时才是头啊?”
宜修哑然失笑,她不禁轻轻拍了剪秋的鬓发道:“你以为人人都能成为华妃吗?华妃最大的依靠是年家,沈家和甄家如何能与年家相比。”
剪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又带着敬佩的神情道:“娘娘见识深远,如比如何能比?娘娘还笑奴婢。”
宜修浅笑未语,良久又喃喃道:“可她最大的短处也是年家。”
“什么?”剪秋没有听清。
“没什么。”皇后坐起,目光柔和地看着剪秋,她是自幼同她一起长大,在宫中已陪伴她多年了。
“剪秋,你年纪也不小了,多年前让你出宫你不愿意,现在还想出宫吗?”她柔声问道。
剪秋跪在榻旁,满眼具是真诚和恳切,“娘娘,奴婢早就决定要陪一直陪着娘娘您。”
宜修握住她的手,这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难见亲人,她曾经在宫中有过同袍姐姐和亲生骨肉,但逝去了。现在宫里也有骨肉亲人,但也唯有利益而已。
宜修不由得想起昨日宴席上她似乎惹太后不快了,虽说她不是故意的,但事后想想还是很痛快的。
因为太后也给她带来过痛
苦,而且是痛彻心扉。但她也不敢太违拗太后,毕竟她是长辈。
“剪秋,准备点东西,午后去寿康宫。”
这些年,剪秋在宫中见识了许多皇家的冷酷。皇上与太后母子不合,皇后与太后姑侄不亲近有隔阂,但却也保留着体面,大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剪秋亦明白虽然不睦,但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若皇上太后有疾,对方又是焦虑心疼。若皇上太宠爱妃嫔冷落皇后,太后也会规劝皇上;若太后与皇上母子生了嫌隙,皇后也会努力调和。
剪秋有时候都糊涂,真是弄不明白啊。
第32章 太后教导
秋季的寿康宫午后,太监宫女们都在静悄悄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太后要午睡,不可喧哗。
太后为人和善但也偶有严厉,但太后身边的竹息却是个和蔼的,小宫人们若是受了太后的责罚,去求竹息一般都能减免。
此时太后午睡刚刚醒来,竹息在旁给太后拢发。竹息的手十分灵活,片刻之后就给太后梳了一个矮髻,在首饰盒里捡了枚镶宝玉寿星赤金錾插上,并将雕花和田玉佩挂在太后的胸前,拿来太后最喜欢的迦南香木祥金手镯推进太后的手腕。
太后将近半百的脸庞依然白皙,但也眼角眉梢唇边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她眉眼平和,头发已经有了银丝。她任由竹息为她梳妆佩戴各种首饰,只是有些意致阑珊,“你这么打扮哀家干嘛?有没人来。”
竹息与太后年纪相仿,身材微胖,头发紧紧地拢在脑后梳成平髻的样子,只是用一枚白玉雕云纹的素净扁方压着。她的眼周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却闪着精明的光,令人对她印象深刻。
她柔声安慰:“皇上和皇后不是经常来太后这请安吗?还有几位先帝的儿子也常来寿康宫,若不是担心他们打扰太后休息,我都怕寿康宫太热闹了呢。”
“你啊,就会哄人。”太后无奈地笑笑,而后语气里带着心酸道:“你以为他们真心实意来这寿康宫呀,还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太后若这样说,下次奴婢告诉果郡王不让他来了。”竹息故意道。
“你敢!”太后立即道,面上带着一丝急恼,她明知竹息是笑谈却又不禁着急。
竹息呵呵一笑,而后又有些感慨:“太后这些年越发喜欢果郡王了。”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缓了缓,心中虽有一丝不甘和忌恨但有瞬间涌起满腔的温暖,她慈爱地道:“那孩子实在是懂事孝顺,让人不禁喜爱。虽说他生母,但到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甘愿出宫再也不回来,我也老了。”
竹息上前轻轻揽住太后的臂膀,语气中带着哽咽,心疼道:“太后,别想太多,您现在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何况皇帝孝顺、儿孙满堂。”
太后沉默良久,心中酸楚,缓缓道:“是啊,儿孙满堂,可是想见的却见不到。”
“太后!?”竹息疾呼,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太后扯动着嘴角,苦笑道:“好了,看把你吓的,哀家不说了。”
竹息悄悄地点起了檀香,插在蟠龙金丝香炉里。
皇后在太后吃了下午茶之后带着剪秋来到寿康宫,竹息一见赶紧将皇后引入内殿,心中却想皇后果然是个老成的人,昨天她就想到今天皇后肯定会来寿康宫。
皇帝和皇后每三天来请一次安,平日若有事也会多来两次,但一般无事也不来,因为太后不愿他们日日秉着规矩来,也没有多少诚心,大家都累。
“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后深深福身行礼,剪秋也在后面跟随。
“行了,坐下吧。”太后淡淡道:“今日怎么来寿康宫了?”
宜修满脸含笑、恭敬道:“昨日见皇额娘身体似乎不太妥帖,今日让剪秋去太医院给皇额娘找了些滋补的药材送过来。”
剪秋双手将大大的锦盒奉上,太后却眼神也不肯给一个,缓缓道:“年纪大了,天天七病八灾的,还不是老样子。”
皇后心里暗自气苦,这还不是说她这个儿媳不孝,婆母身体早就生病,今日才送药来。但也只能继续陪着笑脸,讨好道:“这是今年的新药,才送到太医院,据院判张大人说药效很好。”
竹息见此,忙上前圆场,接过剪秋手里的锦盒,笑着夸赞道:“还是皇后娘娘心细,老奴早就想着请张太医过来给太后看看,可这一天天这事那事,给耽误了。”
皇后赶紧对竹息颔首,“姑姑照顾太后的身体起居,辛苦了。”
太后瞪了一眼竹息,竹息低下头带着众人退下去了。
太后见殿内无人,面色严肃,话里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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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冷意道:“你这个皇后天天在做些什么?皇帝子嗣稀薄,新入宫的妃嫔至今无人有孕,这是皇后的失职。嫔妃落水、宴会上被设计跳惊鸿舞,你是怎么驾驭嫔妃的?”
宜修赶紧起身,撩起裙摆跪在地上,低声道:“皇额娘息怒,皇上国事繁忙很少踏足后宫,来了后宫也是去那几个嫔妃那。华妃跋扈,见新人受宠,多有设计,臣妾也不能...”她停下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太后注视片刻,缓缓道:“哀家也知道你的难处,华妃有皇上护着,有年家撑着。可办法有许多,你也颇有手段,怎会如此不济事?”
皇后见太后松口,说到办法才敢道:“臣妾已经提携惠贵人处理一些宫中的琐事,又有意让她单独负责一些宫务,她很聪明,也是皇上喜欢的,且和莞贵人交情颇深。”
“惠贵人?那个弹琴的?”太后有了一些兴致。
“是,就是她前段时间落水的。”
“她母家是?”
“济州都督沈自山,三品大员,家世也不低。”
太后低头沉吟良久,抬手让宜修起来。
“你多留心甄氏,你也知道...”太后顿了顿,继续道:“好好关照她,不要让她
陷入华妃的圈套中,皇帝对她毕竟有些不同。”
“是,皇额娘,臣妾提携惠贵人也有这层意思。”皇后恭敬道,她们都懂为何甄嬛如此受到皇上的宠爱。
皇后想了想,又继续道:“皇额娘,是否让惠贵人来拜见您?”
太后摇了摇头,有些疲惫道:“不必了,等有了出息再见吧。”说罢,就微合双眸,室内檀香悠远,一片宁静。
宜修起身,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
外间剪秋忙起身迎接皇后,竹息跟在后面相送,刚到廊下,宜修忽然回头道:“姑姑,十七弟经常来吗?”
竹息忙道:“没有经常,只是偶尔来给太后送点新鲜玩意或说点外面的有趣之事。”
第33章 筹码温宜
再说翊坤宫。
早晨景仁宫请安散后,华妃带着丽嫔怒冲冲回到翊坤宫不久,曹贵人也紧随而来。
待曹贵人走进翊坤宫正殿时,华妃高高坐在中间的金丝楠木雕孔雀芙蓉高背椅上,丽嫔在下首作陪。
“嫔妾给娘娘请安!”曹贵人上前躬身行礼。
啪地一个东西从华妃手中迎面朝着曹贵人的脸颊飞来,曹贵人忙一转头,那个东西打在她的鬓发上,挽着鬓发的镶宝蝴蝶流苏步摇歪歪斜斜,一缕青丝散落下落。
曹贵人狼狈异常,赶紧跪在地上,音袖也匍匐在她身后,她颤抖着身音道:“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华妃带着纯金嵌红宝护甲的纤手抬起,指着她,飞扬入鬓长眉更加凌厉,怒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结果呢,白白便宜了甄嬛那个贱人,还有沈眉庄也出尽了风头。本宫呢?皇上也恼了本宫,昨日宴席上,后来皇上连理都不搭理本宫。”
曹贵人心中也是懊恼,她素来心思周密谋算良多,最近的行事总是功亏一篑,华妃又总是拿温宜要挟她。她声音低低的,有着一丝的委屈:“娘娘,嫔妾真没想到甄嬛会跳惊鸿舞,宫中这许多舞姬能跳惊鸿舞的也不多,此次实是...”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惊鸿舞难学难跳,但也不代表没人会跳。”丽嫔在旁幸灾乐祸地帮腔。
丽嫔仗着位分高、相貌好,在华妃这里总也处处挑剔曹贵人,她羡慕曹贵人能时时得到华妃的信任,她也知道自己谋算比不过曹贵人,但总是气不过,逮住机会就对曹贵人踩几脚。
曹贵人咬了咬牙,心中暗恨,但面上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是,臣妾没有调查清楚,请娘娘放心,娘娘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此时,华妃见曹贵人一味做小伏低、千依百顺心中的怒气消了几分,她拨弄着耳上的玛瑙串明珠耳坠,声音懒懒地道:“曹贵人,你这两次都没有办好,那就把温宜送到翊坤宫吧,你好好琢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曹贵人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而后双眸蓄满了泪水,她终于深深叩头,哀求道:“娘娘,温宜还小,而且又不好带,就让她留在启祥宫吧,嫔妾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做了。”
华妃不再不语,丢过来一个随你便的眼神,曹贵人实在不舍女儿,又叩起头来。
颂芝见状,赶紧拉住曹贵人,劝道:“小主,快别这样,娘娘在气头上,你再这样下去,娘娘更气。”
曹贵人见华妃执意如此,也没有办法,只得慢慢起身,这才发现刚才华妃丢过来砸她的是一个团扇,扇子倒是不大。
丽嫔在一旁也默默不语,刚才她还幸灾乐祸,现在见华妃动了震怒,将温宜都要接到翊坤宫,她也不敢多说了。
音袖扶她坐下,帮她把头发简单地挽好。
“娘娘,昨日宴席上您不觉得长相思长相守合奏,很美妙吗?”曹贵人发髻还是稍微有些散乱,脸上的泪痕犹在。
华妃发完脾气心里痛快几分,见曹贵人还是那么恭顺,遂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是好听,这不都是你的功劳吗?”
曹贵人脸色一红,很快恢复平静,她声音低低的,似带着某种诱惑:“娘娘,你不觉得他们的琴笛太和谐了吗?”
华妃双眸闪过一簇火焰,声音里带着某种兴奋道:“你是说...”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双目紧紧地盯着曹贵人。
曹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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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但是那笑却如那深井中的毒蛇吐着的信子那般恶毒。
“妙啊。”华妃抚掌叫好。
丽嫔见她二人瞬间有似乎和好,华妃好像对曹贵人特别满意,禁不住撇着嘴,嘟囔道:“长相思长相守本就是一对,这名字听着都像,奏出的琴音笛声和谐有什么稀奇的?”
华妃斜了她一眼,满脸不屑:“丽嫔,别光顾打扮,长点脑子吧。”
丽嫔讪讪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颂芝倒是机灵,她上前给华妃换了一盏蜂蜜茶,带着一点女人的娇羞道:“京城谁人不知果郡王风流潇洒、玉树临风,又是皇上的弟弟,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倾羡果郡王能有什么呢。”
曹贵人浅浅一笑道:“是啊,果郡王如此人中龙凤,有人倾慕实在寻常。”停顿许久,又道:“惠贵人刚入宫不久,也是京中名媛,倾慕果郡王也不稀奇,且他们琴笛和谐,说不定还是互相爱慕呢。”
丽嫔微微震惊,但马上垂眸喝茶。
华妃拿起小几上的上好的翠玉做成的玉轮放在颂芝手中,满眼皆是笑意道:“这个拿给曹贵人。”她又对曹贵人道:“你好好筹划这件事,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若此事事成,本宫请皇上进你的位份。”
曹贵人微微一怔,她本以为华妃一高兴会对她说将温宜还留在启祥宫,但没有。曹贵人略一沉思,故作轻松道:“娘娘放心,嫔妾昨日已经筹谋了。”
她起身告退。还未转身就听见华妃那平日清脆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她耳边响起,“颂芝,你随曹贵人去启祥宫,将温宜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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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温宜受苦
温宜来到翊坤宫,华妃让乳母带着孩子睡在西暖阁里,一应起居饮食均不过问,皆由乳母照拂。
温宜在曹琴默腹中就有些胎里不足,后生产时又难产,故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曹琴默精心照料,才安然长到一岁多,身体也渐渐好转。但毕竟还小,需要仔细照料,离开亲娘,哪有人能够精心如亲娘般照顾呢。
有时兴起,命人将温宜带来逗弄一番,但温宜总是爱哭,离开生母又不活泼,华妃也失了兴趣,命人赶紧抱走,再不过问。
但温宜尚小,夜间常常啼哭,华妃没有养育过孩子,不知这是小孩常有的现象,只是气恼这孩子怎么这般厌烦。再加上啼哭让华妃不能安眠,更是恼火,竟让人给温仪吃她喝的安神汤。
皇上疼爱女儿,难免往翊坤宫多来几次,华妃欣喜,接来温宜原意本是逼迫曹贵人想办法对付甄嬛沈眉庄,没想到搂草打兔子连带着皇上的恩宠也多了许多。
华妃明白皇上因为惊鸿舞一事对她有些冷淡,借此机会更是小心侍奉、事事顺从、娇声软语,惹得皇上很是喜欢。皇上对她感情本就颇深,也是真心喜欢,这样一来更是如鱼似水,如胶似漆。
这样一来,甄嬛和眉庄就有些闲下来了,毕竟不用伺候皇上,不用费心讨好皇上,安排皇上的各种事宜。
眉庄本就不将皇上的恩宠放在心上,皇上不来她更高兴,但甄嬛却不同,她与皇上的感情真是甜蜜之时,此时一被放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日,眉庄闲来无事就去碎玉轩看望甄嬛,问起惊鸿舞的事情。
“嬛儿,你真是能保密,我都不知你会跳惊鸿舞呢?”眉庄一边帮甄嬛绣那件她为皇上做的寝衣,一边笑问。
甄嬛倒是有些羞赧,她接过浣碧递过来的一碗牛乳,两颊绯红道:“是早些年曾经随着父亲去过甘露寺,那里有一位姑姑指导过几次。”
她见浣碧手里抱着托盘站在她身后呆呆地听着,疑惑地问道:“浣碧,怎么了你?”
浣碧似乎刚刚魂游天外,听甄嬛叫她,急忙道:“没什么,小主。”
甄嬛盯着浣碧的眼睛看了一会,随后和婉地笑道:“浣碧这丫头肯定是想出宫了,姐姐,我刚才说跳舞的事情浣碧也知道,她自小来到甄家,见我跳舞也羡慕得不得了。”
流珠在旁也搭腔,咯咯地笑着,眼睛都好似弯弯的月牙:“那时浣碧也闹着要跳呢,可是被管事嬷嬷教训了一顿:哪有丫鬟跳舞的,还不如学些女工日后为小姐做衣缝袜呢。可是贵人您瞧,小主哪里需要我们做这些呢,皇上赏的衣裳和宫里的份例都穿不完呢。”
眉庄笑笑,心想流珠虽忠心但就是快人快语了些,幸好陵容不在,否则又得多心,给嬛儿惹祸。
甄嬛打了流珠一下,嗔道:“就你最快。”
几人又东拉西扯一些,眉庄边做着针线边想着惊鸿舞、甘露寺,甘露寺,甘露寺里能指点惊鸿舞的也就是她们。
难道她们与甄嬛早就有缘见过?她决心还是让外祖家去查查。
正想着,采星走了进来,躬身请安后对眉庄道:“小主,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将各宫做点心的材料都分了一下,准备送到各宫去。您看看是否妥当?”
采月将一张有点点桃瓣式样纹路的雪白宣纸递给眉庄,眉庄接过看了看,做点心的材料无非是一些糖、枣子、花生、杏仁、桃仁、白面、糯米面、木薯粉。木薯粉?木薯粉?
上一世温宜误食木薯粉的事件她还记得,看来冥冥之中有些事情还是要发生的。
眉庄沉吟许久,尽管她有心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去扳倒华妃和曹贵人,但是稚子无辜,她不愿意对温宜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情。
她指了指纸上的木薯粉,眸中带着一抹柔情道:“木薯粉性凉,吃了对脾胃不好,婴幼儿脾胃虚弱,木薯粉就不要送到启祥宫和翊坤宫了,万一他们将木薯粉和糯米粉混淆,温宜吃了就不好了。”
采星应是,出去办差了。
甄嬛笑看着眉庄道:“姐姐心眼真好,华妃和曹贵人多番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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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使绊子,姐姐却对温宜很好。姐姐这么心爱孩子,也赶紧给皇上生一个小阿哥吧。”
眉庄笑着拧了拧甄嬛的粉颊,笑骂一声:“促狭鬼!”二人笑闹成一团。
槿汐进来通禀:安答应来了。甄嬛忙吩咐快请进。
洋红绣芙蓉的锦帘抬起,一个身形娇小纤细的茜色身影走进,三人客气一番,陵容坐在锦凳上。
“两位姐姐笑什么呢?”陵容见二人脸上均带着笑意,甄嬛更是笑出了眼泪。
“刚和眉姐姐说让她赶紧给皇上生个小阿哥呢。”甄嬛调皮地笑道,边说还边用眼角余光偷窥眉庄,怕她再羞恼。
陵容也笑了,但是笑得很浅、很涩。
甄嬛见她如此情形马上明白了,和眉庄对视一眼,很快又往回圆场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眉姐姐帮皇后处理宫中琐事,正好今日发给各宫一些日常做点心的材料,里面有木薯粉,姐姐心细,吩咐不要送去翊坤宫和启祥宫,免得温宜误食。”
陵容点头道:“木薯粉难以消化,又与糯米粉相似,很多人难以分辩,确实应该如此。”
眉庄心里登时想起陵容对药理和香料很是了解,想必对食物也是如此。她有心试探:“安妹妹博学,这些食物特性也了解?”
陵容一心攀附,并不愿意被人看低,也是愿意展示自身的才能,但还是面上带着谦卑之色道:“我父亲原是香料商人,我母亲是江南的绣娘,所以妹妹对各色药材香料食物的特性也是有所了解,也和母亲学过几年绣工。”
甄嬛十分羡慕,她就是不愿意学针线,只爱搬弄诗书,但内宫妇人都不以诗书为傲,虽说皇帝喜欢,但在皇帝面前也不敢太过卖弄。而在皇后和高位份的嫔妃眼中,绣工才是嫔妃的应研习之术。
“安妹妹,我真羡慕你,我一刺绣就一个头好似九个大,你看眉姐姐在帮我给皇上绣寝衣,她的绣工我看也是稀松,这样吧,龙眼就由你绣吧?!”
她拿过眉庄正在飞针走线的寝衣递给安陵容。
第35章 敲打陵容
安陵容接过,心中凄苦,她本来也绣了一件寝衣,本打算绣好之后请甄嬛帮忙送给皇上,她才有再次侍寝的可能。
谁知,甄嬛也在给皇上绣寝衣。她自信她的绣工比甄嬛胜过千万倍,但奈何人家是宠妃,而她是进宫多时还未侍寝的人呢。比起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她远远不及甄嬛。
可恨的是,甄嬛还让她帮忙绣这件日后和她争宠的寝衣。
她心中恨意翻滚,面上笑靥如花,柔声道:“姐姐们绣的比我好,我绣的不好甄姐姐可别怪罪。”双手接过,拿下护甲交给宝鹃,纤纤十指在那明黄的绸缎上飞针走线起来。
“眉姐姐心地真是善良,华妃和曹贵人对我们新入宫的嫔妃多有欺辱,姐姐还处处为温宜着想。”
眉庄想起上一世陵容坐下的罪孽,其中最多的就是孩子,有:富察贵人的孩子、嬛儿的第一个孩子、还有因为陵容自己的女儿下生就没了母亲,当然也包括她自己未能来到人世的孩子。她看着眼前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弱质纤纤、低声细语、谨小慎微、苍白寒酸,若不是亲身经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狠辣歹毒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孩子是孩子,就算大人罪孽深重也不该波及孩子。”眉庄的声音低沉坚定。陵容似乎有些诧异,抬起正在仔细比量如何对龙须下针的头看了看眉庄,点了点头,而后又低头快速飞针走线起来。
陵容十指翻飞,安静而柔和,有着难得一见的自信,显得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眉庄自重生以来,一直想着上一世的仇恨,对陵容也是恨之入骨。但世事多变,重生以来有些事情和上一世不同,不知陵容是否会同上一世不同呢?
“陵容,皇后娘娘说让嫔妃们多想想办法讨皇上喜欢,让皇上多来几次后宫。你不想侍寝吗?你得想想法子。”眉庄接过嬛儿递过来的桔子,轻轻放在口中,真酸,赶紧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陵容微微变色,有些讪讪又有些羞赧,她声音低低:“我上次被送出养心殿,皇上肯定再也不想我侍寝了。”
纱窗滤过的日光朦朦胧胧,照在锦凳上的陵容留下淡淡的温柔的身形,整个人都是哀婉无助的。
甄嬛自榻上下来,心疼而又凄楚地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安妹妹别怕,有我们帮你呢。”
陵容靠在甄嬛的怀里,眸中泛起了层层水雾,苍白的脸颊涂上了淡淡的红晕,整个人柔弱的让人心疼。
眉庄瞟了她一眼,淡淡道:“陵容,我和嬛儿何尝不想帮你?但你也得配合,你得想想你怎样才能让皇上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这是最重要的。”
陵容微微变色,她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终于道:“妹妹无才无能,只有绣工拿的出手,我也给皇上绣件寝衣,到时劳姐姐们帮忙送给皇上。”说到这,她又有些羞愧,侧过头轻声道:“可是甄姐姐也给皇上绣寝衣,我怕坏了皇上对甄姐姐的情意。”
她的侧颜苍白而细小,仿佛她这个人轻轻一碰就灰飞烟灭了。
甄嬛摆摆手道:“安妹妹,不妨事,你送你的我送我的,我们本就同为皇上的妃嫔,又情同姐妹,更加不必在意这些。”
陵容听罢,苍白的小脸上浮起了一个动人的微笑,只是那笑一纵即逝,忧色又浮上双眸:“姐姐与皇上的情意非我可比,我送寝衣也许皇上连看都不看呢。”
甄嬛面颊一红,而后又十分大度道:“那安妹妹先送,你送完我再送,这样可以了吧?”
甄嬛的话七分大度三分不舍,陵容心中暗喜,在这富丽堂皇、日光悠悠的碎玉轩,她终于借着她们迈出了第一步。
眉庄在旁见陵容外表柔弱内则狡诈,心里对她刚刚起了一点柔软之意消退,复又对善良的甄嬛涌起了更坚定的保护之感。
她决定敲打一下陵容。
“延禧宫只有你和富察贵人两位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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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相处可好?”眉庄笑意幽幽。
陵容微微变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她是满军旗,又是大姓,且位份比我高,素日我们来往不多。”
流珠快人快语在一旁插嘴道:“富察贵人很是傲气,我们小主在未承宠之前还受过她的奚落呢。”
陵容的脸红得恍若要滴血一般,流珠说完也纳过闷来,对甄嬛悄悄地吐了下舌头。
“富察贵人入宫就位分高,脾气自然大些,这些都是宫中高位者的特权。”甄嬛在一旁打着圆场。
陵容眼底一酸:“姐姐说的是。”
眉庄叹了口气道:“富察贵人家世不俗,只待来日诞下子嗣,皇帝必定会进她位份,谁让人家是满军旗大姓呢,这些是我们这些汉军旗所不能比的。安妹妹,不必处处与她计较,若闹将开来估计还是得你吃苦。”
眉庄是想告诉陵容也是恐吓她一下,日后不要像上一世那样对富察贵人的孩子下手,不要去作孽。
从碎玉轩回到存菊堂不久,听采月说皇上又翻了华妃的牌子。眉庄不置可否,她不在意皇上的宠爱,只是心里琢磨,华妃将温宜接入翊坤宫也有争宠之意,但估计曹贵人恨透了华妃,但曹贵人眼下还不敢与华妃作对。
那曹贵人接下来会对嬛儿和她做什么呢。思索
良久,记忆中有许多的事情,但是她不知道接下来哪件事情会发生。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得赶紧查一查嬛儿与甘露寺的关系,她总觉得甘露寺的教嬛儿跳舞的姑姑有许多事情可能会成为华妃攻击她们姐妹的借口或把柄。
眉庄匆匆用过晚膳,将宫女们都赶出暖阁,铺开宣纸,将笔蘸满浓浓的黑墨,执笔胸前,略一思索,写下:“舅母大人安好,外甥女眉庄有一事相求,请舅母务必帮忙且越快越好...”
她很快写完信,装入袋中,用印尼细细封好,让采星连夜将信递送外京城外祖汪家。
第36章 子嗣
日子就在宫里的女人们争宠失宠中悄悄溜走。
眉庄与敬嫔交好,想起上一世敬嫔对胧月的照顾和抚养,她们的母女之情让人动容。
如果这一世敬嫔能有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眉庄命小厨房做了敬嫔最爱吃的桂花糕,带着采月去了咸福宫的正殿。咸福宫里敬嫔是主位,眉庄居住在咸福宫的东配殿,名为存菊堂。敬嫔对人和善、也不多事更是无宠,眉庄虽有宠爱但也是个通透之人,故六宫里住了两位以上的嫔妃的宫室,咸福宫是最和睦的。
敬嫔的贴身侍女含珠和眉庄的贴身侍女采月平日也是有说有笑的。
采月提着小小的食盒来到正殿廊下,小宫女一见忙打起帘笼,眉庄进去。敬嫔午睡方起,含珠刚刚给敬嫔梳妆完毕。
“嫔妾给敬嫔娘娘请安,看来我来的早了呢。”眉庄笑着打趣,福身行礼。
敬嫔忙起身虚扶,睡醒后脸上还带着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妹妹快别笑话姐姐了,我这长日无事,成天就是吃吃睡睡。”
眉庄和敬嫔对坐在临窗的锦榻上,眉庄眸中带着真诚,语气更加亲近,“姐姐,这是我那里做的桂花糕,十分清甜,又有现下的桂花香气,很是不错,特送给姐姐品尝。”
采月将食盒提起,含珠笑着上前接过。
“多谢妹妹,我这可有口福了。我是个懒散之人,素日不爱动弹,但又喜欢吃,”敬嫔话语凑趣,两人言语嫣然。
眉庄打量着咸福宫正殿,殿内布置简洁但也名贵,所用装饰之物大方且明亮干净,一看就知敬嫔是个心胸开阔之人。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后窗下放着一个大大的脸盆,紧挨着盆的两边矗立着各色花卉盆景植物,有亭亭玉立的青竹、有盛放的百合花、还有含苞待放的艾菊等。眉庄奇怪道:“姐姐,那盆里装的是何物?怎么不放在净房呢?不过姐姐的花卉挺好看。”
眉庄心想,素日里见皇上很少来咸福宫看望敬嫔,更是少见敬嫔侍寝。但见敬嫔宫里的摆设和穿着打扮都不像一个失宠的嫔妃的样子。也许是皇帝虽不宠爱,但也总念着是潜邸的老人,而且敬嫔家世也不俗,故敬嫔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眉庄又想起也是无宠的安陵容,日子过得似乎很艰难。采星告诉过眉庄:延禧宫的富察贵人多番欺辱陵容,陵容的份例有时还被富察贵人强行占去,宫内的开销也很紧张,陵容还得带着宫女做些绣活来补贴。看来,宫里的女人除了皇帝的宠爱之外,就要靠家世了。
敬嫔听闻眉庄问脸盆之事,笑得有些尴尬,“是乌龟,我养了几年的乌龟,它也同我一般不爱动弹,我想它看看风景也是开心的,就把它放在那花卉附近了。”
大家都呵呵地笑了起来,就像在闺阁之中小儿女们无忧无虑一般。
“姐姐,我落水之后都是太医院的温太医帮忙调理身体,我看他医术不错。姐姐要不要...”眉庄顿了下,敬嫔对含珠使了个眼色,含珠和采月出去并带上了门。
敬嫔握住眉庄的手,沉默许久,而后话语里带着感激之情:“妹妹,我知道你的好意,我陪伴皇上多年,不会有的。”
“姐姐,你不试试吗?”眉庄知道敬嫔的身体也收到了欢宜香的毒害,不知道药石还能否有效,但总想敬嫔能不要放弃。
敬嫔眸中闪过一层水雾,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带着遗憾道:“我此生是没有孩子的缘份,我认了。”
眉庄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敬嫔的手摇了摇,安慰而已,聊胜于无。
“姐姐,皇后和皇上命我负责宫中琐事,怕是抢了姐姐的差事。以前姐姐协助华妃协理六宫,望姐姐不要怪我。”眉庄真诚道,她一直想同敬嫔聊聊此事,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敬嫔笑了,她笑得毫不在意,“妹妹多想了,我其实十分不愿意协助华妃管理宫中之事,你也知道华妃跋扈又爱拔尖,在她手下做事可是分外辛苦的。我想感谢妹妹还来不及呢。”
两人又絮絮地聊了一会,眉庄就告辞了。
敬嫔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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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的身影,高挑、纤细、一身祥云纹团花的绛色妆花缎宫装格外名贵,头上的珊瑚珠排串步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真是富贵佳人好年华。
窗棂上的碧色纱帘将日光过滤的柔和了许多,但看着存菊堂前成片的菊花也没有那么显眼了。
敬嫔心中五味杂陈,有羡慕、也有嫉妒,同为女人,目睹别的女人受宠怎能不嫉妒?但敬嫔早已心如死灰,在那段经常陪伴华妃又要忍受华妃欺辱但皇上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时,她的那颗对皇上的心就死了。
后来,她慢慢发现,皇上对宫里的女人都有戒备之心包括华妃,她也就释然了。
今日,眉庄对她提起太医之事,她想到了孩子,本来她早已枯死的心有了一点点涟漪,但她很快又想起曾经在她心中悄然起过的一个念头:华妃不孕也许是皇上的意思,她们那些经常陪伴华妃的妃嫔都没有孩子,她不能也不敢去想这件事。
其实,这样的日子敬嫔习惯了,她早就不奢望什么了,只不过是天天度日罢了,永远重复着昨天。
敬嫔在咸福宫里伤感此生不会再有孩子,
彼时,华妃在翊坤宫里却暗自筹谋起去宫外找太医为她调理身体,她想要一个孩子,从未如此强烈。
这些日子,皇上经常来翊坤宫中看她,也看望温宜。华妃这才明白,即使是女儿,皇上也喜欢,也可以给母亲带来恩宠。
想到孩子,华妃就对太医院的太医们很生气。一个个都是废物,为她调理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消息。
她接二连三的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差不多请到翊坤宫,太医们都说:“娘娘身体无大碍,只是有些虚,慢慢调养等时机成熟会有孕的。”然后开了一堆不温不火的补品和药材走了,华妃吃啊吃啊,灌下了无数的药汤,但还是没有她要的好消息。
但是太医院的太医有一个她没要他来翊坤宫,那就是温实初。温实初与甄嬛和沈眉庄走得很近,她不信他。
“颂芝,送信给哥哥,让他帮我在宫外找大夫。”
第37章 温实初的情义
翊坤宫中的华妃最近在为寻大夫怀孕之事苦恼,碎玉轩中的甄嬛也在找温实初为其把脉。
“温太医,小主身子可好利索了?上次那个余氏下毒,”流珠盯着正在为甄嬛把脉的温实初急忙问道,而后又狠狠地道:“幸好她死了,不然日后小主还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浣碧在一旁拽了下流珠的袖口,流珠疑惑转头,浣碧悄声道:“你安静些,让温太医好好把脉。”
流珠吐了吐舌头,槿汐和甄嬛相视一笑,流珠是个快言快语之人,但心地却是最好不过的。
良久,温实初起身将脉巾和脉枕放回药箱,轻声道:“小主身体已经没有余毒了,只是小主的身体向来柔弱,又碰上这种事情,慢慢调养无碍的。”
甄嬛长吁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她眉尖微蹙,眸中涌起浓浓的疑惑之情:“那为何我承宠许久,还是不曾有孕?”
“小主身体孱弱,又中过毒,向来还不能有孕,微臣给小主开的助孕汤药继续服用,说不定很快就能有好消息呢。”
她转头对槿汐道:“槿汐,我宫里新做的枣泥酥口感很是不错,你给安妹妹送点过去。”
槿汐应声出去,她用食盒装上一碟枣泥酥,出了碎玉轩往延禧宫走去。在长街上遇到了眉庄正要去往碎玉轩。
槿汐是碎玉轩的掌事大宫女,平日这种给不受宠且又不是关系特别密切的嫔妃送点心的小事情无需槿汐去做。槿汐知道这是小主有事要和温太医说,她服侍甄嬛时间也不短了,也知道温实初和小主自幼相识。
小主避着她,槿汐笑了。也是,虽然她们主仆和谐但毕竟还不是最信任的心腹。
今日眉庄见曹贵人和华妃没出什么幺蛾子,心中有些忐忑,就想来碎玉轩看看甄嬛这边的情况。她走到廊下,见素日守在外门和四周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离正殿远远的,外门也无人守护。
眉庄也不待人通报,正准备推门而入,但里面的说话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嬛妹妹,你位份不高就孕育子嗣要想清楚,最近曹贵人的温宜公主被抱到翊坤宫,听前去请平安脉的太医们说那孩子最近很受罪。妹妹不必着急有孕,宫中有我守护妹妹。”
温实初的声音。
“温大人,未进宫前我就明确过我的想法,请温大人慎言,宫中耳目众多,人心难测。”嬛儿的声音。
眉庄轻轻转身,静静地离开了碎玉轩。
此世,温实初依然对嬛儿心意如故,嬛儿对温实初也不曾改变,她不喜欢温实初也从未喜欢过。
眉庄不愿意看到温实初重蹈这辈子的覆辙,更加不愿意看到嬛儿因温实初而受到皇后的诬陷,也不愿意看到温实初为保全自己而身体残缺。眉庄决定此生要改变温实初的命运,尽她的努力,让温实初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再说翊坤宫里华妃现下正在看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跪在她的脚畔为其诊脉:“娘娘身体无恙,体质温和,气血丰盈,怀孕不成问题。”
华妃满眼的笑意,粉面更加楚楚动人,而后又带着疑惑问道:“那本宫为何至今未能怀有身孕?”
老大夫抬手轻轻捋着颌下胡须,声音平和道:“子嗣乃是天定,想来是缘份不到。”
“赏!”华妃摆摆手,颂芝取过一个硕大的宝蓝绣银线竹菊的荷包递到老大夫手中。
老大夫躬身行礼告辞,刚刚转身他的鼻翼就轻轻地抽动了几下,他行医一辈子了能够闻出殿内燃着的香料里有麝香,那美艳贵妇的体内麝香痕迹太重了,估计此生难以有孕,除非...
他摇了摇头,快速走向宫门,快得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步伐。他来时想着行了一辈子的医道,如果年纪大了可以进宫当个太医,这也算是了了此生愿望,日后也可以和儿孙们念叨曾经在皇宫中给贵人们诊过脉。
他满心的踌躇满志而来,哪知进宫后先为一位年纪略长些的嬷嬷带诊脉,那位嬷嬷身体很好。可是嬷嬷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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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太医们都诊断出她有病,老大夫无言以对,明明无病却都说有病,难道他要和那些太医们去对质吗?
嬷嬷见他惶恐的样子,浅浅地笑了一下,“老大夫,宫里只能有一条舌头,多余的舌头皇帝不会留着的,待会你去看病的贵人,她只能是无病。”
老大夫抬头看着嬷嬷那保养得白净的面皮、严肃的眼睛、和蔼的神情,一时呆住:如此和善的面容怎么能说出如此冷酷的话语呢?
那嬷嬷见他不语,轻轻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他惶恐至极,忙叩头道:“老夫知道了,知道了。”而后,他被带到这位年轻的贵人这。
他头也不回、匆匆地离开了皇宫,并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想做太医了,而且要告诫儿孙们永远都不要当太医,永远。
大夫为华妃诊脉的次日,皇上来到了翊坤宫陪华妃。
华妃准备了一桌子皇上爱吃的菜:白饭、糯米饭、黄米饭、鸡丝面、三鲜面、入炉羊、红白熬肉、水荷虾、三丝豆干、还准备了琼华露、当归酒,真是丰盛至极,饭厅的紫檀圆桌上摆的满满的。
华妃牵着皇上的手在锦凳上落座,颂芝侍立一旁为皇上布菜。
华妃便陪着皇上吃饭,边和皇上叨叨着哥哥年羹荛又捎来家书,反复嘱咐自己用心服侍皇上,有一边劝皇上多进一些。
“皇上,您尝尝这个,水荷虾,这个季节的虾子味道很是肥美,又用新鲜的荷叶去腥。”华妃婉转地劝道,并冲颂芝I使了个眼色。
皇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颂芝见状赶紧给皇上夹到碟子里。皇上尝了尝,颔首道:“是不错,挺鲜的,你也尝尝。”他抬头看她,蹙着眉,疑问道:“怎么?夜里没睡好吗?眼底有些乌青呢?”
华妃抬手揉了揉眼下,臻首低垂,却没言语。颂芝瞟了一眼华妃,轻声道:“皇上不知,温宜公主夜里睡得不安稳,娘娘夜里去看公主,所以才未睡好。”
皇上又喝了一口粥,慵懒道:“是吗?”
第38章 乳母的担忧
华妃闻言,立刻自锦凳上站起,撩起裙子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皇上,眼中似有泪水,满是委屈道:“皇上,您不相信臣妾吗?臣妾直到今日才体会到养孩子的辛苦。”
皇上放下手中的碗筷,但没让华妃起身,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把温宜送回启祥宫?朕今日抱了抱温宜,似是比前几日更轻了一些。”
华妃心里一惊,她素日也不抱温宜,更是不怎么过问乳母,但脸上却不露出惊慌,反而无可奈何地道:“曹贵人那边人手不多,她最近身体也不好,照顾温宜力不从心,才求臣妾允许将温宜放在景仁宫。”她自嘲道:“臣妾真是受累不讨好啊。”
皇上将她拉起,又摸了摸她鬓边的珠花,抚了抚她的眼底,温声道:“朕和你开玩笑呢,也值得当真。朕只是心疼你受累,也心疼温宜。”
华妃顺势坐在皇上大腿上,满脸春色、娇声道:“臣妾知道皇上喜欢孩子,臣妾也想帮皇上生个皇子。”
皇上轻拥着她,拍了拍华妃的腰间,轻声笑道:“所以找了宫外的大夫来看?”
华妃扭动着身体,双手环抱着皇上的脖颈,偏着头眼底起了一抹娇羞之意:“皇上明知故问,这是哥哥为臣妾找的大夫,大夫说臣妾的身体无碍。”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以孕育子嗣。”华妃满脸红晕,小脸深深地埋在皇帝的肩头,埋在了皇上的沙青色蟠龙云纹缕金的衣袍里。
皇上的眸底起了一丝冷意,很快,他云淡风轻地笑道:“世兰想要孩子,朕就成全你。”他长臂微拢,抱起华妃走向了寝殿。
一晚欢愉,华妃伏在皇上的胸膛酣睡着。皇上却睁着双眼,望着银红色绣石榴葡萄佛手的云锦帐顶,那样繁复多情缱绻的花样,那样繁茂昌盛的果实,犹如每个帝王期盼的子孙繁衍江山永固。他已年过四十,膝下子嗣单薄,他盼望着能像先帝一般多子多孙,更想与心爱的女人诞下孩子。但是,伏在他身边的是他心爱的女子,他却不能让她生下孩子,多么悲哀的事情啊,这是一个帝王的耻辱。
皇上紧握双拳,紧咬牙关,一要加快速度,早日完成。
第二日清晨,皇上离开翊坤宫去上早朝,华妃由颂芝服侍梳妆后用了早膳,今日不是去景仁宫请安的日子,华妃心情好就让乳母将温宜抱过来。
温宜的乳母李嬷嬷是个二十多岁的夫人,圆圆的脸蛋,一身淡青色绣雪松的裙袍,挽着一个低矮的圆髻,鬓边插着一枚素银云纹簪子,并几枚小小的珠花,双手干净整洁,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整个人显得和善可亲。
她手里抱着一个大红绣锦葵的包裹,轻手轻脚地走到殿中,双膝跪下:“公主见过娘娘,请娘娘安。”
华妃随意地摆了摆手,颂芝上前将温宜接过抱到华妃跟前。华妃轻轻掀起包裹,见里面的小人儿正在熟睡。华妃今日心情敞亮,昨晚皇上留宿,温宜夜里也安静。
华妃用手轻指轻轻点了点温宜的脸蛋,李嬷嬷看着华妃那长长的、尖尖的、精光闪闪的黄金嵌各色宝石的护甲在温宜脸庞划过,心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温宜仍然熟睡。华妃抬头,描的十分艳丽的丹凤眼里透出一抹精光:“这孩子怎么这么能睡?”
李嬷嬷低垂着眼睛嚅嗫着:“公主最近经常夜啼,昨晚服了点药,所以此时...”
华妃瞟了一眼颂芝,颂芝只是闪烁着眼神,华妃也心知肚明,只能意境阑珊地摆摆手,示意李嬷嬷将孩子带下去。
李嬷嬷抱着温宜赶紧退出正殿,来到西配殿。温宜这些天就睡在西配殿的暖阁里,房里摆放着雕花婴儿床,床上铺着杏黄暗纹的细锦小褥子,床上方还挂着各式颜色亮丽的小玩具:拨浪鼓、小蝴蝶、会叫的小鸭子等等。旁边的案几上有温宜的吃喝一应的用具,都是上好的。
李嬷嬷将温宜放在小婴儿床上,温宜还是一动未动地睡着。李嬷嬷坐在锦凳上,双目温柔地注视着那小小的婴儿柔嫩的小脸:在启祥宫里还粉嫩透亮,这才多长时间啊,脸小了一圈而且隐隐地透着一抹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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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黯然伤神,眼中起了一层氤氲的水汽。这宫里公主用的都系都是上等的、精致的,但她知道公主在受苦。小小的婴孩离开亲生母亲的精心照料,本就难安,谁知还被喂食大人助安眠的药物,弄得这孩子一天十个时辰都在酣睡,不吃不喝不玩不乐,就算醒来眼睛也呆呆的。
李嬷嬷是个善良的人,她心内忧伤万分,心疼这个才一岁多的婴儿,但也不敢有一言半句,她只能加倍细心看护温宜。
“小公主,醒醒吧,起来喝奶了。”她伏在床边,轻轻摇动着小床,揉揉地喃语着,
温宜直到中午还是未醒,自昨晚到中午都一直在沉睡。李嬷嬷心急如焚,只能轻柔地呼唤,轻轻地抚摸着女孩柔嫩的肌肤。
终于,中午后不久温宜终于醒了,但还是恹恹的,吃奶也很少。
李嬷嬷终于下定决心,要将此事告诉曹贵人,让她想想办法。李嬷嬷将温宜托付给另一位乳母,借口回启祥宫为温宜取衣物见到了曹贵人。
一见之下,将温宜的状况和盘托出,曹贵人一听双泪长流、浑身颤抖、低声呜咽。
“李
嬷嬷,我能怎么办呢?”她双手支撑在地上的大梨花案几上,李嬷嬷见她深烟红绣萱草似锦的宫装下瘦削的肩膀抖动着,似是哭得不能自已。
“贵人也暂且安心,奴婢定仔细照拂公主,只是贵人要快些想办法将公主接回。”李嬷嬷有些不忍,只能低低地安慰着,但那声音也是苦涩的。
曹贵人猛地转身,扑通一声给李嬷嬷跪下,李嬷嬷吓得颤抖着也忙跪下:“小主快别,奴婢承受不起啊。”
曹贵人哽咽地道:“劳烦嬷嬷仔细看护温宜,我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报答嬷嬷。”
李嬷嬷走了,曹琴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许久。
“小主?”音袖低低地唤了一声,曹贵人一动不动地坐着许久了,音袖怕她出事。
曹琴默的眼睛慢慢看向音袖,那里有一种寒意,比万年寒冰还要冷酷的寒意!
第39章 音袖的选择
“音袖,我让你去打探的事情有消息了吗?”曹贵人大悲之后,冷静下来了,只是太冷静了。她的声音似是那地下的寒冰,表面上看清清透透的,但是却让人不寒而栗。
音袖颤抖的手为曹贵人端上一盏茶,连声音都颤抖道:“小主,兰锦刚刚与那人见过面。兰锦说您的叔父说沈眉庄自幼在京中外祖汪家时候不多,基本是在随父亲在任上长大,没发现她与果郡王有过来往。”
曹贵人刚刚听完女儿的事情悲愤许久,终于决定要尽快为华妃铲除或夺走沈眉庄的宠爱,她在女儿的周岁宴席上见沈眉庄与果郡王琴笛和谐,猜测她二人以前肯定认识,她要用这件事夺取沈眉庄的宠爱。
就算是模棱两可的影子也可以,皇帝的脸面或尊严是不容有失的,就算莫须有的事情也不可以,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是,可是,沈眉庄和果郡王竟然一点瓜葛都没有?!
音袖人绝望了,女儿还在等她,而这边又是这样的消息。她抬起手猛地捶着自己的额头,一下一下像雨点似那般密集。
音袖吓坏了,忙上前去拉她的手,哪知曹贵人心灰意冷之下一挥手,音袖被甩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手正要压在刚刚和她一起跌落的茶盏碎片上,血哗地流了出来。
音袖边用帕子按着伤口,边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嘶嘶地吸着冷气,低声道:“小主,沈眉庄和果郡王不沾边,但您叔叔说甄嬛和果郡王似有过交集。”
曹贵人啊地一声,猛地抬头,下一秒急急地蹲在音袖身前,紧紧地握住音袖的臂膀,一叠连声地追问:“快说,快说,什么时候?”
曹贵人的尖尖的十指似乎陷入了音袖的肉中,音袖疼的脸都白了,但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嘶嘶地吸着气道:“是他们小时候。”
曹贵人愣住了,也呆住了,她慢慢地放开了音袖,向后瘫坐在地上。她那深烟红绣萱草似锦的宫装被她胡乱压坐在地上,头发有些散发,零星的几枚珠花堪堪地坠着。
曹贵人久久地坐着,默不作声,音袖也不敢起身,兰锦她们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都不敢进来。
曹贵人今日连番受到打击,她的脑袋似乎被灌满了砂浆,木了,混沌了,没有一丝想法了。
她就想这样永久地坐下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但女儿可爱的小脸霍地浮现在眼前。
她终于活过来了,她缓缓站了起来,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像是自言自语:“就算没有我也能说成有,更何况有那么一点点。”
音袖看见她轻轻地笑了,那笑浅浅的,但又是那么毛骨悚然,音袖不禁打了个寒颤。
“音袖,兰锦说甄嬛和果郡王是怎么回事?”
皇上自从那次在翊坤宫留宿后又许久未去了,进入后宫也是按照惯例去皇后宫中,除此以外多是去碎玉轩和存菊堂。
华妃自府邸起就是最受宠的女人,她从未遇到过让她放在眼里的对手,即使是皇后,她也不放在眼里,直到甄嬛和眉庄出现。华妃感受到皇帝的冷落了。
明明那晚皇上对自己很好,怎么会这么久不来翊坤宫呢。
翊坤宫里的宫人的日子又不好过了,曹贵人的心情更是低到了谷底。
眉庄闲来无事,去了敬嫔那里和敬嫔下棋。不下不知道,敬嫔的棋艺非常高超,半天三局下来,眉庄竟输的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中午二人弄了个小锅子吃起来,因天气渐渐有些冷意,秋风吹起、树叶簌簌而下,在殿里弄个清汤锅最是享受。
吃过之后,眉庄就带着采月和敬嫔告辞,刚进入内殿,采星忙迎上来。
“怎么了?”眉庄一边说一边脱下花盆底坐在小炕上。
采星身体前倾,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启祥宫的音袖想见您。”
“启祥宫?”眉庄十分诧异,眉毛微微上挑。
“是。”
眉庄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采星讲宫女们当差时偶有遇到就会闲聊几句才发现她和兰锦是老乡。兰锦在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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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宫当差,曹贵人无宠又无家世虽有华妃的照拂,但日子过得也普普通通。曹贵人对下人又颇为抠搜,即使华妃大方打赏,曹贵人都为温宜公主着想,很少打赏下人。即便是温宜周岁宴,收到了皇上皇后太后和众多嫔妃的礼物,也仅仅给启祥宫奴才们办了一桌寒酸的酒席,宫人们对其小气早有不满,尤其是年纪大些的宫女,都想攒点钱到时好出宫谋生活。
音袖本是曹贵人贴身宫女,第一心腹人,虽有不满但也不愿愿意追随。谁知,前两日,竟然受了伤,流了许多血。音袖和兰锦是好姐妹,心灰意冷之下找兰锦诉苦,兰锦平时多得采星照拂,所以就想干脆找惠贵人得了。
眉庄沉思默默,而后对采星说:“你让她天黑之后找个她方便的时候来存菊堂见我。”
采星答应出去了。
天黑之后,眉庄让采星守在角门处等音袖来。不久,采星带着一个穿着苍绿色绣豌豆花的丝棉宫女装的女子走进来。
“音袖给惠贵人请安。”音袖福身行礼,声音低低的,但却十分清楚。
眉庄让她不必多礼,并命采星给她搬过一个锦礅坐下,音
袖谢过轻轻地斜着身子坐下。
眉庄打量着她,只见她小小的鹅蛋脸,细小的眉眼,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但肤色有些暗沉并脸上脸颊处有几粒小麻子。
这是个心思机灵的滚。
眉庄打量了她许久,久到音袖有些发慌,她紧张地绞着双手。眉庄终于端起手边的茶盏,隔着那氤氲飘浮的水汽问:“听采星说你想见我,难道你不知我和曹贵人势同水火吗?你不怕她知道?”
音袖有些颤抖,面色有些发白,但声音却坚定,她低低道:“我相信兰锦,兰锦相信采星,而采星是贵人的心腹,那我就相信贵人不会出卖我。”
眉庄笑了。
上一世她对宫人们多是端着主子的架子,从不肯亲近半分,今生不会了,这些宫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她们也能坏事当然更能成事。
第40章 景仁宫的甜食
后宫的女人长日无聊,天天就盯着皇上,聊着皇上念着皇上。皇上今天翻了谁的牌子,皇上又去哪个宫里用了膳,皇上又赏赐给谁什么东西等等。
宫女太监们却很忙,每日都要去和三五人聊天,探听各种消息,回去告诉自家小主或娘娘。
又是一日合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眉庄和甄嬛照样来的很早,宜修还未出来,绘春带着小宫女给各位小主们上了杏仁酥和松仁奶酪。
敬嫔一边小口小口地啜着松仁奶酪,一边轻声叹道:“惠贵人,你可知为何皇后娘娘很少给大家上茶?多是给上一些甜的点心或奶酪?”
眉庄与敬嫔熟识,知她虽然不善言辞但见解独特,每每听后细细咀嚼都觉得她所说实在是有理,可见是个通透的人。只是此次不知她又有何不同常人的见解,索性不去想只是抿嘴笑道:“敬嫔娘娘又有何高见?”
敬嫔轻声哀叹,低声细语道:“皇后娘娘知道多数姐妹们无宠,心中苦涩,故都喜欢吃甜食。”
眉庄呵呵一笑,甄嬛见她二人说笑忙转头询问笑什么,眉庄端起甄嬛面前的松仁奶酪递给甄嬛,另有所指笑道:“嬛儿自是不用吃这碗松仁奶酪。”
敬嫔也笑了,随后道:“也许你也不用吃。”
甄嬛更加糊涂了,不知她俩在打什么哑迷,正想追问,皇后娘娘在剪秋的搀扶下出来了。
众人起身行礼请安,皇后满含微笑,和蔼地道:“免礼,众位妹妹都坐吧。”
皇后的眼神照例是飘到了下面的两排的首位,那两个雕花刻飞鸟的椅子上照例是空的。左手的位置是端妃,她常年病痛,不来请安是得到皇后皇上允许的。右手的位置是华妃,她一向骄横,给皇后请安常常迟到。
剪秋见皇后面色不郁,正要上前让江湖海去请华妃,她话还未出口,就听见殿外一声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华妃娘娘到!”
华妃一身猩红满绣木芙蓉百合并海水纹八宝如意彩晕锦宫装,高髻上插着并蒂金莲步摇并多只攅花宝石珠花,她在颂芝躬身扶手下大大咧咧如随风杨柳一般袅袅娜娜地走进来,她微一屈膝行礼,还未待皇后说起身就径自站起走到椅子旁径自坐了下来。
皇后只是浅浅地、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可有人却看不惯华妃这等托大目中无人的做派:“华妃怎么今日请安迟到了?皇上昨日是宿在碎玉轩啊,华妃也不需要服侍皇帝。”
那是齐妃的声音,齐妃是皇三子生母,年纪大了宠爱也不多,但是因育有皇子,皇上还是时不时去看望,所以她对华妃倒是不怕。
华妃一听,头也未抬只是语气里满是嘲讽:“齐妃你若是有空好好教一下三阿哥,不要每次皇上查问功课都答不上来,皇家还从未出过这等蠢笨的皇子呢。”
“你!”齐妃气得满脸通红,但也想不起该说什么,儿子不聪明随她,他也没办法。
皇后见齐妃不利,忙活起稀泥,端的是一副息事宁人的做派:“好了,华妃、齐妃你们两个是宫里的老人了,不要动不动就拌嘴,让新来的妹妹们看笑话了。皇上膝下子嗣稀薄,各位妹妹平日多想想如何讨皇上开心,多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华妃鼻子哼了一声,皇后笑笑。
曹贵人知道华妃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忙笑着道:“说起多为皇上开枝散叶,姐妹们也见不到皇上几次。莞贵人倒是承宠颇多,怎么也不见有孕?难道是身体有问题,那可得早日请太医诊治。”
甄嬛本欲安安静静地待在座位上,皇上对她颇多宠爱,早就引得宫中众妃嫔时时想找她的麻烦。此时见曹贵人将战火引到她的身上,气得她恨不得撕了这张伪善的脸。
眉庄见她动怒,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袖口。而后慢条斯理地道:“曹贵人对华妃说话不敬,说到承宠最多谁能比得过华妃娘娘,娘娘也是没有身孕。”
曹贵人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只是讪讪地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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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华妃狠狠地横了她一眼道:“曹贵人还是好好反思下,连个孩子都养不好,还得劳累本宫帮你养孩子。”
曹贵人的脸更白了,藏在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撕扯着那方洁白的丝帕。
皇后见华妃她们自己内讧,满意地对眉庄笑了笑,眉庄报之一笑。
眉庄又握着甄嬛的手轻轻安慰,但她没看见的是:陵容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皇后。
众人散去,曹贵人跟着华妃去了翊坤宫,但今日华妃生气,她连温宜的影子都没看见,而且华妃给了她最后的通牒:十五日之内再不能有所作为,永远别想将温宜带回启祥宫。
曹贵人想了想,清冷道:“音袖,你去打探一下,近期果郡王是否进宫?”她决定了,为了女儿就算无中生有又如何?更何况还有点影子呢。
不久音袖回来说听御前的人说明日果郡王就要入宫陪皇上下棋。皇上骨肉兄弟很多,但因争夺皇位兄弟相残,死的死,圈禁的圈禁,能与皇帝日常交往的本就不多,能陪皇上下棋的更少了,果郡王就是其中和皇帝走的最近的王爷了,常常进宫陪伴皇上散心。
“音袖,随我去趟翊坤宫。”曹贵人匆匆赶往翊坤宫。
“你怎么又来
了?本宫的话说的还不明白吗?不能为本宫分忧别想见温宜。”华妃斜斜地倚在贵妃榻上,颂芝在旁用小银锤子给她锤着腿,丽嫔在旁给华妃捧着一盏切碎的水果:有苹果、橘半、葡萄还有从遥远的新疆送过来的哈密瓜,那是她的兄长年大将军送进宫的。
曹贵人恭敬地道:“娘娘,您让嫔妾把温宜带回启祥宫吧,明日嫔妾要带着温宜去养心殿。”
华妃坐起身来,推开颂芝,狐疑地问道:“去养心殿做什么?”
“娘娘,自是去办您交给我的差事。”曹贵人郁然长叹道,她走上前去拿起颂芝手中的小银锤子,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给华妃捶着腿,徐徐述说着自己的计划。
第41章 残棋
眉庄终于收到了外祖家舅母的来信,是御厨房的小太监小三子送来的,他借着给存菊堂送眉庄点名要的叫花鸡把信件送到存菊堂。
眉庄赏了他一个大大的荷包,小三子执意不要并说纵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沈家的万一恩德,但眉庄要他收下,他只能恭敬地收下。
眉庄赶紧让采月守着门口,她轻轻地捻亮了书案旁的落地八角绢纱宫灯,小心地打开了信封,抽出了一张雪白梅纹的纸张。
信封的印尼不见有被破坏的痕迹,这封信没人动过。
看完之后,她心情沮丧,坐在书案前久久沉默。采月见殿内长时间没有动静,不放心,悄悄进来查看。
她见眉庄满脸失落,捡起放在案上的信看了起来。信是眉庄的舅母所写,只是说对于甘露寺只知先帝的舒妃也就是现在的舒太妃带着侍女在甘露寺修行,对于甄家女儿或甄家与舒妃或果郡王是否有干系并不知晓,且过去几年也不好打探。但有一件事确实少有人知:舒妃的侍女十分擅长舞蹈,当年舒妃在后宫之时,先帝曾经夸赞过其舞艺绝伦。
“小主,您外祖家对于宫中或各大权臣之家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但是对于甄家这种新贵却无意打探后宅私隐的。”采月轻声劝道。
眉庄眉尖微蹙如平静的水面被微风拂过起了点点涟漪,“我知道,这是外祖家过于正派传统,在这波诡云谲伴君如伴虎的朝廷和后宫里,如果不能知己知彼那很难能够平平安安。你明天传话告诉舅母多留意曹贵人的母家。”她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份信也不是毫无价值,舒太妃的侍女得先帝夸赞舞艺绝伦,想必对于惊鸿舞也必然精通,嬛儿必是得其指点,那甄家与甘露寺应该有过来往。”
采月愕然道:“舒妃是先帝的宠妃必然不得太后所容,那莞贵人是不是会有麻烦?”
“谁知道呢,见招拆招吧。”眉庄起身,纤纤素手将信纸装入袋中,刚要递给采月让她自行收起来,顿了顿,还是将信件一同凑到烛火上,看着鲜红的火舌一点一点将其吞噬,终是化为片片灰烬。
秋日的京城,山野碧绿中泛起丝丝黄意,夏日的热浪渐渐远去,碧蓝的天空那么地高远,朵朵白云随风闲自舒卷。人们终于穿过了酷暑来到舒爽的秋日,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格外舒畅,皇帝也不例外。
边疆安稳、水患、虫灾等较往年都规模小、百姓安定、国库富足。皇上心情舒畅,特招果郡王进宫伴驾。果郡王在朝中不任要职,又兼不惜朝政只爱琴棋书画骑马狩猎,故皇上或烦恼或开心都愿意招果郡王伴驾。
养心殿内的冬暖阁里,果郡王与皇上正在下着围棋。现在已是第三局了,二人棋艺相当,杀得难分难解,果郡王虽有心让着皇上,但奈何棋艺还未修炼到可以进退自如的地步,又不能输的太惨显得棋艺不假,那样皇上也不尽兴。总之,到了这种进也进不了退也退不出的两难境地,果郡王很是苦恼,额头沁出了薄薄的汗意。
“启禀皇上,曹贵人带着温宜公主来给皇上请安了。”苏培盛挑动帘笼躬身走了进来,素日听着颇为尖锐的嗓音,今日落在果郡王的耳中格外悦耳。
皇上还未来得及答话,果郡王一撩月白色绣青竹的袍角自椅子上站起,躬身一揖道:“皇兄,既然公主来请安,臣弟不耽误皇兄叙天伦之乐了,臣弟告退。”
皇上哈哈一笑,一手指着他,语气里带有宠溺的味道:“老十七,你最是狡猾,也罢,改天朕与你再一较高低。”
果郡王走后,曹贵人抱着温宜款步走入,皇上女儿不多,对温宜甚是疼爱,抱着稀罕了一阵。
“皇上,怎么有一局残棋呢?”曹贵人趁皇上逗弄温宜,望着案几上还未收拾的围棋,温声询问、
“是老十七不耐烦多陪朕下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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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拿着手里翡翠玉串的穗子低头轻轻撩着温宜幼嫩的小脸。
苏培盛在一旁笑着插话:“十七爷是怕输太多,脸上挂不住呢。”
“是呀,皇上的棋艺谁能比得上呢,臣妾倒是很想陪皇上下下棋,可臣妾对这些是一窍不通呢。不过宫里众姐妹都才艺不俗,怕是也有才女呢。”
皇上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道:“是哪一位?”
曹贵人手里摇着拨浪鼓,温婉一笑道:“宫中的姐妹,数莞贵人才艺最佳。上次惊鸿舞可是惊艳众人呢。”
皇上今日兴致颇高,将温宜重又递给曹贵人道:“你带温宜去北炕上玩玩,外面风大,一会再回去。”转脸又对苏培盛道:“去请莞贵人。”
甄嬛正在碎玉轩与槿汐她们一起挑拣秋日海棠的花瓣,准备晒干捣碎拧出汁子做胭脂,这种方法还是甄嬛在书中看到的。听闻苏培盛道皇上请她去养心殿叙话,心中疑惑:皇上最近召见她的次数颇多了些。
她眉尖微蹙,槿汐见状忙眉眼含笑对苏培盛道:“苏公公,皇上召小主何事呀?”
苏培盛平日那对各宫宫人不苟言笑的黄白面庞溢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槿汐,不需担心。皇上有盘残棋,想与小主下。”
甄嬛笑了,仿佛秋日蓝天白云般惬意的笑,她自负美貌,更加自负于琴棋书画。上次的惊鸿舞虽说是被曹贵
人所迫,但结果却是她的舞技惊艳四座,皇上对她更加宠爱了。
苏培盛笑面一转即逝,复又郑重道:“小主,曹贵人也在养心殿。”甄嬛听闻与槿汐四目相识,都想起了惊鸿舞的事情。
“没事,下棋而已,更何况皇上对小主宠爱有加。”苏培盛见她们主仆的反应,赶忙宽慰起来。
苏培盛带着甄嬛和流珠来到养心殿,与皇上、曹贵人见礼后即被皇上拉着下起那局残棋来。
第42章 曹贵人的挑拨
甄嬛心高气傲,还是情窦初开的女子,又得皇上宠爱,对皇上不像一般嫔妃那般曲意逢迎,总爱拔尖或者耍些小性子,皇上念着她年轻又像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所以对她也是颇多爱护。
甄嬛与皇上对弈不多时,竟与皇上战得旗鼓相当,一点也不逊于果郡王。
“莞妹妹的舞跳得好,原来棋下的也不错呀。”曹贵人抱着温宜站在一旁温婉地笑着,可是眸中隐隐有着算计。
甄嬛端起几上的雨前龙井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稍加思索,纤纤玉手执起莹白的玉子落在棋盘上,玉手与白子竟似雪中白梅浑然一体。她白腻的面庞浮出一抹粉色,娇嗔道:“臣妾在母家时也研习过围棋,经常与父亲对弈。”
皇上坐在锦榻上,月白色缕金龙纹的常服衬得他如玉山般巍峨,脸色平静,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里有着一丝寒意,“莞嫔总是能够给朕惊喜。”
曹贵人入宫多年,她素日又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知道皇上最爱面子,最是看重帝王的尊严。今日,她就是赌甄嬛年轻得宠,在皇帝面前傲娇。她轻轻拍着温宜的后背,声音柔软道:“皇上,果郡王的残棋莞妹妹竟是下得顺风顺水呢。果郡王是富贵的翩翩佳公子美名在外,听说京中许多名门淑女都倾慕果郡王。难得妹妹棋下的好,惊鸿舞更是跳得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很得纯元皇后当年的风范,听闻纯元皇后与舒太妃侍女二人很是投契,对惊鸿舞的诸多见解都难得一致呢。”
甄嬛的心扑通一声,似是石子落入了水面平静的湖中,泛起了缕缕涟漪,她的心有些乱又有些不知所措。她终于明白今日又被曹贵人设计了。
她没有说话,她不愿意当着曹贵人的面辩解。
皇上手执黑子在半空中,久久地没有落下。皇上眼睛都没有瞟一下曹贵人就道:“温宜该睡觉了,你带她回去吧。”
曹贵人轻轻点头,静静地福一福身,转身离开了。音袖扶着曹贵人,边走边问:“小主,还要把公主送回翊坤宫吗?”曹琴默黯然地点了点头,慢慢停下了脚步,久久地注视着女儿娇嫩的小脸。
养心殿内,皇上终于没有落下手中的黑子,啪地一声扔入棋罐内。他挥了挥手,示意苏培盛和流珠退下,流珠面带忧色地看了看甄嬛,随着苏培盛悄声退出。
他面色平静得恍若风浪前的海平面,空气中静得让人隐隐地不安,随后撩袍起身,向挂在墙上的一把长笛走去。
“莞贵人,你的惊鸿舞如此的超凡飘逸远远超出了朕的意外,与纯元的惊鸿舞如出一辙,而你也未曾见过纯元;你的舞蹈与果郡王的笛声也是那么默契;今日果郡王的残棋朕险些也不是你的对手。”他的声音冷冷的,比冬日里的坚冰还要冷还要薄,好像能轻易地刺穿人的皮肉。
皇上就这样背对着甄嬛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他的月白色长袍晃得甄嬛眼前一阵一阵眩光。
甄嬛忙起身跪下,“皇上,臣妾的舞蹈与眉姐姐的琴声同样默契。”她白皙的脸庞上一双黑漆漆的杏眼黯然无光,娇嫩的唇瓣透着苍白,微微颤抖着,声音里透着一丝悲凉:“臣妾自幼喜爱舞蹈,曾机缘巧合得到甘露寺一位出嫁人的指导,当时不知其身份,后来猜测应是舒妃的侍女积云。至于果郡王的残棋,臣妾不知该如何辩解,天下棋路何止千万。”
皇上慢慢转过身,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纤纤袅袅身形微微抖动,心中涌起了一丝怜悯,虽然看不见那张娇美容颜但想必也是哀泣连连,梦中千万回出现的脸庞就是这样难分难舍。
可是,另一张更加年轻更加英俊的脸也浮现在脑海中,与父皇最宠爱的女人的脸渐渐重合,他们是那样地相像,父皇曾经那么地宠爱他们母子,若不是父皇走时他的羽翼已丰,也许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就是别人。
“你在闺中,可曾爱慕过其他男子?”他的声音里有一抹艰涩,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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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之君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怎会有这么一问?这么不自信的一问。
“皇上,臣妾父亲家教严格,母亲常言闺阁女儿要谨守女德女范。臣妾自入宫以来,仰慕皇上天颜,视皇上为今生唯一的依靠,可皇上...”甄嬛抬起苍白的小脸,眼中已蓄满泪水,盈盈欲滴,她格外伤心,泪水终于滚滚而下,难掩哽咽道:“皇上若疑心,就请皇上将臣妾打入冷宫了却残生吧。”
她复又埋头于手上,终是伏在铺着厚厚的暗紫色团纹的地毯上,蒲柳般的身体无声地抽搐着。
皇上心软了,看着心爱的女人如此的伤心和爱慕,他终是后悔自己过于多疑了,凭着一点点巧合和挑拨就疑心起来。
“嬛嬛快快起来,是朕多疑了。”他脸上的疑云不见了,取之的是一丝愧疚和心疼。
甄嬛未动,依旧低低地哽咽着。
皇上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俯身握住甄嬛的手臂,将她轻轻拉起。甄嬛双目垂泪不止,也不看皇上。皇上见她双目微红,脸色苍白,恍若那人病中之日,心底一软,抽出系在甄嬛身上的樱色丝帕轻轻地拭去甄嬛脸上的泪水。
“真是个倔妮子!”
甄嬛终是肯抬眼望着皇上,只是眸中有太多的委屈和嗔怒,盈盈双睫上还挂着泪珠,皇上终肯挽起甄嬛的手走向锦榻,
柔声地低低地安慰着。
当天夜里,甄嬛就留在养心殿侍寝了。
翊坤宫里的华妃和曹贵人正在灯下等着颂芝打探消息回来,曹贵人轻轻拍打着温宜小小的身躯,睡梦中的温宜在母亲的怀中睡得十分踏实、甜美。
细锦门帘一挑,颂芝进来了。
她的脚步有些迟缓,脸上的神色忐忑。
“打探到什么了?”华妃手持玉轮正在摩挲着娇艳无双的面颊,见到颂芝回来急切地问道。话音惊得梦中的温宜身体一抖,曹贵人赶紧轻拍几下安抚。
第43章 甄嬛的焦虑
颂芝低垂着头,悄悄瞟了一眼曹贵人,声音里带着颤抖道:“据御前的人说,曹贵人走后皇上让里面服侍的奴才都出去,似乎问莞贵人一些事情。今晚莞贵人就留在养心殿侍寝了。”
曹贵人安抚温宜的手停了一下,很快又像先前一样轻轻拍了起来。
华妃却是长眉高挑,眼中泛起薄薄的怒意,她盯着曹贵人注视许久,一字一句地道:“你这几次做的事情都没有用,看来是个不中用的。”
曹贵人急忙抱着女儿起身跪倒,颂芝说完她就料到华妃会生气但没想到会对她如此失望。其实华妃生气她倒不怕,无非就是骂几句扔个扇子手绢最多是个小被子往身上招呼一下,华妃虽然跋扈但也很护跟着她的人。但华妃的失望就很可怕,那意味着她可能会丢弃你,曹贵人没有家世没有美貌没有宠爱,如果没有高位嫔妃护着就会和欣常在一般虽有女儿但在宫中也活的无声无息,更何况欣常在比她的宠爱还要多一些。
“娘娘,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皇上对莞贵人不过是还有新鲜感罢了。”曹贵人眉宇间衔着一抹肯定的说服看着华妃。
“是啊,娘娘,皇上既然问了那就是有些怀疑了。”颂芝忙上前给华妃递上一盅清火茶,执起八宝扇轻轻地摇了起来,虽说已是初秋,但有时秋老虎比夏日炎炎还要令人燥热一些。
华妃叹了口气,大口喝下那茶,微合双眸靠在橘黄色缠枝花大迎枕上。她虽然急躁但也能够看清形势,曹贵人计谋颇多难以把控,但也有软肋那就是温宜。
“时间不早了,你回启祥宫吧。”华妃对曹贵人道,微微抬起下巴冲颂芝示意,颂芝过去从曹贵人怀中接过温宜。曹贵人无奈只能扶着音袖的手慢慢离去。
存菊堂的夜晚,眉庄在落地高脚青玉烛台上大红蜡烛下手执书卷正看得入神,采月快步走入裙摆带来的轻风让烛火摇了摇。眉庄微微蹙眉,抬头见采月一脸焦虑又歉疚,她低低地将下午养心殿内曹贵人走后、甄嬛和皇上关门交谈的事情说了一遍。
眉庄蹙了蹙眉毛,略一沉吟道:“今日嬛儿去前都谁去过养心殿?”
采月拿起小银剪子剪了下红烛的烛芯道:“听小厦子说,是果郡王陪皇上下棋而后离开留下一局残棋,皇上就诏莞贵人去下棋。”
眉庄的心恍若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狠狠地撞击心扉并泛起绵延不断的涟漪,原来怀疑的种子在此刻就已种下。上一世,虽然嬛儿离宫后真的与果郡王产生了感情但除了亲近的心腹之外无人知晓,但皇上最后还是疑心他们,看来并不单纯因为果郡王带病出关和家信,原来疑心早已深深烙入皇上的心中。
糟了,此时嬛儿与果郡王还没有感情都能被人如此诬陷,更不要说常日里经常出入碎玉轩的温实初了,更何况温实初经常情不自禁地关心甄嬛,偶尔还会言语上表达呢。
更何况就因如此前世还闹出了一场滴血验亲的大戏,害得她难产而死,温实初也自宫以表清白。这一世,她要想办法改变。
怎么改变呢?虽说上一世她深爱温实初但到底也算是害了他,这一世她决定攀附最高的权力,男女之情不过尔尔,有无都可。既然如此何不让温实初娶亲呢?
可是娶谁呢?
“多拿些银两给小厦子,平日你与苏公公也多走动些,我瞧着苏公公人还是不错的。”眉庄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坐下,顺手拔下头上的云纹蝴蝶鎏金簪放入妆盒,而后取下手指上的赤红玛瑙戒指递给采月,望着镜中的采月低头拆着她的发髻,轻声道:“把这枚戒指给音袖,我新上手的别人都未见过,让她有什么消息尽早通知你。”
第二日,眉庄用过午膳正准备歇一歇,甄嬛带着流珠匆匆进了存菊堂。
“姐姐,皇上昨日疑心我。”甄嬛刚刚落座就摆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急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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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故作毫不知情地问道:“疑心你什么?”
“疑心我与果郡王有私,又疑心我闺中爱慕果郡王。”甄嬛粉嫩的面颊上一双葡萄似的眼眸中若隐若现地闪着焦躁。她将昨日养心殿内的情形一一告诉了眉庄。
果然不出眉庄所料,此事是曹贵人的捕风捉影,但也算是观察入微,且依据是摆在皇上眼前的事情。眉庄还是低估了曹贵人,她心思细腻但更加善于拨弄人心。虽然她也对甄嬛的惊鸿舞进行了调查,但没想到曹贵人能如此深谙人心,洞悉皇上的疑心。
让温实初娶妻不能再等了。
她轻轻地拉过甄嬛的双手放在腿上,嬛儿的手冰凉,手心满是汗水,昔日柔软滑腻的柔夷今日格外粘腻,让人很不舒服。她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嬛儿,别怕,皇上不是留你侍寝了吗?说明他还是相信你的。”
甄嬛沮丧地道:“姐姐,我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做,一心一意地对待皇上,别人轻轻两句话皇上就对我起了疑心,想想真是伤心。”
眉庄起身递给她一盏茶,声音清冷而又缓慢道:“嬛儿,自我落水后我就知道皇上是凉薄的,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不要太指望皇上能护着我们。”
“姐姐,我此刻才体会你那时的感觉。”甄嬛眼眸微红,那时的她并未能帮
上眉姐姐什么忙。
“傻瓜,说什么呢!”眉庄食指点了点甄嬛光洁的额头,旋即正色道:“我们若想在宫中有恩宠必须靠我们自己。昨天的事情倒是给了我一个警醒。”
“什么警醒?”
眉庄双目灼灼地盯着甄嬛,伸手拉起甄嬛走入卧房,抬眼看了看四周,“嬛儿,你我是姐妹,是一起长大可以彼此信任的姐妹,对吗?”
甄嬛迷茫的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她一字一句道:“姐姐,我们当然是,你就如同我的亲姐姐。”
第44章 甄玉姚
眉庄轻轻地笑了,望着阳光透入雪紫色帷幔洒下的轻柔,笼罩在姐妹二人身上,恍惚间忆起了上一世她死后甄嬛离开碎玉轩时的无声痛哭,她日日夜夜陪伴失去母亲的静和。眉庄不禁拥住了甄嬛。
“嬛儿,皇上对你十分宠爱,这也给你招来了忌恨和怨怼。今日凭着一点巧合她们都能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它日若有不慎,那岂不是灭顶之灾?”
“它日?它日?”甄嬛低低地重复着,猛地抬头望着眉庄,“它日?我还能有什么能让她们去说道的?”
“温实初。”眉庄轻启红唇,口齿间缓缓吐出三个字。
甄嬛一下子就瘫坐在锦榻上,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一般。而后她猛地挺直了脊背,急急道:“眉姐姐,我与温实初并无男女之情。”刚说完,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声问道:“姐姐,为什么要说他?”
眉庄双手交握而后轻轻搓了搓,嘴角噙着一抹柔软的笑意,温和道:“妹妹,我并无恶意,你别怕。我只是见温实初给你请脉时的神情,还有他来我宫中看病时经常聊起你,我猜的。”
眉庄没有说是她在碎玉轩无意中听到二人的对话,免得甄嬛太尴尬,更因为她要这样说才能引起甄嬛的忧虑,那样甄嬛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对皇上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她得明白皇上不会像普通丈夫那般信任、宠爱他的女人。
甄嬛呐呐地解释:“我与温太医两家认识,他对我有好感,可我只把他当作哥哥。”
“我明白,嬛儿,我担心若有一日有人拿温太医陷害你,那可是害了你也害了他。”眉庄清肃地道。
“那怎么办?”甄嬛昨天就心情恍惚,今日又乍闻此事,更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温大人若能成亲是最好的办法了,他年纪也不小了。”
“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啊,再说他想不想成亲还未可知呢。”甄嬛犹豫不定。
“此事若由你开口,他必然答应。”
“可是,那哪家的小姐合适呢?”
“你的二妹妹,玉姚。”眉庄缓缓而清晰地说出。
甄嬛有些愣怔,让爱慕自己的年轻郎君娶自己的妹妹,这合适吗?这样好吗?
“温太医相貌俊朗、医术高明、为人和善,他是个很好的成亲对象。”眉庄的心中,温实初除了有些优柔寡断,其他就没什么毛病了。
甄嬛点了点头,抬手抚了抚幽黑光亮的鬓发,附和道:“不错。二妹素来也是个温柔的人,和温太医倒是很相配。”她略加沉吟:“我回头写信问问父亲的意见,如果可以的话就请父亲促成这门亲事。”
眉庄知道前世玉姚与祺贵人的兄长有过一段瓜葛,后来甄远道作为铲除年羹尧的功臣却被皇上投入监狱就拜祺贵人父亲所赐,而祺贵人的兄长也脱不了干系,而玉姚更是难辞其咎。为了避免这段孽缘,也为了温实初日后免遭宫刑之苦,索性让其二人此生互相依靠互相慰藉。
再说甄府中,甄远道正与夫人在卧房内窃窃私语。
“夫人,嬛儿来信说想将玉姚许给温实初,你意下如何?”甄远道手持海棠红纹信笺递给甄夫人。
甄夫人接过,细细看过,将信折好放在雕花案几上。她柔柔地笑道:“实初这孩子我很喜欢,踏实、孝顺、相貌好,若嬛儿不入宫我都想将嬛儿许配给他呢。”
甄远道面容凊濯、双目朗明、鼻梁高挺、面皮白皙,是个相貌堂堂的谦谦君子。他眉尖恍若有一丝忧虑道:“玉姚虽性格温和却执拗,三个女儿里我最担心的就是她,嬛儿和玉娆性情颇为坚毅若遇到难事挣扎着也能走出来。就这个玉姚,哎。”甄远道长长地叹了口气。
清冷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庭院,卧房里亦有潺潺的月光泄入,甄夫人温柔地望着丈夫道:“就因为玉姚这个脾性才要找个像实初那般温润的君子,日后就算夫妻情薄也能安稳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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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远道揽住夫人的臂膀往床榻走去,边走边说:“也罢,我本不愿嬛儿入宫,想想先皇后就...”他顿了顿,甄夫人忙抬手捂住甄远道的嘴唇,脸色急切道:“大人,不可。”甄远道顺势握住夫人温润的玉手,继续道:“我知道,嬛儿入宫后的路艰难,后宫波诡云谲,幸好有实初作为一个太医的照拂,如果再能成为姻亲那就更多一层把握。”
甄夫人也是满眼的忧虑,点了点头。
甄远道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但我们也不能委屈了玉姚,明你问问她可有心仪之人,如果没有我看就是温实初了。”
甄夫人坐在榻边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缓缓地将头靠在丈夫的肩头,二人手拉着手久久地沉默着、沉默着,夫妻二人都想起了那遥远的、令人胆战心惊的往事。
第二日午后,甄夫人派贴身侍女默紫去女儿玉姚那传话,片刻功夫玉姚带着侍女潜绿来到正房。
甄夫人见玉姚扶着潜绿的手款款走入,望着女儿窈窕的身姿花朵一般的脸颊满脸欣慰之情,她的女儿个顶个的都是美人。玉姚容貌最是像她,嬛儿和三女玉娆倒是像丈夫多一些,但丈夫也是个美男子
她心内充满了自豪,甄家满门都是相貌极好之人。霍地一丝不安涌上心间,女儿太
像她也是一种危险,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想到这更加坚定将女儿早早定下寻常人家,安安稳稳过一生。
甄夫人让房内的侍女都出去,而后将事情告知玉姚并询问她的意见,玉姚只是低头不语。
“玉姚,你有爱慕的少年了?”甄夫人见她如此心底不由得泛起了疑问,家中孩子行事都很规矩,但也不能不问一句。
玉姚见母亲如此发问,脸色腾地绯红,急忙摆手否认:“女儿没有,只是温大哥比女儿大的多些。”
甄夫人笑了笑,和蔼道:“男人大一些更会心疼人,再说大的也不多,这倒不必忧虑。”
第45章 温实初定亲
玉姚见母亲对此不以为意,又低下头绞着手里的帕子低声道:“姐姐未出嫁时,温大哥似乎对姐姐有意。这...”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甄夫人的心刺啦一声似是一条丝帛被生生扯断一般,断口丝丝缕缕,心情沉痛却又拉拉扯扯,她低声喝道:“住口,你不怕害死你姐姐害死全家吗?”
玉姚抬头看她一眼,见母亲脸色铁青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再不敢多言一句。
“你姐姐现是妃嫔,我们家里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以免招来灭顶之灾。”甄夫人见女儿被吓得不轻,复又温声道:“你也不小了,该议亲了。温实初是我与你父亲看着长大的,把你嫁给他我们都放心。”
后来母亲絮絮说了许多,玉姚只是恍惚地听着,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一个影子:一个策马奔腾、轮廓棱角分明、孔武有力的男人,那个男人对她远远一笑。
她带着潜绿缓缓穿过花园向后院自己的闺房走去,潜绿见她心神不定只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玉姚终是在花园的石墩上坐下抬头远眺蓝天上的朵朵白云。
“二小姐,你怎么了?夫人和你说了什么?”潜绿忍不住问道。
潜绿是玉姚的贴身侍女,二人素来无话不谈,玉姚终是心乱如麻将事情告诉了她。
“温大人相貌俊秀、医术也不错,现在又是宫里的太医,也是一个不错的对象。”潜绿是个明事理的人,虽是侍女但为人却很伶俐,玉姚对她很是信任。
玉姚这些话都听母亲说过了,此时只是沉默不语。
潜绿见状,只是玉姚心内所想,她抬眼看了看四周无人,遂压低声音道:“二小姐莫不是在想那位?”
玉姚粉面微红,却又不好意思起来,伸手轻轻掐了掐潜绿的手臂,娇叱道:“低声些。”
潜绿见她如此,知道说到点子上了,继续道:“二小姐与那人接触不多,只是在马球会上见他打球,复又说过几句话,这算不得什么情缘,再说那人虽相貌英俊,但品行如何却是不知,二小姐只是好奇而已。”她见玉姚没有反驳,抬手将玉娆被微风拂乱的发丝夹在耳后,柔声劝慰道:“温大人却知根知底,老爷夫人断不会害了小姐的。”
玉姚本是个性情软弱之人,虽固执却也知道那不过是她少女的情愫而已,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女子成婚应遵守的。她缓缓起身,看了看远方天际上的悠悠白云,竟有些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了。
甄嬛收到父亲的来信,告知已和温实初的老母确定了两家的亲事,只待来年嫁女。甄嬛欣喜,将此事告诉了眉庄,眉庄亦欣喜,此生温实初终是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再也不会因甄嬛而受人猜忌了。
待温实初按照规矩来给甄嬛请平安脉时,甄嬛向其道喜,温实初却是意兴阑珊、平静似水,甄嬛有些担心起来,将此事告诉了眉庄。
温实初再次来存菊堂为眉庄请脉时,眉庄让宫人们都退出去。
“温大人,听嬛儿说你似乎对这门亲事有所不愿?”眉庄单刀直入问道。
温实初听得此言,忙躬身行礼,口中只是道:“不敢不敢,甄伯父错爱。”
“那你到底为什么?”眉庄若不是记着前生温实初对她的情意,此刻见温实初如此温吞真是不喜。眉庄是个果断之人,也是个决绝之人,向来是拿定主意一往直前的人,从不左顾右盼。
温实初有些犹疑,面露为难之态,只能道:“微臣还不想成亲。”
“不想成亲?”眉庄反问,继而又直截了当地道:“不是不想成亲,而是心中另有其人吧。”
温实初惊得抬头直视,见眉庄双眸灼灼,眼底一片了然之色,只能强撑到底,嘴硬道:“小主说什么,微臣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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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不懂。”眉庄冷笑,低声怒道:“你心中所想我都知道,难道你想害死嬛儿不成?”
仿佛一记惊雷在温实初耳边炸起,他脸色惨白,身形晃了晃,摇摇欲坠,顾不得许多,狼狈地坐在锦凳上。他声音颤抖道:“小主怎么知道?”
眉庄见他如此,心下也有些不忍,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倒了一杯推给温实初道:“你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可是我却看了出来。难保有一日被他人知道去皇上面前说嘴,那真是万劫不复了。”她停了一下,见温实初还是那般混沌的样子,索性把话挑明,“前段时间嬛儿在宫宴上跳惊鸿舞,果郡王为其伴奏,就有人拿着此事和一些莫须有的巧合去皇上那挑拨,若不是嬛儿灵敏又加上只是一些巧合,嬛儿才能平安无事。”
温实初脸上已是冷汗涔涔,面色苍白,眉庄决定讲话说得再透一些,语重心长道:“嬛儿是皇帝的宠妃,宫中有多少双眼睛再盯着她,就盼着能找出一丝半点的错来将她置于死地,你既...”眉庄顿了顿,接着道:“那就该为她着想。”
温实初举袖擦了擦面上的汗水,起身一揖到底道:“多谢小主点拨,实初明白了,必会好好准备,早日成亲。”
眉庄终于放心下来,她既欣慰又苦涩,柔声道:“温大人也不必太过着急,按部就班就好。还有,要好好待玉姚,毕竟她是嬛儿的妹妹,自然是个好姑娘。”
温实初微微颔首,轻声道:
“既娶了她,必不会让她受委屈。”
一日,皇上来到碎玉轩听闻温实初与甄嬛的妹妹说了亲,也是颇为高兴。他兴致勃勃对甄嬛道:“温太医医术好,人品也不错,而且是你信得过的人,你妹妹与他成婚,也是好事一桩。”
甄嬛嘴角噙着一抹娇笑,伏在皇帝的肩头道:“皇上闻得此事,没有什么表示吗?”
第46章 皇后想起陵容
日子悠悠荡荡地前行着,眉庄边日常去敬妃、皇后、甄嬛那边走动着,边协助皇后和华妃打理着六宫的琐事。
这日正是合宫去景仁宫请安的日子,眉庄早早起床梳洗打扮。采月为眉庄簪上富贵双喜金步摇并零星带上一些花钿子,一身浅苍黄绣百合妆花缎旗装,显得人格外清爽利落。
眉庄扶着采月的手踏入景仁宫发现嬛儿和陵容正在说笑,嬛儿粉面桃腮气色水灵,而陵容却眼下泛着一抹淡淡的青色,容色苍白,身形更加消瘦,却在努力地笑着、小心翼翼地和甄嬛说笑。见眉庄进来,忙起身行礼,眉庄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眉庄刚落座,甄嬛就转向她两人就窃窃私语起来,眉庄微一抬头正好与陵容目光对上,她发现陵容眼眸中满是羡慕但细看还有一丝怨恨。是啊,她羡慕眉嬛的情谊、容貌、出身和皇上的恩宠,但也怨恨她最好的朋友并没有把她放在第一位,在甄嬛心中她永远比不过眉庄。
眉庄垂眸继续听嬛儿的絮叨,心中只是感慨:陵容心胸狭隘,心肠歹毒、欲求太多,若她以真心对待她二人,何至于日后的种种?若她明白眉嬛是自小的情义,而她只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如何能如何敢相提并论?若她不行事歹毒、心口不一,日后也会三人互相扶持在深宫里博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可惜啊,她不懂。
很快,皇后在剪秋的搀扶下落座,就说起天气渐渐凉爽,姐妹们要注意添衣不要感冒,要吃热食不要着凉。又叮嘱眉庄给各宫的秋季宫装份例早日发放。
眉庄满口应是,并说又将各宫做点心的材料都发到个人手中,喜欢吃什么全凭自己,并说了木薯粉未送到有婴孩的宫中。眉庄之所以将这件事情在合宫觐见时说起正是因为若木薯粉事件发生那满宫嫔妃都是她的证人,且此时华妃不在,就算曹贵人和丽嫔在她也不惧,她相信华妃若给温宜喂木薯粉圆子必然不会告诉曹贵人。至于丽嫔嘛,那就是个没长脑子的笨蛋美人而已。
“呵呵,女人多半爱吃甜食,但各有各的喜欢,惠贵人这个做法很好。”皇后慈蔼地笑道:“中秋将近,届时宫里会举办家宴,各宫嫔妃和宗亲王爷福晋都会参加,你们好好准备,届时打扮得漂亮些让皇上看了也欢喜,更是给皇上脸上增光。”
众人起身齐声应答:“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此时,华妃扶着颂芝的手款款而行进殿,她一身红紫色满绣百花的织金锦旗装,头戴斜凤衔珠步摇,那长长的洁白的珠串在她脸颊住轻拂更显得她粉面白里透红。她凤眸顾盼神飞、长眉入鬓、樱唇红艳,真是一位明艳的美人。皇上昨晚宿在翊坤宫,此刻她满面春风、眉宇间衔着明艳的灿笑,对着皇后微微屈膝、声音婉转道:“皇后万安,臣妾来晚了,不过是昨晚陪皇上看奏折到很晚,今早皇上又不让臣妾早起,皇后不会怪罪臣妾吧?”
华妃虽是请罪,但言语间满满都是显摆,殿里的众人谁听不出来。皇后却是嘴角微挑,平静道:“后宫嫔妃自然以皇上为重,华妃辛苦了,要多多进补些才好。”
华妃见皇后没有拈酸吃醋很是无趣,随意地应了声,抽出天青色绣鱼戏莲花的丝帕轻轻按了按唇角斜斜地靠在高背椅上慢慢品茶。
众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皇后就宣布散了,妃嫔们三三两两和要好的姐妹结伴而行。
绘春给锦榻上靠着大迎枕的皇后轻轻捶打着腰部,剪秋见皇后脸色难看、眉头紧蹙、双目微合就知道皇后被华妃那嚣张的样子气到了。
说起来,华妃对皇后不敬已是满宫皆知的事情,皇后也算是能平静地忍耐了,今日为何如此恼怒?剪秋轻轻地倒了一盏莲子百合汤放在锦榻上的小几上,柔声道:“娘娘喝一点润润喉咙。”
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底满是恼怒后的凌厉,剪秋的心不由得哆嗦了下,她素知皇后的手段。
“一群没用的东西!”皇后坐直了身体,微微啜了口汤水,低声怒道。
剪秋和绘春吓得赶紧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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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倒在地,也不敢说什么。皇后默默良久,挥了挥手让二人起来,声音低沉道:“你们别怕,本宫不是说你二人。本宫是气这些新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牵制得了华妃呢?”
剪秋忙递给绘春一个眼神,绘春领会,轻轻跪在皇后身后,慢慢地按摩着皇后的两侧太阳穴。
剪秋见皇后脸色稍好,轻声道:“娘娘,现在新人里最受宠的是莞贵人和惠贵人,但奴婢冷眼瞧着这两人都不是好相与的。”
皇后点了点头,喃喃道:“华妃虽跋扈但欠缺谋略,这样的倒好对付些。莞贵人虽娇娇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惠贵人更是心思难测,难以驾驭。”
剪秋点了点头,凑近皇后耳旁,将养心殿里皇上受曹贵人挑拨疑心甄嬛之事说了,皇后点了点头道:“曹琴默向来都是华妃的智囊。”皇后沉吟许久,缓缓道:“你近日交代宝鹃多多留意安答应!”
其实,皇后对新入宫的嫔妃都会详细了解其家世、容貌、才学、爱好特长等等,此届新入宫的秀女里最出挑的是甄嬛和沈眉庄。她二人家世不算顶级但也算是很好,且相貌才学具是上乘,最让人难忘的是甄嬛的容貌,与
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有几分相像。
除了这两位汉族女子,还有一位满族大姓富察氏,容貌尚佳,但可惜的是似乎不太机灵,每次仗着家族都颇为托大拿乔,当然她还不敢和自己这个皇后作对。这人是不可堪用的。
最后进入皇后眼中的是安陵容,家世容貌才学可以说都是嫔妃里最低等的,最可笑的是初次侍寝就被皇上送出了养心殿。此事已成为满宫的笑柄,皇后都私下忍不住和剪秋一起笑话,笑完之后她忍不住想若一个人已经跌到了谷底是不是能迸发无穷的力量爬上来呢?
后来她见安陵容小心地巴结着甄嬛,她不由得想起来自己作为一个庶女对嫡姐的种种奉承,她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屈辱和不甘。
她想用安陵容来牵制日后可能做大的甄嬛会不会是一把利剑呢?
第47章 中秋家宴
剪秋答应着,脸上却有疑惑闪现,她迟疑道:“娘娘,安答应是个无宠的,至今还未侍寝,皇上对她似乎毫无兴趣,再说她既无美貌又无出身,实在是...”她顿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实在是什么?”皇后却不动声色。
“娘娘,恕奴婢直言,奴婢都觉得把宝鹃放在安答应身边白瞎了。”剪秋边说边打量着皇后的脸色。
皇后轻轻拨弄着步摇垂下的长长的细珠米粒流苏穗,那流苏穗划过脸颊微微凉爽却又似有似无,她想了想道:“此时下结论为时过早,安答应若是个扶不起的就找个机会把宝鹃弄出来,若是个有手段的正可以在莞贵人和惠贵人身边按个钉子。”
“钉子?”剪秋诧异道:“她顶多能够在皇上面前分一点华妃的宠爱,怎么成了钉子?”
皇后斜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呀?她一个无家世无才貌的人能分多少宠爱,本宫看中的是她与甄嬛和沈眉庄的关系。”
剪秋更加糊涂,她怀疑不定地道:“她们既关系要好,平日里以姐妹相称,自然不肯轻易...”剪秋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她知道皇后和她的姐姐...
“不肯什么?”皇后反问,而后又冷冷道:“后宫之中何来姐妹,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就是因为姐妹关系,看着别人过的比自己好才会心有不甘的。”皇后的视线透过开启的红漆菱花窗,仿佛看向了那遥远的过去。
她静静地回过神来,声音里夹着些许苍凉和悲壮道:“如果安氏甘愿一辈子看着身边的好姐妹承宠,那就由她自生自灭;若她还有一丝血性,还有一点手段,那我就拉她一把,让她为我所用。”
剪秋低低应是,随后道:“是啊,虽说惠贵人向娘娘您表明心意,但她似乎不好控制,她家世又好,娘娘不能不防。”
皇后沉默应对,再无言语。忽有问道:“皇上为温太医和甄嬛的妹妹赐了婚,让江福海想办法打探一下这里的内幕。”
剪秋不知皇后何意,但也不敢追问,她素知皇后心机深沉,答应了一声就出去寻江福海了。
再说翊坤宫里又到了为华妃请平安脉的时辰,进来的太医却不是张弥而是江城,原来是张弥大人今日休沐了。
华妃心中一动,命颂芝将温宜抱来让江太医瞧瞧,近日温宜胃口不佳,华妃怕皇上来时不豫,又不愿将温宜送回曹贵人处,只能稍加上心。
“娘娘,”江太医看了看温宜略显苍白的小脸又看了看她的小舌头,恭敬道:“公主一切都好,没什么毛病,就是脾胃虚弱些,不要进一些难以消化的食物,尤其是糯米做的食物,特别要注意的是木薯粉与糯米相像,但婴儿食用之后不但难以消化,更有微毒,对小孩尤其不好。”
华妃脑中灵光一闪,皇上疼爱温宜,若温宜有事岂不是可以借此扳倒甄嬛那个贱人,自她入宫后,她就不再是皇上唯一的宠爱了。
“江太医,那大人可以吃木薯粉吧?本宫记得每年秋季的木薯粉圆子格外好吃呢。”华妃笑吟吟地问道。
“大人吃了没关系的。”江城小心地答道。
而后江城又为华妃请了脉,还是老一套说辞,慢慢调养会有子嗣的。
华妃赏了一个大大的荷包给江城,江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翊坤宫。江城和江慎兄弟二人都是年大将军推举入宫做太医的,二人感念年羹尧的恩德一直为华妃效力,今日趁着张弥不在赶紧来翊坤宫,不想还得了一个大大的赏赐。
江城江慎也曾为华妃办事,举荐了一个好赌、爱财的大夫入宫做太医,华妃嘱咐一定要其自称是济州人,他不知为何但也费劲找了一个人,并趁着皇后头风发作的时候,张弥对太医院把控松懈之时,联合别人赶走了一位脾气又臭又硬的太医,将刘畚弄进了太医院。等到张弥忙完皇后的病情时,见太医院更换了一位太医很是生气,但江城江慎推说刘畚得了华妃的赏识,张弥也只能认了。
中秋家宴,丝竹管弦、珍馐美味、宗亲福晋、王子公主、皇帝皇后、太后嫔妃、宫女太监,济济一堂,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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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睦的皇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甄嬛嫌弃殿内气闷,加上喝了点西北官员孝敬皇帝的葡萄酒,很是头晕脑胀,遂带着浣碧去殿外透透气。
宗亲福晋们大都陪着皇帝皇后继续饮酒叙话,太后年纪大了已离席,果郡王一向不喜欢这种攀关系比恩宠的场合,就自请送太后回寿康宫去了。
今日,甄嬛一身深绿色绣合欢花的浣花锦宫装,宫装外佩戴着长长绿水晶珠串,显得人格外清爽。她面色绯霞、双眸氤氲着水汽,在浣碧的扶持下缓缓地沿着花园的小径走进了一处秋季里满园绿意的所在,她沿着台阶登上一座亭阁,倚栏远眺,所见之处尽是合欢树,此时已近黄昏,远方的天际火红的太阳坠入了一片云霞背后,余光衬得翩翩的云霞映射着金红的光芒,煞是壮阔、美丽。
“浣碧,这里真漂亮!”甄嬛不禁发出感叹。
浣碧呵呵地笑着:“小主也漂亮,您今日身上的服饰很是和这里相衬呢。”
“什么?”甄嬛纳闷道,她衣服怎么了?
流珠一手
扶着甄嬛,一手指指院中的合欢树,复又低头轻拉甄嬛身上的宫装,巧笑道:“您看,您衣服上的合欢花,这可不是相衬吗?”
甄嬛这才注意到了,也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就你这妮子心细。”她复又疑问道:“宫中多重谢柳树或槐树,花的话都是一些芍药牡丹荷花之类的,很少见这种高大的合欢树,而且又是成片种植,这是为何呢?”
浣碧摇了摇头道:“小主可是问倒奴婢了,奴婢怎会知道?”
“贵人不知,这合欢树是先帝为心爱之人所栽种,”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甄嬛主仆惊得赶紧回头,见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手执玉笛迎风而立,微风拂过,卷起他的袍边,他背光而立,夕阳的光辉将他的身形轮廓都都上了一缕金红的光边,甄嬛和浣碧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恍若一位谪仙人。
那人见甄嬛二人愣住,复又道:“因那位女子最爱合欢花,她就是我的母妃。”
第48章 合欢花
那人说完缓缓走近,浣碧眼前一亮,原来是果郡王。
浣碧赶紧福身行礼,甄嬛也微一欠身,果郡王拱手回礼。
“王爷方才说合欢花曾是先帝为你母妃所植,可见他们情深至此,人活一生若有一死生相爱之人,也算不枉了。”甄嬛的酒意被风拂过,已醒了一半。此刻听闻满堂的合欢花是一位男子为其心爱女子所种,虽人已逝但花尤在情未灭,再一想到自己虽与皇帝恩爱但也难免受人构陷皇帝猜忌,瞬间有些五味杂陈。
果郡王望着甄嬛年轻娇美的容颜,仿佛又看见了懵懂情动的少年心中珍藏的那抹倩影,最终还是红颜早逝,他沉声道:“此情虽可贵,但却生错了地方,天家是不允许深情常伴的。”
甄嬛的一颗心不知归于何处,恍若在秋千上悠悠荡荡无着无落,她眸底泛起微红,哑声道:“宫中女子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唯有尽力拼搏才不负此生。”
“小主,”浣碧低低唤道,她的声音里有着焦急嗔怪之意,“小主,慎言,隔墙有耳。”
果郡王倒是展颜一笑,温和地对浣碧道:“你这丫头倒是忠心可嘉,不过也不必如此担忧,这是一座废园,平日里无人来往的。”
浣碧望着果郡王的笑颜,有些痴愣,见果郡王对自己的神态有些诧异,羞得赶紧低头。她的脑海里反复闪过果郡王那如太阳花般灿烂的和煦笑容,那是一张多么英俊飘逸的脸庞、眸中仿佛藏着无限的深情,又似一潭碧渊让人心甘心愿沉沦其内。
“浣碧,你去那边看着,我同王爷在这边说说话。”浣碧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袖子被人扯了扯,她忙抬头,甄嬛又吩咐了一遍,面含愧疚之色对果郡王道:“这丫头平日里挺机灵的,今天可能是太关心我了。”
果郡王温和地笑了笑道:“贵人的丫头自然是忠心的,贵人受皇兄宠爱自然事事都是好的。”
甄嬛听得此言,不禁双手扶住栏杆远眺道:“事事都是好的,都是好的?”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果郡王。
果郡王望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脑海中又闪现了那日宫宴上飘逸磅礴的惊鸿舞,他心中某块地方似乎微微刺痛,这也是一位在皇宠里挣扎的女子。他似是规劝又似是无意道:“我母妃和父皇恩爱十几年,自我记忆起展现在我面前的画面都是父母恩爱的画面。但父皇去世后,母妃再也不能留在宫中,只能长居甘露寺。这昔日绚烂的合欢花如今也是独自开放、寂寥谢去罢了。”
果郡王的话外之音甄嬛如何听不懂?宠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集万千怨恨于一身,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在这宫中平平淡淡地度完一生。她低声道:“我与皇上两情相悦,如果不能相知相爱,那岂不是太辜负自己?”
果郡王忽然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产生了一丝怜悯,这是一位至情至性的女子,他不愿意见她日后伤心痛苦,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与皇兄两情相悦之人太多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怎敢妄议皇兄!又抬头见甄嬛脸色苍白、眸中似有水光浮现,他更懊悔了,他这是在做什么,人家好好的,要他在这多嘴吗?
“抱歉。”他拱手一揖,自责道。
甄嬛自入宫起就知皇上有三宫六院,当日已下定决心并有父亲的临别殷殷嘱托:入宫后不争宠,不涉是非,只盼着能安稳终老此生。但见皇上文采出众、相貌风流又对她百般宠爱,她不由得也是情动,虽也见识了宫中嫔妃间的争宠、诬陷、嫉妒、怨恨,但皇上始终对她爱护有加。直到那日曹琴默的挑拨之言引起皇上的猜忌,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事后回想起来更是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若皇上有朝一日不再相信她不再宠爱她,那她可就万劫不复了。此时闻得果郡王之言,更是深深意识到皇上的威严、天家的薄情,其实她是个聪明人,如何能不知道此一节?只不过太过骄傲,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举起手轻轻拂过眼角,将那眸中即将滴落的泪珠拭去,对着果郡王深深福身道:“多谢王爷肺腑之言,甄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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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不尽。其实我也算见识了皇上的谨慎,宫宴之上王爷笛声伴舞、养心殿内王爷残棋,都被有心人挑拨。甄嬛惶恐,盼日后少见微妙。”
她说完不待果郡王搭话,轻轻撩起宫装匆忙步下台阶而去,浣碧赶紧小步跑向甄嬛,二人相携离去。
果郡王高高地凝视着她们主仆二人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由得心内暗道:“贵人,愿你此生恩宠永在,事事顺遂。”复又暗自叹息:也许你不不记得我了,但我却记得你,我记得你来甘露寺和积云姑姑学习舞蹈,那时的你好似含苞待放的花朵、笑容那般的明媚、眼眸里永远荡漾着幸福。舞动起来、衣袂飘飘、长发飞扬、是那般的美好!可你现在的眼中已有了一丝黯然。
“王爷,”果郡王正在痴痴地神思,一个声音响起,是阿晋,他的长随,自小同他一起长大,情同兄弟的阿晋。
“没人来过吧?”果郡王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询问,他是个谨慎的人,父皇在世母妃盛宠时,母妃常常叮咛他要低调小心,待父皇去世后,皇兄忌惮兄弟、太后厌恶母妃,他更是谨慎又谨慎,从不与朝中权臣、被皇帝厌弃的宗亲来往,只是一味陶醉于琴棋书
画棋马涉猎上,对皇上恭敬有加,对太后孝顺有余,才换来他们母子如今的安稳日子。
只是,心内也有不平,偶尔会重来母妃昔日所居宫殿,看望母妃最爱的满园合欢花。只是,他来时必会留阿晋在视野最辽阔处望风,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
“除了她二人,再无人来过。”阿晋语气坚定,又道:“奴婢知晓轻重,一刻也未敢放松,王爷放心吧。”
果郡王拍了拍阿晋的肩膀,率先摆动着手臂快步走下台阶,边走边说:“快走吧,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宫宫门就要下钥了。”
阿晋紧随着果郡王快步离开。
殿内只余合欢树,微风轻拂、夕阳的余光洒下,合欢树独自摇曳着、美丽着,仿佛永永远远地等待着她那再也不会回来的主人。
第49章 木薯圆子
果郡王不知道的是,他出宫时中秋宴席上出事了。
彼时,甄嬛带着浣碧回到宴席上,见曹贵人正抱着温宜垂泪,而温宜已是哭得筋疲力尽,在曹贵人怀中沉沉睡去,瘦小苍白的脸颊上还淌着泪痕。
甄嬛方一进殿,曹贵人立即将孩子递给音袖,对着甄嬛就是俯身拜倒,口中却哀哀戚戚求告着:“莞妹妹,姐姐知道那日在养心殿中说错了话,引起了皇上与妹妹间的争执,可姐姐是无心的。求妹妹饶过温宜吧,她还小,妹妹有什么气尽可向姐姐发。”她额头触地,砰砰叩了几个响头。
甄嬛心绪尤在铜雀台上满眼的合欢花上,还在想着那人对她的良言忠告,此时被曹贵人这么一闹又是哀求又是叩头,脑子一下子惊醒了,这又是什么事情栽到她的头上了。
她急忙闪身躲过曹贵人的叩拜,伸手去扶,奈何曹贵人力大她一时扶不起来,于是转身对皇上皇后跪拜道:“皇上,这是发生何事了?怎么曹姐姐...?”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疑惑的眼神望向皇上皇后。
此时,家宴上的宗亲和福晋们具已离开,皇子公主们也不见踪影,殿内只剩下皇上皇后和一些妃嫔们,看来是有事发生,未免皇家丑闻泄露,不相干的人都被请走了。
皇上皇后居中而坐,位份高的华妃、敬嫔、眉庄等均两侧作陪,位份低的如安陵容等站着。刚刚还欢声笑语、情义满堂的大殿内,此时已是一片寂静、但更多的是空气中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见甄嬛询问并未搭话,皇后见皇上看甄嬛的眼里有着疼惜和爱恋,心内微酸,但很快语气严厉道:“曹贵人你先起来,事情还未查明就哭哭啼啼随意下结论,哪里还有妃嫔的体面。”
曹贵人只能抽出手帕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讪讪起身坐在华妃身旁的锦凳上。
皇后复又望向甄嬛,语气平静道:“莞贵人你也先起来坐下,”,她又眼神望向眉庄道:“惠贵人,你将事情和莞贵人说说吧。”
眉庄恭敬地应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甄嬛讲述了一遍。
原来甄嬛离席后不久宗亲福晋们也都告辞,道时辰不早也该是皇上与各宫娘娘们团聚了。皇上今日很是高兴,朝政后宫一片祥和之象,华妃见皇上高兴就提议将年纪幼小的皇子公主们也带过来,让他们也给皇阿玛请请安。
皇上笑着答应了,华妃对颂芝使了个眼色,要她去将温宜抱来。曹贵人自然更是高兴,虽说她每日都去翊坤宫见温宜,但自己的骨肉能多待一会都是高兴的。
皇上见了温宜也颇为高兴,华妃见状将温宜亲自抱在怀中喂其桌上的食物,哪知温宜吃后不久就开始不舒服,在华妃怀中扭来扭去。曹贵人见华妃身上紫红色绣大朵莲花的蜀锦宫装被温宜折腾得快出了褶皱,又见蜀锦光滑华妃几次差点搂不住温宜时,心内疼痛之内赶紧将温宜接过抱入怀中安抚。
哪知温宜回到亲娘怀中还是种种不适,曹贵人心内焦急,更是着力安抚,而后温宜更是哇哇呕吐起来,吓得她赶紧请皇上传太医。太医进来诊断,又尝了尝温宜刚刚吃过的米粒大小般圆子,最后得出结论:此圆子乃是木薯粉制成,木薯粉是常见的点心原料,但幼儿脾胃虚弱不能食用,温宜就是吃了木薯粉圆子才不舒服的。
因今日宴席上有让各位嫔妃各自点一道吃食供宴席之上的人食用,甄嬛因爱吃木薯粉圆子就特意交代膳房准备木薯粉圆子供大家食用,但膳房也知婴幼儿不能吃木薯粉,故给温宜上的应该是用糯米粉制作的才对。但偏偏温宜这碗是木薯粉圆子。
皇上这就让人去查,查的人返回奏报道:给温宜上膳食的小宫女在提着食盒来殿内的路上时因有人叫她临时有事,她就把一份装着糯米园子的食盒和另一份装着木薯粉圆子的食盒放在亭子内的石桌上,返回后就继续将食物送入殿内了。御膳房的膳食太监也说当时用来装这两份圆子的食盒不同,他们还专门交代给这位宫女了。
而后问过宫女,她也答她是按照膳食太监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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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份装着糯米粉圆子的食盒打开,而后将盒内的圆子送到华妃桌上的。
那问题就是出在亭子内的两个食盒内的圆子被人调换了。一问来来往往的宫人太监们,有几人一口同声道:因亭子地处偏僻,只见过莞贵人携着侍女路过亭子,再未见她人经过。
甄嬛福身再次跪倒,望着皇上道:“臣妾出去吹风醒酒,贪恋院中景色,只远远遥望那座亭台,并未靠近,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还未搭话,华妃在一旁白眼微翻,挑眉轻蔑道:“莞嫔惯常唇舌伶俐,且不论有人目睹你路过,就说满宫之内就你去御膳房要过木薯粉,定是你对木薯粉的习性了然,才会今日点这么一道点心,害得温宜小小孩儿受此苦楚。”
甄嬛一愣心想各宫具发放过木薯粉,但未来得及开口,只听眉庄说道:“华妃娘娘说笑了,除了您的翊坤宫和启祥宫,各宫均发放过木薯粉,这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妹都知此事。这还是臣妾向娘娘请示的呢,娘娘也在合宫觐见时说过此事,娘娘不知?”她故作疑惑,忽又做恍然大悟状,声音清脆道:“对了,臣妾差点忘了,那日娘娘错过请安时辰许久,皇后娘娘说时娘
娘不在。”她顿了顿,复又眼角眉梢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道:“娘娘协理六宫诸事繁忙,请安迟到也在所难免,但在事务繁多也要诸事清明啊。”
华妃气的双眸中燃起了愤怒的火苗,腾地起身,手指着眉庄道:“你!你敢对本宫夹枪带棒?!”
皇后心中暗暗称快,但脸上不得不显出一副端庄得体、处事公正的态度,她语气里含着一丝凌厉道:“华妃,你一个妃位之人何苦和新入宫的妹妹计较,她们不会说话慢慢调理就是。再说这里也有你失职之过,各宫均发放过木薯粉你竟然不知,你这协理六宫可真是...”她停住了再未说下去。
华妃见皇上没有说话也未看她,再见皇后也拿此事点她,就知她在眉庄这里栽的跟头今日是找补不回来了,也只能甩一甩袖子坐下。
第50章 竹息相助
皇上望着甄嬛平静道:“你去了哪里?除了你的侍女之外可曾遇见别人?”
甄嬛心内忐忑,明知华妃对她蓄意栽赃但却不能说自己去了铜雀台并与果郡王交谈,那样会比给温仪吃木薯粉圆子的结果更糟糕,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她眸底涌起一片楚楚可怜看了一眼皇帝,复又垂眸低低道:“臣妾只是吹风散酒,没注意到别人,不知有没有被别人看到。”
皇上见她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挂着点点泪珠,顿时怜悯之意荡在胸腔,他柔声道:“那你就要先受点委屈了,禁足碎玉轩,”甄嬛猛地抬头看向皇上,眼中盈盈泪珠滚滚而下,她只是无声流泪。皇上一见赶紧安慰道:“若你是无辜的,朕必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眉庄赶紧起身跪倒,眉宇间衔着淡淡的愤怒道:“皇上,无人看见莞贵人调换食盒,只是单凭这几位宫人见莞贵人经过就禁足,这对莞贵人太不公平了。”
皇上只是摆摆手示意眉庄起身并未言语,皇后倒是温言安慰道:“惠贵人,皇上说了会调查,你稍安勿躁。”
正在此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老奴可以给莞贵人作证。”众人皆向声音望去,见一位身穿藕青色绣竹菊裙袍的老宫人走过来,她头发半白上面簪着几枚花钿,面容慈祥从容,正是寿康宫太后的贴身侍女竹息。
她缓步上前,福身行礼道:“老奴给皇上皇后请安。”皇上笑容满面赶紧道:“竹息姑姑快快请起,您怎么来了,是母后有什么吩咐吗?”
竹息起身,恭敬道:“太后娘娘没什么事情,是老奴听说这里发生了事情,故来看一看。”她转头看着甄嬛梨花带雨的模样,微微笑道:“方才莞贵人外出时,被老奴拉住说了一番话。”
华妃忍不住抢过话茬,语气里充满了质疑道:“那为何莞贵人不说?”
竹息转身看了看华妃,华妃眸中闪过一丝怯意但很快直视着竹息,竹息复又对皇上道:“老奴奉太后之命,问问指点莞贵人惊鸿舞师父的情况,听说还有人拿莞贵人跳惊鸿舞生事,太后关切。”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太后嘱咐此事不能张扬,故老奴请莞贵人不要对人说起。”
皇上和皇后都知道惊鸿舞和谁有关,听竹息这么说,都微微颔首。皇后更是凌厉的眼神望向华妃,华妃却不知其中缘故,她不怕皇后但见皇上似乎也赞同,只能垂眸静静地坐着。
皇上的语气里充满了欣慰道:“莞贵人,是这样吗?为何不说?”
甄嬛心中惊诧,既有洗清罪名的欣喜又有太后为何救她的疑惑,她思绪万千只是在那愣怔,乍听皇上发问赶紧道:“是竹息姑姑所说那般。臣妾想既然答允就一定照办。”
皇后见甄嬛此劫算是躲过,也跟着皇上凑趣道:“莞贵人是个一诺千金的人,看来这事情大大冤枉了莞贵人。”她的双眸在殿内巡视了一圈,发现安陵容不在,心念一动,满是怜悯道:“可怜温宜小小孩儿受此苦楚!”
曹贵人一听,马上抱着女儿再度跪在地上,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悲伤道:“皇上,臣妾怀温宜艰难,生她时更是难产,她长这么大实属不易。如今又被人蓄意伤害,请皇上为温宜做主。”她说完将脸贴在温宜脸上,母女二人都是容色憔悴,令人看了很是不忍。
皇上抬眼看了看在场的这些嫔妃,声音平静但藏着威严和怒火道:“查,一定要查出来,看看到底是谁想害朕的女儿。”
皇后接话道:“刚才还有谁出去过?”
“安答应出去了许久,现在还没有回来。”曹贵人早就发现安陵容不在殿内,她是个心机深沉之人,知道此事意在甄嬛,但奈何甄嬛已脱身干净。那么,和甄嬛要好的人也不错,再者安陵容无宠无势想必不能脱身。
“剪秋,你去寻安答应。”
剪秋应是,快步出去,不一会安陵容带着侍女宝鹃就回到殿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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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都是一脸严肃,皇上那张看不出喜怒的双眸正盯着她,她心惊胆战立即躬身行礼。
“安答应,你去哪里了?何时出去的?”皇后素白的纤手执起明黄色绣牡丹的帕子摁了摁额角,端然地问道。
安陵容心内七上八下,看样子是出了事情,但路上她也曾问过剪秋但剪秋只道小主小心再无她话。她暗自思忖要小心应答,她低声谦卑地道:“回皇后娘娘,臣妾在园子里随意逛逛,王爷福晋们还在的时候臣妾就出去了。”
华妃此刻也看清了形势,她同曹贵人的心思一样,不能栽在甄嬛头上,那安陵容也是不错的选择。她抚着鬓边步摇垂下的碎红宝珠串,慢条斯理道:“可有人给你作证?”
安陵容一听充满怀疑的话语,也顾不得害怕,急忙反问道:“臣妾只是随意转转,为何要有人给臣妾作证?”
华妃长眉微挑,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她唇角微挑道:“温宜的膳食被人调换了,而宫人们看见穿绿色宫装的女子所为,刚刚莞贵人已经证实自身清白,你若无人作证可不就是你嘛!”
安陵容大吃一惊,继而恐惧丛生,她在宫中本就艰难,无依无靠无宠无势,若在落个毒害公主的罪名,那她都不知余生该如何度过?她涕泪交加,对着皇上皇后咚咚叩头,哭泣道:
“皇上、皇后娘娘明察,臣妾自知卑微,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从不与人结怨。臣妾为何毒害公主啊?这对臣妾没有丝毫好处啊。”
“还不是你心内怨恨曹贵人?曹贵人曾在合宫觐见时取笑你从养心殿内完璧...”她斜飞的凤眼偷偷瞄向皇帝,见皇帝瞪着她似乎又羞又恼,她嘴角微挑,抛给皇上一记媚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安陵容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再也不敢辩解,只是伏在地上哀哀哭泣。
曹贵人只能尴尬地拍着怀中的女儿,心内暗骂华妃:明明是她取笑,偏偏说是自己。
第51章 陵容禁足
皇上冷漠的声音传入陵容的耳内,“安答应禁足延禧宫,非诏不得出。”
皇后柔声问道:“皇上,那禁足多久?”
曹贵人听皇后如此问,担心陵容禁足时间过短,那她的女儿岂不是白白受此苦楚?她素白的纤手将躺在怀中的女儿竖起,温宜迷迷糊糊中又低声啼哭起来,她口中奥奥地安抚着。
皇上见女儿苍白细弱的小脸还有泪痕,对陵容的厌恶之意更盛,望着陵容的眼中恍惚间起了愤怒的火焰,他沉声道:“皇后看着吧,只是别太宽宥了她,也让满宫瞧瞧,胆敢毒害朕的女儿,朕绝不轻饶。”说罢拂袖而去。
皇上心中明镜一般:皇后素来按照他的喜恶行事,时时端着皇后的威仪,既然他的态度明确,皇后绝不会轻饶安陵容。
此时陵容已被宝鹃扶着跪在地上,她低垂着头,也不再哭泣,只是木木地呆着,等着皇后对她最后的裁决。她恨华妃当众羞辱她、更恨曹贵人对她的诬陷,可她最恨的是甄嬛和沈眉庄。她对甄嬛最初是真心感激她智压夏冬春、接她入甄府,后来她渐渐羡慕甄嬛从而拼命地讨好她和成为她最好的姐妹,但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做甄嬛都不将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因为甄嬛有更加要好的姐妹——沈眉庄。那她就连带着眉庄一起逢迎,但沈眉庄在她面前总是端着世家小姐的做派,对她爱搭不理。
今日,她逢此劫难,沈眉庄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也就罢了;甄嬛更是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过。其实,她有些错怪甄嬛了,甄嬛是刚刚从泥潭里脱身,尤在惊魂未定,她如何会再次卷入?
陵容正在颠三倒四地七想八想时,皇后温和却不失凌厉的声音传来:“那安答应就禁足两年吧。”
“皇后娘娘?”安陵容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声,她哭着道:“真不是臣妾啊!”
后宫中是三年选一次秀女,禁足两年,待她出来时又有新人入宫,那她这一辈也许都不会再有什么恩宠了。
皇后对剪秋微微点头,剪秋上前将陵容扶起,柔声安慰道:“小主莫慌,娘娘最是心慈。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小主再闹可能就不是禁足两年能了的事情了。”
说罢,剪秋和宝鹃半扶半架将陵容送回延禧宫西偏殿。刚刚进殿,陵容伏在床榻上痛哭起来,剪秋望着那抹浅绿的纤手身形,在惨淡月光透过窗间照射下,显得更加可怜凄凉。她冲宝鹃摆摆手,二人悄悄地掩门退出。
“宝鹃,你要多留意小主,有事记得禀报。”刚出殿门,剪秋就在宝鹃耳旁低声道。
“剪秋姑姑,安小主这般无用,跟着她实在是...”宝鹃迟疑道:“姑姑能不能和娘娘说说,让我去伺候别人吧。”
剪秋双眸一瞪,呵斥道:“娘娘自有她的道理,你听她的安排就是了。”
宝鹃低头不语,剪秋顺手退下莞上炸金手钏塞到紫鹃手中,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急,还是要好生伺候取得安小主的信任。”
宝鹃抬起头,对着剪秋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姑姑放心,宝鹃知道轻重,必会仔细服侍。”
剪秋笑了笑,那笑容轻浅,在中秋十五的清凉如水的月光笼罩下显得有些诡异和凉薄,她低声道:“也不必太仔细,衣食等也不必周全,总得让小主体会到宫中无人照拂的艰辛。”
宝鹃点了点头,目送剪秋那窈窕的身影踏着月色越走越远。
宝鹃在院中的小凳上坐下,举头遥望天空,今天的月亮真圆啊。夜空那么深邃,恍若一幅巨大无比的青灰色纱幔罩在无边的天际,隔开了璀璨的万千星光照拂人间,只余一轮圆月悬挂在纱幔之下。
月光清冷如水洒满了整个人间,月下的亲人也许正在同她一起遥望天空。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想家了,可她已是无家可归之人,母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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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妹妹不知流落何方了。宝鹃是热河人,有一年大旱家中庄稼颗粒无收,她和家人四处讨饭,后来走散了。她很幸运,被当时尚为雍亲王侧福晋的宜修的侍女剪秋捡到,从此活了下来。她那时还小,只能做一些粗活,慢慢地有了长进,皇后就让她服侍芳贵人。
芳贵人死后,因她心思细腻、外表忠厚,她又被派到安答应身边。
她永远感念皇后救了她的命。她后来也找过家人,但始终没有消息。她就绝了出宫的念想。
宝鹃一边回忆往事,一边侧耳聆听安陵容的动静,她还在哭泣,但声音已经小了许多。唉,哭吧,哭累了、哭透了自然不会再哭。
说实在的,宝鹃有些看不起安陵容,无貌无家世、胆子又小、也无学识还不会说话,除了天天绣点东西再不就哼哼小曲,除了去碎玉轩其他的嫔妃都没有交好的。
她真的不愿意跟着她,但皇后不让走,只能在这继续熬着。这些天,她心下不郁,经常让菊青进寝殿服侍,好歹宝鹊是她相伴许久的小妹妹,虽然不是亲人,但看在她们名字的份上,她待宝鹊更亲近一些。
今日,延禧宫西偏殿的宫人们见小主痛哭,而宝鹃在外面坐着,她们也都躲了起来,才没有人像傻子一样此时自己撞上去呢。
安陵容还在低声抽泣,殿内没有点燃烛火,只有中秋的清冷月光透过明纸洒进,
显得更加冷清凄凉。安陵容抬头看了看,泪水不禁又流水一般无声淌下,中秋啊!阖家团圆的夜晚,可她呢?她孤孤零零一人,本想着入宫为妃可以给母亲争光,让母亲的日子好过一些,哪想到会这样?也许,她也会像母亲那样凄凄惨惨、无声无息地哭瞎了眼,而后悄悄死去,不会在宫里激起一丝浪花。
她双手抱膝,蜷缩着坐在床榻上,红肿的眼泡望着朦胧室内的某个虚空痴痴地想着: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第52章 陵容生病
宝鹃正在院中呆坐着,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几人想跟着走入宫门。
原来是富察贵人,她与甄嬛、眉庄及陵容同为一届的秀女,也是入宫即为贵人,又是满人里的大姓,故一向自傲,与陵容同住延禧宫,对陵容是百般践踏。
此刻她带着贴身侍女桑儿和几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些锦盒回到延禧宫。她见宝鹃独自坐在殿外,而西偏殿内并未燃起烛火就猜到安陵容在殿内伤心,不禁嗤地轻笑道:“安答应可真是谨守皇后娘娘的教诲啊,命她禁足那一刻都不耽误,回来后马上禁足了。”
桑儿笑着附和。
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道:“唉,不禁足怎么办呢?就她那种小门小户抠抠搜搜的,又无人帮衬,不禁足能怎么样呢?”
宝鹃实在听不下去,虽然不是说她,但她也是西偏殿的侍女同样脸上无光。她刷地一下起身,快步打开殿门走入殿内。
“小主,”宝鹃轻声唤道,摸索着点燃烛火,一手护着烛火一手持着烛台慢慢走到陵容面前,柔声劝慰:“小主重新梳洗下吧,不然明日眼睛会更肿的。”
陵容也不看她,连动也未动,满脸的心灰意冷道:“肿就肿吧,反正也不需要出去,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探望。”
宝鹃将烛台放下,吩咐宝鹊为小主打水梳洗,她拿起案几上的青花瓷碗倒了一盏冰凉的茶水递给陵容。陵容接过,也未介意茶水已是上午时所泡,此刻又凉又苦,直接灌入嘴中,那又苦又涩又凉的水冲入喉咙,冲入胃肠,她才感觉火烧火燎的肚肠舒服了一些。
陵容只是沉默着,在宝鹊的服侍下胡乱地梳洗了一下,而后早早地吹灭烛火倒在被褥上,
她睡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淡茜色帷帐上绣着零星的燕草、石榴、葡萄等花样,久久无法入睡。
只是,太久了,她那被泪水浸泡多时的双眼终于干涩疼痛,她终于合上双眸沉沉睡去。
只是,刚过了一会,她就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她呼喊着:娘、娘、娘!
夜里,安陵容反复折腾了多次。宝鹊也在她的呼喊中醒来,给她递上冰凉的茶水,安抚她慢慢睡去,
可是,她折腾了许多次,宝鹊也渐渐烦了,她见宝鹃始终在外屋汗水不曾进来,她终于在安陵容再一次惊醒时没有起身。
第二人一早,宝鹃进来服侍安陵容起床,撩起帷帐轻声呼唤,但陵容纹丝未动,宝鹃见她面色潮红,用手一摸,太烫手了。
小主发烧了!
宝鹃急忙唤起宝鹊为安陵容额头敷上湿帕子,她则去延禧宫正殿禀告富察贵人,请富察贵人帮忙传太医。
因延禧宫地处偏僻,离皇上的养心殿很远,所以只住着富察贵人和安陵容两位嫔妃,富察贵人位分高暂领主位之权,宫内有何事都需要禀告主位。同样,嫔妃生病也需要主位为其请太医。
此时,富察贵人正在梳妆打扮,她今日一身宝石蓝绣团纹锦缎裙袍,桑儿正在给她簪上长流苏赤金福子步摇,富察贵人圆圆的脸蛋上一双葡萄似的滴溜溜的大眼睛在听完宝鹃的请求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道:“昨日是中秋佳节,安答应惹出了那么个让皇上生气的祸事,今日哪里还有脸面去请太医?等过几天这事情淡了,皇上皇后不那么生气再请比较好。”
宝鹃心知这是富察贵人在故意刁难,但也只能谦卑地道:“贵人,我们小主现在正在发烧,过几日再请会耽误病情的。”
富察贵人不语,只是轻轻咳了一声,身旁的桑儿放下手里的攒珠花钿抢白着宝鹃道:“吆,安答应这么娇贵就自己去请太医吧,我们贵人可不愿意此时去撞皇上的怒火上。答应只知道自己难受,难道调换食盒时就没想到公主难受?”
宝鹃见状,只能怏怏告退,边走便听见后面传来桑儿那尖酸的嘲讽:“一个被禁足的答应,怎么还有脸去请太医?死了都没人管的玩意!”
宝鹃虽跟着安陵容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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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她日日小心翼翼地在深宫里活着,对她难免起了一丝怜悯之意。今日又生病却没有太医诊治,也是可怜,只能疾步回到西偏殿,唤上菊青一起照顾安陵容。
她二人一会给安陵容喂水、一会又换湿帕子,折腾了一上午陵容总算安静地睡了一会。
宝鹊此时进殿准备替换宝鹃,昨夜宝鹊值夜折腾了许久,今天上午她就去外屋休息了会。宝鹃见宝鹊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色,遂低声道:“我来服侍小主吧,你去给小主熬点粥,等她醒来后吃点东西。”
宝鹊答应着,挑起藕色细棉门帘就出去了。
宝鹊见菊青正坐在陵容床榻下的绣墩上,轻手轻脚地取下陵容额头的湿帕子,起身走向水盆处清洗,而后又轻轻地敷上陵容的额头。宝鹃见菊青做事细心、踏实,不由得心生暖意,她就是昨日的自己呀。那时,她也是个小丫头,做事要格外当心仔细,否则会被大丫头骂的,如果遇见脾气不好的掌事姑姑,还可能被掐,她也曾被掐的胳膊一块紫一块青的。
宝鹃轻声对菊青道:“小主仿佛安稳了些,你也歇会吧,不必太过勤快地换帕子。”
菊青还她一个大大的笑脸,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显得特别可爱,菊青身上
的素纹外袍都有些起毛了,安陵容是个不得宠的小主,她从娘家都没带来贴身侍女,更是除了一枚素银扁方外再无其他嫁妆。她们只能靠着答应那么少得可怜的份例银子过活,有时内务府那班势力的奴才还会克扣,偶尔宫中还有主子过生日照例都是要送礼的,她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幸好,莞贵人时时接济一点,她们又自己做一些绣活托采买的太监带出宫去才能稍微补贴一些。
想到这些,宝鹃不禁为菊青感到难过:碎玉轩那么门前车水马龙、热闹富贵的地方,怎么菊青被送到延禧宫了呢?菊青也是个做事勤劳、踏实、本分的孩子啊?
难道莞贵人有什么目的?
想到这,宝鹃不由得吓自己一跳!
第53章 眉庄养猫
陵容的病终是在没有太医诊治、菊青去碎玉轩求助药物的情况下折腾了十来天才好利索。经此劫难,陵容更加消瘦苍白,也更加沉默,整日里连殿门都不曾踏出一步,其实说是禁足,只需不出延禧宫的宫门即可,在院中溜达溜达还是可以的。她就把自己关在西偏殿内整日刺绣或发呆,宝鹃再也没听过她唱小曲了。
甄嬛还是隔三差五让菊青去碎玉轩取些她们送的物品:衣料、吃食、首饰或者药材等等,因富察贵人自恃满洲大型出身,一向看不清汉家嫔妃,又嫉妒甄嬛和眉庄受宠,故她们素来是不和的。甄嬛也就不派人往安陵容处送东西,只是让菊青去取。
眉庄倒是一次也未给陵容送过东西,她深深记得前世因陵容故意派人通知自己甄嬛的孩儿在滴血验亲才导致她血崩难产、女儿一出生就失去了亲生母亲,此恨她绝不会忘。
眉庄这些日子倒是也未清闲,因为她养了两只小狸花猫:一母一子,这对猫儿不知原来是何处的,一日眉庄在花园里溜达见母猫刚刚生下小猫,母子都十分虚弱。眉庄自幼喜爱小动物,更喜欢小猫,不禁让采星将两只小猫都带回来存菊堂。
母猫此胎只生了一只小猫,对小猫宠爱的简直不得了,眉庄有时见母猫望着小猫的深情不禁感慨:这世间的情唯有母亲对孩子的情势最无私最纯粹的。
她和采月采星给两只小猫取名:母亲叫英姑,儿子叫小乙。自收养这对猫儿之后,宫人们知道眉庄爱猫都纷纷喂猫、逗其玩耍,存菊堂里天天欢声笑语。就连正殿里的敬嫔都不禁常常来看猫儿,每次都会给小猫带点吃食如:小鱼、小虾、一块鸡肉等等。敬嫔见小猫绕着母猫撒娇打闹不禁被逗得哈哈大笑,但偶尔也会黯然神伤,连一只猫都能享受母子的天伦之乐,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情感了。
每每这时,眉庄就握了握敬嫔微凉的双手,而后岔开话题。
一日,甄嬛带着流珠来存菊堂闲逛,老远就听见眉庄和敬嫔的说笑声。
“眉姐姐,你这有什么新鲜玩意?竟让得敬嫔娘娘如此开心。”采星挑起草绿色绣竹菊的细锦门帘,甄嬛扶着流珠的手款款而入。
敬嫔和眉庄坐在临窗下的锦榻上,闻言对甄嬛招了招手,亲切道:“莞贵人你快过来看!”
甄嬛紧走进来到近前,顺着敬嫔手指的方向看去,登时吓得踉跄着退后。在她身后的流珠赶紧将她扶住,甄嬛眸底涌起一丝恐惧,但还强装镇定道:“眉姐姐养猫了?”
眉庄一见她如此惶恐,登时想起不禁前世连带今生甄嬛都是怕猫的。她赶紧将铺着银红色绣各色小动物的细棉被的蒲草编制的浅筐端起,那里卧着猫儿母子,它们正在边吃奶边玩闹,递给采星让她赶紧放到侧殿内。
“嬛儿怕猫,从小就怕!”眉庄眸中含着一抹歉意的微笑,轻轻对敬嫔道。
敬嫔看着甄嬛那胆战心惊的样子有些好笑,就上前拉住甄嬛的手轻声道:“莞贵人别怕,猫儿其实是最有灵性的动物,不会平白无故的伤害人。”
甄嬛见采星将猫儿带走才顺着敬嫔的手坐到锦榻上,转身对流珠笑了笑。流珠知道小主自幼怕猫,刚才也是紧紧护着她,现下见她无碍就出去找采星看猫玩去了,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小猫的。
三人絮叨了一会,说到温宜无端成为争宠的筹码,身世可怜,不由得感慨一番。但却无人说起陵容,甄嬛是她逃脱了被陷害的境地故不愿重提旧事;眉庄是巴不得陵容被禁足;敬嫔是不关心这么一个人,她入宫多年见识了太多女人入宫后无声无息地消失、沉寂,被禁足实在是不算什么稀奇事。虽然她也曾怜悯陵容送她衣料,但那都是想和眼前人结个善缘而已,她又不是菩萨能够普渡终生。
天近黄昏,小厦子来传旨:皇上今晚翻了莞贵人的牌子,请贵人好好准备,皇上晚膳前就到碎玉轩。
槿汐和浣碧伺候着甄嬛沐浴梳洗,槿汐见她兴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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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整个人显得懒懒的。槿汐一琢磨可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就自作主张给甄嬛挑了一件浅蓝色绣球花蜀锦长裙,漆墨般的长发挽了一个低髻,斜插白玉福字扁方,又簪了几枚攒珠花卉金钿子。素白的娇颜没有涂胭脂,眉眼描的淡淡的,嘴唇上了淡粉色口脂,整个人显得颇为娇弱。
收拾妥当后,浣碧轻轻唤了声小主,甄嬛缓缓睁开双眼,见镜中的自己与素日娇艳的模样不同,这装扮与自己此刻的心绪倒是颇为相衬呢。她不由得微启唇角对槿汐笑了笑,槿汐的心落了地,知道今日的打扮合了小主的心意。
槿汐入宫多年,年纪也比甄嬛大,虽说事事办的妥帖。但甄嬛与她相处时日不多,又带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浣碧和流珠,对槿汐自然是有所防备,但渐渐地主仆二人也越来越信任彼此。
前些日子,甄嬛想单独问温实初有孕之事,特命槿汐去给陵容送吃食,其实就是想避开槿汐。
皇上踏着月色而来,本是共进晚膳,现在变成了宵夜。刚刚踏入碎玉轩,甄嬛带着宫人就迎了上来,福身行礼,皇上看着入水月色下的甄嬛袅袅婷婷、鸦黑的秀发只带了一枚白玉扁方,寡淡的妆容在月色下倒显得我见犹怜。
真真是一个可人疼的尤物
,皇上不禁一把将甄嬛拉起,拥着她进了殿内。
槿汐见此情景,对浣碧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悄退下,只余下流珠一个人进去服侍,流珠素来是个快人快语的性格,皇上和小主情浓时也不觉得她是个碍事的人。槿汐想到此不由得心内暗暗发笑:小主是个聪明人呢,打定主意今日扮柔弱美人,那就素净到底,将头上的几枚花钿都去下了呢,不可否认,这样效果更好呢。
晚膳当然是草草结束,寝殿内只剩下帝妃二人,皇上早已命宫人将寝殿内烛火全部熄灭,月色就这样洒满了整个殿内。
皇上望着月下娇柔的女子,柔声道:“莞卿,今日有何不高兴之事?”
第54章 母子之情
甄嬛斜倚在皇上身上,双眸低垂,素白的纤手玩弄着皇帝的腰带,声音里泛着些许羞赧道:“皇上,臣妾自来怕猫儿,今日在眉姐姐处见到了两只猫,有些吓到了。”
皇上眉眼微挑,唇角含笑,眸中满是宠溺道:“既害怕那就再别去存菊堂了,如果想念惠贵人,你请她过来不就行了。何至于惊吓至如此地步?整个人都更柔弱了,真是个小女人。”他抬手轻轻刮了一下甄嬛白皙的翘鼻。
甄嬛轻哼一声,用手支在皇上的胸膛,斜斜地坐起,如丝的媚眼看着皇上,娇声道:“臣妾才不是被猫吓到了,臣妾是回来后总是想起那猫儿的可爱,是既爱又...”她不好意思说下去,顺手撩起皇上的外袍遮住了脸颊。
“哈哈哈,”皇上开怀大笑,拉下甄嬛的手握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边吻着甄嬛的唇颊边低语道:“莞莞,我的莞莞才不怕那猫儿呢,若莞莞喜爱,朕去惠贵人那给莞莞讨过来。”
月色朦胧之中,皇上眼中的甄嬛恍若他梦中魂牵梦绕的那抹娇柔素净的影子,她已经离开了多年,可在他的心中,她从未离开过。他一直在万千妃嫔中寻找她的影子,今日的她是最令他情迷的。
甄嬛感觉今晚的皇上似乎与往日不同,他似乎格外热情,热情的让她有些诧异,但她又很高兴,皇上如此待她也不枉她对皇上深情一片了。可是,皇上的热情里似乎藏着一丝癫狂,但她也来不及想太多,只想享受现下的爱恋。
甄嬛一边承受着皇上的热烈,一边撒娇道:“不,不,臣妾不要。臣妾怕...”她的声音被吞没了。
“好,好,莞莞不要...”
今晚的碎玉轩格外的旖旎。
第二日,皇上来到存菊堂。
眉庄正在逗弄那对狸花猫母子俩,小猫儿已经一个月了,活泼得不成样子,总是围绕着母猫跳跃、抓咬、精力旺盛的像个孩子,母猫总是眼中满是慈爱地时时追寻着小猫的身影。一会,小猫玩累了,饿了,趴在母猫肚皮旁喝起奶来。
眉庄坐在锦榻上,手中握着一盏清茶,扬眉含笑地看着这对母子,心下不禁暗暗感慨:世间的情分唯有母爱是最伟大的,连动物都母子连心,更何况人呢。
她暗暗下定决心,不论曹贵人如何作孽,她要尽力帮助那可怜的温宜。
“看得那么入神?”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眉庄正背对着殿门而坐。
是皇上,皇上的声音。
眉庄赶紧起身、福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随意地摆摆手示意眉庄起身,而后坐在榻上望向那对狸花猫母子俩。这对母子此时已进入梦乡,母猫就像人一般侧卧着将小猫搂在怀里,而小猫则在母亲身旁睡得四仰八叉,向来必是极为安稳。
皇上也不禁唇角勾笑道:“听说你还给猫儿起了名字?”
眉庄莞尔一笑,双手为皇上奉上一盏清茶,柔声道:“是,臣妾随便起的,母猫叫英姑,小猫叫小乙。”
皇上接过茶盏啜了一口道:“你这里的茶倒是清淡,嗯,和你这个人都是很像,平和却又回甘。”他放下茶盏,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叫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含义?”
眉庄双手把玩着莹白绣绿菊燕草的丝帕道:“为母则刚,可谓之英,姑当然是女子的意思。甲乙丙丁,世人均盼望事事都是最好的、甲等的;可是母亲疼爱孩子,恐其艰难,只盼望顺遂即可,故退而求其次,为乙即可。”
皇上深深地看了眉庄一眼,亦有所思道:“在你看来,世上可有不疼爱孩子,拿孩子做筏子之人?”
眉庄想了想,目光坚定地望着皇上道:“皇上,您看猫妈妈疼爱儿子的情形,动物尚且如此,更何况人?”
皇上眉眼间衔了一丝笑意,意味深长地笑道:“惠贵人真是一片慈爱心肠,那是你经历的太少了。”他随即起身,扬了扬手中的碧玉手串,抚摸了下眉庄雅黑的发髻道:“你是世家女子,沈家家风正派严谨,你可算是在福窝中长大。”
他道了声走了,而后在苏培盛的服侍下离开了存菊堂。
临走时,苏培盛对眉庄使了个眼色,那眸中似是嗔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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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月十分忐忑焦虑,她将装着猫儿母子的小筐端到侧殿,回来后忍不住对眉庄絮叨起来:“小主,要知你养猫是如此用途,那奴婢宁可将猫偷偷赶走。你何苦为曹贵人求情?她害您落水啊!”
眉庄起身将围棋的棋盘放在案几上,将两个青玉棋盒放在手边,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她一边下一边道:“你懂什么?且不说稚子无辜,再说这猫儿还有大用处呢。”
采月无奈,顺手拿过一块丝帕坐在小锦凳上绣将起来,那图案就是小乙绕着英姑玩耍的样子。眉庄不禁莞尔,轻轻拍了下采月的肩膀道:“你舍得将她们赶走吗?”采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采月,我这对猫儿可是会立大功的,肯定还会讨太后的喜爱呢!”眉庄故作神秘的对采月道。采月一脸茫然。
“你等着看吧!”
“小主,你不是把棋送给敬嫔了吗?怎么你这还有?”采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地问道。
眉庄手执黑子支额颐苦思
,听到采月此问真是苦笑不得:“傻子,这副是哥哥在西北军中特意从采玉人手中购买的顶级玉石,做成棋子给我送进来的,我哪里舍得送人。”
“那送给敬嫔的那副是?”
“那是我入宫就带来的嫁妆,这外表看起来类似,其实不一样呢。”
采月放心地点了点头。
长街上的御驾缓缓前行,皇帝靠在肩舆上若有所思。苏培盛在旁陪侍,整个队伍只听见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众人见皇上心事重重,都加了十二分小心地伺候着。
“苏培盛,”皇上忽然发话,苏培盛仰头望着皇上谦卑道:“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皇上却不看苏培盛,眼睛望着遥远的长街尽头,红墙琉璃瓦、宫殿巍峨、绿树掩映,长街上行走的宫人见到御驾,纷纷静静地行礼、跪拜。
这是皇家、这是天家啊!何等的威严、肃穆,但好似缺了点什么。
“你觉得会不会是曹贵人拿温宜做筏子?”皇上的声音平和,但在苏培盛听来,那里藏着杀气和冷漠。
第55章 母女团聚
秋天的高空那么深远、辽阔,阳光那么明媚耀眼,朵朵白云悠悠荡荡,舒卷自在。天气如此美丽,苏培盛的后背却冷汗涔涔,他努力镇定心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道:“曹贵人心思缜密,若说谋取点别的奴婢信,但看她待温宜的情形,若说她拿温宜做借口,奴婢不信。”
皇上似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似是轻快道:“你去传旨,让曹贵人带温宜来养心殿,就说朕想见见温宜。”
苏培盛答应着离开了。
皇上刚回到养心殿不久,曹贵人抱着温宜在音袖的服侍下匆忙而来。
皇上接过温宜,掂了掂,似是和前段时间一样轻重呢。温宜一身银红色绣福子元宝衣裤,小脸略显苍白,不似小孩家那种常见的粉嫩团子一般,温宜还是瘦了些。
他将温宜重又递回给曹贵人,见她接过轻轻抱在怀里。皇上打量着曹贵人,只见她一身淡橘色暗纹宫装、头上一枚金镶玉簪子,并几朵小小的攒珠镏金钿子,眉梢眼角都透露着陈年旧意,这是一个多年没有宠爱的已不再年轻的后宫女子。
再看她手指秃秃,既没戴护甲也没戴戒指,这是为了抱孩子方便。
“曹贵人,”听到皇上说话,曹贵人猛然抬头,她一心都在女儿身上。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皇上在她的眼里捕捉到那种慈爱、柔软、温柔的母爱,他的心瞬间定了。
“中秋家宴上,温宜误食木薯粉圆子,是不是你做的?”皇上单刀直入地问道。
曹贵人一听,急忙起身抱着温宜双膝跪地,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身体轻轻颤抖道:“不是,若臣妾做此事,那就不配为人母;若是那样,就罚臣妾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温宜。”
说完,她执拗地仰着脸就那么没有一丝惧色直直盯着皇上,眸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无声地流淌着。
过了良久,皇上摆了摆手道:“好了,以后你自己带温宜吧。”
曹贵人一听,眉眼间盈满了欢喜,急忙告退,带着温宜和音袖离开了养心殿。
苏培盛悄悄地进来给皇上换了一盏菊花茶,皇上低头看着奏折道:“你看她出去后,高兴吗?”
苏培盛手执拂尘,轻声笑道:“曹贵人高兴得像只小鸟一样飞走了。”
“你这老东西!”皇上抬头嗔怪了苏培盛一声,两人相视而笑。
苏培盛见皇上此时高兴,大着胆子道:“皇上,曹贵人母女团聚,皇上也该去看看太后了。中秋家宴后您就...”苏培盛停住了,没继续再说下去。
皇上没有吭声也没有抬头,苏培盛老老实实地站在御案旁随时服侍着。
说到母子之情,皇帝也是一言难尽。他的生母生他只是位份较低,不能亲自抚养他而是将他交给一个位份高的嫔妃抚养,而多年后又生下了弟弟,此时的母亲已经提高了位份,可以亲自抚养孩子了。
但,这时,皇上此时也长大了,他与生母的感情远远没有他弟弟与生母的感情好。
后来,皇上与众弟兄争夺皇位,他与亲弟弟更是皇位继承者的热门人选,后来他胜利了。按照祖制,尊生母为太后,谁知母亲却不愿意承认他为皇帝,虽然后来还是听从劝告登上了太后的宝座。
皇帝自此,更是怨恨母亲,也从此不许亲弟弟入宫拜见母亲。每到合家团圆的日子,母子之情在皇帝和太后这里都是不能提的。
奈何,中秋家宴上有人提了,皇上就一连几天再未踏足寿康宫。
“苏培盛,去告诉太后,朕晚上去陪皇额娘用晚膳。”
存菊堂内,烛光摇曳,眉庄在灯下陪着小奶猫玩耍,小奶猫十分可爱,又是最活泼的阶段,它翘着小尾巴绕着眉庄拖着的一根明黄色缎带跑来跑去。眉庄手中的缎带忽上忽下左摇右摆,小奶猫张着粉嫩的小嘴巴吐着粉嫩的小舌头到处咬着,可爱极了。逗得眉庄和旁边的采月咯咯笑个不停,母猫也很通人性,它懂得眉庄对她们很好,也不阻拦别人逗弄它的儿子,只是溜圆漆黑的大眼睛时时刻刻地盯着儿子。
“吆,惠贵人这里可真是热闹!”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是敬妃。
敬嫔扶着含珠的手走了进来,一看采月采星和眉庄三个大人逗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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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的小奶猫,不禁也来了兴致,她也坐在了旁边。眉庄又把缎带丢下,一只手拨弄着小奶猫,小奶猫一会肚皮朝天、一会尾巴翘得老高、一会小嘴巴乱咬,喵喵地乱叫着,有趣极了。
敬嫔也笑了起来,张嘴大笑,笑得特别畅快。她素日里也经常笑,但那笑容大都是浅浅的,大都是皮笑肉不笑,今日却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眼角余光瞥见母猫卧在一旁,那种慈爱的眼神让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猫儿尚有孩儿,她连猫儿都不如。
小奶猫很快累的张着小嘴,呼呼地喘着。
眉庄让采星将两只猫用筐端到侧殿里,转身招呼敬嫔坐在案几旁,采月很快端上来两盏牛乳茶。
“姐姐,尝尝我这里的牛乳茶,采月的手艺不错呢。”
敬嫔轻抿了一口,连连颔首夸赞道:“比含珠手艺好,回头让采月教教含珠。”
采月答应着,带着含珠退下了,殿里只剩下眉庄敬嫔二人。
“姐姐这么晚来是有事吗?”眉庄有些疑惑,虽然她们同居一宫,但这么晚彼此都很少串门。
敬嫔低声道:“妹妹知道吗?皇上从你这里离开后就让曹贵人将温宜带回启祥宫了。”
虽眉庄也有这个目的,但没料到皇上的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敬嫔的消息这么灵通。她眸中带着几许诧异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敬嫔笑了笑,都未直接回答,而是再度发问:“是不是妹妹和皇上说了什么?”
眉庄心内暗自发笑,这个敬嫔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呢,看来她打探消息的本事真是不小,但敬嫔与她不是敌人,故作辩解状急急道:“姐姐知道我与曹贵人不睦,我怎么可能帮她说话呢?”
敬嫔点了点头,旋即一丝悲哀浮在她稍显苍白的面庞上,轻叹道:“也许皇上也怜悯曹贵人和温宜的母女之情吧。”她眸中似有水光闪过,低低道:“就连猫儿做了母亲都那般的幸福,本宫连猫儿都不如呢。”
眉庄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心中暗想:也许有一日温宜可以由敬嫔抚养呢。
第56章 皇后警惕
太后所居的寿康宫殿内种植松柏、院中有几瓮大缸,里面养着大朵的莲花,虽已过了中秋,但莲花依然怒放,粉嫩的花蕊、层层叠叠的花瓣随风摇曳,偶尔莲间几尾金鱼出没,真真应了一句话:鱼戏莲叶间。
太后午睡已起,在竹息的服侍下起身梳妆。太后一身绛青色八宝团纹锦缎宫装,黑发间几缕银发掺杂其中,侍女给她簪上黄金嵌宝寸许金珠串步摇,还要给她戴上钿子被太后拦住了。
“老了,打扮得那么满头珠翠做什么?”太后懒懒地道。
竹息忙陪着笑脸安慰道:“谁说太后老了,这要让人看,只说太后也就四十出头呢。”
太后抿唇笑道:“你这老不正经的,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满嘴油腔滑调的。”
竹息捡了一副红宝石的耳坠为太后带上,看着镜中的女儿,多年优渥的生活,太后真的不显老,只是多了几根白发,长了几条皱纹而已。只是,眼眸中似是总有那么一抹悲哀,藏也藏不住。
竹息知道原因,低声劝道:“太后,您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您什么都不要操心,只管享受就好。这世上的珍馐美味、奇珍异宝您想要什么得不到?”
太后抬手抚着脸颊,那里已不再紧致而是变得松松垮垮,她眼中的哀伤更甚,她喃喃道:“最尊贵的女人?那不过是一幅门面而已。哀家是这世上最悲哀的女人,一生没有得到先帝的真爱,两个儿子,想亲近的见不到,见得到的却是...”
“太后!”一声低低的悲呼,竹息跪在她的脚旁、
太后扶起竹息,再未言语。
此时,苏培盛来到寿康宫,将皇上来陪太后用晚膳的旨意传达,竹息的皱纹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太后也是微笑着赏了苏培盛一盏茶水。
寿康宫的小厨房做了许多皇帝喜爱的菜肴:笋片煲老鸭汤、紫米海鲜粥、清爽瓜片、红烧小羊排、绿茶炒虾仁、时令小鲜疏、奶黄宝、小饺子、莲子百合汤、金银丝鸡汤面等等。
日头刚刚西斜,皇上带着几个贴身的宫人踏进了寿康宫。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上刚刚踏入殿内,马上紧走几步躬身行礼。
“皇帝快起,”太后也是赶紧道,皇上与太后隔着紫檀木雕花案几并排而坐。
“皇上今日似乎清瘦了些?是御前这些人没有尽心伺候?”太后虽说最疼小儿子,但这也是他亲生的,生气归生气,但疼爱自然是有的。
苏培盛吓得赶紧从皇上身旁走出跪在厚厚的低毯上请罪。
“皇额娘,不管他的事,今日朝务颇多,这才未经常来请安。”皇上抬头望着太后,见她已是满脸沧桑,心里也不是滋味,顺道解释下这几日未来的原因。
母子二人虽稍显尴尬,但还是都心怀亲近之意,这顿饭吃得也算是都表达了各自的心意。
从寿康宫出来之后,皇帝让轿辇随行,他在苏培盛的陪同下沿着长街缓缓而行。
秋日的晚风微凉,但正好吹散了皇上刚刚饮下的菊花清露,秋季的菊是最美的。北方的时节,刚刚艳丽的百花都已渐显颓势,唯有菊花在此秋高气爽、蓝天深远的季节怒放,只有这样的天气才配菊花高洁的品性。
说到菊花,皇帝不由得想起那个喜爱菊花、拥有和菊花一般品行的女子:惠贵人,皇帝唇角未扬,无声地笑了笑。那女子拥有明媚的笑容、大气艳丽的容颜,说起来,她还是这批新人里自己第一个宠幸的女人呢。
皇上想起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曹贵人将温宜接回启祥宫、给太后请安,似乎都是受惠贵人影响呢。皇上心中沉吟:这是个聪明的女子,也识大体、又贤惠懂事,日后倒可以主持后宫事务,让他也能少操心一些。
心中想着,就去了景仁宫。按照规矩,皇上除了节庆外,每逢初一十五去皇后宫中团聚,因皇后不是很得宠,皇帝除了规定外的日子很少来皇后宫中就寝。
宜修已经卸了钗环、妆容,穿着居家浅桔色暗纹常服靠在榻上看书,听外面的小宫女通报,急忙下榻。
皇上带着凉风坐在榻上,宜修忙福身行礼。皇后起身后落座锦榻一旁相陪,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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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端来松仁奶酪,皇后接过放在案几上。
“皇上怎么今晚来了?”宜修满心疑惑,不禁轻声问道。
皇上的手轻拍着案几上宜修刚刚放下的书,笑道:“难道朕不能来?”
皇后忙满脸陪笑,柔声道:“别说后宫,就算整个天下,皇上想去哪还不是就去哪。”
皇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刚陪皇额娘用完晚膳,就顺道来看看你,今晚就宿在这里了。”
皇后一听,一向端庄大气的脸庞上也不禁浮现了一丝红晕,剪秋忙带着绘春去收拾床铺去了。
“皇上陪皇额娘用膳,皇额娘定然十分高兴。”皇后其实也十分头疼太后与皇上的关系,她们既是婆媳又是姑侄。太后与皇帝不合,她在中间左右为难,帮了太后皇上不高兴,偏了皇上太后也敲打她。且她也得依仗太后的支持也能坐稳皇后之位,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皇上与太后这对母子关系融洽。
皇上神色未动,只是平静地道:“母子之情乃是天伦,朕是天下人子的表率,自
是该当如此。”
皇后起身走到立地高脚宫灯旁,取下玻璃灯罩拿起烛台旁的小银剪子剪去长长的捻子,殿内瞬间亮了起来。她柔声道:“皇上如此,皇上的儿女自然也是如此。”
皇上的双眼离开了手上的书,抬头看着皇后那纤瘦的背影道:“温宜的事情你知道了?”
皇后转身,轻轻地走过来做到皇帝身后,用指腹沾了点珐琅小圆盒里的薄荷清凉膏,给皇上轻揉地按着太阳穴。她声音低低,恍若寂静无声的夜里花瓣飘落般轻声道:“母亲之爱子,世间再无情感可堪比拟。温宜自然是在生母身边最好。”
皇上闭着眼睛,满脸享受放松道:“惠贵人也是如此说。”
“惠贵人?!”皇后有些诧异,虽然眉庄投靠了她,但存菊堂的消息最难打探,眉庄近身的事情基本都不能得知。
“找个机会,晋一晋她的位份吧。”
“是,”皇后温柔无比地应答着,心中却思绪万千。
第57章 太后赏识
再说寿康宫中,皇帝走后,太后也十分高兴,但也没忘了让竹息赶紧派人打探皇上为何如此转变。
竹息是宫中的积年老宫人,眼线遍布整个后宫,虽说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可能打探不出,但多方消息汇总到一起,也能揣摩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能成为太后最贴心的侍女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
很快,月上中天的时候,竹息扶着太后上了床榻,她在床下厚厚的长毛绛紫色绣八宝瑞兽的地毯上打开了她的被褥,今日她来值夜。
太后见竹息这样,就知道她有话对她说,太后背后靠着两个大迎枕,静静等待着竹息忙完。
竹息将小丫头们都赶到寝殿外的偏殿去睡,自己将暖阁里的宫灯一盏一盏灭掉,只留下床边和窗边共两盏烛火。
竹息轻轻走近太后的床榻,偏着一个边坐了下来。
“太后,此事应和惠贵人有关,”竹息低声道,她那松弛的面庞唯有一双眼睛熠熠而闪,泛着灼灼的精光。
“惠贵人?”太后一愣,这个嫔妃似乎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竹息见太后这样,赶紧提醒道:“就是皇上将长相思赏给了她,宫宴上与果郡王琴笛合奏为莞贵人伴舞的。”
太后恍然大悟道:“噢,那孩子,哀家看她相貌也很不错。哀家还记得上次皇后来还说她已提携惠贵人帮忙处理宫内的一些琐事,是吧?”
“太后好记性,正是如此。”
太后笑着拍了下竹息的手,嗔怪道:“你别哄哀家高兴了,哀家老了,许多新人见过就忘了。”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仿佛是绝代佳人空看年华逝去却又无可奈何。
“宫里的女人就像春日里的花朵一般多,太后眼中只有那些能够经历风雨能够见到彩虹的,若每一朵都要去记,那太后岂不的累坏了。”竹息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太后。
“哎,你呀,就是会说话。说说怎么回事?”
“听闻惠贵人养了一对猫母子,皇上去存菊堂后就命苏培盛传话让曹贵人抱着温宜去养心殿,只说是想念温宜了。曹贵人待了一会就出来了,随后就将温宜带回启祥宫了,是皇上交代的。而后,苏培盛又道皇上几天未来寿康宫了,皇上就来了。”
太后沉吟半响,霍地抬头道:“后面皇上让曹贵人抱回温宜和苏培盛劝皇上来寿康宫,你说的都很确定,为何对于惠贵人和皇上在存菊堂的言行却是听闻?”
竹息面上立刻浮上一层佩服之色,她压低声音切切道:“太后明鉴,皇上在存菊堂内只让苏培盛进去了,您知道一般情况下奴婢不会惊动苏培盛。至于存菊堂,那口风甚严,惠贵人的贴身侍女是她从娘家带来的。”
太后闭了闭眼,轻声叹息复又冷森森道:“是个有本事的孩子。幸亏她懂得不论大人如何都不干皇子公主的事,如果她胆敢生了不该有的念头,那哀家是断断不会留她在这宫里的。”
竹息颔首表示赞同,又继续道:“惠贵人是个懂事的,华妃那般针对她,曹贵人和华妃一伙,她都能如此对温宜,可见是个有善念、有底线的人。”
“也是个有本事的。”太后道:“好好关照她,也许来日能帮上哀的忙呢。”
竹息低声应诺,想了想又轻声问道:“太后,您上次命奴婢为莞贵人作证,解了莞贵人的围,也是为来日帮您的忙吗?”
太后缓缓合上的双眼又睁开了,她静静地盯着宫灯撒下晕黄色的光芒照得殿内的一切都那么朦朦胧胧,记忆里遥远的人和事在脑海中闪现着,有的已经模糊不清,有的却越来越明晰,那是彻骨的记忆,想忘也忘不掉。
她将视线对准竹息,看了良久,似是梦呓般轻声问道:“还记得纯元吗?”
“奴婢记得。皇上对她...”竹息顿住了,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皇上对她实在是痴狂,可她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太后的声音里似有恨意,“她惹得皇上违背承诺,对宜修的承诺。若是个厉害的,能够弹压妃妾的,也不枉皇上为她所做的一切,可是,她太不争气了。”
“是,纯元皇后是个柔弱、善良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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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竹息也忍不住感叹道。
“柔弱有什么用?皇帝或王爷的正妻是要能够上慰皇帝、下辖嫔妃。她倒好,惹得皇上为她生了多少事端?”太后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事隔多年还是不能释怀。
竹息小心地安慰道:“说到底,太后还是为皇帝着想,母子始终是母子。”
太后不禁扑哧一笑,眼中都笑出了泪水,不禁打趣道:“你这老东西。”
“那太后见莞贵人与纯元皇后相像才出手相助吗?”
太后斜了她一眼道:“那莞贵人也是个感情上至情至性的人,若她像莞贵人那般能干,哀家是万万不敢如此行事的。”
竹息听到此言,愣了愣,终是点了点头道:“是啊,若莞贵人是个厉害的,皇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她旋即一想,唉吆一声急切道:“太后,这莞贵人万一日后仗着皇帝的宠爱提出非分的要求,就像纯元那样,那岂不是也很糟糕?”
太后轻轻地朝竹息扔过一个枕头,声音提高了半度道:“打你这不开窍的脑袋,皇帝都多少年纪了,还
那般...”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竹息接过枕头笑了笑,继而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莞贵人受了那个冤屈,岂不是可以防患于未然?”
太后长叹一声道:“爱新觉罗家的男儿自来都出痴情人,皇上如此早早失去纯元,哀家不愿意他余生再无半点情趣。”
竹息也是心内感慨,不愿见太后与皇上又哀叹生疏又一副慈母心肠为皇上百般筹谋,继续道:“奴婢看皇上也是真心喜爱华妃呢,不至于到了再无半点情趣的地步。”
太后沉默许久道:“你不懂,你这辈子没嫁过人,你不知道最初的情是刻骨铭心的,即使后来有了别的深情,最初的情也是忘不了的。”
竹息心内暗道:原来太后也是这般啊,即使与先帝也有过琴瑟和谐之时,但始终忘不了那个人。
“太后,”竹息轻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甄氏进宫的路一早就堵死呢?”
第58章 曹贵人的把柄
眉庄这段时间自是安安稳稳地打理着宫中的琐事、偶尔陪伴皇上、与甄嬛相聚,偶尔也去敬妃那里坐坐。
让她开心的是:终于陵容被禁足了,真是眼不见为净,前世的陵容总是在她眼前假模假样的晃悠,或扮姐妹深情或挑拨离间或扮柔弱,真是烦的要命。
还有,皇后似乎对她的防备之心更胜从前,眉庄想应该是为了温宜曹贵人和皇上太后这两对母女或母子的缘由。皇后忌惮她无非是她自作主张帮了曹贵人,且又帮到了皇上的心坎里。
不过,眉庄也不在乎这些事情,投靠皇后是为了扳倒华妃,又不是为了一直依靠皇后。扳倒华妃之后,皇后就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眉庄正在踌躇满志时,外祖家的舅母给她来了信,是上次她托舅母多留意曹贵人母家的事情有了消息。
秋日的黄昏总是来的早了一些,眉庄用过晚膳正在殿内琢磨着一曲乐谱,她想改天试一试用长相思弹奏会不会更加婉转动人。
这时,采月轻轻走了进来,待走到近前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眉庄。眉庄一见封口处的火漆依旧,上面还按着沈家的小章,这自然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用沈家正常对外的徽章。
她赶紧接过,打开信一看,十分高兴。舅母在信中说:曹贵人命苦,父母早早亡故,且她是独女,后由其叔父养大。但叔父是个老学究,年轻时多次参加科考但终是名落孙山,后来为了户口就在京中官宦人家做教席先生,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曹叔父多年教书经验,倒也颇得镜中官宦人家的认可,所以许多家的子弟都曾师从她的门下,所以他也知道许多人家的秘事。估计他对甄嬛向甘露寺姑姑学习惊鸿舞之事也许有所了解。按理说,这位曹叔父也算桃李满天下,曹家应该兴旺才是,哪知却不是这样,而是十分落魄。究其原因竟然是曹叔父性情耿直、为人爽朗,但也导致其口无遮拦,经常在醉酒后发表一些关于本朝严查文字之时,其实说到底就是控制文人的言论。这就导致许多人家的子弟不敢承认曾经师从于他。
舅母还说:曹叔父是个落魄文人,不愿意眉庄在他身上做文章,但若是为了自保,也可以拿他来口头警告下曹贵人。
眉庄将信靠近烛火,看着那张雪白的宣纸终是化为灰烬,心内安道:舅母终究是个善良的人,虽我立志此生不追逐情爱只愿握住权柄,但我也希望我能做个善良的人,不伤害无辜的人。
“采月,明日合宫请安时将你们做的那两件小孩衣物带上,我有用。”眉庄吩咐采月。
采月应是,心想这两件衣物小主早就吩咐制作,做好后却放在那不动,也不知眉庄是要送给何人,是哥哥家的小孩还是谁?采月也想过是宫里的孩子,但看衣服大小只有温宜公主适合。但小主与曹贵人那是势不两立啊。
终于,小主吩咐让她明日带上,看来是给温宜了。
“小主,您是不是要送给温宜?曹贵人与您可是...”采月顿了顿又道:“就算您帮过曹贵人抱回温宜,但她可能也不会...”她又停住不说了。
眉庄继续研究着琴谱,头也不抬道:“傻采月,她要不要到时候我们看看不就得了。”
采月见眉庄十分笃定,只能甩了甩帕子,无奈照做了。
翌日,合宫觐见的日子。
皇后仪容端正,高高端坐于凤椅上,华妃难得地也早早来了。
皇后看着下面的花红柳绿、听着下面的莺歌燕舞叽叽喳喳、闻着下面香氛扑鼻,心内很是烦躁,这里的女人太多了,打扮得也太妖艳了。最好都赶出宫去,留下一些相貌平平、老老实实的女子。想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皇后见眉庄今日一身浅蓝色绣团蝠纹宫装,头上簪着红宝镏金步摇,双耳上是赤金福字银珠流苏耳坠,腕上是通透的翠玉镯子,这镯子是第一次侍寝时皇上赏的。见眉庄打扮的这般华贵,皇后心中很是郁闷。
“曹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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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宜这些日子胃口可好了?”皇后端着嫡母的做派,和蔼的问道。
华妃撇了撇嘴,又微微地翻了个白眼,对皇后这种装模作样的做派很是看不上。
曹贵人慌忙起身,谦卑道:“多谢皇后娘娘垂询,温宜已好多了。”
皇后轻轻摆手,示意她坐下,又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模样,似是半开玩笑道:“曹贵人,你要多谢谢惠贵人的猫呢,皇上见小猫如此眷恋母猫回到养心殿后就让你将温宜接回启祥宫了。”
众妃嫔都呵呵地笑了起来,曹贵人很是尴尬,也只能跟着干笑几下。
眉庄知道皇后惯会挑拨离间,她让曹贵人感谢眉庄,其本意是想挑拨眉庄与甄嬛、曹贵人与华妃的关系。
果然,合宫觐见散了之后,按照位份华妃带着颂芝大步离开了景仁宫,曹贵人心中焦虑,但奈何位份低,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按顺序退出景仁宫。待她出了景仁宫后,见华妃已乘着肩舆走在长街上,她小跑着追了过去,经过眉庄主仆二人她也并未在意。
“娘娘,娘娘?”曹贵人终于追上华妃,她急忙走到肩舆旁随队伍边走边道:“娘娘,臣妾事前一无所知,皇上吩咐臣妾将温宜带回启祥宫,臣妾就”
“是啊,皇上
的命令你怎敢不从?!”没等曹贵人说完,华妃就冷冷地道,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娘娘,娘娘,”曹贵人还想继续辩驳,华妃一把手,颂芝就将曹贵人拉离了华妃的肩舆。
曹贵人望着华妃的肩舆远去,只觉得心惊胆战,她太了解华妃了,也见识过她的手段。
音袖见她愣愣的,只能搀着她慢慢沿着长街走去。
主仆二人刚刚拐入御花园旁的小路,“曹姐姐,”一声清丽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曹贵人还未转身,眉庄带着采月已来到近前。
“惠贵人?”曹琴默见到眉庄,似乎十魂回来了三魂,她们是深宫里多次交手的敌人。
第59章 陵容恨你
“曹姐姐,华妃生气了吗?”眉庄盯着曹贵人沮丧的面容,徐徐道。
曹贵人十分不耐地道:“惠贵人有事说事。”
眉庄勾唇轻笑,语调中带着调侃之意道:“贵人姐姐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如果没有我,温宜能回到启祥宫吗?”
曹贵人脸色一红继而一白,她看着眉庄明亮的眼睛真诚道:“为了温宜我谢谢你,”她话锋急转,又道:“可你我就算不是敌人也绝不是朋友,不要妄想我能帮你对付华妃娘娘。”
眉庄莞尔一笑,轻轻道:“我没想过要你去对付华妃,我只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曹贵人有些紧张,她向四周望了望,见采月和音袖站的稍远,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眉庄呵呵轻笑,低声道:“姐姐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听说姐姐的叔父比较喜欢写文章或者在教授学业时议论一下本朝对文字使用的限制。”
曹贵人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如雪,她当然知道皇上对这件事情有多么忌讳,若有人故意讲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那不仅叔父会获罪,也许整个曹家都会受到牵连,那温宜就有一个罪人的外祖家。
“沈眉庄,你想做什么?”她愤怒至极,也惊恐至极。
眉庄轻笑道:“我没想做什么呀,若我想做什么我会巴巴地跑来告诉姐姐吗?”
曹琴默见她如此,略略放下心来,她黑着脸继续道:“惠贵人,说吧,那你想我怎么做?”
眉庄赞了一声道:“难怪人人都说姐姐聪明,确实是。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姐姐日后不要再帮华妃害人了。”
曹贵人举头望了望高远的蓝天,显得颇有些为难道:“妹妹应当知道姐姐我没有家世又无宠爱,要想在这深宫活下去唯有依靠华妃的庇护、”
眉庄冷笑一声,讥讽道:“姐姐这是不答应了,那好吧,那我就告辞了。”说罢,她抬脚就走,这曹贵人还在她面前扮柔弱,真是可笑,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骗谁。
“妹妹,妹妹,”曹贵人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将眉庄拦住,压低声音但又坚定道:“我答应你,我绝不帮助华妃对付你。”
“就这?”眉庄眉毛微挑,轻蔑地反问道。
曹贵人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知道妹妹是聪明人,我们不是朋友,我有我的立场和考量,这是我最大的善意。”她见眉庄还是不为所动地盯着她,她轻轻地跺了下脚,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道:“为表我的诚意,我再透漏给你一个消息:华妃性喜奢靡,翊坤宫开销颇大,她有时收受官员的银两,再由年羹尧在朝中举荐送银子的官员。”
眉庄眉宇间衔了一抹笑意,她眼眸上挑,轻蔑道:“这有什么价值?朝中这种事情还少吗?”
“你怎么知道?”曹琴默十分诧异。
眉庄顺手摘了一朵秋日的花朵斜斜地簪在鬓边,又摘下另一朵含苞待放的大红花骨朵放在鼻翼下嗅了嗅,状若随意道:“我的母家是一方的封疆大吏,好歹也是三品大员,更不要说我京中的外祖汪家。”她轻轻粘着花瓣斜斜的瞥了一眼曹贵人,唇边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我忘了曹贵人为何依附华妃了,是曹家无势可依啊。”
曹琴默终于像气球被放了气,瘪了下来,也终于明白眉庄不是个好惹的主。她咬了咬牙,靠近眉庄低声道:“这个月有户部的赵大人、吏部的刑大人。”
眉庄终于笑了。
秋日的午后,阳光明媚凉爽、微风习习。紫禁城的红墙金瓦在瓦蓝如洗的长空之下,显得格外壮观、华丽。
眉庄扶着采月的手慢慢地沿着长街向碎玉轩走去,长街上清风穿过,拂过眉庄的脸颊,扬起她的裙角,她这一世的行动终于有些成效了,守护了嬛儿、为温实初安排了生活,但她也守住了底线:宫斗再如何,稚子都是无辜的。
碎玉轩中,甄嬛有些恹恹的,眉庄知道她因为温宜之事的缘故。
眉庄顺手拿过甄嬛为皇上缝制的那件即将完工的寝衣绣了起来,有时候想想也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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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在自己宫里几乎不做针线女红,但到了嬛儿这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帮甄嬛做了起来,可能是她太在意嬛儿了吧,是啊,想想上一世她们的情谊,那可堪比至亲之人啊。
既然嬛儿此刻还深爱皇上,那她就希望能够如她所愿,希望皇上也能对嬛儿好。
“嬛儿,你这寝衣快做完了?打算什么时候送给皇上?”眉庄手中的丝线正在绣最后一朵绛紫色的祥云。
甄嬛百无聊赖地绞着手中的帕子,那方银红绣翠竹的丝帕都快被扯烂了,她嚅嗫道:“我答应过陵容,她先送皇上寝衣,而后我再送。”
眉庄扑哧笑出了声,打趣道:“陵容要被禁足两年,难道你这件寝衣也两年之后再送?”
甄嬛在锦榻上膝行到眉庄身旁,腻在眉庄身上,声音轻柔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道:“眉姐姐,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把陵容弄出来?”
眉庄头依旧低头绣着那朵祥云,平静地道:“她向你求救了?”
甄嬛见她兴致不高,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有,她如何能带出话来。我只是每次让人给她送点吃食或布料,她倒什么也没说,从无只言片
语带给我。”
眉庄见她此生较上一世心机上差很多,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寝衣,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嬛儿,你看我就养了只猫,皇后就把话落在满宫里,说因我温宜才回到启祥宫。华妃也恨上了我,皇后对我也不满。再说你我没有救陵容的本事,就算我们有那个救她出来的本事,那样做也把华妃和皇后一起得罪了,陵容被禁足可是华妃和皇后较量的后果。”
甄嬛略作思考,也默默地认可了眉庄的话语。眉庄见她如此为陵容打算,决定再给她当头棒喝,让她对陵容有所防范。
她直直地盯着甄嬛的双眸,声音低沉道:“嬛儿,我猜陵容也恨上了你。”
甄嬛吃惊,疑惑道:“为何?”
“因为华妃她们的目标本是你,你逃脱了,总要有人承担这件事情,她们就选了陵容。”
第60章 婚期将近
天气越来越凉了,已是深秋了。御花园中的花朵大部分已经凋谢,树叶开始泛黄,被风轻轻拂过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飞飞扬扬在空中打着旋,最后投入了大地的怀抱。
白日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宫里的女人们似乎也都失去了相互争斗的心情。除了合宫请安,只是要好的三三两两地偶尔走动,大部分妃嫔都躲在自己的宫室里不愿意出来。
华妃依然讨厌曹琴默,但曹琴默还是厚着脸皮往华妃宫中跑,华妃想着如今对手强大,不能把同盟赶到那边去,再者温宜被带回启祥宫是不是眉庄的缘故也说不清,故华妃与曹贵人也就那么继续下去,最起码在满宫嫔妃看来她们还是同盟。
皇后虽对眉庄有些生气,但见她还是那般恭敬,也同华妃那样一动不如一静,继续吩咐眉庄协助处理宫中的一些琐事。
敬嫔还是长日无聊,她坐在那里、乌龟趴在她身边的盆里,两下都是长久地呆坐。
眉庄还是那般忙碌着宫中的琐事、偶尔去相交甚好的姐妹们那里去走动走动,日子就这般如流水一般一去不回头。
而皇上对皇后敬嫔情份不过寥寥,本是十分喜爱华妃,但见她对温宜这般做筏子心中也是有气,对她就有些不大上心了。余下的嫔妃中也就甄嬛和眉庄比较得他宠爱,可眉庄大部分时间较忙,也时常端庄有加而娇媚不足。皇上倒是对甄嬛十分满意了。
甄嬛得皇上如此宠爱,心内自是欢喜,她盼望着能早日怀有身孕。在一次与皇上你侬我侬之后,她终于不再遵守对陵容的诺言,将那件绣着龙飞九天的明黄色寝衣献给了皇上,皇上十分高兴,一连几日都留宿碎玉轩。
“温太医,我喝了这么久的汤药,怎么还是没有效果?”在一次温实初为甄嬛例行请平安脉时,甄嬛又忍不住地发问。
温实初恭恭敬敬地道:“小主,你体质本弱,还受了余答应的毒害。夏日酷暑难耐,阳气外泄,本不宜受孕。微臣给您调养了一个秋季,再加上冬季的调养,差不多就能有孕了。”
甄嬛每次听到的都是有无身孕都是老天的恩赐,这次终于听到了确切肯定的答复,心内万分欢喜。若有身孕,那她日后在宫中也算有了依靠,不必再像现在这般筹谋恩宠,实在是费心思、伤神。
“那多谢温大人了。”
温实初见她笑得娇俏、坦诚,不由得赶紧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些许失落和坚定道:“小主,甄伯父已经同意微臣和玉姚的婚事,就在五日后。甄伯父让微臣告诉您。”
“怎么这么急?成婚的准备都做好了吗?”甄嬛有些惊讶。
“都准备好了。微臣准备早早成婚,今年过年时就可以带着家人回乡祭祖了。”
“也行,你年纪也不小了,只是家父家母要有些难过了:一年之内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甄嬛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小主放心,微臣自会好好待玉姚。”温实初见她刚刚还为自己能尽快怀孕而欢快,此时却有些许落寞,实在有些不忍,就轻声安慰道。
甄嬛微微颔首。
温实初随即告辞,来到存菊堂给眉庄请脉,并告诉眉庄:他已确定婚期,可能要告假一段时间了。
“那温太医若不在,太医院里哪位太医医术较高人品较好?”眉庄回想起上一世的假孕事件,身边有个可靠、忠诚的太医实在是很重要。
温太医略加思索,低声道:“院判张弥医术好,且一般不掺和妃嫔之事。江城江慎两位太医是华妃的人,另有一位刘畚刘太医...”他顿了下,似乎有些为难而后终是下定决心,语气里带着些许警告道:“这位刘太医刚来太医院不久,医术倒也不见十分出众,但微臣瞧他十分奸猾。”
是啊,刘畚,上一世刘畚害苦了她,害得她被禁足、被降位、而后又在禁足时染上了时疫,差点死去。
她岂会忘了他!
眉庄平静地笑了笑,徐徐道:“多谢温大人,我记下了。”而后望着雕花长窗明纸透入殿内的温暖日光,她尽量镇定但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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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实初抬头看她就能发现她满脸的苦涩,眉庄轻轻道:“祝温大人来日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温实初口中道谢并留下避子汤的药材,带着小太监离开了存菊堂。
眉庄久久地坐在锦榻上一动未动,虽已是初冬,天气渐凉,但存菊堂是东配殿,阳光充足,殿内倒是一片温暖之意。
可眉庄总是觉得冷,浑身冷得都想发抖。眉庄明白这是因为温实初的缘故,虽说是她一力促成的这门婚事,但到头来她都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在意:是啊,只要温实初成了婚,他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这真是心冷犹胜身冷啊。
眉庄虽然痛苦,可她还是希望实初能与玉姚幸福,此时玉姚与祺贵人哥哥肯定没有瓜葛。若玉姚爱慕那个男人,按照甄伯父夫妇二人的个性必会成全有情人。眉庄也希望日后玉姚也不会遇见祺贵人哥哥,其实成婚后遇见也没什么,罗敷有夫自不会另作它想。
可,日后眉庄就会发现她错了,她会明白即使她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的,但事情往往会变,人往往也会变的。
眉庄在这里颠三倒四地乱想,采月去碎玉轩有事,而
采星被皇后叫去景仁宫帮忙清点即将发放的冬日衣物。
眉庄坐在锦榻上什么也不想做,呆了不知多久,摸了摸手中的茶盏已经凉透了。
“来人!”她唤了一声,想让采月或采星为她更换一杯热茶,谁知一个有些脸生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她一身青绿色暗纹宫女裙袍,梳着宫女常见的小一把头,头上簪着几枚小小的攅花银花钿。细脸短眉,头发有些发黄,看来这丫头应该也是刚入宫不久的。
她进来后福身行礼:“小主,采月和采星两位姐姐都出去了。小主有何吩咐?”
见眉庄打量着她,她慌忙道:“平日里两位姑娘不许奴婢等进小主的内殿,刚听见小主吩咐,奴婢大胆就进来了。”
此时眉庄哪有心思理睬这些事,微微抬手摆了摆,示意给她倒杯热茶。
第61章 玉姚的心事
甄府中,甄远道夫妻望着玉姚的嫁妆堆了满满一院子,既是劳累又是欣慰,二女儿也要出嫁了。
温家人口简单,只有温母和温实初两人。温母是个柔弱之人,又素来体弱多病不太理事,玉姚嫁过去就能掌握中馈,温实初更是谦谦君子,玉姚嫁过去日子必是顺遂舒心的。
甄远道夫妻本不欲玉姚如此快地出嫁,但姑爷提出也不好驳回,只是在姑爷提出的日子上往后延了几天。
玉姚也不太愿意如此早地成婚,她本以为最早也得年后再出嫁,但女儿家在这种事情上也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甄夫人见女儿闷闷不乐,就破例同意女儿的嫁衣由默紫和潜绿她们缝制,只需要玉姚缝上最后一针就好。一般的女儿家出嫁前都老老实实呆在闺阁之内待嫁,甄夫人也破例同意女儿去参加一些马球会、茶话会、品诗会,就是想让玉姚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出嫁。
甄夫人可能想到没想到,就是因她这一腔慈母之心才害了玉姚,也害了她们全家。
那日,玉姚带着潜绿来到兴安里的马球赛场,她看见了那个令她心动的男人:瓜尔佳管溪。此时他正在马球场上策马奔腾、挥杆击球,一击入洞,真是潇洒至极,英俊至极。
玉姚一边同一些相熟的夫人小姐们说笑,一边留意着球场上的瓜尔佳管溪。忽然,她发现管溪不在场上了,她也随便找了个借口要去更衣,就带着潜绿往球场上为女眷准备的更衣方便的楼阁走去。
此时已是深秋的尾巴,气候宜人、微风习习,好不舒服。放眼望去,辽阔的几个球场相邻,一眼望不到边,真是开阔,玉姚胸腔中的那股不郁之气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
其实,出嫁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尤其是嫁去一个宽松的家庭,日后她作为府里的掌事夫人,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不会再像女儿家时这般的诸多束缚了。
她的嘴角不禁微勾,眉眼也如月芽一般弯起。
“小姐,你心情似乎很不错呢!”潜绿见她终于展露笑颜,心里也是高兴,这几天小姐总是闷闷的,她也跟着压抑。
“是呀!”玉姚高声道,她挣脱了潜绿的手,见四下无人遂跑了起来,“潜绿,快来追我!”
玉姚似乎忘了管溪,也忘了她为何要去更衣,她只想着享受这美好的天气、这辽阔的天地。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看潜绿能否追上她。
忽然,她的头撞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她羞得赶紧推开那人。她刚刚抬头欲赔礼道歉,但那张潇洒、英俊的脸庞就在她的头顶。玉姚满脸通红,似是要沁出血一般,她急忙退后两步,福身行礼道:“公子莫怪,都是小女鲁莽了。”
“原来是甄家妹妹呀,没事没事。”管溪的唇角浮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而后又亲切地问道:“听闻妹妹就要成亲了,那恭喜妹妹了。”
管溪比玉姚年长,大家都是京中的官宦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故称妹妹。
玉姚此时还是含羞带怯,白皙脸庞上的红霞依旧,她本就十分美丽,此时脸上的红云更增添了颜色,显得整个人都那般地艳丽。
艳丽?管溪想到这,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他是个惯会风月的老手,忽然对玉姚有了兴趣。
玉姚不好意思地答道:“多谢公子了。”未出嫁的女儿说起婚事总是害羞的。
自那日马球场上见到玉姚之后,玉姚的美丽容颜总在管溪的脑海中浮现。他让小斯松仓打探到玉姚第二日将去京中最大的首饰店珍宝斋去挑选嫁妆。他马上也跟去了。
但玉姚是在甄夫人的陪同下采买首饰,他一时之间找不到也不方便上前搭话。后来,还是松仓给出了个主意:管溪去买了一枚白玉簪,并写了一个简单的纸条,让松仓找甄夫人未留意的时塞给玉姚。因玉姚认识松仓,必不会使事暴露。
那张纸条上写着:,妹妹的美貌令为兄倾倒,但奈何相识太晚!今送妹妹一枚玉钗,长发绾君心,惟愿此钗绾妹妹长发。落款是管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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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姚自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就失魂落魄,和母亲一起挑选首饰头面时总是心不在焉。惹得甄夫人十分诧异,总是疑惑道:“这是在给你挑选首饰,你怎么一点意见都没有呢?”她见玉姚总是微笑,也不反驳,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怜爱地道:“看来你是累了,也罢,也购置的差不多了。默紫,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乘着马车回到甄府。
潜绿却知道玉姚今日反常的原因,待房内无人之时,潜绿将玉姚手里怀里的纸条要了过来,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小姐,这纸条和簪子你怎么能留下呢?若日后...”她顿了顿继续道:“这可是祸害,它会害了你的。”
潜绿虽与玉姚年纪相仿,但却是个伶俐的,也是头脑清醒的,当日就是她劝玉姚同意与温实初的婚事,玉姚还是很听她的话的。
玉姚听潜绿这样说,急得一把将纸条夺过,苍白着脸道:“潜绿,好潜绿,我不会做什么,但让我保留这些吧。”
潜绿毕竟是个下人,见玉姚执意如此,也只能帮她把簪子和纸条秘密地藏入盒中。
只是,自那天起,玉姚整日沉默,对于出嫁之事再
无其他意见,甄远道夫妇都以为女儿即将离家,必是心中忐忑,不舍父母兄妹。
只有潜绿明白:玉姚的心一直痴痴地想着管溪。潜绿有些着急:她怕玉姚会陷进去,如果那样她怎么面对温家,怎么面对未来的丈夫,可是又不能告诉夫人老爷。
这可是皇上的御赐成婚啊!这可真是急人呀。
潜绿忽然想到:既然玉姚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不如让他二人见一次面,把话说清楚,此生他们必定无缘,各自安好即可。那样小姐也能安心待嫁了。
潜绿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决定了就去做。
只是,潜绿想错的是:玉姚是个执拗懦弱之人,她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按照意愿行事全然不顾其他。玉姚太容易陷入某件事情而难以自拔了。
第62章 实初新婚
不论双方是否相知相爱,这门婚事还是如期举行了。
成亲的仪式总是琐碎的、闹人的,但也是喜庆的。
洞房里的玉姚一身大红色绣凤穿牡丹的裙袍,头上簪着正九尾凤嵌红宝凤钗,耳上带着长串的红宝金莲花耳环,盖着大红绣百花蜀锦盖头。
洞房里大红的床帐、大红的被褥,大红绣团花的地毯,就连案几、锦凳上都蒙着红布。举目望去,皆是喜庆的红色。
玉姚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盖头下的白皙脸颊上敷了胭脂,远山黛的眉形下杏眼微合,这满目的红色有些碍眼了,刺得她都睁不开眼睛了。琼鼻红唇、如云的乌发、整齐洁白的贝齿,真不愧是最像母亲的女儿,简直是位绝色佳人。
潜绿今日未着绿,上身是淡粉色褂子,下身是橘色棉裙,腰间系着宽宽的红绸腰带,也是一身喜气。她压低声音道:“小姐,一会姑爷进来您可要好好服侍,不能像前段时间那样呆呆的。”
玉姚不禁莞尔,她的声音被盖头盖着但却也是欢快的,她语气里含着轻松,安慰道:“潜绿,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潜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一半,另一半就看明早的情形了。
玉姚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她决定如何做之后她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她藏在宽大袍袖中的玉手紧紧地握着那枚白玉簪,紧紧地握着。
很快,温实初在长随阿良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洞房。
今日的新郎,也是一身大红暗纹的长缀,乌黑的头发打了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辫子用红绸捆绑,真是一身喜气。但若细看,就会发现本应充满喜悦的眼眸中有着若隐若现的哀伤。
唉,这是一对阴差阳错的新婚夫妻。
在喜娘欢快的声音中,温实初和玉姚完成了挑盖头喝交杯酒等仪式,双双并坐在红色的床榻上。
在管事嬷嬷的眼神示意下,众人都离开了洞房,只留下了温实初和玉姚。两人略显尴尬,虽说自小就相识,温实初也是甄府的常客,但他与玉姚之间没有什么交往,真是彼此不太熟悉。
此时,却拜了堂成了夫妻,还真是有些尴尬呢。
“咳咳,”温实初先发出声,他是男人,总不能让一个小女人主动吧,他起身走近地上居中的圆桌旁,转身对玉姚柔声道:“玉姚,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玉娆也确实有些饿了,又累又饿。今日清晨就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又是拜别父母又是坐轿来到温府,而后又是拜天地等一系列的仪式,足足折腾了一天,虽然潜绿也给她捡了几块糕饼但也不定式啊。
“温大哥,我想和你说件事,说完之后再吃吧。”玉姚也起身来到桌旁坐下,双目澄清地看着温实初,此刻她是勇敢的。
“你说!”
玉姚还是稍稍迟疑了一下,旋即十分坚定道:“温大哥,我知道温大哥爱慕姐姐,与我成婚不过是皇上赐婚。”
犹如晴天霹雳,她的话语震得温实初一愣一愣的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待他回过神来,迅速低声喝道:“玉姚,你不要命了,你怎敢胡说?你要害死你甄家满门啊?”他又气又害怕,唯恐外面有人听洞房赶紧打开门四处看了看,老天保佑,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此刻,温实初不禁庆幸家中人丁稀薄,母亲孱弱,全府上下都知道他家办事都是极简单的。
他怒冲冲地返回,重新坐在锦凳上。方才在席间喝了不少酒,本已醉醺醺,此时却已完全醒了,只是后背冷汗涔涔。他也顾不了许多,拿起茶盏咕咚咕咚灌下了许多冰凉的茶水,方能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姚见他这样也有些害怕了,她惨白的面容在大红衣裙和满室流淌的红色映衬下显得更加惨白。温实初见她这般也不想再更加严厉的责备她了。
他定了定心神,轻声道:“玉姚,我既与你成亲必不会对不起你。不过,若你不愿意,或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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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你我两家本就要好,我也一直把你当作妹妹,我们是什么都可以商量的。”他顿了顿,复又语气中带着些许严厉道:“只是方才的话再也不要说,永远地烂在肚子里,好吗?”
玉姚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用洁白的丝帕包裹的簪子,一时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本来他想占领先机挑破他爱慕姐姐的隐情,那样自己就不必愧疚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如果捅破了会牵连那么多人的性命,她甄家更是满门都不要想活命。她虽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但绝不想连累他人。
可眼下怎么办?温大哥已经和她表明他会好好待她,好好同她在一起;她还要说那件事吗?若说了会不会也给父母带来麻烦?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姑娘。
她继续沉默着,只是手依然紧紧地握着那帕子里的东西。
温实初见她这般样子,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将她的手打开,一枚洁白的玉簪呈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一枚雕刻着两条鱼儿并肩嬉戏的簪子。
温实初瞬间明白了:玉姚心中另有他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温实初开门见山地问道,本来他也不是个利索爽快的人,但是遇到
了比他还纠结的人后,他倒也不愿意见对方磨叽,自己却变得痛快了。
“我...有...没有...”玉姚嚅嗫着、犹疑着、害羞着,到底也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温实初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了。而后缓缓道:“玉姚,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我们先做对假夫妻吧,若两三年之后我们还是无法走到一起,那我们就和离。你看怎么样?”
玉姚长长吁了一口气,轻松地道:“好。”她也终于放下心了。
“那吃点东西吧。”温实初招呼玉姚道。
这一天,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他们都太累了。
第63章 眉庄假孕
彼时,宫中也发生了一些事情,也许温太医在的话就不会发生此事了。
那日眉庄听温实初说即将成婚后,心下难过良久。过了几日后又因宫中琐事繁多,更是季节更替之时,眉庄一时茶饭不周,很快就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人也是懒懒的。
采月本欲去请太医来诊脉,但温实初不在也就没去请太医。眉庄也没太在意,只让采月采星熬了一些放散的汤药喝了几副,但始终不见好。
过了几日,反倒厉害起来,直至发展到眉庄卧床不起,不思饮食,人也瘦了许多。
采月采星有些焦急,她们也没想到眉庄会病的这么厉害。更糟的是皇帝皇后都出宫去宫外的天坛祈祷国运昌隆,这是万万打扰不得的。不仅皇上皇后不在宫里,就连太医院的院判张弥都随着皇帝出宫了。
甄嬛也来存菊堂守护眉庄,可眉庄却也不见好,若温实初在只要派个侍女过去将温太医请过来就可以了。若相熟的太医不在,宫里的妃嫔生病就得宫中的诸位嫔妃派人去请太医。敬嫔是主位,她让人去请,可太医院回话,现在人手不多,且多在太后宫中服侍。这几日季节交替,太后有些咳,更是需要太医照顾。
没有办法,只能找更高位、管事的妃嫔去帮眉庄请太医。
此时,宫中位份最高的华妃,她素日也是领着协理六宫之权。甄嬛没有办法,只能亲去翊坤宫请华妃为眉庄寻个太医来瞧病,
华妃倒很爽快,也没有为难甄嬛,让周宁海去太医院传话让太医去存菊堂为眉庄诊病。
“华妃今日怎的如此好说话?”存菊堂的窗外,敬嫔和甄嬛站在廊下说着眉庄的病情,敬嫔有些疑惑。
甄嬛却无它想,她只盼着眉姐姐赶紧好起来,至于谁派来的太医都不要紧,她平静道:“她协理六宫,若姐姐有事,皇上回来也是会不高兴的,所以派个太医来也算顺理成章的事情。”
敬嫔见甄嬛如此说,也不想再多做无谓的猜忌,万一耽误了眉庄的病情呢,总归这里有眉庄的好姐妹呢。她想到这,含着得体的笑意轻声道:“是呀,请了太医吃几剂汤药估计就好了,莞贵人也回去多多休息,你看你眼下都乌青了呢。”
甄嬛抬手抚了抚面颊,仿佛将连日的疲惫都一同拂去,她沉声道:“臣妾回去也不能安心,娘娘回去休息吧,这么近,有事再叫娘娘都行。”
敬嫔微微颔首,带着含珠走了。
太医来了之后,按照规矩给眉庄把了把脉,对着眉庄的询问只是道喜:小主有了身孕。
啊?眉庄呆住了,她一直时候喝下温太医调配的避子汤,温太医的医术她还是信得过的。
再一看,眼前的太医可不就是刘畚吗?上一世骗她助孕的方子,接过就是一个能让妇人暂缓月经、出现怀孕假象的方子。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一世刘畚是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虽有不同,但目的却是丝毫未改。
甄嬛在旁确实大喜过望,眉姐姐有了孩子真如同她自己有了孩子一般,日后她们姐妹在宫中也算是有了依靠。
她赶紧上前握住眉庄苍白纤手的双手,眼眸中起了一层氤氲的水汽昭示着她内心的狂喜。眉庄也有些感动,心内却满是伤感:嬛儿不知这是敌人给她设下的圈套呢,她根本没有身孕。可即便不是圈套,太医所诊的脉相无误,那她也是不甘心的,她不愿意为皇上生下孩子,即使她是那么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眼下的情况只能是眉庄厚赏了刘畚。
“刘太医来宫中时日不久吧?以前怎么从未见过呢?”甄嬛略显憔悴的脸上也带着满满的笑意,她既端着嫔妃主子的架势,偏又得对太医和颜悦色,温太医不在,眉姐姐的身体全靠太医照拂呢,可是不敢此时得罪太医。
刘畚谦恭地道:“回禀小主,微臣是一个月前刚入太医院的。两位小主一向由温太医照拂贵体,所以微臣才未有机会拜见小主。”
甄嬛眉宇间噙着明朗的笑意,徐徐道:“刘太医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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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人。”
“这么巧,和姐姐是老乡呢。”甄嬛转头对榻上的眉庄道,眉庄对她点点头。眉庄明白这是甄嬛在询问太医的一些身世来历,毕竟她的身体还需要这位太医照顾。
唉,眉庄心下暗暗长叹一声:嬛儿呀,你怎知这位太医是华妃特意为我安排的呢,你怎会知道这位太医为了钱财可以诬陷一些素未谋面的人啊。嬛儿,不能怪我们太笨,只能怨我们的敌人太狠了。
此时,敬嫔也听闻消息匆忙走入了存菊堂。
存菊堂里真是热闹,热闹得乱七八糟。采月忙着在眉庄近前服侍,采星忙着照看眉庄的汤药。
眉庄竟然瞧见上次为她斟茶的小宫女也趁乱混进了眉庄的寝殿,她忽然认出她来了,她是茯苓!上一辈子就是因为她的佐证才让她坐实了故意假孕的黑锅。
看来,存菊堂的门户还是没有守紧:她一直叮嘱采月和采星除了她二人一定不要让任何宫人进入她的寝殿,可今日却...
她又借着坐在床榻旁的敬嫔和嬛儿的遮挡,瞥了一眼茯苓,发现她与刘畚偷偷地交换着眼神。
原来如此,看来茯苓与刘畚也
是老相识,真是好计谋、好划算啊!
可惜了,她是重生的!
“太医,我前几天还来了葵水呢,怕不是有孕吧?”眉庄似是虚弱憔悴,却又疑惑地问道。
啊?敬嫔和甄嬛都傻了眼,难道白高兴一场。她们齐齐地转头向刘畚望去,俱是一脸疑惑。
刘畚心中暗骂自己太不谨慎,怎么刚刚诊脉之时没有问问葵水的情况,只记得趁着温太医不在,惠贵人有虚弱的情况下,可以诊断为身怀有孕。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小主不知,有些夫人整个孕期都会出血呢,”刘畚面带微笑,笃定道:“小主确实有孕,这短短不会错。”
眉庄有孕的消息传满了整个后宫,也传到了宫外的皇上皇后耳中。
第64章 带血的衣裤
皇上听闻眉庄有孕十分欣慰,这是新入宫的嫔妃里第一个怀孕的,自是赏了首饰、布料和珍贵的药材,并着人传话给眉庄好好保重身体,一些宫务琐事就不必再管了。
皇后的眼睛闪过凌厉、狠辣之色,但口中确是欣喜、慈爱的,她柔声对皇上道:“皇上子嗣不多,此次惠贵人有孕,希望能一举诞下阿哥。这样就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那些新入宫的妹妹们,像莞贵人应该也会好消息不断的。”
皇上对皇后的话语十分受用,他满意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温和道:“朕有你这样的皇后,也是放心的。”
皇后得体地微笑着,一转身笑容却啪地落了地。
“剪秋,回去好好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沈眉庄竟敢怀孕?”她的话语似乎是从牙缝里渗出来的,莫名有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剪秋见皇后动了真气,连忙口中应是。她心中暗想:不怪皇后生气,这个惠贵人似乎自作主张的事情多了些。前次的温宜被带回启祥宫事件皇后不予追求也就算了。没想到此次犯了皇后的逆鳞:胆敢怀孕,难道忘了她对皇后的承诺了吗?
剪秋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沈贵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皇上和皇后再有两三天就回宫了。
宫里的眉庄现下还是整日躺在榻上,因太医诊断为怀孕,那就对外宣称由于怀孕身体不适,需卧床休息。
其实,眉庄心里十分笃定:她没有怀孕,就是受了风寒。因为不敢吃刘畚给开的药,再说也不知道刘畚给开的是什么药,只能硬抗,身体恢复自然就慢了许多。
皇上皇后已经回宫了,眉庄还是未能从榻上起身。
第二日早朝后,皇上来到了存菊堂。
“眉儿,身体可好些了?”皇上坐在眉庄的床榻边上,带着大大的玉扳指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眉庄略带苍白之色的脸颊。素日的眉庄,脸颊百里透着红晕,此刻却是苍白的没有血色。
这场病痛缠绵,更多的是心病。眉庄心想:正好借着不吃药,让病痛得久一些,希望她日后可以有坚毅的心去接受更残酷的事情:如实初有了孩儿、她此生都不会有皇上的孩子,等等即将发生的残酷的事情。
眉庄望着皇上一身明花色绣金龙盘飞的朝服,看着他眼中真诚的关怀之情,心中已泛起了一丝感动的涟漪,可一瞬间她又想到了前世他得知自己未有身孕时的凉薄。眉庄双目含情、声音柔弱,彰显着她的恭顺、依恋,她唇角扬起轻声道:“皇上不用担心,臣妾好多了。”
皇上又着意安慰了几句,见眉庄神思倦怠,就回了养心殿。
又过了几日,眉庄身体大好,已是可以起身,就是还有些虚弱。这些日子刘畚每天都来请脉,说辞还是那老一套:贵人小主身体娇弱,一定要注意休息保养,才能顺利诞下龙裔。眉庄只是赏赐、感谢并询问一些注意事项。
“采月,你看见茯苓和刘太医有说话吗?”待采月将刘畚送出存菊堂返回后,眉庄马上问道。
“小主真是料事如神,我和刘太医刚刚踏出殿门,茯苓就跟了上来搭话。”采月以一种深深佩服的眼神看着眉庄道。
“你把茯苓叫进来。”眉庄微一沉吟,缓缓道。
茯苓很快进来了,她双目低垂、双手垂立、微微弓着身子地站在那,态度谦卑恭顺。
采月推了她一把,她急忙双膝跪地给眉庄行礼。
眉庄笑了笑,让她站着回话。
“你和刘太医认识?”眉庄温和地问道,随后又道:“抬起头,存菊堂里只要是忠心的,我这个小主定不会委屈了谁”。
茯苓的身子似乎轻轻战栗了一下,她定了定心神道:“那日听刘太医的口音像奴婢家乡人,后来一问太医,果然同是济州人。”
“济州人,那和咱们小主也是老乡了?”采月在旁插嘴道,她脸上带着大大的笑看向眉庄,见她面色如常,立时反应过来:小主问这些肯定自有深意,她缓缓地转过头,安安静静地等着眉庄的差遣。
眉庄只是微微笑着,那抹笑是那么轻那么淡,她徐徐道:“你既然与刘太医是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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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想必日后要麻烦刘太医的地方还有很多。这样吧,日后请送太医这事就你办了吧。你也别在外面干别的差事了,你就负责浆洗我的衣物吧,除了这些其他的你都不用干。”
茯苓有些呆愣,嘴巴微张,显然没反应过来。这也太巧合了吧、太轻松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了吧?那人命她务必拿到惠贵人的衣裤,而且她还要与刘畚保持联系,才方便行事,而且她还要在惠贵人的妆匣里放一样东西。她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太难了,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但一想到那个保护自己的人因眉庄而死,她得报仇。而且她做完此事,她就可以出宫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采月见她犹豫,不禁叱道:“怎么?小主抬举你,你还不愿意?”
采月赶紧跪地谢恩,即使这得来的太轻松让人怀疑,但她不得不接受,只因她是个奴婢。
茯苓出去后,采月看着眉庄,眼中有太多的不解和困惑。
眉庄的脸色有些冷,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采月知道这是小主生气了。她们相处多年,她熟悉了解眉庄。
眉庄的声
音里含着一丝怒意,沉声道:“采月,你最近是不是开心的过了头,连小丫头都看不住了。”
...
几天后,皇后在合宫请安上提议:去探望眉庄。
合宫的嫔妃来了许多,有真心的、有假意的、有看热闹的。皇后、华妃、敬嫔、甄嬛、曹贵人都来了。
今日皇上的朝务不多,也来了存菊堂。
满满一殿人,真是热闹!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真是个好天气。
众人坐在廊下的锦凳上,围着皇上、皇后、眉庄说笑着。
忽然,一个瘦小身影匆匆而过,苏培盛一个眼神,小厦子马上追过去将那身影抓着并押着带到皇上面前。
那是个小宫女。
她紧张的慌忙跪下,手里的衣物散落一地,一条带血的裤子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
“茯苓!?”眉庄一声惊呼。
第65章 茯苓背锅
眉庄脸色微冷,黛眉微蹙,低声怒道:“茯苓,你怎么如此没规矩?没看见皇上皇后都在吗?”
茯苓吓得口中连连求告:“小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小主饶了奴婢吧。”边说还边咚咚地叩头。
皇上脸色一沉,眼神都不瞥向眉庄,只是不耐道:“快下去吧,惠贵人,你宫里的奴才要好好调教一下了。”
眉庄赶紧起身,婉顺道:“皇上教训的是,臣妾遵命,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皇上摆了摆手,起身欲走。
忽然,丽嫔惊呼一声:“那丫头抱着的衣服里好像有一件带血呢?”
众人一看,真的是。皇后微一示意,剪秋快步上前查看,那是一条带血的寝裤,素色暗纹的细锦裤子,一看就是主子的,而不是奴才们的衣物。
剪秋紧走几步上前,恭恭敬敬道:“启禀皇上、皇后,那是惠贵人的寝裤,只是似乎是沾染了葵水呢。”
啊?众人一阵惊叹!惠贵人有了身孕,怎么会有癸水呢?
皇上重新坐下,甩了甩手中把玩的碧玉手串,眼眸中浮起一层寒意,缓缓道:“惠贵人,怎么回事?”
眉庄赶紧跪下,双目清明,彰显着她的真诚,她镇定道:“皇上,臣妾没有来葵水。”
皇上还未说话,台阶下的茯苓连哭带喊大声道:“小主,都怪奴婢做事不小心,您让我悄悄地将寝裤扔掉,都是奴婢做事毛手毛脚。眼下到了这个地步,您就别瞒皇上了吧。”
采月怒极,小步上前,甩手就给了茯苓几个大嘴巴,边打边怒骂:“你敢诬陷小主?!”
茯苓的嘴角慢慢渗出血渍、脸颊上也浮现了手指印。
皇后见状大怒,喝道:“剪秋,拉住她,皇上面前,岂容她放肆!”说完,冷冷的眼光射向了眉庄,眉庄微微垂下了头。她明白,太医宣称她怀孕,那是惹恼了皇后。
皇后身边的几个小宫女牢牢地扯住了采月。
眉庄仰着头,眸光定定地看着皇帝,坚定道:“皇上,臣妾没有撒谎。臣妾确实现在没有来葵水。”她希望今生能从皇上的脸上寻到哪怕一丝的信任呢,也不枉他与她做了多日的夫妻。
皇上看了看她,轻轻摆手示意她起来,甄嬛赶紧将地上的眉庄扶起,握着她的手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皇上看着跪在阶下的茯苓,冷冷道:“近前回话,怎么回事?”
茯苓一直在宫里干些粗活或浆洗缝纫的活计,几乎没有正面面对皇上。此刻,她也是一颗心怦怦地乱跳着,唯恐那句话说的不好就坏了大事,也给自己惹来杀身大祸。
她被小厦子拉扯着跪在离皇上不远处,垂着头,低声道:“奴婢本是存菊堂负责针线的。那日,采月采星两位姐姐不在,小主要喝茶,奴才进内殿服侍小主。当时小主很难过,她见莞贵人更得皇上宠爱,就想假孕争宠,就问奴才有没有相识的太医可以帮忙。那奴婢就问为何不找素日里为小主请脉的温太医呢?小主说温太医要成亲,最近会告假,但她不想等了。奴婢就想起刘太医,他是我老乡。奴婢和小主就商量好待刘太医来请脉时就说小主有了身孕。”
甄嬛气得怒骂:“你这小蹄子胡说八道,姐姐从不是昏头之人。有没有身孕可是瞒不住的,难道姐姐不怕露馅?”
茯苓仍然低着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继续道:“小主当然怕露馅,后来又让奴婢找刘太医要了一份助孕的药方,就放在小主的妆匣里,皇上可以去搜。这两日,小主来了葵水,她怕被人知道,就命奴婢偷偷丢掉,这才...”她停下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华妃忙道:“那赶紧去搜惠贵人的妆台,看是否有那张药方?”
剪秋带着会出匆忙进了内殿,华妃扬一扬脸,颂芝赶紧也跟了进去。
片刻,人都出来了。
剪秋上前回禀:没有。
眉庄和采月悄悄对视。
茯苓一下子慌了,口不择言道:“怎么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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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没有?明明...”她吞吞吐吐起来。
“明明什么?难道明明是你偷偷放进去的?”敬嫔徐徐道。
茯苓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她瘫坐在地上。
皇上看了看众人,他面色冷峻,沉声道:“苏培盛,你去太医院把张弥叫来给惠贵人把脉,再把刘畚带来。”
苏培盛领命疾步去了。
甄嬛紧紧握着眉庄的手,眉庄能感受到嬛儿的恐惧,她的手冰凉又滑腻,手心里满是冷汗。
眉庄对着甄嬛微微一笑,安慰她不用担心。
张弥很快就来了,而刘畚却没有来,苏培盛说今天一天就无人见过刘畚。
皇帝的眉头紧皱,眼中已有了厉色,嘴唇紧紧地抿着。苏培盛知道皇帝此刻已经愤怒了。
“张太医,给莞贵人把脉,看她是否有孕,看她是否正在癸水。”皇上徐徐道,声音平静似水,但令人感到沁入骨髓的寒意,仿佛那声音来自地下的万年寒冰。
张弥跪在地上为眉庄把脉,虽然在廊下,但静极了,仿佛连树叶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很快,张弥起身回话,他声音平静而笃定道:“启禀皇上,惠贵人并无身孕,这几天也没有
癸水。”
皇上听完,脸色铁青,顺手捞起手边的天青色细釉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那茶盏摔了个粉身碎骨,瓷块崩的到处都是。
院里的众人齐齐跪下,但鸦雀无声。
皇后却心念微动,本来她恼眉庄未经她允许就怀孕,本想找机会收拾她,现在再看情形,似乎是眉庄另有深意呢。她打定主意要伺机行事,看看能否除掉华妃。
华妃却是有些忐忑:沈眉庄这个小贱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假孕?还是她知道,只是陪着她们玩一场,戏耍她们?
皇上闭了闭眼,他白高兴一场,人已是疲惫不堪,指了指眉庄,冷冷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怀孕?”
第66章 刘畚被抓
眉庄看了看皇上,心内有冷意翻涌,茯苓的诬陷已是明明白白,可皇上还在怀疑她。她心中苦楚无比,又再一次被冤枉,但口中仍柔顺无比道:“皇上,是刘畚刘太医为臣妾诊脉,说臣妾有孕。当时,臣妾卧床,也曾怀疑过臣妾只是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但刘太医言之凿凿确定是有孕无疑。当时敬嫔娘娘和莞贵人都在场,可以为臣妾作证。”
甄嬛和敬嫔赶紧附和,说确有此事,可以为眉庄作证。
华妃撇了撇嘴角,不无嘲讽道:“莞贵人与惠贵人情同姐妹,满宫无人不知,她的话做不得证。敬嫔与惠贵人同住一宫,素日也颇为交好,惠贵人若出事,敬嫔作为主位嫔妃也逃不了干系,她的话也不可信。”
皇帝注视了敬嫔良久,摇了摇头道:“敬嫔的为人朕知道,此事上她不会撒谎。”
皇后也附和:敬嫔素日最是诚实。
华妃和丽嫔见状也不再说话了,她们知道此计不成了,只盼望不要引火上身。
皇上的脸色终于好了许多,虽然是一场空欢喜,但到底不是嫔妃故意假孕。嫔妃假孕如果被传出去,再被那些皇亲国戚听到,皇上就没面子了。
皇后见皇上眉头舒展,急忙道:“惠贵人受委屈了。”
眉庄起身,满面的委屈哽咽道:“臣妾被人所害,若不是没有找到茯苓所说的助孕药方,再加上敬嫔娘娘与莞贵人为臣妾作证,臣妾今日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臣妾请皇上娘娘答应:询问茯苓,到底是谁指使她如此来诬陷臣妾。”
皇上皇后都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茯苓却猛然起身冲向眉庄,被小厦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便挣扎边道:“没有人指使奴婢,只是奴婢为康公公报仇而已。”
眉庄转身,缓缓走到茯苓身旁,看着她脸颊肿的很高,牙缝里还残留着血迹。她轻轻抬手捏住了茯苓的下巴,冷冷道:“康公公?康禄海?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哥哥,我亲哥哥,就因为你,他才会被打死!”
眉庄微一用力,将她的脸甩向一旁,又轻轻拍了拍,低声道:“你哥哥是自作孽!”她复又提高声音道:“说,你和刘畚是什么关系?是谁指使你的?”
茯苓轻蔑的一笑,笑得那么欢快那么瘆人。
眉庄走到皇上皇后面前,双膝跪地乞求:“请皇上命人审问茯苓,让她务必供出是何人指使她诬陷臣妾。臣妾不信她一人能说服刘太医。”
皇上点了点头,苏培盛刚要命人将茯苓拖走。茯苓发出一阵狂笑,而后嘴角血流如注,脑袋耷拉到一旁。
小厦子赶紧捏住她的下颚,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禀奏皇上:茯苓咬舌自尽了。
皇上转身不看,脸上都是嫌恶之情,随意摆了摆手:“丢到乱葬岗去。派人去抓刘畚。”他顺手抽出皇后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而后丢在案几上。起身就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惠贵人受惊了,好好休息。”
众嫔妃们也向外走去,呼啦啦之间,只有甄嬛没走。
众人都知皇帝不高兴了:是啊,闹了这一出,明明是喜事,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场闹剧。
眉庄呆呆地坐在锦凳上,她终于没有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甄嬛见她如此伤感,只是扶着她,两人缓缓走入了内殿。
“姐姐,今日真吓死我了。”甄嬛嘴唇微微抖动,脸色苍白。
眉庄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嬛儿,日后除了温太医,不要相信任何一位太医。”
时光悠悠荡荡地向前滑去。
皇上再未踏足存菊堂,眉庄明白皇上一是失望没有怀孕,二是恼怒眉庄竟闹了这么一出,虽然眉庄完全无错。但无论是否有错,惹皇上不高兴了,那就是她的错。
皇后见皇上这般,她一向事事以皇上为先,也对眉庄淡淡的。
华妃倒是捡了个便宜,皇上最近总去翊坤宫。事发后最初那几天她本来内心忐忑,怕刘畚被抓到,牵连了她,谁知刘畚却杳无踪迹,又加上皇上的宠爱,她又开始跋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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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皇后见华妃这样,更加对眉庄冷淡了。
眉庄心中暗骂:真是一对猪狗不如、好坏不分的夫妻。更加坚定努力经营,早晚问鼎后宫最高权柄。
又过了几日,终于有消息传来:刘畚被抓了。
眉庄欣喜,本来在刘畚为她诊出喜脉之后,她就给外祖家递了消息:让他们派可信的人注意从宫里出去的人,又将刘畚的体貌特征和年龄等等信息都一一说明。
外祖家守了一段时间,终于发现了刘畚。根据眉庄的嘱咐:暂时不要动他,但是要在别人要他命的最后一刻保护他。果然,刘畚自从出宫后遇到了几次追杀他的人,吓得刘畚恍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四处逃窜。
外祖家见差不多了,就悄悄将刘畚擒下。
刘畚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原来他是个赌徒,经常欠下赌债,债主寻他他就跑,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给人看看病赚点钱,而后又忍不住手痒再去赌场,周而复始一直如此。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贵人。此人声称赏识他的医术,可以将他弄进宫当太医,月例既高且主子娘娘们的赏赐更多。
刘畚一想,去了宫里债主再也寻不到他,又能多赚些钱,何乐而不为?就这样,进宫当了太医。
哪知,事情有了新的变化,真是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终有一日,那人说出了要他做的事情:当他为那位小主诊脉时就说是有孕的脉相,并让他开一些药物令那位小主产生一些如恶心、呕吐、腹胀的孕事特征,再写下一份助孕的药方给那位小主宫里的叫做茯苓的小宫女。
刘畚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他们要利用他来陷害那位小主。他虽也不成器却很胆小懦弱,知道万一事发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他说什么也不敢,但那人神通广大,将他家父母妻儿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刘畚害怕了,再加上那人许给他事后的银两实在丰厚,他答应了。
最重要的是:刘畚交代了那个人就是丽嫔的掌事太监曲寿海。
第67章 坦白一切
其实,能够找到刘畚也算是机缘巧合,本来眉庄外祖家差点与刘畚失之交臂。但眉庄的心腹御膳房的小三子那日在收拾厨房,将一些不新鲜瓜果蔬菜装在一个口袋里,准备放到小角门处。他还未到角门就见一个太医装束的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出了角门。
小三子素日是个机灵的,他就把这事情告诉了给宫里送菜的菜头。菜头也是为眉庄办事的人,而且与眉庄外祖家也相熟。
菜头悄悄跟着刘畚,见他去了一家妓馆,知道他一时半刻出不来。他赶紧去了眉庄外祖汪家报告此事。汪家人一听,又想起眉庄的来信急忙去看,果然是刘畚。
后来,汪家取到了刘畚的证言,为防止他反悔也用他和家人的性命要挟了他一把。
刘畚真是苦不堪言,两边他都得罪不起,但他也不能为别人背黑锅,一咬牙答应了汪家的条件:他说出实情,汪家保他妻儿老小一辈子的平安和安稳。
但汪家又不能直接将刘畚送入宫中,若让皇上知道嫔妃与母家一起干预他的后宫事宜,那岂不是掉脑袋的大罪?
汪家将刘畚送到皇宫的一位姓刘的侍卫手中,汪家、沈家对这位刘侍卫也是有恩,素日里也会帮眉庄带一些消息或物事。
刘畚就顺顺利利地被送到苏培盛那里,被送到了皇上面前。
眉庄心内暗道:有人就是好办事!看来日后还要注意拉拢一些可用之人,来帮助自己行事。
皇帝去了皇后的景仁宫,并命宫女们将华妃、齐妃、敬嫔、眉庄、甄嬛、曹贵人等都诏去了景仁宫。
丽嫔本来坐在华妃的下手,她本就长相漂亮,今日更是一身深绿色银线绣梅花锦缎宫装,头上斜簪着碧玉烧蓝碎珠串步摇,耳上更是一对翠玉耳坠,这么一打扮真是荣光夺人。
即使在艳丽四射的华妃身旁,也没有被夺去多少光芒!
是啊,最近华妃的心情很好,连带着她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往日里,华妃更是心中曹贵人一些,虽她家世容貌宠爱都比曹琴默强,但是曹琴默鬼点子多,华妃对曹琴默更加倚重些。
但,曹琴默因温宜被抱回启祥宫而被华妃冷落了,丽嫔在华妃面前颇有一番一枝独秀的感觉。
她正感觉良好之时,一听苏培盛命小厦子将刘畚带进来时,她脑袋翁了一声,眼前好似爆开了一束亮光,白晃晃的。有那么一瞬间,她好似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知道:她可能要完了。她要不要将华妃也拉上?这些都是华妃指使她做的呀?可是,她又害怕啊,这事情太大,她一个人扛不起。好吧,那就把华妃拉上吧。
果不其然,刘畚到了皇上面前,仿佛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事情吐了个干净。事情的最后结论就是:丽嫔的掌事太监曲寿海逼迫他这么干的。
皇帝脸色比那日在存菊堂中更加铁青,如果是宫女因怨恨而陷害主子总比一个妃子害另一个妃子要好听一些。妃子无德行肮脏之事,皇上脸上也无光。
“将曲寿海带来问话!”
小厦子出去没多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惶恐,他结结巴巴道:“曲...曲寿海...,上吊死了。”
皇帝气得将手中的碧玉手串砸在面前的案几上,怒骂道:“大胆刁奴!”
皇后赶紧起身走到皇帝身前,行大礼双膝跪地,俯首叩拜,她在低头的那一瞬间眸中溢满了欣喜的光芒,但口中却说着带着微微颤抖、惶恐的请罪之语:“皇上息怒,请皇上保重龙体。都是臣妾无能,不能统御妃嫔,以致闹出了如此丑事。”
皇上知道不管皇后的事,人心隔肚皮。你可以约束人的行为却无法控制别人的内心。他微微俯身将皇后拉起,示意其坐下。
皇后一脸愁苦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微微垂眸,似是有氤氲的泪光闪烁。
眉庄起身行礼而后双膝跪地,她在来景仁宫之前特意将妆容画的略显憔悴一些,素白的面颊、素白的唇色,黑白分明的眼眸显得更加无辜,一身过水几次的淡青色竹枝纹的宫装更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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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整个人纤细、羸弱无比。
她的声音低迷、凄婉,“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谨守宫规、尊敬皇上皇后,对众位姐妹也是和睦相处,更是从未的罪过丽嫔娘娘。不知丽嫔娘娘为何要置臣妾于死地?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眉庄的声音渐渐带了哽咽之意,让人听了心中很是难受、愤怒。
皇上柔声安慰道:“你先起来,朕会为你做主的。”
采月起身将眉庄扶起并搀回到座位上。
丽嫔也早已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皇后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耐之意,低声斥道:“丽嫔,说吧!到了这个时候躲是躲不掉的。”
“皇上,皇后娘娘,曲寿海做了什么臣妾都不知道呀!”她尤在强撑着狡辩,想着能够糊弄过去。
皇上双目紧紧地盯着她,那眼中没有怒火却充满了寒意,那是比万年寒冰还要冷啊。
丽嫔哆嗦了下,她颤抖着嚅嗫道:“臣妾妒恨惠贵人和莞贵人得您宠爱,就命曲寿海...”她停住了,摊在地上。
眉庄愤怒地插嘴道:“丽嫔一向是外强中干,她一人谋划不了这么仔细,也做不了
这么多事。她定是受人指使且背后有人帮她。”
此时的皇后正盯着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华妃,只见她眉尖稍动,显示心里害怕。皇后本就断定此事的幕后主使是她,现下更是万分确定。
皇后附和道:“是啊,丽嫔你要招出背后之人,也可免你的罪过。”
丽嫔猛地抬起惊恐的双眸,一簇跳着渴望的火苗跳动着,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皇上道:“苏培盛,你将丽嫔带下去好好审问。”
众人都闭了口,皇上这是明摆着要袒护华妃了。
苏培盛答应了一声,带着小厦子将丽嫔拖下去了。
景仁宫的大殿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似是有些尴尬,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华妃,你可知罪?”
第68章 华妃禁足
华妃的心在皇后要丽嫔招出背后主使时慌得要命,她恐怕丽嫔将她咬出。
在皇上命苏培盛将丽嫔带下去之时暗自庆幸,终于可以逃过一劫。
但,此刻皇上要问她的罪时,她懵住了。皇上到底是维护她还是不维护她?
华妃扶着颂芝的手慢慢起身,走到正中双膝跪地未语,她不知道说什么。
曹贵人见此情形,就知道皇上还是要护着华妃的,但也不能不对其施以惩处。皇上也需要给沈眉庄、给满宫嫔妃一个交代,但又不愿意将华妃置于死地。她马上起身跪在华妃身后,轻声道:“皇上,华妃娘娘是前段时间带温宜太辛苦了,才没发现丽嫔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想替温宜为华妃娘娘向皇上求情,请皇上息怒!”
皇后一听,也暗赞曹贵人聪明,她既解了皇上之围,也向华妃买了好。皇后见皇上如此做派,早就明白他的意思,但就是不愿意给皇上捧场。她恨华妃啊,恨华妃不尊重她这个皇后!
但,此刻为了在皇上面前留下端庄贤良的印象,也不得不委曲求全。她也柔声开口道:“皇上,那几日您同臣妾都在宫外,偌大一个后宫都是华妃一人打理,出点差池再所难免。皇上就略作惩戒以儆效尤罢了。”
华妃也是个聪明伶俐之人,刚刚之所以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太过慌乱的缘故。此刻,她也明白过来了。
她伏在地上,双手放在额头之下扣了几个头,满眼哀求之色,话语里更是谦卑无比,“皇上,臣妾是一时失察,请皇上原谅。请您相信臣妾不是故意的。”
皇上看着华妃,见她满脸仓惶之色,满眼哀求之情,再想起她往日明艳动人、神采飞扬的情形,两下一对比,心中也不免稍起怜悯之意。但再一想到她做事向来跋扈,连皇后都是甚为不敬,对得宠一些的嫔妃更是多加打压,心中也不免起了怒气。
他眉眼紧了紧,声音冷冷地道:“华妃,念你往日侍奉也算勤勉,这次也就稍稍饶恕你,但...”他顿了顿,继续道:“就禁足三个月吧,无诏不得踏出翊坤宫半步。如有违抗,绝不轻饶。”
华妃瘫坐在地上,她不知该庆幸逃过一劫还是该懊恼要禁足三个月,三个月啊,太漫长了。
皇上转头对眉庄和蔼道:“惠贵人受委屈了,好好休养,需要什么尽管找皇后。”
皇上说完,起身大踏步离去。众嫔妃起身恭送,而后也都各回各宫了。
眉庄心内冷笑:这就是皇上,永远无情冷酷的皇上。上一世刘畚一时找不到她被禁足,这一世刘畚已交代一切,皇上还是没有还她公道。也许,皇上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公道不公道,只会在意他自己的感受罢了!
华妃也在颂芝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出了景仁宫,曹贵人赶紧追上去,想跟着走了。
眉庄和甄嬛结伴缓缓走着,甄嬛四下张望见近处无人,示意槿汐带人慢慢走,她和眉庄向前紧走两步。
甄嬛低声道:“姐姐,是不是你早就察觉不对?”
眉庄既不想全告诉甄嬛也不愿意太瞒着她许多,她柔声道:“我是从茯苓身上看出来的。那次刘畚说我有孕,你和敬嫔都去道贺,我躺在床上无意间瞄见了刘畚和茯苓在眉眼往来,从那以后我就留了个心眼。”
“茯苓说的那张助孕药方呢?还有刘畚给姐姐开的药呢?”
眉庄狡黠地眨了眨眼道:“助孕药方我让采月偷偷拿走了,至于刘畚开的药,熬好后我就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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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
甄嬛轻轻打了下眉庄的手,娇嗔道:“姐姐真是生了个七窍心,聪明无比呢!”
眉庄苦笑了下,什么七窍心,她不过是依仗着多活一世罢了。
甄嬛又羞怯着道:“姐姐,华妃这下三个月出不来,也少了个争宠的人,姐姐何不趁这三个月来个真有身孕呢?”
眉庄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翘鼻,语气里满是宠溺道:“死妮子,这是说你自己吧,少拿我做筏子。”
甄嬛羞得红霞满面,甚是娇艳!
接下来的几日,后宫就如同夏日里连一丝风都没有的湖面那般平静。素日里喜欢争宠作妖传八卦的嫔妃们也老实了许多,她们都目睹了曾经那么明艳、嚣张的华妃差一点就被打入冷宫。再想一想自己的恩宠能不能比的上华妃呢?都摇了摇头,也就都老实了下来。
眉庄尤其高兴,她终于让仇人狠狠地摔了一个跟头、一个大大的跟头。虽然华妃没有彻底倒台,眉庄亦不懊恼,因为她知道不是她的手段不济,而是因为年家还屹立不倒。她上一辈子就明白:年家不倒,华妃就不会倒!
她这几日就是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悠悠然,偶尔望着窗外发呆偶尔手捧着一卷书在那细细品味。
一日午后,景仁宫的绘春忽然来传话:皇后要见眉庄。
眉庄稍作打扮,就扶着采月的手来到景仁宫。
皇后一见她进来,就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眉庄紧走几步刚要福身行礼就被皇后制止,待眉庄落了座,剪秋给眉庄端上一盏茶,而后招呼屋里伺候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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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延禧宫寒冷
冬日万物萧瑟、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让人的心情总是不那么畅快。
眉庄和敬嫔商量着将花房培育出来的冬季绣球花给各宫姐妹们都按照份例发一些,还有做衣服的布料尽量发放一些颜色绚丽娇艳的,让大家穿的宫装都亮丽一些,也算是为冬日增加一些色彩。
“惠嫔,你这些想法很好啊!宫里的嫔妃本就长日无聊,无宠的更是日子难过,你能为大家着想真是有心了。不像华妃协理六宫之日,太过跋扈,而且不听他人的任何建议。”敬嫔看着眉庄身边案几上内务府刚送过来的布料图样,颜色各式各样、有热烈的红、更有素雅的银白等等,她又见眉庄身上是淡青色宫装,实在是有些素净。
“你现在年轻,也是个得宠的,应该穿得艳一些。”敬嫔一边笑着道一边抚摸着眉庄的小猫,小乙。
眉庄见敬嫔如今这般喜欢猫儿,也是心内高兴,她双眸微垂,扫了扫自己身上的宫装,她其实不愿意过现在这样的日子,身为皇上的嫔妃却无法真心对他,见前室的爱人却只能恭贺他新婚之喜。所以她要让自己的心安定一阵子,自己也歇一歇,华妃不是被禁足了吗?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她笑着道:“妹妹这些日子就想穿些素净的,能和这冬日的萧条相和呢。”
敬嫔笑了,眉庄说完也笑了。她们都是通透之人,也都是有主见之人。
天气越发寒冷,各宫里的炭盆也要烧起来了,眉庄和敬嫔按照往年的份例发放炭火。炭火的数量和等级是按照嫔妃的位份和宫内的人数两项考量而发放的。
陵容被禁足许久了,她的位份是末等的答应,宫内伺候的人数又是极少,所以得到的炭火数量实在有限。而富察贵人还经常克扣她的炭火,她又住在延禧宫的西配殿,冬日里西向实在是寒冷。
“小主,你暖和些了吗?奴婢已将汤婆子放到你的脚下了。”宝鹃见床榻上的陵容即使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脸色青白,微微颤抖。
陵容冷得上下牙都轻轻触碰,她在哆嗦,她颤抖着声音道:“宝鹃,紫禁城的冬天就这么难熬吗?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陵容他们这批新人是夏末秋初入宫的,这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冬天。
紫鹃心下鄙夷且愤怒,内心暗道紫禁城的冬天冷不冷取决于你是否得宠,得宠的话宫里的谈话足足的,而且是最上等的银丝碳,烧时一点烟都没有,烧完的炭灰就像银丝那般,她是在皇后宫中见过的。可跟了你这个小主倒霉到家了,平时没什么赏赐也就算了,冬天还得陪着受冻。
她心里虽这样想,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微笑道:“小主,现下是惠嫔和敬嫔同领协理六宫之权,您与惠嫔也算熟识,奴婢去求求她,给咱们多发一些炭火。这才月中炭火就快没了,天气这么寒冷,等哪天炭火一点不剩,咱们怎么办啊?”
陵容的青白的脸色上浮起了一片羞愧的红,她虽然自知自卑怯懦但是若被人当面说起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她想了想,轻轻地道:“你先去碎玉轩和甄姐姐说,她和我关系更好些;再由她和惠嫔去讲。”她复又问道:“惠贵人何时晋了位份?为何晋了位份?”
宝鹃道:“刚晋不久,听说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皇后为了弥补她向皇上提议的。”
陵容眼中充满羡慕之色道:“看来惠嫔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
宝鹃见她如此,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她转身出了延禧宫,向碎玉轩而去。时至午时,甄嬛刚刚喝了温实初给开的调理身体得汤药,感觉身体疲乏,就在暖阁里的锦榻上躺下小憩个午觉。
暖阁内是浣碧在伺候,槿汐正在后殿检查交给小宫女们的事情:有缝衣、有绣花、还有浆洗衣物、小厨房、打理庭院等等,一个宠妃身旁总是有许多人服侍的,而这些人又需要有个管事的人去管。
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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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是碎玉轩的掌事宫女,自康禄海离开碎玉轩后小允子就成了掌事太监。太监主要负责打扫庭院、护卫宫院、抬抬辇轿、护卫主子、庭院值夜、搬挪重的物件,当然和宫女们一样也得跑腿传话,掌事太监就分配活计和管理这些太监。小允子年纪还小,少不得槿汐偶尔帮忙。
外殿里流珠在那正在整理小主刚刚清洗干净的衣物,小宫女就带着宝鹃走了进来。二人互相见礼,宝鹃说明来意。
流珠有些为难道:“我们小主刚刚服药睡下,不如姐姐坐一会等等?”,又顺手倒了一盏茶递给宝鹃。
宝鹃却有些不愿意,她也为难道:“流珠姐姐,我出来一趟不容易,时间也不能太长,你知道延禧宫的那位就是富察贵人天天盯着我们西配殿,没错都能找出错来,我实是不能出来太久。”
流珠心下不满,但面上仍然笑着,只是有些僵硬,她低头理起衣服来,轻声道:“姐姐要是等不得,不若这样:安答应派你来传什么话也可以先告诉我,一会小主醒了我就告诉小主。”
宝鹃沉吟,不知要不要这样做,其实自陵容被禁足以来,甄嬛每月都会送东西给陵容,不过那些都是甄嬛主动送的。今日,宝鹃来求取东西,自是不一样,她想亲自转达陵容的话。
流珠见她这样,心中越发不喜:一个被禁足小主的侍女,多次受到自家小
主的恩惠,还不愿意等小主醒来再说,真是岂有此理,也太不自量力了些。她的声音更冷了些:“往日菊青来拿东西,从来也是等得的。姐姐若是不愿等也不愿和我说,姐姐就自便吧。”流珠说完抱起理好的衣物就进了甄嬛的更衣间。
宝鹃坐在那里尴尬不已,有些在殿里擦拭物件和殿外打理花草的小宫女们纷纷探头张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流珠姐姐向来是个好脾气的,怎么会生气了呢。
宝鹃只能自己灰溜溜地离开了碎玉轩。
第70章 宝鹃求助
宝鹃从碎玉轩出来之后,越想越气,不仅气流珠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更气流珠提起菊青。
她心下暗道:菊青算什么东西?她也敢和我比?再说菊青是你们的人,当然都好说话。想到这,她不禁吓了一跳,是啊,自己终于离完成剪秋交给自己的任务越来越近了。
她除了碎玉轩,拐过甬道,走上了长街。长街上寒风吹过,吹在人的身上就更冷了,宝鹃拉了拉身上淡粉色领口袖口绣缠枝小花的外袍,来抵挡灌入衣服中的寒风。
她本想去存菊堂求惠嫔,但想到剪秋,就直接走向景仁宫。
剪秋听说她来了,很快就出来了,将她带到自己住的耳房里。宫女们不服侍主子或休息的时候都有房间,剪秋是皇后的第一心腹,更是景仁宫的掌事宫女,她自己独占一间房。内里干净明亮、布置得也很雅致,淡红色绣花帷帐、床褥和被子用的布料都是细软的锦缎。妆台上一些耳坠、项链和戒指等都挂在一个小小的首饰架上。
关键是:这间屋子真是温暖如春,比安小主的寝殿还要暖和。
宝鹃不由得感叹:跟着皇后娘娘可真好,皇后的奴才都比不得宠的小主过得体面。
宝鹃真是羡慕,虽然她自遇到皇后之后所过的日子比以前强了许多,但因她没有为皇后做过什么大事,皇后也没给过她太好的待遇,就像把她拨给安答应一样。
皇后对新入宫的嫔妃情况都了如指掌,对其的前途发展也大约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宝鹃就是她一个顺手帮过的,也就顺手给了一个将来没什么好前途的小主。
此刻,宝鹃就下定决心:日后跟着皇后,为皇后效劳。
她扑通一声跪在剪秋面前,哀求道:“请剪秋姑姑帮帮忙,安小主快没有炭火了,殿内实在是寒冷,快挨不住了。”
剪秋将她拉起,并按在一旁的凳子上,顺手递给她一个暖手炉,不甚在意道:“富察贵人克扣你们碳了?”
宝鹃不好说克扣,只能吞吞吐吐道:“她是用了一些。”
剪秋抿了口茶,了然道:“你们眼下还有炭火吧?”
宝鹃赶紧回话:“就快没了,这离下个月还有许多时间呢。”
剪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将桌上的一盘子点心推到宝鹃面前,说自己去请示皇后,就匆匆离开了。
剪秋见到皇后,说了宝鹃来求助的情形。
皇后微一沉吟,徐徐道:“锦上添花远远比不上雪中送炭,要想雪中送炭必得是那最艰难的时刻,才能体现出这份碳的价值。”
剪秋笑着点了点头。
剪秋回来告诉正在等待消息的宝鹃道:“现下炭火的事情都是敬嫔和惠嫔在管,皇后不好插手。”她见宝鹃满脸失望之情,温和地笑了笑,并顺手从首饰架上取下两枚银鎏金簪子塞给了宝鹃。
她柔声道:“你一会把这盘子点心带回去,娘娘知道你受苦了,只是还不能让你离开那。一会你跟绘春去吃饭,娘娘中午留下的膳食实在是丰盛。日后你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
宝鹃见有首饰给她,并能在景仁宫逗留用些好的吃食,瞬间眼中涌起了笑意。
宝鹃在景仁宫逗留许久,终于在临近晚膳时分回到了延禧宫。
陵容正在宝鹊的服侍下在殿内踱步,总是躺着更加冷,还是起来走一走身上才略略暖和些。
她见宝鹃回来,满怀希望地上前问道:“怎么样?带回炭了吗?”
宝鹃黯然地摇了摇头。
陵容的心瞬间从山峰跌到了谷底,她机械地走到榻边,缓缓坐下,一言不发。
“小主,那莞贵人在午睡,流珠不让奴婢见她。”宝鹃满腹委屈。
陵容既已知道最后的结果,但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她沮丧地道:“那惠嫔呢?”
“奴婢没进存菊堂。”
“为什么?”陵容一下子站起来,疑惑地问。她本已死心,但宝鹃这句话就像暗夜里的一簇火苗,给了她一丝光亮。
宝鹃垂头丧气地道:“流珠说今日惠嫔正与敬嫔商议别的事情,很忙。”她心想,索性让流珠承担所有的责任吧,不管有的还是没的。根据她对陵容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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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去和流珠对质的。
陵容只是挥了挥手,让她俩都退下了。宝鹃和宝鹊回到他们宫人的房间里,宝鹃将手帕里抱着的那盘点心捏了几块给宝鹊,并让她小主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她。宝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点头答应。
寝殿里的陵容独自呆坐了许久,冬季的白天很短,很快就全黑了。
她只是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寒冷已经不能让她感受到苦楚了,她已麻木了。
宝鹊将晚膳提进来,她见那一碗白饭、一盘素炒豆芽、一盘芹菜肉丝都没了热气。御膳房按照份例给每个嫔妃准备吃食,然后再送给各宫。自然是得宠的、位份高的先送,等到她这种末流的嫔妃只能最后才给送了。
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微微摇了摇头,让宝鹊拿下去和宫里的人分着吃了。
寝殿里一片黑暗,她谁也不想见,也不想说话。宝鹃进来点烛火也被她制止了。
她就这样不吃不喝地坐着,后来宝鹃放心不下进殿内看看。只见陵容双手抱膝,下
巴放在膝盖上,将自己蜷成了小小一团。
宝鹃有些心疼,但又一想,她心疼陵容谁来心疼她呢?她不想跟着一个无宠又不思进取的小主,吃没吃穿没穿,还得遭人白眼,这一切都是陵容所赐。
就这样,陵容坐了大半夜,后来实在受不住,抖开被子胡乱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后,只是胡乱地用了些膳食,只是吃的更少了,吃完还是呆呆地坐着。
日子一天天地过,陵容她们的碳终于一点都没有了,老天仿佛也是同她作对一般,这两天格外冷。
宝鹃宝鹊白天可以在院里晒晒太阳,或是四处走动,她们素日也劳作,身体总是强壮些。
菊青想去碎玉轩找槿汐,宝鹃不让,说小主没发话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敢自作主张。
陵容一天一天地消瘦、苍白下去,终于再也扛不下去了。
那日宝鹃发现房里的早膳一动未动,而陵容一直未起身,上前查看,吓了她一跳。
陵容晕过去了!
第71章 陵容冻病
宝鹃这下不敢再耽搁了,她忙叫来宝鹊和菊青一起给陵容摩挲手脚,并将寝殿里能盖的被褥和长衣都拿来给陵容盖上。宝鹃又在以往吃过和丸药里找出一粒发散的丸药交给菊青,让她给药化开,她们三人合力给陵容灌了进去。
她又急匆匆地跑进了景仁宫,找到了剪秋。
剪秋也不敢耽搁,毕竟是位小主嫔妃,若死了被有心人问起也是麻烦。保不住闹大了,皇上都来关注这件事情,那岂不是她这个中宫失责。
“剪秋,你带上炭火和厚的棉被赶紧送去延禧宫,并请太医给安答应看病。”皇后放下手中的毛笔,吩咐着剪秋。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宝鹃,颜色俱厉地责怪道:“你是怎么伺候小主的?怎么病的这么厉害才来回禀?看来你素日也是个惫懒的。”
宝鹃心下害怕,赶紧双膝跪倒,刚要辩解,剪秋却一把将她拽起,拉着她就快步走出了殿内。
宝鹃边走边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处罚奴婢?剪秋姑姑你怎么不为奴婢求求情?”
剪秋将手放开,眼中的讥笑一闪,很快嘴角噙着一抹和蔼的笑意,“我拉你出来不就是救你,你看娘娘罚你了没?”
宝鹃一想,是啊,皇后只是说说并未真罚她。她也笑了,赶紧福身道谢。
二人带着一些小宫人抬着炭火和棉被来到延禧宫。
剪秋一进寝殿就觉得寒冷彻骨,心道:这个安答应还算是挺能忍的,在这么冷的屋子里待了这么久。再上前一看陵容,只见她面色惨白如纸,披散着头发静静地卧着床榻上。她头发又黑又长,衬得她的脸更加白了,仿佛死人一般。
陵容本就瘦弱,这时就更瘦了,真是瘦成了一把骨头。
此时,殿内已燃起了炭火,暖和多了。太医也来了。
“小主就是有心郁结于心,又是冬季寒冷之时,人更是容易情绪不佳,吃两幅药,再好好调理一下饮食就无大碍了。”
眉庄刚进到寝殿时就听见这位太医的话语,不禁暗赞:太医真会说话。明明陵容是受冻且营养不良才病了这一场,但太医如果照直说再被有心人传出去,那皇家的颜面何在?堂堂皇上的嫔妃竟然受冻挨饿?!
殿内诸人见眉庄进来,纷纷行礼,眉庄摆摆手示意大家免礼。
她眉眼间衔着端庄的笑意,微笑着道:“这位太医面生呢。”
“微臣是卫临,是前几日经温太医举荐刚进太医院。”卫临声音平缓有力,眉庄见他四方脸,眉眼清明,行事大方、说话利落,再加上刚才的话说的玲珑剔透,不由得暗叹温实初选的人还是不错的。
眉庄不由得起了日后多留意此人的念头,她笑着道:“那就劳烦卫太一了。”
卫临自是客气一番,而后带着菊青去太医院抓药去了。
眉庄见陵容此刻脸色已有了些许血色,呼吸也平稳,就知道她身体无碍。
她叮嘱了宝鹃几句,又留下了一些物事,就带着采月出了延禧宫的西配殿。
刚刚踏出殿门不远,她低声对采月道:“你回头看看。”
采月一转头,见富察贵人那边有个小宫女从一个挨着西配殿很近的一个墙角转出。她见采月看她,赶紧低头疾步走开。
“娘娘您猜的不错。”采月低声轻笑道。
眉庄唇角轻扬,心内暗笑,宫里女人玩的都是老一套:拜高踩低。富察贵人向来是个欺软怕硬之人,素日里就没少欺负陵容。现下陵容被禁足,那更是变本加厉,估计没少克扣陵容的月例、膳食、炭火、衣料等等。
她只是协理六宫的事务,却没有权力处罚嫔妃们,这些是皇后的责任。呵呵,估计也是皇后的手段。
重活一世,即便她知道陵容的狠毒,更知道她投靠皇后之后更是为虎作伥,她也是不惧的。
眉庄回到存菊堂,去了敬嫔的正殿,说了陵容的情况。
敬嫔眼中有着自责的神色,口中只道:“可怜见的,那么娇弱的一个人,大冬日的,竟给冻病了。你看我们也赶紧送些炭火过去吧,否则也是我们的失职呢。”
眉庄按住敬嫔的手,示意她别慌,缓缓道:“姐姐别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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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已差人送东西过去了。我们赶紧查查,是否安答应的份例都按时交给延禧宫了。”
敬嫔连连点头称是,两人又核对了一下账本和发放记录,上面也都签着字,数额更是不差。后又将含珠和采月采星叫来,问她们延禧宫的物资和银两是否都是延禧宫的人来亲自领走的。三人均是肯定的回答。
眉庄看着敬嫔舒了一口气,轻松道:“好了,我们没错,这事就是延禧宫自己的事情了。”
敬嫔也是安心不少。二人为表关心,也派人送了东西前去探望。
一场发生在冬日里的差点冻死人的事情就这样平静下来。
而碎玉轩却是阴云密布,甄嬛知道了宝鹃来求见她的事情。
她对流珠很生气,她倒没有怪流珠当日没叫醒她,她是怪流珠后来没告诉她这件事情。
她对自己也很生气,以前经常给禁足的陵容送东西,就这个月她也忘了吩咐下去,奴才们自然是听命行事,没有命令她们岂敢自作主张?
她忘了的原因是:这个月
她太忙了,忙着承宠。自华妃被禁足后,皇上除了皇后和几位有孩子的嫔妃那例行公事,其他时间都是甄嬛和眉庄那里。而眉庄经常以宫务繁忙为由,陪伴皇帝不多,而皇帝对眉庄被陷害假孕还有些愧疚,也只能顺着眉庄了。故大半时间都是由甄嬛伴驾。
流珠跪在地上默默垂泪,她很少被小主责骂,今日有些受不住了。浣碧和槿汐也在一旁为流珠求情,甄嬛本就最是疼爱流珠,很快就让流珠起来,又赏了流珠几件首饰,流珠又破涕为笑了。
碎玉轩里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其实,甄嬛对陵容的姐妹情谊也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陵容对她来说根本没有身边的流珠、浣碧重要。
流珠虽然直爽单纯,但进宫多日也明白了宫中的生存之道,心中早就对陵容看不上,因她总是来占小主的便宜。
浣碧更是,虽然浣碧也同情陵容同样身为嫔妃但却不得恩宠,同她一般的遭遇。但也同样认为陵容对小主来说是个累赘而已。
第72章 陵容投靠皇后
陵容这场病调养了许久,大约半个月才恢复的差不多。有皇后的剪秋送东西和眉庄前来看望,富察贵人暂时也收了手,一应的份例都不敢再克扣了。
陵容的日子算是好过了许多。
黄昏时分,陵容在床榻上喝了一碗熬得软烂的米粥,感觉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宝鹃,扶我起来走走。”陵容对宝鹃道:“躺了这么久,连身上的骨头都酸了。”
宝鹃净了手,紧走两步来到床榻旁,给陵容拿来外裳披在背上,又弯腰将室内的软鞋给陵容穿好,扶她起来慢慢地在殿内踱着步。
走了几圈,陵容一侧脸,见宝鹃额头鼻尖都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寝殿里比原来暖和多了,宝鹃这一向都没闲着。她身形矮小,又得吃力地扶着陵容,累得出汗了。
陵容心内感动,眸中也起了一层氤氲的水光,她柔声道:“宝鹃,扶我坐会吧。”
陵容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过案几上的丝帕给宝鹃拭了拭脸上的汗水。宝鹃微笑忙拿过帕子自己擦拭。
陵容握住她的手,真诚地道:“宝鹃,谢谢你,若没有你恐怕我这次...”她停了一会,又继续道:“若有一日我能承宠,我不会忘了今日你对我的照顾。”
宝鹃柔声安慰道:“小主别多想了,这是奴婢该做的。”
陵容摇了摇头,她问宝鹃她晕过去后都发生了什么。
宝鹃添油加醋地将皇后和剪秋的帮助夸大,有蜻蜓点水般地说了眉庄的探望。
陵容蹙着眉,语气清冷道:“莞贵人来看过我吗?”
宝鹃摇了摇头,满脸的悲愤之情。
陵容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心中亦是难过无比。纵然她对甄嬛的姐妹情没有多少真心,但若别人比她还冷酷对她,她还是忍不住伤心。
是啊,她还太年轻,心肠还有那么一块是柔软的。
她定了定神,沉声道:“宝鹃,我日后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胆小怕事了,我得去争。我再不争就快被她们生吞活剥了。”
宝鹃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欣喜的泪水,陵容有了斗志可以为皇后做事,她日后也会跟着好过的。
“小主,您和莞贵人平日走的最近。这次您被禁足也是受她牵连,这次你生病她一次也没来看过您。您知道她忙什么呢吗?”宝鹃先是十分愤慨,而后又是卖起了关子。
“她忙什么呢?”
“她忙着承宠呢,听碎玉轩的宫女说她一直在喝温太医给她开的调养身子的药,想早日有孕呢。”
陵容无声地笑了,那笑就浮在面皮上。宝鹊有些害怕,她第一次在陵容的脸上看到狠戾之色,也是第一次见到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自此刻起,陵容已将甄嬛认作了她此生最痛恨的人,她恨她不曾前来探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她。
可是,陵容完全忘了:她在禁足,没有皇上皇后的允许是不能来探视她的。她只记得眉庄来过就以为甄嬛也可以来,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眉庄在她被禁闭后被赋予了协理六宫之权,眉庄可以来探视。
陵容就是太闭塞了,太无知了、太偏执了。
是啊,她就是个扭曲的人。怪不得被宝鹃几句话就被挑拨了。
“宝鹃,一会你去景仁宫禀告皇后娘娘,就说我醒了,感念皇后的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陵容下定决心,甄嬛不是看不起她吗?那她就找后宫里最有权势那位来倚靠。
午膳前,宝鹃奉命去了一趟景仁宫,将陵容的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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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和诚意带给了皇后。皇后只说了句:让安答应好生养病,其余的不要多想,有空她会去探望的。
陵容听到皇后的回话很是高兴:以前她也曾想过攀附位份高且得宠的嫔妃,但是数来数去都没有合适的。
华妃位分高但经常欺辱自己,一看就不是她所能巴结上的。
端妃只是个传闻,她入宫时间也不短了,从未见过端妃露面。
齐妃是个蠢人,陵容经常见她被当枪使而不自知。
丽嫔和曹贵人是华妃的人,也不会理睬她。
富察贵人更是她的敌人!
敬嫔倒是个和蔼可亲的,还送过她衣料,但却是年纪大又无宠无子的,应该没什么前途。
她只能选择甄嬛和眉庄,但眉庄似乎不愿意搭理她,现在她也确定了甄嬛也是不可靠的。
她也曾想过投靠皇后,可是她与皇后素日没什么来往,皇后又那么高高在上,她如何能巴结得上?
哪知一场病情却为她铺了一条通向景仁宫的路,她期待着皇后早点来看她,因为她出不去。
陵容自此以后,也算有了盼头,也肯好好吃饭,好好喝药,也不再糟践自己了。
终于,皇后在看到卫临为陵容的脉案结语:完全康复这四个大字后又召见了卫临听他亲口证明陵容身体已完全康复后的第十天才来到了延禧宫。
当然,皇后也不是有意查看陵容的脉案,而是宫中嫔妃的各种日常都会有专人记录并供皇后查看,就算平日没有查询的必要,到了月底,内务府或太医院也会将这些册子送来。皇后是六宫之主,她有权力知晓妃嫔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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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陵容解禁
很快,陵容被解禁了。
一日,合宫请安时,由敬嫔代皇后告知众位嫔妃一件事:那就是当日的木薯粉圆子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景仁宫的绘春去御膳房交代皇后为皇上准备的菜肴时,在外面无意间听到两个小宫女在吵架,总之就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绘春本也不在意,想着回去禀告皇后,然后再将御膳房总管叫过来训斥一顿让他管好下面的人也就罢了。
但听小宫女说起木薯粉圆子、什么温宜之类的话语,才引起了绘春的警觉。细听下去原来是一个叫小新的宫女总是记不住御膳房食盒的样式才导致当日的木薯粉圆子和糯米圆子混淆。
绘春一听,连忙将那两个宫女带会景仁宫,细细盘问之下确是实情:当日是那个小新送的食盒,是她弄错了。
敬嫔说完,皇后接茬了:“既然现在真相大白,那安答应就是无辜的,她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也是,当日安答应就喊过冤枉。”
众人一听,不知该说什么好,也都沉默着。
有的是和陵容没什么交情,她禁不禁足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如齐妃。
有的是和陵容算是要好,现在陵容被解禁那是好事,当然是不能节外生枝,不敢多说,怕多说多错,如甄嬛。
还有得是和此事相关,如曹贵人,她对陵容解禁肯定不满。她女儿白白受了一场病痛,现在只是找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做替罪羊。但是曹贵人也不敢说,华妃被禁足,皇后天天盯着她,想找她麻烦呢。
皇后见无人说话,眸中闪过得意之色,华妃不在她连呼吸都是顺畅的,但口中却是和蔼慈祥道:“温宜小小孩儿也算白白受了难,剪秋,一会从本宫库房里拿点好布料和药材给曹贵人带回去。”
曹贵人大喜,忙起身谢恩,既然改变不了,那得些好处也是好的。
皇后又道:“本宫已并禀明皇上,今日就解了安答应的禁足。她被禁足了许久,身体一时不太好,养养就能和大家见面了。”
众人见此事已是尘埃落地,俱是笑吟吟地称赞皇后英明。
众人散了之后,眉庄跟着陵容来到碎玉轩,两人将奴婢们都打发了下去。
甄嬛眼中写满了好奇,她看着眉庄道:“眉姐姐,你说陵容的事情怎么解决的这么快?这么慢?也不是啊。”她似是不知该怎样讲,又接着道:“你说快吧,这她都被禁足许久了也没人查出来怎么回事。你说慢吧,皇后娘娘一出手,事情就这么利利索索地解决了。”
眉庄呵呵而笑,嬛儿说的真的很逗,但却是如此。
她拿起案几上嬛儿经常翻阅的一卷宋词,颇有些另有深意地问道:“嬛儿,你觉得是谁要帮陵容?”
甄嬛脱口而出道:“皇后。”
“皇后为什么帮她?”眉庄脱口而出。
甄嬛想了想,摇了摇头。
眉庄继续问道:“皇后当日也在场,为何当日不帮今日才帮?”
甄嬛道:“今日的陵容与往日不同?”
“有何不同?还不都是位份低、家世不好、无宠的嫔妃吗?有什么变化呢?”
“那就是陵容答应为皇后做事了呗。”甄嬛顺口道,说完之后忙玉手覆在红唇上,走近窗边打开窗子向外张望了一番,见附近无人才关上窗又坐下。
眉庄也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很浅,瞬间就从唇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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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色道:“嬛儿,日后与陵容交往要小心。”
甄嬛垂着头,有些沮丧和愧疚道:“陵容在生病前派宝鹃来过碎玉轩,我估计是炭火的事情。我正在睡午觉,流珠可能不愿意叫醒我让她等,她不愿意等就走了。流珠也忘了告诉我。”她停了停又继续道:“陵容应该也记恨我了,记恨我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没帮她。”
眉庄不以为然地道:“你帮了多少了啊?选秀时、选秀后、进宫后,帮她许许多多。如果就因这一次的疏忽就和你生出嫌隙,那这样的姐妹不要也罢。”
甄嬛垂头沉思,很快就满眼皆是笑意欢欣道:“是啊,我有姐姐呢。我与姐姐就算生八百个嫌隙也不会疏远的。”
“是的。”
眉庄复又叮咛道:“嬛儿,不可在陵容面前显出异样,就如往常一般和她交往就是,但一定要防备些。”
甄嬛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陵容就去了碎玉轩。
她如以前那般对甄嬛恭敬、谦卑、有礼,并郑重地向甄嬛道谢:“多谢姐姐在我禁足期间经常让菊青来取姐姐送我的物事,姐姐知道我位份不高,平日的份例有...”她有些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甄嬛赶紧将她拉到身边的锦榻上坐下,眸中闪着一丝愧疚阻止陵容继续说下去,“陵容,我们是姐妹,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过去的我们不说了。你能出来就好。”
陵容素白纤细的手握着粉红的丝帕轻轻擦拭着眼角,柔柔地笑了,继而点了点头。她本就娇柔纤细,现在身形较以前更加庙堂,仿佛不只盈盈一握,风一吹就被吹向空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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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安父延误军粮
景仁宫内,用过晚膳之后,陵容前来拜见皇后。
此刻,陵容正跪在地上规矩地向皇后行大礼,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剪秋笑眯眯地上前弯下腰肢虚扶了一把陵容。
陵容起身,她满面谦卑之色,一袭橘粉色绣燕草的宫装,素净的小脸,更显得她单薄柔弱,不堪一击。她声音里含着乞求之情道:“请娘娘帮帮臣妾,让臣妾侍寝。”
宜修笑了,那笑是浮在面皮上的,稍纵即逝,显得那么轻蔑。她徐徐道:“怎么?做好准备了?不会再像上一次那般被送出养心殿?”
陵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呐呐地说不出话。
皇后见状,也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本宫不是故意给你难堪,而是提醒你若想侍寝承宠,只会再有一次机会,若再被皇上厌弃,那你就彻底完了。”
陵容忙点头,连连道:“臣妾知道轻重,绝不会重犯上次的错误。”
剪秋上前为皇后取下三凤嵌宝金步摇,时辰也不早了,皇后也该梳洗了。
皇后从菱花镜中见陵容仍呆立在那,回头向她招了招手:“你来给我拔下钗环。”
陵容快步走到皇后身旁,轻轻地为皇后将头上的发簪和钿子一个一个取下。
皇后对着镜中的陵容道:“安答应素日有什么特长?要想第二次承宠得有个由头,说出来本宫才好为你安排。”
陵容此时手中正撵着一枚烧蓝攒珠钿子,她轻轻地放进首饰盒中,低声道:“臣妾会唱江南小调,实在是不登大雅之堂。但娘娘垂问,不敢不答。”
皇后呵呵一笑,剪秋又将象牙梳子递给陵容,陵容接过,慢慢地为皇后通她的长发。皇后的头发漆黑如墨但细巧里面零星掺杂着几根白发。
“什么雅不雅俗不俗的,只要能让皇上喜欢就好。你有这个本事自然可以用来争宠。不过呢,”她话锋一转又道:“靠这些个玩意争宠也只能是暂时的,若想长久必然是不行的。你看看余答应的下场就知道了。跟错了主子什么都是白搭的。”
陵容听出皇后的意思:华妃不可靠,唯有皇后才是可靠的。她乖巧地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皇后瞥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和莞贵人交好,她怎么没帮你?你和惠贵人也算关系还可以。”
陵容白皙的脸上又浮上一层羞愧的红晕,她低声道:“莞贵人对臣妾也算照顾,但她却不愿意将皇上分给别人,平日说说而已。至于惠贵人,臣妾与她关系一般,她似是难以亲近。”
皇后又是唇角微扬,接着道:“你看她们二位都是什么样的人?”
陵容一边小心地为皇后通发,一边琢磨皇后的心思。皇后肯定不喜欢宠妃,但不得不容下宠妃,最好是宠妃听她的话,而不是像华妃那样难以控制。但皇后就是皇后,即使华妃有那般的宠爱和家世及容貌还是不得不屈居皇后之下,想来皇后是个厉害的角色,自己刚刚投诚不能不对她完全诚实。
想到这她柔声道:“莞贵人情感热烈,为人正直;惠贵人冷静但心思深沉。”
皇后点了点头。皇后把该说的都说了,也懒得再和她周旋,只说回去好好练习唱歌,侍寝之事时机合适她会推荐的。
陵容的日子就这样在等待中度过,当然她还是像以往一样去碎玉轩陪甄嬛说笑,奉承眉庄,对于其他嫔妃的议论或嘲讽时,苍白的小脸上还是会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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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红晕,不过那不是羞愧的红晕,而是愤怒的火焰,此时的她常常是双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的怒火。她暗暗发下誓言:嘲笑她的早晚有一日她会报复,尤其是那个齐妃和富察贵人,嘲笑起来没完没了,没心没肺。
其实,最爱嘲笑她的人就是齐妃和富察贵人,以前还有丽嫔和华妃,不过丽嫔已在冷宫中疯掉了,华妃在禁足,当然了,华妃就算出来也不是她能撼动得了的。
所以,她的目标就是:没有真心待她的甄嬛和眉庄,还有屡屡欺辱她的齐妃和富察贵人。
但,她还没有侍寝,还没有能力反击她人的时候,有一个天大的灾难降临到她的头上。
她阿玛出事了。
她阿玛是松阳县的县丞安比槐,一个不上品流的小官。
前些日子安比槐奉松阳县县令的命令,押送松阳县为西北大军征集的军粮去部里时在路上遇到劫匪,虽奋力杀退了劫匪损失了一点粮食,损失这些粮食倒不要紧,因为押送军粮通常都会比规定的数额多一些,就是为了填补路上可能的损耗。关键的事情是安比槐延误了交粮日期。
年羹尧自接到华妃的来信后经常关注松阳县的军粮情况,这日,一看军粮记录,发现了安比槐延误日期的事情。其实,这事本就是小事一桩,因松阳县地界和人口都小,其军粮份额更是在西北大军整个军粮份额里更是不值一提。但年羹尧要拿此事做文章,却也是有理有据。
年大将军治军严谨,粮食更是西北军生存的基础。年大将军盛怒之下将安比槐杖责,并上奏朝廷请示将安比槐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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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甄嬛被训斥
甄嬛此话一出。陵容和眉庄都愣住了。
陵容没想到甄嬛答应的如此痛快!
眉庄没想到甄嬛答应的如此草率,后宫干政,这是何其大的罪名。
“嬛儿,”眉庄喊道:“你想清楚了吗?皇上万一恼怒,你怎么办?”
甄嬛说完,其实自己也有些后悔,但话既已出口却没有收回的道理,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很快又道:“眉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试试吧,别担心,我会找准时机再说的。”她又侧头看了看梨花带雨的陵容,语气里带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意味道:“安妹妹,若我没有找到机会或没有成功,那我也算尽力了。”
陵容自然是千恩万谢!
陵容坐了一会,觉得自己总是在碎玉轩里哭,也觉得不太好,就带着宝鹃走了。
“嬛儿,你为何答应她?”陵容一走,眉庄就忍不住埋怨甄嬛,她眼底涌起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甄嬛走到眉庄身旁和她紧紧挨着坐在一起,她将头靠在眉庄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求告的意味道:“我知道姐姐为我担心。但我总觉得欠了陵容,就是她生病前来碎玉轩求助我没帮她之事,总觉得对不起她。姐姐,我记得你同我说的话,要防备她,但她那般楚楚可怜,我总是不忍。待我此次还了欠她的情,日后也能心无旁骛地防范她,再也不会心软。”
眉庄见她这样说也没有办法,只能再三叮咛要寻好机会再和皇上说,千万别把皇上惹恼。
刚刚回到存菊堂,采星就来禀告眉庄:皇上今晚翻了莞贵人的牌子。
景仁宫的皇后午睡刚起,自然也得知今晚皇上翻了莞贵人的牌子,又听剪秋说午时安答应曾来求见过她未果后又去了碎玉轩。刚刚宝鹊来告诉剪秋:莞贵人答应安答应帮她想其父亲求情。
皇后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也不得感叹甄嬛的涌起:“莞贵人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她竟然答应了这种后宫干政之事,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剪秋一边帮皇后篦着头发,一边附和道:“是呀,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若皇上答应,那娘娘就去太后那里告她一个后宫干政。”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道:“皇上允许就算不得干政了,何苦要去太后那里呢,惹得皇上不开心。”她眸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刚要起身但头发吃痛又跌坐回去,剪秋忙道歉,皇后冷着脸道:“做什么毛手毛脚的!”复又急道:“快点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养心殿。”
绘春三两下就给皇后挽了个高髻并带上步摇、簪子和钿子,皇后穿戴整齐,带着剪秋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皇上正埋头批阅奏折。
皇后行礼完毕,她柔声道:“今日安答应去了臣妾宫里...”
还未等皇后说完,皇上没好气地道:“怎么?皇后要过问前朝之事吗?”
皇后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尴尬、怒火和隐忍,她柔声道:“臣妾知道老祖宗的教训,臣妾不敢。”
此刻,皇上才抬眸望向她,冷冷地道:“那你什么意思?”
皇后含着得体的笑容,端庄道:“臣妾想皇上既然处罚安比槐,那为了后宫安稳,安抚后宫嫔妃。特来请示皇上:要不要安排安答应侍寝?”
皇上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站起身来到皇后座前站定,皇后赶紧恭敬站起,皇帝拉着皇后的手来到御案前,声音温和道:“皇后莫怪,前朝事物繁多,朕不胜其烦。安答应上次在养心殿那般...”他顿了顿,又道:“朕实在提不起兴致。”
皇后又轻声抚慰了皇上几句,取下珐琅点翠护甲,打开贝壳嵌珠的小小圆盒,用手指挑了一点薄荷莲叶膏,轻轻地给皇帝按摩着太阳穴。
当晚的碎玉轩,甄嬛打扮得十分素净:浅樱粉色暗纹家常服,长发半挽了一个低髻,余下的垂至腰部。她淡扫蛾眉,盈盈灵动的双眸如小鹿一般温顺湿润,唇瓣湿润,琼鼻秀丽。
窗外月光如水,洒满了帷幔飘扬的寝殿。殿内晕黄的烛火点点摇曳,为殿内增添了一抹旖旎之色。
皇上一身月白色安稳寝衣,虽已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又加上天子的威严气度,颇有些冷峻佳公子之意。
两人坐在锦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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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以手支颌,声音里含着入水的柔情道:“皇上每每来臣妾的碎玉轩,是不是可以将那些烦恼丢到脑后?”
皇上爱怜地刮了刮她的翘鼻,宠溺道:“嬛嬛这里是无忧之地,朕只要来了这里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甄嬛更是欣喜,索性挪到皇帝身旁,伏在他的膝上,皇上伸手轻轻地抽掉她头上的碧玉簪,如墨的长发好似瀑布一般覆在皇上的膝头。
甄嬛撒娇般地打了一下皇上的手,皇上顺手握住了甄嬛的纤纤玉手,拉到唇边轻轻吻着,柔声道:“嬛嬛总是能让朕情动。”
灯下的两个影子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甄嬛心中记挂着陵容父亲之事,待皇上将她松开的时候,她娇声道:“皇上,您最疼爱的是臣妾吧?”
皇上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道:“自然是,嬛嬛是朕最疼爱的!”
甄嬛听到此言灿烂一笑,那笑就如春花一般娇柔、灿烂、美丽、
明艳,夺人心魄。她喃喃道:“臣妾真是幸运,能够进宫伺候皇上。”她低垂双眸,有些黯然道:“虽然要和许许多多的姐妹共同服侍皇上,但皇上如此对待臣妾,臣妾也心满意足了。”
皇上嗤地轻笑道:“小妮子就会乱用词语,你天天看些什么唐诗宋词,怎么不好好研读下要用词准确?哪有里许许多多?说得朕仿佛是个好色之君一般。”
甄嬛撇了撇嘴,娇俏道:“没有许许多多,也是许多了。”
皇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里满含着迁就之意道:“嬛嬛说许多就许多吧,不过宫里的嫔妃们都是好相与的,你们要像姐妹一样好好相处。你最是眼尖嘴利,知道了吗?”说完还点了点她的翘鼻。
甄嬛听到此,翻身而起坐在皇上面前,道:“皇上既然这样说,嬛嬛想为安妹妹替她父亲求求情,求皇上网开一面吧。”
皇上的脸一下子就凌厉起来,他眼中泛起如寒冰般的冷意,他的声音更像是深井中的蛇冷酷得让人不寒而栗,“莞贵人僭越了。”
皇上推开甄嬛,起身就走了。
第76章 眉庄劝解甄嬛
第二日,整个后宫都知道莞贵人被皇上训斥了,皇上气得都没有留宿碎玉轩,直接回了养心殿。
这是因为次日是合宫请安,槿汐早早来景仁宫为甄嬛告假,理由是身体不适,皇后也大方地让槿汐告诉甄嬛好好修养身体。
结果,合宫请安时宜修当着众人的面就说起此事。
她声音端和平缓道:“老祖宗早有示下,后宫不得干政。”她双目巡视了一圈,严厉地道:“平日里,连太后娘娘和哀家都不会置喙朝政。昨晚莞贵人为安答应的父亲向皇上求情,惹得皇上大怒。直到此刻,皇上的怒气还没消呢。”
众嫔妃赶紧站起,听皇后的教训。安陵容更是心内忐忑,她更加绝望了。此刻,眉庄侧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将头垂得更低了。
“安答应,”她正六神无主,正在胡思乱想:不知甄嬛会不会怪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找谁去营救父亲,还能不能就下来。听到皇后叫她,赶紧走道殿中双膝跪地,抖着声道:“娘娘,都是臣妾连累了莞贵人,请娘娘责罚臣妾。”
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皇后轻轻喝止了议论,语气里带着责备之意道:“定是你求莞贵人为你父亲去说情,你呀...”皇后听了一下,似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般道:“你怎会如此糊涂?前朝之事岂是后宫嫔妃所能置喙的。也罢,本宫念你一片孝心,也就不责备你了。”
“多谢娘娘大恩。”陵容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只要自己没受到责罚,甄嬛受到责罚也不打紧,甄嬛有宠爱呢。
皇后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茶,徐徐地教导众嫔妃道:“大家要记得自己是皇上的嫔妃,令皇上舒心,为皇上排忧解难才是你们的责任。不要整日想着母家、依靠母家,那都不是长久之计。”
跪在地上的陵容忽然听懂了皇后的话:只有自己有了宠爱,令皇上舒心,皇上才可能会宽恕父亲。
众人散后,眉庄也不想搭理陵容,带着采月匆匆赶往碎玉轩。
眉庄走的太匆忙,她没发现陵容出了景仁宫后又折返了回去。
“嬛儿,你没事吧?”眉庄进了暖阁,才发现只有甄嬛一人坐在窗下发呆,她急忙上前询问。
甄嬛对她微微一笑,低声道:“姐姐不需担心,我没事。”此刻,槿汐奉上茶水和点心,对采月扬一扬脸,采月和槿汐都退下去了,殿内只留眉庄和甄嬛二人。
眉庄看着甄嬛今日打扮得更外素净,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似是有些惫懒。她心底发酸,嬛儿一向都是善良的,当年为了进存菊堂探望她也是冒了很大的险。眉庄不禁柔声劝慰道:“嬛儿,没事的,皇上生两天气就应该好了,他还是很宠爱你的。”
甄嬛笑着轻轻颔首,她眼中浮现一层水雾,而后转头望着窗外,轻声道:“我总以为皇上待我不同,但上次惊鸿舞事情他就疑心我,昨日我刚刚为陵容父亲说了一句话,皇上马上就走了。姐姐,”她停了停,声音越发有些哽咽,“也许我错了,皇上待我和待其他人都是一样的。高兴的时候就宠爱一下,不高兴的就丢弃。”
眉庄心绪烦乱,这种失望之情她在上一世就体会到了,哦,嬛儿也体会过,只不过自己记得,她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眉庄抚了抚鬓边步摇垂下的细米珠流苏,轻轻道:“嬛儿,这样不是很好吗?”
甄嬛的泪水终于无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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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涌出,她难过地道:“为什么?姐姐,我们青春貌美,也有才华,不值得被人真诚相待吗?”
眉庄上前握住甄嬛的手,又抽出丝帕轻轻地为她擦拭了泪水,轻声道:“嬛儿,我们当然值得。只不过我们嫁的是皇上。皇上有太多的嫔妃了,他的真心也许早已给了别人。”
甄嬛无语,只是泪流不止。
“好了,嬛儿,你对陵容的歉疚也算过去了。皇上的真心求不来,那我们就求皇上一点宠爱吧,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甄嬛还是摇了摇头,她是个感情细腻的人,这样的人情感热烈,但也容易受伤。
“嬛儿,我们入宫,早已不是单为自己活着,我们的肩上还扛着家族的兴衰荣辱。你别忘了你还有兄妹父母呢。”眉庄见甄嬛如此伤心,只好将她的家人搬出。相信她一想到这些,就不会沉沦于皇上的无情中太久了。
“嬛儿,这次是你犯了宫规,不论讲到哪里都是你的错。所以,向皇上低个头吧,你那件寝衣该派上用场了。”
甄嬛还是倔强地不说话,但眉庄见她似也有些松动了,心想嬛儿一时转寰不过来,那就慢慢来吧。
这几日,皇上心中也是烦闷,前朝的事情不顺,后宫也不顺。
按理说,安比槐那么点子事情不至于连年羹尧都上折子参奏。皇帝和皇后心中都明白,这是年羹尧为华妃鸣不平呢。皇帝最恨大臣关注他的后宫,当然也恨嫔妃们置喙他的朝政。可年羹尧手握重兵且把守一方,也实在不能太拂他的面子,但是给他面子,皇帝自己的面子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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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陵容侍寝
由于皇上近日心情不佳,皇后特意安排了一场宴席,只让后宫的嫔妃们参加。
甄嬛称病多日,也终于露面,只是还有些郁郁之色,不像往日那般巧笑嫣然。
陵容倒是称病未来,大家想想也是,她父亲正在牢中关着,此刻哪里会有心情出席宴会。
皇上皇后端坐正中,嫔妃们分坐两侧。眉庄的左手是敬嫔,右手是甄嬛,三人一向交好。左右不过听一些歌姬伶人们表演歌舞,再品味一下各自案几上的美食。
这种场合,其实也是很无聊的。歌舞千篇一律,那些表演者都是宫里的伶人,也没有太多的花样。美食更是一种假称,有些名不符实,因为要照顾太多主子的口味,所以最后就做成了寡淡无味、基本都会剩下的菜肴。
冬季,人穿的厚,而殿里的人又多,眉庄坐了一会就觉得气闷。看看酒菜歌舞也算是过了几轮,眉庄想溜走。
她刚要侧头和甄嬛说一起出去吹吹风,但话还未出口,一个身穿紫红色绣莲花宫中女子袅袅婷婷地移步走近、面上还带着朦胧的幔纱。
眉庄心中一惊:是陵容,上一世陵容就曾经作此装扮高歌一曲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
今生,她又玩这一套!
眉庄心中暗笑,唱的再好再动听,也不过是皇上的玩物,最后落了个鹂妃的封号,一个鸟儿罢了。
眉庄虽然立誓要报复陵容,但却不打算阻扰她承宠、投靠皇后,因为只有这样,陵容才会更加痛苦。若早早了解她,她就不像以后那般痛苦而死了。
眉庄端端正正地做好,准备看好戏了。
甄嬛也看到了,她的眼里充满了疑惑道:“姐姐,这人为什么要戴面纱啊?”
“故弄玄虚呗。”敬嫔很不屑地答道。
只见那女子轻移莲步、缓缓走到正中,对着乐队轻轻挥了挥手,瞬间丝竹管弦响起。那女子也轻启朱唇,婉转的歌声立刻荡在大殿中。
歌词是: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而后又唱了一曲,眉庄也没在意她到底唱的是什么,只是想尽快上演好戏。
歌声婉转优美,如空山泣露、清泉流淌,真是长了一副好歌喉,可惜了,那不过是些取悦人的玩意罢了。
甄嬛捂手在眉庄耳边低声道:“听声音像陵容,可是她不是病了吗?再说她父亲现在在牢中,她怎么有心情唱歌呢?”
眉庄摇摇手,表示不知道。
她二人正在窃窃私语时,那女子已经唱完了,她来到皇上皇后面前福身行礼。
皇上本心情不佳又是对着一堆后宫旧人,很是兴致阑珊。现听到一曲如此清新婉转的歌曲很是开心,又见她蒙面,更是想一窥美人风采。他向那女子伸出手来,调笑道:“卿既盼人来折,朕就做这个折花人。卿还不快快入朕怀中?”
眉庄听皇上如此调笑,简直是又想笑又想吐。想笑的是这么美妙的词句被用来男女调笑,想吐的是皇上作为一国之君,居然不顾威仪大庭广众之下与女人调情。
甄嬛也皱了皱眉头,她本还在生皇上的气,想着皇上那日来哄她。结果呢,亲眼目睹皇上可能有了新欢。
那女子上前将手放在皇上手中,皇后在一旁轻笑道:“皇上不看看她是谁吗?”
皇上将那女子拉到身边,而后轻轻扯下了她的面纱。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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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一个面色白皙、巴掌大地小脸,一双娇怯怯的眼睛似是含羞地半垂着,长长的羽睫轻轻颤抖,精致小巧的下巴上似有一个红色的亮片。真是一个娇弱的美人!皇上不禁伸手将她小巧下巴上的亮片拂下,那是面纱上落下的。
那女子摆着柔软的腰肢,福身行礼:“答应安氏见过皇上。”
甄嬛轻呼:“陵容,是陵容。”随后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继而沉默。
眉庄轻轻握住她的手!
这时,嫔妃们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偶尔一些什么狐狸精、什么不顾廉耻,父亲还在牢中还有心情勾引皇上之类的话。
皇上拉着陵容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笑吟吟地望着她,仿佛是第一次见面那般,“安答应会唱歌,怎么朕从未听过。”
陵容只是娇柔地坐着,陪着笑。皇后见皇上高兴,她眼角眉梢具是笑意,“皇上,安答应以前身子不太好,所以也不曾唱过。”
眉庄都想笑,这皇后真会作戏,陵容进宫多时,只是在禁足时生过病,其他时日何曾身体不好?看来,今日之事,是皇后一手安排的。
皇上抚着陵容的玉手,温柔地问道:“你的闺名是?”
陵容眼底起了一抹酸楚之意,皇上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她也曾被抬入养心殿,但口中却是娇羞无比:“臣妾闺名安陵容。”
“噢,蓉儿,今晚就不翻牌子了,由蓉儿服侍朕吧。”
皇后笑着答应。
殿里又响起了丝竹之音,舞女们有甩着水袖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或飞扬或旋转或跳跃。
真是一幅喜庆之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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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陵容受冷落
第二日就有旨意传下:陵容被晋位为常在,其父安比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打了三十军棍。虽说三十军棍也够他受的,但却比砍头强多了。
合宫请安时,众嫔妃俱是议论纷纷。
皇后严肃道:“前朝的事后宫不得议论”话锋一转,又面带慈爱道:“安常在能服侍的皇上开心,就是她的本事。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宽宥安比槐一二也是可以的。你们若有本事讨皇上开心,皇上也会对你们好。”
众人齐齐站起,附和皇后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等定当遵从。”
皇后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都散了。
陵容被皇后留下。
内殿里,皇后端坐在锦榻上,拍了拍陵容送过来的各色绫罗绸缎,这是皇上赏赐给她的,她专敬皇后的。
“做宠妃的感觉如何?”皇后笑眯眯地道。
陵容双膝跪地,无比真诚道:“多谢娘娘提携,臣妾定不负娘娘。”
皇后抬手示意她起来坐下,指着那些布料道:“给碎玉轩和存菊堂留了吗?”
陵容有些羞赧,她低声道:“臣妾自己留了几匹,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皇后不悦,面色很冷,声音也很冷:“挑一些拿回去,回头送到她们那里一些。想跟着本宫,必须得会做人,这些事情还需要本宫指点吗?”
陵容惶恐,赶紧站起听训,皇后又耐着性子对她道:“你要和莞贵人、惠嫔搞好关系,她们有什么事情要向本宫汇报。”
陵容忙答应着,皇后又侧头对剪秋问道:“安常在的避子汤送去了吗?”
未等剪秋答话,陵容忙道:“剪秋姑姑一早就送过了,臣妾早起就喝了。”
皇后的面色这才好看一些,她又看着陵容轻柔地道:“这避子汤是太医院张弥开的方子,张弥医术是最好的。这个方子不伤身,那一日想怀孕停了就好。我不是不让你生,而是想你先固宠。现在你根基未稳,若忙着有孕,那皇上的宠爱必然会被她人夺去。”
陵容最初听皇后不许她生孩子时,虽很惊诧但也毫不犹豫,但那时她尚在禁足,只要能出来要她答应什么都可以。后来出来了,想着借皇后的帮助承宠怀孕,即使得罪皇后也在所不惜,结果还没承宠呢,父亲出了事。现在自己承宠了,父亲才得以无事,对皇后不准她怀孕也就释然了。
但此刻听皇后说日后可以怀时,她更是欣喜不已,对皇后更加钦佩、敬服了。
陵容走后,皇后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腰部,剪秋忙将大迎枕放在皇后腰下。皇后向下靠了靠,发出了一声舒服的长叹。
剪秋见状,小心地道:“娘娘,这安常在是不是...”她没再说下去。
皇后眸中带着鄙夷道:“看来得好好调教啊,毕竟太年轻了些。剪秋,日后你多注意她,有些你你就提点她了,还有让宝鹃也多留意些。哎,新人太麻烦,老人太不好控制。”
此刻的宜修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最后陵容成了他的催命符。
午后,陵容将皇上的赏赐也送到碎玉轩。
陵容带着宝鹃和菊青踏进了碎玉轩。
陵容一身茜色绣绣球花妆花缎宫装,鬓上簪着皇上刚赏的翠玉缠金烧蓝碎米粒珠流苏步摇,耳上双喜红宝耳坠,腕上缠金丝嵌宝手钏,真是通身的贵气,满身的宠妃装扮。
宝鹃和菊青捧着一些艳丽的锦缎。
彼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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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正站在洒满午后阳光的廊下,拔下鬓上的福寿白玉簪逗弄着笼中翠羽钩嘴鹦鹉,嘴里发出咕咕的声响。
陵容来到近前,赶紧福身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
甄嬛刚刚听到脚步声,并未回头,身旁的槿汐已低声告诉她:安常在来了。
甄嬛并未转身,而是侧头看了看她,而后平静道:“妹妹大喜,快快起来。”
“姐姐,这是今日皇上所赐,姐姐昔日照顾我颇多,特来感谢!”
正在这时,鹦鹉发出一声欢叫:姐姐,姐姐。
甄嬛用簪子点着鹦鹉的头,口中道:“瞎叫什么,再瞎叫把你扔了。”
那鹦鹉很是机灵,顿时不敢说了。
陵容起身,示意宝鹃和菊青将手中的布料递给站在一旁的浣碧,但甄嬛没有发话,浣碧也只能当没看见,转身去忙别的了。
此时,甄嬛才转身对陵容微微一笑,那笑那么浅那么淡,“妹妹太可气了。走,进去,这里风大,别把皇上的心尖吹跑了。”
其实,这里一点风都没有,午后的檐下,阳光那么温暖和煦,可惜了,她们的情谊再也不会像这冬日的太阳那般温暖了。
流珠接过宝鹃手中的布料,带着菊青一起送入了碎玉轩的小库房。
槿汐扶着甄嬛、宝鹃扶着陵容走入了暖阁。
浣碧进来奉茶时故意在陵容面前用力地蹲了一下茶盏,甄嬛看了一眼她,陵容故作无知无觉。
二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彼此都稍微有些尴尬。
是啊,她们还太年轻,还做不到完全喜怒不露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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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甄嬛陵容争宠
槿汐带着寝衣来到养心殿,此时已近晚膳时分。皇上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歇下来轻松一会了。
陵容才承宠,皇上对她自是新鲜。此刻的陵容正站在地上,轻歌慢吟。她不会跳舞,只能像台上的戏子伶人那般比划着。
皇上微微闭着双目,斜斜地倚在炕上的明黄色绣麒麟的大靠枕上,耳中听着银铃般的歌唱,脑海中却闪现了甄嬛曼妙的惊鸿舞。他不禁心底暗暗感慨,如果这歌声如能配上惊鸿舞该多么妙啊。
想到这,不禁想到甄嬛那张脸,心中不由得一软。但又想起她屡不受教,多次出言干预或朝政或后宫之事,而自己还偏偏有些放不下她。
他不仅有些烦躁,向来很少喜怒挂在脸上的皇上也双眉微蹙。
陵容一边唱一边观察着皇上的一举一动,见他如此,也不禁有些恐惧。
苏培盛见此情形,轻轻摇手示意陵容退下,去外面等候旨意。
耳边没了歌声,皇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苏培盛,有事吗?”
苏培盛手里托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上放着甄嬛绣的那件寝衣,放到皇上面前的鸡翅安雕花小几上。
“皇上,这是碎玉轩送来的,您看,这绣工,着图案,即大气又富贵,真是用了心思的。”苏培盛对皇上的心思基本上都能猜到,皇上自那晚离开碎玉轩后就一直不痛快。
苏培盛那晚没跟去碎玉轩,是小厦子服侍着。询问小厦子,他也说不清。苏培盛自是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寻了个机会问了槿汐。槿汐对小主惹了皇上不快也是焦急,见苏培盛派人叫她过去,巴不得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一告知。
“唉,莞贵人如此糊涂呢?她忘了她为惠嫔进言而惹皇上不快的事情了吗?后宫之事也就罢了,前朝之事她还敢?真是!”苏培盛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这倒不是他和甄嬛有什么私交,而是他知道皇上对甄嬛格外看重的原因,还不是长得像!
“槿汐,你若想平平安安地伺候着莞贵人,日后多加劝导吧。”苏培盛望着眼前的槿汐道,槿汐还是那般利落、清爽、通透。
他和槿汐是老乡,他比槿汐大。以前槿汐是负责洗衣的小宫女,大冬日的手上长满了冻疮。一日,苏培盛服侍着当日还是福晋的纯元皇后进宫拜见当日的太后,纯元皇后见槿汐小小年纪如此可怜,就派苏培盛回去后取了冻疮膏送给槿汐。
二人攀谈之下,才知大家都是河北的老乡。其实宫人们大都是河北的,因为离京城近,所以来京城谋生的河北人很多。他们就这样认识了,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苏培盛渐渐对这个同乡产生了爱慕之情,但一想到自己是残缺之人,也只能默默将这份情意藏在心中。
后来皇上继位,槿汐也成了稳妥的大宫女,她被派去服侍太妃。不久,太妃仙去,槿汐去寿康宫当了一段时间的差。
后来,新人入宫,苏培盛告诉槿汐:有一位小主日后必得皇上宠爱,而太后又嫌寿康宫的人太多,倒是若太后问她是否愿意出去,让槿汐同意。后苏培盛又打点了太后身旁的竹息和皇后身旁的剪秋,让她们在分配新人的宫人时将槿汐分给甄嬛。
这就是槿汐来伺候甄嬛的始末,他当然希望甄嬛能得皇上的一直宠爱,这样槿汐的日子也好过。
正好今日槿汐将甄嬛为皇上绣的寝衣拿来,苏培盛就明白了。
苏培盛见皇上抚着盘中的寝衣没说话,但眉眼已是舒展了很多。隧低声道:“皇上,那奴才就让安常在回去了。奴才让凤鸾春恩车去接莞贵人?”
皇上未语,苏培盛知道这事办对了,他嘴角隐隐现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出去吩咐了。
第二天,陵容就成了富察贵人嘲笑的对象,自陵容承宠以来富察已经许久不曾找陵容的麻烦了。陵容以为自己承宠之后,也会得到一个宠妃该有的体面,没想到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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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逃不脱被人取笑的下场,而且还是因为甄嬛。
以前她没有得宠,别人就嘲笑她的姐妹没将恩宠分给她;今日她得宠了,别人还在嘲笑她,原因是她的姐妹抢了她的宠爱。
“为何你偏偏要夺我的?为什么偏偏夺我的?”陵容独自坐在西偏殿里间的炕上,手上狠狠地撕扯着那藕色绣蝶戏花间的丝帕,狠狠地扯着。
很快,华妃的禁足快满三个月了,也快过年了。
眉庄总是郁郁不欢,华妃虽受了禁足的惩处,其实说到底也仅仅是不能出玉坤宫、也不能见到皇上而已,衣食供应和以前没有两样。不像她上一世那般又被降位、又被下毒,又被害染了瘟疫,在生死边缘挣扎了许久,若不是嬛儿和温实初的鼎力相救,说不定她就命丧黄泉了呢。
她真是恨,恨不能将华妃置于死地。
眉庄忽然灵光一闪:对,疫情,前世的疫情就是在今年的冬天发生的。
“采月,赶紧将这封信捎给京中的舅母。”眉庄让舅母留意京中是否有不明原因的病人,又或许有许多人一起病倒,而且传染。她要舅母仔细查访,若有就尽快给自己回信。
舅母的心来的很快,快得出乎眉庄的意料。信中说眉庄所料不错,京中已有不少病人,而且症状是发烧腹泻,且确定人传人。
眉庄放下信,久久不能平静:她的绝好的机会来了。
因眉庄和敬嫔共领协理后宫之权,故宫中物件、吃食等的分发眉庄都能插得上手。
年关将近,皇上赏了后宫嫔妃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让大家愿意添置些什么就添置些。皇后娘娘下令:各宫嫔妃可以点一份自己喜欢的点心让御膳房制作,也算是为即将到来的新年预热一下气氛。
皇后点了玫瑰芙蓉饼、华妃点了蟹粉酥、齐妃点了栗子糕、敬嫔点了龙井水晶糕、眉庄点了枣泥山药糕、甄嬛点了乌梅海棠木薯圆子、陵容点了杏仁核桃酪。
第80章 华妃染疫
御膳房总管李忠派小宫女秀儿给华妃送蟹粉酥,但刚要出甬道拐上长街时,秀儿忽然被同乡好友香儿叫住,香儿告诉她:她的青梅竹马林哥哥可能不能等她回去了,因林家爹娘着急抱孙子。
秀儿一听急得不禁哭了起来,涕泪长流,眼睛很快就红了。
这样,她一时也不能去翊坤宫送点心了,而蟹粉酥凉了味道就会变了。
此时,秀儿的好友,昔日伺候芳贵人的小喜正好路过,这几天她病了,就没当差。
小喜见秀儿这样,自告奋勇就替秀儿将蟹粉酥送到翊坤宫了。
第二日,华妃就觉得身体冷一阵热一阵、喉咙刺痒,还伴随阵阵咳嗽。
翊坤宫上下都期盼着华妃早日解除禁足,华妃能赶紧见到皇上。颂芝一见华妃这样就想去请太医,可华妃怕皇上嫌弃她事多,就说可能冬日里冻着了,不妨事,等解除禁足时估计也就好了。
她就这样拖了两天,哪知病情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重了,她已发热的滚烫了。
翊坤宫中除了颂芝,还有两个近身服侍的宫女也出现了和华妃一样的症状,但都比华妃轻一些。
颂芝吓坏了,赶紧去请太医。
说来也巧,院判张弥正好在太医院,他这几天也正被京城中出现的大量发热病人而忐忑,心中已觉得十有八九是发生了疫情,但总是抱有一丝侥幸的心态,想着万一不是呢。
又想到得赶紧让后宫的妃嫔皇子公主宫人们都注意防范,提前煮些汤药喝来预防。
他正想着,忽然见颂芝满脸惊慌地跑了进来:“张太医,华妃娘娘高热不提,您快去看看。”
张弥脑袋嗡一声,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疫情已传到了宫中。
他简单地询问了华妃的症状,又顺手带了一些药剂就匆匆来到翊坤宫。
他见榻上的华妃脸色烧得通红,嘴唇已被烧的起了皮,又让颂芝翻起眼皮见眼中布满了血丝,颂芝又摸了摸华妃的颈部,嗓子也肿了。
张弥又为华妃把了把脉,脉象浮沉无力,看样病得不轻,根据他行医大半辈子的经验,华妃是染了疫情。
他不敢耽误,赶紧给华妃开了发散消炎的药物,先吃吃看。
这次的疫情与以往的症状都不一样,他也不知道这药效果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从翊坤宫出来,赶紧回到太医院将全身衣物换了,又擦拭了身子,急匆匆来到养心殿禀告此事。
皇上大惊:京中有了疫情,宫中也有了疫情,华妃竟染疫了。
他派张弥赶紧出宫看看京中的情况,看看病人的症状和诊治效果,尽快平息此次疫情。
皇后被紧急诏到养心殿:赶紧安排后宫诸人暂时不要走动,安排人制作分发抗疫药包,安排人在宫中烧艾烧醋。
“张太医出宫,那华妃那里由哪位太医诊治?”皇后虽然心中慌乱,但面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端庄、冷静。
皇上想了想,虽然张太医医术最好,但其有更重要的事,且华妃的身体素日有江城江慎二位太医照顾,他沉声道:“就派二位江太医吧,让他们务必将华妃医好,如若华妃有半点差池,朕要了他们的命。”
皇后恭敬地应是,她一点都不意外皇上如此地紧张华妃,她知道皇上是真的喜欢华妃,虽然不及喜欢姐姐。
很快,华妃染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眉庄让采月赶紧将温实初请到存菊堂。
温实初匆匆赶来,他刚要行礼,眉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温太医,你怎么看这次的疫情?”眉庄直截了当地问,她不信温实初刚刚知道疫情的发生,一个好的太医必是对这些情况十分敏感。温实初是个医术高明的太医,这些是在前一世验证过的。
温实初双眉微皱,他作为一个太医从来都不愿意把焦虑或怀疑在人前展露,可这次却不一样,眉庄懂了。温实初谨慎地道:“回惠嫔娘娘,微臣认为这次疫情很是凶险,娘娘要多加防范才是。”
眉庄点了点头,她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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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住鬓边摇摆的翠玉莲花碎珠流苏步摇的流苏串,目光坚定而清澈,“温太医,张太医去宫外查看情况,二江专门为华妃看诊。这是个立功表现的好机会,你要牢牢抓住。”
温实初点了点头。
眉庄略一沉吟,又道:“你觉得二江医术如何?华妃此次能否...”她看着温实初没再说下去。
温实初眉宇间露出骄傲、笃定之情,他徐徐道:“二江医术差点火候,医家配药讲究君臣之道,既要医好病又不能对病人产生太大的副作用。据我观察,二江用药凶猛,往往病好了但产生了其他的后遗症。”他说完又迟疑道:“华妃生命不会有问题,但可能会...”他也没有再继续,眉庄也懂。
“温太医,皇上最是多疑,华妃也认为你同我和嬛儿较好。”
“微臣明白。”
温实初起身告辞,眉庄又把他叫住了,迟疑了一下依然问道:“温大人,家中一切都好?”
温实初有些赧然,又有些难以开口,他眼底涌起无奈之情,但口中依旧轻松地道:“谢娘娘关怀,家中一切都好。”
温
实初匆匆离开,但眉庄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他的隐忍,难道他和玉姚夫妻不睦?但此刻眉庄也没心思想这些,她得好好筹谋下一步该怎么做。
皇后暂免了合宫请安,只是眉庄和敬嫔共领协理六宫之权,还是时不时被叫到景仁宫听皇后分派下的各种任务。
这一日,她和敬嫔正坐在景仁宫的锦凳上听皇后的吩咐。
绘春给她们端上缠枝花白釉茶盏,皇后笑吟吟道:“你俩快尝尝,这是江南新贡的小龙团,吃起来颇有些爽快呢。”
二人掀开茶盏,扑鼻而来的香气煞是清新,顿时将冬日的沉闷消散了许多。
“很多宫人都感染了,温太医建议将她们搁在一处另辟出来的地方,惠嫔,这件事你来盯着。”
眉庄赶紧应是。
此时,敬嫔插嘴道:“皇后娘娘,听说芳贵人的贴身侍女小喜也染了病?”
第81章 小喜之死
皇后眉眼端和,满是慈爱惋惜之色,她轻叹了口气道:“可不是。那丫头命苦,芳贵人当时小产,皇上责怪她没有好生伺候,芳贵人也是,小产后总是郁郁寡欢,以致早早就...”她停住了。
敬嫔也惋惜道:“想当年,芳贵人也是美艳绝色,皇上对其十分喜爱。可惜了。”
皇后又道:“那丫头估计不太好,你们两个多关照一些她吧,若能好自然好,若不能好好安抚她的家人。”
二人皆应是。
眉庄和敬嫔出了景仁宫,敬嫔没有回她的正殿,而是跟着眉庄进了存菊堂。
“姐姐,皇后怎么想起一个已死的嫔妃的侍女来了?”眉庄不禁有些好奇。
敬嫔倒是坦荡,也没隐瞒。她说芳贵人进宫后十分得宠,华妃对其经常打压,但芳贵人也是个烈性子,与华妃斗得不亦乐乎。后来怀孕了,因吃了御膳房送过去的甜汤就腹痛不已,后太医诊治有了好转,但不久之后芳贵人就小产了。因那时华妃管着御膳房,芳贵人就认为是华妃害她,皇上就彻查了此事。彻查的结果是做甜汤的宫女误将寒凉的绿豆沙加入甜汤里才导致的那次腹痛。太医说,甜汤里的绿豆沙不足以让芳贵人小产,可能是别的原因。
皇帝处置了那名宫女,华妃自然是无事。可芳贵人却不愿意,对皇上多有怨言。最后皇帝烦了、怒了,对她逐渐冷落以至于再也未踏足芳贵人住处。后芳贵人更加口出妄言,被送到冷宫去了,不久就死了。
眉庄这才明白为何小喜通过采星找到她,严明要为芳贵人报仇。其实小喜找到她的时候是她刚帮嬛儿免遭余答应所害之后。
她问小喜为什么找她,小喜说她知道眉庄与华妃不对付,也知道眉庄有本事,有了这两点,就可以帮她给芳贵人报仇。
那是,她不懂小喜为何要为芳贵人报仇,她也没问,她想华妃纵横宫中多年,肯定也积攒了许多仇怨。
今日,她算明白了。
眉庄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姐姐,小喜是个忠仆,我想去看看她。”
敬嫔眸中浮出惊讶之色,旋即变为钦佩之情,她只是有些担忧道:“小喜是个好的。可妹妹,眼下疫情严重,她又染了病,你不怕吗?”
眉庄轻轻一笑,“我多做些防护,我也受过华妃的欺凌和陷害,我想芳贵人也是含冤而死,幸好有个小喜为她报仇,想必芳贵人日常对小喜很不错。这是一对有情有义的主仆。”
敬嫔莞尔,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惠嫔,你最好乔装一下,别让人发现你去看一个宫女,这要是被发现以后不定被怎么拿住做筏子呢。”
眉庄颔首,敬嫔果然是个老道、谨慎的人。
晚上,眉庄趁着月色带着采月来到紫禁城偏后边的一个破旧的院子里,小喜早就得到消息说惠嫔要来看她。她强撑着身体坐在庭院角落里的石凳上等着,她不愿意让眉庄进到那间腌臜、充满病菌的狭小房间。
眉庄刚进院子,就见清冷的月色下一个穿着薄薄外裳的弱小女子坐在那里。
是小喜。
眉庄走过去,还未靠近,小喜赶紧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走。小喜吃力地双膝跪地,给眉庄磕了几个头。
眉庄见她蜡黄的脸色上覆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干裂,头发干枯,两只眼睛在瘦削的脸上直直地瞪着,她的情况实在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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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将身上的青黑色细锦大氅脱下,示意采星给小喜披上。采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服从了。她和眉庄来时都用纱布掩着口鼻,所以也不算太担心。她慢慢走过去,将大氅披在小喜身上。
小喜坦然接受,眉庄在后面听见小喜低声对采星说着什么,很快,小喜起身就回了低矮的房内。
眉庄扶着采星的手快步离开了。
路上,采星低声对眉庄说:“小喜多谢娘娘没有怀疑她,指使香儿缠住了秀儿,她才有机会亲自将蟹粉酥送到翊坤宫。”
“小喜早知感染了瘟疫吗?”
采星望了望四周,更加低声道:“其实疫情的事情,宫中常出去采买的宫人们早就有人察觉了,后来宫里未出去的人也感染了,小喜的好姐妹比她还要早。她见自己也有了症状,而姐妹更是病势沉重,她就知道自己也逃不了。而后就托奴婢请娘娘帮她。”
眉庄疑惑道:“就算她把蟹粉酥亲自送到存菊堂,那她也见不到华妃,她是怎么把病传给华妃的?”
“小喜说,她把平日用的帕子悄悄放进食盒里,到景仁宫之后又偷偷把帕子拿出来了。”采星又轻声道:“说起来,那帕子在食盒里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看来这病挺厉害的。娘娘,我们回去之后要好好烧艾,再把现在穿过的衣服烧了才好。”
眉庄点了点头。
采星又惊呼一声:“刚给小喜的衣服别让有心人发现是娘娘的,那可不好了呢?”
眉庄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着她:“傻丫头,今日我穿的衣服都是采月的,你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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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华妃羸弱
皇上皱了皱眉,他十分不愿意说起这件事情,因为这关乎一个男人的颜面,更关乎一个帝王的颜面。说一次就是丢人一次,作为夫君他不能让心爱的女子孕育,作为一个帝王他不敢让嫔妃生下有着母家血脉的皇子。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但,他也不得不回答。他头也不抬,装作看着御案上的奏折,“她的身体怎么样?”
江城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恭敬道:“此次疫情实在厉害,华妃娘娘此病也算伤了根本。”
“那就告诉翊坤宫,养病期间不要点欢宜香了,一切以华妃身体为重。”
“是。”二江退出了养心殿。
又过了些时日,京中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宫中的大部分染病的人或死或好,再没有新增的病人了。
华妃的咳嗽也好了,但整个人非常虚弱。她被解除了禁足,但也很少露面,因为太虚弱,以前说话尖酸跋扈尖利,现在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其实,宫中死的人大部分都是很早染病的人,他们是宫人是奴仆,素日病了都是自己扛着,很少请太医也很少吃药,所以好多没来得及医治就走了。
因张弥资历老医术高,他配合宫外的大夫调查研究治疗了许久,才控制住了京中的疫情。皇上明白,只有京中的疫情控制住了,宫内的疫情才能控制住。
又因二江主要负责华妃的病情,宫人们的病情主要在温实初的治疗下也都痊愈了,就是痊愈得慢了许多,虽然慢但身体却没有华妃那么虚弱。
连太后都说温太医的医术不错,配药讲求君臣之道,很是温和。
疫情结束了,连续多日压在皇上的心头大石挪开了。再加上马上就过年了,宫里重又恢复了喜庆,去景仁宫合宫请安也恢复了。
皇上也肯去后宫嫔妃处走动了,但皇上却很少来眉庄的存菊堂了。他经常去的地方是:碎玉轩、翊坤宫、延禧宫
令众嫔妃意外的是:皇后说年节里宫中要举办宴会、宗亲福晋们也会进宫,眉庄刚刚入宫没办理过这些事情,暂时就由敬嫔一人协理皇后了。
众人具是一惊,不知眉庄犯了什么错,但说来说去都不知为什么,慢慢地也就不说了。
甄嬛曾私下问眉庄怎么回事?她怎么惹皇上不痛快了。
眉庄只是笑笑,而后若有所思地道:“可能我这段时间协理六宫惹人厌烦了吧。”
甄嬛也想不出问什么,见眉庄也不甚在意,索性也不想了。
直到这日,眉庄在碎玉轩里同甄嬛一起闲聊,温实初来给甄嬛请平安脉,眉庄才略略猜到皇上皇后为什么去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
眉庄对华妃的身体情况很是好奇,因上一世经二江治疗的病人痊愈之后,都十分虚弱。她就问了问温实初。
温实初一身墨青色太医服侍,面色平静整个人愈发沉稳,他低声道:“微臣曾私下看过二位江太医的药方,用药甚是凌厉。微臣大胆猜测,华妃娘娘痊愈后也会伤身,而且是很伤身。估摸着会有难以入睡、睡后容易惊厥、白日身体容易疲乏、潮热、汗出等症状。华妃娘娘算是被毁了,寿命应该也会大打折扣。”
“皇上知道吗?”眉庄迫不及待地问道。
温实初看了看眉庄,心想眉庄是否过于心狠了,但也只能不露声色道:“张太医后来也去给华妃把过脉,估计张太医也不会直说,但总会透漏点什么。皇帝英明,微臣猜测,皇上应该有所察觉。”
温实初望了望四周具是心腹之人,又低声道:“江慎因养外室被张太医训斥,已是很没有面子了。江城最近也总是被张太医针对。张太医是个老道持重之人,不会平白无故这般,定是...”他没再说下去。
眉庄懂了,甄嬛也懂了。
眉庄更明白了为何皇上对她如此了,原来是责怪她协理六宫不力才导致华妃染病。其实明面上这也怪不得眉庄,因为没人能提前预知疫情,但皇上也只能如此这样暗暗地责备她了,只能把账算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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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与华妃不睦是满宫皆知的事情。至于为何没责备敬嫔,必是觉得敬嫔从不惹事罢了。
如果皇上知道眉庄在华妃染病这件事情上暗地里都做些什么,估计都会杀了眉庄的。眉庄想到这,不禁暗自发笑。
就这样,新年过去了,春天的脚步也渐渐近了。
这段时间,皇上对华妃是极尽宠爱,宫中任何一个嫔妃都能与之比拟。华妃日常出行都是辇轿,而且可以不去皇后宫中请安,皇上每隔一天必然会去翊坤宫或探望或留宿,华妃的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晕,身体比大病初愈那时好了许多。
华妃好了,宫中其他嫔妃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陵容,华妃那时忌恨陵容比她早得以解禁,才写信让年羹荛专寻安比槐的错处,哪知却成就了陵容侍寝这件事情。华妃知道宫中人人都笑她是皇上与陵容的煤人,气得她砸了许多精美的瓷器。颂芝好说歹说才让华妃暂时养病,日后再算账不迟。
至于甄嬛和陵容,那都一直是情敌,自不必说。
一日,皇上在翊坤宫中用过晚膳后陪华妃坐着聊天,华妃撒娇弄痴道:“皇上,臣妾真是憋闷坏了,整日很少出宫
不少,今年过年时的各种宴会和歌舞都未参加,真真是可惜。”
皇上见华妃的脸色虽有那么一抹红晕但还是略显苍白,但也更是增加了几分病若西施的风流体态;长眉依然入鬓,吊梢的凤眼更显得楚楚动人。皇上不由得心疼地握着她的玉手摩挲着,低声安慰道:“想参加宴会和看歌舞还不简单,改日朕命皇后举办一次,这也快到开春了,可以换下厚厚的衣服了,歌舞会更加好看的。”
华妃摇了摇头,不依不饶地道:“皇上,臣妾现在就想看。”
“现在?就算现在召集舞娘伶人们,那还得命人收拾大殿呢,时候不早了,明早朕还要早朝呢,来不及了。”
华妃眉眼含笑道:“皇上不用那么麻烦,诏安常在来翊坤宫高歌一曲就可以呀。”
第83章 陵容献唱
皇上一听,也笑了,他即刻命苏培盛去延禧宫请陵容来。
华妃见皇上答应,不禁与颂芝相视一笑。华妃对她微微点头示意,颂芝很快就出去拿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华妃的身后。
苏培盛很快就到了延禧宫的西配殿,但陵容不在,菊青告诉苏培盛道:“小主去碎玉轩与莞贵人聊天去了。”
苏培盛不禁咂舌,心中暗道:看着安小主平日柔柔弱弱的样子,其实也是个心计深沉的人呢。以前得宠的时候很少去碎玉轩,现在华妃出来了,她的宠爱也就向后靠了,这就又厚着脸皮又来碎玉轩了。
苏培盛陪伴皇帝多年,皇帝身边的女人来来回回那么多,对女人的手段他见识的多了。他相信皇上也懂得女人的这些手段,只是懒得理睬罢了。皇上只关心一件事:谁能让他舒心他就宠爱谁。
苏培盛急急忙忙赶到碎玉轩,见眉庄也在,赶紧给三人行礼。
甄嬛知道皇上在翊坤宫,一见苏培盛很是诧异,就问道:“苏公公怎么不在翊坤宫服侍皇上,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培盛手里搭着拂尘,躬着身子满脸含笑道:“奴才不是找莞贵人有事,而是找安常在有事,奴才刚从延禧宫而来。”
陵容一听,忙将手里的针线放下,诧异道:“找我?苏公公找我何事?”
苏培盛陪着笑,一字一句道:“华妃娘娘请您去翊坤宫高歌一曲。”
啊?眉庄与甄嬛对视一眼,眼中具是惊讶于华妃竟如此侮辱嫔妃,而皇上竟然也会答应,却也是不动声色。
陵容也是大吃一惊,而后满脸通红,她嚅嗫道:“华妃娘娘要听歌曲可以诏宫中的伶人献唱,怎会找陵容?再说陵容今日嗓子也是有些不舒服呢。”
时候本就不早了,苏培盛刚刚还跑了一次延禧宫,此刻见陵容在推阻,少不得要说得明白些。他脸上的笑意马上消失了,沉声道:“皇上说现下找伶人们太麻烦了。华妃娘娘等着听曲,安常在快些吧。若迟了,娘娘发了脾气可不是老奴能担待的起的。”
陵容见苏培盛话语虽恭敬但也严厉,不由得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哽咽着望向甄嬛和眉庄,语气里带着一丝可怜和哀求道:“姐姐,陵容...”她也没再说下去,其实她是想恳求她们陪她一起去,但是又说不出口。此去必是受辱,她怎么能恳求别人陪她一起受辱?若是以前,她还可以扮一下可怜无助,现在就算再扮估计也没用了。
甄嬛眼中闪过一丝气愤不已之色,犹豫着正想开口,但眉庄却悄悄地扯了她的衣袖,甄嬛也就将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眉庄低声道:“安常在快去吧,免得晚了又是一重罪过。”
陵容见事已至此,只能咬着牙跟苏培盛走了。
甄嬛见陵容不见了踪影,气愤地道:“华妃太欺负人了,竟让嫔妃为她唱歌,这不是侮辱人吗?”
眉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气恼,她柔声安慰道:“说到底,是皇上在乎华妃,华妃提的要求不论是什么,皇上都会在乎。”而后她又正色对甄嬛道:“嬛儿,陵容在你惹恼皇上时,却趁机承宠。其实大家都是皇上的嫔妃,承宠本没什么,但她做的总是有些不地道。”
甄嬛很是沮丧,刚刚明媚的笑脸此刻垮了下来,她越来越明白:她自认为皇上待她不同也许只是她自认为的吧,即使是不同,但也不是唯一的不同。至于陵容,日后小心应付就是。左右她有眉庄一个真心相待的姐妹也就够了。
彼时,陵容带着采月已跟着苏培盛到了翊坤宫。
苏培盛走的很快,陵容也尽力跟随,到了翊坤宫就有些气喘吁吁。
陵容给皇上华妃行过礼后,皇上和华妃也没有让她坐下,她只能静静地立在地上。
华妃斜斜地倚在大迎枕上,皇后正坐在炕上的小几旁啜着一盏茶,二人均没有发话。
颂芝在旁见状,声音清脆道:“皇上娘娘用膳过后,想听一些小曲,就命人将安常在请来了。请安常在唱几支拿手的。”
陵容心中更是气苦,现在连一个奴婢都敢在她面前发号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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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但面上却不敢有一丝显露,她柔声婉拒道:“皇上娘娘吩咐,本不敢拒绝,但臣妾这两日嗓子不是很舒服,恐怕唱出来会污了皇上娘娘的耳朵。”
华妃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而后拉着皇上的衣袖娇声道:“皇上...”。
皇上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地轻声命令道:“你就随意唱两支,不拘什么风格、调高调低的。”
陵容见皇上这般说,知道今日唱曲是再难避免的了。只能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压下胸中的恨意,缓缓地低声唱了起来。
翊坤宫里静悄悄的,宫人们都在竖着耳朵听暖阁里的歌声,有人暗自得意:看,咱们娘娘就是受宠,连嫔妃都能当作伶人使唤;有的暗自摇头:这安常在也够能忍的,受了这么大的屈辱竟然还能唱下去。
终于,再唱了三支后,华妃打了个哈欠,对着皇上娇声道:“皇上,臣妾乏了。”
皇上见她如此,也就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陵容福身刚要走,华妃忽然道:“颂芝。”
颂芝赶忙拿起手边的小盒
子,递到陵容的手中,轻声道:“这是娘娘赏给常在的,常在辛苦了。”
陵容未动,颂芝将盒子塞到她的手中。
陵容出了翊坤宫的宫门,泪水如决堤一般汹涌地淌下。
现在的天已经全黑了,天上弯月如钩。二人拐过甬道,走在冷风吹过的长街上。陵容举目望天,眼中泪水模糊,天空已是朦朦胧胧,似是一张巨大无比的灰黑色大网罩住了世间的一切,让人喘不过气来。
陵容暗恨华妃如此羞辱她!
也恨甄嬛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为她想过什么办法!可是,她忘了甄嬛曾为她想法帮助她,可是得到什么了呢?
她也恨皇上如此不拿她当人!
其实,她亦明白:她最应该恨的是她自己,谁让她如此无能,如此无宠呢。
她暗暗咬牙:今后一定要不择手段争宠,谁也不能挡了她的路!
第84章 富察贵人有孕
第二日上午,延禧宫里的富察贵人的侍女桑儿在宫中总是哼哼着小曲,已经哼了一个上午了。她走路哼着、伺候富察贵人时哼着、和小丫头们说话也不好好说也哼着,总之她无时无刻不在哼着。
陵容和她的宫人们听得十分闹人,但也不敢说什么。富察贵人针对陵容是家常便饭,陵容承宠后被从养心殿撵回,而后凤鸾春恩车接了甄嬛的这件事情就被富察贵人嘲笑了许久。想必今日是为着陵容昨日为华妃唱小曲的事情又在羞辱她。
“桑儿,你唱起来没完啦?”富察听得厌烦了。
桑儿却略带嘲笑道:“小主嫌奴婢唱的不好,那奴婢给您请安常在来给您唱,如何?”
富察贵人却撇了撇嘴道:“她想唱我还不想听呢,也不嫌丢人,像个舞姬伶人。”
西配殿的陵容面色阴沉,但也不敢冲出去和她对骂,宝鹃只是快步走到殿门口对着外面呸了一口,而后用力地关上门。西配殿里一片沉默。
正殿的富察贵人和桑儿她们哈哈笑了起来。
反正此事第二日也就传遍了后宫,陵容又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
“宝鹃,你说我无宠时被人践踏羞辱,怎么我现在得宠了还是如此呢?”陵容一身浅粉色蝶纹织锦宫装,头上斜插着富贵双喜金包银步摇,她坐在炕上,也算打扮得富贵美丽,但身上那种阴郁、沮丧之情就像刻在骨子里一般,是怎么也丢不掉的。
宝鹃细声安慰道:“小主,可能您就家世这一条是比不过其他人的 。”
陵容轻轻颔首道:“是啊,就算皇上对富察贵人不过尔尔,但她过的也比我畅快。”
宝鹃低声道:“那小主您可要好好攀附住皇后这棵大树。”
“是啊,甄嬛与我生了嫌隙,沈眉庄更是从来都指望不上,唯有皇后了。”
初春的阳光总是柔媚的,小草绿莹莹的,树儿也长出了嫩绿的小芽,宫里的女人们经过了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季终于迎来了春天,可以脱下那些略显臃肿的厚衣服,穿上轻盈的宫装为自己去筹谋恩宠筹谋子嗣了。
又是合宫请安的日子,今天人来的格外齐全,当然还是除了那位久病的端妃。
皇后在后宫一刻扶着剪秋和绘春的手从内殿走出,坐在她那檀木雕刻凤栖梧桐番石榴莲花的凤榻上,威严的双眸向下巡视了左右两排嫔妃,嘴角流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众人见礼之后,皇后轻笑道:“吆,华妃今天也来啦?”
华妃自病后一直未来皇后宫中请安,即使已痊愈许久。她虽然大病一场,略显消瘦,但美貌却没有丝毫折损,反而有了一点孱弱的娇态,更让人不禁产生一种怜爱的冲动。
她身穿橙红绣芙蓉撒花锦宫装,头上插着正五凤衔红宝石串的步摇,耳上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腕上带着粉晶福寿手钏,真是富贵逼人、明艳夺目。
华妃轻轻撇了下嘴,声音里含着一丝慵懒和傲慢道:“臣妾许久没来了,想念皇后和各位妹妹了,今日天好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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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假装或说已经习惯了华妃的娇蛮,也不甚计较,继续微笑道:“去年经历了一场瘟疫,过年也是草草。这就进入春天了,各位妹妹也都好好打扮些,这春天就是花红柳绿、五颜六色的才好看。”
众人都附和着。
忽然一声呕呕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富察贵人,只见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嘴,似是想吐却在极力忍耐,以至于脸蛋憋得通红,双目盈盈充满泪水。
皇后赶紧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就好好歇着,要不要现下给你找太医瞧瞧?”
富察贵人的侍女桑儿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从后边走上前,福身道:“禀告皇后娘娘,小主是身怀有孕了,才有呕吐的感觉。”
仿佛一颗巨石被扔进平静的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并泛起连绵不绝的涟漪。众嫔妃都大吃一惊!
皇后仍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又努力地弯起嘴角端庄道:“什么时候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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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的事情?几个月了?”
富察贵人眸中闪着欣喜、得意的笑容,她恭敬但又流露出藏也藏住的傲娇之情,“回皇后娘娘,昨日身体不适,招来太医一查,原来是已怀孕两个月了。”
皇后赶紧摆手示意她坐下,又絮絮地嘱咐她不可贪凉、要好好保养身体,又吩咐剪秋将库房里的补品送到延禧宫去。总之,皇后端的是国母的风范、嫡妻的派头。
其实,皇后心中恨的不行。她的儿子弘辉已经离开她多年了,她也年近四十,此生再也不会有亲生的骨肉了。看皇上和别人生孩子总是那么讨厌,新人里已有二个人答应她咱不生孩子,要生的还要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生下来。
华妃也是酸的不行,她也期盼着能有个孩子,吃了多少药都不行。她可不像皇后那般隐忍,她就是活的肆意。
“富察贵人这也没侍候几回就有孕了,真是好福气!”华妃上挑的凤眼死死的盯着富察贵人,素日她见到富察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今日见富察贵人满脸温柔之色,素日那平淡无奇的圆脸上似乎都散发着一抹粉色的光晕,显得她格外美丽。
华妃真是羡慕啊!
齐妃听得
富察贵人怀孕也是欣喜,她的弘时是皇三子,但也是平安长大的皇长子。她一向自负于母亲的身份,不由得插嘴道:“富察贵人刚刚两个月就有了呕吐的症状,这可得好好将养。我那时倒是没呕吐,但却是胃口大开,结果生完弘时后胖了许多。”
众人都不禁呵呵笑了起来,难得合宫请安时嫔妃们有这么欢快的时候,素日不是互相怼就是暗地里下绊子、传闲话等等,即使表面上一派和气,暗地里也是波涛汹涌。
很快,皇上也得知富察贵人怀孕的消息,午膳就去延禧宫正殿陪富察贵人用膳了,然后便是流水价的补品和赏赐被送到了延禧宫,有皇上的、皇后的、太后的。
当然还有众嫔妃送的贺礼。
当晚,月黑风高,陵容趁着夜色去了景仁宫。
第85章 皇后筹谋
景仁宫的暖阁里,皇后一身苍黄色绣牡丹缠枝云锦宫装,髻上斜插一枚嵌红宝金簪,再无其他饰品。她坐在临窗炕上的锦垫上,手中来回攀着一串黄玉手串,眉头紧皱,显得很是烦躁。
陵容进来后行礼,皇后示意她坐,陵容见皇后的样子就知道她心情不好,心中不由得打定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她只做了一半的身子,静静地等待着皇后发话。
“将来叫来,是想问问你怎么看富察贵人这一胎?”皇后在人少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平静且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当然也没有了那中宫嫡妻的端庄和慈爱。
陵容被绘春传来的路上就想过皇后肯定是问富察的胎的事情,她仔细斟酌过:富察贵人素日和齐飞比较交好,二人都是那种心直口快之人。富察贵人肯定不曾投靠皇后,那皇后必是对她怀孕不喜。
陵容声音很轻很冷,仿佛浸染了地下的寒冰,“宫里的孩子都是娘娘的,娘娘让他活他就活,娘娘不让他活他就不能活。”
皇后轻轻地笑了,那笑是满意的也是寒冷的。她灼灼地盯着陵容的双眸,沉声道:“那你呢?”
陵容咬牙切齿地道:“富察贵人对我多番羞辱,臣妾绝不会忘此仇恨。”
“好!”皇后继续道:“听闻你的父亲做官前是香料商人,想必你也会调香吧?”
陵容眼中也有了一二分得意之色,她恭敬地道:“臣妾自小就爱研习这些,算是略懂一二吧。”
“好,那你就研制一种吧。”皇后对她吩咐了许多,而后又道:“这是你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陵容从景仁宫出来后,天地间一片漆黑,月亮弯弯一芽还不足以照亮人间,星星更是没有几颗。宝鹃提着八角防风宫灯只能照得脚下不至于让陵容踩在拦路的石块上,但前方的路仍然是一片漆黑。
宝鹃怀里揣着皇后给的银票,低声道:“小主,这些银票够吗?”
陵容想起自己月银不多,还要给母亲捎回、给宫人发月例银子、嫔妃间的迎来送往,连为皇后办事的银子都拿不出。幸好,皇后是个大方的,给的足够了。
“宝鹃,明日将银票带给父亲,让他把我要的几味香料都给我送进宫来。记住:要最好的香料,别心疼银子,另外给帮忙的太监和侍卫多谢银两,往日也多亏他们帮忙。”
宝鹃有些不忿道:“小主,素日您往家中送东西,他们都是要对半抽成的。我打听了,别人可没这么高。”
陵容笑了,笑得那么张狂,可惜黑暗之中采月没有办法看到。她望着漆黑的夜空道:“好了,宝鹃,别和他们计较太多,宫里的人谁不是拜高踩低?放心吧,我日后不会让你受苦的。多给他们些,日后办事也方便。”
她又喃喃道:“既然我能调香,那我也能让皇上离不开我。”
“小主,你说什么?”宝鹃没有听清。
“没什么!”
碎玉轩的甄嬛今晚心情也是很不好,她闷闷地坐在床上,身上穿着藕荷色的细锦寝衣,长发披散着。槿汐在地上忙碌着,为甄嬛灌汤婆子,小主一向畏寒,已是初春了,晚上还是要汤婆子。
“槿汐,你说我怎么就怀不上呢?富察贵人偶尔几次就有了,而我比她多多了。”甄嬛闷闷地道,她真的很想有个皇上的孩子。
槿汐赶紧轻声开导:“小主许是缘分未到呢,再说小主去年受余氏所害,孕事极不得的。您看,惠贵人不是也没有吗?再说华妃多年也没有呢。小主别急,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呢。”
甄嬛一听,心中更是焦急,“万一我像华妃那样多年不育可怎么办?”
槿汐一听,心中暗道劝差了,她将汤婆子放在锦被内到:“华妃以前有过怀孕,后来据说吃错东西小产的,她身子可能吃了问题。所以,小主你身子又没问题,怎么会怀不上呢?小主别急。”
甄嬛奇道:“华妃怎么会吃错东西了呢?”
槿汐低声道:“小主从未见过端妃娘娘,据说是端妃娘娘送了一碗补药给华妃,华妃喝了之后就小产了。”
“那端妃怎么病了?”
“据说是华妃气不过,给端妃灌了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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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嬛唏嘘不已,又道:“怀孕是何等大事,宫中的嫔妃更是谨慎又谨慎,华妃能够放心地喝下端妃送的补药,二人关系必是不错,可为何为变成这样了呢?”她心有戚戚道:“我与陵容刚进宫时也很好,现在似乎也彼此之间有了嫌隙,希望不要走到端妃华妃那一步。”
槿汐见甄嬛又在忧虑宫中的姐妹情义,想让她开心些就道:“小主还有惠嫔娘娘,奴婢看惠嫔和小主之间的姐妹情实在是感人。奴婢不敢说小主与安常在会如何,但小主与惠嫔必是不同的。”
甄嬛笑了,她的笑那么明朗,好似重重云翳遮挡之下的太阳终于露出来了,总算是满天的乌云都散了。
富察贵人是新入宫的嫔妃里第一个怀孕的,皇上很是重视,屡屡探望。富察贵人见皇上这样,更是骄纵,经常有各种不适,或头晕或腹胀,总是请太医过去诊治,太医去了还不行,还得皇上也过去探望,皇上真是不胜其烦。
终于,再一次的腹痛请太医,太医低垂着头道:“小主的午膳用
的有些多,微臣开些助消化的药,晚膳就简单用些清粥小菜即可。”
皇上的脸色很黑,富察贵人羞愤难当,再也不敢折腾皇上了。
但她改折腾陵容了,平日里经常叫陵容去她的正殿,或聊天或侍候,陵容只能耐着性子相陪。她稍有不顺心的时候,陵容还要被她训斥一顿。
这事情闹得满宫皆知,连皇后娘娘都对前去请安的富察贵人说:让她好好将养,不要总叫人去她宫里,人多空气也污浊,对胎儿不好。
众人皆知皇后的意思,不禁窃窃暗笑。
富察贵人也知道最近有些过,但肚中怀着龙裔,自是有资本,想到此心中也是不快。谁知皇后让剪秋给她送来了一盒香粉,说是专为孕妇所制,确实那粉质地十分细腻,而且香味清雅,扑在脸上十分提气色。富察贵人终于笑了。
终于,春日里的花朵争奇斗艳地开放了,皇后宫中的芍药牡丹开得正艳。
皇后发话:明日请众位妹妹来景仁宫赏花。
第86章 景仁宫赏花
景仁宫庭院较大,花儿都种在南向的花园内,花儿自是盛放得早。
嫔妃们三三两两地来了,围在花儿周围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剪秋手里拿着小银剪子剪下一朵硕大、开得正艳的粉色牡丹递给皇后,华妃见状伸手摘下一朵大红的芍药也拿在手中,她站在皇后身边,眉眼间衔着一抹嘲讽、看不起的笑意缓缓道:“红色才是正妻该用的颜色,而粉色是妾室所用,是不是啊?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看她手中的粉色芍药,又看了看华妃的,真是又气又恼却又有计可施,众嫔妃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在皇后尴尬的时候,甄嬛对着皇后盈盈一拜道:“皇后娘娘,臣妾想起一首诗,很是趁现在的景,请娘娘允许臣妾颂给大家听。”
皇后知道甄嬛与华妃一向不睦,知其就算是不帮自己也必然是针对华妃,于是稍稍缓了脸色,温言道:“常听皇上说莞贵人最通诗书,想必是好诗,念吧。”
甄嬛轻轻一笑,转身对着众人朗声道:“这是一首唐诗,作者是刘禹锡。”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华妃,华妃心中又是疑惑又是不安,她不知甄嬛接下来会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言语来。
众人只听见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皇后娘娘听罢,心中大喜,这可真是解了她的围,给她挣回了面子,不由得高声赞道:“莞贵人果然是才气过人,说得好!唯有牡丹真国色,其他的再怎样也是妖无格。”
甄嬛笑着谢过皇后的赞赏。
华妃的脸色却难看至极,皇后也不预与她计较,就带着众嫔妃来到宫院里的一处亭间坐下,宫女们奉上各色茶点。
富察贵人今日也出席了,她的孕期已过了三个月,也安稳了,她坐在锦凳上,手里正拈着一块绿豆糕吃得津津有味。
陵容悄悄上前,柔声道:“贵人的妆有些花了呢,不如补一补。”
富察贵人赶紧让桑儿将小镜子拿出照了照,似乎也没怎么花,但是也是可以补补妆的。她接过桑儿递过来的皇后特赏的香粉轻轻扑了些,而后又继续吃了起来。
陵容又悄悄地、趁着人多离开了。她以为没人发现,其实眉庄一直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微一点头,采月匆匆离去,而眉庄拉着甄嬛继续在花园里欣赏芍药和牡丹。
“姐姐,皇后娘娘她们都在亭间说话呢,我们也过去吧。”甄嬛刚刚得到皇后的赞赏,很想再过去联络一下感情,毕竟她刚刚为皇后得罪了华妃。
眉庄则靠近她低声道:“嬛儿,你刚把华妃得罪了,还是少往她面前凑合比较好,你看她和皇后都在一起呢。”
甄嬛一想也有道理,二人就远离人群在花圃里闲逛。
眉庄虽然陪着甄嬛不与众人在一起,但她时时侧目留心亭中的一切。她见采星抱着英姑悄悄地站在人群中就放下了心。亭里众人也是三三两两地闲聊着,很快,陵容也进了亭子,她站在离富察不远的地方。
很快,就听见猫儿喵喵喵的叫声,有些凄厉,似是叫春,众人都是一惊,转眼一看就见一只猫迅速扑向亭子,而后毫不迟疑迅速地向富察贵人扑来。桑儿吓得想拉着富察贵人躲开,但富察贵人坐得久了,腿有些麻了,一时之间也是跑不了。
正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采星怀中的英姑像箭一般窜出去,截住了那只猫,富察贵人这才免遭猫的抓挠。两只猫儿就在富察贵人面前撕咬了起来,富察贵人此时也起来了,在桑儿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走开了。混乱之中不知怎地富察贵人的手臂狠狠地撞在了大理石柱子上,她一声痛呼,桑儿赶紧将查看,一看手腕上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英姑很快就将那只猫驱赶走了,众人这才各自收拾自己的衣装、扶正自己的首饰。
眉庄和甄嬛这也快步走过来,帮助查看有无问题。首先是富察贵人,她是受到了惊吓,但没什么大碍。皇后吩咐:赶紧请张太医过来看看,又命人去抓两个猫儿,其实采星早已跟去将英姑抱回了存菊堂。至于英姑为何阻拦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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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简单,那是一只发情的小母猫,英姑也是母猫。英姑见那只猫如此凶狠,狸花猫英姑更是战斗小猫,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张太医匆忙赶来,给受到惊吓的富察贵人把脉,直言问题不大,就是受到了点惊吓,吃几副安神的药物即可,切记日后要好好养胎,最好少去人多的地方。至于手臂上的口子,上点药几天就好了,只是以后可能会留下疤痕。
富察贵人连忙道谢,又从桑儿口中得知那只救她的狸花猫是眉庄养的,更是感激。她走到眉庄面前深深福身行礼,眼中诚意满满,面上全是感谢之情,“多谢惠嫔娘娘,日后若有需要,臣妾定当万死不辞。”
眉庄虚扶一把,又寒暄几句。
此事也惊动了太后,太后带着竹息匆忙赶来,见富察贵人的胎无恙也就放心了大半,当即让众人散去。
太后带着竹息回到寿康宫,歪靠在大迎枕上若有所思地道:“竹息,你说宫中的孩子怎么这么难以生养呢?”
竹息正在地上给太后沏茶,听太后如此发问,不由得苦笑一声道:“太后在宫中四
十多年,有什么不懂的呢?”
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先帝后宫的嫔妃比皇帝的要多许多,皇上的宫里这才多少人,可是腌臜的事情可是比先帝后宫多上许多。”
竹息上前轻轻捶打着太后的大腿,低声劝慰道:“太后该颐养天年了,少操心些。”
“哀家是不想管,可闹得也太过了。这样,明日将惠嫔叫到寿康宫,哀家要好好赏她,若不是她富察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的。”
竹息稍作思索了一番,似是有些为难道:“皇上近来对惠嫔似是有些不满,太后此刻抬举惠嫔,会不会...”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太后脸色一沉,语气里含着威严道:“不就是因为华妃染疫之事吗?虽说那时惠嫔协理六宫,但疫情的事情谁能保证呢?”她脸色又变得柔和些许。“现在是关皇嗣,惠嫔救了富察贵人,这就是大功一件。”
第87章 停用欢宜香
几日后,太后派人来传眉庄前去寿康宫。
眉庄自重生以来,还未见过太后。想起太后前世对她的照拂,她心中还是颇为感激的。
眉庄一身淡青色绣竹枝菊花的妆花缎宫装,高髻上插着白玉嵌宝福纹细碎翡翠寸许流苏串的步摇,又簪了几枚烧蓝点翠蓝宝钿子,打扮得甚是素雅。她轻描峨眉,胭脂只点了两颊,唇脂淡粉,端的是清丽美人、端庄大方。
她让采月装上一碟子山楂,虽是春天,但山楂是去岁外祖家送进宫的,眉庄小心地保存着,到了今日,山楂还是如刚刚摘下来一般新鲜。她记得太后经常喝药,所以口中泛苦,所以喜欢吃一些酸的东西来缓缓。
又来到上一世她无数次来过的寿康宫,寿康宫很大,但布置得却不似嫔妃们宫殿里的那般花团锦簇,而是有些肃穆。宫院里种着一些松柏等常青植物,宫人们也很安静,又许多看起来都是上了岁数的人,看来是跟了太后多年的了。
眉庄在竹息的带领下来到了内殿,见一老夫人端坐在锦榻上,旁边有一紫檀木雕松柏长春花纹的案几,案几上放着汤药和茶盏。
眉庄紧走几步,双膝跪倒行了个大礼:“臣妾叩见太后。”
太后打量着她,见她身材颇高、身形窈窕、打扮素净、端庄,微微抬手,竹息上前将眉庄扶起与太后隔几而坐。
眉庄坐下后,太后又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眉眼明艳,行事大方、更是添了几分喜欢。
“惠嫔,景仁宫赏花你救了富察贵人的胎,做的很好。”太后的声音有些苍老,但是听起来更多了几分威严。
眉庄赶紧谦卑道:“当时事发紧急,臣妾没想到侍女一早将猫儿带来,也是那只猫平素就胆大不惧生,这才赶走了袭击富察贵人的猫。”
太后偏头问竹息道:“那只猫是皇后养的吗?”
竹息面带微笑道:“是,那是前年外邦进宫的一只波斯猫,皇后娘娘很是喜欢,还给起了名叫松子。”
太后又对眉庄道:“素日也不见你与富察贵人呢来往,可怎么就救了她呢?”
眉庄一愣,心想太后这是起了疑心啊,想起上一世太后虽病病歪歪,但是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可见太后在各宫的心腹颇多。她也不敢太欺瞒太后但也不愿和盘托出,只能道:“回禀太后,不论是哪位嫔妃也不论她与臣妾是好是坏,这都是大人间的事情,稚子无辜,臣妾是有底线的。”
“好,底线。”太后提高了声音,很是欣慰道:“哀家最看的满嘴仁义道德,行事却歹毒无比之人。”她又看了看眉庄,眉眼间似乎温柔了许多:“后宫女子一生荣辱所系都在皇上,所以争宠也是平常事,哀家也见多了。但似你这般坦荡地说出底线二字确实很少。”
眉庄心想:太后虽然这样说,但是她的心还是在皇上身上,如果谁对皇上或皇家子嗣起了别的心思,太后肯定不会轻饶。想到这,心中不由得冷笑,但面上却是温柔贤惠地聆听着。
太后又叮嘱道:“用心服侍皇上,日后有你的好处。哀家会和皇上说,复你的协理六宫之权。”
眉庄起身道谢,太后微微眯了眼,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眉庄走后,竹息拿着那个食盒过来给太后看,太后一见那红彤彤、水灵灵的山楂很是喜欢。她用手拈了一枚放在嘴里,一股酸甜的味道登上充满整个口腔,刚刚喝下的药苦味登时消散了,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竹息笑了,笑纹温柔,低声笑道:“这惠嫔娘娘真是个妙人,心思通透啊!”
太后头也不抬,也只是意味深长道:“慢慢看吧,宫里的女人都长了十七八个玲珑心呢。”
竹息知道太后又想起了那件事,不敢再多说,点了点头。
很快,皇后又命眉庄和敬嫔一起共领协理六宫之权,皇上也来存菊堂留宿了一宿。
华妃却很是恼怒,自她生病以后协理六宫之权就再没回到过她的手中。每每提及此事,皇上总说让她安心养病,不可在操劳等等,话虽然好听,但是要想做点什么可真是要大费周折。
她已经许久没点欢宜香了,总是觉得不闻着那熟悉的甜腻、馨香的味道少了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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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她前段时间派颂芝去内务府取些欢宜香来,可内务府的人说皇上没再命人制,所以现在没有了。
华妃一听十分恼怒,但颂芝却道:“娘娘,这是皇上在爱护小主。小主生病时太医说病重不宜用香,虽说小主现在身体好些了,但也有些虚弱,还是暂时不要用了吧。”
华妃一听,倒觉得皇上对她很好,再加上皇上已命敬嫔和眉庄在处理宫务时需向她汇报,其实也算是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她,只不过是琐事及俗务都由敬嫔和眉庄去打理了。这样一想也就罢了。
一日,皇上在翊坤宫留宿。但夜里下起了雨,却是惊雷滚滚,电闪雷鸣,大雨哗哗似是瓢泼大雨一般。夏季雨水本多,但雨势如此之大却是罕见,让梦中的人不得不被惊醒。
碎玉轩的甄嬛自小就怕打雷,闺阁之时,每每雷声大作时都是母亲前来陪伴,躺在床上被母亲拥入怀中,再大的惊雷也是不怕的。
可,此刻,偌大的寝殿只有她和流珠二人,流
珠再好也抵不过母亲。更何况现在已是出阁,但丈夫是皇上,不知其睡在哪个女人身旁?
殿外漆黑如墨,电闪之际照亮了满园的花木亭台,白日里都是花红柳绿精致小巧,但黑夜中在一闪而逝的光亮下却显得光怪陆离、恐怖森然。
甄嬛这几天就感觉身体特别疲乏无力,此刻更是难以入眠。她拥着被子靠在床榻的角落里,浑身颤抖。
流珠端着灯盏,小心翼翼道:“小主,奴婢陪你?”
甄嬛心中又害怕又痛苦,害怕的是雨夜惊雷,她痛苦的是:此生还有无数个雨夜惊雷,再也没有人陪着她了,皇上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只是摇了摇头,却无语。
浣碧看了看她,也是无可奈何。
彼时,皇上正与华妃并排躺在翊坤宫的床榻上,他也被惊醒了。华妃傍着他的手臂低喃道:“皇上睡吧。”
皇上却想起了纯元也是害怕雷声的,似是嬛嬛也怕。
他猛地坐起身来,披衣而起,“你睡吧,朕去看看莞贵人!”
第88章 甄嬛有孕
华妃呆呆地坐在床上,她朱红色绣缠枝花的寝衣映射着她苍白的面容,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颂芝瞥见华妃眼中的恨意满满,吓得她一声也不敢吭。
再说皇上冒雨来到碎玉轩,甄嬛大受感动,二人正是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第二日皇上早早起来去了早朝,而甄嬛起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要不是槿汐眼疾手快,甄嬛就从床榻上栽倒在地了。
流珠快步跑去了太医院,正好温实初昨晚值班,现在还没有出宫。他随着流珠很快来到了碎玉轩。
他进来时,见甄嬛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偶尔紧皱眉头,似是内里很不舒服。
他赶紧上前把脉,而后心中一喜,语气里带着一丝酸涩道:“莞贵人大喜,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啊?流珠、浣碧、槿汐都面面相觑,继而欢喜异常。
甄嬛也是面露喜色,在流珠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她抖着苍白的嘴唇语无伦次道:“真的吗?真的?我怀孕了...”
温实初苦涩的眸光扫过满室欢欣雀跃的女人们,心中也慢慢释怀了,既然这是她们都盼望的,那他也该高兴才是。
他收起脉枕和丝帕,沉声道:“小主才一个多月,还没有稳固,微臣给小主开些安胎药。”
很快,甄嬛怀孕的消息传遍后宫,眉庄自是高兴。但也有人不开心,翊坤宫的华妃摔了皇上新赏的翡翠如意,而皇后练字时心乱如麻,连一个像样的字都没写出来。
“剪秋,派人将安常在叫过来。”皇后终是坐不住了,宫中连着两个妃子有孕,且都不是她的心腹。她对陵容也暗暗有了些许恼怒,没出息的东西,上次富察贵人的事情就没办好。
陵容没敢耽搁,很快就来到了皇后的内殿。她躬身进来后,眼角迅速扫过皇后。只见一身牵牛紫和合如意纹的蜀锦宫装,头上簪着花丝金蝠金簪,打扮得低调华贵,但不拘言笑的面容更显得威严。
她快步上前福身见礼,皇后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她站起,但没给她看坐。
皇后低着头,用带着珐琅嵌宝护甲的纤纤玉手轻轻抚着膝上蜀锦宫装的褶皱,清冷地道:“蜀锦这种料子既不保暖也不抗风,且要价又高,但是她它也有它的好处:柔软、漂亮。”而后抬头瞥了一眼陵容,颇有深意道:“做事做人,都要有用才好。”
陵容心中一惊,赶紧双膝跪地,她知道皇后这是怪她做事不利了。她声音颤抖道:“皇后娘娘,臣妾蒙娘娘搭救,愿为娘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皇后冷笑一声道:“你肝脑涂地有什么要紧?如果你做不成事情也是无用。”她接着道:“上次由你制作,本宫赏给富察贵人的舒痕胶,这么久了也没见她有什么事情发生?”
陵容轻轻一笑,“娘娘莫急,那舒痕胶里含有麝香,女子怀胎碰不得。但是,这也是要慢慢见效的,如果太快会被人发现的,再说她已用了两盒,必是会早产的。娘娘慢慢等待就是。”
皇后哼了一声道:“富察贵人这里就如你所言,现在甄嬛有孕了?她是你要好的姐妹,你是否要为她好好保胎?”
陵容面色苍白而后又微红,她眸中闪过愤恨,低声道:“莞贵人从未真心将臣妾视为其姐妹。上次,臣妾在翊坤宫为华妃唱曲,甄嬛从未开口为臣妾求情,她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陵容冷冷一笑,那笑真的很轻很浅,“甄嬛对臣妾已非十分信任,沈眉庄更是处处防着臣妾。但臣妾想经常佩戴含有麝香的香囊去碎玉轩还是可以的。”
皇后听完,微微颔首,随后靠在大迎枕上再无言语。剪秋过来对陵容示意,二人很快退出。
陵容离开,剪秋很快就挑起翡翠芙蓉茜草图案的珠帘走进。
“走了?”
“嗯,走了。”
皇后嗤笑一声,面带轻视道:“到底小家子气些,只知道用麝香!”
剪秋也笑了笑,而后带着讨好的意味道:“娘娘有主意了?”
“雨夜里,皇上离开翊坤宫去了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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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轩,华妃可是恼怒得很呢。甄嬛这一胎不用本宫操心了。”
剪秋上前给殿中檀木雕花大案几上的宣纸仔细铺好,又往端砚里加了少许的墨汁,缓缓研磨起来。
碎玉轩内,眉庄正坐在甄嬛床榻前的锦凳上,握着甄嬛的素手,两人都欢喜至极,相视而笑。
陵容站在一旁,略显苍白的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但眸底的尴尬、忌恨才是她此刻真实的感受。
旋即,眉庄正色道:“嬛儿,让温太医为你安胎。另外,你不能在殿内用香,也不可贪凉,更不可多思多想,首要任务是平安诞下孩儿,其他的都不重要。”眉庄说着还摇了摇头。
甄嬛被她逗笑了,也学着眉庄的样子摇了摇头,坚定道:“是,其他的都不重要。”
两人呵呵地笑了起来,陵容也跟着轻笑几声。
眉庄听见陵容的笑声,偏头看了看陵容,仿佛才想起身旁还站着个陵容,她面色冷峻,沉声道:“安妹妹素日最喜欢调香弄粉,可要记得来嬛儿这里身上不可配香。”
陵容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沈眉庄可真难对付
。但也就是一闪念,心道凭我的本事,可以配香却让你们闻不出也不是什么难事。遂笑语嫣嫣道:“自是该当如此,娘娘即使不吩咐,我也是懂得的。”
眉庄再也不加理睬她,只是和甄嬛絮絮地说着话。甄嬛怕陵容尴尬,冲着槿汐使了个眼色,槿汐会意,赶紧引着陵容坐在寝殿正中的酸枝木雕竹叶花纹的圆桌旁饮茶。
陵容边喝着碎玉轩里甘甜清香的龙井,边感叹甄姐姐果然得皇上宠爱,这里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她又隔着春兰色绣半边莲的细锦宫中按了按腰上系着的麝香香囊,嘴角微微一勾,浅浅地笑了。
甄嬛有孕,除了眉庄外,皇帝是最高兴的。他早就盼着甄嬛能生下一儿半女,也好弥补那个生下来就已死去的孩子的遗憾。
他御笔一挥,很快就写就了一道旨意。
“苏培盛,速去碎玉轩宣旨:晋莞贵人为莞嫔。”
第89章 华妃议事
甄嬛因有孕晋位的消息令富察贵人十分不满,同是怀孕,甄嬛就晋位而她却还是贵人。但她也不能去找皇上闹,只能私下里抱怨或者在合宫请安时说几句酸话或阴阳怪气一些。
皇后心中却是暗喜,皇上这是为莞嫔招恨呢。
甄嬛自有孕以来,很少外出,就连合宫请安都借着胎未坐稳而不去了,自然,这也得到了皇帝的许可。
一时之间,甄嬛的风头无限。
后宫是喜事连连,但前朝却有些事情令皇上烦恼。今年大旱,除了前段时间下的那一场大雨后,再未下雨,禾苗枯萎、树木暗淡、大地干裂。皇上心急如焚,若天再不降雨,今年的收成可想而知。那时,税赋自是收不上来,可能还得下放救济粮赈灾。
皇上决定出宫祈雨,皇后身为国母自是跟随。宫中华妃位份权势最大,宫中事务暂由华妃掌管,眉庄和敬嫔协理。
皇上和皇后走后,眉庄就来到碎玉轩。
“嬛儿,皇上皇后不在,我担心华妃会为难你。我想日常去翊坤宫请安你还是不用去,反正你最近连景仁宫请安都不去。”正值傍晚前,天气不再闷热,眉庄与甄嬛坐在碎玉轩院中的小亭子里。槿汐奉上新鲜的瓜果和点心,微风轻拂,十分惬意。
甄嬛隔着淡粉色绣玉兰蜀锦兆纱的宫装轻轻抚了抚肚子,温柔地笑道:“我听姐姐的,我不出碎玉轩就是,一味躲懒罢了。”
“嬛儿,要不你随我一同去寿康宫陪着太后吧?”
甄嬛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姐姐,我虽只见过太后一次,但总觉得她看我的眼光有些怪,但我又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感觉而已。还有上次木薯粉圆子的事,我去谢恩,太后却未见我,只是让竹息姑姑出来说了几句话。我感觉太后似是不愿见我。”
眉庄未置可否,心想:太后可能是因为甄嬛像纯元的原因,可甄嬛却不知,但感觉是对的。罢了,不去就不去吧。
眉庄又对一旁侍候的浣碧道:“浣碧,日后安常在若常来,你想办法阻拦一二,我总担心她对你们小主不利。”
甄嬛在一旁抿嘴轻笑,浣碧却很踊跃,她原本同情陵容,后见她得宠且对甄嬛有些利用,对其已是厌恶至极。听眉庄这般交代,就高兴地道:“有了惠嫔娘娘的这句话,奴婢就像拿到了尚方宝剑。安常在每次来,都要待好久,而且她身上仿佛总有一缕缕香味,奴婢也不会形容。”
流珠在一旁也附和着。
眉庄又道:“这几天,我也得找地方去避避难,我就去太后宫中,有什么事可以去太后那里找我。”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膳过后,周宁海就满后宫传达华妃的口令:“请各位小主娘娘今日上午齐聚翊坤宫议事。”
周宁海到了存菊堂,采星告诉他:太后娘娘今日凤体有恙,眉庄已去服侍太后。周宁海只能悻悻离开,华妃再大也打不过太后。
他又来到碎玉轩,见甄嬛一身淡青色竹枝纹的家常服,满头青丝挽了个低髻,只用一枚白玉雕刻玉兰头的扁方固定,素白的脸颊未施粉黛,唇色略显苍白,端的是一副孱弱不适的模样。
他微一躬身,声音尖锐而又带着几分不屑道:“奉华妃娘娘之命,请莞嫔娘娘去翊坤宫,华妃娘娘有事要商议。”
甄嬛今日确实不舒服,她的胎虽已近三月,近日又是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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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觉得小腹坠胀,她声音孱弱地道:“请公公回禀娘娘,臣妾实在不适,望娘娘见谅。”
周宁海虽面色依然恭敬,但语气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道:“富察贵人同样身怀有孕,且月份比娘娘还要大许多,也还挺着肚子前去翊坤宫。莞嫔娘娘这也太不尊敬华妃了吧?”
流珠在一旁气的面色通红,她不顾槿汐和浣碧的颜色,冲到周宁海面前大声道:“皇上临走前嘱咐我家小主,一切以身体为重。别说华妃,就是皇后的景仁宫请安我家小主也是可以不去的。”
周宁海双眉紧皱,眼中已闪过愤怒,面色变了变,但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他冷冷道:“莞嫔娘娘好大的谱,也罢,奴才自去如实回禀华妃娘娘。”
彼时,华妃高坐翊坤宫正殿的铺着厚厚的葛竹、上面蒙着青莲色绣欧石楠花样的蜀锦的高高贵妃榻上。她以手支颐,吊梢的凤眼斜睨着殿中左右两排分坐的嫔妃。
哼,一个个的狐媚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趁着她这段时间病重可没少勾搭皇上。
“富察贵人,几个月了?”她懒懒地问道,手中端着茶盏,连眼角的一个斜视都不肯给一个。
富察贵人忙在桑儿的用力搀扶下,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撑着后腰站了起来,福身道:“回娘娘的话,八个月了。”
“哎呀,可真是快呀,可得好好保养着,人都说七活八不活的。”
“是,娘娘。”富察贵人脸色变了变,恭敬地答道。
华妃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而后又故作刚发现一般,惊讶道:“莞嫔呢?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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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甄嬛被打
此时,槿汐正在低头给将来的小孩绣着小衣服,浣碧去寝殿里给甄嬛拿个靠枕放在腰间。
还是流珠眼尖,见华妃带着众人怒冲冲地进了碎玉轩,赶紧推了推甄嬛的臂膀,低声急促地道:“小主、小主...”
甄嬛偏头一看,赶紧起身迎了过去。刚踏下台阶,迎面就撞上了华妃。她忙福身行礼,华妃脚步未停,直接上了凉亭。她环视左右,见正中摆着一张小几,几上放着切好成块的西瓜、桃子、还有金黄金黄的杏儿,水果旁边还摆了两盘点心和一盏散发着袅袅茶香的碗盏。
华妃坐在甄嬛刚刚起来的躺椅上,笑吟吟地道:“莞嫔真是好自在呀。”众人或在亭上或在亭下,无人搭话。
甄嬛也有些不自在,周宁海来时不适是真,此刻舒服许多也是真,可是此情此景却是难以分辨。她有上前在华妃面前福身,清声道:“启禀华妃娘娘,臣妾刚刚...”
“刚刚什么?刚刚?”华妃眸中带着怒色呛道:“刚刚莞嫔不适,可本宫却瞧着好得很呢!”
流珠护主心切,赶紧跪在地上道:“启禀娘娘,我们娘娘刚舒服了一点,早上属实不适。”
华妃微一仰脸,颂芝会意,上前啪地扇了流珠一记耳光,骂道:“死蹄子,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流珠被打得捂着脸,泪珠在眼中打转,却也不敢再言语。
甄嬛心疼流珠,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而她自己挺直了腰背,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臣妾确实早起不适,又在呕吐,刚刚吐了一回,这才舒服了些,并不是存心不去翊坤宫拜见娘娘。”
华妃更气,她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再加上皇上雨夜里抛下她来这里陪伴甄嬛,她已是恨她入骨,就算无事也要找三分,更何况现在也算抓住了把柄?
她指着富察贵人对甄嬛道:“你才有孕几个月,就敢拿乔耍威风?富察贵人已有孕八个月都照常请安?你和她同为贵人,她怀孕不曾晋位,偏偏你怀孕就晋位?长此以往,宫中人人都可以不遵宫规?不敬主子?”
甄嬛见她偌大一顶帽子扣在她的头上,自是不肯示弱,更何况今日她也不是故意的。她辩解道:“娘娘不服,自可以去问皇上。臣妾不去景仁宫请安是因未到三个月,胎像不稳。臣妾晋位是皇上的恩典,皇上愿意给谁晋位就给谁晋位。”
“怪不得莞嫔如此嚣张呢,原来是仗着皇帝的喜欢。那你的意思是皇上就喜欢你,不喜欢我才不给我晋位的呗?”富察贵人终是忍耐不住,气愤地插嘴道。
华妃啪地拍了一下小几,指着甄嬛道:“将这贱人拉下去,让她跪着反省。”
槿汐赶紧上前护在甄嬛身前,哀求道:“奴婢愿代莞嫔受过,请华妃娘娘恩准。”
华妃轻轻瞄了一眼周宁海,周宁海立刻上前拉住甄嬛往阶下拖去,槿汐和流珠赶紧上前扶住甄嬛。
敬嫔急道:“华妃娘娘,莞嫔有孕,这要出了事可怎么了得?”
华妃白了她一眼道:“你老实待着,跪一会又死不了人,你看莞嫔的样子像是会出事吗?”
周宁海拖拖拉拉地将甄嬛主仆三人拖到了台阶下,又顺手轻踹甄嬛后膝,甄嬛扑通跪在地上。
安陵容看了看甄嬛,又看了看华妃,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华妃似是感觉到陵容在看她,用眼角瞥了陵容一下,陵容就战战兢兢地后退且不发一言。
甄嬛今日本就不舒服,此刻当着满宫妃嫔这样一闹,脾气也上来了。她说什么也不跪,周宁海又不敢用力压着她的肩膀,她在流珠和槿汐的搀扶下又晃晃悠悠地起来了。口中仍是不服道:“娘娘如此行事,臣妾实在不服。”
华妃本想她跪一会,自己出一口气也就走了,哪知甄嬛如此强硬,往日的旧愁今日的新恨一起涌向胸间。她也来了火,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上前对着甄嬛就是啪啪左右开弓扇了两记耳光。
甄嬛何曾受过这般羞辱,愣怔之下蓄满双眸的泪水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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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顾不得肚腹间的不适,艰难起身就要向外走去,口中道:“臣妾找太后娘娘评理去。”
华妃岂肯让她出去,对着周宁海喝道:“压住她,让她跪满一个时辰!”
周宁海不敢不听,只能不让甄嬛起身。
碎玉轩中众嫔妃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闹成这般,但也不敢多说一句,怕引火上身。
甄嬛挣扎了一会,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她也闹不动了,遂瘫坐在地上,又加上夏日炎炎,头顶上也没个遮挡的物件,很快她就有些迷迷糊糊、意识不清了。
华妃倒是自在,她坐在甄嬛坐过的躺椅上,拈过一枚切好的西瓜品尝起来。
众人都在等待一个时辰早早过去,却没发现刚刚乱嘈嘈间有个浅绿色的身影悄悄溜出了碎玉轩。
是浣碧,她去寿康宫找眉庄去了,她还记得眉庄说过的话:有事去寿康宫找她。
浣碧到了寿康宫,她在外候着,宫人将眉庄唤出,她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眉庄。
眉庄听完,双眉紧蹙道:“华妃位分高,我去了怕是也救不了嬛儿,太后今日头疼,又不能麻烦她老人家。”
浣碧满满的希望之火瞬
间被浇灭了,她抖着嘴唇道:“那,那可怎么办?我们小主承受不住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道:“竹息姑姑,上次就是竹息姑姑救了我们小主,我们再去求竹息姑姑吧。”
眉庄摇了摇头,慢说今日竹息姑姑有事告假不在宫中,就算她在也不好去说。太后想做什么或不想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量,说多了反而无用。
眉庄正想说什么,忽然浣碧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回身。
眉庄回身一看,两个人影自远处走来,前面那位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眉目晴朗,身穿月白色竹枝暗纹长衫,腰间斜斜地插着一个玉笛,不是果郡王是谁?
眉庄赶紧上前,微一福身,急急道:“王爷好巧,正有一事望王爷帮忙。”
第92章 甄嬛伤情
什么?甄嬛一惊,赶紧从皇上怀中坐起。她泪眼朦胧,声音带着些许哽咽道:“皇上,您知道她扇了臣妾两个耳光吗?众目睽睽之下?”
皇上双眸一暗,抬手轻轻抚着甄嬛的面颊,他柔声道:“华妃脾气不好,而且她自染疫以来,身体一直也不好...”
甄嬛没待皇上说完,用力地将皇上的手拂下,定定地望着皇上:“皇上,您一直为华妃开脱,可臣妾有何过错?为何要当众受辱?”
皇上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是皇上,一直是说一不二,从未有人敢这般与他争辩,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合宫去翊坤宫请安,你不去也便罢了,为何要让华妃当众看到你在亭子里无恙?”其实皇上想说的是悠闲地歇息,但他顾着甄嬛有孕,也不愿意太过于说她。
甄嬛轻蔑地一笑,语含讥讽地道:“臣妾无恙?臣妾是早起不适、呕吐,而后感到胸闷就去了亭子里稍微缓和一下。皇上应该知道妇人有孕,身体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适。”
皇上见她这些时日有些憔悴,此时泪水盈盈也是心疼,伸手为甄嬛抹去脸颊上的泪水,低声道:“朕明白嬛儿孕期辛苦,朕也责罚华妃为你出气了。”
甄嬛见皇上始终不愿重责华妃,自己受的两记耳光仅仅换来的是华妃两个月的月银,真是失望透顶,她更加用力地拂去皇上的手。泪水更是汩汩而下,嘴角却是生硬地笑着,道:“臣妾此刻才明白,眉姐姐落水为何要说是自己不小心的?臣妾惨遭余氏下毒、木薯粉事件、眉姐姐假孕事件,这一桩桩一件件,原来只要是华妃,任别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只能默默吞下。皇上对华妃真是十分不同啊。”
皇上腾地站起身来,脸色青灰显示怒极,他努力地平息这自己的怒气,一字一句冷冷地道:“朕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朕待你也是不同的,富察贵人有孕未曾晋位,而你刚刚有孕朕就晋你位份,你还不满足?”
甄嬛见皇上如此恼火,也是被吓到了,她愣愣地坐在榻上,而后喃喃道:“臣妾原以为皇上宠我爱我,才会有孕时给我晋位,原来是要臣妾委屈自己得到的。”
皇上见她如此说,更是恼怒,他恼她辜负了自己的一片情意,以为自己的情义是用来和她交换的。他再也不想和她多说,转身就离开了,走时只留下了一句话: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想如何做皇帝的嫔妃。
这句话是槿汐进来告诉甄嬛的,皇上走到门口,见宫人们都被吓得跪在地上惴惴不安,他本想拂袖而去,但想了想还是走到槿汐面前对她说了这句话,让她转告甄嬛。皇上心想:甄嬛都是让他给宠坏了,若她不改改脾气,日后还会有无数的嫌隙可生。
哪知,甄嬛听了这句话更加沉默了,她一直默默无声地坐在榻上,一动不动,连晚饭也未动一口。甄嬛明白了,皇上就是告诉她:你就是个普通的嫔妃,不要想自己是皇上的知己、是皇上倾心相爱的人。你如果守规矩,那朕自然会宠爱你,你若不守规矩,那朕自然也可以宠爱别人。
甄嬛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眉姐姐从不在意皇上的宠爱,原来是心被伤了。心伤了,情也就少了,也就不会去在意太多了。
甄嬛真的沉默了,她不再好好吃饭,不再好好休息、不再好好喝保胎药。槿汐她们吓坏了,流珠赶紧来存菊堂请眉庄过去看看。
其实,眉庄明白甄嬛的感受,她一向爱皇帝,自认皇帝也爱她,她与皇帝之间从未发生过如此大的意见,自是一时不能接受。
踏入碎玉轩,甄嬛穿着一身淡青色竖条纹的素宫装,那宫装上面没有一枝一叶一花的图案,雅青的头发挽成一字髻,只是用一枚嵌蓝宝的白玉簪子装饰,手上的碎宝法兰护甲也早摘下。她一个人坐在小几旁,透过红菱长窗中间的玻璃定定地望着外面,她一动未动。
“嬛儿,”眉庄心疼的唤了一声,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炎炎夏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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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冰凉、潮湿、冷腻。
甄嬛看着眉庄,泪水慢慢盈满了双目,她低低唤了一声:“眉姐姐。”泪水缓缓而下,无声无息。
甄嬛见她昔日丰盈粉嫩的脸蛋已是瘦小苍白,略显腹部的腰身似是比前几日还要瘦弱,心中咯噔一下:嬛儿的孩儿千万不要有事。她柔声安慰道:“嬛儿,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也不能苦了自己啊。”
甄嬛用手轻轻抚摸着已有些显怀的腹部,眼中的哀伤增添了几分温柔之色,她低声道:“姐姐,我知道,皇上是皇上,孩儿是孩儿,可是我的心苦啊,我为他辛辛苦苦怀着孩儿,他却不能为我所受的屈辱给我一个公道。”
眉庄见她如此这般自苦,只能把话说得更直白些:“嬛儿,华妃的身后是年羹尧,而此时西北正是不稳之时,不论华妃做了什么,皇上都不会过分苛责华妃的。”
甄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我何辜?我就该受这些屈辱吗?”
“嬛儿,皇上待你还是不错的,听槿汐和流珠她们道你那日晚间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直接了。皇上爱面子,你这样说相当于直接说他靠女人、不敢处罚华妃。”
甄嬛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滴滴而下,落在她和眉庄紧紧握住的手上,她声音颤抖地道:“姐姐,我对他真心实
意,整个心都给了他,可他...,”她说不下去了。
眉庄一边握着丝帕轻轻为甄嬛擦拭着怎么也擦不完的泪水,一边长叹一声道:“嬛儿,你不要忘了他是皇上,你最不该的就是交出你的心。”
甄嬛默然,她知道他是皇上,可她还是抱着愿得一人心的美好愿望爱上了他,可现在只能自己苦自己了。
“嬛儿,不要爱上皇上,永远不要期待他对你像你对他那般真心真意。”眉庄双目定定地望着甄嬛,语重心长道:“嬛儿,你还有孩子,他才是你未来的依靠!”
孩子、孩子!
第93章 夹竹桃花粉
自甄嬛与皇上不欢而散之后,皇上再未踏足碎玉轩,他也没有去翊坤宫。皇上常去的地方变成了延禧宫西配殿和咸福宫的存菊堂。
眉庄本就和皇上淡淡的,他来不来都是一个样子,但越是这样,皇上反而越喜欢去存菊堂,因为落了一个自在。
陵容却不同,每次皇上去都是小心伺候、谨慎服侍,想尽办法讨皇上开心。皇上经过甄嬛的倔犟不受教,倒觉得陵容的乖巧顺服很是可人。
甄嬛的碎玉轩从原来的车水马龙到现在的少有人踏足,眉庄倒是常来,但她既要和敬嫔帮皇后处理一些宫务,还要伴驾,实在是时间有限。
槿汐见甄嬛比刚与皇上分辩时好了许多,但还是比较沉默,天天素衣简妆,无事时就是或者手执书卷或者研究棋谱或者将琴取出弹奏一曲。槿汐最不想甄嬛弹琴,因为琴声听着让人难受、总想落泪。槿汐总是想各种法子逗其开心、说话。
“娘娘,您看这件小衣服怎么样?”槿汐举着一个小婴儿的大红色小袄子给甄嬛看,衣服的大襟上绣着两只憨态可掬狗儿,一大一小正依偎在一起
甄嬛也被槿汐绣的图案逗笑了,而后眼圈却红了,却强装笑颜道:“好看,好看,槿汐的绣工就是好看。”
槿汐看了看身旁的浣碧和流珠,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浣碧低声恨恨地道:“宫里的这起子小人都是些势利眼,连安常在也是。以前有事没事都要往这跑两趟,现在连个人影子也见不到。”
甄嬛长睫低垂,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眉姐姐不是叮嘱你们想办法不让她来吗?现在人家不来了岂不是省事?”
流珠急道:“这哪里能一样?安常在素日姐姐长姐姐短的,每次小主稍有不顺时她跑得比谁都快,小主刚刚好些她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真是让人看不起。”
甄嬛手执书卷,峨眉微蹙,面带嘲讽讥笑道:“世人一向如此,你若烦恼,只是看不开罢了。”她抬起头对她们努力地展开笑颜,那笑就像是狂风暴雨的天地间一朵孱弱的小花任风雨摧残,真是让人怜悯,她轻声安慰道:“你们别瞎想了,也别瞎担心了,我没事,不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的。”
彼时,皇上的凤鸾春恩车将陵容接到了养心殿,就寝时陵容见皇上穿了一件寝衣:明黄色的寝衣上绣着紫色的祥云,金龙盘飞的图案,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甄嬛送给皇上的,因为这件寝衣也有她的绣工,她为甄嬛绣了其中一只龙的龙睛。
她不由得想起甄嬛曾经说过:陵容绣的寝衣先送给皇上,而她绣的寝衣后送给皇上,这话尤在耳边,但甄嬛却食言了,她不仅先将寝衣送给皇上,而且也没有告诉她。若不是今日在皇上这里看见,自己岂不是会被人当作傻子?
陵容有时候也恨自己利用姐妹之情去仪仗皇后,可现在她完全释怀了。甄嬛也从未真心将她视作姐妹,今后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了。
陵容想到这里,倒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她去了景仁宫。
“娘娘,臣妾昨日在养心殿见皇上穿了甄嬛送的寝衣。”陵容敛着细眉,双眸一闪,薄唇微抿。
皇后深邃如渊的眸底闪过恼意,她浅笑道:“看来皇上对甄嬛真是情意颇深呢,可是念念不忘呢。”她柳眉一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道:“那你呢?她还是你的姐妹吗?”
陵容起身福礼,她坦诚地道:“臣妾只认皇后娘娘,其余人是什么都无所谓。”
皇后盈盈浅笑道:“好,你是个聪明的。听说齐妃担心甄嬛生下皇子抢了她的弘时的地位,有空你劝劝。还有她的栗子糕做的可真是不错呢。”
陵容眸光一亮,轻轻颔首,转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天晚上,风清月明,微风习习,凤鸾春恩车早早地在长街的青石板路上响起风铃、碌碌向前了。随着凤鸾春恩车的风铃声还有一位女子温柔旖旎的歌声相伴,被风吹得飘过红墙绿瓦、穿过花木繁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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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荡在六宫之中,飘荡在碎玉轩里。
那是皇上接陵容去养心殿侍寝。
甄嬛将琴取出,弹奏了一曲《胡笳十八拍》,弹到文姬归汉而儿女苦苦挽留时终是心痛不已,她感同身受,她也想逃离这深宫的禁锢,但奈何腹中有孕,如何能够剪得断理的清?
正值她伤心难以继续时,一个悠扬的笛声轻轻地响起,似是怕惊扰了月下的安宁亦或是怕打碎了宫里的宁静,但甄嬛却听见了。笛声与琴声相和,终于甄嬛走出了那琴中的痛楚。
是果郡王,果郡王,她听过他的笛音,那是她跳惊鸿舞时,眉姐姐与他琴笛合奏为自己伴舞。
甄嬛起身就要出去,浣碧却是一声惊呼:“娘娘,你去哪里?”她指了指甄嬛的衣装和头发,甄嬛已卸了妆容、拆了头发、换下了白日的宫装,此时的她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连嘴唇都泛着微微的苍白。她如漆般墨发长长地垂在身后的腰背下,一身月白色海棠花的常服。这样的甄嬛再也不是皇上眼中明艳动人、笑语嫣然的丽人,而是一位楚楚可人、冰肌玉骨的丽人。
甄嬛看着浣碧充满担忧的双眸,声音低缓但含着一丝恳求的意味:“浣碧,我想出去
走走,不然我会发疯的,在这碎玉轩里我快喘不上气了。”
浣碧的眼角和鼻尖马上就红了,她在抑制着忍不住的哭泣,她取了一件披风,跟在甄嬛身后走出了碎玉轩。
碎玉轩地处偏僻,四处无人、月黑风高,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邻水的小山坡,那里树木繁茂,遮人耳目。
“莞嫔娘娘,”果郡王微一躬身。
“果郡王,”甄嬛微一福身。浣碧在远远的后面站着,紧张地盯着四周。
“多谢果郡王那日仗义相救。”甄嬛的声音颓废而凉薄,就像是被丢弃在沙漠中的一块顽石,没有同伴、不能离开。
果郡王抬眸凝视,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仿佛看透了甄嬛的内心,他沉声道:“莞嫔娘娘似有心事?”
第94章 临月伤怀
甄嬛望着天际银白色的月亮,声音里带着寂寥和悔意,她苦笑道:“那日在孔雀台果郡王曾对本宫说过,做皇上的宠妃也是要有宠妃的修养的。可惜,我当日没懂,今日我懂了。”
果郡王看着她满是失望的惨白面庞,眸光微暗,劝慰道:“皇兄是在意娘娘的,可皇兄也有他的不得已。”
“是啊,人人都有不得已,所以只能是谁无关紧要就由谁承担不得已罢了。”甄嬛的语气里全是沮丧。
果郡王见她如此自苦,只能继续劝道:“娘娘受再大的委屈,也要为自己腹中的孩儿着想。”
甄嬛低头,轻轻拂过自己已微微隆起的腹部,凄然一笑:“我若不是为她着想,我真想离开。”不知不觉间,她不再自称本宫,也不愿再为这皇帝妃嫔的身份所困。
离开?果郡王大吃一惊,“娘娘想要离开?你可知道离开意味着什么?”
此时,微风轻拂,吹在甄嬛的身上、脸上,真是惬意,仿佛那风来自宫外,风都是自由的,可她却被困在着四方天地间。
“我当然知道,如果离开我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一辈子孤寂地度过。”她抬头看了看果郡王,继续道:“就像先帝的舒太妃,您的母亲。”
果郡王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你只知其一,我母亲是父皇驾崩后才出宫的,他们感情还在。而且我母亲身边有我。你若离开,你有什么呢?你还那么年轻?”
“是,我是什么也没有,没有感情,没有儿女,而且余生漫漫,”她的声音里充满着洒脱、希望,话锋一转道:“就算孤寂一身,但心总会得到自由,总比在这里熬上一辈子要强一些。”
果郡王忽然对眼前的女子起了欣赏之情,以前见到她总觉得她美丽娇憨、多才多艺,今日见她这般孤寂不免起了怜悯之意,可又见她有这样的心智敢于追求豁达的人生,不免又对她起了敬佩之情。
想想自己的母亲,她才觉得眼前的莞嫔娘娘与母亲实在是有许多相像之处,只不过是母亲的运气稍好一些。
他唇角轻扬:“娘娘果然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若有需要帮助之处,小王愿意效力。”
甄嬛略有诧异,她轻声问道:“你不怕惹皇上不快?”
果郡王笑了笑,他抚摸着手中的玉笛,讥笑道:“娘娘要行事必然要好好筹谋,再说皇兄知我不问政事,有此一条,即使是有什么过错也不至于怎么样。”
“是啊,若不然眉姐姐怎么会求你来碎玉轩救我呢?”她叹了口气,既为自己也为果郡王,大好男儿谁不愿意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呢?
二人告辞,甄嬛携浣碧踏着月色缓缓离去,果郡王望着甄嬛主仆的背影远去才又返回到御河上的小船上。今日皇上心情不好,特意诏果郡王进宫伴驾,谈诗说赋、吹笛下棋。今日他本是要出宫的,但是皇上约他明天还要继续。苏培盛就将他安排到孔雀台,因孔雀他离皇上的后宫极远,即使身为外男也是可以留宿的。
说起孔雀台的远,这还要从先帝的舒妃说起。先帝因着实喜爱舒妃,不愿意她与后宫诸人住得近会处处不方便、处处找麻烦,索性不让舒妃住在后宫,单独建造孔雀台,且要远离后宫诸殿。
果郡王因爱月下泛舟,这才听见了甄嬛如泣如诉的琴音,一时技痒,不禁笛声相和,这才与甄嬛一见。
想起私自与皇上的嫔妃晚间相会,这是大忌,他赶紧回到水上,将船摇走了。
浣碧扶着甄嬛的手,她心中疑虑,遂问道:“娘娘真打算离开吗?娘娘和果郡王...”她没有继续。
甄嬛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道:“你似是很关心果郡王?”
“没有,没有,刚才娘娘的话奴婢听了一二。”
甄嬛轻叹一声,无奈道:“说是想离开,可是哪里会轻易离开,更何况我肚里还有孩子呢。至于果郡王,他是皇上的弟弟,也是帮助过我的人,仅此而已。”
浣碧心中着实可惜,果郡王那般的品貌家世,自己喜欢又如何呢。
陵容侍寝的第二日,又来到了景仁宫,将皇上赏她的金骏眉、缕金绸缎、珍珠玲珑八宝钗、镶宝石玉蝶风簪并一些其他珠宝绸缎一应送到了皇后宫中。陵容自全心全意跟定皇后之后,每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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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赏赐都第一时间先送到景仁宫。
皇后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婴儿皮肤般的细滑绸缎,轻轻瞥了一眼陵容,翘起嘴角,浅浅一笑道:“剪秋,将那枚镶宝石玉蝶风簪留下,其他的安常在都带回去吧。”
剪秋应是,心内明白:皇后最在意的还是她的凤位,最好是别人不要染指凤啊、牡丹啊等等,其他的东西皇后小库房里多得是。
陵容自是开心,皇后还是很大方的。
“做一名宠妃的感觉如何?”皇后笑眯眯地问道。
陵容起身行礼道:“臣妾有今日全仗皇后娘娘指点,臣妾没齿不忘。”
皇后却望着窗外,话里有话,“虽然皇上冷落了莞嫔和华妃,可是过不了多久她们都会复宠。西北战事马上就要胜利,莞嫔肚子里的孩子迟早会出生。”
陵容心道皇后说得不错,又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娘娘,昨日臣妾听皇上梦中喊着莞莞、莞莞的?
这是在唤莞嫔啊?臣妾担心若莞嫔出事皇上可能会...”她停住了。
“莞莞、莞莞,”皇后重复了几次,而后眸中闪过嘲讽之意,她呵呵呵而笑,旋即脸色一沉,低声道:“你和齐妃说了没有?这件事情要快,万一皇上改变心意。”
陵容轻咬下唇、谄媚道:“奴婢和她说过夹竹桃花粉有毒,可别做点心的时候误用。可是臣妾认为她没想到将这东西用在甄嬛身上。”
皇后嫌恶地摆了摆手,陵容默默退出。皇后暗骂:都是没用的东西,这点子事情还得本宫亲自出手。
次日,合宫请安时,因华妃、甄嬛、富察贵人都不在,满宫的嫔妃显得冷冷清清、意境阑珊的。
皇后对神游的齐妃道:“齐妃,你无事时要多教导弘时努力读书,这富察贵人和莞嫔的孩子不日也将出生,弘时作为哥哥,也是要当个好榜样的。”
齐妃听皇后这般说,心中忽颤,弘时前两日才被皇帝因为功课不济而训斥,今日皇后又这样说,看来,等日后这两个孩子出生,弘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她忽然想起了安常在那日说的夹竹桃花粉。
第95章 栗子糕
齐妃命翠果帮她一起赶紧将栗子糕做出来。齐妃也算出身不错,但自小家境简单,家中姐妹和姨娘们都不是难相处的,她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哪知,后来经过选秀成了王爷的妾室,刚入王府时也颇得了几年宠爱,生下了王爷的第三个儿子。后来王爷登基,她被封为齐妃,位份也不算低。后来随着年岁越来越大,她没了宠爱,但是好歹她还有儿子。
哪知,儿子随她,也不甚聪明,经常受到皇上的训斥,其他宠妃也经常取笑她儿子笨拙,渐渐地,每当宫中有其他嫔妃怀孕时,她有了危机意识。
这次,宫内多了两位有孕的嫔妃,也就是可能会有两个皇子出生,万一有哪一位特别得皇上宠爱,那她的弘时怎么办?
她正在愁苦时,那个小小的常在过来和她搭话,她本不愿意搭理她,一个常在,一个依附于皇后的常在而已。那个常在身穿粉色宫装,真是年轻啊,还记得上次她穿粉色被皇上羞辱: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看见她穿粉色她就不愿意搭理她。
“齐妃娘娘,夹竹桃花粉有毒,您最好别站在夹竹桃树下。”哪知那个常在却在她身边恭恭敬敬道。
她随意转头和她应付了几句,继续在树下发呆。
夹竹桃花粉?有毒?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孕妇吃了夹竹桃花粉肯定落胎吧。
可是,她一向和富察贵人交好,算了,富察贵人就算了。她最讨厌那个很得皇上宠爱而又嚣张的莞嫔,对,就莞嫔。
做完栗子糕,她就派翠果给莞嫔送去。错过送食盒途径延禧宫,宝鹃坐在宫门口看见她了,约她一起做针线活,还问她要去哪里,翠果一一回答。
翠果心中疑惑,最近似乎去哪里都能碰见宝鹃,以前她和宝鹃不太熟,最近似乎熟络起来了。
翠果送完栗子糕出来的路上碰见了安常在带着宝鹃也来到了碎玉轩。
“姐姐,近来身体怎么样?”陵容进来后微一福身,谦卑无比地问道。
浣碧见状,偷偷地对着流珠瞥了一下嘴,流珠很快回以感同身受的笑意。槿汐见她二人如此,赶紧悄悄地用眼神警告二人,二人吐了吐舌头。
甄嬛自出了这些事情以后,对陵容的心也冷了下来。她不冷不热地道:“多谢关心,很好!”
陵容见她颇有些冷淡,说话也很简短,也不像以前那般眉开眼笑,知道甄嬛这是彻底和她有了隔阂。但她奉命而来,也只能脸皮厚些,她只能自顾自地坐在小几旁。
小几上放着一碟琥珀色圆圆的小糕点,陵容善于调香,鼻子一向是灵敏的,她闻出了这碟栗子糕里含有夹竹桃花粉。但此时她也不动声色。
“姐姐,这是在看什么书?”她见甄嬛一身石绿色绣萱草的简单家常服,头上也只一枚珍珠白玉簪,脸上未擦胭脂,整个人显得十分清冷孤傲。也似是不愿看她,眼睛始终盯着手中的书卷,只能没话找话道。
甄嬛面容淡然,“水浒传,旁边还有几册,你随意取。”
陵容的脸刷地红了,她气馁道:“妹妹大字不识一筐。”虽说祖训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无才和不识字还是不同的。按道理陵容也算官宦出身,连个字都不认识实在有些说不通,但是确实如此,都怪她父亲贫时忙着讨生活,有了钱忙着娶小老婆,而她母亲又是个极懦弱之人,从不敢违背丈夫,也没想过好好教养女儿。
甄嬛似是刚刚知道一般,哦了一声,傲然道:“妹妹,有时间还是要学学认字,看看书,学习一下古人的优秀品德,如姐妹情深、侠义心肠、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还有千万不要学水浒传里的陆谦,那是个卑鄙小人,林冲于他落难之时帮他,可他最后却恩将仇帮,最后老天开眼,陆谦最后也没得到好下场。”
陵容尴尬地笑了笑,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但嘴上却诚恳无比:“妹妹虽不识字,但是做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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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还是懂得。”
“那就好!”甄嬛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怀孕肚子总是容易饿,她伸手取过一颗圆圆的栗子糕就要往嘴里送去。
“姐姐,且慢。”陵容故作不安地制止了甄嬛,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又从盘中取过一颗,轻轻掰开放到鼻下闻了闻,而后郑重地道:“这栗子糕里放了足量的夹竹桃花粉,夹竹桃有毒,姐姐身怀有孕,若误食必然会小产。”
甄嬛一听,眉尖紧蹙,杏核眼都要立起来,显是极为愤怒。她声音带着杀意,凌厉地道:“这碟子点心是不是齐妃命人送来的?”
槿汐赶紧上前,将这碟子栗子糕端到临床下的案几上,她眸中满是惶恐和慌乱道:“是,刚刚齐妃的侍女翠果送来的。可娘娘与齐妃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为什么要如此害您?”
甄嬛正阴沉着脸坐在那里,此时殿内的空气好像是被冻住了,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陵容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步几次,很快站定,她有些笃定道:“今早请安,姐姐不在。众人又说起齐妃的三阿哥经常因为功课而受到皇上责罚,我想齐妃可能是担心姐姐的孩子影响了三阿哥。”
甄嬛眼中闪着犹疑之色,“富察贵人的孩子会比我的孩子还要先落地,难道齐妃也会谋害富察贵人?没听说呀。
“姐姐糊涂。”陵容一把上前握住甄嬛又冷又湿的双手,急促道:“富察贵人与齐妃一向交好,而且富察位份不高,生下孩子也可能不能自己亲自养育,那送给齐妃养育岂不是双方都有个方便。”
是啊,我身为嫔位,倒是可以养自己的孩子。甄嬛却没想到皇上进她嫔位的良苦用心。
她脸色变了变,最终打定主意,沉声道:“槿汐,带上这碟子点心随我去见皇上。”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去,槿汐忙招来一个食盒将栗子糕放在里面,她们主仆就要去找皇上讨个说法。
“姐姐,且慢!”
第96章 绾绾
甄嬛和槿汐都回头望向陵容,眼中布满了疑惑,不知她为何阻拦。
陵容赶紧走上前握住甄嬛的手,口气无比真诚道:“姐姐,前几日你刚与皇上有些不痛快,此时再去找皇上...”她停了下来,继续道:“齐妃毕竟有位成年的皇子,皇上必会有所顾忌,且后宫之事,姐姐应该先禀告皇后娘娘,这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甄嬛见陵容一脸恳切之情,感动得反握住她的手,满含歉意道:“妹妹,今日若不是你我可能就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了,可姐姐...”她颇为痛心道:“姐姐却对你说了那些话,希望妹妹不要怪姐姐。”
陵容黑眸注视着甄嬛,盈盈一笑道:“妹妹永远不会怪姐姐,妹妹永远不会忘记姐姐的帮助。”
甄嬛点了点头,又用力地握了握陵容的双手,带着槿汐匆匆而去了。
陵容带着宝鹃也离开了碎玉轩,她边走边喃喃道:“姐姐,我们终是回不去了,即使说得再动人也是回不去了。”
甄嬛带着槿汐匆匆来到景仁宫,剪秋很快地迎了出来,边走边道:“娘娘正在整理纯元皇后的遗物,听闻莞嫔娘娘求见,赶紧放下手中的物事,请娘娘进来。”
甄嬛很少单独同皇后和剪秋打交道,见她们这般热情、通情达理很是感动。
她见皇后正端坐在临窗的锦榻上,身后还放着一些衣物和首饰盒,想必那是先皇后纯元的衣物吧。
她赶紧福身见礼,皇后忙命剪秋扶她与皇后隔着案几坐在锦榻上。
“莞嫔?有事吗?大中午的,你身怀有孕,该好好歇息才是。”皇后一脸慈爱,温声道。
甄嬛见皇后一身耦合绣莲花缠枝的蜀锦宫装,头上斜簪着一枚云凤纹紫玉簪,端的是雍容大气。
她示意槿汐将那碟子栗子糕取出放在案几上,皇后似是有些诧异,因为若是送给景仁宫的,怎么还有一颗被掰成两瓣呢?
“这是?”
甄嬛眸中满是恨意,她指着那两瓣栗子糕道:“启禀娘娘,这盘糕点是齐妃娘娘送的,里面含有大量的夹竹桃花粉,夹竹桃有毒。齐妃娘娘这是想置臣妾和腹中孩子于死地啊。请娘娘为臣妾做主。”
皇后满脸愕然,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含有夹竹桃花粉?”
“是安妹妹发现的。安妹妹对各种香料和花粉很是熟悉,娘娘若是觉得臣妾冤枉了齐妃娘娘,可以让太医来验。”甄嬛满脸愠色。
皇后摇了摇手,缓缓道:“本宫相信你比不会撒谎,也相信安常在的技艺。”她沉默了一会,温和道:“那你想本宫怎么为你做主?”
甄嬛双膝跪地,眸中满是凌厉之色,她恨声道:“臣妾与齐妃素无恩怨,齐妃却想置臣妾于死地,臣妾想请皇后娘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后大惊:“什么?你想让齐妃吃这些糕点?”
甄嬛无声地点了点头。
皇后起身将甄嬛扶起,接过剪秋递过来的一盏茶放到甄嬛手中,婉声道:“齐妃伺候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她还有三阿哥,那是皇上唯一成年的皇子,就冲这一点皇上不得不给齐妃留有体面。”
甄嬛眸中满是恨意,她的声音充满了哀伤,“那臣妾就白白被人陷害吗?”
皇后凤眸未动,她的话充满了温柔但也不容别人质疑,“莞嫔,本宫会将齐妃叫来狠狠责罚,要她闭门思过,暂不允许她见三阿哥。”
“娘娘?”甄嬛满眼的不可置信,也十分不满。
皇后拍了拍的手,目光如炬地看着甄嬛,见甄嬛缓缓垂下了眸光。她温和地道:“莞嫔,你刚进宫不久,可能还年纪小。齐妃有成年皇子,你要为日后考虑。”她停了停,而后肃然道:“你若不满本宫的处置,可以请皇上为你做主。”继而,她浅浅一笑、一语双关道:“本宫猜皇上也不会重责齐妃的,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
甄嬛眼中的不满和诧异慢慢地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哀怨、凄凉之色。
皇后侧身对剪秋吩咐道:“去库房里找一些补养身体得贵重药材给槿汐,让她带回碎玉轩。”,她说完低头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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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衣物整理起来。
甄嬛缓缓起身,福身告退,她侧身之时恍恍惚惚瞥见一副洁白的丝帕上似是绣了两只鸳鸯,而右下角有两个字:绾绾。
甄嬛不由得出声道:“娘娘,绾绾是谁?”
皇后似乎很慌,忙将衣服翻起,遮住了那个锦帕,眸中盛满怜悯之意,她柔声道:“没什么,莞嫔,不要多想,回去吧。”
槿汐扶着甄嬛的手却轻轻地颤抖一下,二人缓缓退出,在外殿等候剪秋将药材送来。
这时,内殿里传来剪秋的声音,那声音低低的,却也是怯怯的,“娘娘,这莞嫔娘娘要是知道这绾绾二字是...”后面的话真好再也不能听清了,她又不能进去。
皇后的声音也传来了,“低声些,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皇上的嫔妃嘛,什么不得承受着。”
甄嬛心中更是有意,她见槿汐一动未动,似是完全没有听见殿内的声音,她望向剪秋的目光不禁也充满了疑惑。
很快,剪秋就将一个篮子送到槿汐手中,那篮子里满是锦盒,估计里面装的都是
药材。
二人回到碎玉轩,甄嬛满腔的恨意已变成了哀怨、凄凉。
华妃当着众人打了她,皇上也仅仅是罚了两个月的月银而已;如今,齐妃下毒害她,皇后也只是私下里斥责一番而已。
甄嬛忽然有些困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受宠还是不受宠?她忽然失去了争斗、前进的动力,因为即使成了宠妃也不过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受了委屈也只能受着;即使她生下孩儿,也只能像曹贵人一般为她人当作争宠的工具,即使是男孩,那也比不过已经成年的皇子。
她忽然浑身无力,她想放弃了。初初入宫时,她一心一意地爱着皇上,希望也得到皇上满心的爱意,后来发现这就是痴心妄想。在她失望之际,她有了孩子,她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有依靠就能在宫中体体面面地活下去,可是,她发现她又错了。
那么,她在这深宫之中还能追求什么呢?
什么都不值得!
第97章 绾绾的来历
甄嬛回到碎玉轩后,就呆呆地坐着,既不像往日那般看书研究棋谱,也不像以往伤心时哭泣,她只是沉默了许久。
晚膳之后,她让流珠和浣碧去自己房间休息,她想和槿汐说说话。
槿汐心中一惊,她想甄嬛可能还是猜到了。
甄嬛让槿汐坐下,她只是上下打量着槿汐。槿汐一身天青色暗纹织的粗绸裙袄,一双玄青色素面布鞋,头上只是插着两只素银簪子,圆圆的脸庞,一双精亮而温和的眼睛,显得她这个人踏实而可信。
“娘娘,你晚膳用的太少了,你还怀着孕...”槿汐想用甄嬛怀孕的事情提醒她不要多想,正经生下孩子才是她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甄嬛摇了摇头,苦笑道:“槿汐,我们主仆相处也快一年了,我想我是什么性格你也算了解了。今天我一定要弄个明白,你不用说别的,也没用。”
槿汐默然,她自打第一次见到甄嬛就暗自吃惊,她们长得有六七分相像。后来经过相处,她看到了甄嬛的热情和单纯,她那时还暗暗祈祷希望她与皇上可以顺遂。后来甄嬛与皇上经历了种种摩擦,她也看到了甄嬛慢慢变得谨慎、懂得谋略和手腕,她也为甄嬛高兴。
谁知,华妃打了甄嬛,皇上没有为她讨回公道,甄嬛伤心,但也顾及着肚中的孩子,慢慢地开解着自己。
今日,齐妃送来栗子糕,若陵容不来,她也不打算让甄嬛吃,哪知还未来得及就被陵容察觉到栗子糕有问题,结果告到皇后面前,皇后护着齐妃。槿汐也认为皇后没有做错,但这个打击对甄嬛来说就是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
甄嬛最后的希望是孩子,若她发现即使有了孩子,因为皇上有更大、或更惨的孩子,她还是要处处受制于这后宫里的各种考量,那甄嬛真的心灰意冷了。
甄嬛待她们这些宫人很好,其实,她也很心疼她。
槿汐缓缓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舔了一下嘴唇,“娘娘,您问吧。”
“绾绾是谁?”甄嬛语气里带着些许苍凉,见槿汐不解,又道:“今日皇后宫中那个丝帕上的绾绾?”
槿汐明白了,那块锦帕槿汐也看见了,在宫中这么多年,槿汐也识得了几个字。
她垂眸低语:“先皇后纯元的小名就是绾绾。”
甄嬛闭了闭眼,将眸中的泪水逼了回去,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又轻轻地问:“我是不是和纯元皇后长得有几分像?”
槿汐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其实只近距离见过纯元皇后一面,其它都是遥遥望见个背影,小主与纯元容貌上有六七分相似,至于性情,纯元皇后性格温柔,小主与她却不是很相像。”
甄嬛自嘲道:“是啊,我性格并不温柔,我自幼娇生惯养,跋扈惯了。”
槿汐慌忙摇手,急切地解释道:“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娘娘心地好、性情明快、爽朗,对我们这些宫人时极好的。”
甄嬛摇了摇头,喃喃道:“怪不得选秀时皇上太后和皇后见我时那一脸的惊异之色,而进宫后的这些嫔妃们独独分给我你这个经年的掌事宫女。还有皇上在梦中唤过的绾绾二字,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皇上叫的是我的封号呢。”
槿汐不敢再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清冷、凄凉,连夏日的风吹在身上都是冷的。炎炎夏日何曾冷过啊,这只不过是心冷犹胜于身冷罢了。
甄嬛忽然又道:“槿汐,说说你吧,是谁派你来的?”
槿汐听甄嬛这样问,登时愣住了,不知甄嬛是何意?是怀疑她还是不相信她?她顿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反应。
甄嬛苦笑道:“槿汐,你自来到我身边,帮助我许多,虽说我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流珠浣碧,她们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可我自认,我们主仆这么久的相处,你一心为我,我也没有辜负过你。”她顿了顿,哀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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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闪过一抹温和、慈爱,她轻声道:“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只是以后你就离开碎玉轩吧。”
槿汐心中十分感动,她扑通一下双膝跪地,眸中的泪水长流,她轻咬下唇,而后又坚定道:“娘娘,奴婢刚开始是一个负责洗衣的宫女,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纯元皇后。她怜悯奴婢双手的冻疮,就派苏培盛给奴婢送来冻疮膏。奴婢与苏培盛就这样相识,后又得知我们同为河北老乡,就这样有他的照应,待我慢慢历练之后去伺候了一位太妃。而那位太妃死后,奴婢去了寿康宫伺候太后,但也只是二等宫女,近不得太后身旁。后新人入宫,苏培盛问我想不想伺候一位很有前途的主子,奴婢就答应了。苏培盛就去找了竹息和剪秋,再分配宫人时就将我分给了娘娘。”
槿汐见甄嬛听了并未有什么表示,赶紧又道:“娘娘,奴婢得过去已全部告诉了娘娘,请娘娘相信奴婢,奴婢没受任何人差遣,来娘娘身边也并无歹意。”
甄嬛起身将她扶起,摇了摇头道:“我并未怀疑你的诚心,槿汐,我相信你。我只是觉得可悲,想我甄嬛一向心高气傲,哪知还是枉做她人替身。”
槿汐见她说的凄凉,担心她一蹶不振影响腹中胎儿,忙小心劝道:“娘娘,奴婢再多嘴一句:娘娘别忘了腹中还有
孩子。”
甄嬛听到孩子,眼光变得温柔,她轻轻地低头抚摸着有些隆起的腹部,而后泪水无声滴落,她抽泣道:“槿汐,我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孤孤单单的,我在宫里也是无依无靠的。”
槿汐忙上前,伸出手却有些迟疑,甄嬛仿佛身子支撑不住一样倒在她的怀中,槿汐将她轻轻拦住,柔声安慰道:“娘娘,您还有惠嫔,奴婢在宫中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口蜜腹剑、姐妹反目、夫妻成仇,可您与惠嫔的姐妹之情实在让人羡慕啊。”
是啊,姐妹!
槿汐忽然道:“娘娘,奴婢觉得安常在实在可疑!”
第98章 眉嬛谈心
甄嬛听罢,只是沉默,她不是傻子。
槿汐见她不语,只得将宫灯里的烛火挑得更亮一些,折身回到甄嬛面前,沉静地说道:“安小主表面柔弱,但其实十分有心计。您想她被送回养心殿,多大的耻辱啊!她样貌不出挑、家世又是最末等的,却也成了皇上的宠妃。”
甄嬛缓缓地点了点头,美目朦胧若水,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道:“既入宫,总得想法争得宠爱,否则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陵容也得活下去,也许她也付出了代价。”
槿汐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可是她付出了什么呢?她又有什么呢?娘娘,您不觉得木薯粉事件华妃针对的您吗?可惜最后是安小主被禁足,她能不恨您吗?再说她因为跟您和惠嫔娘娘要好,也被人奚落过多次呢。”
甄嬛轻轻颔首,她认同道:“是啊,因我和眉姐姐是皇上的宠妃,陵容也平白受人侮辱呢。可是这也并未是我们所愿啊。”
槿汐摇了摇头,她语气里带着哀伤,“娘娘,您为了她的父亲而惹恼了皇上,她却趁机承宠;您此次与皇上有了分歧,她趁着您和华妃都不能侍候皇上,她又得到了机会。而这次栗子糕,因惠嫔多次嘱咐尽量想办法不让陵容来碎玉轩,奴婢就多了个心眼。本打算就不让您吃那栗子糕,奴婢在宫中久了,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栗子糕刚刚送来,安小主就来了,她已经很久没来碎玉轩了。这次又被她指出了栗子糕的事情,娘娘气愤不过去了皇后宫中,娘娘这才心灰意冷。”她顿了顿,继续道:“娘娘,不觉得这些都太巧了吗?都和安小主脱离不了干系吗?”
甄嬛终是沉痛地点了点头,她苦笑道:“每每我一落难,陵容就消失不见;每每我刚刚见好,她就日日前来。”
说罢,她抚着胸口就要呕吐,槿汐忙将痰盂端来,但甄嬛只吐了几口清水却再也吐不出什么,她这几日用的膳食本来就少。
甄嬛虽然说过流珠和浣碧今晚不用伺候,但她二人知道栗子糕,而后又见小主自景仁宫回来就那般模样,知道必是有事发生,也就没敢回自己房中歇息。
她二人一听见甄嬛的呕吐声,赶紧快步走了进来,或是拍背或是端水,伺候的十分周到。
甄嬛只是苦笑,让她二人赶紧去休息,并嘱咐她们不用担心。
这晚,甄嬛早早地就躺在床上,她让槿汐不必关窗也不必掌灯,她卧在榻上久久地望着银白色的月光洒满整个寝殿。
寝殿内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窗外的几盏宫灯偶然被轻风拂动,那灯光就晃晃悠悠起来,甄嬛的心思也飘飘荡荡起来。素日里皇上的明黄色的高大身影总是在她心绪不佳时浮现,她想着那张威严、深情的面容总是能够沉静下来。可今日却不行,她不愿意再去面对那明黄色的身影,只觉得那张深情的面容是那般地薄情寡义。
甄嬛听着地毯上槿汐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蝉鸣声、风吹树木的飒飒声,偶尔还有远方传来的歌声,仿佛是陵容的声音呢。她翻来覆去地在床榻上折腾,久久不能入睡。
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之间,仿佛一个淡青色颀长的身影、手执玉笛向她缓缓走来,那眼眸如清泉一般,不惹一丝尘埃,他温润如玉,与他交谈如沐春风,让人十分惬意。
许久之后,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槿汐让流珠去咸福宫看看眉庄是否得空,让她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眉庄,请她得空时来看看甄嬛。
流珠很快就回来了,说眉庄现在正整理宫中捐给西北战事的银两账册,晚膳后就来。
这一日,槿汐让流珠亲自给甄嬛熬保胎药,又命小厨房做甄嬛一向喜欢吃的藕粉桂花糖糕,甄嬛用的不多。按道理说,甄嬛的胎已快满三个月,应该是胃口大开的时候,但甄嬛总是吃的不多。
槿汐私下里观察,发现甄嬛虽然面上平静,但槿汐总觉得那平静令人害怕。平日里甄嬛受了什么委屈,要么是闹要么是大哭一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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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的起伏他们这些宫人都是能看得出的。但这次,她太平静了,甚至可以说冷漠。
对,冷漠、漠然,心如死灰!槿汐想到这不由得一惊,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幸好,眉庄在晚膳后来到了碎玉轩。采月和槿汐、流珠、浣碧都被请出了寝殿,只有她们二人坐在月光下的临窗锦凳上。
甄嬛一见眉庄,终于平静的双眸里噙满了泪水,不待说话,泪水滚滚而下。
眉庄拍着她的臂膀,柔声道:“嬛儿,你想哭就哭吧。”
甄嬛哭了许久,才呜呜咽咽地止住了哭声,她泪水迷蒙地问道:“眉姐姐,我该怎么办?”
眉庄浅浅一笑,而后苦涩道:“嬛儿,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出去太难了。更何况你还有了孩子,你能舍下她吗?”
孩子,是啊,孩子。这几日来满满的悲伤,都让甄嬛忘了孩子。
甄嬛不语,唯有抽泣。
眉庄握住她的手,平静地道:“嬛儿,要想在这宫中生存下去,只能像我这样,或者是像所有嫔妃那样,不要将情爱和皇上放在心上。”
甄嬛抬眸望着眉庄,眉庄的眸色是那么平静又是那么冷清,她喃喃地问道:“姐姐,我记得你我在闺中
之时,都一心盼望着能遇见良人,从此心心相印,相扶相持地走过一生。”
眉庄眼睫闪动,往事是那样美好,可一去不复返。很快,她眸色一沉,深邃如渊的眼睛坚定无比,“嬛儿,我刚入宫时也像你这般对皇上深情无比,可是自我落水后便深知皇上不可靠。自那以后,我再未对他有过希望,我寻了其他的路。你看,我现在也很好,人只要无情就不会有什么能伤害到你了。”
“姐姐,我也想像你这般,可是我太痛苦了。我真的很想逃离这一切,真的很想逃离!”甄嬛痛苦地摇着头,她是个感情炽热的人,做不到像眉庄那样心如止水。
“逃离?你有孩子怎么逃离?”
第99章 华妃有孕
甄嬛沉默了,她舍不下孩子啊。
“嬛儿,暂时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你或走或留我都会帮你。。”眉庄看甄嬛这么痛苦,真希望自己能够在刚刚重生时多阻止一些甄嬛对皇上的感情。可她也知道那样做也是毫无意义的,别人的人生只能她自己走完,苦也罢甜也罢,只能由她独自承担。她能做的也就是在她痛苦的时候帮一把而已。
甄嬛的手轻轻地撘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她缓缓点了点头。
眉庄脚步沉沉地踏出碎玉轩殿门,她不知道这一世甄嬛会做什么选择。如果嬛儿留在宫中,那她们就相互扶持走下去。如果她要离宫,那她还会像上一世那样和果郡王在一起吗?
槿汐、浣碧和流珠她们三人想跟着送眉庄。
“流珠,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眉庄忽然道,槿汐和浣碧互相对视了几眼,也就福身退下了。她们知道因流珠伺候过眉庄一段时间,故眉庄待流珠稍有不同。
“流珠,你们小主私下里见过几次果郡王?”眉庄声音虽低,但问的十分直白。
流珠的脸色都有些白了,她左右看了看,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后宫嫔妃私下和外男而且是皇上的弟弟见面,这怎么说都是犯了大忌。
眉庄见她这般踌躇,知道她害怕给甄嬛带来麻烦。她的手轻轻放在流珠的肩膀上,注视着她的眼睛,真诚地道:“流珠,我和嬛儿什么样的情谊啊,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她见流珠还继续愣着,又继续道:“我本是可以直接问她的,但她现在心绪烦乱,我不能问。这事关嬛儿日后的生活,你要说老实话。”
流珠明亮的眼眸中闪过心疼、无奈,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小主在木薯粉圆子的那天,在孔雀台偶遇果郡王;还有前两天晚上,小主弹琴果郡王笛声相和了一下,小主和果郡王在御河边的山坡上见了果郡王。具体聊些什么奴婢不知,这两次都是浣碧陪着。”
眉庄点了点头,随后嘱咐再不许对别人说起,而后带着采月离开了碎玉轩。
自那天后,甄嬛终于肯正常吃饭、休息、喝保胎药了。但温实初对眉庄说:甄嬛由于伤心过度,胎儿大受影响,此时嬛儿看似正常,也只不过是麻痹自己而已。眉庄很是担心,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有时间就去碎玉轩陪伴。
而,陵容自那次栗子糕之后又是再未踏足碎玉轩。眉庄算是看明白了,陵容这个人脸皮太厚,若有利可以顶着别人的白眼凑到近前,若无利就躲得远远的。下一次再有利那还是可以再凑上前的。
西北的战事进展的也很顺利,眉庄的二哥沈应靖在此次战役中立下大功,并且遵照父亲的嘱咐暗中收集了许多年羹尧贪污、跋扈、缓报军情的证据。但沈自山都不允许他网上奏报,朝廷正是依靠年羹尧之时,此事万不可在这个时候被抖出,如果抖出就会自食其祸。
皇上听闻西北边关又安稳了下来,心中十分欣慰,想起也许久未去翊坤宫了,虽然她心中也怪华妃鲁莽当众扇甄嬛耳管,但甄嬛的倔强和不受教让他十分恼火,心中对华妃又心软了两分。
此时,罚也罚了,冷落也冷落了,是时候该去翊坤宫了。
华妃这些日子,身体也不舒服,去内务府要欢宜香,内务府说皇上没再命令制取,所以已经没有欢宜香了。华妃怕皇上生气,也不敢派人去问,只能暗暗气闷。
也不知为什么,她这些时日心口闷得慌,她心想可能是没点欢宜香再加上受了皇帝的冷落,想到这些,她也不愿意麻烦太医了。素日里只是安安静静地呆着,也不愿意出去,仿佛也像上次被禁足一般。
这一日的午后,她正在寝殿次间里躺着,躺在锦榻上,今日格外气闷些。
“娘娘,皇上来了。”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是周宁海跛着脚快步走了进来,满脸的惊喜。
“什么?”华妃马上坐起身来,似是怕听岔了一般,又问了一遍。
“皇上来了,马上就进殿了,娘娘快接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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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赶紧坐起,这一起身眼前似乎冒出了金星,而胸口更加闷胀,她不禁抬手扶住额头,颂芝见她似乎与以往不同,忙用力扶住她。华妃还是强忍着不适站起,让颂芝帮她抻了抻石榴红并蒂莲软烟罗常服,正了正鬓发上的累丝金珠钗,并快走几步迎将出去。
华妃还未走到殿门,皇上已一脚踏入。
华妃忙福身行礼,态度谦卑恭顺,“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往日明艳大方的容貌今日略显娇弱,心中涌起一阵心疼。他了解她,她素日就是个跋扈、爱娇的模样,这些日子的冷落她如何能够受得了?!
皇上面带微笑亲手将她拉起,叮咛道:“日后做事要用用脑子,不要像以往那么冲动了。”
华妃羞涩地道:“多谢皇上,臣妾日后定会注意。”
二人来到内殿相对而坐,颂芝奉上两盏山楂玫瑰饮,就轻轻地退到外殿,以便随时侍候。
皇帝端起茶盏,见细白缠枝花的茶盏内盛着红艳艳的微凉汁水,放到嘴边一闻,有着淡淡的甜和酸。他揶揄道:“怎么爱妃现在也爱吃酸的了?莫非是也有了好消息?”
华妃撇了撇嘴道:“皇上又两位嫔妃同时有孕还不够,再说臣妾...”她声音里带着哽咽,弱弱地道:“臣妾就盼望着能够再有身孕,可是这么多年了,臣妾知道也许不能了。”
皇上眉头微微一皱,他敛眸望着华妃姣好的面庞,心中也是一滞,世兰也是无辜的。
华妃见皇上面色似是不郁,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端起手边的茶盏送到唇边,忽然,那玫瑰似发出了一股土腥味直冲她的肺腑,她胃里不禁猛地翻腾,她丢下茶盏就跑了出去。她不敢在皇上面前呕吐,怕皇上嫌恶。
颂芝追了过去,赶紧扶着华妃,华妃吐得一塌糊涂,额上冷汗直冒。皇上见她如此,心中也是焦急,命苏培盛赶紧找太医。
很快,张弥就到了,一搭脉,他大惊失色道:“娘娘有孕了。”
第100章 甄嬛小产
华妃本是虚弱地躺在长榻上,本来还在懊恼为何皇上来时她却病了,哪知却被告知她怀孕了,她眼中满是无法置信的喜悦。
皇上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华妃还能怀孕。
“张太医,华妃的胎多久了?”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张太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眼睛都不敢看皇上,垂着头恭敬地道:“两个多月,还不满三个月。”
皇上心中咯噔一声:不满三个月,胎还未稳,是否...?他被自己内心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他还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吗?他微微摇了下头,见华妃正泪眼朦胧地高兴着,手轻轻地撘在小腹上。
“那这一胎就劳烦张太医好好看护吧。”皇上的眼中涌起了一丝柔情,年羹尧的罪证也收集的差不多了,他翻不了天了,世兰的胎就好好生下来吧。
消息传到碎玉轩,已是晚膳后。
甄嬛晚膳用了三鲜面、黄鱼羹、麻辣拌菜、五宝鲜蔬、又略略进了点鸡元鱼。她每一种都是挑了一两口,她的胃口一直不好。吃完饭,槿汐陪着她在宫院内走动一下消消食。
忽然,流珠一脸沮丧地走了过来,她低声道:“娘娘,刚刚翊坤宫传来消息,华妃娘娘有孕了。”
啊?甄嬛也呆住了,她惊奇得像半截木头一样呆呆地立在那里,好久一动未动。
“娘娘,娘娘。”槿汐见她那样,赶紧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甄嬛终于回过神来,华妃真是大喜啊,多年不孕,此刻却有了。这真是老天和她开的玩笑,她本以为自己的宠爱此生都比不上华妃,但自己却有华妃没有的长处:孩子。哪知华妃也有了。
甄嬛摇了摇头,内心凄苦无比。她再也不愿意散步了,她回到窗下的长榻上躺了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槿汐、浣碧、流珠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侍候。
甄嬛自那日之后饮食更是减少,原本白皙的脸庞更是变得越来越苍白、人也越来越纤瘦。槿汐每每见她,心里总是心疼无比。去年刚入宫的甄嬛脸颊红润、丰盈,才刚过了一年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流珠和浣碧变着花样给甄嬛做吃的,都是娘娘在家时喜爱吃的,比如:豉汁鸡、东坡肉、盐鸭子、水荷虾、四鲜羹、三丝豆干、罗汉斋、山楂糕、糖桂花、紫苏饮等等,可甄嬛却是胃口不佳。
甄嬛日渐消瘦,流珠终是不能忍耐,她去了存菊堂请眉庄过来开导一下甄嬛。而后又去了太医院请温实初过来看看甄嬛的胎是否安好。
二人来了之后,也只能劝慰甄嬛,可还是那些老话,说过很多遍的老话。甄嬛静静地听着,只是应和着,也不出言反驳,总之为了孩子,她也在尽力,她一直在尽力。
眉庄见她这样也是心疼,既心疼她放不下也心疼她丢不开,就示意温实初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温实初心中更是担心,因为他知道甄嬛的胎儿已是岌岌可危,未满三个月时就动了大怒,而后一直心绪不佳。虽然此时已满三个月,可是却发育迟缓,再这样下去,简直不堪设想。
但二人都没有办法。
甄嬛今日尤其疲累,她刚刚还是歪坐在榻上和二人说话,此刻已躺在榻上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眉庄和温室初二人见状,让浣碧服侍着甄嬛躺下睡去,她和温实初来到外殿。
“温太医,华妃这是吃了哪位太医的药才有孕的?”眉庄对于上一世华妃不能怀孕的事情记忆犹新,那是欢宜香的缘故,此生华妃还是点了欢宜香啊。
温实初见外殿无人,他低声道:“微臣虽未去翊坤宫请脉过,但是偶然一次在张太医的书案里见过欢宜香的配方,里面含有大量的麝香。”
眉庄故作惊讶地问:“既有麝香,为何她还能有孕?”
温实初微微侧头,见殿内的三个宫人都去了殿外给甄嬛或准备食物、或准备茶饮或晾晒被褥,除了甄嬛更无他人。“华妃染疫时,皇上为了她的身体,命人停了欢宜香。而华妃娘娘痊愈后身体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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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虚弱,听说皇上问了太医,说华妃已不能怀孕,所以就再也让其点过欢宜香。”
眉庄恍然,这真是福祸难说啊。此生眉庄设法让华妃染疫,哪想却成就了她怀孕的梦想。
“不对呀。”眉庄惊呼,“华妃点了多年的欢宜香,身体早已不适合有孕了,为何又能怀上了?”
温实初垂目思索,良久后道:“这个微臣也说不准,但微臣见过二江给华妃疫病时开的药方,很是凶猛,这可能也助其有孕了吧。”
眉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二人不知道的是,甄嬛最近总是睡不安稳,睡眠特浅,屋内又无宫人伺候,她将温眉二人的话都清清楚楚地听了个全。
听完,她浑身冷汗涔涔,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虽然她与华妃势不两立,但皇上如此待华妃,让甄嬛看清了她一直爱慕着的男人。他怎么可以如此卑鄙,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去对付他的嫔妃。
甄嬛一动也不敢动,怕外殿的温眉二人发现,只得继续装睡。
很快,眉庄隔着荷叶莲花图案的珠帘见甄嬛仍在沉沉而睡,她和温实初悄悄地走出了殿门。而后又嘱咐了槿汐一番,就和温实初
一起离开了碎玉轩。
“温太医,嬛儿的胎怎么样?”眉庄在前面走,缓缓转身低声问道。
温实初对着眉庄摇了摇头,惋惜道:“娘娘,莞嫔娘娘的胎似是难以保住,她心情太不好,又不能好好饮食。”
眉庄点了点头,今天她一见到嬛儿就觉得她的气色格外不好。
又过了几日,眉庄正在咸福宫正殿与敬嫔商量宫务琐事。近来西北战事告捷,皇上高兴,对翊坤宫的赏赐格外厚重,再加上华妃有孕,皇上、太后皇后更是流水价似往翊坤宫里送东西。这不,皇后就安排眉庄与敬嫔二人趁机查点后宫的库房。
忽然,流珠慌里慌张、满脸汗水地跑了进来,一见眉庄和敬嫔就扑通一声跪倒,大声哭道:“两位娘娘,我们娘娘小产了。”
第101章 皇上探视一
眉庄和敬嫔急忙来到碎玉轩,见温实初正在外殿开药方,赶紧进殿内看望甄嬛。
只见甄嬛身上盖着大红锦霞玉锦薄被,静静地卧在长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一动不动,唯有漆黑的长睫偶尔扇动,才让人相信她还活着。殿内的空气中飘荡着血液的腥气,甄嬛刚刚流血不止,胎儿已经下来了。温实初正在给她开止血药方。
“嬛儿、嬛儿,”眉庄俯身低声唤着甄嬛,可甄嬛一点回应都没有。
“两位娘娘,莞嫔娘娘太虚弱了,她已经昏睡过去了,让她休息一会吧。”温实初已悄悄来到内殿,为甄嬛又搭了一次脉,温言道:“莞嫔娘娘身体无大碍,好好将养就是。”
几人退出了内殿,眉庄见流珠和浣碧满脸都是泪水,已是慌得不行,唯有槿汐还很镇定,指挥着宫人行事。
“槿汐,派人禀告皇上了吗?”眉庄见嬛儿流产这么大的事情,皇上都没来,心中暗自生气。
槿汐点了点头,低垂眼眸,声音里带着悲伤,“娘娘今日早起就感觉有些不适,用过午膳后就躺在床榻上休息,奴婢就派人去并禀告了皇上。可皇上在翊坤宫陪华妃,说华妃刚刚怀孕也是诸多不适。奴婢就派人请了温大人来,哪知温大人刚来不久娘娘就血流布置。奴婢又派人去请皇上,听苏培盛说皇上正在养心殿见大臣呢。”
眉庄轻轻颔首,不管皇上来不来,孩子都没能保住。罢了,嬛儿的身体要紧。
很快,皇后就带着剪秋匆匆赶来,问了问情况,得知已小产就吩咐宫人好好伺候,随后就走了。
待了许久,快晚膳时分,皇上才匆匆踏进了碎玉轩。
眉庄等人见继续在此呆着也不方便,况且嬛儿也醒来了,也没什么大碍,慢慢将养就是。眉庄就和敬嫔、温实初一起离开了。
“嬛嬛、嬛嬛,”皇上一身明黄色金龙游麟的常服、眸中满是怜悯,他手中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坐在甄嬛的榻边低低地唤着她:“嬛嬛,醒醒,把这药喝了。”
皇上本在养心殿里和年羹尧叙话。年羹尧此次西北大捷,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再加上亲妹妹有孕,更是喜不自胜。他本是个行伍之人,狂喜之下更是有些放浪形骸,在皇上面前也难免礼数不全。
皇上也是个刚愎自用之人,他是九五至尊,怎能容许臣下如此放肆。但,毕竟年羹尧是一方大员,也不好不给面子。所以,在养心殿里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又加上听闻甄嬛小产,更是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但是,再沮丧也得来碎玉轩看望甄嬛,他本以为甄嬛就算再不满他对华妃的态度,但日后生下孩儿,她总会慢慢想明白,明白他是一国之君而她是妃嫔,明白他也有无奈。哪知,唉,皇上不禁心内暗暗叹气。
甄嬛慢慢地睁开眼睛,见皇上端着药坐在眼前,她有些迷茫,但身体的不适让她很快想起来先前的事情,她记得她流了很多血,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甄嬛的手轻轻地抚在小腹上,那里已经变平了,她流产了。
甄嬛鼻子猛地一酸,眸中蓄满了泪水,而后泪水无声地淌下。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她们只有短短的五个月的缘份。
皇上见甄嬛这样,赶紧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旁边站着的槿汐端着的托盘上,用手轻轻地为甄嬛擦拭着泪水。他边擦边柔声道:“嬛嬛,别难过了,你的身子还不好呢,得好好养着。”
甄嬛还是哭得不能自已,自她有孕以来就没有过太多的欢乐日子,这段时间她也受够了。
皇上见她还只是哭,以为她实在不舍孩子。是啊,他见到后宫女子诞下孩子是她们最大的追求,甚至超过对他的宠爱的渴望。可他不知的是,甄嬛却与她们不同,孩子是她最后的牵绊。皇上终于俯在甄嬛耳边低声温柔地道:“嬛嬛,等你养好了身体,朕和你会再有孩子的。”
旁边的浣碧不禁红了脸颊,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甄嬛却是毫无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令她失望透顶了。若说只是偏袒华妃那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还背后算计嫔妃,这样的皇上这样的那男人甄嬛真是鄙视他。
她不愿意和他说话,只想他快点离开,但又不能明说,只能去做他最不喜欢的事情。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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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没了,都怪臣妾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可是始作俑者华妃还好好的,她的孩子也好好的。”甄嬛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委屈和愤恨,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皇上歉疚和不安的心。
“嬛嬛!”皇上眸中的恼意已经涌现,他低声喝道:“你还想怎样?华妃罚也罚了,再说她现在也怀着孩子,你...”皇上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紧抿着嘴唇,也不再看向躺在床榻上的甄嬛,他理了理明黄色金龙游麟的常服,以免那龙被褶皱了,让人看不清、看不明。
外殿的槿汐、浣碧和流珠、苏培盛等众宫人听皇上发怒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出。
甄嬛奋力地支撑着身体,她慢慢地坐直,看着皇上冷漠得只有眼角的余光可以给她,她心灰到了极点,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漠然道:“皇上,臣妾累了,臣妾想休息了。”
皇上起身就走了,苏培盛刚要从地上起来跟上去。槿汐忙拉住苏培盛的衣
袖,眼神里都是惶恐和疑惑,苏培盛冲她摇摇手,并用手指向内殿里的甄嬛,轻声道:好好伺候,而后急匆匆追皇上去了。
三个大宫女也赶紧进内殿去看甄嬛,只见她平躺着,双目微闭,泪水无声地滑落,好似总是流不完一般。
槿汐取过甄嬛的富贵平安纹的细丝锦帕轻轻地擦拭着甄嬛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娘娘,身体要紧,不要胡思乱想了。”
流珠却很气愤,她眼睛也是通红的,她跺着脚恨声道:“娘娘,皇上太偏袒华妃了。”
浣碧赶紧拉了拉流珠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了。槿汐也冲流珠摆了摆手。
甄嬛轻轻地睁开眼睛,低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槿汐和流珠走在前方,抬起珠帘就出去了,浣碧却在后面磨磨蹭蹭着,始终未离开。
“小姐,”浣碧返回床榻旁,又唤回了昔日的称谓,甄嬛诧异地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浣碧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无人,她俯在甄嬛的耳旁悄悄道:“小姐,若实在不愿继续在宫中,我们走吧。”
第102章 甄嬛怀念孩子
“你说什么?”甄嬛猛地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浣碧,她慢慢地坐了起来。
浣碧见甄嬛如此地看她,反而有些羞赧起来,但她很快就坚定地道:“长姐,我心疼你。”
甄嬛的脑袋轰的一声响,她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浣碧知道?她知道?
“长姐,我都知道,从小我就知道。”浣碧拿来一个薄薄的素罗纱绣碧荷的毯子给甄嬛披在身上,并在甄嬛身后放了两个大大的迎枕,让她靠得更加舒服些。浣碧又转身将还有些温热的药放在甄嬛手中。
甄嬛见她虽然讲着心底多年藏着的巨大秘密,做事的手脚却一如既往地利落,她心里无端地安稳了许多。她举起药碗将里面黑黑的药汁一饮而尽。浣碧又服侍她漱了口。
甄嬛靠在迎枕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反倒觉得刚才和皇上的不快消散了许多。她的眼神又恢复了本来的坚强,她轻声道:“说吧,你怎么知道的?”
浣碧望着甄嬛苍白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漆黑如墨的杏核眼,那双眼睛她也有,那是证明她们是姐妹的证据,那也是父亲的眼睛。她的眼睛有些湿润,而后似是为了掩饰,她眼神飘向窗外,她唏嘘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与别的孩子不同,因为父亲总是偷偷地来看我。后来我娘死了,父亲要将我带入甄府,他特意交代不让我说出我们的关系。”浣碧的眼泪终于留下来了,那里有对母亲的怀念和对父亲的不满,她用指腹轻轻地擦去面颊上的泪水,继续道:“自我进入甄府以来,长姐对我很好,夫人对我也好,可是我也想念我娘,我更羡慕长姐。长姐你才貌双全,而且你是光明正大的甄家大小姐。”
甄嬛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让她也坐在榻上。浣碧笑了,那笑有些涩。她眼波流转,继续道:“后来长姐入宫,父亲问我可愿跟随,我答应了,因为如果在甄家我永远是奴仆。入了宫,也许会有不同的机遇呢。”
甄嬛轻轻颔首道,“怪不得父亲在我入宫前提出让我带上你,我答应了。浣碧,”甄嬛的声音带着温柔,她继续道:“其实我早知道你是父亲的孩子,在父亲没和我说之前我就知道,父亲的眼睛可以欺瞒母亲,却瞒不了我。也许父亲在母亲面前比较注意,但在其他人面前忘了隐藏。浣碧,父亲是疼你的。”
浣碧点头,她眼睛湿润,喃喃道:“我从未怪过父亲。”
甄嬛的眼神有些黯淡,“浣碧,我答应过父亲,要找机会为你指一门亲事,让你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地为人妻室。可是,我现在与皇上这般,恐怕...”她没有继续下去,可浣碧明白她的意思。
她急忙摇了摇头,急切道:“长姐,没有关系的。长姐你知道吗?刚刚入宫时你得皇上宠爱,我真的很嫉妒你,为什么同为父亲的女儿,你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我却要为奴为婢?”她见甄嬛面露诧异之色,她羞涩地道:“我当时都想惹皇上注意,让皇上也纳我。”浣碧低垂眼眸,她的声音很低,里面带着满满的羞愧之意。可,很快,她抬起头,目光澄净地望着甄嬛的眼睛,柔声而坚定地道:“后来我见皇上屡屡辜负长姐,我再也不想了,我心疼长姐。”
甄嬛的眼底涌起了一层水雾,她用力地眨了眼睛,望着浣碧笑了,她很开心,她又多了一个知心知意的妹妹。
“长姐,既然在宫中这般苦,你何不想办法离宫?”
“可是要怎么离开呢?我身为皇上的嫔妃,岂能轻易离开?”甄嬛望着窗外遥远的天空,低喃道。
浣碧眼中的火花暗淡了许多,她歪着头道:“小时候我恨过母亲,为何要做父亲的外室,以致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做父亲的女儿。可如今见长姐如此痛苦,我才懂得什么身份啊富贵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能不能对你好。”
“浣碧,就算我出去估计也是常伴青灯古佛一生了,你倒是可以追求你的幸福。”
“长姐,我觉得果郡王对你就很好!”浣碧轻轻道。
甄嬛吓得赶紧拍了她一下,低声急道:“死丫头,不要命啦。好了,这些事情别再说了,我累了。”
浣碧这才觉察到自己说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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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甄嬛刚刚小产,但又一想自己也是为了宽慰长姐也就有些释然了。她忙扶着甄嬛躺下。
甄嬛今日经历了太多,痛苦、欣慰,痛苦的是失去了孩子,欣慰的是多了一个骨肉血亲的妹妹。她的心里终于不再全是凄苦,而是有了一丝宽慰,她沉沉地睡去了。
那日之后,甄嬛在碎玉轩里日日将养身体,只有温实初、眉庄常常来探望她,敬嫔也来过几次,皇上从未踏足,陵容也像消失了一般。
甄嬛身体好了一些之后,就常常想起那个在她腹中待了五个月的孩子,她们只有五个月的血肉相连的缘份。对孩子的思念和愧疚经常折磨着她,眉庄见她这样,就建议她抄写佛经送到宝华殿给那个孩子祈福。
甄嬛听了,她就在身体舒服的时候抄经,很快,就抄完了一本。她本想亲自送到宝华殿,但槿汐她们不让,浣碧就自告奋勇带着经文去了。
浣碧返回的路上,远远望见陵容坐着肩舆行走在长街之上,她紧走几步来到陵容身旁。
“碎玉轩
宫女见过安常在。”浣碧故意大声说话,福身行礼。
陵容坐在高高的肩舆上向下看,见浣碧身穿半旧的豆青色暗纹宫女服饰,但低垂的面庞上微弯的嘴角却噙着一抹嘲讽之意,她温声道:“免礼,浣碧这是去哪里呢?”
浣碧挺起腰杆,朗声道:“奴婢奉我家娘娘之命,去宝华殿送些经文。”
陵容眼波流转,轻声道:“姐姐的身体可好些了吗?”
浣碧话音里带着些许鄙夷道:“娘娘的身体好了许多,可心情却不是很好。小主往日里可差点踏碎了碎玉轩的门槛,只是近日却不见小主的踪影。”
陵容眸底闪过一抹阴毒的恨意,口中却是柔和依旧,“近日皇上经常召见,故一直没空去看姐姐。”
浣碧继续嘲讽道:“希望小主别忘了昔日我家娘娘的恩典,也在皇上面前多提及些娘娘。”
陵容暗自咬牙,轻声道:“那是自然。”
浣碧微一福身,扬长而去。
第103章 皇上探视二
宝鹃见浣碧如此无理,仰头望着陵容那张瘦弱白皙的面庞道:“小主,要不要告诉皇后?”
陵容摆了摆手道:“算了,本来我做的也不好。浣碧既然让我在皇上面前提提甄嬛,那我就提提。”
宝鹃急道:“小主好不容易重得皇上宠爱,趁着现下华妃有孕,惠嫔忙着安抚莞嫔,您正是独占宠爱啊,何必为了她人...”
陵容勾唇浅笑,“你不懂,甄嬛是个高傲的人,她对皇上的怨念不会轻易消散的。即使皇上去看她,也会不欢而散的。这不是正好吗?”
宝鹃脸上满是笑意地附和着,心道小主的心思越来越毒辣了,日后服侍定要小心谨慎。
很快,陵容就来到了养心殿,皇上批了一上午的折子,想着找人说说话。陵容见礼后,小心地侧坐在皇上对面的锦榻上。皇上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觉得索然无味,陵容没什么见识也没读过什么书,只能是唯唯诺诺地迎合着。
皇上顿感无趣极了。他把玩着盘中的一枚苹果,低头吩咐道:“你唱支曲子吧。”
陵容早就内心忐忑了,皇上不耐烦的神色在她面前从不屑于隐藏,听得让她唱曲心内顿时如蒙大赦,赶紧起身,舒展衣袖、清理歌喉,清丽无比的歌声顿时响起。
皇上微微闭目,仰靠在龙纹织锦大迎枕上,轻风拂过窗棂、拂过他的衣角、拂过他的面庞,歌声悠扬,皇上烦躁的内心顿时平静下来了。
一曲歌罢,皇上坐起,脸上眸中满是笑意,他一扬手,苹果就落在陵容的手中。
陵容娇笑着重新落座,眸中的媚态如拉丝一般盯着皇上,她口吻轻柔道:“今日臣妾来养心殿的路上碰见了碎玉轩的浣碧,说起甄姐姐思念皇上,皇上该去看看甄姐姐了。”
皇上本来放在陵容颈背上的手慢慢滑落,他眼中刚刚燃起的欲望消退了,他拧眉道:“莞嫔不受教,日后再说。”而后,他意致阑珊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朕还有奏章要批。”
陵容乖乖地点头应是,缓缓转身离去,嘴角勾起浅浅的、冷冷的笑纹。
陵容离开,皇上起身下地,他在殿内缓缓地踱着步。
“苏培盛!”
苏培盛赶紧躬身进殿。
“莞嫔这些日子怎么样了?”皇上还是没忍住询问,这是自甄嬛小产后皇上第一次过问。
苏培盛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又略带苦笑道:“娘娘自小产后一直在碎玉轩养病,槿汐来说,整个人瘦弱憔悴了许多。”
皇上嗯了一声,苏培盛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其他吩咐,偷偷地用眼角瞥了一眼皇上,见他已经在御案前批阅奏折了,苏培盛悄悄地退下。
苏培盛晚膳时分,趁着小太监们伺候皇上,匆忙赶往碎玉轩将陵容在皇上面前说的话和皇上问他的事情都告诉了槿汐。
槿汐踌躇良久,脸上疑惑未减:“皇上的意思是什么?”
苏培盛也摇了摇头,但又坚定地道:“皇上心中挂念娘娘是肯定的,但皇上来不来看望娘娘那就不敢说了。”
第二天午后,皇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脑海中总是闪现甄嬛刚入宫时娇俏、恼怒时的倔强、受委屈时的不甘、流产后的伤心。他猛地起身,匆匆赶去碎玉轩。
午后的碎玉轩一片宁静、小宫人们都在耳房休息,只有流珠在殿门口把守。
流珠一见皇上,赶紧上前行礼,皇上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也不要进去通禀,他独自抬脚踏入殿内。
只见殿内银红色绣石榴葡萄的床幔低垂,甄嬛卧在榻上午睡。槿汐在一旁轻摇金丝攒绣牡丹的团扇,见皇上进来也是惊讶不已,皇上对她摇了摇头,槿汐默默退后。
皇上来到床榻旁坐下,看着甄嬛。只见她一身豆绿色绣杜鹃的细锦常服,长发散开在枕旁。面色苍白,唇瓣是淡淡的粉色。长长的睫毛偶尔轻轻战栗、濡湿,眼角的泪痕犹在,她在梦中还在哭泣。
皇上摇了摇头,又见她素白的纤手在肚腹上握着一件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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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件小婴孩的衣物。他拉住那件衣物,想轻轻地拉出,但甄嬛在梦中还抓的很紧。
皇上又摇了摇头,他的眸中满是沉痛之色,既有对甄嬛的不满,也有对自己无能的羞愧。
他长长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复又摇了摇头,对满脸惶恐的槿汐道:“不要告诉她朕来过。”说罢,匆匆离开了。
槿汐忙跟到外殿,对着苏培盛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苏培盛了然,赶紧服侍着皇上匆匆地走了。
槿汐见皇上肯来看望甄嬛,可是却弄成这个样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无奈,只能悄悄吩咐流珠将此事告诉眉庄,看看她能有什么办法。
眉庄第二日来到碎玉轩,见甄嬛依然是一身松花暗纹的素服,头上也只简单地插了几只珐琅银钗,脸上也没有涂胭脂,整个人显得清静极了,也素极了。
“嬛儿,你想一辈子在这碎玉轩里熬下去吗?”眉庄直截了当地问道。
甄嬛依旧在抄写佛经,她素衣素面,仿佛真的心如止水一般宁静。
“嬛儿,你若真能什么都放下,一心向佛,不该在这里。”
甄嬛放下笔,抬头凝视着眉庄,
眼中的平静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满满的凄楚。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姐姐,我为那孩子多抄些佛经都不行吗?”
眉庄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臂膀,柔声道:“嬛儿,你为她抄了许多佛经了,已经够了。你看你,今年才十八岁,可是却像个心灰意冷之人。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得振作起来。”
“可,姐姐,我总是会想起我那可怜的孩子,我的愤怒、我的不甘、我的失望都在我的胸口里,我振作不起来啊!”甄嬛哭喊着,她双手捂住面颊,热泪从手指缝间崩落。
眉庄紧紧地揽住她,仿佛是想将自己的力量全给她。
甄嬛哭了许久,渐渐地平缓下来。
“嬛儿,你知道原来住在碎玉轩的芳贵人吗?”
第104章 甄嬛拜见太后
甄嬛泪眼迷蒙,惊讶道:“芳贵人?不知道,她在哪里?”
“嬛儿,芳贵人原来就住在碎玉轩,很得皇上宠爱。后来有孕,但不知为何却流产了,她对皇上说是华妃所害,但皇上不信。芳贵人思子心切,渐渐地对皇上有了怨言,皇上也慢慢地不能忍耐,将她打入冷宫了,听说很快就死了。”
眉庄说完,直直地注视甄嬛,甄嬛刚开始布满了惊讶、愤慨的双眸还与眉庄对视着,渐渐地她垂下了头,声音低低的,却带着彻骨的寒意,“那我和她岂不是一样的?”
眉庄微微颔首,柔声道:“你若再这样下去,就和她一样了。”
甄嬛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抬起头,眸中满是恐惧,粉唇已变得惨白,她声音颤抖着:“姐姐,”
“嬛儿,别怕,还来得及。梳洗装扮吧,太后要见你。”眉庄将甄嬛轻轻拉起,扶着她走向梳妆台。
“太后要见我?”
“是的,太后要见你。”
很快,二人来到寿康宫。
太后端坐在高高的凤椅上,见下面福身的两位女子,都是那般的美丽。太后见过眉庄多次,却是第一次见到甄嬛。
只见甄嬛身穿湖蓝暗花水纹织锦缎宫装,头上插着白玉嵌珠翠扁方并宝蓝点翠珠钗,苍白的脸上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漆黑如墨,微翘的琼鼻、微粉的樱唇。此刻,她微垂双眸,恭敬地立在下方。
太后唯一扬头,竹息忙端了两个锦凳给两位。
“莞嫔,你小产已经一个多月了,听闻你还在伤心不止?”太后的声音低沉里带着一点慈爱。
甄嬛赶紧双膝跪地,惶恐道:“太后恕罪,臣妾实在是不能自已。”
太后摆摆手,竹息赶紧将甄嬛扶起,复又在锦凳上落座。甄嬛见竹息就想起木薯粉事件,想起竹息为自己解围之事,遂对着竹息微微一勾唇角,那是强颜欢笑,那笑里满满的感激之意。竹息也对她轻轻一笑,那笑里满是慈爱之情。
二人的眼神都落在太后眼中,她抚着鬓边的白发,轻叹一声:“你这孩子为何如此执拗?你难道不明白宫中女子一切都要以皇上为重吗?你这样自苦,难道不是让皇上更加难堪、更加为难吗?你白白糟蹋了哀家对你的一番苦心。”
甄嬛素白的双手绞着帕子,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满满的感激之情和内疚之意,“臣妾辜负了太后的好意,臣妾也对不起皇上的一番情意。”
太后摇了摇头,眉庄见状赶紧站起,急道:“太后...”
她刚想为甄嬛求情,太后道:“你急什么?这件事情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过去。否则谁也帮不了她。”
甄嬛见状,只得违心道:“请太后放心,臣妾不会再这样了。”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而后温言地劝慰道:“这样才好,女子哪有不受委屈的?更不要说宫中的嫔妃?”她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解:“宫中的女子流产的多了,每一个都要过了这一关,若过不去就永远过不去了。”
甄嬛望着太后那与皇上颇为相似的眉眼,心中一暖,她明白太后这是在真诚地劝解她。她深施一礼,感激地道:“太后的教诲,臣妾万分感激。”
太后见她这般说,也就略略放了心。她让甄嬛回去,她留下眉庄要说说话。
竹息将甄嬛送出寿康宫,甄嬛再三对竹息表示谢意。竹息满脸慈爱、意味深长地道:“老奴所做一切都是太后吩咐的,太后为何如此做想必娘娘也是在景仁宫里知道了原因的。”
甄嬛诧异,她诧异竹息说得如此直白。
竹息见她这样,心知她要慢慢思考、慢慢接受,微一福身也就转身返回寿康宫了。
甄嬛来时未带宫人,此刻就沿着长街慢慢地向碎玉轩走去。
远远地,她见迎面来了一队人,似乎是富察贵人和齐飞乘轿撵而来。她与富察贵人素无来往但也知她的脾性,不愿意与她寒暄。她更不愿意见齐妃,她没有忘记齐妃给她送栗子糕的事情。她想转头去别的地方,但是她们很快就来到近前了。
她无奈,只得对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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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福身行礼:“臣妾见过齐妃。”
齐妃见是她,心中那素日里堆叠的醋意和忌恨之情立刻涌上心间,但见她如此憔悴苍白,又是一人独行在日光照射下的长街上,不由得意境阑珊,也懒得多费口舌。遂懒懒道:“莞嫔啊,这是去哪里了?”
甄嬛恭敬地道:“臣妾自寿康宫出来。”
齐妃摆摆手,就要离去,但富察贵人却不想放过这个羞辱甄嬛的机会。
她们一起进宫,但是甄嬛却是那批新人里最受宠爱的,就连她这个满族大姓的嫔妃都不能与之相比,更让人恼怒的是,她们基本上前后脚怀孕,但是甄嬛却有孕即升了位份,而她却没有,这让满宫里的女人都在耻笑她的恩宠不及甄嬛。想想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妊娠痛苦,身材走样、脸上长斑,近日更是腰腹坠胀,简直苦不堪言,她就更加来气了。
“莞嫔,你怎么没保住孩子呢?是不是平日里仗着宠爱做的亏心事做太多了?”富察贵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冷嘲热讽与幸灾乐祸。
甄嬛的脸腾地刷白,孩子没了她本就痛苦,但却被人当面指责却是从未有过。
她的汗毛马上立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的苦闷和不甘也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立刻反唇相讥道:“富察贵人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早,你的孩子还未落地,谁知道呢?”
富察贵人一愣,瞬间就明白了甄嬛的话语之意,这是在诅咒她的孩子也可能会流产呢。她气得满脸通红,但是又一向是个口舌不灵、心计不深的人,只得手指甄嬛对着桑儿喝道:“去,给我打!”
桑儿嚅嗫着,迟迟不敢上前。富察贵人哼地一声,桑儿只能道:“小主,她是莞嫔娘娘,比您位份高,再说...”桑儿不敢再说下去,意思是为这点事怎么敢打一宫的主位,嫔位娘娘呢。
富察贵人见状,马上转头对齐妃道:“娘娘,都是她挑拨,才惹得皇后娘娘不让您见三阿哥。”
齐妃一听马上想起这些日子的对儿子的思念之苦,她冷冷对侍女道:“翠果,给我打烂她的嘴!”
第105章 富察早产
甄嬛一听,马上反驳道:“臣妾无罪,为何打臣妾?”
“你无罪,都是你,皇后才不让本宫见三阿哥。”齐妃恨恨地道。
甄嬛却冷声道:“齐妃娘娘真是颠倒黑白,若臣妾将栗子糕送到皇上面前,齐妃可不是仅仅见不到三阿哥了?!”
齐妃本不善言辞,见甄嬛巧舌如簧又句句在理,她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气得点头道:“那本宫还得感谢你了?!”她见甄嬛不语,更是生气,“好呀,你可以现在将那栗子糕端到皇上面前,你没有栗子糕了吧?你看到了皇上面前,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甄嬛沉默,当然已时过境迁,她早已没了证据,就算有证据,皇上也可能不会相信她。
她沉默不语。
齐妃是个浅薄之人,若甄嬛服软,也许她就带人离去了。偏偏甄嬛也是个有脾气的人,齐妃更是气得不行。
“翠果,给我打!”齐妃又喝道!
翠果慢腾腾地挪到甄嬛面前,刚要举手打去,忽然传来一声“住手!”
众人不禁回头望去,见一位脸色苍白无比、瘦削无比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铜绿色绣青莲织锦缎的宫装,颤巍巍地扶着宫门而立。
原来这是在延庆殿门口挨着长街处,甄嬛从未见过端妃,但见她如此羸弱,又抬眼望了望殿门的匾额上的延庆殿三个大字,就料定此人必是端妃。她深福一礼道:“臣妾见过端妃娘娘。”
端妃见她的长相也是暗自吃惊,又想到吉祥素日说入宫的新人里有一位颇似纯元,而且很得皇上宠爱,今日又见她如此伶俐,不由得心内暗自赞叹。
端妃见状,赶紧下了肩舆,也是微微福身,“端妃姐姐好!”虽然她们同为妃位,但是端妃的资历比她老一些,身份也就贵重一些。
端妃也轻轻还礼。
此刻,富察贵人才反应过来,她笨拙地挪动着身体,也想下来,端妃摆了摆手,身旁的侍女吉祥脆声道:“富察贵人有孕在身,不必下来多礼了。”
端妃望了望众人,声音里满是虚弱道:“这日头也挺晒的,何苦在这长街上闹?”
她这话其实是对齐妃说的,众人皆沉默。齐妃见状,仗着自己的位份最高,她语气不满地道:“莞嫔仗着皇上宠爱,去皇后面前搬弄是非,惹得皇后不许本宫见三阿哥。”
端妃笑了笑,那笑是那么浅却又那么嘲讽,她咳嗽了两声道:“齐妃,你总是莽莽撞撞,误信她人。若今日你在这长街上责罚莞嫔,你想想会不会更长的时间里见不到三阿哥?”
齐妃心想:说到底今日莞嫔没做错什么,她又是从寿康宫出来的,说明太后还关照着她。若真的闹到皇上面前,那栗子糕的事情皇上必然会知道。想到这,也就罢了。
她对着莞嫔,高高在上道:“今日看在端妃娘娘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回。”她重上肩舆,带着富察贵人一队人逶迤而去。
甄嬛忙走到端妃面前,深施一礼,真诚地道谢:“多谢娘娘为臣妾解围,否则臣妾就会当众受辱了。”
端妃摆了摆手,咳嗽着道:“快回去吧,本宫就不请莞嫔进去了。”
甄嬛见她身体如此虚弱,也不好打扰,就告辞了。
她回到碎玉轩,又是久久地沉默。她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今日太后和眉姐姐都说得很明白:她不能再继续悲伤下去了,若继续下去也许就会无声无息地度过余生或无声无息地消失。可她,真的不愿意再见到皇上,尤其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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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的皇上。
槿汐、浣碧、流珠她们见她不抄佛经了,但也只是呆呆地坐着,也不敢打扰,只是各自忙碌着。
太后在眉庄走后,又派人去请皇上来寿康宫说话。
“皇上,华妃的胎...”殿内就太后和皇上母子二人,檀香的袅袅轻烟从蟠龙金炉中飘向空中,香味浸润了殿内的每一件物事,沁入了人的每一个毛孔,这香味那么舒适却又那般沉淀。皇上每每踏足寿康宫,心中既有温暖又有说不出的心碎。
皇上稍稍沉默,而后沉声道:“儿子以前很是对不起世兰,现在年羹尧的罪证也都搜集的差不多了,他翻不了身。儿子想等世兰生下孩儿再发作。”
太后老谋深算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微微颔首道:“也行。只是这样会委屈了莞嫔。”
“儿子何尝不委屈?更何况莞嫔?”皇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恨和不满。
太后闻言马上软声道:“今日哀家已诏莞嫔过来说话了,看样子她不会再倔强下去了。哀家知道你喜欢她,既然喜欢就去她那用晚膳吧。”太后的声音里似有讨好皇上的意味。
皇上抬头对着太后轻轻地微笑了下,他语气诚恳道:“多谢皇额娘为儿子操心。”
太后笑了笑道:“你我母子,何必这样客气。”
又吩咐竹息给碎玉轩送去皇上爱吃的马蹄豆兰、老鸭煲、小炒兔,又加上一壶梨花白。
甄嬛听闻皇上要来碎玉轩用晚膳,再加上寿康宫送来的酒菜,心内也略有期盼,期盼皇上能给她一点宽慰,让她能够走出来,这样的煎熬她也受够了。索性就吩咐槿汐她们按着皇上的喜好准备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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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富察身死
富察贵人是跟着齐妃回来后就有些不适,腰腹格外的坠胀,这段时间一直不适,但张太医看后说是孕期反应,算是正常现象,让她好生自己将养。
所以她就没将这次的不适当回事,回来后躺在床上,还有心糟践陵容,特意命她来给自己手臂上的疤痕涂上陵容送的舒痕胶。富察贵人对这舒痕胶很是满意,祛疤痕的效果很好,她在景仁宫赏花时受到松子的惊吓,手臂撞的口子留下的疤痕已经快好了。
想到这里,富察贵人就很开心。等她产下孩儿后,疤痕也好了,她也就可以侍寝了。
只有一点令富察贵人有些不悦,陵容每次来正殿时,身上的香气总是太浓郁。她在孕期闻不得太冲的香味,她几次提醒陵容来正殿时不要佩戴香囊,陵容也遵从,但却每次来仍有香味。
“你怎么又带香囊了?”富察看着面前正低头做小伏低给她涂抹舒痕胶的陵容,语气里带着责备之意问道。
陵容纤细的手指挖了一点贝壳状小巧盒子里的晶莹剔透的白色膏体,轻轻地涂在富察贵人白皙的手臂上。听富察贵人问,她柔声道:“自小主吩咐,臣妾就没再带过香囊,可能是衣服的香气吧。”
富察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陵容给她吐完,将她的衣袖轻轻拉下,见她面色有些苍白,歪在榻上昏昏欲睡。陵容对着桑儿微一示意,转身踏出了正殿,去了景仁宫。
皇后正在案几旁立着,手中的狼毫沾了饱饱的浓墨,她边听着陵容的汇报,边思索着这个福字第一笔该在哪里下。
“富察贵人这些日子身体怎么样?”她轻轻问道。
陵容立在案几旁,用略带讥讽的语气道:“她日日腰腹坠胀,还以为是正常现象呢。今日臣妾看她的面色格外青白,想想她用舒痕胶已经用了四个月了,还有臣妾经常去哪里佩戴的麝香。想必也差不多了,孩子也该下来了。”
皇后悠然道:“听闻今日在长街上,富察贵人和甄嬛起了冲突?”
陵容诧异,皇后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她低垂着头尴尬地道:“臣妾不知此事。”
皇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哑然失笑,飘飘然道:“你不知道是正常的。”而后又似随口道:“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陵容眼眸中闪着疑惑的意味,她细想了想,但也理不出此事有何不同,不过是富察贵人仗着有孕欺负一下甄嬛而已,她讪讪地道:“此事也属寻常,富察贵人一向是爱欺负人。”
皇后摇了摇头,眉头微蹙道:“看来富察贵人此胎必然早产,待发作时你告诉她都是因为甄嬛在长街上诅咒她的孩儿才导致的。”
陵容心头一跳暗道皇后真是厉害阴毒,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流露,忙应承下来。她刚要坐在小锦凳上绣那件皇后月白色满牡丹花样的寝衣,皇后却对她摆手道:“你早些回去吧,早做筹谋,以免耽误事。”
陵容只得放下寝衣,悄悄地退出去,心中还在想皇后也太谨慎了,哪里会有那么巧,今日在长街上争吵今日就早产。但无奈这是皇后的命令,她只能遵从。
剪秋悄悄地捧了一盏被切成小块的时兴瓜果走了进来。
“她走了?”
“嗯,走了,似是有些不情愿呢!”剪秋抿着嘴道。
皇后挑了一块哈密瓜放到嘴中,而后放下小银叉子,鄙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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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子气,目光短浅,竟想着让本宫安排她多侍寝呢。”
剪秋也嘲讽道:“安小主想着皇上的赏赐呢,估计皇上的赏赐能让她母亲在家日子好过些。”
皇后长叹一声,终是写完了那个福子,她左看右看,总觉得今日这个字是写的最好的。她放下毛笔,端起边上的茶盏勾唇一笑道:“女人啊,要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们都不懂,男人是靠不住的。”
剪秋见皇后这般,怕她想起弘辉来,赶紧打岔哄着皇后去挑选要放在殿中的瓜果了。
果然,陵容回去不久,桑儿就慌乱得派人去请太医。陵容赶紧进正殿见富察贵人正惨白着脸、冷汗涔涔地呼痛。她上前掀开身上的薄被,也不禁吓了一跳,富察贵人身下满是刺目的鲜血。
富察死死地抓着陵容的手,一叠连声地让她去请皇上。
“小主,皇上来肯定会责怪你保胎不利以致早产?”她见桑儿和众位小侍女都忙得跑了出去,或请太医或烧水或准备婴儿衣物。她在富察贵人耳边低语道:“胎儿才七个月,生下来也许活不成。”
“啊?那怎么办?”富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都忘了叫喊。
“小主要将早产之事推到莞嫔身上,说是她在长街上诅咒你的孩子,才...”陵容住了口,她死死地盯着富察贵人。
“她不是你的姐妹吗?”
“臣妾这是为你好,若你平安生下孩儿,延禧宫满宫都有奖赏。”陵容急急道,此刻她也不管理由成立不成立,反正富察贵人此刻脑子也不甚清楚。
富察贵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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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敬嫔抚养
等皇上被桑儿请到延禧宫时,富察贵人早已大出血而去了。
众人皆是伤痛不已,再看看刚刚出世的小婴儿实在太小了,本来就是不足月的孩子,生的时候又经历难产,现在的叫声比小猫都要小。
太后见时候也不早了,就发话了:“孩子先由桑儿和嬷嬷们照看。皇上,这里离咸福宫近,你去惠嫔宫里歇息去吧。”她见众人都看着她,又继续道:“都散了吧,明日还有好多事呢。”
众人应了,也都散了。只有敬嫔悄悄地留了下来,她实在不放心那么小的孩子,今天延禧宫又是乱糟糟的,毕竟富察贵人去世了,得安排后事。
眉庄扶着皇帝的手离开了延禧宫,回到存菊堂后才发现敬嫔没回来。她悄悄给采星递了个眼色,又抬了抬下巴指向咸福宫正殿,采星很快就明白了。
很快,采星悄悄道:“娘娘,敬嫔娘娘在延禧宫照看富察贵人的孩子呢。”
眉庄了然一笑,她明白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采星又面带忧虑地道:“刚刚奴婢出去,正好碰见流珠来这里。”她见眉庄眼中满是疑惑,就将碎玉轩里皇上与甄嬛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眉庄心中大恨:这富察贵人真会栽赃嫁祸。她低声吩咐采星找个机会问问桑儿为何那样说。
皇上今晚的心情真是起起落落,先是与甄嬛和好而高兴,而后又是嫔妃产女而死,死因竟然与甄嬛有关。但是仔细想想,吵几句嘴也不至于说是诅咒孩子,想想离开碎玉轩时对甄嬛的话许是太严厉了。但也没办法,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
眉庄见皇上斜靠在迎枕上脸色微沉、平日里的一丝笑意都不见,就知他大概对嬛儿有些愧疚说的话太过了些。
采月奉上两盏牛乳,温热的,正好饮用。眉庄温柔小意递过去:“皇上,劳累了一天,喝点牛乳早点安歇吧。”
皇上见眉庄眼中都是关切之色,不由得心安了几分:眉儿向来是懂事的,也是和嬛嬛关系要好,她可以去劝慰嬛嬛。他结果碗盏一饮而尽。
皇上和眉庄很快双双卧在床榻上,采月正在熄灭几盏宫灯,按照规矩寝殿里要留两盏。皇上却道:“都灭了吧。”
很快,殿内的烛火全都灭了,窗外的月光却透过明纸倾泻而入,月色温柔、月光微凉。
皇上坐起身来,眉庄也赶紧坐起,见他紧皱眉头,忙坐在他身后纤手轻轻地按摩着皇上的太阳穴。
眉庄的力道刚刚好,皇上疲惫的心和蒙蒙的头终于好受一些。他话语里带着沮丧之意道:“眉儿,朕的孩子出生了,可是却没了亲生额娘。”
眉庄听到这不由得心中冷笑,想想太后坚定无比地要求太医保住孩儿,言外之意额娘是可以牺牲的。但她不能在皇上面前挑明,只能温柔安慰道:“皇上,富察贵人能生下公主是她的福气。”
皇上又长长地叹气:“宫里的孩子难生,也难养。”
眉庄不禁眉心一动,她语气里带着怜悯之意:“公主才一落地就没了亲生额娘,还是给她找个养母吧,也可以有人时时照应着。”
皇上立刻转身与眉庄对面而坐,他眸底的狐疑之色一闪而过,反问道:“怎么?你想抚养?”
眉庄心中苦涩,皇帝的疑心真是刻到了骨头里了,任何人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会让他怀疑。她只能浅浅一笑:“臣妾年轻,不懂得照料孩儿。皇后娘娘是嫡母,由她照顾最好。”
皇上唇角浮现一丝苦笑,很快就消失了,他摇了摇头:“皇后身体不好,照顾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太累了。”
眉庄继续道:“那宫中有资历的嫔妃有:端妃,端妃身体恐怕更不适应;华妃有孕也不行;莞嫔和臣妾都年轻也不适合;敬嫔温柔和善但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曹贵人倒是合适,她照顾过温宜公主;安常在虽年轻但素日是最谨慎的,也许可行。”
皇上笑了,那笑里有洞悉一切的了然,也有拥有绝对权力的威严。他举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眉庄洁白如玉的面颊,温和地道:“让敬嫔照顾吧,她最合适。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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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曹贵人和安常在,眉儿是在开玩笑吧?”
眉庄也笑了,她的目的达成了。她反握住皇上的手,眸光缱绻,低低地道:“皇上忘了说莞嫔了?”
皇上的眼神立刻暗了暗,他将眉庄拥入怀中,低声道:“你有空多开导下莞嫔,她的脾气太犟了些。”
眉庄点头称是,心中却有些忐忑,不知嬛儿会不会再向皇上回头,毕竟皇上辜负了她许多。
第二日一早,皇上就传下旨意:富察贵人以嫔位安葬。小公主交由敬嫔抚养。
敬嫔开心得无以复加,又是欢笑又是流泪。她昨晚在延禧宫里照顾了小公主一夜,那孩子似是知晓额娘身死,总是哀哀哭啼,敬嫔盯着乳母喂过奶也检查过她的尿片,都没有问题啊!她只能将她抱入怀中,小公主立刻就不哭了。敬嫔心里最深处的柔软似是被这个婴儿触动了,她抱了她一夜,那孩子就安稳了一夜。
终于,天亮了,敬嫔累的两只胳膊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小公主太小太软了,抱着她真的挺难的。敬嫔回到咸福宫刚要歇息,圣旨就传来了。她知道是眉庄的功劳。
“妹妹,你的大
恩大德姐姐无以为报,这辈子姐姐绝不负你。”敬嫔来到存菊堂,真诚地对眉庄致谢并表明心意。
“姐姐不必客气。”眉庄笑吟吟地望着敬嫔,见她那般高兴和感激,眉庄也很欣慰。
敬嫔紧紧握住眉庄的手,继续道:“我知道,你也可以劝皇上将这孩子给别人养,但你可怜我长日无聊,也感激我在你落水时的一点找佛。”
眉庄也紧紧握着她的手,推心置腹道:“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额娘。”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姐姐,在这后宫里,也许我们都不是好人,但是,”她话锋一转,无比心痛却又坚定无比道:“但是,姐姐,无论宫中的路多么艰难,我都不会去动无辜的孩子。”
“好好好!”敬嫔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决:“妹妹,日后姐姐跟定你了。”
第108章 甄嬛心死
敬嫔坐在锦榻上,娓娓道来:“妹妹,你知道我进宫多年无子无宠,可是我也从未依附过她人,幸好我家世也算不错,皇后和华妃都不敢直我于死地,也就是平时里多欺辱我一些。”
眉庄了然一笑,确是如此。
敬嫔也是一笑,但那笑是苦涩的,她继续道:“我为什么不选择依附她们任何一方呢?因为我都看不起她们。”她自嘲地继续道:“别看我位份低、宠爱少,但我一般不会去害人,除非别人要害我!”她那么温柔的眼眸中也能闪过那么凌厉狠绝之色,眉庄懂得:那是在后宫浸淫多年淬炼出来的。
“皇后口腹蜜剑、蛇蝎心肠,华妃不是她的对手,华妃表面上看起来很厉害,但却是外强中干。华妃所倚仗的不过是年家的势力和皇上的宠爱。”
眉庄心内暗自赞同,敬嫔是个大智若愚之人,早就将这一切的本质看透。
敬嫔继续道:“不瞒妹妹说,你们这批新人入宫后,我就暗中观察,我认为你和莞嫔是其中的佼佼者。论容貌、性情、家世都不错。”
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用惋惜的口吻继续道:“可莞嫔太执着于感情了,可皇上哪有什么真情啊。”
眉庄也点了点头,唏嘘着道:“嬛儿才情容貌都十分出众,可惜了。”
敬嫔笑了笑,用欣慰的语气对眉庄道:“可你不同,你的才情容貌不在莞嫔之下,你活的通透而又有人性。”她将人性二字说得很重,“所以,姐姐跟定你了。”
眉庄将案几上的两个茶盏倒入采月新做的花露酒,递给敬嫔一盏,二人举杯。
“妹妹定不辜负姐姐!”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也许今后的路,她们会产生分歧,但彼此都会守护。
眉庄这里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碎玉轩里却愁云密布,死气沉沉。
眉庄终是放心不下,匆匆赶来。流珠老远就迎了上来,眉庄眼神询问她怎么样,她对眉庄摇了摇头。
眉庄也不用通报,直接进了内殿,殿内只有甄嬛一人呆坐,连伺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
甄嬛坐在脚踏上,身穿藕色海棠纹软锦常服,浓密的黑发瀑布一般垂在腰间,她身上没带一件首饰,也没有穿鞋,就那样瘫坐在脚踏上,斜倚在床榻旁。她脸色苍白、眼神黯淡。
眉庄叹了口气。
眉庄摸了摸案几上的茶渣,里面的水已经冰凉了。她隔着珠帘,对站在帘外的浣碧招了招手,浣碧明白。很快,一壶热的牛乳茶和一小碗青菜粥被浣碧托了进来。她将东西放在案几上,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眉庄将甄嬛拉起,给她后背堆上两个大迎枕,让她靠着舒服些。甄嬛只是任由眉庄摆布,也不反驳,就像傻了一般,或是死了一般。
眉庄心痛得如同刀绞,嬛儿原来是那样明媚的一个女孩,刚过去一年就同枯槁的老妇人一般心如死灰。再想想上一世嬛儿为自己、为她筹谋了多少、放弃了多少,眉庄就感激不尽。也许,上一世的甄嬛太累了、太苦了,所以这一世才换成眉庄来守护她。
眉庄端着温热的牛乳茶送到甄嬛唇边,甄嬛似是有了一点活着的生气,她轻轻地摇了下头。眉庄将牛乳茶送的更近些,甄嬛终是张开口,就着眉庄的手将那碗牛乳茶全部喝光。
眉庄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又将那小小的一碗青菜粥喂了甄嬛。
眉庄将这些做完,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嬛儿,你想怎么样?”
眉庄不想再劝甄嬛了,看她如此痛苦,她不愿意再勉强她了,不管甄嬛想做什么,好也罢歹也罢,她都会帮助她的。
甄嬛的泪水终于流出来了,她也不擦拭,任泪水在瘦削的脸庞上狂奔。
她满脸痛苦地道:“姐姐,我不想再在宫里了,可是我怎么能出去呢?出去之后会不会牵连家里?”
眉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以为这一世就算嬛儿与皇上感情不和,也可能如上一世一般产下女儿,凭着皇上对其产女有功的怜悯和感激,可以顺利地放甄嬛出宫。可是如今能用什么理由出宫呢?
至于会不会影响甄家她也不知道,上一世甄伯父也算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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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年羹尧有功,后又因玉姚而被祺贵人阿玛所陷害。可这一世,年羹尧还好好地、玉姚也早早地嫁了温实初,甄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吧。
这件事情太难办了,嬛儿如果出宫,不知道能不能与果郡王像上一世那样在一起。若是不能,那嬛儿日后怎么办?也许会伴青灯古佛一生呢?
眉庄终是没能忍住,她想最后再确认一次:“嬛儿,你不能像我或像宫里的嫔妃一样:只对皇上求富贵,而不对他求感情?”
甄嬛看着眉姐姐,见她目光澄净、曾经满脸的婴儿肥现在也变得棱角分明。她知道姐姐是真诚的,因为姐姐就是这样做的,一个不沉迷纠结感情的人就像眉姐姐这样。
她也想像眉姐姐这样不在乎皇上、只在乎自己能得到的荣华富贵,可是一想到还要与这个男人继续相处,而这个男人曾经那么地温柔缱绻、柔情蜜意,而后又那么地诸多猜忌、每到关键时刻总是舍弃自己,她真的不能忍受了。
“姐姐,若实
在出不去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也许有一天为了某个目的,我也许可以做到。”甄嬛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用手拭去一侧脸颊的泪水,歪着头望着远处窗外的虚空,倔强而又决绝道:“那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我的心一辈子都是死的。”
甄嬛的话如此明确、她的心如此决绝!
眉庄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来,在地上缓缓地踱着步,脑中快速地思考着。
珠帘外,槿汐、浣碧、流珠、采月和小允子静静地站着,听着。他们是甄嬛和眉庄的心腹,忠诚的心腹。
“嬛儿,装病吧!”眉庄停下了脚步,正色地说道,而后唇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自嘲道:“其实也不用装,你委屈了许久,本来就身体不好!”
“装病?”甄嬛眼中有疑惑、有期许。
“是的,其他的我来想办法。”眉庄温柔地道:“嬛儿,我不想看你难过。”
甄嬛一把抱住眉庄的肩头,紧紧地靠着。
“好了,我给你把头发梳一梳吧!”
第109章 龟息散
眉庄脚步沉重地离开了碎玉轩。她本以为她重生后能护着甄嬛幸福,可是还是没有办到,嬛儿的痛苦一点也没减少。也许还因为她的干预,导致嬛儿的孩子没了,而富察贵人的孩子却生了下来。
眉庄又想到上一世嬛儿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没有了的,不知道这一世胧月还有没有机会再生下来。
眉庄心乱如麻,已是秋天,虽然天气依旧炎热,但是却秋高气爽、蓝天白云,她就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回了咸福宫。
刚进咸福宫,就听见有婴儿的哭声。看来,敬嫔已将富察贵人的孩子接过来了。
眉庄心中也是一片柔软,不论大人终于,孩子总是无辜的。她加快脚步,来到了正殿。
敬嫔穿着一身湘色翠竹暗纹花软缎常服,怀中抱着一个水红色软缎的襁褓,口中哦哦地发着声音,上面的那只手还轻轻地拍着婴儿小小的身躯。她边哦哦边拍边在地上来回绕圈。
可那小婴儿还是兀自闭眼啼哭着,眉庄上前一看,那小小如碗口般大小的粉粉嫩嫩的脸皱在一起,泪水流淌着,哭得实在可怜。
“姐姐,她怎么了?”
“不知道呢,刚睡醒就哭个不止,也喂过了,也看了没有拉尿,可就是哭,这可怎么办?”敬嫔一脸的焦虑、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小婴儿。
“姐姐,我正有点不舒服,想请温太医过来呢。你看要不要?”眉庄停住了,她不知道敬嫔信不信任温实初。
“好呀好呀,温太医的医术连太后都称赞呢。”敬嫔一叠连声道:“你看我,我都急晕了,忘了让太医过来看看。”说完,敬嫔还对着眉庄抱歉地笑了笑。
眉庄明白:那笑里包含着对她此刻的信任,也包含着以往对她的不相信。因为,眉庄曾在许久之前提议请温太医帮敬嫔看看,帮其调理下看看其是否还能有孕,但敬嫔拒绝了。
眉庄转身出了正殿,沿着游廊往存菊堂走去。游廊两边种满了各式花草,有藤蔓沿着柱子蔓延攀爬,直至顶端,又在顶端四处伸展,以至于给了整个回廊加了一个阴凉的所在。以往,这个回廊很少有人来往,看来日后回廊里会经常有人走过的。
回廊两边开的最旺盛的是金菊,还有并蒂莲。此刻金菊吐蕊,并蒂莲花开并蒂但却不同颜色。金菊是眉庄喜爱的,而并蒂莲却是敬嫔喜爱的。眉庄想想也觉得无奈并可笑,无宠又不争的人竟然喜欢并蒂莲,但是种下的并蒂莲却是不同颜色的,乍看之下谁能想到那是并蒂莲呢。也许,敬嫔也爱过,但最终却是失望了,但心中也许还留有一份执着才种下颜色各异的并蒂莲吧。
嬛儿呀嬛儿,宫里的女人哪个没有过最初的情深切切,可是后来都心灰意冷了,可她们都能放下,都能找到新的寄托或希望。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呢?何苦这般苦着自己?
眉庄转念又一想:也许她前世最后悔的就是放弃感情吧,所以今生才如此执着。
罢了罢了,只要她幸福,自己总是不惜一切地帮她。
很快,温实初就来了。眉庄和温实初一起先去了敬嫔那里。
温实初给小公主看了看,说:无大碍,小公主早产要格外小心喂养。至于大哭可能是昨日亲额娘身故,也受了惊吓,好好陪伴就好,身边一定要有人,而且最好是不要经常换人。
敬嫔一听,终于放下心来。她又仔细记下温实初叮嘱的乳母的饮食、小公主的衣着等等注意事项。
敬嫔暗暗决定,以后的夜晚就由她带着小公主睡觉。她实在是喜爱这个孩子,一是自己没有亲生孩儿,二是见她这般幼小孱弱,女子身上的母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敬嫔对小公主简直是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当然这是后话,
眉庄和温实初来到存菊堂,采月带着众人都退了出去。
“娘娘,您身体没什么问题。”温实初收起覆在眉庄手腕上的脉巾轻声道。
眉庄点了点头,她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无奈和为难道:“今天请温太医过来,是想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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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下嬛儿的事情。”
温实初温润如玉的面庞猛地浮出了焦虑之色,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妥,赶紧压下心中的牵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莞嫔娘娘的身体小产后也调养的差不多了,但她总是心结难解。听闻昨日她和皇上又发生了不愉快?”
眉庄轻轻颔首,无奈道:“皇上多疑,可能也对嬛儿如此倔强不满,再加上富察贵人难产而亡,皇上才误会了嬛儿。”
温实初轻轻地摇了摇头,“微臣医得了身却医不了心。娘娘有何吩咐?”
眉庄轻轻地斜睨了他一眼,轻声道:“温太医不必如此避嫌,当日是我以嬛儿的声誉劝你娶亲,现在你与嬛儿也算是姻亲。她有难处,我自当与你商量。”
温实初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他实在是觉得眉庄厉害,她的话总是那么令人清醒,她的眼神似乎也总能够看透人的内心。他声音很轻却又坚定道:“好!”
眉庄见温实初这般通情达理,她也就不再隐瞒,将甄嬛想离宫的事情一一都告诉了温实初。
温实初大吃一惊,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皇上健在,而妃嫔安然离宫的事情发生。妃嫔自打踏入紫禁城那一
日起,就注定一辈子都是皇上的女人,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除非是死,当然还有一样那就是成为罪人被皇上厌弃才被发还本家。这两种对嬛儿来说都不行啊。
“娘娘赞成嬛儿这样做?”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其实他的牙齿都在轻轻撞击,只是眉庄听不见那声音而已。
眉庄无奈道:“若不赞成,只能看着她一天天枯萎而。”她抚了抚鬓边垂下的细珠串流苏,心疼地道:“你没看到她的样子,你若看到必然也会答应她的。”她见温实初还在愣怔,就换了个话题:“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
帮她?帮她?温实初混乱的思绪里似乎只记住了这两个字。
“龟息散!”温实初脱口而出,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第110章 舒痕胶
“龟息散是什么?”眉庄一听赶紧追问,但听名字似乎也能明白一些。
温实初搓了搓手,解释道:“这是古医书上记载的一种假死药,人服食之后状似死去,但三日后及时喂下解药,人就可以生还。”他看着眉庄那满是欣喜的脸,都不忍将下面的话说出口,但不说不行。他暗自咬了咬牙,继续冷冷道:“但这是记载,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或听过有人使用。”
眉庄眼中的希望之火像是被人用一盆冷水浇下,她挣扎着问道:“会不会是你年纪尚轻,不知道别人用过?再说这种药物肯定不是最近的人不会告诉的。”
温实初想了想,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家世代行医,我祖父、我父亲都是大夫,而且医术也算颇高。如有这种药,即便不告诉别人,怎么会连我都不告诉?”
眉庄无言以对,想想也是。她终是失望地垂下了双眸。
温实初见她失望的样子心里真的很心疼。他原来情系甄嬛,但她对自己无意;而后他又为了甄嬛成了亲,娶了她的妹妹,想想自己也是人中龙凤,可是玉姚却那般对他,他也是失望。此刻再见眉庄,见她如此为朋友着想、如此冒着风险多次相救朋友,就是连他这个太医,她也是真心对待。
温实初不禁心中对眉庄起了钦佩之心,见她这般无助又起了爱护之意。
他眉头紧皱片刻,终于抬头凝望着眉庄,缓慢道:“微臣回去再翻阅一下各类书,没准能找到配方呢。”
他见眉庄眸中又充满了欣喜,接着说:“如果能找到配方,我还得找人试药。所以娘娘,这事不可操之过急。”
眉庄赶紧答道:“当然当然,我会和嬛儿说,让她忍耐。”
“不对!”温实初突然一拍脑门急道:“若嬛儿服了龟息散,皇上只会将她葬...送入皇陵。那...”他刚说出葬觉得不吉利,马上改口,而后又不知道该如何给嬛儿服用解药。
眉庄看着他笑了笑,柔声道:“这些我会去做,我会让皇上答应将嬛儿送还本家的。”
温实初见她为了嬛儿将这么大的事情独自揽过去,真心觉得惭愧,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做点事情却连一个女子都不如。他想到这,心中立刻斗志昂扬,暗下决心:不论如何,自己总是要把龟息散和解药配出来。
二人相约待请平安脉时告知龟息散的进展,温实初躬身退出。
忽然,他又返回,低声道:“惠嫔娘娘,昨夜微臣跟着张太医为富察贵人接生,微臣曾为富察贵人施针,见她情况不好,微臣用了祖传的针和针法也没能救活她,真是惭愧。”
眉庄心想富察贵人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但是当着温实初的面又不能这样讲,只能用略带惋惜的口吻道:“你已经尽力了,她早产又难产。”
“不,”温实初摇了摇头,“娘娘,微臣不是要说这个。微臣当时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敢说。回去后仔细看了看针,针上有极淡的青色。这针是父亲留给微臣的,与别的针不同。”
眉庄心中也有疑惑,按理说上一世皇后只是对富察贵人用过猫,别的可能就没有了。难道这一世富察贵人当时没流产,皇后还有后招?她敛眸看着温实初,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微臣发现富察贵人身上有用麝香的痕迹。”温实初重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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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香?”眉庄诧异,就算不是从事医术之人,也知道麝香对女子的孕事极为不利。她接着道:“富察贵人怎么会用麝香呢?宫中女子都知道要避着麝香?”
温实初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贝壳样的物件,轻轻一按就打开了,递给眉庄。“娘娘,这里面添了足量的麝香。这是微臣从富察贵人的衣袖下拿到的,必是她在用的。”
眉庄乍一见那个小小的洁白的贝壳,满腔涌起了翻滚滔天的恨意。这是陵容的舒痕胶,上一辈子害了嬛儿第一个孩子的舒痕胶,还有后来自己被火烧伤后用了许久的舒痕胶。
她心中虽恨,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她轻声道:“温太医,这个东西能留给我吗?”
温实初点了点头,心道她必有她的用途,但还是没忍住,絮絮叮嘱无事不要闻,更不要用在肌肤上,尤其是伤口未愈的肌肤,因为那样麝香会充分地进入体内。
温太医走后,眉庄独坐了许久。她心内五味杂陈:虽然她重生以来让自己避免了许多陷害,但似乎也改变了别人的命运,但似乎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改变的,注定会出现的。比如:舒痕胶。本以为嬛儿此生避免了被猫抓伤,陵容就不会研制出舒痕胶。但没想到舒痕胶还是出现了,却用在了别人身上。
她也很无奈,她也想逃避,但是一想到嬛儿还等着她的帮助,马上就将刚才的颓败抛之脑后。
“采星!”
采星自外殿挑帘而进,刚刚温实初在,宫人们都不敢进来,她们都知道温实初与娘娘和莞嫔娘娘交情不浅,常常有事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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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桑儿的所见
眉庄凝视着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面带微笑道:“桑儿,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她见桑儿眼中还充满了疑惑和怀疑,她继续道:“桑儿,本宫对你和富察贵人都没有恶意。”
桑儿点了点头,她眼睛又有些湿润,“惠嫔娘娘当日在景仁宫救过我家小主,小主感激不尽,奴婢也感激不尽。”
眉庄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你家小主没了,你日后怎么办?”
桑儿眼神黯淡、眉头紧锁,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
眉庄想了想,语气里带了真诚之意,“按照宫规:你是陪嫁进的宫,可以回归富察本家。当然你也可以留在宫中,只是留在宫中须听从皇后的安排,皇后把你分到哪你就得去哪。”
桑儿听罢,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低声哀求道:“奴婢也想出宫,可我家小主对奴婢有恩,奴婢想伺候小公主,也算是报答了小主的恩德。”
眉庄赞了一声:好丫头,知恩图报。她亲手将桑儿扶起,悠然道:“本宫可以帮你,可以让你去敬嫔宫中伺候小公主。”她话音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凌厉道:“但,桑儿,本宫有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否则,本宫是不会帮你的。”
桑儿垂着头,怯怯地道:“娘娘尽管问,奴婢定会如实回禀。”
眉庄点了点头,道:“你为何去碎玉轩中向皇上说是莞嫔在长街上诅咒富察贵人的孩子?”
桑儿的脸刷地白了,她这两天慌乱得都忘了她在碎玉轩说的话,也忘了惠嫔娘娘和莞嫔娘娘的交情。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手心里满是冷汗,这种挑拨的话若主子们当真,她的命可能立时就没了。
她膝盖一软又要下跪,但见眉庄眼神犀利、神态威严,马上吓得也不敢跪了。
她嚅嗫道:“奴婢...奴婢...”说了半天也没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桑儿,本宫说了,只要你如实回答,本宫不但不追究,还会帮你。”眉庄见她被吓成这样,也觉得差不多了,她应该会说实话了。
桑儿嘴唇颤抖着,硬着头皮道:“是我家小主要我这么说的。”
眉庄蹙眉,“这是你家小主自己的主意?还是她受人挑拨?”眉庄心中有些疑惑,富察贵人与华妃性情有些相似,都是有些张扬跋扈、欺软怕硬,但心计不足,缺少谋略。按照前世她对富察贵人的了解,富察贵人想不出这样的点子。
桑儿眼中闪过钦佩之色,她连忙道:“娘娘英明,这都是安小主交给我家小主的。”她见眉庄注视着她却没有说话,似是有些不信。她赶忙又解释道:“安小主最是阳奉阴违,按道理我家小主欺辱过她多次,她也有过回击,但多数时候是默默忍受,顶多是关上门装听不见罢了。不过这些都是她没有侍寝之前的事情。”她见眉庄还没有说话,只得继续道:“但自她侍寝以后就变了,我家小主在欺辱她时,她却对我家小主小意关怀、处处奉承;有什么赏赐也会送给我家小主。慢慢地,小主就经常让她来正殿侍候,安小主也是每每都是应承。尤其是我家小主在景仁宫受伤之后,她就送了小主那个...”桑儿指了指案几上的舒痕胶,继续道:“小主用了之后,连疤痕都淡了许多,就是伤口似乎不太容易愈合。”
眉庄见她唇角都起皮了,知道她这两日必是心力憔瘁,拿起案几上的茶盏递给她。桑儿大受感动,主子娘娘的杯子直接递给她,让她喝。她眼中含着热泪,轻轻地戳了几口,下定决心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眉庄。
“小主想不用了,但安小主说因为我家小主有孕,伤口愈合的才会慢。让她继续用,这样才会不留疤痕。就这样,小主一直在用这个,用完了安小主就再送过来新的。”
眉庄忽然插话道:“你家小主伤口迟迟不愈合,就没问过给她安胎的张太医吗?”
桑儿点了点头,无奈道:“问过,张太医看了看伤口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孕不能乱服药,等她慢慢愈合吧。”
眉庄又问:“你家小主没给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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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看安小主送的东西?”
桑儿又点了点头,回答道:“看了,张太医说可以用。”
眉庄心中暗惊:陵容给富察贵人用舒痕胶可以理解,富察贵人对陵容多有侮辱。可没想到,连张太医都对舒痕胶视而不见,看来富察贵人的早产,皇后和张太医都有份参与。
眉庄示意采星递给桑儿一个大大的荷包,桑儿满脸感激、满口子地道谢。
眉庄正色道:“桑儿,刚才说的话以后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她见桑儿满脸不解,她也不想和她说的太明白,只知道:“本宫保你在敬嫔宫里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伺候小公主。”眉庄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吓一吓这个桑儿,因为她看起来也不是很伶俐,但是胆子却不大。她继续道:“你若不听本宫的,日后出了什么事,本宫可不管。”
桑儿自是慌忙答应,她在宫外无依无靠,在宫里也无依无靠。往日跟着富察贵人也受过苦,今日投靠了位份更高宠爱更多的主子那她求之不得,而且看起来惠嫔娘娘更厉害呢。
采星将桑儿送出了存菊堂。
“娘娘,您真厉害!奴婢找了桑儿好几次,都没和她说几句话,您
一出马什么都问出来了。”
眉庄见采星那拍马屁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她知道采星这是向自己请罪呢。主子交的差事没完成,这还不得受罚。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采星的脸颊道:“这不怪你,这几天她太忙了,没工夫和你闲话。桑儿是个单纯的丫头,你要套她的话还是很简单的。日后能照顾就照顾一下。”
采星点了点头,又欲言又止地看着眉庄。
眉庄扑哧一笑,只能继续解释道:“我之所以没等你将消息带回,而是亲自问是因为...”她故意停顿一下,见采星焦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禁又笑着道:“是因为温太医告诉了我一件事情,我怕桑儿日后有人对其不利,就赶紧将桑儿叫过来问问。”
“对她不利?”采星大吃一惊!
第112章 玉姚的担忧
富察贵人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一个生时仅是个位份低的贵人,死后才得以嫔位下葬,产下的也仅是公主,所以她的死就像在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小石子,只是泛起了丝丝涟漪,很快就风平浪静了。
眉庄和净瓶此时还是同领协理六宫之权,但敬嫔现在一颗心都扑在小公主身上,许多琐碎的事情都自己拿住了。关于桑儿,眉庄和敬嫔说因为小公主在她那养着,按照规矩需要给咸福宫增加一些宫人。桑儿是富察贵人的陪嫁侍女,想在宫中伺候小公主,就让她来咸福宫了。
这等事情敬嫔当然答应,这也算是全了桑儿与富察贵人的主仆之情。
富察贵人的事情就这样很快过去了。宫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甄嬛。
皇上自那日在碎玉轩喝酒离开后,再未踏足碎玉轩,甄嬛也未踏出碎玉轩。
不久,碎玉轩请温实初过去给甄嬛看病,而后就传出甄嬛病了。这一病就迟迟未好,一直病着。皇上也没有过去看看。
现在后宫里比较得宠的妃嫔就是眉庄和陵容。眉庄还是一边打理着宫务一边陪伴皇上,而陵容则是经常练曲以博皇帝的欢心。
彼时,温实初正在府中翻阅医书典籍查找龟息散的配方。他也在基本书籍上发现一些不完整的记载,总觉得配伍不是那么完美。而且也没有一本医书详细记载使用情况,他心中总是坦荡,这次可是活生生的人要用啊。
他眉头紧蹙,紧闭双目,仰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息。
门轻轻地响了,玉姚进来了。
温实初睁眼见是她,平静地问道:“玉姚,你有事?”
此时的玉姚已是妇人的装扮,一身天水碧绣缠枝花的外裳和长裙,梳着常见的圆髻,发髻上簪了几枚小小的莲纹金钗,耳上是寸许的银流苏耳坠,手腕上带着一对碧玉的手镯。
她面容白皙,峨眉淡扫,杏眼澄澈、琼鼻秀挺、双唇含珠,不得不说玉姚是甄氏三姐妹中相貌最漂亮的。
但是,玉姚的美却显得有些木讷,也许这和她婚后生活有关。她和温实初一直没有圆房。
“温大哥,听说姐姐生病了?”玉姚缓缓进来,慢慢走到桌案前,提壶给温实初倒了一盏茶。
她与温实初虽名义上是夫妻,也共居一室,但晚间却是温实初睡在卧房的外间。这些事情只有玉姚的贴身侍女潜绿知道,连温实初的长随都不知道。温母更是对此不知情。
玉姚理家、交际、服侍婆母、照顾温实初的起居都和正常的妻子相同,只是她心中还念着别人,而温实初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府中有没有长辈看管,所以他们一直这样相处,彼此都没有那种成为真正夫妻的意愿。
这样的日子也快一年了。
这几日,她和平日来往的夫人、小姐们饮茶、逛街、打马球时,听说了姐姐在宫中病了许久,这才来问温实初。
温实初抬眸看了看她,玉姚眼中满是关切之意,他不忍骗她。他点了点头道:“莞嫔娘娘病了,病了许久了。”
“那皇上没给她请太医吗?为何病了这么久还没好?”玉姚焦急地连声问道。
温实初哑然失笑:“我不就是太医吗?我给娘娘看过,她也一直吃着药。”
玉姚羞赧地对温实初一笑,“温大哥,你别介意,我都急糊涂了。姐姐得了什么绝症吗?连你都不能医好她?”
温实初自嘲地苦笑道:“我又不是什么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好!”
“今年春天,父亲久咳不愈,还不是你给治好的。连父亲都说你的医术最好!”她停顿了一下,话题又转回到甄嬛身上,“姐姐到底怎么了?温大哥你告诉我吧。”
温实初抿了口茶,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心说你姐姐同你一般为情所困。但他嘴上却道:“你姐姐这是心病,她小产后太过伤心,这才身体也不好了。”
玉姚点了点头,是啊,一个女人千盼万盼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孩子,却没了。普通女人尚且伤心,更何况在宫中靠宠爱靠孩子来度过一生的妃嫔呢。想到这,她不禁想到皇帝,那孩子也是皇帝的啊!
“那皇上呢?皇上不去安慰姐姐吗?”玉姚的眸中浮现了一层水雾,她心疼姐姐。
“玉姚,”温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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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贯从容温润的面容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他喝道:“不要背后议论皇上,你不要命啦!”
玉姚慌得忙点了点头,纤细的素手紧紧盖在唇鼻上。
温实初见她如此惊吓,想她从不了解过官场险恶,她只是个深闺中的小姐、内院里的妇人。他不仅口气和缓了许多,柔声安慰道:“皇上自然去看她,可是小产对她打击太大了。”
温实初不敢对玉姚吐露甄嬛与皇帝的情感纠葛、甄嬛与华妃的仇怨。因为玉姚不了解这些,也不懂宫中的秘事不能宣扬,也怕她因这些事惹出什么麻烦。
玉姚点了点头。忽然,她面色微红,低声道:“温大哥,你若有合心意的人告诉我一声,我们和离。”
温实初没想到玉姚说这些,他诧异道:“你想和离?”
“不,我怕耽误你,你温家也是要有后人的。”
温实初苦笑着摇了摇头,“玉姚,若有一日
你想离开,那时我们再和离。”
玉姚感激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温大哥,那你纳个妾生个孩子吧。”
温实初更是苦笑连连、哭笑不得,“玉姚,别说这些了。现在莞嫔娘娘病了,听说你父亲最近身体也不好,有空你回去看看。”
玉姚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虽同住京城,但名义上的温家媳妇,上有婆母需要照顾,玉姚也不能经常回去。今日听温实初这样说,玉姚打算回去看看。
潜绿扶着她的手,二人慢慢地回了正屋。
她和温实初住的房子是一处三进的小院。最前面是门房,中间是会客的地方,后面是卧房。温母住在东侧的两间,他们夫妇住在西侧的两间。左右厢房和耳房是温实初的书房、药房和厨房、餐厅、仆妇们住的地方。
前院都栽着杨柳和一些四季的花树,后院全是各种鲜花和攀爬在游廊上的绿藤。
其实,温府是个好人家,丈夫温润体贴、婆母通情达理,玉姚也想过要不要和温实初好好过日子,但每每看见妆匣里的白玉簪子,她就像被鼓重击了心房,咯噔一下就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第113章 甄父痛心
玉姚带着潜绿穿过中间的房子,沿着后院的游廊回到了卧房。刚进房间,玉姚径直奔向妆台。
她坐在妆台前的锦凳上,自抽屉里取出那紫檀木包银边的小小妆匣,用手中握着的洁白绣莲花的丝帕轻轻地擦拭着匣身,而后轻轻一掀,妆匣开启,里面黑丝绒上静静躺着一枚白玉双鱼簪子。
她轻轻地抚摸着,痴痴的看着,忘了时间、忘了地点、也忘了她的身份。
潜绿站在地上的案几旁,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了下。
她心内暗想:小姐真是个痴心人,也是个糊涂人。她已是嫁人了,却还想着那人。姑爷不好吗?婆母不好吗?家庭不好吗?她真是替小姐着急,可她知道她劝不了她,谁也劝不了她。
咳咳咳,潜绿故意咳嗽了两声,她见玉姚回头,边轻声道:“小姐,不回老爷那吗?”
“对对对,”玉姚忙起身去衣柜里收拾衣物,回家总是要住两天的,得带点衣物。她又转身吩咐道:“潜绿,你去药房拿点常见的药,”她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你再跟张叔说一声拿两支上好的人参,就说少爷许的。”
潜绿应了一声,快速挑帘向前院的药房走去。她心想:小姐明明没有和姑爷说人参的事情,可是姑爷却从来不会生气,姑爷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收拾好后,玉姚又对后院的管事张婶交代了温母和温实初的饮食起居的注意事项,就带着潜绿乘着马车向甄家而去。
车轮滚滚,街市上热闹得紧,小贩的叫卖声、儿童的嬉闹声、马蹄的嘚嘚声都扑面而来。
玉姚小心地挑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看着繁华依旧、招牌琳琅的街市,好似回到了未出阁之时。那时母亲带着三姐妹外出,或去去挑首饰、衣料,或是去庙中上香,或是去郊外踏青,或是去参加各种雅集,或是走亲访友,真是快活啊!
尚记得大姐甄嬛是才艺出众,又口齿伶俐,惹得众人纷纷夸赞。而她最是少言寡语,她也很羡慕姐姐那样惹人注目;但她相貌最是美丽也最像母亲,母亲经常看着她陷入沉思。而小妹妹玉娆还太小了,时时刻刻要牵着母亲的手。
可如今呢?
姐姐甄嬛在宫中小产、重病。而她嫁人却和未嫁一样,虽然嫁入温家时她不甚愿意,一方面是心中有倾慕的对象,另一方面是温实初爱慕的姐姐,她也心有不甘。
她不知道现在家中情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在马车上思绪万千,很快,马车停在甄父的大门前。
甄家的下人一见温府的马车,就知道二小姐回来了。赶紧上前撩开马车的车帘,玉姚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么快就到家了。
潜绿先跳下车,放好小凳子,伸手扶着玉姚下了马车。
二人急匆匆赶往甄夫人的院子,刚刚进院,默紫就迎了上来。
“默紫,母亲在吗?”玉姚见家里人脸上都很严肃,心内忐忑,急忙问道。
默紫点了点头,低声道:“老爷和夫人都在。”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老爷和夫人难过呢。”
“因为姐姐吗?”
默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叮嘱道:“老爷听说娘娘病了很久也不见好,心中急得很。二小姐一会说话小心些。”
玉姚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很快,玉姚就到了正屋。正屋里只有父亲和母亲二人,他们对着案几,相对而坐在临窗下的椅子上。甄远道面色严肃、眉头紧锁,甄夫人也是愁眉不展,脸色有些苍白。
玉姚上前深深福身行礼,轻声道:“玉姚问爹娘安!”
甄夫人忙起身将女儿拉起,坐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甄夫人见二女儿气色平和、穿戴整齐,也就放下心了。
“你怎么回来了?”甄母轻轻握着玉姚的手问道。
默紫端着托盘给玉姚上了一盏乌梅汤,这是玉姚最喜欢喝的。玉姚心中一暖,虽已出嫁,但父母还是同以往一般爱她。
甄母轻轻仰首示意默紫和潜绿退下去,二人领会,都安安静静地下去了。
玉姚柔声道:“听温大哥说姐姐生病了,女儿心中不安,这才回来看看。”
甄夫人长叹一声,眸中泛红,泪水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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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而下,她悄悄地抽出黛青色丝帕拭了拭眼角。
甄远道听女儿说起温实初,忙接着问道:“实初有没有说你姐姐要不要紧?”
玉姚见父亲才刚要四十的人,前些日子见到还是面容白皙、身材挺拔、谦谦君子一般的人,今日却是浓眉紧皱、眼中带着红血丝,似是浓密的黑发间冒出了几许银白的发丝。
她心中一酸,低头掩饰着眼中的酸楚,柔声道:“温大哥只说是心病,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心病!心病?心病难医啊?”甄远道声音低沉、悲愤,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重重地砸在花梨木的案几上。惊得案几上的茶盏纷纷跳了起来,而后歪倒了,茶水溅得满案几都是。
下人们也不敢进来收拾,他们都被甄远道那声怒吼吓到了。
“老爷,老爷...”甄夫人边低呼着边赶紧过去查看甄远道的手。
她见甄远道的手只是泛红,想是刚刚砸在案几上的缘故,
又看了茶水都是温的,没有烫到丈夫,这才放下心来。
她亲自去过棉布,拭去了案几上的茶水,将茶盏都扶正归拢,才又坐回到椅子上。
“老爷,隔墙有耳啊,我们千万得小心才是,万不可给嬛儿招来祸灾啊。”
甄远道一手覆面,声音里带着哽咽,低声道:“还说什么招来祸灾,现在不就是在祸灾中吗?”
甄夫人面上也是伤心不已。
玉姚见父母这般,心中有些诧异:姐姐小产而伤心,这才身体不适,怎么听父母的话语想是另有原因呢?
“爹,娘,到底怎么回事?姐姐不就是流产伤心才病了吗?”
夫妇二人见女儿这样问,知道女儿对宫中和朝中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们也知道这个二女儿是最心思单纯、没有城府的人,他们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她,以免节外生枝。
“玉姚,你别问这么多了。愿意在家待就待几天,不愿意待就回去好好服侍婆婆和实初吧。”甄夫人终是不敢告诉她,只能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我要上折子!参年羹尧!”
第114章 钱名世诗集
“我要上折子!参年羹尧!”
甄远道的这句悲愤的怒喝立时将母女二人吓得一哆嗦,玉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父亲这是何意?怎么说起上折子参年羹尧?这是为何?这和姐姐的病有什么相关?
甄夫人却不同,她的脸色唰的变了,变得苍白、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她的声音抖动着,“老爷,不可!”
甄远道看了看妻女,倔强地紧紧抿着嘴,但眼神却透出坚定的光芒。
甄夫人侧头对玉姚道:“玉姚,你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我和你父亲还有些事。”
玉姚见母亲神色冷峻,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得出门带上潜绿去自己昔日的院子。
甄府占地面积颇大,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有自己的院子。虽然甄嬛和玉姚都已出嫁,但是院子还是如她们在时一般打理。
玉姚很喜欢回娘家,因为回到这里就和未出嫁时一样。一样的陈设、一样的花草、一样的家人,什么都没变。她还可以像做小姐时那样撒娇、生活、幻想。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她回娘家得带几身衣服,因为这院子里的衣服都是女儿家的衣服,而现在自己已嫁为人妇,若出去见客得衣着得体,穿夫人的衣服。
潜绿扶着玉姚的手,缓缓踏进了她昔日的闺房。
“潜绿,你说爹娘为何将我赶出来?”
“不让小姐你听呗!”潜绿的回答干脆异常!
玉姚啪地拍了一下潜绿的臂膀,嗔怪道:“这还用你说?!”
潜绿苦着一张脸,故意皱着眉头装作很痛的样子:“小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夫人可是让我早早就退下了呢。”
玉姚轻轻点了点头,是啊,潜绿更不可能知道。
她坐在昔日的妆台前,望了望京中的自己,恍惚间还是未出阁前的样子,除了发型变化之外,其实玉姚没什么大的变化。出嫁对她真的没什么影响,和她在娘家时差不多。她与温实初没有夫妻之实,温母又是个慈祥和善之人,常年卧病但也不需要玉姚贴心服侍,所以玉姚真的没什么烦心事。
但也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在温府玉姚管家了,手中有了权力,许多事情都能做主了,这与在娘家时不一样。
虽说玉姚单纯,但人却很聪明,管家理事一点也难不倒她,再加上温府事少人口也简单,她倒是将温府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二人枯坐乏味,爹娘不想和她说这些事,温实初也似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玉姚也就不操心这些事情了。她决定去父亲书房找本书来打发一下时间。
她二人又出了院子,径直奔书房而去。书房里空无一人,想必父亲和母亲还没说完事情呢。
玉姚挑拣着,找着自己喜爱的书,唐诗宋词她已看过许多,实在提不起兴致了。
很快,一本似是被父亲翻过多次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抽出来一看,书名是《钱名世诗集》,翻开后还有父亲的批注呢。
玉姚向来钦佩父亲学识渊博,言辞犀利、条理清晰。虽然她不如姐姐那样熟读诗书,但其实她也有些瞧不上姐姐,因为姐姐看的都是附庸风雅的唐诗宋词等等,没事就会卖弄几句。而她佩服的是父亲那样的言语明晰,所以父亲看的书她经常自取过来看,从来也不用和父亲说。
潜绿拿着这本书,二人又回到了玉姚的院子。
玉姚还是坐在昔日坐的小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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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绿给她又端来了乌梅汤和荷花酥。荷花酥是她的最爱。
初秋的天蓝蓝的,几朵白云在蓝天下舒卷自在。凉亭里的玉姚,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书、喝着茶、吃着点心,好不惬意。
她忘了她此次回来的目的,只要一回到闺中的小院就会像做姑娘时那般肆意,那般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开心就好!
微风轻拂,拂过玉姚的衣角、鬓发、脸颊,而后轻轻地远去。
玉姚忽然很想去天香楼的临窗茶座去品茶,一想到喝着那里的香茗,吃着那里的点心,再读着最喜欢的书,简直不要太自在。
想做就做!没人管她,她也没什么需要去管的,她只要开心地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她立马起身,带上那本书和潜绿就坐着马车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一共三层。一层是一些和茶相关的产品售卖,二楼是喝茶的大厅,而三楼是一些包间专供达官贵人或荷包鼓鼓的人喝茶。而且中间的部位,从一楼到三楼是贯通的,坐在三楼的包间既可以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景也可以看一楼大厅的人来人往。
玉姚带着潜绿很快就踏入了天香楼,当然是坐三楼的包间。玉姚本想坐在最偏僻的那间,因为她还记得自己已嫁做人妇也不好太抛头露面。但是那间有人了,只能坐在中间靠楼道的包间里。
很快,小儿将玉姚点的庐山云雾茶和荔枝膏水、七巧点心都送上来了。
“潜绿,坐下吧,一起吃。”出门在外,玉姚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再说她与潜绿情同姐妹,其实她与潜绿比和姐姐、妹妹、哥哥的感情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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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又见管溪
潜绿惊讶地发现管溪就站在包间的门外向里看,显然他认出了潜绿,并认出玉姚的背影。
管溪的身后站着他的小厮松仓。
管溪见潜绿发现了他,缓缓推门而出。
“小姐、小姐!”潜绿忙走到玉姚身边,扯着她的袖子示意她赶紧抬头。
玉姚正看得入神,已是最后一页了,被潜绿拉扯着抬起头。
她低头时间长了,刚一抬头眼睛有些晕,只见面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面容英俊威武的人站在她面前。
怎么像是管溪?那个梦中经常出现的人?
她不禁举起袖子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是她。她羞得脸色通红,赶紧起身。
管溪见她这样不禁面上浮现一层笑意,他双眸含情、拱手一礼道:“原来是甄家二妹妹,远远地看着就像。好久不见,妹妹一切都好?”
玉姚见到她就想起成亲前管溪送的双鱼白玉簪和那张纸条,如今见他这般一本正经地寒暄,不禁有些恍惚,赶紧福身行礼,低声道:“多谢公子,我一切都好!公子安好?”
管溪双目紧盯着玉姚,迟迟没有答复。玉姚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管溪,见她那般盯着她看,不由得脸色更红了。潜绿见状赶紧轻轻地咳嗽一声,立时惊醒了二人。
管溪忙道:“都好,都好!妹妹,坐。”
玉姚又坐回了原位,而管溪坐到了刚刚潜绿的座位上,松仓明白管溪的心思,不动声色地为管溪单独斟了一盏茶,而后不顾潜绿的不愿意轻轻拉着潜绿就要退出包间。
玉姚见松仓向外拉潜绿也没说话,潜绿一见只好乖乖地和松仓出去了。
“妹妹,你一切都好?”管溪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玉姚洁白的柔夷。本来管溪对有夫之妇没什么兴趣,因为那些女人大都是一副婆婆妈妈样子,一看就是个妇人,因此她们神情更加放肆,而女儿家则不同。女儿家含羞带怯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喜爱,尤其是管溪最喜欢的是未出阁的少女,那种欲说未说、欲喜还遮的样子简直让他无法自拔。
是啊,玉姚和姑娘没什么两样,虽然名义上已经嫁人,但是却和嫁人之前一般无二。所以,她还保留着少女的神态。
玉姚心旌摇曳,但她头脑还算清醒,马上想到了自己目前的身份:温实初的妻子。她赶紧用力地将手抽出来,却不愿意就此转身离去,她低低地道:“我一切都好!”
管溪见她如此这般,心中早就了然,玉姚还没忘了自己。他也不欲用强,而是故作愁苦状,“妹妹一切都好,可是妹妹却害苦了我?”
玉姚一听,诧异地赶紧扬眸道:“我如何害苦了公子?”
管溪闻言,眸中情义更甚,口中却是低低道:“莫非妹妹忘了你成亲前约我的那次见面?”
玉姚的脸更加红了,她虽然心中爱慕管溪,但从未想过背叛丈夫、做出羞辱门楣之事。此时听管溪提起那次约会,又羞又急。她羞愧的是这个人当面提起,急得是万一被人听见或传出去,她日后如何做人?温家如何做人?甄家如何做人?
但是她这副又羞又急的样子,落在管溪眼中却是少女红彤彤的双颊、情意满满的双眸、欲迎还拒的娇柔之态,他不由得有些心动,不禁柔声道:“妹妹,你倒是欢欢喜喜地嫁人了,可是你知道吗?自从那次见面之后,我再也忘不了你的样子。你的风髻雾鬓、你的白玉凝滞般的脸庞、你的回眸一笑。”他边说边观察玉姚,玉姚双眸低垂,而脸庞却红得都快滴出血一般,管溪心中暗笑,他继续情深款款道:“妹妹,为兄不会做什么,只是思念妹妹。”
玉姚终于抬眸看他,见她白皙英俊的面庞,棱角分明的五官,孔武有力的身躯,再听着他那深情款款的话语,真是心都碎了,心都软了。她低低地道:“妹妹那次约公子见面,只是接到公子和簪子和纸条后想告诉公子,我也爱慕公子。”
“我知道!”管溪顺势握住了玉姚素白的双手,只觉得触手柔软滑腻,真是位妙人啊!
“可是,”玉姚眸中涌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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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水雾,脸色微微泛白,她哽咽道:“可是,我已经成亲了,今生再也无缘了。”
“妹妹,我都明白。”管溪抬手轻轻地为她拭去泪水,又接着道:“你我上一次的见面,你就说过了你要成亲了。我知道我们此生无缘,所以自那次后我从未去打扰过妹妹。”
他见玉姚的泪水流得更凶猛了,心想这丫头动情了,顺势就将玉姚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道:“尽管我日夜思念着妹妹,我宁可自己品尝着相思之苦,也绝不会打扰妹妹。”
玉姚感动不已,她这一年多的相思终于得到了回馈,即使成亲前他也向她表明过心意,她也向他表明过,但也严明此生无缘。而后她成亲,放着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丈夫不理,就是因为沉沦在他们之间的情意里。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再未见面,她不知道他是否还念着自己?是否对自己的情意一如既往?她也不知道她的这份坚持,这份守身如玉还有没有意义?
今日,她终于得到了答案,而且答案正是她想要的,她终于如愿了。她高兴得伏在管溪的怀中低声哭泣着。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美
丽,从小就幻想有一位年轻英俊高大孔武的男人来爱上她,带她过那种无忧无虑、相亲相爱的神仙般的快活日子。她一直这样幻想着,她的父母宠溺孩子、家庭开明、和睦,从未有人去打破她的幻想,告诉她这世道的险恶、艰难。
只是她这份幻想还未实现,她就被告知要嫁给一个常常见到、温柔和蔼的哥哥时,她的幻想破灭了。但她也没有勇气去反抗、去追求。
成亲后,仗着丈夫善良和两家的关系,玉姚还能沉沦在她的幻想里。
只是时间长了,她想出来了,可是,那个让她沉沦的人来了。
她又沉沦下去了,不知道这次她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毫发无伤地去继续她的幻想。
“小姐,小姐!”
玉姚正伏在她日思夜想的怀抱中,忽然潜绿的声音响起。
第116章 诗集被借
玉姚猛地抬头,发现潜绿就站在身旁愠怒地盯着她。她赶紧从管溪的怀中挣脱。
而管溪此刻正瞪着潜绿身后瑟瑟发抖的松仓,松仓都不敢直视管溪的眼睛,他知道管溪在责怪他没看住潜绿。可他也很委屈呀,潜绿太有心计了,她拉着松仓东拉西扯,并将一楼那些来买茶叶等物事的美丽女子指给他看,惹得他忘了看住潜绿了。
等他刚盯了一会一位身穿樱红色纱裙的少女时,一转头发现潜绿不见了。他急得举目寻找,一下子就听见潜绿的低低喝声,吓得他赶紧进到包间来,并掩好房门。
玉姚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潜绿,低声软语道:“潜绿,我知道,你放心。你先出去,我和公子再说几句话就回去。”潜绿见小姐这般低声下气,她又本是下人,也不好太管主子的事情,今日也是仗着和玉姚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才出声提醒的,否则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该管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出去了,松仓也跟着出来了。二人这次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坐在外边集中的茶座上心不在焉地喝点茶。
“公子,我是有夫之妇,这样不好,我得回去了。”玉姚终是不敢太出格。
管溪也陪她演完戏了,也想离开了,随口道:“你这是回甄家还是回温家?”
“姐姐病了,家父身体也不舒坦,我回来探视一下。”
“你姐姐病了?”管溪一听,是宫中的事情,马上来了精神,因为他的妹妹文鸳也是要进宫为妃的,他们家对宫里的事情十分敏感。
“是啊!姐姐病了,不知为何家父会那般生气。”玉姚疑惑地道。
“你不知道啊?”管溪反问道,他的眸中似有深深的关切。
“公子知道?”
“我道听途说了一些,”管溪见玉姚一脸崇拜之色,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莞嫔娘娘都是因为华妃才病的。”
玉姚大吃一惊,这怎么和华妃有关?她喃喃道:“怪不得父亲说要参年羹尧呢。”
管溪眸光一闪,参年羹尧?这可是前朝的大事,得弄清楚什么时候参?参什么内容?没准对自己父亲的仕途有用呢。
管溪低声道:“莞嫔娘娘说挨了华妃的耳光才气得小产,皇上又没给莞嫔娘娘做主,估计莞嫔娘娘才生病的。”
玉姚眼中疑惑更盛,她蹙着眉头道:“华妃为何如此欺辱我姐姐?”
管溪心中暗骂蠢材,光有一副好皮囊,可惜了。可是口中却不会显露半点鄙视之意,“你姐姐一入宫就受到皇上的宠爱,华妃原来是皇上的宠妃,估计是嫉妒你姐姐吧。”他见玉姚还是愁眉不展,故意又道:“估计你甄家的女儿都相貌不俗吧,看你就知道了。”
玉姚听他这般调侃,轻轻地斜了他一眼道:“你对宫中的事情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呢?”其实她内心想的是:温实初是太医,经常给后宫的人看病,可从未听他说过什么姐姐得宠、华妃得宠、华妃扇姐姐耳光之类的话语。
管溪听她这样问,怕她怀疑,又想妹妹来年参加选秀也不是什么秘密。本朝规定凡是官宦女子年满十三岁不超过十六岁,必须参加选秀,否则不得婚嫁,妹妹明年正好十六岁。他解释道:“我妹妹明年参加选秀,我们家为了以防万一,她要是入了宫我们总得先打听点宫中的情况,所以对宫中的事情略略知道一些。”
“哦,原来这样。”玉姚点了点头,继而愤怒道:“华妃如此羞辱我姐姐,太过分了。父亲就该参年羹尧,谁让她妹妹嚣张跋扈呢。”
管溪点头表示赞同,而后又故作无意似的问道:“你父亲什么时候参?参年羹尧什么?”
玉姚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她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感到有些歉意。
管溪心内失望,就想离开。他挑逗玉姚,本也没抱什么目的,他就是个风流、喜欢留恋风月场所、仗着好看的皮囊享受女子的崇拜、爱慕、深情的人。他就是特别喜欢看女子为他痴狂的样子,并乐在其中。说起来,他也只是骗骗人家的感情,也不太敢骗正经人家尤其是官宦人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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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身体,他也怕惹麻烦。再说了,想享受女子的娇躯,什么怡红院、风月阁里漂亮女人多得是,他才不会去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呢。
他刚要起身,就见玉姚带来的那本书还放在茶桌上,心中好奇,就伸手拿了过来。他随手一翻,见里面有些批注,心中好奇,以为是玉姚的手笔,不由得对玉姚起了二分刮目相看之意。
“这里的批注是你写的吗?”
“不,”玉姚有些不好意思,她的字可没父亲的这般好,父亲的字飘逸和刚劲结合在一起,十分潇洒,“是我父亲写的。”
管溪刚想放下,忽然内心想起父亲对他的教导:要时时刻刻信息,善于观察人琢磨人,只有知道别人心中所想才能有的放矢,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就是听着父亲常年的教诲,才对琢磨人格外感兴趣,当然琢磨女人就是他的最爱。随着他琢磨人的本领越来越高,他身边的女人也越来越多,对他痴情的女人也越来越多。
随着他年岁的增大,父亲要他将心思放在正经事上,他日后的仕途之路。他听了父亲的话,就开始有意地结交一些才俊,也有意地观察一些官场
上的官员,想弄清楚他们的所想、所思、所行,以便自己日后仕途通达。
见到这本有着甄远道批注的诗集,他突然有了兴趣。一个人的文字一定能够透露一些这个人的心中所想所思。想到这,他就开口道:“妹妹,我也很喜欢这本诗集,借给我看几天可以吗?”
玉姚虽倾慕他,但也只罗敷有夫不能相守,但也想多见一次是一次,听他要借书,那必有还书的时候,那样就可以再次见面。心中一喜,柔声道:“公子要看就拿去看吧,只是这是父亲的书,请公子记得归还。”
“那是自然!”
管溪满口答应,他又道:“可是年大将军势大,你父亲参他可能会不好!”
管溪说完躬身一礼离去,玉姚听见他这样说忽然也觉得他们甄家如何能与年大将军抗衡,愣怔在当场,都忘了与管溪寒暄告辞。
第117章 玉姚劝父
玉姚急急忙忙赶回甄府,她要劝甄父三思。
她先去父母的院子,但默紫在院中的花藤架下做着手中的针线活,听说她要找甄夫人,就告诉她甄夫人在房内小憩,这几天太累了。
玉姚不忍打扰母亲,她转身离开了。
她决定去父亲的书房看看父亲在不在。她今日刚去过书房,再次进去忽然觉得这书房里的书有些像温府的药材那么多。宽敞的房间,贴着墙立着两面高高的书架,架子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书籍,其中最重要也最多的是父亲为官所用的书。
甄远道是大理寺少卿,专门负责官司纠纷这一类事务,他的各种法典都是厚厚的,还有记载每个朝代的案情及判罚的案例书籍也是一排一排的。玉姚看着眼前这些书籍没来由对父亲涌起一丝钦佩之意。
甄家虽也是世代官宦,但甄远道是甄家历代以来官位最高家境也最殷实的。甄远道学识渊博,早早就考中进士,官运也算亨通。甄夫人同样出身官宦之家,其父早早去世,但做过户部侍郎,所以甄夫人自幼受父亲影响,很有经济头脑。
她与甄远道成亲以来,十分注意打理家中的田庄、铺面,甄家在她的经营下变得银两越来越宽裕。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孩子容貌好、性情好,甄家的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
可自大女儿入宫后,甄远道夫妻的心就没放下过。他们本不想女儿入宫,只想着她能够嫁一如意郎君,二人安稳、和睦地度过此生。可朝廷的选秀规矩在那,甄嬛必须参加选秀。凭着她的长相必然会入选,这是他们夫妇很早以前就知道的。
想着既入宫,皇上也许就因为甄嬛的长相而对她格外优渥,哪知进宫以来就不停有女儿受委屈的消息传来:女儿受华妃的打压、受到皇帝的猜忌、冷落。后来女儿怀孕了,想着总能够好起来,哪知却被华妃当众打耳光,还流产衔了。
现在,女儿居然病重了。
甄远道伤痛至极,他坐在书房的书案前。面前是上折子常用的宣纸,小厮已将徽墨磨好,狼毫已饱蘸浓浓的墨汁,就等着他这个主人执笔疾书了。
忽然,二女儿玉姚闯了进来。
“父亲,”玉姚进来匆忙行了个礼,急急地道:“父亲要上折子参年大将军吗?”
甄远道心想玉姚怎么知道,后来又想起她刚回来时自己曾经说过一嘴。他不想和女儿说朝廷之事,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一个女子,不要过问朝堂的事。”
“父亲,”玉姚的声音提高了,她焦急道:“年大将军势大,父亲不怕吗?”
甄远道当然知道年羹尧权大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参他的凶险,可是被女儿这样问就有些恼羞成怒。他瞪视着她,厉喝道:“你姐姐在宫中被人欺负得成了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
玉姚低下了头,她不敢看父亲失望的眼神,她的声音里带着心虚,低声道:“我也心疼姐姐,可是父亲...”她停顿一下,抬起头,缓缓地问道:“万一年大将军蓄意报复,父亲可想过我们甄家这一大家子人会怎样?”
甄远道心中的纠结达到了极点,可他在宫中受苦的大女儿怎么办?听消息似是病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一关呢。身为父亲,怎能袖手旁观?他双目微闭,心一横,冷冷道:“你现在是温家妇,即使甄家出了什么事,也牵连不到你。”
“父亲?”玉姚哭喊了一声,委屈地道:“我是哪个意思吗?”她扭身就跑出了书房。
甄远道瘫坐在椅子上,他当然知道玉姚的意思,她是担心父母和兄妹的安危。甄远道欣慰地想:孩子们都是好孩子,那他也要做个好父亲,为甄嬛搏一搏。
玉姚跑出书房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潜绿在书房外瞪着她,见她哭着跑出来,赶紧上前追去。哪知小姐一路跑,一点也未停歇,潜绿也一路跑,可真是累坏了。
潜绿心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又转念一想:可能今日遇到的事太多了,管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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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夫人的焦虑等等。
玉姚一进房间就扑到在床榻上抽泣起来,潜绿的安慰絮叨她也不听,只是哭泣:父亲怎么能那样说她?!
哭了一会,忽然想起:刚刚忘了和父亲说《钱名世诗集》的事了,想想算了,日后再说吧。
“潜绿,收拾下,我们回去。”玉姚忽然不哭了,坐起身来吩咐道。
“啊?”
“啊什么,我们回温府。”玉姚见潜绿一脸诧异、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但又想到刚才的事情也就笑不起来了。
“哦,好吧。”
待二人去向甄夫人告别时,甄夫人已起来了,她无力地靠在大迎枕上,满脸憔悴、眼睛都是红肿的。
她摆了摆手,柔声道:“回去吧,娘这两天没时间和你说话。回去好好侍候夫君、婆母,过好你的日子就好!别担心我们!”
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她心疼宫里的大女儿,但也不愿意让二女儿受到连累。
玉姚默默点头,轻轻的转身离去。
马车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摊贩依旧、叫卖声依旧、幌子依然随风飘扬、儿童们的嬉闹声依旧,可车中的玉姚与来时却不同。彼时,心是欢快的,此时,心是沉
重的。
她之所以匆匆赶回温家,并不是害怕受到牵连,她身为甄家女儿,在父母疼爱、兄妹和睦氛围下长大的,怎会怕牵连呢?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宁愿舍弃自己也会换回他们,若不能,她也情愿和家人在一起。
她急忙回温家,是想让温实初去劝劝父亲。
她知道,父亲很满意温实初,也很欣赏他的医术和为人,否则也不会将自己许给温实初。且不说两家早就有来往,这些年来父亲是看着温实初从一个小大夫慢慢成为太医的。就说他们成亲之后,温实初对甄家真是无可挑剔。
温实初对姐姐在宫中的情况应该更了解,也许劝父亲会更有的放矢呢!
第118章 玉姚等温实初
玉姚这一天奔波了许久,到家后管家告诉玉姚温实初的晚膳后才能从宫中回来,今天温实初不用在宫中值夜。
玉姚匆匆去浴房洗过后,在潜绿的服侍下在房中单独用了晚膳。
今日本想回到甄府后能吃到厨房的李嬷嬷做的虾饺和蒸鱼,不是温府没有这些,而是李嬷嬷做的格外好吃。自出嫁后,每次回甄府,母亲都会安排李嬷嬷给她做这样吃食。
现在吃着温府厨房做的水荷虾、烤鱼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可能她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胸中杂乱。其实,今天她没吃什么东西,但是却是不饿,也不想吃。
她随意地扒拉几口,就让潜绿将剩下的端下去和房中的下人们一起用了。
她独自一人坐在房内等着温实初从宫中回来。闲来无事,她也没有心情去看闲书或做针线。她的眼睛就四下巡视了下他住的房间。房内一张大大的古色古香的雕花鸡翅木床,湘色绣芯蝶的床幔,水红色百花纹的褥子和水红色绣百子的锦被,一切都是那么华丽。
床的旁边是一个檀木妆台,妆台上一个镶金边铜镜光亮亮地伫立着。妆台的抽屉里摆放着玉姚的首饰,有母亲陪嫁个头面、步摇、簪子,还有温实初给的聘礼包括手镯、戒指、玉佩还有整套的黄金、红宝、蓝宝的首饰,其实娘家和夫家都没有亏待她。
当然,在一个小小的抽屉里,有一个珐琅嵌宝石的小匣子,里面躺着一只白玉双鱼的玉簪,那里还有一张纸条被藏在最下面。那是她最在意的,虽然比起她那些昂贵的首饰,它的价值都不值一提。
妆台旁就是她的檀木衣柜,这个衣柜是父母给的陪嫁,里面分时令、颜色地挂着她的衣物,这里没有一件是温实初的。因为温实初从未在这间房间过夜,甚至很少踏足这间房。只在新婚那天在那张床上和她喝了交杯酒,后来他们把话挑明,他再也未进过这间房。他都是睡在这间房的外间,这也是方便掩人耳目。
他们没有通房的事情只有潜绿知道,连温实初的长随都不知道。
素日里,若温实初在宫中值夜或者很晚才回来,玉姚只是吩咐潜绿给温实初备下饭食和点心,也不会刻意等他,自己是该睡就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此刻,玉姚却在等待温实初,等待他回来。
晚膳过了许久,天已经全黑了,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刻了,温实初还没有回来。
玉姚坐在妆台前都打起了瞌睡,她素白的纤手支撑在脸颊处,头一点一点的,双眼朦胧。潜绿坐在灯下为她缝制寝衣,潜绿一身豆绿淡黄滚边领口和袖口处绣木绣球花蕊的裙袄,在晕黄的烛火下显得格外恬淡。她专心缝衣的神情格外温婉,玉姚不禁心中一暖:潜绿是如此的贴心,她的事情潜绿都知道,但从不会向外透露分毫。她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潜绿都会站在她这边的。
“潜绿,”她柔声唤道:“你比我还大一岁,今年十八岁了吧?”
潜绿从眼前月白色的寝衣上抬起头,对着玉姚温婉一笑,举起针尖轻轻划过她光滑浓密的黑发,“小姐,怎么想起说这个?”
玉姚轻笑道:“潜绿,你这个岁数该嫁人了。有没有意中人,我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陪嫁,再把你的身契还给你,日后就自由自在地去过自己的日子。”
潜绿的温润白皙的脸微红,她带着一丝羞赧道:“我还不想嫁人呢,还想陪着小姐呢。”
玉姚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迟早总是要嫁人的。”
潜绿也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你这样我如何能放心地嫁人,等你的事情了了后我再嫁吧。”
玉姚知道潜绿的意思,她现在这个样子有时候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好。她真的不知道她是要永远和温大哥这样过下去,还是也可以和温大哥像世间千万夫妻那样过,还是要离开温大哥寻找自己的幸福。
哎,她也不知道啊。
幸好,她身边有潜绿,有什么烦恼可以向她倾诉。她时时觉得潜绿更像是她的姐姐,为她着想给她拿主意劝慰她。潜绿这一年里经常劝她和温实初像正常夫妻那样过日子。其实,有时候她也想,可是一想到温实初最初爱慕的是姐姐,而姐姐又是那般的优秀,常常让她自愧不如,她的心就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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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再一想到自己也有倾心爱慕自己、自己也爱慕的人,但又绝无可能在一起,她的心就更加的颓废。她那么一点想过正常日子的心就彻底冷了下来。
可是,时间久了,望着眼前人是那么温文尔雅,对她又好,她也动心了。可是今天偏偏又遇见了他。
唉,不想了,还是先说眼前的事情吧,父亲居然要参奏年大将军,其实,她不仅担心甄家的亲人,也担心温家受到连累。
主仆二人就坐在灯下久久地等着。
终于,快到了子夜时分,温实初终于回来了。
温实初一身疲惫,只想马上倒在床上睡去,但见里间还亮着灯,就知道玉姚回来了。他心中十分诧异,玉姚不是回娘家了吗?
他在小厮的服侍下脱了那身墨青色的官服,换上一身竹青色的常服,此时玉姚也没有出来。此时,小丫鬟已经给他端上了宵夜:蒸鱼、虾饺、马蹄豆兰、麻辣豆腐、菊花酿、绿豆汤、鸡丝面、
白米饭,他知道晚饭玉姚也是在家中吃的,因为蒸鱼和虾饺是她爱吃的。
温实初实在累得慌,但也肚中空空,他吃饭从来不要别人服侍,其实最开始时玉姚也曾命丫鬟服侍他吃饭,但他嫌烦,自那以后如果二人不是一起吃饭,都是不需要人服侍的。
他略略进了些就吩咐撤下了。“玉姚,有事就出来说吧。”温实初对着里间道。
玉姚在里面就是在等着他这句话,她和潜绿打开门出来了。
她见温实初坐在椅子上,在烛光的掩映下,眼窝似乎深陷,看来他最近很累,更何况今日应晚膳后就回来,他却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大哥,我看你很累了,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玉姚不禁关心道。
温实初轻轻摇了摇手,“小公主今天不舒服,所以就晚回来了些。”温实初不欲多说,宫中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随后他温和道:“你等我这么晚,必是有事情,什么事说吧?”
“温大哥,我父亲因为姐姐要上本参年大将军。”
“什么?!”
第119章 实初相劝甄父
温实初大惊,“参见大将军什么?”
“我不知道。”玉姚弱弱道。
“什么时候参?”
“我也不知道!”玉姚硬着头皮道。
“看来你父亲知道你姐姐病了?”温实初长叹一声。
“是的,知道了,而且特别难过。”玉姚无可奈何道:“而且你知道父亲最疼爱姐姐了,他这些日子急得都长了白发。”玉姚顿了顿又心疼道:“父亲以前从来没有白发。”
温实初一手抚额,而后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皱着眉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去看看。”他又抬起头,嘱咐玉姚道:“这种事情不要和别人说,万一到了仇家的耳朵里或者被别人拿去做什么文章就不好了。”
玉姚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今天她已经对管溪说过了,又转念一想他们家与甄家和温家都素无瓜葛应该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心虚地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温实初不用去宫中,他想着甄远道应该上早朝回府了。中午时分,温实初骑着马带着小斯就去了甄府。
他家与甄家也算世交,到了他这一辈与甄家的走动和关系就更加密切了些。在他满二十岁之后就经常跟着母亲去甄家玩耍,有时候也和甄珩单独约在外面。后来,他母亲身体不好,就不愿意四处走动,他的医术越来越精进,甄府有什么小毛病都会叫他去,一来二去他就独自与甄府来往了。
记得甄嬛及笄礼上,他奉母命给甄嬛送上了一对翡翠镯子,他小心翼翼将镯子放入锦盒中,那天他都没有骑马而是坐车去甄府送礼。
在及笄礼上,他第一次觉得甄嬛美丽,他第一次对她动了心。尤记得那时甄嬛一身海棠红掺金丝绣紫鹃花的旗装,头上插着白玉缠丝钱红宝石的簪子,耳上是一对寸许珊瑚珠串的耳坠,手上带着红彤彤的珊瑚手串,真是明艳极了,耀眼极了。
他的心怦怦地跳着。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去甄府,经常给甄嬛送好玩的、好吃的。她最喜欢吃京城里的珍馐斋的藕粉桂花糖糕,他就经常去给她买。但是他做的十分谨慎,从未让别人看出来过,因为他给甄嬛送东西从来都不会只送给她一人,而是三姐妹都送。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玉姚发现了他的秘密,直到新婚之夜时被玉姚说破,他这才知道原来玉姚是如此心细。
其实,以前玉姚也经常跟在他身边,只不过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个小妹妹,虽然长得最漂亮,但是却不爱说话,很是沉默。
他对嬛儿的感情就这样隐藏在自己的心中,直到知道她要参加选秀才鼓足勇气表白心意,但嬛儿只把他当哥哥。也罢,温实初从来是个温厚纯良的人,既然他把她当哥哥,那他就做哥哥;既然他要入宫他就守护她。直到看着嬛儿在宫中苦苦争斗,他又鼓足勇气去诉说自己的心意同样也被拒绝。
哪知道,他的这番心意被眉庄发现。最后他就稀里糊涂地去了玉姚。更让吃惊的是玉姚竟然有心上人,他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
他自己的感情也是理不清,他发现自己似乎对嬛儿真的已是兄妹之情了。而眉庄却常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因为聪明、睿智、果断、真心守护朋友,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自叹不如。
本来打算先帮嬛儿出宫,而后如果玉姚愿意,他就和她好好过下去,如果不愿意他怎么都成,或和离或保持现状,那对甄家和他温家都是可以的。
哪知,甄伯父要参年羹尧,这万一惹恼了年羹尧那甄家岂不是大祸临头?!没准他温家也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他猛地提起缰绳,策马飞奔而去,很快,甄府的朱红色大门就映入他的眼帘。
他滚鞍下马,甄府的门房认识他这个二姑爷,忙上前接过马,将他引了进去。
“岳父大人在家吗?”他对陪着他的管家道。
管家陪着满脸的笑意,连连道:“老爷在书房呢。”
温实初直接去了书房,见到甄远道躬身行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甄远道心中欢喜,他对温实初这个女婿很满意,忙道:“快别多礼,坐下坐下。”
温实初与甄远道隔着桌案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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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而坐,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旁边的小厮见状赶紧又倒了盏茶又送到温实初面前。
甄远道见温实初似是匆匆赶来,就问道:“实初,你有事?”
温实初放下茶盏,开门见山道:“听玉姚说:岳父要上本参年羹尧?”
甄远道有些不悦,这个女儿嘴真快,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的。”
温实初紧追道:“岳父参年羹尧什么?”
“参他贪腐!”
“年大将军权倾朝野,一点点贪腐算得了什么?能怎么样他呢?”
甄远道被温实初这般追问,也沉下了脸,声音里带着倔强道:“难道身为朝廷命官,眼见有人贪腐袖手旁观吗?”
“岳父大人,”温实初声音高了几分道:“你我翁婿何必打这些官腔?您还不是为了给莞嫔娘娘出气吗?您是在对华妃娘娘不满。”
甄远道微微低下了头,而后闭了闭眼,又抬起头眼眸中充满了伤感道:“你没做父亲,你还不能体会我的爱女之心,我的嬛儿在后宫受到华妃
的欺辱,孩子没了,现在病得也快...”他声音哽咽,过了一会又艰难开口道:“我还怕什么呢?”
温实初听他说的凄凉再见他昔日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今日看起来格外苍老,心中也不禁一酸,“岳父,莞嫔娘娘的病有小婿呢,小婿会好好医治娘娘的。”他不敢告诉甄远道他们的计划,更不敢说皇上此刻绝不会动华妃,因为华妃腹中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皇上连欢宜香都不让华妃用了。
“你医得了她的身却医不了她的心。”
温实初听着这句话怎么格外熟悉,忘了这是谁对他说或他对谁说过的他对甄嬛的医治只能是治好身体,但甄嬛的心或者是甄嬛对皇上的心已死了。他只能沉默。
“嬛儿多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子,被人当众羞辱,我这个做父亲的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疼。”甄远道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温实初见甄远道这样,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下去,只得道:“岳父三思吧。”而后离开了甄府。
第120章 甄父参年羹尧
温实初的劝解终是没能阻挡甄远道为女出头、参奏年羹尧贪污、腐败的折子。
东方的天空刚刚透出一丝金色的晨光,天地间还是一片黛青之色,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在天幕的掩映下透着暗沉的威严。早朝的大臣们或乘车或骑马已经进了午门,他们三三两两地行走在坚硬的花岗呀铺就的甬道上。
金銮殿里灯火通明,更衬得大殿内金碧辉煌、皇权威严、至高无上。
文武官员已列队两班恭恭敬敬、鸦雀无声地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忽然,一个尖利悠扬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位臣属忙行叩首大礼,口中山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一次重大的朝会,平日里没什么大事皇上都不会在金銮殿里举行重大的朝会。只有在有重大事情发生或节日的时候举行。今日,是十月三十日,是皇帝的万寿节。皇上为了接受百官的朝贺才举行了这次朝会。
当然,是朝会就是可以议事,可以参奏的。
众臣属行礼完毕,皇上也已落座。只见皇上一身明红色绣金龙盘飞麒麟游麟祥云海水纹朝服,脖颈上挂着一百零八颗绛红朝珠,头戴红色朝冠,皇上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长眉斜飞入鬓,他的长相实在是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仪。此刻,刀刻般的脸庞辉映着烛光和天际那一抹金红色的晨光,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生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端坐于高高的龙椅上。
此刻,苏培盛出来喝道:“皇上有令:有本启奏!”
苏培盛刚刚退回到皇上身后,文官那边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臣甄远道有本启奏。”紧随着声音,一个身穿青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闪身出列。他紧走几步,跪在中间。
皇上听到甄远道此时出班奏本,不由得心微微一动。甄远道身为大理寺少卿,多年来政绩清明,官声一向良好。据皇帝观察,甄远道属于稍微有些恃才傲物的文人性格,正因为如此皇帝才让他去主持大理寺这种打官司的衙门工作。自甄嬛入宫以来,甄远道也没仗着自己外戚、宠妃父亲的身份做出格的事情,皇帝还有意提拔他为大理寺卿呢。
这样一个自恃有才从不结党的人有何奏本呢?今日朝中也没听说有什么大案啊。
皇帝在这想,甄远道还跪在地上等皇上发话呢。苏培盛见皇上没反应,急忙轻轻呼喊:皇上皇上。
皇上猛地回过神来,缓缓道:“平身。甄大人,所奏何事?”
甄远道自地上站起,他挺直了脊梁,声音坚定、铿锵有力道:“臣要参奏年羹尧大将军贪污、腐败。”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大殿内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或不该说什么。随后就是低声起来。
皇上的心也咯噔一下,看来真没什么好事情,但他面上毫无显露,始终保持着威仪之态。他双手轻轻地向下按了按,示意安静,众人皆住了嘴,空旷高大巍峨的大殿里除了呼吸声和清晨的风吹过之外,竟是再无其他声响。
“甄大人,你细细讲来。”皇上就算再不愿意现在年家出事,但在朝堂上有人参奏,还是不得不让他说下去。
甄远道声音清晰、坚定有力,他思路通顺,一一列举年大将军这些年如何卖官鬻爵、如何贪腐银两等等。
皇上一听,其实没什么新鲜的,这些事情他大多数是知道的。他早就对年羹尧心存不满,早就部署好打击他的天网,他作为一朝天子,决不允许臣下一人独大,甚至在皇帝面前说一不二。只是,碍于西北战事和华妃的身孕,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此刻,他对甄远道的参奏是恼火的,心道:这个甄远道真能添乱,难道他看不清朝中形势吗?难道他不知道华妃有孕吗?偏偏这个时候参奏?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他似乎明白了为何甄远道此时参奏了。因为甄远道能够收集到如此多的年羹尧的黑料绝非一时,就算他是大理寺少卿,手中过手或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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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年羹尧有关的案卷容易,也可以快些,但这些事情也绝非一日之功。甄远道之所以此时参奏那全是因为他的女儿,甄嬛,莞嫔。
想到这里,他更加生气了。他对莞嫔是真心喜爱,但奈何莞嫔太不受教,一点小小的不如意都不能忍耐。本来他已经按照太后的吩咐主动去碎玉轩用膳、二人饮酒也算是可以揭过往日的不愉快,谁知他因为富察贵人难产的一句责备的话,她就抱病不起。
太医诊断、熬药等等一日未曾少过,但据说还是不见好。他知道:莞嫔这是和他彻底扭上了。
但对莞嫔再不满意对甄远道再不愉快,在朝堂上他还是要做一位能听八方声音采纳天下意见的清明君主。
等甄远道说完,他道了一句:将奏本呈上来。
甄远道双手捧着奏本,高高举过头顶,苏培盛忙避过皇上专门走的丹墀从边上的小台阶上下来去过奏本捧给皇上。
“此事朕知道了,回头命内阁调查此事,甄大人退下吧。”皇上声音平缓,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或有什么感情起伏。
甄远道退回班列。他心中也算痛快了一把,但是后背心的冷汗也显现了他内心的恐惧。
是啊,谁不怕呢。他参的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羹尧啊!昔日也偶有人参过年羹尧,但都没落下好下场,要么贬官要么流放,甚至还有的被杀头。
他轻轻地、悄悄地从袖中掏出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
他太紧张了!
他没发现就在他的四周有许多年羹尧的门生或故旧愤怒地盯着他,也许他发现了,只是不在意或者只能装作不在意而已。朝中有谁是年大将军的人,大家同殿为臣基本上还是心中有数的。
他不怕他们,自从他打定主意要参年羹尧之时,他就想到了这些。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不远处的一个文官,他正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他,笑了,那笑浅浅的,稍纵即逝却隐藏着一个毒计!
第121章 剪秋不忿
很快,甄远道参年羹尧的事情在后宫也传开了。
眉庄是最先知道的,因为苏培盛派小厦子悄悄将消息告知了采月。眉庄对苏培盛一向很好,苏培盛又很喜欢采月,而他又因福子恨皇后,而年羹尧跋扈而胡乱指使过他这个御前太监总管,苏培盛对年家也没什么好印象,虽然华妃对他还可以。
苏培盛喜欢槿汐,也愿意槿汐能跟个好主子,且甄嬛对槿汐着实不错,故他也希望甄嬛好,就赶紧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眉庄。
眉庄一听,心内暗暗着急,又暗自埋怨甄伯父,真是病急乱投医啊。他这样参奏年羹尧对甄嬛根本就毫无帮助,没准更加让甄嬛气急攻心呢。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好设法隐瞒嬛儿,幸好嬛儿现在生病又加上失宠,并没有什么人愿意踏足碎玉轩。
她忽然想到陵容,这个人最喜欢干这种落井下石、通风报信打小报告的事情了。
“采星,你去告诉流珠,让她和槿汐、浣碧守牢碎玉轩的大门,若安常在去一定不要让她见到莞嫔。”
采星应了一声,很快就去了。
“采月,你拿个金元宝找机会送给苏培盛,再告诉他本宫承他的情,并告诉他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本宫。”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再拿一个小的金元宝给小厦子。”宫中有规定,宫里的人不能打听前朝之事,作为太监的苏培盛更不能将朝堂上的事情传到后宫来,此次,苏培盛是冒了一定风险的,这对于甄嬛来说简直是大恩大德。
就算苏培盛不主动与眉庄和甄嬛交往,眉庄都要想方设法去结交苏培盛。正好,趁着此次机会拉近彼此的关系,方便日后行。
眉庄出手向来是大方的,而且她的母家也有实力让她这般做。
景仁宫也很快得到了消息,皇后对于宠妃之间的自相残杀向来是乐见其成的。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可以了,偶尔需要的时候再加把火就好了。
当然,这火也是不用自己亲自去烧的,她有的是人愿意去做。
这不,那个愿意做的人就来了。宜修坐在临窗炕上的锦垫上,透过丹红窗子最中间的玻璃看见陵容带着宝鹃袅袅而来。
她笑了,这个也是个聪明的。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陵容进来后马上恭恭敬敬、深深福身行礼。
皇后随意地摆了摆手,“免了,坐。”
陵容与皇后隔着炕上的檀木雕花小几相对而坐,她只是偏偏做了半个身子,她可不敢像皇后那般整个人靠着身后的迎枕实实在在地坐在锦垫上。陵容接触皇后越多越久,就越觉得心惊胆战。因为皇后心机深、算计得准、而且话从来都不说满、也不会亲自去做什么。陵容想了想,许多事情其实是皇后的指使,但都是她去做的。
但,她也没办法。她现在除了一点点恩宠,还是什么都没有。而且若细细算来,她也丢了一些,丢了和甄嬛、眉庄的姐妹情,虽然那些情分也不算什么,但那两人不会主动害她也没要她去做什么,但也给了她一点温暖;而皇后,依附她以来只得到一点皇上的恩宠,却还是不能有孕,但手中的肮脏事和人命却都有了。想想她就后怕,她也在努力地寻找挣脱皇后的办法,努力地找寻皇后的罪证。
“娘娘,莞嫔的父亲甄远道在重大朝会上参了年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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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一本,听说内容很多,事情也很大。”陵容一脸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样子。她这段时间也隐隐有第一宠妃的势头,因为现在最受宠的是她和眉庄两人,但眉庄事务繁多且和皇上又是长长端着大家闺秀的样子,皇上烦恼时就更愿意和曲意逢迎、低三下四的陵容在一起,再加上她唱的江南那些温婉、柔糜的小曲很是得皇上的喜欢。但她也知道现在宫里好多人都看不起她,当然有嫉妒和羡慕,但说到底是瞧不起,因为宫中凡是位份不低的女子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她们受的教育都是端庄、贤惠、明理,从不屑用那些低三下四的手段去争宠。
皇后手执一卷书,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句就没了下文。其实,皇后也是瞧不上陵容的,也认为她小家子气,不配得到皇上的宠爱、更不配成为一名宠妃,尤其不配和她这样同坐在一张炕上。
陵容见皇后这般,只得继续诚意满满地道:“娘娘,您说莞嫔得知她父亲参年大将军会怎么样?”她早就想好要去告诉甄嬛,但也不得不和皇后说一声,她怕万一哪里做得不合皇后心意呢。
皇后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了看她,轻轻一笑,温言道:“你们都是好姐妹,若想关心她那就好好关心她。本宫这一宫的皇后,也是愿意看见姐妹情深的。”
陵容忙起身行礼,“是,娘娘,若无事臣妾告退。”
皇后点了点头,又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陵容躬身后退,到了门边才转身挑帘而去。
剪秋将陵容坐过的垫子收齐,让小丫头们拿去清洗,并说以后不用摆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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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华妃忧心
甄远道在重大朝会上参奏年羹尧的事情,很快也传到了翊坤宫。
她现在有孕也快六个月了,肚子大了许多,身子却没有像其他孕妇那般日渐丰腴,反而是略显纤细一些。华妃的气色还可以,只是不复昔日那般美艳,她这胎来的意外,怀的谨慎也怀的辛苦。自从得知自己怀孕以后,除了得瑟显摆过几日之后,她就变得深居简出,一心在翊坤宫里保胎,其实也是因为她时时感到疲惫,实在是没有精力折腾其他事情或与其他嫔妃斗争了。
温实初虽不曾为华妃亲自诊过脉,但华妃的胎基本上是有二江服侍着,偶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二江就去向院判张弥请教,温实初也就略知一二。华妃之所以有孕是因为染疫重病,二江用的药过猛,对她身体有损但却误打误撞却能够助孕,再加上自她禁足、染疫以来就再用过欢宜香,所以就机缘巧合之下怀了身孕。
但是,她的身体毕竟长时间与麝香接触,怀胎就会十分辛苦、时时有滑胎的危险,所以华妃时时腰腹坠胀,各种不适天天发生。二江和张弥得到皇上要尽力保住华妃这一胎,故拼尽全身医术为华妃保胎。
八月的翊坤宫,庭院中还是鲜花绚烂、蝴蔷薇满墙、蝴蝶兰高贵、芍药红艳、牡丹粉白、莲花在大缸里摇曳,唯独没有金菊吐蕊,华妃可是记得当年眉庄新宠,合宫的绿菊都送到了存菊堂,而自己却偏偏以为那是送往翊坤宫的,闹了个大笑话。
但此时,翊坤宫是整个后宫最热闹的所在,嫔妃和皇上经常前来探望,内务府也遵照皇上的旨意,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翊坤宫。
一时之间,华妃的荣华无人匹敌。
这日,曹贵人就带着温宜陪着华妃坐着闲聊,颂芝拿个小银锤子轻轻敲打着华妃的小腿,她有些下肢浮肿。而温宜已满两周岁了,可以在地上到处走了。二岁的女娃,圆圆的粉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巧的翘鼻、流着口水的小嘴,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一切都是那么可爱!
“温宜身体比小时候好多了呢。”华妃一身银红色绣孕蝠福寿软烟罗常服,浓云绿鬓上斜插一支三凤寸许金珠步摇,又簪了几枚珊瑚缠金丝花卉簪子,耳上是金串珠耳环,端的是富贵大方。
曹贵人满脸陪笑道:“是啊,小孩子长得快,吸收好,小病小灾很快就过去了。”她又看了看华妃隆起的腹,恭敬道:“娘娘这一胎尖尖的,和臣妾那时不同,必定是个小阿哥。”
华妃有了身孕,甄嬛小产又病了,宠妃中只有眉庄还略略能进华妃的眼中,且眉庄无子嗣,华妃的气也就顺了很多,连带着对曹贵人和温宜都好了许多。
华妃未带护甲的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满脸的慈爱之意,低首轻道:“本宫希望是个小阿哥,但若是个小公主也很好!只要健康就好!”
曹贵人暗自腹诽:不知昔日谁说过若是个女儿也聊胜于无罢了。但她必定不会故意惹华妃不快,她点了点头道:“娘娘日后荣宠更甚,何愁不会多生几个?!”
华妃笑了笑,插了面前小几上的一块青苹果小口送入嘴中,边呼真酸边大吃不已。
曹贵人在一旁也不禁笑道:“酸儿辣女,娘娘定会心愿达成。”
此刻,刚刚陪着温宜去殿外玩耍的音袖悄悄走了进来,在曹贵人耳旁低语。华妃一见,脸色微愠,曹琴默还敢有事瞒着自己。她啪地将小银叉子扔在果盘中,肃然道:“何事不能大大方方讲?”
音袖吓得忙跪在地上,却垂头不语。华妃凤眼一扬,颂芝就要唤人进来打音袖。曹贵人见状赶紧求情,“娘娘,音袖对臣妾说的是臣妾母家的事情,因和娘娘没有关系才...”
“胡说!你母家的事情自可以等你回启祥宫时再讲。说!”华妃凌厉如剑的眼神又一次出现在音袖的眼中,她吓得有些发抖,她努力地抬起头,惶恐的声音里含着关切,“娘娘,奴婢告诉贵人的是:奴婢刚刚带小公主去玩耍,公主跑出了翊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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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门,奴婢追出去时正好听见有路过的宫人在议论...”她停住了,有些不敢说下去。
“议论什么!?”华妃喝道!
“他们说莞嫔的父亲在朝会上参了年大将军贪腐。”音袖低低地说完,边说还边偷窥华妃。
华妃的心像是在荆棘丛中翻滚,处处疼痛,想将深深刺入心房的尖锐取出,可是刚想用力别的地方也在疼痛。那根尖锐的刺就梗在心房,痛苦难当。
她侧脸看了看颂芝,见她仍在为自己捶打着小腿,轻轻地咬着下唇,想必早就已经知道了。
“颂芝,你什么时候听说的?”她拉住她握住银锤的手,将颂芝拉到身边问道。
颂芝鼻尖微红,眸中闪过一层水汽,她竭力抑制着不受控的哽咽,“昨天傍晚,府中捎来了信,让奴婢小心伺候娘娘。最好是不告诉娘娘这件事,但实在迫不得已就让娘娘不要担心。”
华妃松开手,颓然地倒在身后大大的宝蓝团花暗纹迎枕上,“府中既捎信但又刻意瞒着本宫,看来此次参奏不同于以往啊!”
曹贵人赶紧上前轻轻抚着华妃的胸口,轻言软语道:“娘娘勿忧,年大将军功高盖世,必是有那起子小人心热眼红,诬陷大将军。以往这些事也
有,但皇上也没信,这次皇上更加不会相信的。”
华妃斜飞的凤眼紧紧地盯着曹琴默,那眼眸中充满了热切的期盼,“是吗?你觉得这次不会有事?”很快,她眸中的热烈暗了下来,复又喃喃低语道:“可是,这次是在大朝会上啊,那么多的文武百官,甄远道既然敢在那种场合参哥哥,必是收集了不少材料。”
曹琴默见她这般焦虑、忐忑,心中刚刚涌起的那一丝幸灾乐祸很快被华妃的情绪感染,万一年羹尧有问题,华妃必会受到牵连,那她也不会有好日子。
不行,她得早做准备。
她还可以与沈眉庄合作,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不会做!
第123章 华妃请求皇上
华妃派颂芝去养心殿请皇上来用晚膳,颂芝很快就回来了,说皇上晚膳前就来,让娘娘好生歇着。
“颂芝,皇上的脸色和口气与以往一样吗?”华妃担心皇上恼哥哥。
“娘娘,”颂芝扶着华妃从翊坤宫庭院内的游廊里满满的蔷薇花花墙旁缓缓走过,华妃娇俏的身形和微隆的腹部在花影下好似画中人儿一般。颂芝边走边柔声劝慰:“皇上对娘娘是最好的。娘娘即使担心年大将军,也要顾及着府中的龙裔啊。娘娘有孕多不容易呀!”
华妃默默无语,这久久的沉默中只有风声、花瓣飘落声荡在翊坤宫高高的红墙之内。她何尝不知要保养自己和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可是,那是她的亲哥哥,最疼爱她的亲哥哥。更何况,若哥哥有事,年家上下几百口子以后还能仪仗谁呢?再说,有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哥哥为了她做过许多,她也为哥哥做过。她们是唇齿相依、共荣共损的兄妹啊!
她坐在临窗的锦榻上,手持翡翠玉轮无意识地、机械地摩挲着脸颊,她就这样默默地等着皇上。
至于晚膳,颂芝早就去看着了。颂芝服侍她这么多年,皇上和她的喜好全都记得。
西边的天空,红彤彤灿烂的晚霞挡住西沉的太阳,给巍峨高大的紫禁城镶嵌了一层金黄,远远望去,灿烂云霞下的重重宫殿好似那仙宫一般。
翊坤宫中香气袅袅、膳厅里最中间的地方摆了一张檀木圆桌。桌上铺着樱草色暗纹桌布,桌子两边相对摆着两个锦凳,成排的宫女们立在膳厅里安静地等着侍候。
华妃在颂芝的搀扶下在庭院里踱着步子。她刚刚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过,此时一身莹白水纹暗花玉锦宫装,浓密的黑发挽了一个低髻,上面只用一枚白玉扁方固定,耳上是红宝石珠串耳坠。她今日打扮很是素雅,再加上有孕以来气虚体弱,容色更是莹白如玉,只在耳边有两抹朱红,真真是娇弱佳人、我见犹怜。
华妃长相颇为秾艳、亮丽,以前的打扮都是艳光四射、艳冠群芳。自染疫后身体虚弱,虽凌厉之态尤在,但偶尔素雅装扮,更能惹人怜爱。这是皇上亲口对华妃说的,华妃犹记得那是皇上在她痊愈后第一次来翊坤宫时所说,那一晚,他们久别重逢、浓情蜜意。
在华妃苦苦的期盼中,皇上的銮驾终于要到了。
周宁海跛着一只脚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翊坤宫的宫门,幸福地喊道:“皇上来了,来了。”
颂芝见他这么高兴的样子,也不禁轻斥中带着笑意,“还不小心些,冲撞了娘娘可怎么了得?!”
华妃却管不了这么多,她立刻踩着高高的花盆底甩着帕子袅袅婷婷地向宫门迎去,颂芝也忙小碎步地紧紧、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皇上刚刚踏入翊坤宫的宫门,华妃就到了跟前。她刚要福身下拜,皇上一把将她拉住,安慰似地拍着她的手道:“怀着身子,还这么多礼?!”
华妃甜甜地一笑,恍若漫天纷雪中一朵娇俏的红梅绽放,让人不禁怜爱。皇上心中微动,知她怀孕辛苦却还如此精心打扮,他见了自然心中更是高兴。
二人相携着迈入正殿,华妃亲自为皇上脱下大氅、摘下帽子,皇上落座时华妃刚要回到对面而坐,皇上却拉住了她,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贴在华妃肚腹上,隔着薄薄的绸缎轻轻抚摸着,华妃的手不由得盖在皇上的手上。
“皇上,这个小家伙似是长大了许多呢!”华妃的语气低柔、呢喃,入耳令人酥酥的。
皇上看着华妃较以往苍白但更显我见犹怜的娇柔之态,不禁有些心疼。他的手覆在华妃的面颊上,柔声道:“你有孕辛苦了,见朕不必特意着装打扮,舒服自在就好!”
华妃的臻首轻轻地倒向皇上的手中,她双手握在皇帝手上,低声道:“臣妾愿意为皇上装扮。”
二人温存一会,来到膳厅共进晚膳。
桌上摆放的全是皇上爱吃的,有老鸭汤、鸡丝面、翡翠汤圆、素包子、白米饭、青鱼羹、烧时蔬、烤羊腿肉、东坡肉、葡萄酒等等。颂芝在旁伺候着,给两人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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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宫女们或捧着丝巾、或捧着茶盏等。
二人进膳时厅内鸦雀无声。
晚膳后,皇上陪着华妃来到翊坤宫内的凉亭里,吹着徐徐的晚风、喝着消食茶。
华妃见皇上心情舒畅,起身双膝跪地,口中道:“皇上,臣妾知道老祖宗的规矩,可是臣妾也想求皇上饶恕哥哥。”
皇上正抬头观赏满天飞霞、享受舒适的晚风拂过面颊,一天的疲惫和焦虑都消逝殆尽了。此刻听到华妃为年羹尧求情倒也不意外也不着恼。他伸手将她扶起,并冲她向下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华妃,后宫不可干政,你知道?”他虽然不会惩罚她,但也不会惯着她;他虽然喜欢她,但他更是一个君王,即使再喜欢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扰乱朝政。
皇上的反应也在华妃的意料之中,她的求情话语里带着酸楚。“皇上,我哥哥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为国家守护着西北边境。求皇上给他留点面子,即使他有错皇上罚他就是了。”她话音一转,语气里带着愤怒道:“莞嫔的父亲在大朝会上当众参奏我哥哥,其心并不是为朝政考虑,而是对我不满,他不满我
与莞嫔之间的恩怨纠葛。”
皇上点了点头,“朕也知道,不然以甄远道的性格不会那样做。”
华妃心中一喜,只要能够将哥哥摘出,将这事情归为后宫嫔妃之间为了争宠而生的一些是非,总是好办些,更何况她现在身怀龙裔,而莞嫔已有失宠之势。
可是,她没料到皇上还有下文。
皇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檀木案几,手指拨弄着暗绿色的碧玺手串,看了看华妃微隆的肚腹,低沉而坚定道:“不过,朝堂上的规矩:有人参奏那就得调查。”
“皇上?!”华妃又急又怒,但也只能娇俏的声音微微含了一点薄嗔。
皇上见她又急又羞,不禁唇角微勾,轻轻笑道:“朕知道怎么办,爱妃放心就是。”
放心?!
华妃可是有些不放心!
第124章 太后礼佛
华妃知道皇上不喜嫔妃干预前朝之事,也知道皇上向来是心有成算,但她还是不放心。万一哥哥被调查或者被训斥,那哥哥在文武百官、门生故旧面前如何抬得起头?如何统御三军?如何驾驭百官。
她打定主意:明日去求太后,就算皇上不给她面子,总会给太后面子的。就算太后不给她面子,也会看在她腹中龙裔的份上,为她说话的。
她深知太后对孙子或孙女的看中,其实太后和普天下的老人也一样:对儿子是有爱也有隔阂,爱他是自己的亲骨肉,有隔阂是因为他们对一些事情有不同的看法或意见,但是有无法统一。但对孙辈,那就是纯纯的爱,对他们除了健康成长其他毫无要求。
华妃就是笃定了太后心疼孙辈才觉得去求太后。
第二日,用过早膳,华妃一身松花绣木兰彩绣妆花缎宫装,高髻上插着一枚白玉嵌珠翠扁方,耳上一对翡翠滴珠耳坠,白皙的面颊未施胭脂,更显得素净简洁大方。
装扮过后,她命颂芝装上一盒上等的檀香,坐上轿撵就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里一向寂静,宫人们都跟随太后多年,知道太后越来越喜静,故做事时都是蹑手蹑脚的。寿康宫中花木甚少,尽植些松柏四季常青之树,养的动物都是龟鹤长寿之兽。
太后信佛,常年焚香,尤爱檀香。今日给太后准备的就是产于西部的老山檀香,这也得益于年羹尧常年驻扎西北,所以才能寻得这极其珍贵的老山檀香。哥哥送入宫中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个献给太后最好。
华妃一直没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请求太后,今日终于用哥哥的香去为哥哥求情了。
华妃坐在轿撵上思绪万千,颂芝见她默然沉思,轻轻示意抬轿撵的太监慢些、稳妥些。这些太监都知道华妃极受宠爱又有家世,最最重要的是还身怀有孕,抬起轿撵来更是提着一百二十个小心。生怕万一出了差错,那他们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一行人,缓缓行进在长街上,紫禁城的长街名副其实的长。宫中红墙金瓦,宫墙高耸,遮住了民间与深宫相互试探了望的视线,将宽广无边的天际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天空,华妃刚入宫时也是觉得闷、压抑,但是这里有她喜欢的人、爱的人,她也就觉得翊坤宫的空气也是香甜的了。
唉,可惜了,皇上的女人就像春花一样,各式各样,除掉了来年还是盛开。这些女人多得让人心烦、逼得她不得不用一些凌厉的手段。
她这样的手段,太后自然是不喜的,她平日也很少来太后宫中,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可今日为了哥哥,再不愿意也是要来的。
很快,轿撵缓缓落下,颂芝温柔的手递过来,她就着颂芝的手慢慢地走下来。
刚刚踏入寿康宫的大门,太后的贴身侍女竹息姑姑就在对面疾步相迎。
竹息刚要施礼,华妃一把托住,虽份为主仆,但怎敢让她行礼?
“姑姑,太后可得闲?本宫好久未来给太后请安,今日天气好就来了。”华妃微笑着道。
竹息眉目间衔着和煦的笑意,一边引路一边道:“太后正在拜佛,应该快好了,娘娘来得正好,太后也一直惦念着娘娘呢。”随后,微微侧脸看了看华妃宽大衣袍下的腹部。
华妃莞尔一笑,“多谢姑姑引路,本宫一切都好!”,竹息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几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太后的小佛堂。
虽说是小佛堂,但是里面布置的却甚为威严有加、富丽堂皇,黄金塑身的佛像、大红掺金丝的袈裟、檀香做的佛珠。正中的高高的供桌上,佛像双手合十、双唇紧闭、智慧之眼一如既往、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人。
太后正跪在中间莲花垫上祈祷,殿中香烟袅袅、眼前的供桌上摆着瓜果和鲜花,供桌正中的镏金三足香炉里燃着三根佛像。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华妃躬身施礼。
竹息忙上前搀扶,太后缓缓起身,而后转身,唯一抬手,平静地道:“不必多礼。”她又看了看华妃的腰身,而后温和道:“来,给佛祖烧炷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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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妃忙上前,亲自从供桌上的香盒里取出三支香,对着旁边高大粗壮的牛油蜡烛的烛火点燃了清香,她轻轻地将香插到香炉中。正要在旁边的莲花垫上下跪,太后关切的声音响起:“身子不方便,不用跪了,鞠个躬吧。”
虽然太后的声音温和,但华妃总觉得那声音更多的是威严,一种看似温和实则威严的声音更让人感到心悸。
她双手合十,三鞠躬。
而后,太后向她伸出手,华妃急忙上前扶住,搀着太后缓缓走出小佛堂。刚出了小佛堂,太后就仰起头望了望高远的蓝天,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天蓝的像是被人刚刚洗过,蓝的纯粹、蓝的通透,但却蓝的悠远,蓝的深邃。
华妃也抬起头看了看,忽然觉得太后就和这蓝天一样,令人舒服,但若想靠近却远在天际;却又令人舒适,但总觉得难以琢磨。忽然华妃明白了,太后才是最通透却也是最让人看不透的人。
想想今日的来意,她不禁暗自揣测:太后能否应允她的请求?又一想,在太后面前还是老老实实说话,不要弄虚作假,成不成就看
天意了。
来到太后的暖阁内,华妃搀着太后坐下,去过颂芝手中的檀香双手碰到太后眼前,恭敬道:“太后,这是我哥哥在西北偶然得到的老山檀香,据说是檀香里最纯的、味道最好的,供奉佛前是最适宜的。臣妾年轻,用不了这样的东西,特来献给太后。”
太后轻轻颔首,竹息明了,而后上前轻轻去过檀香。
“你这孩子,身子有孕了,还想着哀家?快坐下。”太后笑嗔道:“身子还好吧?”
华妃坐下,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几许疲惫之意,“臣妾岁数有些大了,此次有孕总是觉得腰腹坠胀。”很快,她调整了一下,满心欢喜道:“臣妾就算再累,但见它一天天长大,心中也是高兴的。”
太后点了点头,和缓道:“是啊,为母则刚,母亲为了孩子吃多少苦都是愿意的。”
“太后,臣妾有一事相求!”华妃的声音忽然响起。
第125章 华妃请求太后
太后听到华妃这样说,摆摆手,示意竹息带着殿内的小宫女们都出去。她拨弄着手里握着的紫檀手串,那手串浑圆、大小如小手指那般,通身紫黑,泛着油光,上面还有丝丝缕缕的纹路。显然这是太后的爱物,也是常用之物。
她慈爱的如同佛堂里供奉的佛像,眼观四海,心容万物,事事通达,她缓缓道:“是不是因为年大将军之事?”
华妃马上双膝跪地,膝盖触地之时华妃才发现太后殿内在绛红色团花地毯上在她的膝盖下还有一个厚厚的云蝠圆垫。华妃心中一惊,太后真是老谋深算,早早就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连她这个孕妇跪下要用的垫子都放好位置了。
华妃无端地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暗自庆幸自己已打定主意如实求情,此刻更是不敢隐瞒。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是,太后明鉴。”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开口让她起来,而是口气极淡地道:“你想皇上怎样处理?”
华妃躬身跪着,垂首望着地毯那密密匝匝的花纹,一圈又一圈,一团又一团,让人不禁分辨不清到底这花纹谁和谁是攒在一起成为一朵花。
她恳切中带着哀婉,“太后,臣妾哥哥常年驻扎西北,为国家守护边关。纵有做错之处,也请皇上网开一面,私下斥责。若在朝堂上明发谕旨处罚,那哥哥以后还有何颜面统领边军?”
太后的声音有些冷:“若按你的意思,官员们有错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罚了,那日后皇帝还如何处理朝政,那朝廷岂不是要乱套了吗?”
华妃心中恐惧,太后的言辞太严厉了些,她艰难地伏在地毯上,声音哽咽道:“那就请皇上看在臣妾怀孕艰苦,给臣妾一个面子,给哥哥一个面子。”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声音柔和了许多,“你起来吧,也不怕窝着孩子。”
华妃缓缓起身,但也不敢落座,恭谨地立着。
太后看了看她,继续道:“你知道我朝祖宗有家法: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她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枚赤金石榴头样式的金钗,示意华妃走道她面前,华妃缓步上前,太后给她插在高高的发髻上。而后婉声道:“你身居妃位,是宫中除了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妃子,怎会打扮得如此素净?”
华妃福身道谢!
太后随后正色道:“你位分高,自然是要更懂事些。你哥哥的事说到底是前朝之事,皇帝自有定夺。再往小了,是你与莞嫔的恩怨引起的,莞嫔如今失了孩子,又病重,你呢,你身怀龙裔又得盛宠,能不计较的就不要计较了。”
华妃如当头棒喝,心中暗道:难道她失算了,太后没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帮她?她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太后见她这般,心想这孩子也太实在了些,哀家收下了她的香,又将石榴头的金钗给她簪在头上,她怎么还不懂呢。哎,还是安慰她一下吧,免得她多想弄坏了身子。
太后浅浅一笑,招了招手,华妃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太后低声道:“莞嫔受了委屈,皇上向着你,你现在有了身孕,皇上必会顾着你。你还担心什么?你总得让人家闹一闹?!”
华妃恍然大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顿时心中就亮堂了许多,又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了翊坤宫。
华妃走后,竹息捧着那盒老山檀香进来,笑眯眯地道:“太后,华妃的香可真不错,是老山檀香。这么好的香好多年没闻见了?”
太后嗔笑着白了她一眼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前两年不是还点过这香吗?”
竹息叹道:“是啊,前两年的事情了,大人都两年没进过宫了。”
太后的脸色忽变,恍若竹息提了什么不该提的事情,很快,她恢复如常,也叹道:“见不见有什么关系,到了这个岁数只要知道彼此平安就好!”
“太后,你要管年大将军的事情?”
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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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管?皇上如今年岁大了,更反感后宫干政了,再说这又是他最忌讳的年羹尧的事情。”
“那我看华妃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竹息一脸疑惑。
“那孩子是个实在的,哀家若不安慰她,怕她有什么闪失,总归肚子里还怀着孕呢。”
竹息也默默地叹了口气,皇上和太后这对母子有太多的心结,她有时看着都很揪心。说起来天家富贵,但是夫妻、父子、母子、兄弟之情实在是令人不忍。
“竹息,你去养心殿看看,若皇上有空,让他来一趟寿康宫。”太后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太后!?”竹息燃香的手霍地停住了。太后难道还要过问朝廷之事,那皇上可真要...,竹息不敢想下去。
太后闻着华妃送来的老山檀香,果然是顶级檀香,香味悠远、清雅、沁人心脾,闻起来格外令人格外舒服、宁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双看尽世事、平静却透着精明的眼眸微闭,幽怨的话语里却带着一丝关切,“哀家要看看皇上到底会不会对年家赶尽杀绝,哀家总得为他也筹谋一番吧,也算报答他的情意。”
竹息知道太后说的他是谁,那是隆科多,当今皇上能够顺利继位
的有功之臣,除了年羹尧就是隆科多。但是,皇上现在独掌朝政,越来越见不得臣属权力太大,以至于成为他这个皇帝的一人之下,而群臣的万人之上。看这一年皇上手段,是要除去年羹尧了,但是华妃有孕却让这件事生了波折。。
竹息本以为,皇帝会不允许华妃这次的孩子落地,但看架势皇上是要这个孩子的,但不知对年羹尧会不会也手下留情?
那么,隆科多呢?
隆科多是太后关心的人,而太后与皇上又...。唉,竹息朕觉得这天家没意思。
太后想知道什么事情都不能直接问,只能婉转迂回揣测。
是啊,揣测皇上若因夫妻之情对年羹尧网开一面,那会不会也因母子之情对隆科多也同样呢?
第126章 皇上态度明确
竹息很快来到养心殿。养心殿朱窗常长开,黄色绣彩凤飞龙的帷幔飘飘荡荡。养心殿前的汉白玉雕瑞兽的石铺打扫的干干净净。
苏培盛和小厦子等一干太监正站在高大的朱漆门外守着,看来皇上正在召见大臣商议重大的国事,连苏培盛也不允许在里面伺候。
苏培盛见竹息带着小宫女拾级而上,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他的拂尘正躺在臂弯里,躬身对竹息一礼,笑得颇为真诚,“姑姑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竹息微笑道:“太后派我来请皇上若有空,今天去趟寿康宫。”
苏培盛推了推他的帽檐,低声道:“皇上正在和内阁讨论甄大人参年大将军之事,不知今日是否有空?”他似是面带犹豫之色,顿了顿,很快又道:“不知道皇上今天心情如何,竹息姑姑要...”苏培盛没敢再说下去。
竹息点了点头,对着苏培盛和煦一笑,“好,我知道了。你回头告诉皇帝一声。”说罢,转身带着小宫女就走了。
她和苏培盛都明白:皇上和太后若母子不睦,生了嫌隙,那她们这些做奴婢得也跟着遭殃,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先通通气比较好!
等几位大臣离开养心殿后,苏培盛捧着茶盏躬身进殿,他边走边用偷偷地觑了一眼皇上,见皇上正在将御案上的奏折一一整理,整齐地排放在案头。
皇上心情不错!
苏培盛心里也松快了许多,脚步也轻盈起来。他将皇上素来喜欢的七成热的冰糖菊花茶放到案上。
“皇上,您喝点茶吧,菊花去火,秋天干燥,润一润吧。”苏培盛带着一丝谄笑道。
皇上看了看苏培盛,端起茶盏揭开婉盖,轻啜一口,只觉得温度适宜、花香满口、还带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他点了点头,赞道:“苏培盛,你这茶沏的越来越长进了。不错不错。”
苏培盛呵呵地媚笑着,脸上的皱褶里都填满了笑意,他忙道:“不光是奴才的沏茶手艺长进了,这也多亏了惠嫔娘娘的茶好!”
皇上望着茶盏中肆意舒展着腰身的万千菊瓣,微微颔首,“惠嫔一向最爱菊花,喜它品性高洁,她送来的菊花茶必定不是凡品。”说完,他抬头凝视着苏培盛,威严的龙目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培盛一番,迟疑道:“你不会是和存菊堂...”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培盛吓得头皮发麻,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道:“皇上,奴才可没有与嫔妃们走的太近,这是采月送过来的,说惠嫔献给皇上的。”
皇上见他吓成这个样子,也不由得好笑,他唇角微挑,走上前去,伸出明黄色绣祥云龙飞的千层底软靴轻轻踢了踢苏培盛,“起来吧。”
苏培盛赶紧起身,见皇上欲往外走,赶紧追上去道:“皇上,刚刚竹息姑姑来,说皇上若有空,太后请皇上去趟寿康宫。”
皇上向外走的脚步顿住了,折身返回到御案前,他刚才还晴空万里的面庞此刻已起了疑云。
“苏培盛,这两天谁去过寿康宫?”皇上沉声问道。
苏培盛想了想,这几天没人去过寿康宫啊,但又猛地想起今天上午他手下的负责为皇上收集各宫嫔妃走动消息的小太监小五子说见到华妃的轿撵向寿康宫方向而去了。
因只是上午的事情,苏培盛还未来得及想华妃是去寿康宫还是去那个方向的别的宫室,也未来得及让手下去做最后的确认。此刻听皇上这样问,必是华妃去过寿康宫。
“皇上,华妃娘娘去过。”苏培盛笃定的语音响起,苏培盛之所以能够成为皇上身边最贴身服侍的太监,除了伺候人、琢磨人的功夫一流,他的判断能力、知觉能力也是一流的。
“哦。”皇上低头沉思,不再言语。
苏培盛悄悄走到外面,吩咐小厦子准备皇上的轿辇,随时听候。
果然,皇上决定此刻就去寿康宫。
皇上一行浩浩荡荡地到了寿康宫,太后正在打坐,听说皇上来了也匆匆地从小佛堂出来了。
“皇额娘,您小心脚下。”皇上急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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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扶着太后迈过宫中高高的门槛。
太后也是一身明黄色服饰,不过绣纹却是福寿团纹,与皇上的飞龙祥云云纹不同,福寿团纹更加暮色沉沉,不如飞龙祥云气势恢宏、大权在握。
太后轻轻地拍了拍皇上的手,母子二人相扶着进入殿内,竹息见二人身影,总觉得有些恍惚,这应该是世间最亲密的母子啊。
竹息给皇上和太后奉上茶,她和苏培盛也分别立在二人身后。二位主子也没示意他二人退下,但殿内其他的宫人却都出去了。
“皇额娘找儿子来有事?”皇上看着额娘那已生了皱纹的飞扬的眼角,他们母子二人眼睛最像,皇上看着额娘的眼睛总觉得好似在看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已经不似他的那般坚毅、清澈,他不由得心底最深处轻轻地触动。但很快,这双眼睛又变得更加年轻、更加桀骜,总是心存怨恨地看着他,他们有同样的眼睛,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他们也是仇深似海的兄弟。
可是,皇额娘却更喜欢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每当皇帝想到这些,刚刚柔软一点的心复又变得坚硬起来。
太后
却不知皇帝此刻的内心已千思万转,她已年老,除了挂念世上的三个男人之外,其他的她都不管了,也无能为力。就算她想管的三个男人,她其实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上,今天华妃来哀家这里了。”太后缓缓地开了口,母子二人算是说到正事了。
皇上微微沉吟,而后沉声道:“皇额娘如何看?”他的话很简短,但他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太后想了想,最后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华妃有孕,皇嗣为重,皇上能宽容就宽容吧。”
“宽容?”皇帝浑厚低沉的声音略略提高,“再宽容下去,这朝廷都要改姓了?”
太后不禁一抖,她身居太后高位,皇朝里最尊贵的女人,皇帝的生母,陪伴先帝四十多年,竟被儿子的话声吓得一抖!
她低垂着头、盯着皇帝拇指上的墨绿色扳指,默然无语。
第127章 太后筹谋
皇上见太后如此,不禁也心中有些懊恼。
“皇额娘,年羹尧这些年做的许多事情都太狂悖了,贪污、卖官鬻爵、军中豪横,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
太后缓缓点头,低声道:“是,年羹尧是有些不像话,为了以防万一,你我母子才不许华妃产下有年氏血脉的孩子。”
皇上默然,而后怆然道:“儿子不许自己的女人生孩子,这是天大的讽刺,这是朕的无能。若不是世兰此次意外有孕,她身子又不好,经过了疫情的那场重病,再也不能经受流产之苦,儿子怎会留年羹荛到今天?”
太后轻轻颔首,而后又缓缓道:“铲除年羹尧是迟早的事情,可华妃尚在,你忍心让年羹尧身死,让华妃痛苦?”
皇上垂首默然,而后抬起头望着窗外遥远的虚空,坚毅里带着内疚道:“儿子与世兰多年夫妻,世兰心思简单,日后儿子会好好弥补她。”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话语里带着满满的忧虑,“你既心意已决,那也罢。可华妃也是分娩在即,万不可此刻动年羹尧,以免伤了皇嗣。”
皇上脸上的阴云终于散去,也肯直视太后,他点了点头道:“儿子知道,所以才同内阁拟订,缓之又缓地调查甄远道参奏事宜。”
太后又想起甄嬛那张肖似纯元的脸,儿子对纯元的痴念,不禁担心道:“那甄氏...”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纯元也算是母子之间的一个禁忌。
皇上摇了摇头,无奈的语气里带着强硬,“甄氏太不受教了!正好,趁此磨一磨她的性子!”
太后望着儿子那棱角分明、气势威仪的脸庞,心中却暗暗摇头:儿子可能在甄氏身上得不到他想要的,因为他不懂甄氏这样的女人,她们是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的性子。唉,算了!本来她希望儿子在甄氏身上找到曾经的遗憾,她才屡屡出手帮助甄氏,哪知二人如今这般模样。
太后最后也只能是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又闲话几句,皇帝就带着苏培盛离开了寿康宫。
太后却久久地坐着,长久地沉默着。
“竹息,看来皇上也不会放过他了。”太后的声音无奈而又哀婉。
竹息轻轻地为太后敲打着肩膀,柔声劝慰道:“太后,您身体不好,该顾惜着您自己了。”
太后闭目享受着竹息的按摩,心中琢磨着如何能为他找到一条生路,毕竟那么多年的情意了。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沈家,惠嫔。
“惠嫔的二哥沈应靖是不是这次在西北战事中也立了很大的功?”
竹息想了想,有些模糊地道:“好像是,要不皇上这些日子对惠嫔也是很上心了,连小主也很少被召到养心殿唱曲了呢。”
太后轻嗤一声,眸中尽是鄙夷之色道:“一个唱曲的算什么东西?有些女人啊,仗着自己会点雕虫小技就在皇上面前邀宠,待皇上新鲜劲过了她们也就算是被打入冷宫了。”
竹息心中知道太后说的是谁,还不是那个舒妃,仗着会弹琴、会跳舞、会下棋等等迷得皇上围着她转,虽然最后没有被抛弃,但皇上一死她就得离宫,因为宫里的太后和太妃们都容不下她。幸亏她有儿子,否则连在寺中修行的机会恐怕都没有。
竹息低低应是,手中却是不停。
“你多留意一些惠嫔,哀家总觉得她是个好孩子。”
“是,太后,”竹息抿嘴一笑道:“太后似乎格外喜欢惠嫔娘娘呢,这话您以前也对我说过。”
“不,”太后正色道:“以前只是觉得她端庄,做事稳妥,是个大家出身的,”她话音一转,又继续道:“这两年看着沈家起来,总觉得她也许日后能够成个人物。”
竹息敛容肃然,缓缓道:“奴婢知道了,必会将这事好好盯着。”
太后一笑,默然不语,竹息手下不停,轻轻为太后按摩着太阳穴,心想太后虽已年迈,但是却从未放下探视前朝的目光。太后能从一个小小的侍女走到先帝身边,再成为太后全靠自身的谋算,而且眼光极准。看来,惠嫔娘娘那里自己要多多留心了。
彼时,眉庄正在碎玉轩中,因为她被甄嬛派流珠请到了碎玉轩。
甄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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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其实身体已经没大碍了,但是心病确实有。碎玉轩平日里温实初和眉庄来的最多,其余也只有敬嫔来过一两次,陵容更是不见踪迹,这倒不是陵容不来,而是都被碎玉轩挡在外面,不让她去探视。但话却说得很漂亮:娘娘夜里没睡好,此刻正在睡觉。或是娘娘病重心情不好,谁也不相见等等一系列说法,陵容算是明白了,甄嬛这次是下定决心撕破脸,不再相见了。
陵容自那日在皇后宫中说道要将甄远道参年羹尧之事告诉甄嬛,皇后话里话外地赞成她将这事告诉甄嬛,可现在呢,陵容连碎玉轩的大门都进不去。她急得在房中苦苦思索。她知道若皇后交代的事情她完不成,那皇后日后还能不能照顾她可就说不定了。
因为,她发现皇后远远不是她表面那般的温和,而是极其有心计,也有些歹毒。
她害怕啊。她已经没了甄嬛和眉庄那几分薄薄的姐妹情,如果连皇后也不能依附,那可真要在延禧宫里等死了。
忽然,一个
声音传来,“宝鹃姐姐,小主要的笑料,安老爷都给捎来了。”
菊青?菊青。陵容心想怎么忘了她呢。
很快,宝鹃将香料都带进了内殿,陵容打开一看,果然都是上好的香料,看来她在宫中得宠,连父亲为她准备香料都十分上心了。
“宝鹃,你去和菊青说...”陵容压低了声音,在宝鹃耳边絮絮了许久。
宝鹃微笑点头,而后很快就来到殿外。菊青正和小宫女们在洗晒衣物,她见宝鹊在修剪陵容喜爱的一些花草:芍药、红掌、茉莉,陵容受宠,内务府也肯将一些时令的花草送到延禧宫了。
延禧宫的主位富察贵人难产去世后,陵容心内暗自高兴,整个延禧宫就她一个嫔妃,她也有心情打理一下庭院了。
“宝鹊,以后随小主出去可得小心说话!”宝鹃来到宝鹊身边道。
“为什么?”宝鹊一脸诧异。
“前朝莞嫔的父亲参了年大将军,甄大人可能要倒霉了。这事皇后娘娘不让传,以免莞嫔娘娘知道!”
第128章 菊青报信
菊青在一旁竖起耳朵将宝鹃和宝鹊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莞嫔娘娘现在隐隐有失宠的态势,现在宫里连她母家的事情都不让他知道。她又想到在碎玉轩时,莞嫔对宫人们都很好。就算她来到延禧宫后,槿汐对她也很照顾。在小主比受宠的那些日子,莞嫔送小主东西或是送到延禧宫但也有时候是她去拿。每当她去时槿汐都会特意让她在碎玉轩好好歇一歇、吃点好吃的,暖和一下,等走的时候还偷偷地塞了一包果子给她。
菊青决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碎玉轩,就算见不到莞嫔娘娘,告诉槿汐也是好的。正好此时,宝鹃派她去内务府领一些小主要用的寻常香料如玫瑰瓣、丁香、白芷、木香等等,说小主要制香。
菊青见有机会出去,高兴地答应了,她急匆匆地先去了碎玉轩。见她进到了碎玉轩的大门,在她身后偷偷跟踪的小宫女一溜烟地跑回延禧宫,将事情告诉了宝鹃。
宝鹃勾唇一笑,进去将此事又告诉了陵容,陵容也是会心一笑。心中暗暗嘲笑:甄姐姐,你不让我进去,可自有人能将消息带到,甄姐姐好好享受一下这个消息吧。
再说菊青到了碎玉轩,本来守门的小宫女得了槿汐的命令:不许延禧宫的人进碎玉轩,可是一见是菊青,昔日大家都是在一起的,也都是好姐妹,就让她进来了。
“菊青姐姐,你有事吗?”小宫女拉着菊青来到紫藤花架下站定。
“小玉,槿汐姑姑在吗?我找她有事,你帮我通报一声可以吗?”菊青很着急,她还有任务在身呢,一会还得去内务府呢,如果耽误了时辰再让小主知道她来碎玉轩可不太好。这些一日以来,她也看出来了,莞嫔娘娘似乎和小主闹翻了呢,尽管她不知道原因,但她总觉得应该不是莞嫔娘娘的错。
小玉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着红红的脸蛋,一身青色的宫女服饰,头上小小的一把头,头上站着一朵新鲜的不大的芍药花,眼睛圆溜溜的,模样很是喜人、她声音脆脆地应了一声,就连蹦带跳地去外殿找槿汐去了。
小宫女们都不被允许进入内殿,内殿只有槿汐、浣碧和流珠能够进去。小玉来到外殿,槿汐正好在给甄嬛整理衣裙。
“槿汐姑姑,竹青来了,她说有事要见你。”小玉福身行礼道。
竹青?槿汐诧异,她们这些日子和延禧宫没什么来往,竹青怎么来了?难道有什么事情?槿汐思前想后了一番,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情。
槿汐将衣物拿进内殿放在衣柜里,见甄嬛躺在临窗的长榻上睡着了,她示意流珠也出来。
“流珠,娘娘睡着了,你去看看小厨房里炖的燕窝,娘娘醒来就端过来。好好盯着,现下碎玉轩里好东西难得。”她低声叮嘱着流珠。
流珠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她再回头望了一眼甄嬛,见她睡得正香,也就轻手轻脚地挑帘出去。
“竹青,什么事?”槿汐见竹青在紫藤花架下等她,就赶忙过去问她。
竹青一见到槿汐就是满脸的欢喜,赶紧上前福身行礼,槿汐一把拉住她,坐到花架下的小竹凳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菊青,她似乎比在碎玉轩时高了一些,但也瘦了点,不像在碎玉轩时脸色白里透红的。
“菊青,什么事?”
“槿汐姑姑,我在延禧宫听宝鹃她们讲,说甄大人的事情,还说皇后娘娘吩咐,不让宫人们议论,怕莞嫔娘娘去求...”她那个情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槿汐捂住了嘴巴。槿汐抬头四处望了望,见宫人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人看向这边,她又转头看向内殿,只见朱窗下帷幔飘动,也无人影,她这才放下心来。
“唉呀,小丫头,小声些,可别让娘娘听到。”槿汐慌忙道。
菊青大睁着懵懂的眼睛,声音压得低低的,但里面带着一抹惊讶,“姑姑知道此事?”
槿汐轻轻地点了点头。
菊青小手拍了拍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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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哎呀,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我还巴巴地偷偷跑来告诉你们呢。”她话语一转,关切的话语里带有忧心:“娘娘以前待宫人们都很好,可娘娘现在病重,我一着急就跑过来了。”
槿汐拍了拍她的肩头,赞道:“好菊青,不枉娘娘善待你们,此时也没忘了娘娘。”忽然她心中一动,小声问道:“你听宝鹃她们说的?”
菊青低声嗯了一声。
“她们是当你面说的还是当着许多人面说的还是背着你说的?”槿汐一下子问这么多,菊青有些愣怔地看着她。
“宝鹃和宝鹊悄悄说的,让我听见了。”她有些懵懵懂懂,但还是实话实说,她不知道槿汐为何问她这么多。
糟了,槿汐心中暗道不好,这是陵容她们故意让菊青来说的,可是说给她也没什么用啊,她可以不告诉娘娘啊。槿汐又抬头看了一眼甄嬛休息的内殿,见那里依旧鸦雀无声,心才略略放下一些。可抬头再看菊青那副迷茫、天真的样子,心念微动,会不会是安小主怀疑娘娘将菊青送到延禧宫另有目的?那样菊青可能就会无辜受累。
槿汐想了想,叮嘱菊青,“菊青,你快回去吧。记住:日后做事小心些。”顺手将腕上的缠枝花纹的银
镯子退下来塞到菊青手中,菊青谢过快步走了。
槿汐心中琢磨,估量是安小主使的坏,她自己不能进来将此事告知娘娘,这才让奴婢在菊青面前议论,菊青才冒险跑到碎玉轩禀告。
这个安常在,可真是个厉害的角色,槿汐边想边回到内殿。
“槿汐?”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是甄嬛的声音,槿汐吓了一跳。
甄嬛正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盯着她,眼中似是若有所思。
“娘娘,你醒啦?”槿汐赶紧上前,在甄嬛的身后点了两个大大的桃红色绣鸳鸯戏水的迎枕。
甄嬛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声音无比清冽道:“本宫父亲出了什么事?”
第129章 眉庄分析形势
槿汐听甄嬛这样问,脑袋嗡地一声好似被人从后面用力地打了一闷棍,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终是让娘娘知道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好,是据实告知还是继续隐瞒?她不知道。
甄嬛见她微垂着头,也没说话,索性道:“刚才你和菊青说的话本宫都听见了。”
其实,她说的没错,菊青的话她是都听见了,可菊青也没说明白她父亲到底有何事。
她卧床这么多些日子,白日里经常在昏睡,夜里倒是常常睡不着。她总是在想和皇上的点点滴滴就像是做梦一般,又时时憧憬离宫后的生活,其实也左不过是青灯古佛罢了,但她却可以在佛寺附近游山玩水,即使不被允许再嫁也是可以的。
有时,她在黑夜中这样胡思乱想着,听着身边守夜的或槿汐或浣碧或流珠平缓的呼吸声就觉得很踏实,只是不知那时候她们还在不在身边,也该为她们打算一下了。若她们不出宫,她该怎么为她们安排,若出宫呢?甄嬛常常在这颠三倒四的思考中快到天亮时才沉沉睡去。
今日,她睡得正香,但好像听到了庭院中花瓣飘落的声音,庭院太安静了,安静得她常常卧在临窗的榻下听风声拂过窗棂的声音,也听到院中大缸内鱼尾扫过莲叶之声,也听过花瓣随风飞舞而后飘落在地的声音,更能听到宫人们低声说话的声音。
可能是她太安静了,所以耳朵才格外灵敏。
本来,今日她在睡梦中似是被花瓣落地的声音惊醒,但仔细一听,听到了院内菊青和槿汐的对话,尤其是听她们说起父亲,她一下子清醒了。
槿汐见甄嬛浓黑的长发披在身后,由于卧床许久,脸色透着一丝惨白,她未施脂粉,显得人格外冷冽如雪,眼睛更是幽静如深潭寒水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槿汐定了定神,决定和盘托出,据实相告,并说惠嫔不让她们告诉她。
甄嬛点了点头,她了解父亲,知道父亲会因为疼爱她而参奏年羹尧。她也了解眉庄,知道她会尽全力保护她。
眉庄因为甄嬛知道了父亲的事情被请到了碎玉轩。她进来时,甄嬛正披着长发,身穿藕荷色暗纹常服,连鞋袜都未穿就那么赤足抱膝坐在榻上。
她太担心父亲的安危了!
眉庄见她这样,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她刚刚坐在榻上,甄嬛就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姐姐,我父亲怎么样了?”
眉庄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道:“甄伯父现在还是和平时一样,一样上朝一样回家,什么都没有发生。”
甄嬛眼中闪过不解之色,她语气里带着狐疑的意味,半信半疑道:“真的吗?可年羹尧如何会放过父亲?父亲又如何能与年羹尧抗衡?”
眉庄确是很肯定地道:“甄伯父确实如我所说那样,现在还都一切正常。”
“为什么?年羹尧没派人陷害父亲?”甄嬛继续问道。
“此事闹得这么大,估计年羹尧也不好明目张胆地下手吧?”眉庄只能继续安慰。
“皇上那边有什么动静?”甄嬛终于提起了皇上,她已经许久不肯说起皇上了。
“有人参奏,皇上是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听说皇上正在召集内阁调查此事呢。”
甄嬛长长叹了一口气,靠在床榻一边的护栏上,那雕花的护栏花纹密密匝匝,花蕊处还镶嵌着一两颗宝石,真是富贵无比,可是靠上去却会在皮肉上印下深深的痕迹,再靠得时间久一些,就会骨痛难耐,他太坚硬了。
眉庄见她如此焦心,不禁将自己所想告诉她:“嬛儿,依我看,皇上一时半会不会动甄伯父,也不会动年羹尧。虽说甄伯父有为你出头的意思,但说到底是为了国家,他参奏的绝无虚假,年羹尧这些年做的坏事数不胜数。他不动年羹尧的原因是华妃有孕,待华妃生产后应该会处理这件事。”
“如何处理?年羹尧树大根深,他的党羽那么多,父亲难免不受其害。”甄嬛颓然道。
眉庄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素来重视权力,他怎么会容许年羹尧如此贪腐?如此把控朝廷?皇上必会除掉他。”是啊,这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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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眉庄所看到的,皇上早就存了除掉年羹尧的心,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很早就发作了,可这一世华妃却有了身孕,让皇帝有了忌惮。
甄嬛看了看眉庄,见姐姐高高的发髻上簪着云鬓花颜金步摇,金光闪闪、熠熠生辉,看来姐姐最近颇得皇上宠爱。这就好,姐姐好,她就好!
“那我父亲那时应该无事吧?”甄嬛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和忧心。
“肯定无事。”眉庄抚着甄嬛额角的长发,为她轻轻地别在耳后,柔声安慰道。
“嬛儿,你最近身体感觉好些了吧?”
“好些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眉庄终于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前一阵子嬛儿心灰意冷,此刻父亲有事,不知她会不会改变主意。虽然眉庄根据上一世的经验希望甄嬛离宫,但是她不会去干预甄嬛的决定,只是决定无论甄嬛想如何做她都会无条件支持她。
甄嬛垂眸思索片刻,抬起头,她那清澈无比的眸中闪过一丝坚毅,她缓缓道:“姐姐,等父亲的事情有了结果我再做打算吧。万一...”她不想
说下去,但也只能继续道:“万一父亲有什么闪失,我在宫里还能见到皇上,还能恳求皇上。”她的声音是那么低、满满的羞赧之意。为了宠爱都倔强得不肯低头的她也许有一天会为了家人向皇上献媚、低头,她不愿意,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去做。
眉庄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了一丝哀婉道:“我们这些人从来不是光为自己而活,我们是为了门楣、兄弟、族人而活。”
甄嬛默然无语,她是不是太任性了些,她为了自己而要逃离,那门楣、兄弟、族人都将被她抛弃。
眉庄见她这样,知道她心中不好受,又安慰道:“嬛儿,不必多想,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按照心意走就行了。”
甄嬛点了点头。
二人继而默然无语,唯有外面清风拂过,秋日的花瓣随风飘飘起舞。
“对了,”眉庄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想托一下果郡王。”
第130章 太后赏赐眉庄
“托果郡王?”甄嬛诧异道:“托果郡王何事?”
眉庄的手指轻轻叩打着锦榻上的案几,她想了想,缓缓道:“我既担心年羹尧党羽对甄伯父不利,也担心甄伯父受人挑唆,继续上奏,那样就麻烦了。”她顿了顿又道:“只有找一位身份高,由于两方没有什么瓜葛的人去双方那告诫一方才好!而果郡王最是合适不过,他是皇帝的兄弟,年羹尧再厉害也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而你我也算与果郡王有那么一点交往,托他去劝解一下甄伯父应该没问题。”
甄嬛也点了点头,看着眉庄的眼睛诚恳道:“那就麻烦姐姐了,我现在也不太方便。”
“你我姐妹,客气什么。只是,”她顿了顿,又道:“我宫里的人与果郡王不熟,我想借浣碧一用,听说她和果郡王见过,和果郡王的小厮阿晋也颇为熟络。”
甄嬛轻轻一笑,这是眉庄今日进来后第一次见她笑。眉庄也笑了。
甄嬛不禁莞尔,似是开玩笑一般道:“姐姐不说,我都没在意,现在想一想,似乎每次见到果郡王的时候,我身边跟着的都是浣碧。”说完,她向外唤了一声:浣碧。
浣碧很快就挑帘进来了,眉庄想起上一世浣碧与果郡王的纠葛,再次细细地打量着浣碧,只见她微圆的脸蛋、细腻白皙的皮肤、杏眼明仁、眉似新月,她和甄嬛的眉眼最是相似。
浣碧此刻一身翡翠色雪柳暗纹宫女服饰,黝黑的头发梳成宫女常见的一字髻,上面插着两只喜鹊登枝银簪,装扮的甚为素雅。
“娘娘,”浣碧进来对着眉庄和甄嬛福身行礼。
甄嬛率先开了口,“惠嫔娘娘这两天事多,你就跟着她去存菊堂服侍,她忙完这段时间你再回来。”
浣碧答应着退下了。
眉庄回去得时候就带上了浣碧,她和浣碧、采月缓缓地向存菊堂走去,路上眉庄就告诉浣碧这几日她去寿康宫请安时让浣碧也跟上,但不进寿康宫内殿。待她见到果郡王的长随阿晋时,去和阿晋说:眉庄有事想见果郡王,让阿晋帮忙带话。
浣碧一听,十分高兴,她本就愿意和果郡王打交道,更何况只是这事,那还不简单?!再说阿晋每次见到她都愿意跑过来和她说话。
眉庄知道果郡王时常进宫给太后请安,但是也没个固定日子。她也只得多往太后那里跑几次,幸亏太后喜欢她,她以前也常去,否则太后会以为她有什么企图呢?
但是,太后还真以为她有企图呢,不过这个企图是眉庄想为甄嬛求情或说眉庄想替甄嬛为其父亲求情。
“惠嫔啊,后宫不可干政这条祖训要牢牢记住,千万不可犯傻,”太后微微上挑的凤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继续意味深长道:“姐妹之情是要珍惜,但万不可将自己赔进去。”
眉庄心中不禁暗笑,原来太后是这样想的,也罢,太后这样想也挺好。若太后知道眉庄在这里等果郡王恐怕就不是劝解两句能完事的。后宫嫔妃与外男勾结或交往那可是犯了杀头大罪的。
眉庄想太后也是个在后宫浸淫五十多年的人了,论心计、论智谋必是有过人之处,可是她也有看错的时候。是啊,她斜飞的凤眸已经微微下垂,眼周都被皱纹包裹着,想想她已是近六十岁的人了,再厉害也挡住不住岁月吧。
岁月催人老,岁月催人衰啊!
看见太后的眼睛就不由得想起皇上的眼睛,他们母子的眼睛是最像的。太后已年迈,而皇上正值壮年,连眼睛都是年轻的、狠戾的、无情的。而她们这些嫔妃就在这双无情的额、狠戾的眼睛下战战兢兢地侍候着,稍有不如意就会被抛弃,就像嬛儿。
想到这,她那为欺瞒太后而生出的那一丝丝愧疚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小心地端着手中的汤药,陪笑道:“太后,臣妾就是来服侍您吃药的,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干政的事情更是不敢做。”
太后这才满意地就着眉庄的手将那碗药一饮而尽,而后轻轻咧着嘴,咂摸着舌头。
眉庄见状,马上回身从竹息的托盘中取过茶盏递给太后,太后饮了一口清水漱口,而后吐入小宫女举着的痰盂中。眉庄又顺手拿起案几上的银筷子,稳稳地夹起一枚浸山楂送入太后口中。
太后唇齿轻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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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山楂马上就融化在口腔中,瞬间那酸甜的口味恍若透入全身,口中的那些涩苦之味早就烟消云散了。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惠嫔的浸山楂做的最好,竹息有空好好和惠嫔学一学。”
竹息在后面看着这婆媳二人其乐融融,心中很是高兴,但也凑趣地拉长了声音道:“是,太后~~~”
太后和眉庄都被逗笑了,太后笑得似是嘴角的皱纹又多了几根,她用手指了指竹息,对着眉庄笑道:“你看看这个老东西,哀家让她学点东西她都不愿意?!”
眉庄一边为太后轻轻拍着后背,一边满脸陪笑道:“太后爱吃,就由臣妾孝敬着。竹息姑姑的手艺才是最好的,臣妾还想着若竹息姑姑得空臣妾得好好和竹息姑姑学几手,等学好了可以孝敬太后呀。”
太后将眉庄拉到身旁,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拍着她的手对竹息笑眯眯地夸赞道:“你看惠嫔这孩子嘴多甜!”
竹息
一边示意小宫女上前将太后吃药的物事都收拾下去,一边给陪着太后说笑着,“惠嫔娘娘是孝敬太后呢。”
太后点了点头,眸中似是闪过一抹哀伤之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微微仰脸,竹息会意很快喷着一个黑紫色的小小的匣子进来,轻轻地放在太后身前的檀木案几上。
眉庄一看,这盒子不大,但做工非常讲究,应该是用上等的紫檀制作,上面还有烧蓝的花纹和镶嵌着红、绿宝石,这个匣子就十分贵重。太后对她点头示意,让她打开看看。
眉庄轻轻一按鎏金锁扣,啪地一下匣子就弹开了。里面凉快温润的羊脂缠花玉佩静静地躺在黑丝绒铺就匣底,那玉看着就温润通透,仿佛婴儿柔韧的肌肤一般。
“赏给你了。”太后微笑着对眉庄道。
眉庄赶紧起身,慌忙道:“太后,臣妾惶恐,这太贵重了。臣妾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
竹息忙将眉庄扶起,太后脸色亦如水一般平静,缓缓道:“谁说你无功?你陪老婆子我就是功劳。”
眉庄一愣!
太后仿佛话中有话?!
第131章 拜托果郡王
眉庄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太后语气里带着些许埋怨,眉庄也不该接下话头。
太后微微一笑,和蔼地叮咛道:“给你就拿着,你别看这两块玉不大,但是却很有来历。这是先帝赏赐的,在哀家生下皇上的时候。这玉是当时北朝的贡品。”
眉庄深深福身一礼谢过。
太后摆了摆手,有些疲惫道:“好了,哀家有些困乏了,吃了药总是要眯一眯的,你自去吧。”
眉庄又再一次福身,手里捧着那个匣子告退。
待眉庄走后,竹息轻轻地将老山檀香燃起,插在三足赤金蟠龙的香炉里,而后又取来一个薄薄的锦被搭在太后肚腹间,见太后微眯着双眼,就在一旁轻轻地摇起松鹤团扇。太后虽然爱点香,但不愿意想起围绕在她的周围。把香炉放的太远没香味,放的太近太后又不喜欢,每次只能是将香炉放在殿中的高脚小几上,由宫人给太后轻轻摇着团扇。
素日都是一些小宫女们为太后摇扇,今日竹息见太后的情绪似是有些不对,就亲自摇扇。
果然,太后没像往常那样闭目休息,她沉沉地道:“竹息,你说哀家这个额娘做的是不是太不合格?儿子儿子很少来,儿媳也不怎么来。”
竹息知道太后的心结,忙柔声劝解道:“皇上前朝事多,这马上年底了,百官考核也够皇上忙一阵子了。皇后,”她唯一迟疑又接着道:“后宫诸事繁多,嫔妃们病的病,有孕的有孕,皇后娘娘自是要小心打理了。”
太后冷笑一声,而后语气里满是嘲讽道:“可不是得小心打理着,这些年折在她手里的嫔妃和皇嗣还少呀?!”
竹息默默无语,她不能议论皇后,但心中也是有些不齿,这个皇后越来越狠辣了。
太后眉头紧皱,又是伤心又是愤怒道:“哀家就想着当年纯元的事情也算是委屈她了,这么多年她的诸般手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她现在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太后说着说着,猛地坐起,啪地一声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凤眸圆睁,厉声吩咐道:“竹息,好好踅摸机会,哀家要进惠嫔的位份,还有,好好看护着碎玉轩,那孩子要是能想明白日后也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她们可比华妃要有心计,更难对付。”
“是。”竹息静静地应是。心中也暗自高兴,皇后这些日子也是的,每次请安都不似以前那么恭顺,可能她觉得宫中此时唯她独大了吧。华妃目前有孕避世,端妃莞嫔病重,齐妃更是她掌中之物,眉庄也是听从她的命令不敢有孕,安陵容更不必说,那是恨不得身家性命都依附在皇后身上。
渐渐地,皇后有些飘了。
再说眉庄刚带着采月出了太后的寿康宫,就见果郡王、阿晋和槿汐站在一处说话。眉庄没想到果郡王没进去给太后请安,赶紧走过去微福一礼,口中道:“见过果郡王。”
果郡王忙躬身回礼:“惠嫔娘娘安好!”
二人客套之后,果郡王望了望四周,见寿康宫的宫人们都在远处忙活着,有的喂鸟、有的浇花、有的晾晒衣物、有的挑拣食材,而宫外杨柳依依,长道鲜有人影。他看了一眼阿晋,阿晋会意,他轻手轻脚地退后,在不远处守着。浣碧见阿晋这般,她轻轻地看了一眼眉庄,眉庄微微点头,浣碧向阿晋走去,二人一起闲聊起来。
果郡王面带微笑,“听浣碧说,惠嫔娘娘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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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庄眉头微蹙,但也轻笑点头道:“本宫是有一事相求果郡王,望王爷相助。”
“请讲!”果郡王说的干脆利落。
眉庄看了看四周,将甄远道参年羹尧的事情一说,果郡王表示这事他知道。
“惠嫔娘娘想要小王做什么呢?”他有些不解,这件事情朝中传的沸沸扬扬,皇上现在也只是让内阁派人调查,他实在不知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什么?
眉庄忙娓娓道:“莞嫔娘娘担心甄大人爱女情切,在皇上调查此事期间揪着此事不放,那样不仅皇上没面子,可能也会迫使年大将军做出对甄大人不利的事情。”眉庄顿了顿,见果郡王微微点头,复又接着道:“故本宫和莞嫔娘娘想请求王爷,能否出面劝解下甄大人?”
“我?”果郡王有些诧异道:“小王与甄大人并不熟识,劝解倒是可以,但是甄大人能否听从呢?”他有些怀疑眉庄她们的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眉庄忙点头解释道:“甄大人虽清高些,但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也是个读书人,”她继续奉承道:“果郡王位高但不权重,又善琴棋书画,想来甄大人会听从的。”
果郡王哈哈一笑,语带揶揄之意道:“惠嫔娘娘真会说话。”
眉庄也笑了,这个笑很轻松,她知道果郡王答应了,继续正色道:“王爷就说请甄大人为女儿考虑,再继续折腾这件事情对莞嫔不利。莞嫔现在的处境本就不好,若闹下去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果郡王一听,瞬间收回了笑意,关切地道:“莞嫔娘娘身体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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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果郡王拜会甄父
果郡王受眉庄所托,很快,他就命阿晋将拜帖送到了甄府。甄远道一见是果郡王要来,赶紧和甄夫人说了。
甄夫人疑惑不已,“老爷,我们素日和王爷没什么交往,他为何要来见您?”
甄远道也是困惑不已,想想他和果郡王仅有的一点瓜葛还是在好几年前他们带着女儿去甘露寺向那位积云姑姑学习惊鸿舞,而后就再未有接触了。果郡王在朝中一向是不参与政事,甄远道也不知果郡王是何意。
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但王爷既然要来,那我们以礼相迎就是。”
甄夫人也点了点头,随后命丫鬟好好打扫好好准备迎接。
第二人,吃过午膳后不久,果郡王就带着阿晋骑马来到甄府。下人们赶紧进去禀告,甄远道三步并作两步前来相迎。
“王爷,您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快请快请!”甄远道躬身施礼,嘴中客气着。
果郡王今日身穿月白色暗纹的直缀,足蹬淡青色千层靴,面如冠玉,双目澄澈,身形挺拔、宽肩细腰长腿,甄远道暗自赞道:果然是美男子,怪不得京城中的官宦世家的小姐们十有八九都爱慕风流俊雅的果郡王。
甄远道与果郡王也算是同殿为臣,但二人并不熟识,也无深交。此时近看,甄远道才发现果郡王的眉眼清澈如画,这一点似乎是更像舒太妃。虽然甄远道没见过舒太妃。但他见过先帝,先帝的眉眼是粗眉虎目,所以甄远道断定果郡王容貌格外像其母亲舒妃。
因他的外室何绵绵与舒太妃的侍女积云交好,因甄远道对何绵绵情深意重,何绵绵早早而逝,临死之前让甄远道将浣碧带回府中,并拜托积云日后对甄府照拂一二,这才有甄夫人带着甄嬛去甘露寺受积云指导惊鸿舞之事。积云虽知道浣碧是何绵绵与甄远道所生,但碍于礼法,也不能去多加干预。
果郡王拱手还礼,二人寒暄着来到正厅,分宾主落座,管家奉上茶盏后退出。
果郡王率先开口,“甄大人,肯定心中疑惑小王为何来此?”
甄远道呵呵地笑着,恭敬地道:“王爷是贵人,也是稀客,平日里下官想请也是请不来的。”
果郡王也面带笑意谦虚了两句,而后正色道:“小王此来,是受惠嫔娘娘所托。”
“惠嫔娘娘?”甄远道一惊,立刻站起身来,急切道:“难道是小女...哦不,莞嫔娘娘出了什么事情?”他一着急差点连君臣之间的称呼都说错了。
果郡王忙摇了摇手,解释道:“莞嫔娘娘一切如旧,大人不必担心。”
“那王爷是...?”甄远道疑惑道,却也停顿了。
“大人,惠嫔娘娘托我劝大人,在皇上调查大人奏本之事的这一期间,望大人能稍安勿躁,不要再节外生枝。”
甄远道垂眸思索,而后坚定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下官参年大将军,有私人的恩怨。莞嫔娘娘在宫中收到华妃娘娘的欺辱,下官实在是心痛。”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若皇上迟迟没有调查结果,下官真的难以咽下这口气。”
果郡王颔首表示认同,但话锋一转,劝解道:“大人,您的爱女之心本王可以理解。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华妃娘娘身怀龙裔,不久后也将临产,皇上怎么可能在华妃临产前处罚年大将军呢?”
他见甄远道不语,只他心有不甘,遂又道:“大人,您若一直纠缠下去,皇上难免会迁怒于莞嫔娘娘,那您让病中的她岂不是又加重病情?”他说的情真意切、表情沉痛,“那您这样岂不是害了她?”
甄远道终于沉沉地低下了头,而后眸中闪过担忧之色道:“年羹尧党羽众多,若他对下官不利,下官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果郡王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惠嫔娘娘还托小王去劝解年大将军,也希望他能不报复大人。”
甄远道终于点头同意,在皇上未结束调查前继续参奏年羹尧。
果郡王为了将这件事情彻底钉牢,又说出了一个让甄远道如雷轰顶的话语,“甄大人,小王昨日才见过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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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的侍女积云姑姑,还谈起大人了呢。”
甄远道一听见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微红而后又变得惨白,何绵绵是罪臣之女,他私纳罪臣之女,若这件事情被人查出,那他甄家满门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不知道果郡王说这话是何意。
果郡王见他神色,心知自己这句话的作用比前面的苦口婆心的劝解有用多了。他也不知道这里的内情,只是昨日去甘露寺时说起甄远道参奏年羹尧之事,积云姑姑私下嘱咐他,若甄远道太倔不肯退步,那就让他提提积云的名字、果郡王追问,积云不欲多说,只是告诉他不要多问,若有需要,她会告诉他的。
甄远道却知道积云的意思:提醒他:他曾经私纳罪臣之女,若紧紧逼迫年羹尧,难免别人调查他的底细,那何绵绵之事不知能否被人翻出来。
此时,甄远道端着茶盏的手都轻轻地抖动,他艰难地喝了一口茶,声音艰难而又颓败地掩饰道:“积云姑姑好吗?多年不见了,他是下官一位故人的挚友。”
果郡王打量着甄远道的脸色,知他必有不可对人言之事,也不想探查别人的隐私,只是缓缓道:“她一切都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事也算办的不负惠嫔所托。果郡王起身,从容道:“话已说完,那小王就告辞,甄大人保重。”
甄远道连忙起身,深深施礼,语气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多谢王爷前来相劝,下官感念恩情,没齿难忘。”
果郡王随意的摆了摆手,而后在甄远道的陪伴下迈出了甄府的大门。
果郡王和阿晋跨马离开,走了许久,甄远道才慢慢地踱着步子返回征讨。
厅里甄夫人焦急地等待着丈夫,见丈夫脸色沉郁,但也顾不得,问询的话语已是脱口而出:“老爷,果郡王因何事来此?”
甄远道望着夫人这些日子憔悴的厉害的面庞,那双杏眼里满满的都是血丝,平日里饱满的脸颊也隐隐地有了下垂之势,不禁心生愧疚。他低声道:“惠嫔娘娘托他来劝我!”
第133章 外生枝
“惠嫔娘娘?”甄夫人一怔,“是沈家姑娘?眉庄?”
甄远道轻轻点头。
“她与嬛儿一向交好,必是为嬛儿着想,为我甄家着想。”甄夫人对眉庄印象一向很好,觉得那姑娘端庄、大方、有见解且有定力,不似甄嬛有些太过倔强。
甄远道又点了点头。
甄夫人急了,上前轻轻推了甄远道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说,不要只是点头。
甄远道长叹了一口气,眉心一沉,终是决定将果郡王所说的都告诉了甄夫人,本来他在朝中做的事情一般不会对夫人讲,就是担心夫人忧心。但这件事情涉及到女儿,也许会牵连全家,只能对夫人和盘托出,但他不会将积云的事情也告诉甄夫人。
甄夫人也不废话,径自道:“果郡王所说的很有道理,也难为惠嫔娘娘为我们想得周全。”而后,她见甄远道有些心思恍惚,赶紧又叮嘱道:“老爷千万别错了主意,不要辜负了惠嫔娘娘和果郡王的一片好心。”
甄远道克制着情绪,不想被夫人知道他心中另有他事,只是靠在椅子上,伸出白皙冰冷的双手轻轻地摩挲着酸涩的双目,他真是疲惫极了。本想着为女儿讨个公道,难道他却忘了他有个天大的把柄隐藏至今,他也经不起别人的调查啊。那他日若女儿有难,难道自己只能袖手旁观吗?谁又能帮她呢?
甄夫人吃了一惊,没想到此事对丈夫打击如此之大,而后转念一想:嬛儿向来是丈夫最疼爱的女儿,常说此女最像他,不仅聪明,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精通,而且性情也最像他,正直、热情但也有些倔强。女儿此番在后宫受苦,丈夫真的心痛无比,可也无能为力,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参奏年羹尧,谁知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呢?!
甄夫人不禁有些难过,她抽出帕子默默地拭了拭眼角那即将涌出的清泪,而后略略定了定心神,上前轻轻地为甄远道按揉着太阳穴。
夫妇二人在这秋日的午后、晴空万里、秋高气爽的午后,默默无语。
甄夫人也是心思万千,暗想为人父母这一辈子都是要为儿女操心的。她这三个女儿,容貌都像她,但玉姚最像她,也是最美的,目前看来她与温实初的日子过得最安稳,但成亲也快一年了,还是没有怀孕。而三女儿的性子却是最像她,素来是个厉害的、果决的女人,但现在还小,日后定要好好给她找个好人家。
甄远道这边,果郡王算是放心了。
而后,他又亲自去拜见了年羹尧,因为西北边关安稳,华妃又有身孕,故年羹尧也在京中。年羹尧十分疼爱华妃,也知道华妃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想必在宫中也没吃亏,且华妃也分娩在即,他也不想为华妃添烦恼,也就答应了果郡王。
果郡王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谁知,这当事的两方人都静了下来,却有人在另起波澜。
这人就是管溪的父亲,鄂敏。
事情的起因还是那日管溪和玉姚在天香楼偶遇,管溪为了再见玉姚而将《钱名世诗集》借走。管溪不是个爱诗书的人,将书带回之后就丢在卧房里,而他还是像以往那般斗鸡走狗、和朋友们到处游玩。
鄂敏是个心计深沉、有谋算之人,他不放过任何可以往上爬的机会,同样,子女的亲事也是他的机会。
他有个女儿:文鸳,那是他的正室所生,长得实在美丽,一直打算明年是选秀之年,将其送入后宫为妃。凭着女儿的容貌,得宠实在是不在话下。
儿子管溪已年过二十,但还未娶亲。他也一直想为管溪娶个有权势的妻子。他盘算来盘算去,最近他将主意打到了皇后宜修的远亲,朝中的吏部官员肖金的女儿。那女子刚过及笄之年,家中富足,父亲也算是前途通达,又是皇后的数得上的亲戚。
他深知儿子是个花花公子,阅女无数,担心他不同意,就想和他说说,如果他想相看,那他就安排个机会让管溪偷偷相看那女子。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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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后,他派管家去请儿子来正厅,可管家回报儿子还未回家,问去哪里了,家人也是不知。
他一怒之下,亲自去儿子的卧房等,准备好好教训他一番。
儿子的卧房被丫头们收拾的干干净净,栗色床幔、景泰蓝绣碧荷的锦被和褥子。卧房正中是一面樟木圆桌,旁边是套椅。桌上摆着茶盏,而茶盏旁一本蓝皮的书籍引起了他的注意。
儿子从来都是喜欢骑马涉猎,很少能静下来读几本书,这本书是何来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鄂敏拿起来一看,蓝色的封面上,右上角一块竖直的白色方框内齐齐整整地摆着五个大字:钱明世诗集。鄂敏一见书名,吓得他如同遭受雷劈,面色惨白、头晕脑胀,一时不知身处何方?
鄂敏为何惊慌,因为他知道皇上有些忌讳钱名世的诗,因为钱名世的诗有些是歌颂年羹尧的军功的,将年羹尧夸得好似没有他本朝的江山都要易主一般。!其实他知道,这只是写诗惯用的些夸张、比喻的手法。但为君者才不会管这些,年羹尧那么伟大,那他这个皇帝往哪放?!
这几年,鄂敏越来越能感受到皇帝隐隐有除去年羹尧之势,原因无他,年羹尧太嚣张了。仗着自己军功卓然,往往在朝堂之上公然左右皇
上对官员的人事任命,往往要他认可的人才可以。虽然皇上多数是欣然接受,但鄂敏能隐隐感觉到皇上的愤怒和他的杀心。
再一想到,自当今皇上起,本朝设立了血滴子,专门为皇上打探朝中官员的私下行踪和刺探他们的内心想法。若皇上知道他家中有《钱名世诗集》,估计迟早会受到连累。
他刚想找个盆子将这本诗集烧毁,哪知无意间的翻动,发现里面有人做了批注。心想,难道儿子转性了,喜欢上诗书了?心中很是疑惑,再仔细阅读批注,发现这是甄远道的批注,因为书里有明确写明:甄远道于某年某月某地所注。
他仔细看完之后,他忽然心生一计!
第134章 管溪向父亲交代
鄂敏早就猜透皇上的心思,他也收集了许多年羹尧的罪证,只是他得等到皇上的示意才会在朝堂上参奏年羹尧。其实,收集年羹尧罪证的不仅有他和甄远道,许多官员也这样做,因为许多官员都曾经受过年羹尧的欺负。
但,他没想到的是甄远道竟然胆大到自顾自地参奏年羹尧,朝中谁人不知华妃娘娘有孕,不用想都知道皇上此时必不会惩处年羹尧。他也明白皇上此时也不愿意惩处甄远道,毕竟甄远道所参年羹尧的事情都是属实的,即使是为了莞嫔娘娘,皇上也会放甄远道一马。
其实后宫里华妃与莞嫔的争斗也就是前朝里年羹尧与甄远道的争斗。
皇上就这样,慢慢调查、以调查还没有结果为由,两边都不动。
但,估计后宫里有一位会为此不快,那就是皇后娘娘。
为了女儿日后进宫的路能够平顺些,鄂敏对后宫的形势一直十分关注。他知道皇后与华妃一直不睦,皇后此番必是愿意见到华妃倒台,但皇上护着她也没法子。但若是莞嫔因此事受到牵连,那甄远道的下一步不知会做出些什么,那华妃与年家也会受到波及。同样的道理,若是甄远道有什么差池,莞嫔也不会束手旁观,那华妃与年羹尧也一定不能独善其身。
说到底,甄家父女与年家兄妹是天平的两端,皇上此时只想维持其平衡,但皇后不愿。
为了女儿日后的路,也为了自己日后的仕途,鄂敏决定用这本《钱名世诗集》来打破这份平衡。至于皇上会否怪罪他,鄂敏相信不会,因为皇上最在意的还是他的江山,最在意的还是不能有臣子凌驾于君王之上的声音出现,这本诗集就是歌颂年羹尧也就是贬低皇上的证据。
和君王的威严比起来,舍弃两个妃子算什么,舍弃一个无关紧要的官员算什么,更何况还能顺手除掉心头大患呢。
想到这里,鄂敏笑了,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冷酷!
这一本甄远道批注的诗集,为他的儿子、女儿的婚事及他的仕途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
想到此,鄂敏也不觉得他等待儿子管溪等得时间太久了,久到府里的大部分人都就寝了,儿子才喝得醉醺醺地回来。
深秋的夜晚已是凉意满满,管溪和朋友们在珍馐楼里吃饱喝足后坐着马车赶回府里。刚到门房,管家就急忙迎上,告诉他:老爷已在他卧房里等候多时了。
管溪一听,九成的醉意马上被吓得少了三成,他在松仓的搀扶下踏着青石板路上慢慢的落叶匆匆跑进卧房。
他一进来,就见父亲深蓝色的背影正对着门,手中捧着那本诗集在粗粗的牛油蜡烛下看得津津有味。他心中又是一阵哀嚎:怎么这本诗集他就没收起来呢,父亲对他拈花惹草本就不满,更何况他这次拈的是已经成亲的花呢。
他的酒意又去了三成,但也只是福是祸躲不过,只能带着三分醉意强撑着想睡觉的身体上前躬身施礼:“父亲,儿子回来迟了,父亲有何事?”
鄂敏的面庞在烛光的阴影里显得有些肃然,他冷冷道:“又去哪里鬼混了?”
“儿子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吃顿饭而已。”管溪低声道。
啪的一声,那本诗集被鄂敏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随后喝道:“这本诗集哪里来的?”
管溪心中暗道糟糕,果然问到这本书上了,他也不敢撒谎,因为在父亲面前他的任何谎言都会被揭穿,而撒谎后父亲的惩罚更是严厉,还不如实话实说,反正他也没做什么实质上的事情。他酒后的脸更加红了,声音压得更低道:“是甄远道的。”他见父亲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他,显然父亲知道他还没说实话,只得咬牙道:“是甄远道的二女儿甄玉姚,我从她那借过来的。”
“你借书?”鄂敏诧异,儿子不爱看书,那必是和女子有关。甄远道的二女儿?他刚才已下定决心要用甄远道去讨好皇后,所以将甄远道的家世及子女的情况都认真地想了想,尤记得他的二女儿嫁给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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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太医啊。难道儿子与有夫之妇勾搭?那他会打断他的腿!
“他的二女儿?嫁人了吗?”他眸中闪过狐疑、不定之色。
管溪的脸更红了,他自诩风流但不下流,没想到被父亲发现与已婚女子有瓜葛,他嚅嗫道:“她的夫君是太医温实初。”
“孽子,你竟敢与宫中太医的夫人...”他话没说完,就转身找顺手的物件想打管溪。
管溪忙双膝跪地,急急道:“父亲息怒,儿子与她并无干系,只是见过几次,说过话而已,儿子绝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鄂敏心中微定,刚才也是急昏了头,生怕儿子与她有染,只要没什么实质的事情那一切都好办。他气呼呼地坐回到椅子上,一字一句道:“你老老实实地将你和她的关系告诉我,若有一点不实之处,我绝不轻饶。”
管溪跪在地上将玉姚貌美,而他对其有赞赏之意并与其搭讪,而后玉姚成亲前与他约见,二日此后再未联系。而前不久二人偶然在天香楼碰见,又说了几句话,而自己见她手里有诗集就顺道借来了。管溪讲的基本属实,但是他故意没将她送玉姚的双鱼白玉簪的事情隐瞒了,他想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找玉姚对质,瞒点细节的事情没什么紧要。
“哼,”鄂敏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向人家借书,必是想着还书时再见一面?!”
他见儿子没有反驳,看来这句话说对了,难道儿子对那已婚的女子产生了情意?他得问清楚。
“你老实说,你和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娶她?”鄂敏蹲在儿子面前,用手托住他的两耳,幽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声音里充满了严厉,狠狠地问道。
管溪忙双手乱摇,话语无比真诚而又十分惶恐道:“没有没有,我和她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我顶多是撩拨她,她长得很美。”管溪见父亲还是那副肃然的表情,只得继续道:“这本书我也不还了,父亲,这样可以了吧?”
第135章 鄂敏密奏
鄂敏终于放开了管溪的头,他起身撩袍坐在椅子上,仰首示意儿子也起来。
管溪胡乱起身,用手拍了拍藕色暗纹外袍。外袍上缠枝花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就像管溪此刻的心情,他不知父亲到底是何意,会不会因此责罚他?还是放过他了?
他慢慢地挪到父亲对面,父子二人隔着桌案对视着。
鄂敏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管溪坐下。
管溪这才觉得自己的后背似有凉汗,别看他是家中的嫡长子,但父亲向来是狠厉的,若是做了父亲认为错的事情,那一顿毒打都是小小的惩罚。此刻,父亲的神情已是平静,看来这关算是过了。
此刻,他发觉自己很是口渴,也不敢叫松仓给他上盏热茶,抓起桌上的青花白釉茶盏咕咚咕咚灌了一盏冰凉的茶水。
鄂敏待他喝完,缓缓道:“我给你相中了一家女儿,是礼部肖金的女儿。肖金为官练达,家境也是富裕,最要紧的是肖金和当今的皇后娘娘有亲戚关系,日后对我家的仕途都是大有裨益的。”
管溪此刻哪里还敢反驳,他本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现在还是凭着父亲的关系当着一个小小的典仪。他虽自诩风流但不下流,但也是个多情且滥情的人,他都不知道他最爱什么样的女子。父亲为他挑选的必是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
他点了点头。
“你想不想相看一下?若想明里相看我让你母亲安排,若想暗里相看,我来给你安排?”管溪答应的太痛快,鄂敏反倒有些不放心,于是提出相看。
管溪想了想,心道相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答应,岂不是瞎子点蜡纯属浪费时间。他决心讨父亲欢心,陪笑道:“父亲相中的,必是好的,儿子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鄂敏点了点头,拿上那本诗集就起身要走,但沉思片刻道:“你最好以后不要单独见甄二小姐了,别惹出什么花花事来。消停一些时日,我们家也好去提亲。”
管溪起身恭送父亲,口中更是郑重应是。
鄂敏带着仆人走在黑漆漆的院里,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星星也没有几颗。院中照亮的几盏火烛被晚风吹得轻轻晃动,地上的树影人影都晃晃悠悠的,让人不禁有些眼花缭乱。地上树叶踩上去沙沙作响,而院中的各屋大多已经歇下,他更是踽踽独行。
这府邸还是前几年新修的,占地面积颇大,但却不豪华。鄂敏是个谨慎的人,他深知在京为官,在皇帝眼皮子地下要处处小心。若想长久,必得有靠山。但以前对先帝的几个儿子争夺皇位的那场争斗历历在目,昔日他认为可能会君临天下的皇子死的死,被圈禁的圈禁的圈禁,事后他多么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任一夺嫡集团的一员,否则他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所以,他这些年为官的谋算基本上都变成了对人的琢磨了。他对朝廷和后宫的了解恐怕是其他人难以想象的熟知了,他认为自己也该出手了。
今时今日,皇上坐稳龙椅,而年羹尧却日渐强大,隐隐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意,他猜测皇上必不能容,才敢收集年羹尧的罪证。而年羹尧倒下,华妃必然也不复昔日之荣光,他才敢去抱皇后的大腿,让儿子娶皇后亲戚之女,而自己则为皇后加速铲除年氏。
唉,这为官之路就好似今日这般夜里前行,需摸索着一步步来,还需要在黑暗中努力辨识前方的障碍。
几日后,皇上就收到了一份密奏。
是鄂敏上的。那个用火漆封着的盒子里不仅有一份奏折,还有一本诗集,是甄远道批注的《钱名世诗集》。
密奏上说,钱名世将年羹尧比作天下第一人,这完全是蔑视君王之意,而甄远道却对《钱名世诗集》十分喜爱,必是也有赞同钱名世之心。他知道皇上仁厚,不忍问罪年羹尧,而钱名世是文人里的代表,此时也不宜问罪。那么可问罪于甄远道,让世人都知道当今世上,谁才是世上第一人。
皇上收到这份奏折,大发脾气,将明青花白釉茶盏都掼到了地上,苏培盛赶忙去捡,皇上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皇上要独自静一静。
皇上此生最恨的就是有人说他不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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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因为经历了那残酷的夺嫡,他已经领受了文人的笔、天下人的嘴的厉害了。对于一些文人士子他要用他们来稳固江山,而不是让他们来破坏他的君王之威仪的。
他本来对甄嬛还存有那么一丝愧意,但此刻见到甄远道批示的《钱名世诗集》,他真的痛恨甄远道的那支笔了,这是一支蛊惑人心的笔,他绝不能容他。
若甄远道只是参奏年羹尧,皇上还会欣赏他的正直不阿,但此刻他犯了君王的大忌,必是不能留了。
也罢,那就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吧。
“苏培盛,”皇上打定主意,将苏培盛唤了进来,冷冷道:“你即刻去传旨,将甄远道投入监牢。”
啊?苏培盛心中暗暗惊道,但面上却一丝一毫也不敢显露出来,只是轻声问道:“皇上,以何罪名传旨?”
是啊,皇上也不能随便抓人,将人投入监牢,毕竟皇上是明君嘛!
“甄远道攀污重臣、边关大将。”皇帝的声音冷冽如冬日里最严寒的冰。
“喳!”苏培盛
答应一声,转身去内阁传旨。他走到外面示意小厦子去殿内收拾滚落在地的茶盏,地毯太厚了,只是茶水和茶叶撒的到处都是,而茶碗和碗盖却安然无恙。
小厦子收拾完,悄悄地退出了养心殿,皇上那阴沉似水、冷若寒冰的脸,他偷偷地瞥了一眼就吓得差点尿裤子。
他从未见过皇上生如此大的气,发如此大的脾气。往日不管边关战事不利、六年灾荒、大臣贪腐,还是后宫嫔妃病逝、太后生病、妃嫔争宠,皇上虽也不乐、生气,但皇上很快就会镇定如常,更加勤奋地处理事务、积极地向办法解决。
但,这次,小厦子不知道皇上是因为什么?
是啊,小厦子一个服侍人的太监怎会知道?怎会知道皇上作为至高无上的君王,作为九五至尊,当他得知有人不将他作为天下第一人来歌颂,而是去颂扬别人时的感受呢?
这感受只有皇上才能深深地体会!他才会生让人一念生一念死的气!
第136章 甄远道入狱
很快,甄远道入狱的消息在朝廷后宫和朝野都悄悄地传播着,快速地传播着。
古话有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甄远道参年羹荛之事在最初的时候就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虽说最近因为皇上的冷处理,此事才慢慢地淡下来,但是人们也都在时时注视着,等着最后的结果。
此结果一出,众人都是暗中一片哗然,都说还是华妃最得君心,这下莞嫔娘娘彻底完了。
当然,这都是众人私下里的想法和讨论,这事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说、去议论。更何况,他们还得留着命等着看下文呢,因为这仅仅是个开端,仅仅是个入狱,还有病重的莞嫔娘娘和待产的华妃娘娘呢。
后宫的女子们有的心焦、有的庆幸、更有的隔岸观花还嫌火势不大,想偷偷地加一把柴火呢,希望这事闹得越大越好!
而眉庄却急得不行,她本是在敬嫔的正殿里和敬嫔一起处理宫中琐事,如冬季即将来临,炭火啦、衣料啦之类的发放,按照嫔妃的份例发放多少、发放什么档次的,还有今年市面上各种物品的价格比之往年如何?是否便宜些可以让嫔妃们也得到的份例好一些。还是贵了一些,得缩减下各种份例的规格档次。这些琐事其实最是麻烦。
自华妃有孕,她再也不理六宫之事。后宫的事务都是皇后吩咐,眉庄和敬嫔处理,最后再报给皇后,由皇后最终拍板。着拍板之人倒是省力,但苦了这做事之人。而敬嫔自从抚养富察贵人的女儿后,对宫务也是不甚上心,一心扑在小女儿身上,眉庄更是忙碌。
彼时,她正在和敬嫔讨论时,采月急匆匆跑来,一脸焦虑之色,她的眼睛红红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疙瘩。她素日很少跑,宫中也严谨宫女太监们奔跑,说是没了规矩。可今日,采月确实是跑进来的。
眉庄眉头微蹙,轻斥道:“跑什么?这么没规矩?”眉庄最是心疼采月,也怕她不留意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采月却没有请罪,而是大喘着气道:“娘娘...娘娘...出事了。”她喘得太急,以至于连话都不利落了。
眉庄也是一惊,心知必是出了什么事。此时,旁边的敬嫔端起桌上的茶盏递给采月,温声道:“慢慢说,喝一口,喘喘气,别急。”
敬嫔沉静的话语和温和的眼光令采月慢慢地平缓下来,她喝了一口茶,又喘了两口,惊恐地道:“甄大人,莞嫔娘娘的父亲被皇上下旨,投入监牢了。”
啊?!眉庄和敬嫔都是惊呼一声,都站了起来,眉庄的橘黄色绣绿菊缠枝花朵的窄袖宫装将手边的账簿都扫到了地上。她都不知道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而脸色却瞬间变白,黝黑的双眸瞬间睁大。
“到底怎么回事?采月,你细细说来。你听谁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眉庄一叠连声地问道,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采月的胳膊,她手上的黄金嵌宝石护甲差点将采月身上的淡绿色宫女服刺破。
采月疼的有些龇牙咧嘴,但也不敢喊痛,只能一边吸溜着冷气一边五官紧皱地道:“昨天晚上,甄大人被从家里带出,入了监牢。今日宫中就传开了,还是小厦子偷偷告诉我的,其实就算他不告诉我,咱们也能知道,这事前朝后宫都传开了。”
敬嫔见眉庄掐的采月实在厉害,赶紧上前将眉庄的手拉开。她将眉庄按坐在临窗的炕上,柔声劝慰道:“惠嫔,你慢慢问,别着急。”
眉庄对她感激地笑了笑,而后又继续追问道:“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采月摇了摇头。
敬嫔在旁,沉吟片刻,揣摩中带着肯定,缓缓道:“依我看,多半是因为甄大人参了年羹尧之事。”
对呀,眉庄心中暗想,可是又转念想到:她已拖了果郡王两边说和,而果郡王也曾传话说两边都答应了,在皇上没有裁决时都不再继续,也不找对方的麻烦。
难道年羹尧变卦啦?
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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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上皇上为了华妃而要要动甄伯父?
眉庄心中一团乱麻,这可如何是好?她好不容易将此事按下,暂得风平浪静,让嬛儿好好养病,谁知却又博览骤起!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敬嫔见眉庄完全乱得失了分寸,赶紧端了盏茶送到她嘴边,轻声道:“惠嫔,稳稳,喝盏茶定定心神。”
眉庄此刻的思绪才从万千乱麻中抽出,接过茶盏,对着敬嫔微微一笑,眼神里俱是感激之情,缓缓饮了。
敬嫔见她渐渐回神,忙提醒她:“赶紧去布置,别让莞嫔知道了。”
眉庄如遭当头棒喝,心道好险,忙起身对敬嫔深深福身一礼,带着采月转身就回到了存菊堂。
敬嫔望着眉庄匆忙而又心焦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暗道不知道莞嫔会是什么结局?莞嫔知道了会怎么样?心里深深为莞嫔可惜,可惜了她那么美丽的容貌,可惜了她曾经那么得宠。
可是,转念一想,莞嫔能有惠嫔这样情深的姐妹,也算值得了。
她甚至深深地羡慕莞嫔了,其实她早就羡慕过眉庄对甄嬛的情意了,这也是她选择与眉庄联手的重要原因。因为从眉庄对待莞嫔的事情上,她就知道眉庄是个有底线、讲情义的人。
她暗暗祈祷
:希望莞嫔能平安度过此劫。
她望着存菊堂的窗子出了会神,而后脚步轻盈地迈入了暖阁,那里有她最爱的小女儿。
她该满足了,日后有了可靠的姐妹,也有了此生的寄托那个小小的婴儿。
再说,眉庄回到存菊堂,将采星叫来,让她再次去碎玉轩告诉槿汐、浣碧、流珠,让她们务必守住碎玉轩的宫门,不可让除了存菊堂之外的任何人踏入碎玉轩,要对她们再三言明。另外,让她再把槿汐叫来,她要当面叮嘱。
很快,槿汐随着采星就来到了存菊堂。
“嬛儿知道此事了吗?”
第137章 眉庄拜托槿汐
槿汐低落地摇了摇头,“宫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碎玉轩还是流珠去内务府那月例银子听说,回去告诉了奴婢和浣碧。浣碧急得不行,奴婢已下令小宫人们一概都不能进殿内,免得议论时被娘娘知道。”
眉庄赞赏地点了点头,夸奖道:“槿汐你做得很好,日后你见娘娘必不会亏待了你。”而后眉庄的眼眶有些微红,她的声音却很强硬和严厉,“槿汐,你回去吩咐碎玉轩的宫人都不可议论甄大人的事情,若有议论那让她等着本宫的处罚吧。”
眉庄待人向来是温和沉静,从来没有这般疾言厉色,槿汐也立时警醒起来。本来槿汐今日也十分惶恐,听了眉庄的话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肃然福身行礼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眉庄微微颔首,对着采月使了个眼神,采月会意马上拿过一个大大的荷包,沉甸甸的,递给槿汐。槿汐忙双手退却,口中一叠连声道:“奴婢伺候莞嫔娘娘是奴婢得本分,当不得娘娘的赏赐。”
眉庄亲自拿起荷包放入她的怀中,轻描淡写道:“宫中的人向来拜高踩低,如今嬛儿失势,少不得有人踩呼。虽有本宫护着,可也有我不能周全的地方,也只能麻烦你格外用心些,有些事情肯能还需要打点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浣碧和流珠毕竟年轻些,又对宫中没你熟悉,只能托付给你了。槿汐,尽量别让她受委屈,嬛儿这一年受太苦了。”
槿汐见眉庄如此说,再不好推辞,只能将荷包默默收起放入怀中。她嘴角牵着一抹勉强的笑,声音却坚定无比,“娘娘放心,莞嫔娘娘对奴婢很好,奴婢就算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眉庄温和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叮嘱道:“若有什么难事,不必逞强,不必做无谓的牺牲,来找本宫即可。再怎么着,本宫现在在这后宫里还是能说上话的。”她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眼神坚信从容。
槿汐更加放心了,她福身告辞了。
眉庄又派采月去找苏培盛打探,到底是因为何事皇上才如此发落甄大人。采月去了很久后,低着头,略带沮丧的神情回来了。
“怎么了?苏培盛没说还是...”眉庄见她那样,就知道事情可能没办成。
采月摇了摇头,掏出手帕胡乱拭去额角上的薄汗,已是深秋了。她声音带着干涩和无奈道:“具体情形苏公公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递进一个密折,皇上看了将被子都关在地上了,而后就命苏培盛去传旨收押甄大人了。”
“苏培盛此时在养心殿伺候呢吗?”眉庄的眉头微皱,她在地上缓缓踱着步,她在琢磨要不要将苏培盛请来亲自问一问。
“是。”
“采月,你在跑一趟,和苏培盛说等他有空时让她来一趟存菊堂。” 眉庄直言道。
采月摇了摇手,急忙道:“苏公公猜到娘娘可能要亲自问他,让奴婢转告娘娘,他知道的确实是这些。皇上对此事似乎有些忌讳,和内阁的几位大臣商议时,将奴才们全撵了出来,而且要求站在两丈开外。”
眉庄心中一惊,这事越来越蹊跷、越不寻常了。
“苏培盛还说了什么?”眉庄原本紧蹙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采月有些忐忑,喉咙更加发干,“苏公公让奴婢转告娘娘,最近皇上情绪不好,且后宫中没人知道甄大人到底是因何事惹恼了皇上。请娘娘别太着急,稍安勿躁些。”采月的头又左右转了转,见四周无人,靠得眉庄更近,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苏公公说,娘娘实在要打听,得从宫外想办法。但这事记不得,要缓缓图之。”
采月说完,退后立直了身子,而后又赶紧取了件披风披在眉庄身上。因为她发现眉庄的唇角微颤,脸色有些发白,已是深秋了,娘娘可别急病了。
眉庄任由她将赭色满绣绣球花刻丝玉锦披风给自己披在身上,又在脖颈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眉庄的美目漾起坚韧,她对采月温然一笑,柔声道:“去喝点茶,歇会吧,你也忙乎了半天了。”
采月轻轻点了点头,悄然退下了。
眉庄复又在铺着丁香色绣团花的厚织地毯上来来回回地踱步许久,望着蜀锦绣干代兰、秸秆等小花朵的花盆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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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地毯上的密密团花,总也团不到头一般,你连着我我连着你,她的脑中也是一团乱麻。
她终于走累了,裹着披风跌坐在临窗的炕上。北方的京城里,不管是宫中还是平民家中,卧房内多用炕,但有的房间也会布置床榻。眉庄的存菊堂里,寝殿内倒是设了床榻,而外殿里南北临窗处分设了炕和卧榻。
眉庄在疲乏或忧虑的时候喜欢随意地坐在炕上,那样她的情绪就能慢慢缓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此时的眉庄,双手抱膝,而整个脸埋在膝盖上,整个人好似团成了一个球。良久地沉默着。
采月端了一盏热热的牛乳茶蹑手蹑脚地挑起门帘,本欲送进来,但见眉庄这般,忙退了出去。服侍眉庄多年,采月知道这时候眉庄是不想见任何人和做任何事。
许久,眉庄慢慢抬起头,她的眸中闪着坦然和笃定的光芒。
她终于做了决定,还是想办法找果郡王问问。因为她沈家都远在济州和西北,朝中无人
,即使是镜中的外祖父家的舅舅们有的在京为官,虽爵位在但实权却没多少,还是探不到皇上的消息。
她本认为自己重生以来,算是也改变了自己和甄嬛的命运,没想到有些事情注定是改变不了的,如甄伯父下狱。那既然不能改变,就打起精神面对吧。
眉庄这边打定主意,找机会与果郡王碰面,反正因为嬛儿的事情没少麻烦果郡王,索性麻烦到底吧,也许这也是他们前世缘分未尽,今生再续吧。
再说,槿汐回到碎玉轩,将荷包拿出,是两块金元宝。
这让她大吃一惊,这太贵重了。随后一想,这是惠嫔将娘娘托付给她照顾啊,心中暖暖的,惠嫔娘娘待自己娘娘是真好啊!
她也羡慕了。
本来她孑身一人多年在宫中为奴为婢,心肠也冷淡了许多,再加上无父兄妹皆无,更是无牵无挂,槿汐从来都觉得她一人很好,可以应付所有的事。
可,今日见了两位娘娘的姐妹情深,她想也许人人都需要情感吧,只是她没有而已。
第138章 眉庄求告太后
甄远道入狱的事情在后宫传了几日,基本人尽皆知,除了甄嬛。
甄嬛还是日日在碎玉轩里不出来,她也在等父亲参年羹尧这件事情的结果。想着有了结果后,再为自己打算到底是和宫中嫔妃一样将皇上只当作皇上那般对待,还是想办法离宫。
对外,甄嬛还是宣称尚在病中,反正给她看病的是温实初。最近来碎玉轩看她的人也只有眉姐姐而已,是啊,一个久病的嫔妃能有谁会来看呢。
以前,她还曾偶尔期盼过皇上能来碎玉轩看她,可是,这么久了,她终于彻底绝望了。曾经她对皇上绝望过,但皇上一来,她的希望的小火苗又复燃了。
这次,真的彻底放下了。也好,她这段日子过的很平静,不见任何外人,也就不会有什么糟心的事情。她重新捡起了那些诗书、棋谱和乐谱,再不管窗外之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
眉庄那里却很不平静,她还是经常去寿康宫,一方面是为了遇见果郡王,一方面是她想从太后这里得到一些消息。
在她又一次服侍太后吃药时,太后想吃她捧着的那山楂时,唤了她两声她却没听见。竹息赶紧上前去过眉庄捧着的山楂高脚盘时,眉庄才霍然惊醒。
她赶紧跪在地上,歉疚地赔礼道:“太后,臣妾...”她也说不下去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给自己辩解。
太后示意竹息,竹息会意,赶紧将她扶起,而后带着众宫人都退了出去。
“说吧,你到底怎么了?”太后用明黄色绣松竹的细锦帕子拭了拭嘴角,凤眸扫过眉庄那心绪难安的样子,平静地道。
眉庄眼中满是凄楚,双手用力地绞着帕子,忐忑不安的表情透露着她的焦虑,她的声音颤抖着道:“太后,臣妾担心莞嫔,万一...”眉庄停住了,没再说下去,眸光低垂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忧心。
“哀家就知道你这孩子心中有事,又一想肯定是为了莞嫔,”太后横了她一眼,随后语气里带有一丝责备之意,“别人见莞嫔那般,躲都来不及,偏你非得往上凑,而且是一直凑。”
“太后,”眉庄急呼道:“莞嫔是臣妾情同手足的妹妹,臣妾与她自幼的情分,岂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太后早就知道,太后也一直知道她次次都在回护嬛儿。
果然,太后的沉静的声音再度响起,“哀家知道,哀家都知道,若不是你死死地守着碎玉轩的大门,莞嫔早就知道她父亲的事情了,哪里还能这样安静!若她知道了,她必会为父亲求情的。”
眉庄的心内有一丝喜悦,太后不会责怪她,那是不是太后会为了后宫的安宁而帮她和莞嫔呢。她直接恳求道:“太后,您能不能帮帮她?”
太后漠然地摇了摇头,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但那一抹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她沉沉地道:“此事犯了皇上的大忌,谁也救不了甄远道入狱。”
眉庄大吃一惊,太后都下此定论,那定是错不了的,看来甄伯父的牢狱之灾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总得让人知道是为了什么吧,才好想办法求情和搭救啊。眉庄再次恳求道:“太后,甄大人参年羹尧也算是作为臣子的本分,前段时间都没事,怎么忽然就将人投入监狱了呢?难道皇上是想告诉天下人年羹尧是不能参吗?”
太后本是淡然的样子,此刻听眉庄这样说,猛地眉宇间涌起了冷冽如寒冰的严厉,她严辞质问道:“惠嫔,你敢议论朝政?你敢议论皇上?”
太后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个慈祥的夫人,虽然有时候眸中的隐忍和坚毅也像人诉说着她曾经也是叱咤于后宫多年、经历了多少波诡云谲的天家媳妇,但像今日这般威严、冷酷却是眉庄从未见过的。
眉庄赶紧起身肃立,口中赔着罪但也有种为了甄嬛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的意味,她不卑不亢地道:“太后恕罪,臣妾万万不敢非议朝政、非议皇上。臣妾只是为了嬛儿,这件事情太大了,弄不好她会丧命的,她的身体一直不见好。”
太后只是漠然不语。
眉庄继续恳求道:“请太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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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也请太后看在莞嫔这条人命的面子上,帮帮她。”
太后眼中的冷酷终于慢慢溶解,又恢复了素日的温和、慈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就是太重情了,也罢,哀家就和你交个底吧:哀家不知道甄远道为何入狱,但想来不是因为参年羹尧的事情。”
眉庄的失望之色很快就闪在眼眸中,太后见她如此,只得继续叮嘱道:“皇上最恨后宫干政,这就是今天哀家和你说这么多的用意,你不要管这件事情。”她想了想,复又厉声道:“你不要仗着哀家疼爱你几分,就去惹恼皇上,若皇上想惩处你,谁也救不了你。”
眉庄只能恭敬地答应,看来太后这里是不会帮任何忙了,也不会从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她带着采月缓慢地走在长街上,她的心底更加恐惧,今日太后这般拒绝她,这般严厉地训斥她,那是从未有过的。
深秋的白日总是越来越短,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冷风乍起,曾经茂密的绿叶纷纷飘落。是啊,已是昨日黄叶,如何能不飘落在地为尘为泥呢?!眉庄的心沉甸甸的,难道嬛儿注定要为父亲伤心,注定
会受到伤害吗?
眉庄在长街上缓缓地走着,身后的落叶被风一吹,就重又被扬到空中,盘旋着渐渐落下。眉庄身后的长街旁的一处角落,有一位藕色身影,一直在悄悄地窥视她,直到乱舞飞扬的黄叶挡住了眉庄的影子。
是陵容。
她这些日子十分欢快,因为甄远道入狱,她就知道甄嬛必会大受影响。在甄府的那短短的客居时日,她就知道甄远道是个好父亲,甄嬛与父亲是父女情深。是啊,她太羡慕了,羡慕甄嬛有个好父亲。可是她也太嫉妒了,因为她的父亲只知道向妻女索取。
她本来等着看甄嬛的好戏,谁知过了这么久,碎玉轩还是宁静得如同湖面一般,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必是沈眉庄的手段。
那她就要看看,到底她和沈眉庄谁的手段更高一些呢?
第139章 再次拜托果郡王
眉庄终于回到了存菊堂,她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太后肯定知道事情的原因,可太后却不告诉她。
那么,她真的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寻求果郡王的帮助。
她又将浣碧叫了过来,让她注意果郡王的踪迹,见到果郡王或阿晋后一定要把眉庄要见他的话带到。
这次浣碧倒是很快就带了果郡王的回话:请眉庄在三日后的天黑后去御河旁的树林旁的假山后相见。
采月一听,就有些踌躇,这月黑风高的、孤男寡女的、,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但,眉庄也别无选择,她也相信果郡王约在那里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她必须得去。
三日后,眉庄早早就派彩月打探好皇上今日翻了陵容的牌子,凤鸾春恩车也早早将陵容接到了养心殿。而她则在远方的天际那一抹最后的青白消逝,眉庄就开始装扮起来。她穿了一件黛绿色暗纹的宫装,头上简单地簪了两只墨玉雕花簪子,耳上是深绿的老坑翠宝珠串耳环。今日她特意将花盆底脱下,换上了采月她们给她做的不出门是穿的千层底绣些。外面则披了一件玄清水墨纹的大氅,既保暖又不碍眼。
她让采星好好看守存菊堂,自己带着采月在夜幕的掩映下出了宫门,直奔假山而去。
今晚月黑风高,弯弯的月牙实在太过遥远,清风吹过薄云游走,时而遮住月牙时而聚散。眉庄在长街上行进了一段距离,而后又转入人迹稀少的西六宫后面,蜿蜿蜒蜒地来到了御河旁。
这条路采月这两天晚上早已踩过,知道这个时间这些路径基本上是无人的,所以眉庄才敢行走。
远远地看见御河旁有个身影,身形瘦削,个子不是很高,应该是阿晋。阿晋远远望见她们,赶紧悄声上前。微微拱手,低声道:“娘娘,我们王爷已经在假山后了,请娘娘快去。”
眉庄警觉地望了望四周,见无人,抬脚欲走,又回身道:“采月,你和阿晋一起。”彩月刚要答应,阿晋却道:“采月在这边找个能隐蔽也方便观察的地方看着,我去那边,”他用手指了指加上的另一侧,继续道:“那边和后宫挨得较近,有人来我会向王爷发出信号,这个王爷和我早就约定好了。娘娘快去,别耽搁了。”
眉庄听罢,赞赏地向阿晋点了点头,而后又看了一眼采月,双手未提宫装,急匆匆向假山后走去。
眉庄沿着御河向前弯弯曲曲的路疾步向前,而后来到小树林旁,她穿过深秋满满落叶的林间小径,一座黑漆漆的假山就出现在眉庄眼前。
她向四周又望了望,见空无一人,就赶紧提裙踏着加上四周的青石铺就的道路向假山后走去,刚刚转个弯,一个声音猛地从身后响起:“惠嫔娘娘!”
眉庄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她立刻转过身来,只见假山孔洞的口处一个身形颀长、身姿挺拔的影子在那向她招手。眉庄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刚到跟前,果郡王也没顾上寒暄,一转身就向假山里走去,眉庄在后紧紧跟随。
很快,他们来到假山里,那是一个在贯通假山的狭小通道旁的一处深深的洞穴,四面都被假山包裹着,只有一个小小的孔洞可以进出。眉庄心中打定,这个假山本就与后宫隔绝,除非是有人特意来,否则绝不会发现他们。而且这个孔洞更是假山中最深的隐秘之所在,想到这,眉庄不禁感叹果郡王心思之缜密。
果郡王借着假山通道里一丝丝亮光,从怀里摸出一盒洋火和一根小小的蜡烛,嚓地一声划着,他点燃了那根蜡烛。顿时,小小的山洞被这微弱的烛光照亮了。
直到此时,眉庄才看清果郡王的装扮,他一身宝蓝色直缀,腰间系着一掌宽的夹金竹叶绣纹的腰带,面色白皙但肃然。
眉庄赶紧微一福身感激道:“多谢王爷答应。”果郡王躬身还礼道:“惠嫔娘娘不必客气。时间紧迫,我们说正事吧。”
眉庄轻轻点头,而后话语里满是疑惑道:“王爷可知皇上为何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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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大人打入监牢?”
果郡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愤怒里带着惋惜,他低声道:“那日娘娘托小王两边劝解甄大人和年大将军,小王都去了,而且双方也都答应小王了。”眉庄点了点头,是啊,那段时间是两边都消停了,而且皇上也在徐徐调查中。
果郡王见眉庄点头,又继续道:“前些日子,小王听闻甄大人被皇上打入监牢,小王也是疑惑不已,以为是甄大人或者年大将军谁有做了手脚,惹恼了皇上。这就暗中打探,谁知这次皇上却瞒得禁,连御前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眉庄也道:“是啊,本宫也找人打探了,可是却无人知道。本宫还去太后那里,请求太后,哪知被太后告知她也不知,而且还被训斥了。”
果郡王微一沉吟,他的身形高大,在小小的烛光映射下,长长的影子被投到孔洞的凹凹凸凸的石壁上,显得很是崎岖。他背对着烛火,眉庄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感觉这人不像素日里显现的那般毫不关心政事,倒觉得有些高深莫测。
“太后也有太后的不得已,有些事情她不会出面的。”他复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言归正传,恰好小王与内阁
大臣里的张大人私交甚好,无奈,小王只得去找他。他本不愿告知,但耐不住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告诉小王了。”
眉庄的心提到了嗓子处,她不知道那个消息对她来说能不能承受的得住!但也只能继续,只听果郡王的声音在狭小的空洞里再次响起:“张大人说,甄大人批注了一本诗集,这惹恼了皇上。”
“诗集?批注诗集?什么诗集?”眉庄简直愣怔了,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可能甄伯父所参的事情里有夸大、虚假的成分,或者是年羹尧又反悔而抓到了甄大人的把柄,或是华妃跟皇上撒娇,仗着身孕?或是皇上又想到甄嬛那次冲撞了他?或是又疑心甄嬛有不妥之处?这桩桩件件她都在脑海中想了无数遍。
谁知却与一本诗集有关?这是什么诗集?能让皇上如此忌讳?
第140章 假山会面
果郡王沉思道:“张大人说那本诗集是前朝探花钱名世所做,钱名世是文人里比较有名的,可以看作是文人的代表。他所做的这本诗集里有不少是颂扬年羹尧西北战事取得的功绩。”他见烛火照映下的眉庄的面庞明艳大气,此时却是懵懂、一头雾水般的,他又继续道:“钱名世与年羹尧私交甚好,所以诗作里对年羹尧进行吹捧也是很好理解的。”
眉庄的脑海里似乎掠过一个闪电,照亮了本来模糊、迷茫的一切,她明白了,明白了。她的眼中闪过一记苦苦思索后终于明白的光芒,果郡王暗道,惠嫔娘娘真是绝顶聪明。是啊,上一次他就领会到了她的聪明,这次印证了他的想法!
他微微一笑,不语,等待着眉庄。
眉庄缓缓开了口,声音十分平静,“是不是太过颂扬年羹尧,犯了皇上的忌讳?”
果郡王也缓缓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皇上登上皇位有多不容易,他决不允许有文人颂扬别人超过他这个君王,这简直是个藐视君王。
眉庄双眉紧蹙,“甄大人定是十分喜爱这本诗集,所做的批注与钱名世的颂扬年大将军之意高度一致。”
果郡王也只能颔首。
“那这本诗集是怎么到的皇上手中?”眉庄弄明白皇上恼怒的原因,忽然又想到这些,甄伯父喜欢就喜欢,难道把这本书借给了心怀叵测之人?
果郡王轻轻地拍了拍身边凸出的岩石,将张大人告诉他的都说了出来,“本来这是一本密奏,皇上也不会说这是谁送上来的,但是张大人却是皇上的近臣,所以他知道。”
“谁?”眉庄的心都提了起来,是不是那个他?前世那个小人,那个以好朋友相处而后在背后捅甄伯父一刀的人。
果郡王的声音再次响起,“瓜尔佳鄂敏。”
果然是他。眉庄心想,虽然事情的发展与前世不同,但有些事情确实是无法改变的。
她无力地靠在身后的石岩上,声音低沉而又疲惫道:“甄伯父与鄂敏有交?”
果郡王见她似有些虚弱,手伸出来想去扶,但伸到半路他又迟疑了,在这小小的石室内,他要注意分寸。他将手收回,摇了摇头,话语里带着揣测之意,“据小王所知,甄大人与鄂敏并无私交,”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但小王与甄大人、鄂敏都不熟悉,所以不甚了解。”
眉庄想想也是,果郡王到底是天潢贵胄,虽然无权,但地位超然,他所结交必然非富即贵,怎么可能与两个朝中三流的官员有交情呢。看来,这件事情她还得想办法弄明白,若是甄家出了内鬼或叛徒,那嬛儿在宫中可就要受无穷无尽的拖累了。
对了,嬛儿,她该怎么办?甄伯父这次算是犯了皇上的大忌,估计不会有太好的结果,那嬛儿在宫中还会有转机吗?想到这,她那留存的一丝丝的对嬛儿留在宫中的希望破灭了,看来嬛儿定是会出宫的。
那她出宫会不会像上一世那般与果郡王再续前缘呢。
想到这,眉庄对果郡王深深一礼,话语里充满了感激之情,“王爷,多谢您的帮助!”
果郡王也不方便相扶,只能躬身还礼,口中谦虚道:“不必多谢,小王十分钦佩娘娘与莞嫔娘娘的姐妹之情,深宫之中,这种情谊不多。还有,小王也算是与娘娘和莞嫔娘娘有些旧谊。娘娘的长相思曾是小王母妃的爱物,娘娘的琴艺更是卓然超群,而莞嫔娘娘的惊鸿舞也是惊为天人,”他复又笑了笑,似是长久地陷入沉思,良久道:“说起来,莞嫔娘娘的惊鸿舞还与小王有关呢。”
眉庄忽然想到她曾经写信问过舅母关于甄家与舒太妃又无交往,但舅母说只知道舒太妃的侍女十分善舞,但是对于甄家与舒太妃的交往实在不知。此时,听果郡王这样说,心中似乎明白了,但也只能故作不知,做懵懂状。果郡王见此又道:“莞嫔娘娘的惊鸿舞是经小王母妃的侍女积云姑姑所指导过的。小王母妃和积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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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都是南越人,南越是个全民皆舞的民族。”
眉庄终于知道了甄家与舒太妃有所瓜葛,但也许仅此而已或许也不是,当这和她没关系,她想做的事是别的。
她终于莞尔一笑,但果郡王有些恍惚,眉庄的笑虽十分牵强但太明艳了。果郡王赶紧压下心神,听眉庄继续道:“那这样说来,嬛儿与王爷也算有旧?”
果郡王忙摇手道:“算不上,小王与莞嫔娘娘以前从未见过。”
眉庄见此路不通,只得又情词切切道:“还有一事想劳烦王爷。”
“请讲!”
眉庄也不扭捏,索性开门见山道:“嬛儿受辱、小产、如今还在病中,但早已心灰意冷,她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之人,对感情向来直率。只怕此次甄大人入狱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想必嬛儿不会再留在宫中,若离宫也只能是青灯古佛。若有那一日,我恳请王爷略加照拂一二,沈眉庄感激不尽。”
眉庄说的恳切,连自称本宫都不要了,自己的闺名也说上了。
果郡王一愣,有些意外地问道:“莞嫔娘娘真打算离宫?”
“有此打算,但那是前段时间,此时我却不知,也不知最后她会不会出宫。”
果郡王点了点头,
是啊,上次他与甄嬛也差不多是在这附近遇到,也是夜晚。那是她尚且身怀有孕,也是那般心灰意冷,也是想离开,现在孩子没了,而父亲又这样,估计更加不愿意再留在宫中吧。
但,果郡王又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嫔妃入宫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想离开,谈何容易?!”
“是啊,”眉庄也很沮丧,复又眸中闪过坚定之色,“总得试一试才有希望呢。”
果郡王不禁心中暗赞,惠嫔娘娘果然不一般,不像一般后宫女子那般娇柔,无用,心中也不禁生了几分敬仰之意,十分大方道:“若有那一日,日,若有所需,小王定会不遗余力。”
第141章 端妃撞见
眉庄心内十分感激,此时二人在洞中已待了许久,该说的都说了。眉庄看着那小小的蜡烛此时已快燃尽,粗粝的石块上一小摊红烛的点点珠泪,心想该离开了,以免夜长梦多。
她又看了看果郡王,烛光照映下果郡王俊美的面庞像是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柔和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俊逸的面颊,真是一位美男子。再想到他笛声或悠扬或浑厚或飘逸,实在也是个多才多艺之人,和嬛儿十分般配。
“王爷,该走了。”眉庄低声道,“王爷先走。”
“不,”果郡王忙拒绝道:“娘娘先走,小王还得将这蜡烛清理干净,以免被人发现。”
他说的在理,眉庄默默点头,深福一礼,而后转身轻轻离去。
果郡王望着她黑夜中窈窕、坚毅的背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也转身掏出一把小刀开始刮凝固在岩石上的烛泪。他一边弄,一边心中感慨眉庄的深情厚谊,心中钦佩眉庄也羡慕甄嬛能有如此情深的姐妹。
他心中暗想:在这深宫里,居然有嫔妃不争宠实在难得,且又相互扶持、生死相依,这份感情让人动容。他也钦佩甄嬛,明明有机会得宠,但是为了自己的内心勇于放弃这泼天的富贵,也实在是难得、也是个奇女子。
而他,他自小长在深宫,见惯了后宫诸人的尔虞我诈、口蜜腹剑、为了尊荣什么姐妹、夫妻、父子都可以抛弃,他厌恶透了这一切,才愿意母亲出宫远离这一切。自从认识了甄嬛与沈眉庄这对姐妹,让他对后宫嫔妃有了新的认知。她们有他们的无奈,但是也有她们的坚守。本来他们活的就不易,他能帮就帮吧。
再说,眉庄出来后走不了不久就发现采月正背对着她站在那等着。而四周也是无人,她赶紧几步感到采月身边。
“走吧。”眉庄随口说了一句,抬脚就向前走去。哪知,忽然那人转过身来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拖着她就向树林里走去。
眉庄吓坏了,她慌乱之下紧紧地扒着这个人的捂着她的手,嘴里不敢喊,但也没闲着,一张口就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手。
手很小、也很软,是个女子的手。
那人在她身后,被咬得低低叫出来,“惠嫔娘娘,惠嫔娘娘,我是吉祥,端妃的侍女。”
眉庄一听,她没大喊,也知道她不是来捉她的,又听她自报家门,赶紧松口。
吉祥也松了手,但手却不停地甩来甩去,口中丝丝的抽着冷气。
眉庄低低道:“你干嘛捂住我的嘴?”她记得连本宫都忘了说,是啊,在生死之间,什么主子奴才、什么尊卑都统统抛到了脑后。
吉祥咧着嘴忍着痛,低声道:“娘娘跟奴才走,端妃娘娘在树林里等你呢。”
“采月呢?”
“和端妃娘娘在一起。”
得,眉庄心想,采月被扣做人质了,她不得不去。在吉祥的带领下,二人迅速向树林内走去。
很快,她远远地就发现在一处背风之处,坐着一个人,而另一个人站在一旁。
采月见她走来,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
“怎么回事?”眉庄低低地问道。采月眼圈通红,看来是哭过了。她哽咽着道:“奴婢正在那守着,忽然看见端妃和吉祥二人向奴婢走来。吓得弄奴婢赶紧躲在一块石头后,哪知端妃却走不动了,来到那块石头那要坐下来,她们就发现了我。”
眉庄心道真是倒霉!可是,端妃一个病病怏怏的人为何要夜晚出来,到这偏僻之处,难道她也在这与人见面?想到这,她马上否定了自己,若是与人见面,碰见采月早早就走了,何必一定要扣住采月等自己呢。
可是,端妃要做什么呢?想想上一世,端妃在华妃死后身体也好了,和嬛儿联手一起扳倒了皇后。这人应该不似皇后那般心狠手辣,希望自己能多一个同盟而不是一个敌人。
这样想着,就来到了端妃面前。眉庄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吉祥匆忙上前,俯在端妃耳边低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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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抬起了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几人就看见果郡王从假山里出来,转到另一面去了。眉庄心想应该是和小厦子汇合去了。
也是,这小厦子和采月二人守在假山外,但彼此也看不见,也照应不到,这才导致采月这边出了事,而小厦子却一无所知。也好,这样也好,果郡王就不用知道眉庄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四人心照不宣的静静地待着,约莫着果郡王走远了,端妃苍白的脸上一双大大的黑眸才投向眉庄,静静地等待着眉庄开口。
眉庄此时也只能强作镇定,走一步看一步了。她深深福身一礼,恭敬道:“沈眉庄见过端妃娘娘。”
端妃点了点头,声音清冷但平缓道:“本宫早就听闻惠嫔美丽、大方、有谋算也有手段,也重情重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眉庄心道难不成端妃以为她在这里和男子会面是会情郎,急忙道:“娘娘误会了,臣妾并不是为男女之情而来此处。”
端妃的面庞惨白,那是一种常年病态的苍白,但反而显得双眸漆黑如墨,她眸光清亮,缓缓颔首道:“本宫相信你不为男女之情,因为本宫相信果郡王并不是如此龌龊之人。”
眉庄惊呼:“
娘娘认出了?”
“当然,果郡王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的身形如何认不出?”端妃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好似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一般的笑意。
“这就好!”
她见眉庄似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知她欣慰于不会连累到果郡王,就凭这一点端妃就不想为难她。她继续道:“本宫不是多事之人,而是无意间碰到了你的侍女,”她轻轻笑了笑,“想躲也躲不过了,怕她害怕,也怕你多心,所以才迫不得已请你过来一见。”
眉庄一听,心中大定,十分感恩端妃的心意。她双膝跪地,诚恳道:“多谢娘娘,臣妾感恩不尽。”她顿了顿,又想了想,继续道:“此事本不欲与人讲,但娘娘高义,臣妾也就不隐瞒了。”
第142章 踏足延庆殿
眉庄就将甄远道被皇上投入监牢,而自己由于担心甄嬛的身体而隐瞒,但也在设法解救甄远道,但是不知甄远道是因何才惹恼皇上,故就此事问问果郡王。
眉庄没说自己请求果郡王若甄嬛离宫请照拂一二。
端妃听后,低低咳嗽了两声,她苍白瘦弱的手执着一方草绿色绣百合的丝帕覆在嘴上,似是尽量压抑着胸腔里的天翻地覆。她苍白的手在青黑的夜幕下显得白的可怖。眉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端妃咳嗽过后,吉祥轻轻地为她摩挲着后背,让舒展的好受一些。端妃唇角微勾,惨笑道:“让惠嫔见笑了。”
眉庄连忙几步走上前,轻轻握住端妃的手,她的手寒凉彻骨,眉庄从未握过那样冷的手,简直如同万年寒冰一样冷。
“本宫对莞嫔和甄大人的遭遇也略知一二,也很是同情。”她累得喘息了一下,“本宫无奈地在这里等候惠嫔,只是想知道惠嫔在做什么,如果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她说到这羸弱的脸庞上那一双清明的双眸忽地变得凌厉万分,她接着道:“别看本宫病重,但也绝不轻饶。若是其他,本宫只当没看见。你走吧。”
眉庄放开端妃的手,退后两步,撩起裙摆双膝跪地,口中诚恳地谢道:“娘娘此番大恩,臣妾感激不尽。臣妾也听莞嫔说过,娘娘曾经在长街上帮过莞嫔,臣妾与莞嫔如同一人,娘娘的厚恩臣妾无以为报,想为娘娘举荐一个太医,稍解娘娘病痛之苦。”
端妃摇了摇头,而后唇角轻挑,那笑有些惨淡,她的上半身斜倚在吉祥身上,似是连坐都很吃力,她喘息着道:“本宫的身子自己知道,还能撑一段时间。”她仰头望着墨青色的天空,天上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夜黑的让人看不到光亮。她又接着道:“如此月黑风高的夜晚,本宫一个病中之人为何要出来,那是这宫里太压抑了,本宫的仇还未报,也不知道何时能报。”而后她又咳嗽连连,狠厉地道:“本宫的身体再不济,也会亲眼看到敌人倒台那一天。”
眉庄心中大动,回想前世及今生,似乎也听过华妃经常折磨端妃,似是华妃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喝了端妃送的补药而小产,而华妃也奉上一壶红花汤灌入了端妃的肚肠,两个人的仇怨算是结下了。
“娘娘,您没问臣妾刚才从果郡王那里得来的消息是什么。”端妃诧异地抬头看着她,摆手示意她起来说话,眉庄站起身,继续道:“甄大人并非是因参年羹尧而获罪,所以皇上对年羹尧早已动了杀心,只是碍于华妃有孕罢了。”
端妃的平静如水的眸光立即闪过欣喜的光芒,急急地问:“真的吗?”
眉庄微笑着轻轻颔首,端妃欢喜得从石头上滑下,双膝跪地,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吉祥也被带到随着端妃跪在地上,一只胳膊扶在端妃腰间,另一只手紧握着端妃的胳膊。
眉庄心想,看来她猜对了,端妃这么晚出来是因为心中哭梦,以为参奏年羹尧的甄远道因皇上袒护年家而受到责罚呢。
眉庄上前帮着吉祥将端妃扶起,她和吉祥搀扶着端妃向延庆殿走去,端妃走的很慢。眉庄想了想,又低声劝解道:“娘娘何必这般自苦,听臣妾的劝,找个太医好好看看,也能少遭些罪啊。”
端妃沮丧地摇了摇头道:“看过许多太医,都没什么起色,其实本宫这样拖着一口气,也就是想看看她年家遭难的那一天,本宫也就能闭上眼睛了。”
眉庄指着远方的天际处一抹窄窄的亮纹,那可能是某颗最亮的星星将四周染亮,声音里充满了宁静,“娘娘,要想看她年家遭难也不必自己苦苦煎熬受苦,人生苦短,何必苦上加痛呢。臣妾给娘娘举荐一个太医,他医术好心地善,娘娘试试?”
端妃被她说的也有些心动,尤其是那句:人生苦短,何必苦上加痛呢?是啊,自己少受些痛楚也是好的。她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惠嫔了。”
端妃走的很慢,即使是吉祥和眉庄搀扶着,好不容易进了延庆殿。
延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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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只住了端妃这一位嫔妃,端妃卧病,皇上几步不来,皇后经常在合宫请安时说让剪秋过来看看,但那也只是说辞而已,皇后也很少过问端妃这边。又有华妃当年协理六宫,华妃恨端妃入宫,岂能让她好过?端妃这里也就冷冷清清、服侍的宫人少,请太医也没什么人敢来,按月的份例也经常被克扣。但好在端妃位份高,就算被克扣也能生活,她身边的宫人除了心腹之外都走了。
延庆殿的宫门打开,抬眼就是宽大的宫院,但宫院里铺满了落叶,许是人手不足,连深秋的落叶都没人扫。眉庄一行四人踏在满地的落叶上,脚下簌簌作响。端妃就住在前殿,而不是像通常嫔妃那般前殿是一些会客或是休闲的所在,端妃见眉庄脸色惊异,微微一笑道:“本宫体力不济,就索性住到了前殿,反正也没人来。”说完,她就在吉祥的半扶半抱之下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地倒在卧榻上。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披风都没来得及取下,更别说更换衣物了。
眉庄心底涌起一股酸涩之意,她强忍着眼中的泪光,轻轻地握着端妃仍然寒冷彻骨的手,低声道:“臣妾明日就让温太医来给您看看
,娘娘你受苦了。”
端妃睁开双眸,眸中含着感激之意,她想点头,但太累了,她的头只是轻轻地动了下。眉庄将她身下的披风给解开,缓缓地抽出来,而后为端妃脱下鞋子,拉过床脚的宝蓝色绣百合的锦被盖在端妃身上。
而此时,吉祥也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那药碗袅袅地升腾着微弱的热气,看来这药早就熬好了,只是一直温着。
吉祥见端妃身上已盖了锦被,感激地福身,手持药碗轻声解释道:“娘娘出去了好一会,得赶紧喝药,否则这一夜就别想睡觉了。”
眉庄对她笑笑,示意她快去给端妃吃药,回头见端妃闭目躺在榻上,那宝蓝色的锦被衬得她的脸色苍白无比。
眉庄带着采月静静地离开了延庆殿。
第143章 眉庄心乱
眉庄踩着满园的落叶离开了延庆殿,刚一出宫门就是干净整洁的青石道路,与里面厚厚的落叶形成鲜明的对比。想想延庆殿里少的可怜的宫人,灰暗的烛光,陈旧的摆设,空空荡荡的院落,眉庄亦明白,原来后宫可以处处是冷宫,也不必非得是西北角的那几座庭院才是冷宫。
想想真令人心酸,端妃位份高,家世也好,也不曾被皇上正式打入冷宫,可是瞧着却和被打入冷宫无异呢。看来,在这宫里要么有宠要么有靠山,若什么都没有,又得罪了最受宠的嫔妃无异于死路一条。
她又想到甄嬛,幸好有自己护着,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和采月两人静静地走着,整个后宫都寂静无声,唯有宫院内和宫门处有几盏烛火在冷风中摇曳。偶有一两片生命力顽强的树叶没随着大部队飘落,但此时被冷风一吹,也终是不能抵抗,也飘飘悠悠地终是落在地上,沾染了凡间的泥土,被千万人踏在脚下。
是啊,生命力再强也是抵挡不了冬日的冷风的,就像后宫的女子,你再漂亮再有才再得宠,在权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两人借着点点星光和宫里微弱的灯光终于回到了存菊堂。采星正在门后来来回回地走着,焦急万分,娘娘和采月出去许久了还没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按道理说去见果郡王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啊?
正当采星急得无法之时,眉庄和采月二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在暗处等待的采星急忙将门打开,二人迅速进来了。
眉庄进来之后,将披风取下递给采星。突然发现采星的眸中有泪光闪动,正在纳闷,转念一想定是她等急了。她对着采星安慰地一笑:“无事,你别着急了。”
采星一听,终于放松了脸颊,心也落在了肚子里。她边挂披风边道:“娘娘,温太医让他的随从捎话,明天早膳后他来存菊堂,有事找你娘娘。”
眉庄边更衣边点了点头,心想温实初来得好,他若不来她也得请她来,一则是给端妃看看病,二则是让他去问问甄家人那本诗集是如何到了鄂敏手中。
鄂敏,鄂敏,眉庄忽然想起,鄂敏就是瓜尔佳文鸳即前世的祺贵人的父亲,她不是有个哥哥吗?名字似乎不太记得了。她的哥哥与玉姚?
眉庄被自己想起的这些东西吓坏了,难道玉姚作为有夫之妇还与她的哥哥有染?天哪?眉庄呆呆地站着,连采月给她解开宫装的口子让她配合将袖子褪下她都不知道。
“娘娘,娘娘,”采月狐疑地喊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就用手推了推眉庄的胳膊,眉庄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她的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不会吧,若玉姚与祺贵人的哥哥,那她的安排可真的是多此一举,且将温实初也拖了进来,本来自己此举是想避免玉姚犯下前世的错误,也避免温实初像前世一般被皇帝怀疑与嬛儿有私。难道这一切都错了。
眉庄心不在焉地任采月给自己更了衣,而后又草草地梳洗后睡下了。
可她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一会玉姚哭诉、一会温实初埋怨、一会嬛儿也怪她出了馊主意,而最后温实初像前世那般自宫。吓得她猛然惊醒,一抹自己满头冷汗,胸口扑腾扑腾地大力跳着,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这时她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和心口也是潮乎乎的。
她不想惊醒睡在地上守夜的采星,自己就将被子轻轻拉开,让室内的寒气掠过,身上及额头的汗渐渐干了,但她也感到了一丝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往日里,她有一点动静,采月或采星都马上醒来,今日她打了喷嚏,地上的采星也没有动静。眉庄心中嘀咕:估计是昨晚太着急了,一听无事放松就睡的太沉了。
也是,最近,嬛儿和甄家事情不断,自己也得管理宫中琐事,还得陪伴皇上,又得筹谋怎么解决嬛儿日后怎么办,实在是累了,连带着采月采星也是身心疲惫。
可是自己诸般筹谋,似乎有好有坏,对自己和敌人一般地有好有坏,唉,眉庄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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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三倒四地想着琢磨着,折腾了许久,最后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来就有些头重脚轻,一看脸颊也有些浮肿,眼眸中有几道红血丝,一看就是没休息好。采月一看,责怪地看了看采星,而采星却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都不知道采月为何瞪她。
采月给眉庄厚厚地涂了一层脂粉和胭脂,眉庄闭目养神,任由采月发挥。
今日不用去景仁宫请安,用过早膳,眉庄就静静地坐在临窗的雕花椅子上的厚厚的锦垫上等着。
温实初带着随从提着药箱走进了存菊堂。二人也是多日不见,自从甄远道入狱后就再未见过。一来是温实初忙着翻阅古典研制龟息散,二来甄嬛的情况稳定,也不需要眉庄和温实初经常见面交流。今日眉庄一见温实初却也是很吃惊,温实初也是十分憔悴,眼窝深陷脸色有些难看,看起来甄远道入狱他也是十分着急。
“见过惠嫔娘娘。温实初躬身行礼,眉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
“温太医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眉庄也没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现在是多事之秋,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说话自然直接些好。
温实初也是十分直接,“惠嫔娘娘,您说的那个龟息散暂时还不能应用到人的身上,这个还需要时间。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甄大人入狱,甄家和玉姚都十分着急,想来问问娘娘可知是因为什么?”
眉庄一听,知道二人今日相见都是为了同样的事情,她沉吟片刻道:“龟息散先慢慢研制,这个不急。关于甄大人入狱的事情本宫倒是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眉庄将他从果郡王那得到诗集和鄂敏密奏的事情都告诉了温实初。
“现在应该去问问甄家,大人的诗集是如何到了鄂敏手中?若是大人自己借出去的那只能是交友不慎,若是旁人那可能是内贼或奸细,总之有必要了解下,这样才不会再出什么麻烦。”眉庄肃然道。
温实初点了点头,他先回去问问玉姚。
第144章 端妃诊病
眉庄见温实初沉默,心想稍微给他打个预防针吧。她面上仍然是云淡风轻,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惊醒之意,“温太医,甄大人这次犯了皇上的大忌,估计惩罚是免不了的,但或重或轻这也要看皇帝的意思。但我们得把事情弄明白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温实初也是心惊,若此事不能善了,那莞嫔娘娘会如何呢。他立刻道:“微臣即刻回去查问此事。”
眉庄却摇了摇头,摆摆手道:“不急在这一时,本宫还有话说。”
温实初面色有些羞赧,他太着急了,还没问惠嫔娘娘是否还有事情,他停下了即将挪动的脚步望着眉庄。
眉庄嘱咐道:“让甄家有难,你定要看护好玉姚,对了,玉姚怎么样?”眉庄故作刚刚想起玉姚。
温实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却是如常,他恭敬道:“玉姚一切都好。”
眉庄示意采月,采月会意,手中捧着一个硕大的荷包递给温实初。温实初眼神诧异,眉庄忙解释道:“本宫请你去为端妃娘娘诊病,估计她的病需要许多贵重药材,耗费时间也不会短,你拿着吧。”眉庄边说边指了延庆殿的方向。
“端妃?端妃的脉案微臣看过,是大寒之症,彻底痊愈恐怕不容易。”温实初将荷包塞入袖口,有些忧心道。
“是,但她太受苦了,能减少些痛苦也是好的。”
温实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人活得舒服些也是病人的一种追求。
温实初打开医药箱,从中取出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瓷瓶,放到眉庄身前的小几上,平静地道:“微臣见娘娘气色不是十分好,恐怕是最近忧思过度,劳累过度,这里有一些丸药,是微臣配的,对失眠焦虑有一定疗效,娘娘用些缓解下。”
眉庄拿起放在掌心,小小的瓷瓶,上面是鲜红的布裹着木塞子,细细的瓶口,大大的肚腹,很是可爱的瓶子。放在自己手掌之中,粉白的掌心,通体透白的瓷瓶,煞是好看。
眉庄唇角微扬,笑得明媚,她追问道:“本宫看你也很憔悴,怎么没留着自己用?”
温实初哑然失笑,笑得苦涩:“微臣一个男人,不用这些。”
眉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肃然道:“温太医,华妃以前用过那么多的麝香,眼下再有两个月即将临产,难道她丝毫未受欢宜香影响,能平安产下孩儿?”
温实初眉头紧锁,似是困惑不已而后又坚定地道:“受影响是肯定的,微臣没见过她有孕以来的脉案,二江藏得很深。但微臣据多年的行医经验判断,华妃多半会早产,而且对母体影响极大。”
眉庄惊道:“难道华妃会死?”温实初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能确定。”
眉庄也笑自己太过盼望华妃身死而口不择言,又叮嘱道查清楚务必尽快告诉她,还有端妃的情况也要告诉她。
温实初答应了匆匆离开了存菊堂。
温实初先去了延庆殿为端妃诊脉,他心想这是眉庄所托,再说诊脉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就直接去往延庆殿。
延庆殿宫门紧闭,温实初示意随从叩门,许久才有一个年龄稍长些的宫女前来开门。温实初踏入宫门也是一惊,这里太冷清了,似乎也很少收拾。他心中更是敬佩眉庄从不拜高踩低,连这般失宠的嫔妃也照顾。
其实宫中的太医对嫔妃是否受宠十分清楚,温实初对端妃的情况也算知道一二,但若不是亲眼所见,哪能想到她这里如此冷清萧条。
宫女带着他来到殿中,只见一个近四十的女人斜靠在床榻上,面色潮红,医家一看就是刚刚咳嗽完,且咳嗽已日久天长。
温实初躬身行礼,恭敬道:“太医温实初见过端妃娘娘。”
端妃吃力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吉祥忙上前为温实初端来一个圆凳放在端妃床榻前,温实初取出脉枕和脉巾为端妃把脉,又见端妃手腕细弱,青筋暴起,实在是病得不轻。
他将物事收回,温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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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体质太虚,又服过极寒之物,需得慢慢调养,急不得。”
端妃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十分无力在大殿中响起,好似十分飘渺一般,“温太医果然好本事。”
温实初坐在殿中的樟木圆桌上提笔开方,口中继续道:“但当务之急是娘娘的咳嗽,现下初冬,若不能好好调养,寒冬之时娘娘的咳嗽会更厉害,那对娘娘贵体实在是大有损伤。”他说完将药方递给那位宫女,和气地道:“姑姑可按方子去太医院抓药,要一日三次按时服用。七天后微臣再来为娘娘把脉。”
吉祥接过方子,微一福身道:“太医客气了,奴婢叫吉祥,是娘娘的侍女。”
温实初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端妃道:“娘娘要好生将养,不可受冷风,不可夜间不睡觉,不可吃冷食。”
端妃刚刚又咳嗽几声,此刻听温实初这样讲,心中不由得感激眉庄,举荐了位好太医。她不由得赞叹道:“温太医好本事,连本宫的一些习惯都说出来了。”
温太医起身整理药箱,谦逊道:“娘娘过赞。若非娘娘一心糟蹋身体也不会如此虚弱。娘娘若听微臣的医嘱,再加上微臣的药,即便不能去根,但也能让娘娘日后的冬天能不气喘不咳嗽,也少受些苦楚。”
端妃示意吉祥,吉祥忙掏出一个不大的荷包递到温实初面前,温实初推辞道:“娘娘不必客气,一应额外的花销惠嫔娘娘已给了。”
端妃心内感激,她虽家世不俗,带入宫的私房也多,但多年下来也所剩无几,今日见眉庄如此体贴,心中很是暖和。她坦然一笑道:“那就多谢温太医了。”
温实初躬身行礼,又转头对吉祥道:“姑姑若不同行去太医院去抓药,若抓药时我不在,可找卫临,他是我的徒弟。”言外之意是他们抓的药更加可靠些。
吉祥满脸感激之情,“多谢太医,奴婢现下得服侍娘娘,娘娘此刻咳的厉害。”
温实初诧异道:“娘娘这里没其他人手吗?”
第145章 实初探岳母
吉祥一听,脸色一暗,点头道:“娘娘怕吵,近身的就都打发了出去,只留奴婢一人贴身伺候。”
温实初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脸上却仍然如常,他想了想,从药箱的最深处取出一个碧绿碧绿的小瓶,递到吉祥手中,坚定而自信道:“这是我家传的密药,我家世代行医,对急性咳嗽很有效,但也只是暂时压住咳嗽。姑姑可在娘娘咳嗽时给其服下,娘娘的咳嗽会减轻很多。”
吉祥十分感动,知道这是太医的压箱底的药,轻易或关系不到是不会拿出来的。她声音颤抖地道:“多谢温太医,多谢惠嫔娘娘。等娘娘能离开人时,奴婢定会去存菊堂拜谢。”
温实初随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踏着满院的落叶走了。
他的脚步很沉重,他没想到端妃病得那么重,,也没想到皇上和皇后都不过问。再一想到,若嬛儿失宠也会受到这般待遇,那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他的脑袋也很沉重,他还得去甄家问问甄夫人诗集的情况,他今夜又没睡好,可是事情刻不容缓,总得弄清楚不是。
温太医匆匆回到太医院,和张弥大人告了个假,张弥知道他岳父甄家出了事,也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温实初从张大人房中出来后交代了卫临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端妃抓药的事情,并打开眉庄给的荷包一看,是两个金元宝,心中感慨眉庄大方。他取出一个金元宝递给卫临并吩咐端妃的药一律用上等的药材。卫临接过,并答应,让他放心。
温实初就匆匆出了宫,他来到宫外就上了马,急忙向甄府赶去。
昔日的甄府,大门基本上是开着的,门前也打扫得青砖瓦良,门口总会有车和马行过。再看如今,大门紧闭,侧门也关的很严,门前的青砖铺就的大片地方已是满满落叶,许久没人打扫了,更是因为无人经过或来往而没打扫。
温实初心中微酸,但脚步却不停,他上前握住门环,啪啪几声,听见里面有人应道:来了。
来人将门开了一个小缝,一看是二姑爷,忙将一扇大门拉开。温实初一开是老管家。他边向内走边道:“九叔,夫人呢?”
老管家饱经风霜的土黄色的面颊上满满的都是笑意,他边指挥边说的小厮去安置温实初的马匹边陪笑道:“二姑爷来的正好,夫人正在为老爷的事情发愁呢。”
温实初再未说话,只是跟随着老管家快步向正厅走去。厅内还像往日那般布置,樟木高桌、套椅,左右各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刺绣屏风,上面分别绣着百花齐放和高山流水,厅内三面墙前都放着百宝阁式样的高低错落的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些玩意:有高高的白瓷青花瓶、有珐琅掐丝盒、有金缠丝鼻烟壶、有烧蓝点翠小花架,还有一些做工精致小巧的竹编的小篮子、小篓子、甚至有一些小扇子,这些东西就贵在精巧,其实也不值钱。还有一些墙上挂着前朝或本朝的书法或绘画作品,也不一定是精品或大师的作品,但都十分雅致。甄远道自负才学,对各种事务有自己的看法和认知。一看这会客的正厅的整体布置就知道此间主人不流于世俗。
但今日再看,不知是心境还是真实的情况,温实初总觉得这间正厅有些暗沉,似乎这里的物件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心想是不是家中出了事,下人们度偷起了懒,不好好打扫。他伸出右手,轻轻地在百宝阁的架子上一抹,还是向往日那般一尘不染啊。
他又想了想,也许冬日里的阳光不如其他季节明亮,所以才黯淡了许多。
好吧,他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老管家一般给他奉茶,一般打发小厮去后院给甄夫人送信。很快,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温实初赶紧抬头,见甄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匆匆赶来。
温实初忙起身见礼,甄夫人也不跟他客气,摆手示意,而后与温实初隔着高桌相对而坐。
“实初,打听清楚你岳父是因为何事入狱的吗?还是因为他参年羹尧的事情?”甄夫人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温实初见甄夫人行动快速,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不像有的夫人若有祸事来临只是唉唉泣哭。再一看甄夫人眼下有些发青,但眼光尤同以往那般坚毅和沉着,心中大定。来时路上他就I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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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的兄长甄珩陪同夫人去了乌兰布统去探亲,家中只有甄夫人和最小的女儿甄玉娆,而甄夫人又不让捎信给儿子,担心家中万一不测儿子回来也是白搭。温实初本来担心甄夫人不顶事,哪知她却是个厉害的女人。
温实初恭敬地道:“岳母,朝中大臣们许多都不知道此中情由,皇上似乎不想让人知道。那几个内阁的大人我们都搭不上话。我只能去问了惠嫔娘娘,惠嫔娘娘也是冒了好大的风险才七拐八弯地知道了真相。”
温实初将鄂敏密奏甄远道批注《钱名世诗集》之事说了,甄夫人也是吃惊,她没想到会是一本诗集惹来的祸事。她虽然想过可能不是参年羹尧的原因,也想过是不是太后或皇上因为她娘家与纯元的旧事惹来的麻烦,但万万没想到是因为一本诗集的原因。
她正在沉思,就听见温实初又道:“岳母,惠嫔娘娘的意思是要弄明白为什么岳父的诗集到了鄂敏手中,难道是岳父借出去的?若是只能是自认交友不慎,以后
不与来往就是。若不是就更要谨慎,莫不是家中有内贼或被人偷盗,弄清楚了才能防范于未然,才能想办法下一步该怎么做。”
甄夫人也是一片茫然,她犹犹豫豫道:“据我所知,你岳父与鄂敏虽同殿为臣,但也就是点头之交,素日没什么来往的。”
温实初也是想不明白,他又道:“难道是兄长与鄂敏或鄂敏家的公子相交?”
甄夫人还是摇头,“你兄长你了解的,他性子弱,身子也不好,自从娶亲后更加是很少出门,整日陪着媳妇,”她再次否定,“我觉得不是他。”
“那是家中的仆人?”
“你岳父的书都在书房里,书房也算重地,只有你岳父的长随和老管家能进去,老管家是甄家的老仆了,一辈子都在甄家,而长随更是老管家的儿子。”
温实初想了想,认为还是问问,就道:“岳母,事关重大,您有时间问问吧。”
甄夫人点头同意,她身边的侍女默紫忽然道:“夫人,奴婢记得,前段时间二小姐回来,她曾去过书房!”
第146章 甄夫人托付后事
默紫一说,甄夫人和温实初都扬眸看向她,默紫心中顿时慌了起来,似是说错了什么话。
甄夫人眼光柔和地鼓励她道:“默紫,别怕,这我们在排查,把你想到的说说。”默紫是她的贴身丫鬟,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甄夫人对她的疼爱之情也不逊于对自己的几个儿女。
默紫定了定心神,将那些日子甄远道因甄嬛被华妃打而气病了,而玉姚回来探望,后夫人与老爷说话就让玉姚自己回房或想去哪去哪,玉姚就去了老爷的书房。默紫还说玉姚的侍女潜绿也跟着进去了。
甄夫人和温实初都很意外,难道是玉姚?可是不是她又有何人呢?
温实初低声道:“小婿回去后问问她。”
甄夫人想了想,有些左右为难,“实初,若真是玉姚做错什么事情,请看在我和你岳父的面子上担待一二。若不是,也请日后对玉姚照拂一二。”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哀痛,“你今天一说我就觉得你岳父凶多吉少,我们甄家也不知道会怎样,嬛儿在宫中又是这么一种情形,我真的是管不了许多了。玉姚就托付给你了。”
温实初赶紧起身行礼,声音也有些沙哑,他真诚地道:“岳母放心,不论如何,玉姚是我温家人,我定会护着她。至于莞嫔娘娘,有惠嫔娘娘和小婿的照顾,纵是不能重获盛宠,也能安稳地活着。”
甄夫人又是欣慰又是哀伤地点着头,她抽出橘色绢帕擦拭着眼角涌出的泪水。温实初这时才发现,甄夫人短短时日,已经生了华发,遮也遮不住,眼角更是皱纹密布,是啊,丈夫和女儿都是生死未卜啊。
温实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想了想,又暗自咬牙道:“惠嫔娘娘说,此番岳父犯了大忌,必不能毫发无伤地出来,恐怕还会牵连到家人。小婿也觉得惠嫔娘娘说得对,望岳母对家中事情早做安排,对小妹和舅兄早做安排。”
甄夫人重又打起精神,从袖子中取出三封信递给温实初,小心交代道:“嬛儿在宫中,我是无能为力;而玉姚是你温家人,我也放心;你舅兄远在北边,我不想他回来与甄家一起受难,若甄家事情未了他回来你帮我拦住他,若事情落定就让他与媳妇呆在北边吧,若甄家真有不测,这三封信你交给他们三个。至于玉娆嘛,她还小,就跟在我身边吧。”
温实初见甄夫人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且各个事情都有安排,心中更是钦佩。心想自己枉为男子,若自己遇到这种事情,恐怕都不及甄夫人呢、
甄夫人对默紫轻轻点头,默紫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递给甄夫人一个丝绸布袋,里面似乎是厚厚的一沓纸张,甄夫人接过放到高桌上推到温实初那边。她眉宇间衔着一抹冷峻和理智,缓缓道:“这是两万两银票和一些稍远些的田产地契和铺面,若甄家有难,这些由你保存,可作为打点之用,若有剩余可交给我这几个孩子,哪个都可以。”
温实初打开布袋,看了一眼,全是老字号全国同行票号的银票和一些契约,他郑重地点了点道:“岳母放心,小婿必不负所托。”
甄夫人看着守在门外的老管家,神色黯然,眸中似有泪意闪过,她低声道:“老管家年事已高,让他和儿子阿良都跟你去温府吧。”她顿了顿又看了看默紫,接着道:“默紫愿意跟着我或者去你府中都行,至于其他人就随他们了,想走就走想留下请你帮忙寻找去处。”
温实初起身深深一礼,他双手紧握,声音微微颤抖,“岳母请放心,所托之事小婿定当遵照行事。岳母,多想无益,放宽心才能长久,岳父还在牢中苦苦煎熬着。”
甄夫人的泪水终于涌出了眼眶,她边擦拭着,边伸手扶住温实初的胳膊将他扶起,又转身将那个布袋递给温实初,温声道:“走吧,去忙吧。甄家给你添麻烦了。”
温实初一听,实在心酸,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头低声道:“实初自幼丧夫,多亏岳父多加照拂,后来又不嫌弃小婿家产微博、职小官微,将女儿嫁给我,小婿实在感激。岳母放心,小婿定当好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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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
甄夫人赶紧俯身将他拉起,口中一叠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默默地注视了温实初几眼后,而后转身向后,再不肯回头,只是挥挥手中的绢帕,声音里含着万分不舍之情道:“走吧,走吧。”
温实初也是默默地看着甄夫人的背影,那个墨紫色的背影那么瘦削却那么挺直,他缓缓转身踏出了正厅。
身边的九叔还是满脸陪笑地跟在身旁,口中寒暄着,温实初的心思还是游荡也不知道九叔再说什么,总之是姑爷留下吃饭吧,老爷应该几天后就能回来了吧,絮絮叨叨了一路,知道他的儿子阿良也就是经常跟在甄远道身旁的长随阿良将他拉住,温实初才回过神来。
他见阿良对他说着歉意的话,他也不在意,对着这老仆父子二人咧嘴一笑,快步走向大门。出门后,接过阿良手中的缰绳上了马,打马就离开了甄府。
待他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家中的仆人都很惊讶:今日是温实初应在太医院值守的日子,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呢。其实也不早,也快晚膳时间了,只是按照正常的值守时间是早了些。
温实初疲惫不堪,他这一天先是从眉庄那里得知了甄远道入狱的
真实原因,后又去了延庆殿为端妃把脉,她的病重的超出想象,她的处境荒凉得也超出他的想象。而后又去了温府,甄夫人的冷静和能干给了他一丝安慰,但是得知的另一个消息让他害怕。
他怕玉姚真的与这件事情相干,那他该怎么办?本来他与玉姚就是挂名夫妻,但也算二人相处和平,他也想过就这样过一辈子或与玉姚做真正的夫妻也可以。但玉姚若真如此,他还能像这样不变地对待玉姚吗?
他不知道!
可是,若他与玉姚有什么变故,那岂不是辜负了眉庄的一片心意。也不是,眉庄担心皇上怀疑他与嬛儿,可嬛儿都这样了还会怀疑吗?也说不准啊,他经常前去碎玉轩探病,若怀疑还是可以的。
那他该怎么办?
第147章 甄嬛收到噩耗
温实初不知道的是,在他忙忙碌碌、心情起起伏伏的这一天,有些事情的发展也超出了眉庄的预料。
碎玉轩的甄嬛自小产后就一直不出碎玉轩,最近她的身体好了许多,但心情不好,为老父亲的参奏年羹尧之事一直忧心,再加上小产毕竟伤身,故身体也确实虚弱些。但总不出门也不是个办法,时值初冬,她就每日中午坐在碎玉轩庭院里的小亭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碎玉轩里夏日繁茂的花木都已经凋零,那几口大缸里的碗莲也枯萎了,正剩下枯叶残枝瘦根在半缸的水里飘荡,还有一两棵瘦弱的松柏撑着绿色的门面,让整个碎玉轩略微显得有些生机。
其实,眉庄也经常往这里送些花草,但甄嬛不想,只是留下了几盆冬日的海棠和菊花放在殿里稍微摆设些,其他的什么百合、牡丹、芍药等等都不想要,病中之人不想弄的花团锦簇。
用完午膳,流珠伺候着她换上了一身稍微鲜艳的宫装,是青莲色暗纹宫装,这些日子甄嬛一直打扮得十分素净,几乎都是天青色衣物,流珠好说歹说才换了一种颜色。流珠又给甄嬛梳了一个高髻,簪上了镏金喜鹊珠花,又略略施了点胭脂,流珠左右打量着觉得气色好了许多。
她推了推甄嬛的肩膀,甄嬛睁开了眼睛,看着镜中人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变得眉眼冷清、面色失去了往日的绯红而是变得瓷白,她才十八岁啊,就这般清冷。想到这,她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悲苦之意。
流珠见她面色不对,赶紧扶着她起身来到外面的小亭子里坐好。冬日的小亭子没了夏日的那些蔷薇花或丝萝攀爬,倒是开阔了许多,里面阳光充足和煦,坐在里面很是温暖。
浣碧和槿汐她们很贴心地在亭子的三面围了一米高的围挡,可以让风少些扑向娘娘,而在鸡翅木的小几上放了消食茶还有几样果品,有葡萄、桔子、栗子之类的。
还给甄嬛准备了一个躺椅,上面铺上厚厚的皮草,又在甄嬛的腿上盖了一个小的朱红色绣锦霞的锦被,而槿汐和浣碧就在甄嬛的身旁端了两个锦凳,坐在上面做些针线。给娘娘做的冬日里的寝衣,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如帕子、荷包、扇坠等等。
真有仰头透过凉亭没有遮挡的顶看着蓝天,天真是高、真是蓝。蓝天下几朵白云悠悠,在清风的吹拂下自在书卷、自由飘荡,一时之间,甄嬛都想做那天上的白云了。能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更能逃离这深深红墙、四方的牢笼了。
这些日子,她越过越平静,真心想离宫,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离宫意念,她想她若执意离宫眉姐姐会帮她的,眉姐姐答应过的。
甄嬛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想着离宫后即使要青灯古佛一辈子,那心灵也是自由的,再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牵绊。
正当她畅想期许的未来时,忽然一个鲜艳的风筝飘飘荡荡地越过了碎玉轩的宫墙落在了庭院里。甄嬛主仆三人都看到了,那是一个杏黄色身上有黑点的漂亮蝴蝶风筝。
小允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将风筝捡起,双手捧着送到甄嬛眼前。浣碧抢上前先接了过来,浣碧担心这风筝有什么不对,别有什么机关对小主暗害,现在老爷还前途未卜,娘娘可不能出什么事情。
她接过后,见风筝做的很漂亮啊,估计是谁放了风筝不小心飘到碎玉轩的吧。她复又将风筝反过来,登时就发现在爱风筝的骨架上牢牢卡着一个卷成一个小细卷的纸条。她将它抽出来,递给甄嬛。
甄嬛满脸狐疑地接过,坐起身来打开一看,顿时如雷轰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轻轻抖动着,眼中泛起了红意。
槿汐和浣碧一见,就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赶紧上前扶住甄嬛,浣碧也在一叠连声问道:“娘娘,娘娘,出了何事?”
甄嬛迅速起身,向凉亭外走去,她想出碎玉轩,见皇上。槿汐忙拉住她,浣碧也在一旁扯住她的袖子,还在继续追问:“娘娘,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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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终于回过神来,将纸条塞给了浣碧,声音里满是颤抖和慌乱,“父亲被下监牢了。”
浣碧也愣住了, 这是谁啊?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娘娘,她们碎玉轩和眉庄千防万防不让其他人进入碎玉轩,没想到有人用风筝将消息传进来。她也顾不了许多,将那张纸条舒展开,见那是一幅画。画的十分潦草,画面上一个男人身穿囚服站在窗前,而那窗子却不是普通的雕花窗或菱形窗,而是几个铁棍竖在那构成的窗子,那窗后的男人则是两手握着铁棍,向外了望着。
虽然画的潦草或是作画之人没受过正规的作画训练,但是意境却表达得很是到位。难怪甄嬛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槿汐见浣碧看完那张纸条也是面色变得苍白,她也夺过纸条一看也就明白了。她把纸条又塞给了浣碧。
此时,甄嬛还在跌跌撞撞地向宫门走去,槿汐强作镇定,声音尽量和缓道:“娘娘要去哪里?求皇上吗?您知道这里的事情吗?娘娘,您这样慌乱只会坏事的。还是找惠嫔娘娘先问清楚再商量吧。”
甄嬛的脚步顿时停住了,是啊,槿汐说得对。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槿汐,缓缓转身,往殿内走去。
这时,流珠也慌得跟了上来,她刚
刚从眉庄那里回来。眉庄有空就会来碎玉轩,没空的时候就会让采月去存菊堂告诉眉庄甄嬛的情况。今日眉庄照例没来,流珠照例去了存菊堂和眉庄说甄嬛一切都好,甄父入狱的事情她不知道。
可是,她一回来见甄嬛这般,浣碧将那张纸条也塞着流珠,流珠一看也明白了。
“纸条怎么进来的?”流珠低声问浣碧。
“夹在风筝上,飘进来的。”
浣碧气愤地跺着脚,沉声怒骂:“定是那安常在。枉费娘娘昔日对她的好,哪知她确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她的话语甄嬛、槿汐、浣碧都听见了,三人齐齐回头望着她,眼中都是满满的疑问。
第148章 陵容被笑
此事,却是是陵容所为,刚刚,她带着宝鹃和宝鹊在宫中放风筝。因初冬,天气还不是很冷,午后又起了微风,蓝天白云的,树木花草也都凋零了,视线宽阔极了,简直是一览无余。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放风筝了,她带着侍女在宫中放风筝谁也不会觉得突兀。在风筝里夹带点私货,在控制着风筝的线让它飘落到想去的地方,还是比较容易的。
自从甄远道参奏年羹尧以来,或者说自从甄嬛小产以来,她就十分高兴,终于那个事事比她强的傲娇的世家女再也不会高高在上,而自己再也不用抬头仰视她了。陵容真是高兴。
但皇上却迟迟没有处罚甄远道,想到万一有一日甄嬛再次得宠,那她可就遭殃了。她们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虽然是无声无息地,但是大家都明白。
她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在皇后的启发下或者说在皇后的默许下,让宝鹃和宝鹊做套引诱菊青上钩,菊青果然匆匆忙忙将甄远道参年羹尧的消息告诉了甄嬛,因为她知道沈眉庄肯定没告诉甄嬛。她真的很羡慕沈眉庄和甄嬛之间的姐妹情,她也曾经想过融入二人,但是也许是她多心也许是她痴心妄想,甄嬛对她是表面的好,而沈眉庄对她连表面的好都谈不上,简直是赤裸裸的看不起。
无奈,她只能投靠皇后,这才侍寝,才得到皇上的宠爱。自那以后,她决定了,她也要做一名宠妃,即使是要为皇后做事,做一些出卖良心的事。
她没想到,甄嬛得知甄远道参年羹尧的事情反应竟是那般的冷淡,她预想的她去恳求皇上处置华妃或处置年羹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甄嬛还是一如既往地躲在碎玉轩。
她忍不住了,去问皇后。
皇后靠在炕上的小案几上,低着头,手中翻着敬事房的记档,淡淡道:“甄远道参年羹尧,皇上又没处罚甄远道,甄嬛去找皇上做什么呢?”
陵容一想是啊,这事目前甄家还是未受到什么影响,但她转念一想,心中暗喜,她恭敬地道:“虽然甄嬛没去找皇上,但是此事也会影响皇上和甄嬛二人对彼此的印象。”
皇后终是抬起头,望着她,眸光中带了一点点的赞许之意,她点点头道:“不错,你也算是开窍了。”皇后停顿了一下,又冷冷道:“这个月你侍寝的次数和惠嫔的次数一样多,如今宫中宠妃不多,华妃有孕,莞嫔称病不出,倒是你和惠嫔花开并蒂啊。”
陵容听着似是皇后有一些不满或是嘲讽,吓得忙跪地请罪道:“娘娘,臣妾能有今日,都是皇后娘娘的栽培。”
皇后将敬事房的记档合上,又用带着长长的黄金嵌红宝的护甲的纤手轻轻地拍了拍那本记事档,轻声道:“既然知道是本宫的抬举,那你为本宫解了多少忧愁吗?”
陵容更是害怕,皇后说话很少这样直截了当,看来她真的对自己很不满,是啊,自己做了几件事都没能成功,自己的好处顶多是听话。想到这,她的身子伏得更低,声音更加谦卑,“娘娘,奴婢做事欠调教,富察贵人还是产下了孩子,而莞嫔虽小产但与皇上的恩义还是未能了断。臣妾最无用的是华妃那里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请娘娘指点。”
皇后只是端起瓷白牡丹花团的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这冬日的小龙团满口回甘,真是茶中的极品,这是自己的远亲肖金送进宫的,但是来信却说这是瓜尔佳鄂敏敬献给皇后娘娘的。
陵容一直未听见皇后说话,只觉得跪在景仁宫厚厚的地毯上却也是如此寒冷,只觉得有丝丝冷气像是深井中窜上来的毒蛇一般令人寒颤,那冷气慢慢地全都渗入了膝盖的骨头缝里,她不仅浑身发颤,连牙齿似是都轻轻碰撞。陵容极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她不能倒下,那样皇后更加看不起她,可能会放弃她,那她真的是生不如死。
皇后的声音终于想起来了,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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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的平静和端庄,“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华妃那里你不用去做什么,你也做不了什么。”她停顿了了一下,声音复又冷了下来:“但莞嫔那里,她父亲入狱的事情,你一直也没传进去,好好想想办法,人进不去,一封信或一个小小的纸条总是能进去的。”
陵容在宝鹃的用力支撑下终是站了起来,她的双腿轻轻抖着,以至于连站似乎都站不稳,她一脸愧色,声音嚅嗫道:“臣妾也想过,可是臣妾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没办法写信。”
她说完,见皇后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心虚地忙低下了头。
忽然,皇后的笑声响起,那笑是那么放肆、嘲笑,以至于一向端庄、得体的皇后笑得花枝乱颤,连眼角成堆的皱纹也顾不了得了。
陵容却不知皇后笑什么,她一脸懵逼地站在地上,也不知是该跟着笑还是不该笑,她最后只能继续呆站着。宝鹃却是不敢笑,她将自己深深地藏在陵容身后,不敢让皇后看见自己没笑。
而剪秋却是跟着皇后也浅浅地笑着,一边笑一边给皇后轻轻地拍打着背部,她怕皇后笑岔气了。
皇后终于笑累了,她停下来了。剪秋忙拿起皇后系在宫装上的珍珠纽扣上的明黄色绣牡丹团花的软烟罗丝帕,轻轻地给皇后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水。皇后又喝了口茶,平复了下刚才起
伏的心绪。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陵容,而后对着身边的剪秋道:“剪秋,你也不识字也不会写字,你若想用纸传递消息,该怎么办?”
剪秋轻轻地、缓缓地道:“奴婢可以用画的。”
短短的七个字,仿佛是惊雷在陵容耳旁炸裂,这真是一叶障目、她简直蠢到家里了。
陵容本来白皙粉嫩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红的好似里面的血都要滴下来了。她只觉得有股热气直冲她的脑门,似是要将她的脸蒸干,她只是无地自容了。
第149章 陵容作画
陵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回到延禧宫的,她只记得皇后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她僵硬地福身行礼告退,而后带着采月二人默默无语地、机械地回到了延禧宫。
幸亏一路上也没遇见个嫔妃,倒是宫人们遇见不少,但是宫人们见到妃嫔都是不敢抬头直视的。若他们曾经偷窥过她,就能见到她的脸色尴尬,一会红一会白的。
终于进了延禧宫,她更加清醒富察贵人归西了,否则传到她的耳中,那岂不是要被她取笑一辈子。
陵容进了宫门,就吩咐小太监们将宫门关闭,今日她打算就窝在延禧宫,哪里都不去。
她进了内殿,也顾不上更衣,就将自己抛到床榻上,将整张脸都埋在锦被里,低声地哭泣起来。宝鹃见状,也不敢劝,只是呆站在地上看着她。宝鹊进来,用眼神询问宝鹃怎么回事。宝鹃摇了摇头,和宝鹊一起退出内殿,将房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的。
到了外面,宝鹃将声音压得极低,附身在宝鹊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宝鹊也很诧异,也很惊奇。她其实心中也在想小主怎地如此蠢笨,平日看着很机灵很有心计的人呢。但是她却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赶紧去忙手中的活计。
宝鹃却是时时关注着陵容的动静,过了许久,里面的压抑的哭声似乎低了,又过了许久,似是不再哭了。
宝鹃端着一盆温热的水,搭着洁白的帕子推门而进。果然,陵容已经端坐在殿内的圆桌旁。
宝鹃伺候着陵容净面又重新上了妆,又换了一身橙色绣紫鹃的家常服。
“宝鹃,给我拿纸笔来。”陵容低声吩咐道,哭完了,总是要做正经事的。她又道:“让菊青去内务府要个风筝过来。”
宝鹃低声应着,抬脚就出去了。
很快,她就回转了,手中托着一个鸡翅木托盘,盘中有笔墨纸砚,宝鹃将东西放在圆桌上。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将墨块放在砚中,又加了一点清水,十分别扭地磨了起来。刚刚转了一会,就觉得手腕酸痛,但是她也不敢说,怕小主盛怒之下责罚她。
好不容易,她觉得墨磨得差不多了,就轻声小心翼翼道:“小主,好了,您试试!”
陵容一听,用手抓住毛笔,那笔还是她刚入宫时皇后按照惯例送给每个新人一套笔墨纸砚。已经一年多了没人用过,笔端的毛毛似乎都发硬了,也可能是皇后不分位份荣宠赏赐的东西都一般吧。陵容学着别人,也就是她曾经见过甄嬛、皇后、皇后执笔蘸墨的样子将毛笔的一端探入墨砚中,用毛毛胡乱地在墨汁中左蘸一下右蘸一下,待毛毛整个被墨汁蘸满,她提着笔刚刚来到雪白的纸上,不知该如何下笔时,一滴浓浓的墨汁落在雪白的纸上,瞬时绽开了一朵黝黑无比的花朵。
陵容心中烦闷而又恼怒,以前见甄嬛写字作画似是顺手而为,从来都是行云流水一般,没想到到了自己手中却是这般难为。她心中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服气,虽说她一直不忿甄嬛的家世、美貌,但这些都是父母给的,她甄嬛只不过是比自己会投胎而已。
现在觉得甄嬛是比自己强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那就是会读书会写字会做画。但,这也只能怪自己的父亲,从未想过培养女儿。说到底,还是没有好父亲,好家世罢了。
陵容心中暗暗发恨,她越不行她就要越努力。陵容整整一天都在作画,要么毛笔画在纸上,笔痕劈了;要不然是画成一团乌漆麻黑的看不出是个什么图样;要不然是墨太淡了,要不然是墨太黑了等等。她们主仆二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各种各样的状况是层出不穷。
终于,在她们挑灯夜战后,当夜的子时她们终于做完了一幅画,二人都很满意,也觉得别人可以看懂。
终于,完工了,陵容在宝鹃伺候下草草地梳洗了下就上床睡觉了,而宝鹃也在地上铺好行李睡下了,索性也由她值夜了,今日本来是宝鹊值夜。
第二日,陵容还在睡梦中就被宝鹊叫起,她该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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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今日是合宫去景仁宫请安的日子。
陵容不敢耽误,她昨天刚刚受到皇后的取笑和鄙视,今日更不敢迟到,且她一向在皇后那里是听话的。
等她带着采星踏入景仁宫的时候,眉庄和敬嫔已经端坐在景仁宫正殿的檀木椅上,绘春也早已给二人上了茶水点心,二人正在火热朝天地聊着敬嫔抚养的公主。公主刚刚两个多月,按照惯例,公主周岁时皇上才正式赐名,现下还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小公主。
陵容给二人福身行礼,眉庄冷冷的、淡淡地,也没说话,倒是敬嫔眉开眼笑地说了句:“免礼。怎么瞧着安常在眼底发青呢?没休息好吧?”
陵容笑得温婉,柔声道:“臣妾昨日没睡好。臣妾瞧着娘娘倒是好气色,看来抚育着小公主的劳累也不抵娘娘心中的喜爱之情呢?”
她这边絮絮地说着,只见敬嫔继续转头和眉庄聊着,只是忽然想起陵容这边也在寒暄,忙转头对她胡乱地嗯嗯两声作罢,继续与眉庄交头接耳起来。
陵容面上端着微笑,心中却是深深的怒意,连一向老好人的敬嫔都对她的热脸给了冷屁股,不知道沈眉庄这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花招,连敬嫔都和她
如此交好,想到这不禁暗暗发恨:沈眉庄,你等着吧,我倒要看看等你的好姐妹甄嬛知道她的父亲进了监牢会怎样。
想到这,她不禁心中又暗自欢喜了几分。
当然,眉庄和敬嫔两人在聊小公主近来的变化,两个多月的小女娃,越长越粉嫩可爱,身上的肉也多了些,连小胳膊小腿都似藕节一般,简直可爱极了,好像那些画上的娃娃呢。
而且皇上也是美男子,而富察贵人虽不是明艳的大美人,但也娇憨可爱、眉清目秀,所以小公主实在是讨敬嫔的欢喜,她身上的母性似是一下子被激发了呢。
而眉庄此生虽未生育,但前世和敬嫔一起照顾胧月的日子确实历历在目。只是,不知道这一世胧月是否还有机会降临人世吗?
第150章 皇后开会
很快,齐妃、曹贵人、欣常在、淳儿几人都到了,大殿里就这么几个嫔妃,昔日的宠妃甄嬛和华妃都来不了,而端妃则是常年卧病,更是从未来向皇后请安,而富察贵人更是难产而死,这里的嫔妃越来越少了。
很快,皇后在剪秋和绘春的服侍下来到正殿,她端坐在正上方的紫檀雕龙刻凤描金汇团花的高椅上,她左右手各有一四方型的明黄色绣团花的靠垫,那是方便皇后将两手放在上面。而椅子上铺的是厚厚的橘黄色绣牡丹并蒂莲的入点。
皇后一身正红色绣百花的菱锦对襟宫装,刚刚初冬,皇后的脖子上倒是围上了一圈枣红的凤毛,那毛被人呼吸吐出的气体一吹都是柔柔的倒向一边,想必是极柔软极细腻的上等货。皇后漆黑的乌发被梳成了一个高髻,上面插着硕大五凤金钱玉步摇,耳上是长长的浑圆的东珠串耳坠。皇后在发髻的侧面还簪了碗口大的一朵开得正绚烂的粉色牡丹,那是花房里培育的专门在冬日里开放的花朵。
皇后今日的气色显得格外好,她双目清明、威严,声音却是柔和的。众人见礼完毕,她开了口:“今日见众位妹妹都安好,本宫就放心了。想想,今年新人入宫时,本宫的正殿时何等的热闹、欢快,而此刻...”她停了停,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似是伤感,而后继续道:“而此刻,人确实越来越少了。端妃自不必说,她是常年卧病之人,可是莞嫔却是小产后身体也没好。”
她的声音忽然扬起,“惠嫔,”眉庄赶紧起身行礼,“娘娘,臣妾在。”
皇后雍容地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而后和颜悦色地叮嘱道:“你和莞嫔一向交好,你常去看看她,那里缺什么少什么,你就来本宫这里拿。年纪轻轻的,总得把身体要好了不是。可别像端妃那般。”她说完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眉庄忙恭敬道:“是,皇后娘娘,臣妾会常去探望的。”心中确实腹诽,要真关心嬛儿那就拿点实际行动来,其实是自皇上最后一次踏足碎玉轩以来,皇后再未派人探视过甄嬛。估计是心中巴不得甄嬛和端妃那般在宫中自生自灭吧。
眉庄回答后抬头忽见敬嫔望着她,二人相视一笑,想必都明白皇后的虚情假意。
皇后见敬嫔与眉庄如此交好,心中也是有些惊讶,但是敬嫔向来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虽然抚养了一个富察贵人的女儿,但也仅仅是女儿罢了。虽说皇上将此女婴交给敬嫔抚养未先和她打招呼,但她也并未介意,一个女娃,让她这个皇后抚养她都不愿意。但也不能让敬嫔仗着有女儿太嚣张。
她声音还是那般温和娴静,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总让人多想:“敬嫔,你抚养富察贵人的女儿辛苦了,小婴儿最是难照料,你多费费心。宫中没有子女的嫔妃很多,皇上和本宫单单选中了你,可见你是个好的。”
敬嫔忙道:“不敢不敢,臣妾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信任,将小婴儿让臣妾照料。”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暗骂,这不是在给我拉仇恨嘛?再说了,皇上将小公主给我抚养,那是惠嫔的功劳,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皇后却是有笑了笑,那笑是如此的和煦,但却也满含挑拨之意,继续道:“富察贵人的女人虽没了生母,但是你这个养母却是位份高的,日后小公主的封号和待遇自是要比曹贵人的温宜和欣常在的女儿要好的。”
敬嫔看了看曹贵人和欣常在,二人皆是如常那般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却知二人必定不快,谁愿意自己的女儿低人一头呢。敬嫔赶紧也笑着道:“都是皇上的公主,都是金枝玉叶,都得皇上和皇后的一样的喜爱,日后姐妹们自是要互相扶持,哪能分什么高低好坏呢?”
皇后见她这样说,也不与她纠缠,更不答她的话,目光转到了齐妃身上。见她一身橘红色绣长春花的宫装,打扮得甚是鲜亮,不由得心中暗暗嘲讽,年纪也不小了,却不会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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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年纪应该穿些正色或大方些的颜色,但也心中暗自庆幸,幸亏皇上最大的儿子的生母如此蠢笨她才能放心,放心让皇子安全长大,放心让皇子生母齐妃眼下还能活着来景仁宫给她请安。
“齐妃,你得好好管束三阿哥,这华妃的孩子再有两个多月就落地了,若是个阿哥皇上必然十分喜爱。三阿哥素日里功课不好,没少惹皇上生气,要让三阿哥争气些,将来才能做好这些弟弟妹妹的榜样。”
齐妃忙起身,喏喏地连声称是。她的儿子是皇上的长子,是她未来的依靠,却和她一样的有些木讷,这是她最不愿意别人那来说道的。以前华妃就经常取笑她,那她也不是好惹的,未曾有一回不顶回去的。但是现在皇后接过了接力棒,但她却是不敢顶撞皇后,不说尊卑有别,皇后手中可是捏着她要毒害莞嫔的胎,掺着夹竹桃花粉的栗子糕呀。
齐妃又一想到,皇后对她的奚落完全是因华妃之故,若华妃没有孩子,那宫中的阿哥也就弘时能被皇上指望些。若华妃没有孩子就好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皇后给各个嫔妃都上了一圈眼药,再凤眸往下一扫,怎么还能便宜了曹贵人和陵容这两人呢?其实,皇后今天这般做,是因为她近来日子过得颇为顺心,多年来压在她头上的华妃终于不再时时和她作对了。虽然华妃有孕
,但她知道华妃的身子早受到欢宜香巨大的影响,能不能平安产子也说不得呢,就算平安产下,华妃能撑多久也不一定呢。
所以皇后要让众位嫔妃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曹贵人,你与华妃也是一向交好的,你又是生养过的,华妃的产期也进来,你要好好服侍华妃,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皇后的声音将曹贵人从刚刚为女儿温宜摊上她这么个位份低的生母的懊恼里惊醒,她听见皇后的声音继而变得十分严厉,“若出了什么岔子,皇上和本宫都饶不了你!”
第152章 询问玉姚
再说温实初从甄府回到家时也是快晚膳时分,玉姚见他回来的这么早就让厨房里多加点温实初爱吃的饭菜,最近她十分讨好温实初,因为她也知道父亲入狱,而兄长又不在家里,里里外外能够依靠的恐怕只有温实初了。
而温实初一回来就坐在自己的书房兼药房内间里不出来,他想安静一会,歇一会,接下来的这个晚上也许还有惊吓等着他。虽然他今天已经碰见了太多的惊吓。
很快,潜绿来请他去用膳。他家用膳都是他母亲一人单独吃,而他要在家的话就和玉姚两人一起吃,他母亲常年卧病不愿意麻烦别人,也想得些自在,虽然同住一个院内,但也不想和他们一起吃。
“告诉夫人,我今天在外面吃过了,暂时还不饿。还有,今晚我要和夫人谈点事情,准备点酒,我想喝点。”温实初吩咐潜绿。
潜绿答应一声,回去和玉姚说了,玉姚有些诧异,温实初是个很平和的人,很少喝酒,她嫁过来一年的时间了,从未见过他在家中喝酒。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或烦恼吧。
“潜绿,你去将我从娘家带来的菊花白从酒瓮中倒些出来,放到外面凉一下,才更好喝。”
“是。”
玉姚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但还是用了一小碗粳米粥,并吃了几口鸡汤炖小白菜和爆炒羊肉,也放下了碗筷。潜绿见这二人都如此,心中也是忐忑,在玉姚让她就着剩下的饭菜吃些,她也胡乱地吃了几口命小丫鬟将晚膳扯下了。
用过晚膳,玉姚就梳洗、换装等着温实初。而温实初却是久久不来,他的书房门紧闭着,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出过,连他的长随都不曾被叫进去过。
玉姚的心越来越不安,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但她只能等,越等心中越是有些害怕,她成亲一年,从未怕过温实初,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她心中总是忐忑。
她特意叫潜绿将菊花白放在她房间里的大圆桌上,上面还给温实初放了一个小小的锅子,他今晚没吃饭,一会也许会饿吧。
东两间的温母已经熄灯睡下了,温实初还是没有来。玉姚坐在临窗下的炕上,隔着小小雕花窗最中间的那块四方玻璃望着外面,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就像一块巨大的青灰色幔布扣住了人世间的一切,幸好遥远的天际还有一轮半圆的月亮清冷地挂在天边,才让这个世界有了一丝明亮。
终于,西厢房的门开了,温实初出来了。他脚步似是有些沉重,但身形却是挺拔的。
他进了他们名义夫妻的西两间,进门见自己住的外间没有摆放酒食果品,有些奇怪,就在这时,潜绿挑开里间的门帘,也就是玉姚房间的门帘,请温实初进去。
温实初又是一愣,他几乎不去里间,这玉姚也是知道的,今日她怎么...?但他也不多想,就进来了。
玉姚早已立在圆桌旁,二人就默默地相对而坐,只有桌上的锅子咕咕地响着。
玉姚给他盛了一碗锅子里的汤,温声道:“温大哥,喝点吧,你回来也没吃东西,这也许久了,暖暖胃。”
温实初本没什么胃口,但是一闻到食物的香气,顿时有些饿了,他轻轻吹了几口,将汤喝尽。
“酒!”温实初向在一旁的潜绿道,潜绿忙给温实初斟了一杯。酒杯是半大的茶盏那般大小,甜白瓷上着喜鹊登枝的彩釉,杯口还有一圈亮橘色的线条,那菊花白虽名白但是倒在白白的酒杯里却透着淡淡的黄色,看起来甚是可爱,分外诱人。
“这是菊花白吧?”温实初端着酒杯打量着。
玉姚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也盯着酒,同样没看温实初,淡淡道:“是,姐姐做这个最拿手,我带来的这一坛还是她在家时做的呢。姐姐会做许多用花做的酒,什么菊花白、桂花酒之类的。”
温实初听她提起甄嬛,似是有些挑衅,他也有些不开心。刚刚他在书房里将那本诗集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是玉姚所为。虽然,他与玉姚是名义上的夫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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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姚若明目张胆地将诗集借给管溪,那也实在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甄远道虽性情耿直,但也是个谨慎之人,他为官多载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之事肯定见过不少,若鄂敏是他的朋友借给自己批注的诗集这不足为怪,但打探下来他二人并无什么交情。甄珩更不可能,他就不去父亲的书房。
只有玉姚!
温实初仰脖饮下满杯酒,正视着玉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将你父亲的诗集送给了管溪?”
玉姚本来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但此刻一听温实初的话语,她愣了愣,而后内心翻江倒海,难道温实初以为她与外男私通?她瞬间脸色涨红,气愤道:“温大哥,你怎么可以派人跟踪我,我们说好了,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玉姚!”温实初压低嗓音怒喝道:“这和你我怎样没有关系,而是这本诗集害苦了你父亲,你知道吗?”他此刻无比期盼母亲已经睡沉了,千万不能让母亲知道这件事。
“什么?这和父亲有什么关系?”玉姚也慌了,她眼睛睁的很大,一头雾水地看着温实初。
温实初看着她那毫无察觉的样子,真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却要娶她?娶了她为何不
能像正常夫妻那样生活,也许那样玉姚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眼眶通红,桌子上的烛火晃晃悠悠的,照的温实初的脸色更加晦暗,他的胡茬似乎在难过时长得飞快,他今早才刮的胡子,但玉姚现在看他怎么觉得他胡子拉碴的呢。
“玉姚,你父亲这次入狱,本不是因为他参年羹尧之事。而是因为管溪的父亲,鄂敏秘密参奏了你父亲,参奏的内容就是那本你父亲亲手批注的诗集。”
“那诗集有什么不对吗?”玉姚也吓坏了,但她也不明白一本诗集怎么了?
温实初又喝了一杯酒,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尽量解释得简单些:“那本诗集将年羹尧吹捧成天下第一人,犯了皇上的忌讳。”
第153章 玉姚愧疚
玉姚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汹涌而下,原来是自己害了父亲!
她脸色苍白,鼻头和眼睛泛红。玉娆今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绣小小的各色花朵的对襟长袍。将满头乌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圆髻,上面只是簪了两只云纹的银钗,整个人显得十分素净,此刻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爱了。
她声音里带着颤抖,满眼的恐惧之色道:“那皇上会怎样处罚父亲?”
温实初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皇上至今都没有说为何将你父亲投入监牢,这种事情是皇上的忌讳,别人想求情都求不到点上。”
玉姚低头沉默片刻,瞬间抬头眼睛一亮道:“既然皇上没说,温大哥是如何知道是因为那本诗集?”
温实初有些失望,他盯着玉姚道:“你以为我是诈你吗?玉姚,这是惠嫔娘娘冒了很大的险,欠了很大的人情才打探出来的。”
玉姚无话,她知道惠嫔和姐姐一向交好,也听父母说过惠嫔帮过姐姐多次。
“那姐姐呢?姐姐不能为父亲求情吗?”
啪地一声,温实初将酒杯重重地礅在桌子上,目光中含着愤怒之色道:“你姐姐现在快死了,她还怎么向皇上求情?”他故意夸大甄嬛的病情,一是见玉姚总想推脱责任,二是想甄嬛日后出宫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玉姚。
玉姚终于低下了头。过了许久才怯怯道:“那我该做什么?那我该怎么办?”
温实初将甄夫人给的布袋递给她,低声道:“这是你母亲交给我的,让我需要打点时用。这里有银子和一些田庄商铺的契约,银子放我书房了,等需要打点时我就拿去用了。这些契约就放在你这吧。”
玉姚将契约拿出看,越看越心惊,母亲竟将所有的契约都交给温实初,有些是她都不知道的。但仔细一看,甄府的府邸房契却不在,脱口而出道:“怎么没有现在那个府邸的房契呢?”
温实初缓缓解释道:“若抄家,必会查抄财产。甄府那么明显的房子怎么能保得住呢?”
“抄家?什么?”玉姚大惊,她从未想到可能会被抄家。
温实初怜悯地看着她,“玉姚,难道你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玉姚只是惶恐地望着她,那眼里此刻充满了恐惧、无措,她喃喃道:“抄家?那母亲怎么办?哥哥怎么办?小妹怎么办?”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趴在桌子上就痛哭起来。温实初摇了摇头,示意潜绿将锅子端下去,别烫到玉姚。而后潜绿来到玉姚身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臂膀安慰她。
玉姚终是抬起头,此刻,她脸上已是涕泪横流,那仅有的两只钗子也是东倒西歪。温实初见她这样也只能是怜悯,他也是帮不了甄家。
他低声道:“你母亲都做了安排,此事不让你兄长知道,也暂时不让他回京,你小妹就跟着你母亲了,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应该没什么事情。你就是我温家的妇人,自然甄家的祸事和你无关。至于你父亲和你姐姐只能听天由命了,他们如何全看皇上的意思。”
玉姚这次是彻底的崩溃了,从刚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侥幸,直到最后的绝望,她彻底绝望了。她虽然对温实初没有男女之情,但是确实相信他的人品。他说没办法了,那绝对是没办法了。
她起身扑倒在床榻上,头埋在锦被里,嚎啕痛哭起来。她也怕温母听见,使劲地将头扎入被子中,也在拼命地压抑着哭声,可是,泪水总是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她恨自己为何那般蠢那般任性?蠢到去相信一个只说过三次话或者二次多一点话的男人,还为他守着自己的一颗心?任性到既嫁为人妇却不尽妻子的责任?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嫉妒温实初对姐姐那么好?也许是因为自己长得比姐姐美,姐姐却处处比自己强?
现在怎么办呢?就因为自己的错误,将一家人全都推到了万丈悬崖边!
潜绿见她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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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惨、悲痛,抬脚就要上前安慰,别被温实初给拦下了。温实初摆了摆手,示意潜绿不要管她,让她哭哭吧,那她发泄一下。
而温实初自己却是坐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他心里也难受,既为甄嬛现在的处境而难过,也为玉姚而难过。甄嬛的事情他尽力而为就好,就像他为她配置助孕的汤药,就像他苦苦为她保胎一样,还有现在,为了甄嬛的离宫愿望,他在苦苦寻找龟息散的配方一样。
可是对于玉姚,他其实心里有愧,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却娶了她。娶她之后也没将她当作真正的妻子,没关心过她,也没想去了解她,以至于她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谁能知道那鄂敏管溪父子是如此的小人呢。
玉姚的哭声渐渐缓了下来,声音也笑了。
她哭累了!
温实初此刻已有了二分醉意,他走到床前将玉姚拉起来,玉姚顺从地坐了起来。温实初向潜绿招招手,潜绿过来扶着玉姚去净房里梳洗了一下。
很快,玉姚又重新回到房中。此刻,她的簪子被整理了一下,脸上的泪痕也被洗净了。她眼睛通红,但眸光中也含着平静之色,该来的总要来,该承担的也必须得承担。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与温实初还是相对而坐,只是桌子上仅剩下一个酒壶和两盏酒杯。
温实初给她也满满地斟满一杯,他先举起自己手中的那杯,望着玉姚真情实意地道:“玉姚,你我成亲的那晚,我问过你你心中是否有人?还有那枚白玉双鱼簪子...”他将酒一饮而尽,继续道:“当时你没回答我或者说没给我确切的答案。”温实初此刻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是不是管溪?”
玉姚沉默了一会,很快,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终于证实了温实初的心中想法,自他从甄夫人的侍女默紫说出玉姚曾去过甄远道的书房,温实初就将玉姚和管溪联系到一起了,果然如此!
第154章 玉姚坦白
玉姚也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今日她也不想瞒着了,索性一次说个明白,自己之所以这样与温实初有着直接的关系。
哪知,温实初却没有责备她也没有对她疾言厉色,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也怪我,成亲后对你关心太少,也没问过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或是想要什么。”
玉姚没想到温实初倒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由得也是感动。她心中翻江倒海,其实都怪不得别人,只怪她识人不清。她摇了摇头,苦笑着道:“温大哥对我事事包容,我十分感激。只是当时成亲完全是父母做主,我之所以心有不甘有两方面原因:一是管溪...”她停顿一下似是这个名字很难以开口,但她还是得继续说:“我曾在一些马球会见过管溪几次,但也就偶尔说句话打个招呼而已,但他长相英俊、身材高大,我颇有好感,但也仅此而已。只是后来我们定亲之后,偶然的机会遇到他,才和他聊了一会,他夸我长得漂亮。”玉姚的面色绯红,而后继续道:“在我和娘去购置嫁妆时,他托人给了我那支双鱼簪,但也说了此生无缘。后来我们就成亲了。”
温实初脸色因为菊花白也显得有些红晕,他听完后,脸色有些冷,反问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此生无缘,既与我成亲为何还要想着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像世上的万千夫妻一般平平淡淡地度过此生?”
玉姚抬头看了看他,终是咬牙道:“我自幼在家中,三姐妹里我最漂亮,可姐姐却最惹人喜爱。我早就看出,你与姐姐...”玉姚有些不想说但终是说出口,“难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姐姐吗?”
温实初终于沉沉地低下了头,这是他心中的隐私,他自己知道、甄嬛知道、眉庄也知道,他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们三人知道,没想到玉姚也知道。是啊,玉姚那么敏感,她看出来也是有可能得。
温实初早就把对甄嬛的情义埋葬在心底最深处了,本来打算今生再也不提,没想到在这么艰难的时刻被人提起,而且这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最不该知道的一个人,却偏偏知道了。
他举起酒杯又饮了一杯,口气里含着万分歉意道:“我是喜欢过你姐姐,但我早就放下了,她已是皇上的嫔妃,我怎么敢?”
玉姚却摇了摇头道:“你行动上是不敢,但你心中也许不是这样。”
温实初霍地抬起头,双眼通红道:“我早就放下了,我也想过和你好好一起生活,可是你却没有这个意思,我总不能强迫你吧。”
玉姚却笑了,她的笑是那么浅那么痛,她柔声道:“其实我也想过和你一起好好生活,最近我一直在想。若不是因为姐姐的原因父亲生病,我回去探病,才惹出了诗集的事情。若没有这些事情,我的心也许就能安定下来了。”
温实初还要喝酒,他今天太累了,也太伤感了,急需酒精的麻痹。但他摇了摇酒壶,还有一点,他刚要倒入自己杯中,潜绿却上前夺过。
“姑爷,您已经喝了许多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给我倒!你也敢管我?”他斜着眼睛瞪着潜绿,潜绿没法只能向玉姚投去求助的眼神。
玉姚点了点头,“再去拿一壶,我也想喝点。”
“小姐?”潜绿有些着急,这两个人喝醉了可怎么好?
“去!”玉姚轻声而又坚定地道,语气虽缓但是却不容反驳。
潜绿一跺脚,转身去了库房,心道这两个人把话说清了也好,日后是和是散总得早些决定下来,别耽误了彼此才好!
潜绿又给二人都慢慢地斟上,然后就端着酒壶在旁伺候,反正他们的事情她都知道,他们的谈话她也一直在侧,没什么必要去瞒着她。
玉姚也举起了酒杯,望着窗外的月亮,月亮越来越低了,但那股子清冷更加令人彻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管溪自是永不会再见,可自己怎么还有脸呆在温府呢,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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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此生势必孤独终老了。
“温大哥,明天我们就签下和离书。我娘家现在这样,我母亲也没时间理我这事,所以我们和离是不会有任何阻碍的。”玉姚终于开口了,虽然在最初的时候或是后来的时候她想过若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她总不能霸着温夫人的位置,那就和离。可是此刻她却是被迫的,她没脸再待下去。
温实初对她的话并不诧异,她对他没有感情,“签了和离书你去哪里?”
玉姚苦笑道:“父亲的祸事由我而起,我去回家陪母亲,向她认罪,若她让我留在甄府我就留下,若她不原谅我不愿意见我,那我就去寺庙中当姑子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也带着哽咽之声。
潜绿上前握住她的手,但也没说什么。小姐这次犯的错太大了,再也没有了开脱的理由。姑爷怎么处置、甄夫人怎么处置都是不为过的。
温实初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他柔声道:“玉姚,你我就算做不成夫妻,那也是兄妹,我不会看着你不管的。再说你母亲也向我交代过,让我护着你。你是我温实初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能在甄家遭难时将你退出去,那我还算是人吗?那我日后怎么还有脸去见甄伯父、甄伯母,还有莞嫔娘娘。”
玉姚又哭了,潜绿掏出帕子给她缓缓擦拭,潜绿的眼泪也下
来了,她就知道姑爷是个好人。
“可是我犯了错,我害了父亲和全家呀?我怎能躲在温府里看着他们遭罪?”
温实初见她如此自责,沉沉道:“我想你母亲也猜到了是你将诗集拿出去的,你想我都能想到是你,你母亲那么精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是你呢?但是她还是让我照料你,说明她没有怪你呀。”
玉姚不语。母亲原谅应该是真,但是她不能原谅自己啊。
温实初又继续道:“等皇上对你父亲有了裁决,等这件事情有了结果,你想离想和我都不会阻拦!”
第155章 实初玉姚同处一室
温实初和玉姚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二人也觉得从未这般近过,也觉得菊花白越喝越好喝。索性又让潜绿去拿了一壶,潜绿本不愿,但却违拗不了两位主子。
月亮越来越西沉,可他们房间的灯光还亮着,二人还在你一杯我一杯喝着。
“玉姚,今后你绝不能再和管溪见面,那就是个卑鄙小人。”温实初殷殷叮嘱道。
玉姚啪地一拍桌子,语气坚定地道:“温大哥放心,我绝不会去见他。我恨她,若有一日他落到我手里,我会将他碎尸万段。”
在妆台前椅子上迷迷糊糊坐着的潜绿被玉姚这一拍桌子吓了一跳,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见他二人仍然坐着喝酒,心说还没喝完吗?但也很快又迷糊着睡着了。
二人直将最后一滴酒倒入肚腹之中,又唤潜绿拿酒,可潜绿睡着怎么给他们拿酒,就算醒着估计也不会给他们拿了。
二人无奈,只能起身去床榻上睡去。
温实初摇摇晃晃地向自己外间的床榻上走去,但是一个趔趄差点被锦凳绊倒,玉姚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她稀里糊涂见将温实初搀向自己睡的床榻。那是她们夫妻名义上的床榻,宽阔而又布置的温馨。
温实初挨到床边,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立时睡去,他喝得太醉了。
玉姚也是,她也喝醉了,她睡在了温实初身旁。
房中的烛火依旧,潜绿在椅子上还是没醒,都已经月亮西沉了,再过一个时辰该东方发亮了,她太困了。
很快,房中的蜡烛烧灭了,房间暗了下来。融化的红红的蜡油在烛台上流得到处都是,好像是美人的珠泪在脸上肆虐着。
房间里的人都睡着了,静悄悄的。
窗上糊着的明纸渐渐发亮,潜绿的脖子搭在高高的椅背上,酸痛得很。她想挪动下身体,却忘了自己是坐在椅子上呢。她一下子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也没有磕到她。可是椅子也随着她倒在地上,坚硬的木椅撞到了她的脚踝骨,她唉吆地叫了一声,完全清醒了。
她强忍着疼痛,慢慢站起身,借着窗外的那一点亮光将椅子扶起。
而此时,她却看见玉姚的床榻上躺了两个人,是姑爷和二小姐!
虽然他们全都穿着衣衫,而且离得很远,但潜绿也是高兴。想想昨晚二人的谈话,她就知道二小姐以后的路定是艰难无比,若是留在温府,依照温实初的性子,定不会为难二小姐。
潜绿蹑手蹑脚地向外间走去,她打算在外间的地毯上囫囵睡一会就好,天也快亮了,怎么都能将就一下。
天已经蒙蒙亮了,里间床榻上的玉姚先醒了过来,因为她的头很痛,口很干,她想让潜绿给自己倒杯茶。她低低地唤了两声,但没人答应。她睁开眼,吃力地坐起,但是一转头,却见温实初躺在她旁边。
她惊得慌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差点叫出声来。她又仔细看了看,朦胧的光线下温实初睡得很沉,但是即使是在梦中,他的眉头仍然紧紧地皱着,似是梦中都是些解不开的愁事。她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温实初其实长得也很帅,也很有大男子的气概。他双眉粗粝,鼻子高挺,即使是睡梦中也能感到面部线条凌厉,也许是平日里见多了他对病人的和颜悦色、温声交代了吧,才觉得他这个人温温吞吞的。
温实初穿着两件宽松的家居袍服,此时右臂的整个小臂都袒露在外,玉姚准备将他的袖子给拉下来,她蹑手蹑脚地去拉,忽然发现温实初右小臂内侧有一个小鸟一样的胎记,很是明显。那胎记有小鸡蛋铜钱那般大小,看起来有些可爱呢。
玉姚笑了笑,将他的衣袖拉下,而后又拉过被子给温实初盖上,她才轻轻地下了床,倒了一盏冷茶吃下,觉得好了许多。
她拉门来到外间,见地毯上的潜绿睡得香甜,也就没打扰她。她上了温实初平日的床榻,闻着床榻上温实初留下的男人味道,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早晨,她们三人都起晚了,还是东两间的温老夫人见儿子他们迟迟没有动静,派下面的小丫鬟来敲门,才将潜绿惊醒。
潜绿一看,这天光已经大亮,她赶紧将玉姚叫醒,她去外面端水来服侍玉姚洗漱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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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潜绿进来后,见外间的床榻已经收拾妥当,定是玉姚收拾的。又听里间有说话声,看来是玉姚去喊温实初了。
温实初被玉姚叫醒,一脸雾水地看了看周围,觉得这不是他平日睡得地方,再看玉姚在床前站着这才发现这是里间,赶紧一骨碌爬起来,但昨晚宿醉头晕,他差点栽倒。
“玉姚,玉姚,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他们以前就说好各自睡各自的地方,他怎么能这样。
玉姚却是有点好笑,但是也有些心痛,她淡淡一笑道:“温大哥,你别多想,我昨晚睡在外间。”
“哦,”温实初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讪讪地走出了里间,去书房里让小厮服侍着去梳洗了。
早饭,依然是二人一起吃,只是今日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异样,温实初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他得去宫中太医院了。
他站起身,欲走但又转身叮嘱道:“岳父被关的真正原因只有内阁的要员知道。所以,玉姚诗集
的事情万不可对人说起,要是让皇上知道他是因诗集将岳父关入监牢,那势必大怒,追查起来惠嫔娘娘也逃不了干系。”
玉姚沉默地点了点头。
温实初又叮嘱道,“千万不要想着去找他对峙,现在这个时刻只能是我们自己知道了甄伯父入狱的原因就行了。一定一定不能意气用事。”
玉姚见他叮嘱的万分郑重,也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温大哥,我知道了,我再不懂事也晓得轻重。”
温实初点了点头,又柔声道:“你没事就呆在家中吧,这段时间也别回甄府了,甄伯母那我会照料。你也别多想,什么事情都等甄伯父的事情有了结论后再说。”
玉姚知道他的意思,回甄府若是让母亲知道是自己将诗集借给管溪,就算不怪罪自己,但必然心中不好受。再说自己一个有夫之妇,将诗集借给一个男子,母亲定会有所怀疑。
还有他们若此时和离,她必然也会受到父亲这事得牵连,所以温实初这是在保护她。
她低声道:“知道了,温大哥!”
第156章 岑玉温暖菊青
再说延禧宫里,宝鹃见菊青去内务府取风筝去了,劝陵容将宝鹃除掉。
陵容却是微微一笑道:“莞嫔已经自顾不暇,想来知道父亲下狱更会病重。菊青一个小小的丫头能翻起什么浪?留着吧,万一哪一天还有用呢。”
再说菊青哭哭啼啼地来到内务府,固然内务府的太监还正在做那个风筝,还差一点没做完呢。做风筝的是太监岑玉,他是存菊堂的掌事太监岑明的同村老乡。太监们一般都来自于乡下的农村,因为天灾或人祸等原因活不下去时,就会将男孩托人送入宫中做太监。
有的村子有人去做了太监,可能村里人看着过得还不错,接下来就有人再将孩子送到宫里来。岑明和岑玉就是这样,岑明先进来的,而岑玉正是来投靠岑明的。
岑玉见菊青哭得脸都花了,泪水是不再继续流了,但是还在打着咯抽泣着。
“你怎么?谁欺负你了?”岑玉有些好奇,就问道。
菊青一听,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岑玉见她可怜,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穿的薄薄的,面黄肌瘦的,还哭得这么可怜,赶紧给她用自己那粗陶瓷杯子给她倒了一盏茶,那茶壶上面似是有些泥垢,倒出来的茶水也是绿不绿黄不黄的,上面漂着几根茶叶棍,茶水一入口,菊青就觉得这水又涩又苦。
可是,她却觉得这是她去延禧宫之后喝的最好喝的茶,因为这茶里满是温暖。
他哽咽着道:“是小主要急用这风筝。昨天我回去禀告小主和宝鹃姐姐,说今日午膳后才能拿到风筝,她们昨天没说什么,今天问我我说了,宝鹃就说我耽误了小主的正事,将我好一顿掐。”说完,她撸起袖子,岑玉一看,她的整条胳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他不禁也鼻头发酸,他知道那种被人欺负得感受。他进宫以来也是经常受到早进宫的太监欺负,幸好岑明能略略照顾他些。自从岑明当上了存菊堂的掌事太监,而惠嫔又协理六宫,岑明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自己也算是沾了光,不仅欺负他的人少了,一些灵巧的活也能分派到自己头上了。这不,做风筝这种轻松的活他也能干了。
本来,一般情况下,小主们要什么都会多少打赏一些,那样的话要的东西是又快又好,而菊青昨天来是一文赏银也没有,他知道这不怪菊青,只能说是延禧宫的那位抠搜。所以,他本来昨天能做好的风筝就非得要拖拉到今日的午膳后才做好。
但他见剧情这样,也不免起了怜悯之意,他赶忙道:“菊青,你别着急,我快点做,你先坐这歇会。”
菊青满脸感激之情地道了谢就在一旁看着。
三下两下,一个漂亮的蝴蝶风筝就在岑玉手中完成了,岑玉笑眯眯地将风筝递给了菊青,菊青接过就要往外跑,刚走两步又回过头,脸色通红道:“岑公公,我知道该有赏钱的,可是宝鹃姐姐没给我。我手里又一点,但是天冷了,我得做件厚一些的夹袄呢。”
岑玉奇怪地问:“宫女的衣物都是内务府按照人头发放的,难道你没有吗?”
菊青的眼圈又红了,她小声道:“宝鹃姐姐说,延禧宫里人多,一时分配不到是正常的。”
岑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这是宝鹃在故意整菊青,可是他也没办法。他只能带着一丝同情,温声道:“没事,赏不赏钱的我看你面子不要了,以后有什么为难事可以来找我,我看看到时能不能帮忙。”
菊青高兴得那哭得像花猫一般的小脸上笑容满面,她深深地屈膝行礼道谢,而后像个欢快的小姑娘一样又跑又跳地出了内务府。其实,她本就是小姑娘啊。
岑玉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心中打定主意,日后若是可以,求求岑明帮一把菊青吧。
再说菊青带着蝴蝶风筝很快赶回了延禧宫交了差,宝鹃拿到风筝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个遍,好似就像找出个毛病来,但岑玉的手艺却是不错,她没挑出什么毛病。
她不甘心地斜了一眼菊青,讥讽道:“看来你就是欠收拾,收拾你一顿你就不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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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菊青不敢反驳,只是垂着头轻轻战栗着,心中却是想到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最近宝鹃姐姐总是针对她,按照她说的她说慢或是说自己懒或是挑毛病,要是拼命加快完成她反倒说就是欠收拾,收拾一顿就做得又快又好了。
宝鹃拿着风筝去了内殿给小主了。菊青怏怏地出了内殿去做自己分的活计去了。
内殿里,陵容、宝鹃主仆二人将陵容做的那幅画小心翼翼地夹在风筝的骨架上,怕风一吹那幅画就被吹跑,陵容还亲自拿了针线将那画缝在骨架上。
万事俱备,待午膳后就去放风筝。
之所以选择午膳后,就是因为她已经派宫人在碎玉轩门口溜达过,知道天好的时候,甄嬛都会在午膳后在庭院里的亭子里晒太阳。若这个风筝不让甄嬛亲眼见到,那这个画就可能被下面槿汐、浣碧和流珠给收起来,不让甄嬛看见。
吃完午膳,陵容带着宝鹊和一个会放风筝的小太监来到离碎玉轩不远的一块叫空旷的地方放弃了风筝。正放着,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禀告莞嫔已经在庭院里晒上太阳了。
“过去!”陵容一声令下,小太监控制着风筝
朝碎玉轩飞去。
今天的风还真是配合,西北风,正好可以将风筝放到西北向的碎玉轩里。很快风筝就到了碎玉轩庭院的上空,宝鹊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剪刀,在小太监的帮助下将风筝线剪断,风筝的线可真是结实!
那断线的风筝带着那张画飘飘悠悠地落在了碎玉轩的庭院里。
陵容亲眼见那风筝落在碎玉轩的庭院里,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对皇后交差了。她没发现身后远远的地方流珠看见了她。
她对着刚刚跑来的小太监微一扬脸,那小太监会意,一溜烟跑到碎玉轩的宫墙下,找了个避人的墙角蹲下听墙根。
很快,小太监回来了,坏笑嘻嘻道:“小主,碎玉轩里许多人在说话,莞嫔娘娘看到那幅画了。”
陵容笑了,“赏!”
第157章 实初坦诚
甄嬛拿到风筝上夹着的那幅小画,本来想去皇上那里为父亲请求,但被槿汐劝住了。她经历了这些事情心性也算有些沉寂了,想想槿汐说得对,还是先问问清楚再做打算吧。
“流珠,你去存菊堂将眉姐姐请来。”甄嬛重新又坐回道躺椅上,只是她此刻也没有心思躺着,她直着身子望着碎玉轩宫墙外的天空,看着如洗般碧蓝的天空上那几朵絮絮的白云,她一直盯着它们,没发现它们在走,但确实过了一会云朵就变了形状和位置。
她忽然明白了,她入宫以来,短短时日内,看着皇上还是皇上,自己还是自己,但其实他们都变了。是啊,连父亲和以前也不一样了,父亲以前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当差,可现在已成了身陷囹圄之人。
槿汐见她总是仰头望着天空,担心她身体不舒服,就轻声道:“娘娘,别急,惠嫔娘娘估计一会就到了。”
忽然,一股冷风吹来,再看看天,刚刚还蓝天白云,此刻天空有些阴下来了呢。
“娘娘,回殿里吧,这要变天了!”浣碧强压下心中的焦虑,柔声劝慰着,她担心甄嬛病了,那老爷,哦,不,父亲还有谁能搭救呢。
甄嬛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颤,但却觉得刚刚堵塞的胸口却是开阔了一些。她摇了摇头,仰着头,将手举到面前遮住那刚刚透出云朵的太阳,她的手纤细、瓷白,连昔日透着莹莹粉白的指甲都变得素白。太阳有些刺眼,她有些晕眩,闭眼待了一会,复又睁眼。
刚刚还晴空万里,此刻却是有些阴云了呢。
她终于明白了,喃喃道:“原来君恩如同这忽变的天气,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半点办法也没有。”
浣碧和槿汐站在旁边,她们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很快,眉庄和温实初一起随着流珠来到了碎玉轩。
原来,眉庄自托付温实初去查诗集的事情之后,心内也是惊涛骇浪。她派采星每天去两次太医院,若碰见温实初就请他过来。今日,温实初早晨到了太医院整理了一下甄嬛、富察贵人女儿的治病方子和眉庄、敬嫔日常调理的方子,又特意询问卫临这两日端妃的侍女是否来取过药,得知吉祥每日都来,他才放下心来。
“师父,端妃的那位侍女真是个什么都懂的人,她一看我给她包的药,马上就掏了个荷包给我,我说师父都交代好了她才作罢。”卫临一脸兴奋地说着。
温实初心想,单凭端妃只留下她一个侍女,想必她就不是简单的。他不想议论妃嫔的事情,就故作诙谐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傻,这样多话吗?”
卫临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师父一向夸他医术上有些天赋,但也总是提醒他宫中的事情千万不要好奇,不该自己知道的千万不要打听。
师徒二人正说着,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温大人!”
温实初一转身,见门口的采星正向他走来。“温大人,我们娘娘不太舒服,请大人走一趟。”采星嘴上说着娘娘不舒服,但是面上却是如常。温实初一看就知道这是眉庄想知道诗集的结果。
“好,稍等。”他提上药箱,转头正色对起身要同他一起的卫临道:“你好好研究下端妃的脉案和病情,再琢磨下她的药方。这种积年的久病,很少见。”
卫临只得重新坐定,去研究端妃的病了。
温实初来到存菊堂,采星将小宫人们都赶出了殿外,她亲自守在殿门口看着,而里面只有三个人:眉庄、温实初和采月。
“温太医,坐!”眉庄抬手制止了温实初的行礼,指着地毯上的锦凳对温实初道。那是刚刚采月给搬过来的。
“查出来了吗?”眉庄直截了当地问,她袍袖下的手有些冰凉,她忙双手交握,希望能自己温暖下自己。
温实初一听,眼皮微微地抖了两下,那么轻,那么快,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是不会发现的。“是玉姚。”他沉默片刻,终是攒足了浑身的力气吐出这三个字。
咣当一声,是眉庄将小几上的茶盏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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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茶水和茶叶在桌面上随意流散,就像眉庄的心不知道该想什么,只是麻木地跳动着。采月赶紧上前扶起擦净。
她思忖片刻,才低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实初低低、缓缓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眉庄心中暗道冤孽,看来玉姚和管溪的孽缘是上天注定的,虽然这一世他们接触的少了一些,但恶果还是种下了。
她霍然责问道:“你的夫人心中有人,你这个做丈夫的难道没有关心她或者约束她?你就甘心...”她实在是不能口出伤人之语,因为这桩不幸的姻缘,也是她大力促成的。
温实初脸色由刚才的惨白瞬间涨得通红,歉疚又羞愧,“微臣与玉姚新婚之夜就达成一致,我们先向兄妹一般相处,若一二三年后心中有了彼此,那就做夫妻。”
眉庄听他这般说更是生气,她低声诘责,“既然皇上赐婚,明媒正娶,为何不做真正的夫妻?你们当皇上的赐婚是儿戏吗?”
温实初只觉得殿里的红箩炭烧的太少了一些,他有些冷得哆嗦,却又急于辩解,但又不好开口,他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他欲说还却,只是用眼睛瞥了瞥眉庄身后面无表情
的采月,采月也没待眉庄发话,她微微一福,离开了内殿。
“说吧!”
温实初掏出袖子里的乳白色绣翠竹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双膝跪地,双眼紧盯着腿下绛红色密织各色繁花的地毯,垂眸道:“因为玉姚知道我当初心仪她的姐姐!”
温实初终于将这句话在眉庄面前说了出来,而且是被眉庄自己逼出来的。眉庄上一世知道温实初喜欢甄嬛,最开始是恐惧他的情意,怕它给甄嬛带来麻烦;而后是羡慕这份情意,因为它是纯洁的无私的;后来她和温实初好了以后,她是嫉妒这份情意。
直到这一世,虽然她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像上一世那样给温实初带来灾祸,希望他有正常的家庭、儿女,享受普通的天伦之乐,但若不违心地说:她还是会嫉妒他对甄嬛那曾经深深的情意!
第158章 甄嬛决定离宫
第一次,温实初跟随着眉庄一同来到碎玉轩,自然是眉庄乘软轿,温实初随行。这一行人在初冬乍寒的长街上行走,宝鹊躲在延禧宫与长街通道的大槐树后看到清清楚楚,很快,她就快步回去禀告了陵容。
“小主,您真是料事如神,惠嫔娘娘果然去了碎玉轩。”
陵容正在绣一个绛紫色的荷包,上面的图案是亢龙飞天,不用说,自然是给皇上绣的。她看着那细密的针脚、红黄的配线,眸中显出得意之色,“宝鹊,你看这荷包绣的怎么样?”
宝鹊一愣,心道小主怎么不关心惠嫔娘娘的事呢?这还是她让我去瞧着的,难道我哪里做错了。她心中想着,可是面上如不敢露出分毫,忙陪笑道:“小主的绣工连宫中的绣娘也望尘莫及呢。”
陵容一听,脸色微微显出尴尬之色。宝鹃很是机灵,她忙瞪了宝鹊一眼,训斥道:“宝鹊,怎么说话呢?娘娘岂是那些下人可比的?”
宝鹊吓得脸色刷地变了,赶紧跪地赔罪,“娘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是奴婢说话不过脑子。”
陵容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而后将荷包放入针线笸箩,抬手轻轻扶住步摇长长的碎米流苏,眼中闪着清冷的光道:“好了,还要继续盯着惠嫔和温太医,有消息立刻来报。”
宝鹊出了殿门,擦了擦汗,这都初冬了,她被小主吓出了汗。她觉得小主越来越多疑了。她没发现,角落里的菊青将她的恐惧都看在眼里。
碎玉轩里。
眉庄将甄父入狱及诗集的事情都告诉了甄嬛,原原本本都告诉了甄嬛,当然包括玉姚与温实初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惊得甄嬛从临床的南炕上站了起来,她似是不能接受或是不愿意相信,她紧紧地望着温实初,声音里带着恐惧与质疑,“实初哥哥,玉姚亲口说的吗?眉姐姐,我父亲真的没救了吗?”
眉庄见她嘴唇发白而又颤抖,忙起身将她摁在炕上,注视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沉声道:“嬛儿,这些都是真的,我已经问过温太医了。”
甄嬛抱住眉庄的腰身,伏在她的怀里,拼命压抑着自己但泪水却滚滚而下,她无声的抽泣着。眉庄对温实初使个眼色,温实初会意,只能担忧地离开了。
眉庄抽出鹅黄色帕子为甄嬛擦拭着泪水,扶着她坐好,正色道:“嬛儿,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是走是留?留下也能挽回,皇上对你还是宠爱的。”
甄嬛静静地垂头思索一会,聆听着窗外酥酥的风声,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我决定了,我要离开。”
眉庄见她如此坚定,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道:“好,既然决定了,那就等皇上对你父亲的处罚决定公布后,你去求皇上对你父亲网开一面,许你离宫。”
“好!”
眉庄附身在甄嬛耳旁道:“端妃对你有过长街解围之恩,你……”
眉庄回到存菊堂后,给父亲去了一封信,请其为甄远道上折鸣不平,因甄远道现在被投入监牢的真正原因皇帝并未公布,朝野均认为是参奏年羹尧之故。
很快,沈自山的奏折送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看过就丢到一边。但,很快,接二连三地,隆科多、夏迎春母家、皇后的远亲肖金等等许多人都给皇帝上了奏折,均是说朝廷不可对纠察贪腐受贿的臣工打击报复,若此事不加更庄,日后恐贪腐受贿成风,那将朝将不朝、国将不国。皇上一见,大怒,但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朝臣们都说的很对。
他心情极其郁闷,将此事暂时丢在一旁去了翊坤宫。华妃已是孕晚期,肚大如箩,但是身体却是更是不适,张弥简直快成了她的御用太医。皇上对华妃此胎格外看重,经常前来探望。
华妃正高窝在锦榻上,她一身朱红色绣团花的松快宫装,头上插着几枚简单的白玉扁方,昔日丰腴的面颊自怀孕以来已是渐渐苍白消瘦。她素日都是装扮的光芒万丈一般,但现在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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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淡扫蛾眉、薄施粉黛、打扮素净了,她的身体已快不能承受孕育之苦了。
这就是皇上迟迟不忍发作年羹尧的原因了。
“娘娘,皇上来了。”华妃正在闭目养神,颂芝坐在小锦凳上给她捶腿按脚,华妃最近浮肿的厉害。
“啊?”华妃忙睁开眼,见皇上含笑的眉眼就在眼前,她眼中立刻盈满了笑意就要起身,皇上按住了她,顺势坐在她身边。颂芝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身体怎么样?孩儿怎么样?”皇帝的手轻轻抚上华妃高高隆起的肚腹上。
华妃甜甜地笑了,“皇上,臣妾和孩儿都好。”她刚说完,眼神一黯,声音低弱道:“皇上,臣妾听闻最近许多大臣对甄远道入狱不满,那哥哥……”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昔日飞扬的凤眼里满是担忧之情。
皇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腹部,柔声道:“爱妃不必担心,朕一切以你和孩儿为重,好好养着,为朕诞下健康的孩儿。”
皇上见华妃苍白的面庞终于绽开了笑容,更显得华妃羸弱许多,他又陪了一会,见华妃面上显露疲意,就离开了。
第二日早朝后,皇上就传下旨意:甄远道因奏折失仪冒犯天威,最不可恕。甄家家财罚没,全家远赴宁古塔为披甲人为奴,十日后启程。旨
意一下,前朝后宫均是震动。
皇后心惊,皇帝竟如此维护年家,如此维护华妃?她瘫坐在紫檀雕花锦榻上,一种无力感遍布全身。陵容却是暗暗高兴,甄嬛这下没办法和自己争宠了,自己终是胜了她一筹。
“娘娘,大人可怎么办?”浣碧对着静静倚门而立眺望遥远天际的甄嬛轻轻啜泣着。
甄嬛自知晓后,就在碎玉轩的殿门处待了许久,小宫人都悄悄地躲在耳房里,唯有槿汐、浣碧、流珠和小允子或远或近地陪着。
浣碧担心父亲,纵是不能光明正大地相认,但到底是生身之父,再者他始终是对自己好的。
第159章 甄嬛与皇帝最后的诀别
甄嬛看着泪流满面的浣碧,想着终是血脉相连,她温柔地拉住浣碧返回殿内,“浣碧,放心吧,我有办法能让父亲少些苦楚。”
自这日起,甄嬛的吃食和休憩都减少许多,并向温实初要了些瘦身的药物,三日后,她身形瘦削、面容羸弱。当天傍晚的晚膳后,她带着浣碧去了延庆殿。
端妃这些日子吃了温实初的药已是咳嗽好了许多,气色也比以往好了一些。她正在吉祥的服侍下喝药,忽听叩门声。延庆殿很少有人来,吉祥忙去开门,很快,吉祥带着两人进来。
端妃一见,很是惊讶。眼前之人是莞嫔,可是却与数月前长街上虽郁郁寡欢却容貌妍丽的莞嫔不同。此刻的莞嫔,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杏眸在脸色的衬托下更加漆黑,但却是寒冷无比。一身墨蓝色绣翠竹的宫装更显得身形细弱。端妃对宫中之事一向知晓,但没想到甄嬛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甄嬛深深俯身行礼,“臣妾见过端妃娘娘。”端妃赶紧示意吉祥看座,而后温言道:“莞嫔,本宫得知甄家之事,深感遗憾。只是希望莞嫔保重身体,万不可如我……”端妃没说完又咳嗽起来。
甄嬛忙起身上前端过茶盏递给端妃,端妃接过,手一触及甄嬛的手,只觉得冰凉刺骨,似是比自己的手还凉,她不禁心生同情之意。
“娘娘,臣妾此来只是谢谢娘娘当日长街解围之恩。”甄嬛轻轻道。
“些许小事,不值得一谢。”端妃笑着。
甄嬛垂眸道:“对臣妾却是深恩,让臣妾免受再次当众受辱。”她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盈满泪水的眼眸终是随着身体起落而默默淌下。
端妃大惊,赶紧在吉祥的搀扶下站起,亲自扶起甄嬛劝慰道:“宫中女子,哪个不是受尽委屈?莞嫔放宽心才是。”
甄嬛却是摇了摇头,“娘娘自是好意。但臣妾当众受辱,此时更是连父母兄妹也受到牵连。我纵是女子,但也不能忍耐。娘娘,今日是特来感谢娘娘,日后也许再无相见之日,望娘娘保重。”
说罢,甄嬛缓缓后退出殿,带着浣碧离开了。
端妃却是沉吟许久,她钦佩甄嬛的勇气和决绝,自己若是当年向她一般,今日会如何呢?
自去过延庆殿后,甄嬛再未出宫,只是碎玉轩频频找温实初寻医问药,后来连眉庄也常去碎玉轩陪伴了。
终于,在甄远道发配宁古塔的旨意第十三日,眉庄来向皇后禀告:甄嬛病危。皇后心惊,她没想到甄嬛会病得如此厉害,当她听说甄嬛想见皇上时也没阻拦,只是让眉庄自己去请示皇上。
眉庄去了养心殿,但皇上正在同大臣议事,她将皇上送甄嬛的同心结留给苏培盛,拖他帮忙。
是夜,皇上踏着月色来到碎玉轩,他没料到,甄嬛正一身银白暗花常服,漆黑的长发披散着,衬得她脸愈加瘦小、小巧的下巴尖尖,倚在大大的迎枕上等着他。见他进来,甄嬛没有像以往那般行礼,皇上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快。他撩袍兀自坐在床边,目视前方,对身侧的甄嬛缓缓道:“你托人带来信物,苦求见面,朕来了,说吧。”
甄嬛招了招手,浣碧忙上前将她扶下床,她双膝跪地,喘息着努力支撑着身体,浣碧见状赶紧跪在甄嬛身后,甄嬛这才勉强跪直了身体。她未语泪先流,声音颤抖道:“皇上,臣妾自知错都在臣妾身上,请皇上念往日的情意,看在臣妾不久于人世的份上,稍稍宽宥臣妾的家人吧。”
皇上对甄嬛屡屡不受教决定给她点颜色看看,但也真心宠爱过她,此时见她这般哀怜,又说不久于人世,立时有些慌乱,他温言道:“你身体不好,好好调理就是。怎么会说到不久于人世呢?”他伸手欲扶起甄嬛,甄嬛却是摇了摇头,泪眼朦胧道:“皇上,臣妾的身子自己知道,是不成了的。求皇上念在臣妾侍奉皇上也算尽心,念臣妾失去唯一孩儿的苦楚,求求皇上了。”
皇上见她不复初入宫时的娇俏,想想她刚承宠时的跳的惊鸿舞、画的矫梨妆、共酿的桂花酒、弹奏的《胡笳十八拍》、亲手绣的寝衣、棋盘上的对弈,再见她此时的羸弱苍白、神形俱悴,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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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心,再者甄嬛没有再提及他们之间关于孩子、关于华妃、关于富察贵人的那些争执,他终于点了点头,沉声道:“天子一样,驷马难追。甄家去宁古塔是不能改变的,朕可以不下令将远在乌兰布统的你哥哥一家一起拘到宁古塔,也可以不让你家人给披甲人为奴。”
甄嬛抬眸望着她,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羽睫上,皇上见她泪眼朦胧,怕她再继续纠缠此事,忙正色道:“这是朕最大的让步。”
甄嬛明白再想为父母求情怕是不能了,她深吸一口气,无力地轻叹道:“多谢皇上恩典。臣妾父母年迈,宁古塔苦寒之地千里之遥,再过两天就要启程,现在是隆冬时节,怕是有去无回了。”她低声啜泣着,复又咳嗽起来,浣碧忙将床头放置的茶盏送到甄嬛身前,甄嬛喝了几口凉茶。皇上只是端坐着。
甄嬛闭了闭眼,终于将最后的恳求说了出来:“皇上,臣妾怕是不成了,求皇上放臣妾出宫吧。”
“你要和你父母在一起?”皇上心中恼恨极了,本朝从未有皇上还活着,妃嫔主动离宫的
。
“不!”甄嬛悲痛地摇了摇头,剧烈喘息着,“臣妾身体这般如何能行走?再说臣妾即为皇上嫔妃,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臣妾出宫自是去庙中。”
皇上的脸色暗沉,神情极为不悦,他怒道:“朕为将你母家之事牵连你,已是开恩。你却还是执意于那些纷争,责怪朕,怨恨朕?”
“皇上,臣妾不敢,臣妾总是在梦中梦到自己的孩儿,他怪臣妾不能保护它!”甄嬛终于能听到皇上再说这些事情,她再也忍不住大声道,并剧烈地咳嗽起来,浣碧吓得又想跪又得拍甄嬛的背。
皇上气得起身抬脚将地上的圆几蹬翻,黑着脸,手指着甄嬛,颤抖道:“你……”他见她纤弱的后背被长长的黑发覆盖着,因为咳嗽而剧烈起伏着,他不禁想起昔日甄嬛披着长发伏在他膝头时的旖旎场景。
他已冲到额头的怒音登时消散一分,刚想说什么,忽然浣碧惊恐大叫:“血!血!娘娘吐血了!”
第160章 甄嬛与纯元相像的原因
终于,碎玉轩的慌乱在温实初匆匆赶来后安静了许多,甄嬛吃了药,不再吐血,她沉沉地睡去了。
皇上望着她胸前银白色衣物上的片片鲜红的血迹,心中一阵阵惊惧,原来她已病得如此厉害了。
皇上离开碎玉轩,漏夜来到寿康宫,太后已经要睡下了,见皇上脸色不好,忙让竹息给皇上奉上牛乳茶。
“皇额娘,莞嫔吐血了。她的脸惨白,胸前也是大片的血迹。”皇上停顿片刻,声音里夹着愤恨道:“她要离宫!”。太后望着殿里明明灭灭摇曳着烛火轻轻道:“皇上是不是想起来纯元?”
皇上没说话,太后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你始终放不下纯元的死,罢了,今日就告诉你一些事情吧。”皇上抬眸疑惑道:“皇额娘还有什么事情是儿子不知道的?”
太后缓声道:“你知道为何莞嫔和纯元相貌那般像吗?”
皇上诧异道:“世上相貌类似,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难道……?”他眼中满是疑惑地望向太后。太后点了点头道:“她们是有亲属关系,不是无故相像。
“哦?”
太后看着窗外银色的月光,缓缓道:“纯元的生母是甄远道的岳母,纯元是姐姐,而甄夫人是妹妹,她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皇上很是惊讶,他不是惊讶她们的关系而是惊讶太后知道此事。太后没理会他,继续道:“那位夫人玉你的表舅两情相悦却不容于家族,二人私下有了孩子但也只能各自婚嫁,也就是纯元。纯元被带回府记到了你表舅母的名下,但不是自己亲生的必然不会真心疼爱,更何况纯元其实是个私生女呢,所以她才迟迟没有定下亲事。”后面的太后就没说了,皇上都知道。
“那甄夫人会不会知道此事呢?”
太后思忖片刻道:“哀家想,甄远道岳母早已离世,甄夫人几乎不参加宫中举办的官眷入宫的节庆,她应该知道。”
“既然知道,那莞嫔入宫就是甄家特意的安排了?”皇上有些愤怒!太后却脱口而出道:“应该不是,选秀是朝廷规定,莞嫔年纪正当,他们左右不了。再说,莞嫔除了倔强一些,也没什么出格的。”
皇上微微颔首,确实,若莞嫔想左右君心,不会这般拧。他忽然有些诧异,皇额娘为何会同他说莞嫔的身世呢?他蹙眉道:“皇额娘为何如此关注这一场风流事呢?”
太后眸中露出温柔之色,“皇帝,你是哀家的儿子,纯元的身世哀家以前就是知道的。后来见你如此喜爱她,哀家查了她的母亲和妹妹,这才知道了甄家。而后来莞嫔又同舒妃的侍女学舞蹈,哀家就上心了些。”
皇上猛然想起曹琴默所说的甄嬛与果郡王之事,他惊怒道:“果然莞嫔与果郡王有私?”
太后摆了摆手道:“皇上多虑了,那只是莞嫔年幼时的事情,后来甄家与甘露寺没了来往,更何况学舞时老十七根本与莞嫔未见过。”太后见皇上未语,又继续道:“这些年,哀家见甄家老实本分,舒妃和老十七也是安分守己,也就不再看着了。只是,没想到莞嫔最终还是入了宫。”
皇上也是久久不语。
“皇帝,哀家和你说这些,是想解开你的心结。你放不下纯元的死,喜欢莞嫔,可她太倔强,若不能出宫,恐怕也命不久矣!“
皇上还是沉默。
太后柔声劝慰道:“放了她吧,若她死在宫中,你的心结永远无法解开了,更何况她是纯元的外甥女,她们是有血缘的。”
皇上看向太后,沉声道:“是皇后来过了吗?”太后浅浅一笑,“你总是无故疑心皇后。不是她,是惠嫔来过。”
皇上大怒:“惠嫔?她来求额娘劝朕对甄远道开恩,那她就是后宫干政!她若来求额娘劝朕放莞嫔离宫,那她就是置脍朕的后宫。沈自山前些日子还上奏折为甄远道入狱喊冤,她更加大胆!她一个小嫔位,竟敢如此?”
“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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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太后低喝道:“你听哀家说完,她来是想让哀家答允由她代莞嫔去狱中探望甄夫人,来安慰莞嫔,让她能早日康复。”皇上有些羞赧,他低声道:“皇额娘答应了?”
“没有皇帝的同意,哀家岂敢,否则就是后宫干政了!”太后没好气道。
皇上赶紧起身赔礼道:“儿子说错话了,皇额娘莫怪!”
太后叹了口气道:“一说到纯元,你总是急躁。罢了,哀家都和你说了,你自己决定吧!”
第二日,槿汐按照眉庄的吩咐将正在长街上走着的菊青拦住,给了她一个荷包并几枚小小的银钗,告诉她莞嫔娘娘要出宫了,让她好好的。槿汐素日是个好相处的,待小宫女们一向和蔼,菊青在碎玉轩待过,但也不会如此大方。这些都是今日早晨眉庄派采星带来物件印量并交代的。
而眉庄正是听存菊堂掌事太监岑明说起:他同乡嵾玉帮过菊青,而菊青说起延禧宫的宝鹊受到训斥,眉庄就想起上一世菊青无声无息惨死,决定这辈子给她个机会。
菊青也是个伶俐的,知道这是碎玉轩和存菊堂对她好。她赶紧将此事告诉陵容,陵容大惊但也不信,宝鹊也是嗤之以鼻,她素来是为陵容打探消息的,她都不知道,小小的菊青怎么会知
道?
陵容让她也去打探,宝鹊不敢直接去问存菊堂,只能去问桑儿。桑儿正是在咸福宫敬嫔处服侍富察贵人的女儿,而昔日宝鹊和桑儿她们同是延禧宫的人,也算有几分相熟。
宝鹊趁着桑儿外出,在偏僻处拦住桑儿,一顿叙旧。桑儿自从被眉庄点拨,也是有了心机,这两天更是被采月处处提点,更是应对娴熟。
她坚定地摇着头,嗤鼻一笑道:“宫里何时有过皇上还在,妃嫔出宫的?”说完,掏出荷包摆弄了下舒痕胶的空瓶道:“安常在的东西真是好,连这个小小的瓶子都这么精致!”
宝鹊讪讪地陪笑着,她不知桑儿为何提起这个小瓶子?
第161章 微雪天甄嬛离宫
宝鹊将桑儿的意思告诉了陵容,陵容也不知道该信谁。
再说皇上下了早朝草草用了早膳,他昨晚没睡好,莞嫔要出宫,太后又赞同,他又有些不舍,一时也不好决断,索性也不批折子,去外面走走。
天气晴朗,但天气寒冷,他披着光滑油亮的皮裘大氅乘坐轿辇在宫中漫无目的逛着。苏培盛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胡乱猜度,忽然想起这几日采月曾托他有机会将皇上引到延庆殿去。苏培盛知道这是惠嫔好心,端妃卧病多年无人理睬,这些日子惠嫔让温实初去给端妃诊病,看来惠嫔这是想让皇帝想起端妃,也让端妃日子好过一些。后宫的嫔妃里,他还真是最喜欢惠嫔:大方、善计谋而不阴毒、争宠却也有底线。
他拂尘轻轻一摆,那些抬轿撵的太监就知道苏公公的意思,缓缓地向延庆殿方向而去。皇帝的正四处观望,忽然发现眼前的殿宇与熟悉的不同,这里更加萧条、冷清,仔细一看,原来是延庆殿。
他忽然想起,他许久没见到端妃了,那个端庄有智又通透的女子。他知道她虚担了罪名又被坏了身体,这些年一直病着,不知她好了没有。
皇上下了轿撵,苏培盛叩门,吉祥见皇上很是惊诧。皇上和苏培盛来到内殿,刚一进来,一股药味直冲鼻端,小药吊子正咕咕地冒着泡。端妃尚在睡梦中,皇上示意吉祥不要叫醒端妃。他站在端妃的床前,见她身穿藕色寝衣,身上盖着深红色暗纹被子,平躺着,双手放在被子外。那双手骨节林立,似是只是骨头外包着一层皮。脸色更是青白,嘴唇比脸色稍好一点。在殿内昏暗的光线下,她长长睫毛投射到青白的脸上形成两道朦胧的光影,更显得端妃病得沉重。
皇上又环视了下殿中的陈设,都是些陈年老旧的,看来端妃是受了苦的。他摇了摇头,抬脚来到殿外,见庭院里秋日的落叶似是随便扫扫,堆在一起,但又被风吹散,胡乱飘落在庭院里。
“苏培盛,延庆殿的宫人呢?”皇上沉脸问道。苏培盛还未来得及说话,吉祥上前道:“娘娘怕吵,就留下奴婢和一个老太监,老太监夜里看守门户,天亮了去补觉了。”
皇上见她不欲得罪人,心想这倒是端妃的性子,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他微微蹙眉,“苏培盛,回去着人来延庆殿伺候,一个妃位太寒酸了些。”他顿了顿又道:“去太医院找太医,为端妃好好调理。”
苏培盛赶忙应是,吉祥又插嘴道:“皇上,刚入冬时惠嫔娘娘就派温太医来给娘娘诊病,娘娘好多了。”
皇上点了点头。
他回到养心殿,脑中浮现端妃病弱的模样,再想想她刚入王府时那满脸阳光的模样,那时她与华妃交好,她们同是出身武将之家,最爱跨马奔驰。谁能将今日缠绵病榻之人与昔日的她联系在一起呢。
他忽然想起甄嬛如今的模样,是不是若他不放她出宫,早晚有一天甄嬛也会变成端妃的样子?更何况她已经吐血了,罢了,他不愿意再看到曾经喜欢过的女子变成骷髅般的样子。算了,放了她吧。
当天下午,苏培盛来到碎玉轩,告知甄嬛:去莞嫔的位份和封号,明日即可离宫前往甘露寺修行,和她父母前往宁古塔是一天。甄嬛跪谢皇上,苏培盛低声道:“娘娘,尽快收拾,早早出宫,可以见甄大人一面。”
眉庄很快就得到消息,来到碎玉轩。甄嬛正在安排,带走和留下的人和物。
“嬛儿,长相思你带走,这也是你我姐妹一场的见证,日后让它陪在你身边,就和我在你身边一样。”眉庄接过采月手里的琴递给甄嬛。
甄嬛哽咽着,“姐姐,本想你我姐妹相伴一生,没想到……”
“嬛儿,心若在一起,相隔万里又何惧?更何况甘露寺不远,日后我想办法相见。”
甄嬛和眉庄都是泪中带笑。
“对了,小允子就去我宫里吧,她们三个呢?”
小允子高兴得抹着泪给眉庄叩了头,甄嬛看着他笑道:“那小允子我就拜托给姐姐了。浣碧说什么也要同我在一起,槿汐也说家中已无人也愿意和我一起,她们二人跟着我注定是没前程的。流珠伺候过姐姐,我想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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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姐姐,日后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
眉庄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你们三个若不想出宫都可以跟着我。”
流珠半是不舍半是欢喜,小姐不放心惠嫔,让她留下帮她,惠嫔也一向待她很好,这一年多她也算是领会了宫中的险恶,也算是可以帮惠嫔娘娘了。
“嬛儿,你前两天吐血没事吧?”虽然知道是温实初用药所致,但也担心。甄嬛苦笑:“没事,我身体没事。”
甄嬛离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众人惊诧不已。陵容冷冷地看了看宝鹊,宝鹊吓得心扑腾扑腾乱跳。华妃却是若有所思,心腹大患终于走了,可她却有些忐忑,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第二日一早,甄嬛和浣碧槿汐三人换上民间的淡蓝细布袄子,黑色棉裙,背着长相思乘车而去,临别时只有温实初和眉庄、流珠、小允子相送。
夜间天空就开始飘飘洒洒地洒下了小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直到甄嬛离宫时,紫禁城已被覆盖成一片片白茫茫的所在。甄嬛想起
自己刚入宫时花红柳绿风景怡人,此时颇有些萧条凄冷之意。她踏出碎玉轩殿门而后回首伫立片刻,而后决然而去。
一乘青布帷幔的单乘马车载着主仆三人碌碌而去,它的终点是甘露寺。但时辰尚早,它要在那个路口停下,等待着身披枷锁镣铐的甄远道和夫人、玉娆一见,温实初早就塞了重重的银两给两边的人,这都安排好了。而玉姚已早就等在那里了。
很快,甄嬛的马车出现在玉姚的视线里。她远远就跪了下来,甄嬛下车姐妹二人抱在一起。她们等了许久,甄远道和夫人并三女儿玉娆才在那拐角处出现,甄远道一身发灰的囚衣,形销骨立;甄夫人才短短十几日已是已是面容憔悴头发凌乱;唯有玉娆似是短短时间里长了许多,她稚嫩的面孔已显坚毅之色。
玉姚对甄父请罪,甄父甄母摇了摇头,父母怎么会真怪罪孩子呢?甄父担心甄嬛的身体,但也无能为力。大家互道保重、彼此平安就是最大的安慰,而后去往各自的方向。
第162章 年羹尧勾结准葛尔
嬛儿走了,眉庄心中既安慰又难受,安慰的是她终于逃离了这个满是算计地后宫,难受的是姐妹间从此各自天涯,虽然距离不远,但见一面却是很难。
她坐在妆镜前,缓缓擦下胭脂口脂,将头上的垂金珠步摇拔下,漆黑的发髻上只有几枚烧蓝点翠的花钿。
“流珠,陪我去养心殿吧。”流珠也是郁郁的。主仆二人相携着踏着薄雪缓缓走在长街上,真是物是人非啊。
“皇上,敬嫔娘娘抚育着小公主,现在淳儿也住进了西配殿,臣妾想搬到碎玉轩,请皇上恩准。”眉庄跪在地上道,流珠在眉庄身后深深地低着头。一般情况下,后宫的嫔妃日常见皇上都是福身行礼,而双膝跪地是大礼,是特殊场合才会行的。
皇上没像以往那般让眉庄起身,他很诧异此时见到流珠,“哦?流珠怎么也在?”流珠还未答话,眉庄道:“启禀皇上,嬛儿担心臣妾,就让流珠留下来帮我。”
皇上脸色清冷,不知是羡慕还是讥讽,缓缓道:“你们倒是姐妹情深!”眉庄只是低头不语,皇上见她装扮甚为清淡,又颇为心酸道:“你是不是也在怪朕?怪朕……”他想说怪朕没有为甄嬛做主,又想说怪朕对甄远道处罚过重,可是他此时却是不想再说这些事情了,他的苦谁能懂呢?
眉庄依旧跪在地上,她垂着头不看皇上,只是轻而不甘心道:“皇上,谁敢怪您呢?您是一国之君啊!”
皇上摇了摇头,他知道眉庄怪他,否则也不会自请搬入碎玉轩了,其实,眉庄重生以来早已不对他心存期待,只是搬到碎玉轩可得一份清静罢了。他注视眉庄良久,摆了摆手道:“你愿意去那住就去吧。”
眉庄很快就搬入了碎玉轩,敬嫔很是不舍,但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知道眉庄是有主意的,况且又不远。
眉庄搬入碎玉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父亲去信,让他联络夏家和隆科多参奏年羹尧。反正嬛儿已经离宫了,华妃也快分娩了,眉庄再也不想等下去了,她重生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华妃死。
不久之后,父亲、夏家、隆科多参奏年羹尧的折子都送到了皇上那里。
”娘娘,刚刚奴婢听宫里人说起参奏年羹尧的大臣里,您猜猜有谁?“流珠一脸愤恨地道。眉庄见她那个样子,想想流珠最是快意恩仇之人,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让甄远道入狱的人。她抚摸着腕上甄嬛送给她的浅绿色翡翠镯子,那镯子里的絮状物很是特别,就像是一朵朵绿色的菊花,因为眉庄爱菊,甄嬛偶然间得了这样一只镯子,欢欢喜喜地送给了眉庄。
流珠见眉庄那样,知她想念甄嬛,她鼻子一酸刚要说话,眉庄已抬眉浅笑,“是不是鄂敏?”流珠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而后眼中满是佩服之情,“娘娘,您真是聪明!以前奴婢总觉得小姐是最聪明的,可现在……”流珠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总不能背后说自己小姐不行吧。
眉庄哈哈一笑,打趣道:“本宫就是比嬛儿聪明……”随后,她脸色一正,轻轻道:“嬛儿是最聪明的的,可惜她太重情了。”
过了一段时间,温实初来到碎玉轩里为眉庄请平安脉,当然也是顺道将甄嬛在甘露寺的情况告诉眉庄。温实初说他前几日趁着休沐和玉姚去了一趟甘露寺,甄嬛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没有大毛病,但寺庙建在山中,冬季尤其寒冷,甄嬛的咳嗽倒是加重了。
眉庄凝眉思索:“温太医,以后还是让玉姚少去甘露寺,嬛儿以后可能会离开寺庙或其它的,再者宫中也许还有盯着她的眼睛。”
温实初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你去请果郡王尽可能地找人照拂一下甄大人他们,就说本宫铭记他的恩情,它日必会报答。”
“玉姚现在怎么样?”眉庄又追问道,她担心玉姚过于自责再做出什么傻事,上一世玉姚可是闹过自杀的。
温实初想了想,他们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夫妻也不是天天在一起的,低声道:“她外表上倒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更沉默了,经常呆坐。”
眉庄微微颔首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会成长一些。你们夫妻还是像以往那般?”
温实初的脸色微红,很快就恢复如常,“玉姚需要时间,微臣也不会强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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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
“唉,看来当初是本宫错了。”温实初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眉庄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急切地问道:“华妃的胎如何?她的身体如何?能生下孩子吗?”
温实初思索片刻,而后坚定地道:“微臣一直留意她的脉案,她身体长年累月受到麝香的影响,若好好保养,生下孩子也不难。但现在年羹尧的事弄得这么大,微臣也不好说。”
眉庄知道温实初的意思是若无事孩子还好大人难说,现在有事孩子和大人都难说。很好!
很快,眉庄也收到了父亲的信。沈自山在信中告诉她一件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原来年羹尧自从被甄远道入狱,又听闻朝中有许多人对皇上将甄远道投入狱中不满,他就知道他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但,他不能束手就擒,他命儿子年富和年兴潜入准格尔王帐内,说服大汗摩格的弟弟摩烈率军骚扰西北边境附近的居民,只要能给西北军制造些麻烦
,事后年羹尧就助摩烈取代摩格做准格尔大汗。
摩烈本就不服其兄长摩格,认为其行事有些软弱,对准格尔与中原王朝举行休兵谈判,还签署停战协定很是不满,听年富年兴这么一说,再加上有年羹尧的手信,登时就同意了。
可惜的是,夏冬春家族的夏刈也在西北军中,他最擅长的就是收集信息,受眉庄二哥沈应靖的统领。最近沈应靖命他要特别留意年家二兄弟的行踪,没想到直接摸了条大鱼。
沈应靖得到夏刈的禀告后,让他继续跟踪。他这边却是暗中部署好人马,等几日后摩烈带人偷袭边境时被沈应靖擒获。正好此时年羹尧被隆科多绊住,他们正在军营里举行宴会,欢迎隆科多代表皇上前来慰问西北军、慰问年羹尧,其实皇上就是怕华妃多想影响胎儿,这才让隆科多前来慰问当然也是查察,毕竟最近参年羹尧的折子太多了。
沈应靖连夜审讯,摩烈很快都招了。沈应靖江此事禀报隆科多,隆科多大惊,守边大将竟敢勾结敌人制造战事?事关重大,奏折很快被送到了皇上面前!
第163章 华妃产女
皇上怒极,他可以容忍年羹尧傲慢无礼、可以容忍年羹尧贪腐受贿,但绝不能容忍年羹尧如此监守自盗!为了华妃、为了华妃的孩子,不论是为了谁都不行!即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皇上派他最信任的内阁大臣大臣张大人星夜赶往西北大营,重审相关人等,终于确定隆科多的奏折属实。
皇上接到张大人的奏折后,批下:年富年兴就地斩首,年羹尧贬为杭州守城将军,即日即办。济州都督沈自山即刻前往西北,与隆科多共领西北军。
此事太大,即使皇上没有怪罪华妃,即使皇上有心护着华妃,但华妃还是知道了。
此时,华妃已躺倒在床榻上,她的肚子一阵阵地剧痛着。她惯用的朱红色枕头更显得她汗水横流的面容是那么的苍白,她的预产期还不到,差不多还有半旬。
当疼痛来临时,她素白的贝齿紧紧地咬在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那嘴唇终于破了,点点的雪珠为她涂上了一点唇色。颂芝赶紧将干净洁白的帕子卷成一卷塞入华妃嘴中。
她如瀑布般的黑发披散着,汗水湿透了她的浓发,也湿透了她的寝衣。她尽力忍着不叫出声,只是哼唧着,但偶尔一波剧痛海浪般涌来时,她不禁惨叫一声。
雪片纷飞的产房外,皇上、太后、皇后、眉庄、敬嫔、曹贵人、陵容都来了,虽然各怀心思,但是同为女人,听见里面的惨叫声也不禁胆战心惊!大家静静地坐在翊坤宫的正殿里,谁也不想说话或者说不敢说,怕万一惊动了华妃。
但慢慢地,里面华妃的叫声似乎越来越di
“皇上!皇上!”一个满手是血、满脸是汗的接生嬷嬷跑出产房,急切喊道:“娘娘的胎位不正,胎儿迟迟不能入盆,而娘娘已是精疲力尽,皇上?”她满脸惊慌、手足无措。
皇上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张太医!”跪在旁边的张弥赶紧起身问向皇上:“皇上,华妃娘娘早产,此刻又难产,凶险异常。皇上,是保娘娘还是保皇嗣?”
皇上猛地伸出脚踹向张弥,那只脚快贴近张弥的大腿时生生地停住了,他想起张弥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了,可禁不住他这一脚,万一张弥有失,华妃的胎一向是他看护的,那如何了得!
他声色俱厉喝道:“大小朕都要,若哪个有失,朕要太医院陪葬!”
张弥脸色变了变,刚要应答,太后的声音响起:“张太医,天家血脉延续为重。”张弥愣了愣,皇上也没再说什么,张弥快速转身入内。
很快,华妃的叫声大了些。又过了许久,久到眉庄以为华妃可能要母子俱亡时,华妃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叫后,一个弱弱的婴儿啼哭时响起。
众人皆是欢笑,眉庄看皇上笑得让人觉得那是发自内心的笑,眉庄入宫一年多从未见到皇上这样笑过。而太后却笑得慈祥,皇后的却是一贯那般的端庄的笑。其他人眉庄就没来得及看,只是觉得自己心中暖洋洋的,对华妃还是那般恨,但对华妃经历千难万险生下的小生命却是充满怜悯之意。
“皇上,皇上,华妃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
“赏!翊坤宫上下均赏一个月的月例,贴身服侍的赏两个月!”皇上停了停又道:“传朕旨意,晋华妃为华贵妃,册封礼同满月礼同日举办!”
众人忙跪地谢恩!
华妃整整昏睡了一日一夜才醒来,她望着身边小小的、粉粉的女儿,未语却泪先流,她有了女儿,可是两个侄子却已是刀下之鬼,哥哥更是从执掌一方边境的大将军变成了看守城门之人?
“娘娘,您可不能哭!”颂芝急忙柔声劝慰道,她这样劝着,但自己眼中却也有了泪珠,她还记得张太医悄悄对她说娘娘身体不太好,让她好生看护。颂芝当时惊得手足无措,没等她问出什么时,张太医摇了摇头走了。
颂芝知道张太医的意思,娘娘自有孕以来就诸多不适,但也没加重,她本以为好好养着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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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大将军出了这等事,这不是要娘娘的命吗?
甘露寺。
“小姐,喝点热水吧?”浣碧捧着一盏热茶递给甄嬛,她咳嗽得厉害,刚出宫时虽然大病没有,但那些天的筹谋、焦虑、痛心却是真的,再加上为了使病情看起来更重一些,也是吃了些药的,再加上时值隆冬山中积雪厚实,她咳嗽的有些厉害。
甄嬛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惊讶道:“咦,怎么有些甜?好像蜂蜜吗?我还以为是茶呢?哪来的?”
浣碧脸色微红,低声道:“是舒太妃那边的一个姑姑送来的。”
甄嬛知道此事必是果郡王的缘故,舒太妃怎么会关注宫里一个小小嫔位来寺中呢?“浣碧,日后尽量不要与果郡王有什么瓜葛,我身份尴尬。”
“是。”
可让甄嬛没想到的是,阿晋时常会送来一些炭火、棉被和一些衣物吃食,只是果郡王没有露面。浣碧将甄嬛的话委婉转达,但阿晋却笑嘻嘻道:“我只是听王爷之命行事,其它一概不管。”说完还一溜烟跑了。
很快,华妃出了月子,但她身体不好,满月礼和贵妃的册封仪式她也没有力气出席,但却有一件事情让她十分生气。
“敬嫔哪个贱人凭着收养一个贵人生的
公主,居然也和本宫同一日举行册封礼?”华贵妃气得摔了手中的青花盖碗茶盏,砰地一声,吓得颂芝一边捡碎瓷片一边急道:“娘娘,我的好娘娘,您身体不好,不能生大气。还有……”她用手指了指那垂着粉红色纱幔的小小婴儿床。
华妃赶紧扭头看了看,女儿还在酣睡,小小的粉粉脸蛋,长长的睫毛、涂着奶泡泡的小嘴,她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也罢,只要有女儿在那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什么都可以吗?兄长、侄子、沈家?她斜飞的凤眸里立时盈满了泪水,老天爷为何如此待她?给了她日夜盼望的孩子,却要了她年家的命!
她该恨谁?
第164章 年羹尧之死
正当华贵妃在翊坤宫守护女儿之时,年羹尧已到了杭州。他奉皇上的旨意去杭州守城门,但他却穿着皇上御赐的黄马褂!这立时成了整个杭州城的奇闻逸事。
百姓们不知道他是谁,大家都奔走相告。
“快去看啊!”
”看什么?“
“有人穿着黄马褂在那守城门!”
“黄马褂?那可是大官或功臣才能有的,我还没见过呢!我得去看看,不然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次!”
大家呼朋唤友、拖家带小都跑到了杭州的城门那里,只见一个高大、魁梧、满面风霜、面无表情的武将打扮的男子披着一件明黄色大氅、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双腿岔开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很快,杭州城门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守城的兵士一看赶紧快马飞报杭州的长官,长官一听吓得差点晕过去,他亲自带人将年羹尧拉走。
很快,一封折子就送到了皇帝手中。
“他想死吗?”皇上气得脸色像猪肝一样黑红,年羹尧这样是向世人昭示皇上刻薄寡恩、亏待功臣!这是在羞辱皇上!
苏培盛吓得不敢搭话,小厦子更是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默然许久,皇上渐渐平静下来,再等一等,等华妃身体好一些再收拾年羹尧!
但,他等得,有人却等不得!
雪后,晴朗寒冷的天气,眉庄在景仁宫出来后,在曹贵人回启祥宫的必经之处等着她。
眉庄站在御花园的一处亭子中,这里是夏日的凉亭,冬季为了观赏风景,宫人们将凉亭周围和顶上都用厚厚的毡子围起。
“娘娘,您喝盏热茶暖暖身子”流珠从随身携带的暖笼里取出一盏盖碗茶,这是她刚从碎玉轩里带来的。而采星随眉庄去景仁宫请安返回,此刻正在外面吼着曹贵人呢。
很快,外面脚步声响起。
曹贵人率先踏入亭内,她没见到她身后的音袖和采星相视一笑,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曹贵人福身行礼,她心中虽忐忑,但面色如常。“不知惠嫔娘娘叫臣妾来此有何事?”她笑吟吟地问道。
眉庄也是浅笑,“这个亭子周围无人,领子里也就我们四人,本宫特意选择这个地方自然是有大事!”
“哦?”曹琴默只是静静地望着眉庄,没再言语。
“本宫要你告发华贵妃!”眉庄的声音冷的如外面已硬入冰块的积雪!
“若臣妾不呢?”曹贵人其实还是想依附华贵妃,毕竟她升了位份,也有了孩儿。
眉庄冷笑,而后一字一句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叔父,他可是在不少官宦人家教过书塾,还说过许多大逆不道的言论呢。”
“一个落魄书生酒后的浑话岂能当真?”曹贵人便要显出一副毫不在乎之意,她知道眉庄和华妃都是不好惹的主,其实华妃更简单些,而眉庄却令她看不透。
“哈哈哈!”眉庄大笑,曹贵人有些惊讶,从未有后宫女子笑得如此放肆过,眉庄没理会她的反应,“曹贵人,你也是个聪明人。可是想来你还是不了解皇上这个人,他可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人非议朝政、非议皇家!”
曹琴默还真是人如其名,她垂头思索,没有说话。
眉庄不想与她再浪费口舌,直接道:“你若不信,就试试?”
“不!”曹琴默急切地抬头道:“臣妾是想若告发华贵妃,臣妾能有什么好处?”她知道若眉庄将此事捅出,那叔父自不用说,就是整个曹家都会有罪,那温宜更会受到牵连。
“日后本宫会格外关爱温宜公主!”
曹琴默点了点头。眉庄抚了抚脖子上的绛紫色围脖上的柔软凤毛,声音柔柔的但却带着些坚定的意味,她眼风轻轻扫过曹琴默有些不甘的面容,“你最好不要说木薯粉事件,那样皇上会怀疑你拿女儿去博,后果如何你应该知道。你只需要把本宫落水、莞嫔中毒、本宫被华贵妃陷害假孕和一些华贵妃和年羹尧联合卖官的事告诉皇上就可以了。”
曹琴默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呢?她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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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竟然知道这么许多。忽然,似是背后起了一阵凉风,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惠嫔竟如此厉害,若自己不听从她的话,那她必会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她双膝跪地,满脸恳切道:“娘娘,臣妾愿日后追随娘娘!”
很快,眉庄就离开了那座亭子,她还要去延庆殿探望端妃。
此时的延庆殿和眉庄第一次来时大是不同,上一次萧条冷清,此次确实温暖整洁。庭院里的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东侧还堆了半人高的雪人,胖胖的白白的、一个红色的盆扣在头上,两枚圆圆黑玉嵌在胖胖的脸上,一个小巧的橘色葫芦卜是雪人的鼻子,还有一个红红的山楂做了雪人的嘴巴。
真是一个憨态可掬、玉雪可爱的雪娃娃!
眉庄刚刚踏进殿门,端妃已在吉祥的搀扶下迎了出来。端妃一身蜜合色满绣莲花的宫装,脖子上围着上好的银狐凤毛围脖。脸色虽然依旧略显苍白,但仔细看却是白里透着血色,她的唇色也亮了许多,眼中含着笑意,笑吟吟地望着眉庄。
眉庄刚要福身行礼,端妃赶紧拉住她的手,二人相互搀扶着进入内殿!
“多谢妹妹,姐姐才能有今日。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用得到姐姐的,绝不推脱!”端妃拉着眉庄一起坐在锦榻上,吉祥、流珠和采月都在一旁笑着。
“姐姐,庭院里的雪人真可爱呀,是个吉兆呢!妹妹此来有一份大礼相送,但此事须姐姐亲自出马,若是成功,怕是姐姐比现在更加欢喜呢?”眉庄俏皮地笑着,伏在端妃耳边细细低语。
”妹妹!“端妃激动得紧紧握住眉庄的手,脸色微红、眸光急切,低声道:“若姐姐得偿所愿,今生今世必不相负,箬违此誓必不……”眉庄纤纤素手伸出挡在端妃唇前,摇头道:“妹妹不要姐姐如此重的誓言,也许它日姐姐也能救妹妹呢!”
二人相视一笑。
景仁宫内。
“什么?你再说一遍?”皇后那张端庄清冷的面容此刻却是万分惊愕,“年羹尧死了?被皇上赐死了?”
第165章 端妃华妃仇人相见
剪秋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娘娘,千真万确,杭州已经传回了年羹尧自尽的消息,这事错不了。”
“华贵妃知道了吗?”皇后心中雀跃不已,年羹尧倒了,华贵妃也不远了。她不是经常嘲笑自己母家无人无势吗?那她现在呢。
剪秋摇了摇头,又很快道:“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不过这种事应该瞒不了。娘娘,我们要不要找人告诉她一声?”
皇后猛地抬手制止道:“不,此事重大,皇上已下了狠手,本宫不可参与这些细枝末节,免得被皇上知道反而糟糕!再说,收拾她的人大有人在。”剪秋忙道:“娘娘英明!反正华贵妃这下算是完了。真是痛苦!”皇后却是闭目养神,不再言语。剪秋见状,悄悄地退出殿内。
皇后心中却是心潮澎湃,她没想到皇帝如此心狠,华妃刚出了月子,亲哥哥就被皇上赐死了。
翊坤宫内。
华妃很快就知道了哥哥自尽的消息,她大哭一场,但很快就来到殿外的庭院中,她要给哥哥烧一些纸钱,免得哥哥在那边遭罪。她一边烧一边默默流泪,她已筋疲力尽再也哭不出声来。她自那场瘟疫后身体就大不如前,而后又怀孕生产,这次又哥哥侄子身死,她这副身子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哥哥,妹妹为哥哥的事情苦苦求皇上,让他看在妹妹和小公主的份上放了你,可皇上却不肯见我。哥哥,妹妹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若不是为了小公主,妹妹就去陪你了。”她边哭边低声叙说着。“娘娘,娘娘,您保重身体啊,小公主还指着您呢!”颂芝也在一旁抹着眼泪,见娘娘昔日丰腴的面颊如今已是颧骨突出,往日那盈盈的妙目如今却是蓄满了泪水,那泪水似是永无止境一般一直淌下。她真是心疼,可没有办法,只好说起小公主,这是娘娘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周宁海也在一旁劝着,用自己的身子为华妃挡住冬日刺骨的寒风。
养心殿内,皇上仰靠在御案后的雕龙刻凤楠木龙椅上,案上的茶盏早就没有了热气,面前的奏折已许久未动,手边的朱砂笔本来饱满欲滴的鬃毛上红红的笔墨已经快要干涸了。他还是那身早朝时的明黄色八宝团纹龙翔九天金线织就的龙袍,那耀眼的黄色此刻被空气中凝重之意染得都有些沉甸甸了。
苏培盛愁眉苦脸地守在殿门外,小厦子和其它小太监更是离得远远的,偌大养心殿里鸦雀无声。就在苏培盛想冒死进去的时候,他望见远远来了一乘小轿,那旁边的宫女似是有些眼生!
是吉祥,前几天他们还见过,而且最近见的次数还很多!
苏培盛赶紧上前迎接,端妃摆了摆手,苏培盛那急切劝阻的话语说了一半就停下了,而后他看着端妃瘦弱的身影踏入殿内。他等着殿里传来皇上扔东西的声音,可没有。他抬眼望向吉祥,吉祥却安慰地朝他笑笑。
“得!瞎担心!”苏培盛内心对自己道。
皇上听见脚步声,坐起看着眼前依旧苍白但眸色清亮、依旧瘦弱但神采奕奕的女子,很难想象前不久还是那样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他唇角一扯道:“你来啦?你多久没来了?”
端妃轻轻拍了拍手,吉祥送入一盏茶,端妃接过缓缓送到皇上手中,轻声道:“皇上润一润,圣体要紧!臣妾太久未起身了,温太医的医术真是不错,臣妾已好多了。”
皇上接过喝了一口,沉声道:“你还是那么细心,这茶还是那个味道。”端妃浅浅一笑:“皇上总是念旧的,臣妾陪伴皇上多年,自然也是念旧的。皇上就让臣妾去宽慰宽慰年妹妹吧。”
皇上放下茶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许久,端妃只是笑着回望。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朕不想见她痛哭流涕,也不想见她痛苦的样子。你们也算同为潜邸老人,也罢,去看看她吧!”随后他口气变得严厉,“看可以,但不要刺激到她,她毕竟给朕生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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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心中嘲讽,但面色不改,缓缓退出。
翊坤宫里的华贵妃正坐在小公主床边的锦凳上,她鬓发蓬零乱、钗环倾倒、泪痕满面,正痴痴地望着床上酣睡的女儿。翊坤宫里庭院里的宫人们今日都躲了起来,而殿里只有周宁海和颂芝二人伺候,二人此时也是心神不宁,故端妃带着吉祥进来她们都没发现。
“妹妹!”端妃轻柔地唤道。华贵妃却是一愣,这个声音?她猛地抬头,是她!她恨她多年,也搓磨了她多年,但此刻她确是一身青黛色银线绣团花的宫装,长长的金珠流苏步摇轻轻拂过白皙的面颊,她眸色清亮、眉宇含笑,正亭亭玉立地站在殿中。
“贱人!”华贵妃浮肿的眼睛通红,她咬牙切齿道:“你还没死?”
“妹妹没死,我怎敢死在前面?”端妃兀自坐在锦榻上,好整以暇道。
“你是来看我笑话来的吧?哈哈,”华妃大笑,继而又讥讽道:“就算我年家落败了,我还有女儿,本宫还是皇上的贵妃,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看我的笑话!?”
“呵呵,女儿,贵妃?”端妃浅浅一笑,一字一句道:“你的女儿皇上会给我抚养的,至于贵妃之位,很快就不是了。”
“你说什么?”华贵妃有些慌乱,急切问道,而后又轻蔑地道:
“你别做梦了,曾经因为你本宫才生生地掉了七八个月的胎儿,你怎敢说皇上会让你抚养我的女儿?做梦!我堂堂贵妃之尊……”
“醒醒吧!”没待华贵妃说完,端妃就打断了她,“若是我打掉你的孩子,皇上能让我活到今天!?”
“你?!”华贵妃一下子站起来,而后又颓然地坐下,喃喃道:“难道是……?”她不敢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端妃笑了,笑得那么浅但又那么冷,“妹妹,你是个聪明人,可有时又太看不清!”
“为什么?为什么?”华贵妃一迭连声地问道:“为什么?”
第166章 华贵妃之死
端妃只是看着她,极轻极轻地笑了,而后转身离去。
她刚走,小公主就哇哇地大哭起来,她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华贵妃忙起身将小公主抱入怀中,口中哦哦地哄着,手还轻柔地拍打着。她看着女儿小小软软的样子,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啊!
但,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
很快,在一个昏黄的傍晚,苏培盛带着旨意而来:“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华贵妃不念君恩,妒忌嫔妃、残害皇嗣,着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小公主交由端妃抚育。”
华贵妃跪在地上,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她拉着苏培盛的袍角哀哭道:“本宫要见皇上!”苏培盛却用力扯出袍角,嫌弃般地走远两步道:“年答应,皇上此刻不会见你的。”
“你!?”华贵妃对苏培盛变脸如此之快很是诧异,而后又恨恨道:“本宫素日待你不薄,苏公公,为何这样?”
“不薄?!”苏培盛冷笑道:“您是待我不薄,可是我的干女儿却死在你的宫里。”
“干女儿?”华贵妃懵了,“谁是你干女儿?”
“福子!”
“福子是谁?”华贵妃仍然想不起来,她这些年得宠,宫女来来回回有许多,那记得啊。还是颂芝在一旁提醒道:“娘娘,皇后送的,景仁宫送的。”
年世兰恍然大悟,她恳切道:“本宫不知她是你的干女儿,是皇后,是皇后害我!”苏培盛摇了摇头,抬腿就走。年世兰猛地起身喝道“你们都来害本宫,都来找本宫算账!那就来吧!”她上前一把拉住苏培盛,恶狠狠道:“皇上为何下这道旨意,是谁害本宫?”
苏培盛见她形容癫狂,也不禁有些害怕,年世兰武家出身,自有一副威严的气势,“是曹贵人告发的。”年世兰一听,松开了苏培盛,苏培盛刚要走年世兰又一把重新拉住他:“就凭她也配?是谁指使她的?”
苏培盛想起采月的嘱托,低声道:“惠嫔娘娘!”
“哈哈哈!”年世兰大笑,“是她,本宫早就该想到是她!”她垂眸思索,而后缓缓张开手,轻柔地对苏培盛道:“苏公公,本宫不知福子是你的干女儿,唉,说什么都晚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劳烦苏公公给惠嫔带个话,本宫要见她!”
苏培盛见她从癫狂、冷硬再到落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华妃对宫人素来大方也通情,若不是因为福子,华妃还真是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哦,不,年答应。
“奴才遵命!”他最后躬身行礼,而后离开了翊坤宫。
华妃瘫倒在翊坤宫正殿厚厚的绛红色密织花卉地毯上,她一动不动。落日昏黄的余晖笼罩着巍峨的翊坤宫,曾经繁花似锦的宫苑如今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这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颂芝和周宁海也不敢劝,只能在不远处看着华妃。
就在这片寂静中,眉庄带着流珠和采月悄悄地来了,眉庄也不想惊动宫里其他人。
雪花飞舞着,整个翊坤宫内一片洁白肃静,连个打扫道路的宫人都没有,昔日热闹喧嚣所在今时却清冷至极。眉庄到了殿前,采月轻推殿门,殿门吱嘎一声就开了,原来殿门只是虚虚地掩着。
年世兰斜靠在贵妃榻上,眉眼中满是万事皆空的神态,但看到眉庄的那一刹那,眼中闪过恨极的火焰。殿内只燃了昏黄的两盏烛火,发出幽幽的光芒。
“呵呵,”眉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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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先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华贵妃、年答应还是华妃娘娘?”她不待年世兰说话,又道:“其实还是称呼您华妃娘娘最顺口,毕竟习惯了。”
年世兰见她自顾自坐在贵妃榻上,二人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案几,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淡淡道:“本宫原没把你放在眼里,没想到你沈家厉害,你更是指使曹贵人背叛我。你打量着本宫会一败涂地,但本宫告诉你:早晚有一日本宫会夺回女儿,再和你们这帮阴险之人算帐!”
眉庄唇角微勾,轻轻一笑,娇声道:“娘娘错了,不是臣妾厉害,是皇上厉害,没有皇上臣妾岂敢这样做?”
“什么意思?”年世兰马上坐直了身体,厉声质问。
眉庄抬手抚了抚荡在鬓角的娇艳的红珊瑚流苏串,对着年世兰猩红的双眼柔声道:“娘娘,您可知为何您第一次有孕后喝了端妃的补药就小产了?为何这么多年不孕?为何又有了身孕?”
“端妃那个贱人嫉妒本宫,多年不孕自然是小产伤身,又有孕当然也是多年调理的结果!”年世兰想都没想,急促道。
“哈哈哈,”眉庄大笑,她都快笑得不能自已,“娘娘,您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欢宜香。”她见年世兰一脸疑惑,又道:“皇上独独赏您的欢宜香里有大量的麝香!”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华妃的声音尖锐但却越来越低,“为什么?为什么啊?”
“当然是你年家功高盖主、跋扈自大、年羹尧如此、你也如此!”
年世兰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她,“皇上指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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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甄嬛假死
这一年的新年,终于在甄嬛离宫、华妃身死、祺贵人入宫的或悲或喜中如约而至了。后宫的宠爱和格局又又了新的变化:眉庄自搬入碎玉轩后皇帝基本不再宠幸她,现在最受宠的嫔妃是祺贵人与陵容。而祺贵人与陵容都是皇后的人,而眉庄与敬妃、端妃则是相互帮衬,而眉庄与敬妃又掌握着协理六宫之权,故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相互争斗,但都没办法将对方置于死地。
年世兰死后,曹贵人向眉庄承诺:她只想陪在女儿身边,再不会为眉庄做事也不会为她人做事。眉庄答应了她。
宫中最大的热闹就是祺贵人与陵容的相互争宠,祺贵人美丽狠毒但心机不够,而陵容恭顺且阴毒,二人又都是贵人的位份,皇后对二人表面上是一碗水端平,二人就是各凭本事争宠。
因祺贵人是新人,故皇上对她喜爱的多一些。
延禧宫内。
“小主,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要点那个香吗?”宝鹃望着端坐在妆镜前举着螺子黛轻扫蛾眉的陵容,低声道。陵容的纤手微动,皇上已多日未来,近日多半是在储秀宫宠幸祺贵人,再一想起祺贵人那张明艳的脸、轻蔑的眼,她不禁咬牙低声道:“点。”她想了想又道:“宝鹊的事情办妥了吗?”
宝鹃闻言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她垂着头道:“办妥了,人已经拖到乱葬岗了。”菊青因为岑明的指导,再加上槿汐告诉她甄嬛即将离宫的消息,而宝鹊却没有打探到这个消息,且她去问桑儿被人看见报告给了陵容,陵容疑其不忠,就命宝鹃找个理由弄死她。宝鹃不忍,手下留情,又塞了银两将其带出宫,也算是救了宝鹊一命。
而菊青代替宝鹊成了陵容的心腹。
刚刚主仆二人殿内的谈话被门外的菊青听得一清二楚,又偷了一块药饵,她将消息和药饵递到了碎玉轩。眉庄大喜,本想直接告发陵容,但一想要让陵容尝尽苦楚才可。
甘露寺。
甄嬛的身体已经痊愈,寒冷的冬季也总算是过去了,嫩黄细幼的迎春花瓣已绽放在虬曲黝黑的枝干上。甄嬛带着浣碧,二人身穿女尼的海清,甄嬛背着长相思,浣碧捧着礼物,二人来到舒太妃修行处。因果郡王多有照拂,甄嬛又将长相思带出宫,于情于理都应该前来拜会。
“莫愁见过师太!”因舒太妃也是女尼装扮,甄嬛和浣碧双手合十向舒太妃行礼。舒妃忙摆手并命积云看座。甄嬛将长相思取出,舒太妃十分欢喜。
“听闻娘子琴艺颇佳,我已是多年未闻长相思之音,可否请娘子弹奏一曲?”舒太妃虽上了年纪但还是眼神清亮、头发乌黑,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甄嬛微微点头,恭敬道:“我自来甘露寺,多番承王爷相助,修行之人无以为报。这琴又曾是师太的爱物,理应效劳!”素手翻飞、琴音淙淙、鸟鸣山涧、白云悠悠,真是听者沉醉。
忽然,悠扬的笛音恍若从遥远的天际而来,缓缓落下,渐渐与琴音相和。甄嬛微微一惊,瞬时听出这是长相守,果郡王的长相守之笛音。抬头间,果郡王横笛唇边,面带微笑,缓缓踏入。
曲罢,果郡王见过母亲,又与甄嬛相互见礼。积云心中欢喜:太妃自先帝驾崩后,已是心灰意冷。来到甘露寺以来,每日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果郡王前来探视,可王爷也有差事,不能日日相伴,故每次果郡王来时都是太妃最高兴的时刻。
积云见王爷更加潇洒倜傥,不禁暗自欣喜,再一看他似是眉目含情、深情款款地看着前方,她顺着果郡王的眼光看去,原来是甄娘子。怪不得呢,甄娘子此时一身海清,但丝毫未减其清丽之色,甄娘子琴技高超,听闻文学造诣也颇深,王爷喜欢她也不足为奇。
想到甄娘子的美貌,她不禁想起甄远道的另一个女儿、也是她的好友何绵绵的女儿——浣碧。她目光望向浣碧,顿时吃了一惊:此刻的浣碧也是深情款款地望着王爷,就同王爷注视甄娘子的目光一摸一样。
她顿时惊呆了!
甘露寺里山间长长的环山道上,嫩黄的小花点缀着路旁萧瑟的春意。浣碧背着长相思和牵马的阿晋并肩而行,而前面的果郡王递给身旁的甄嬛一张信笺,这是眉庄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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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甄嬛的。
“嬛儿,听闻你身体痊愈,姐姐甚是欣慰。但西北兄长来信说,摩格曾于甘露寺见过妹妹,一见难忘,预派使者携带画像前来向皇上求亲。为免节外生枝和徒增烦恼,且温太医所制龟息散已成,望妹妹早做决定。又:果郡王多番助我及助你甄家,实实是个可托付之人,望三思。
甄嬛看罢,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绯红,她抬眸见果郡王正眸中满是深情地望着她。
“嬛儿,我多番向你表达心意,你总是犹豫不决,这下该决定了吧?”果郡王将甄嬛的手轻握在手心。甄嬛红霞满面,果郡王如此风流才俊,又是如此情深,她怎能不心动?
“可是,太妃会答应吗?”甄嬛还是有些犹豫。果郡王却是呵呵一笑,“母亲是摆夷人,他们最重感情而轻礼法,你是我真心爱慕之人,母亲只会为我高兴,岂会不答应呢?”
“可是,我注定此生不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你身边,这对你是不公平的啊!”
果郡王用力地摇了
摇甄嬛的手,望着她如秋水一般的眼眸道:“嬛儿,不要都想了,你我能在一起已是老天开恩,我感激都来不及,哪有什么不公平。再者说,谁都知道我素来是个我行我素的,宫里不会多想的。”他不愿意说出“皇兄”二字,只能以宫里来代替。
“再者,难道你愿意远嫁去准葛尔给摩格做王妃吗?”果郡王见甄嬛已被说动,牵着甄嬛的手缓缓向前,见她面如春花娇艳纤弱,不由得打趣道。
甄嬛轻轻地呸了一口道:“什么王妃?王太后我都不想。”她转头看向果郡王,双眸闪动,“眉姐姐何时与王爷这般交情深厚,特意为王爷说话?”果郡王却是正色道:“惠嫔娘娘为了你,多番求我,她足智多谋、她待姐妹真诚、待皇上的孩子友爱,嬛儿,你有这样的姐妹真是幸运。”
浣碧望着甄嬛与果郡王相偕而行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而阿晋却偷偷瞄了一眼,赶紧将目光收回,继续注视前方。
很快,皇上就收到了甘露寺的主持静岸师太的奏报:莫愁因病亡故。
第168章 玉姚之死
养心殿。
皇上看着素白的信笺上那短短的六个字,恍若一把小小锐利的匕首刺入他的心间。那个娇憨美丽的女子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吗?想想她是那般与纯元相像,她带给自己那么多的快乐,可是自己却对她颇多辜负。没有给她信任、没有给她依靠,她失了孩子,又受了委屈,这才伤心而去。想到嬛嬛之死,就不由得想起世兰,他没想到世兰会自尽而死。他以为就算年羹尧身死,而世兰为了小公主也会好好活下去,他想着过了两年,再给她提提位份,再将孩子送回她身边,既是全了他们的情谊也是给了前朝后宫一个交代,可是,她却走了。
短短的时间里,他失去了两个倾心喜爱的女子,他如何不伤心!
皇上以肘撑在桌上,手覆额头,他正要起身去碎玉轩看看昔日嬛嬛居住的宫殿,但猛然想起那里已是惠嫔的居所。而惠嫔因嬛嬛离宫之事对他颇有怨艾,他们已多日不曾共处一室了。
他颓然地倒在龙椅上。
“皇上,惠嫔娘娘求见。”苏培盛的声音响起,他点了点头,想必是也听闻了嬛嬛之事。
眉庄一身天青色秋海棠暗纹宫装,发髻妆容简单。“皇上,嬛儿身死,臣妾求皇上一件事!”眉庄礼毕,开门见山。
“何事?”皇上见她容颜肃穆,眼眸湿润,似是刚刚哭过,也有些难过。
眉庄双膝跪地,颤声道:“嬛儿已逝,她如今身份尴尬,入不了妃陵。为免她死后孤苦,臣妾求皇上允其回归本家入葬,日后也能享受香火和亲人的陪伴。求皇上允准!”说罢,眉庄伏地哽咽。
皇上沉吟片刻,“罢了,就依你所奏。只是甄家目前无人在京,这……”他不知该说什么,甄家流放宁古塔也是他的旨意。眉庄却道:“温太医是甄家姑爷,此事他义不容辞,再有臣妾外族家也可帮忙。”皇上点了点头,上前将眉庄扶起,“惠嫔,你是个重情义的。你……”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在怪朕?”眉庄摇了摇头,抬眸望向皇帝,朦胧泪眼中皇上依然是前世记忆中那个无情的帝王。她心中这般想,但口中却是柔柔地道:“皇上有皇上的为难之处!”
皇上却是像是如同觅得知音一般,切切道:“惠嫔最是善解人意,谁能体会朕的委屈啊!”
皇后听说此事,又派人去问静白,回来的人说甄嬛刚来时身体不好,但是经过一个冬天的调养,前段时间见她似是痊愈。不知为何忽然病逝,但寺中之人却是见到了甄嬛的遗体,这也错不了。皇后心中狐疑,但到底是没有真凭实据也只能作罢。
甄嬛的死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让湖面泛起涟漪,但终归平静,皇上不再提起,皇后不再追究,嫔妃们也不再提起曾经的宠妃。但是甄嬛的死却令一个人痛苦万分、追悔莫及,这个人就是玉姚。
自去年初雪那天,她送别父母家人和姐姐,她就在温府老老实实呆着,她娘家是罪臣,自然官眷们的打马球、插花、品茶等活动再也无人给她下帖子。但温家母子却是敦厚的,玉姚的日子也算安稳。
春天里,府中上下人等都要做一些春衫,玉姚掌家,就让店铺里的裁剪师傅来府中为众人量体。来人是一个大师傅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学徒。师徒二人先在府中的耳房忙碌,而后玉姚去向师傅交代温太夫人和温实初衣衫所用的衣料。交代后,玉姚和潜绿就先离开了。
“师父,刚才那位夫人就是死在甘露寺的那位的妹妹吗?”小徒弟那好奇的声音低低的在玉姚身后传来,玉姚一愣,还未来得及细想,又听见一个声音斥责道:“好好走你的事,再胡乱嚼舌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玉姚又站了一会,她双膝酸软,潜绿在一旁用力地扶着她,但房内只有整理布料和笔在纸上刷刷的声音了。
“潜绿,你去东街的市场上打听一下去。”玉姚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潜绿也心中忐忑,她应了一声。她本以为甄家的灾难已经到头了,难道老天还不放过甄家?
她匆匆来到东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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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上,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集市,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商品都有,还有一些卖艺的、杂耍的,三教九流、官宦小民都爱来这里看看热闹。这里的消息最是灵通,潜绿借着买糕点和丝线的由头,和伙计搭讪,边上的人等一听,马上搭腔,总之,甄嬛身死已是满城皆知。
当玉姚听闻潜绿的回报,她彻底绝望了。她没想到自己感情上的软弱竟然害了甄家害了姐姐还不够,竟令姐姐因此丧命,她是甄家的罪人。玉姚在房内独自哀哭,连潜绿也被打发出去了。
玉姚哭了许久,晚饭也没吃。她想起今夜温实初需在宫中值夜,她更加难过,本来她有许多话想同他讲。她起身坐在书案前,提笔书写,边写边流泪。
她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影,檐下的灯笼悠悠荡荡,光影下的一切也恍惚着,她不由得想起昔日父母疼爱、姐姐维护、妹妹调皮、哥哥温和,可这一切都被她毁了。再看看眼前的卧房,她们夫妻名义上的卧房,房间里却没有一丝温实初的痕迹!
她对不起所有人!
她泪眼朦胧,留下了一封信,而后又打开妆台最深处,取出两粒丸药吃下,而后就和衣躺下,并吹熄了灯烛。
潜
绿本想陪着玉姚,但玉姚不许,后来见卧房灯熄灭了,想玉姚可能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也就没有进去看。直到第二日早饭时,温实初值夜归来。
潜绿看着桌上的早餐,再看看卧房紧闭的房门,她去见姑爷了。
“大人,夫人昨天听闻娘娘病逝,哭了许久,现在还未起来。大人去看看?”
温实初正在擦脸,他一惊,“什么?她怎么知道的?”他不等潜绿回答,扔下手中的巾子,抬脚就往玉姚的卧房走去。他拍了拍门,但无应答。他推门而入,玉姚还在床上安睡。
玉姚面色苍白、泪痕满面,他轻轻喊了几声,玉姚毫无反应,他轻轻推了推她,但玉姚已经僵硬。
玉姚已死去多时了。
第169章 温眉燕好
温实初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他不知道玉姚自尽而死到底该怪谁?他也反复思索过到底要不要将甄嬛假死的真相告诉玉姚,但又担心知道的人太多,万一事情败露,那甄家和果郡王全府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眉庄也说不要告诉玉姚真相,暂时也不要告诉她,日后再缓缓告知,也许时间久了,伤痛也能少一些。
可是,哪知道玉姚却因为姐姐甄嬛假死而自尽呢?
潜绿将一张信笺递给他,遗书!是玉姚的遗书!
温实初忙举袖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朦胧的泪眼急切地望着遗书上的秀丽但有些潦草的字迹,偶尔还有的字似是被玉姚的泪水打湿而有些模糊。
遗书内容如下:温大哥,玉姚走了,请原谅我任性、怯弱和自私,我实在无颜苟活!我识人不明,误将豺狼当作朋友;我为妻不贤,未尽职责;我为女不孝,害得父母家人被流放;我为妹不恭,以致姐姐离宫身死。玉姚千错万错,万死难赎,但管溪卑鄙小人,欺我情感,有簪为证。若有报仇雪恨之日,请坟前相告!温大哥,今生所欠之情只盼来生相报!玉姚绝笔。
温实初不敢将玉姚真实的死因公布,只说是突发疾病而亡。他是太医,且甄家获罪,也没有太多人关注此事,玉姚的后事办得也算体面,入土为安了。
玉姚的死,眉庄到底还是知道了,温实初不敢隐瞒,也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知甄嬛。甄嬛现在被果郡王藏在京郊的别庄,浣碧和槿汐不方便跟去。槿汐已奏明主持静安师太:由她代逝去的甄嬛出家为国祈福,静岸准了;而浣碧暂时无处可去,就继续待在甘露寺和槿汐继续相伴住在原处。甄嬛知道浣碧爱慕果郡王,也愿意果郡王将浣碧带回府中,但果郡王却不同意。哪知,他们谈论此事时被浣碧无意间听到,浣碧自此也死了对果郡王的痴心。
眉庄对玉姚的死十分痛心,她总觉得是自己主张玉姚嫁给温实初才导致玉姚的不幸乃至自尽而死。白日里,她与端妃、敬妃一起逗弄两位小公主,见公主玉雪可爱,两位姐姐满眼的温柔,她心头微颤。她此生费尽筹谋,虽说大仇报了一半,嬛儿也与心上人双宿双飞,但她却罔顾温实初的幸福、妄送了玉姚的性命!玉姚不幸的婚姻是她一手促成的啊!
早春的夜晚,暗沉沉的夜空中几粒星星零散分布着,一弯细弱的月芽儿挂在遥远的天际。碎玉轩内,眉庄已饮了两壶桂花酒,这酒还是那年秋天嬛儿酿制,碎玉轩的桂花树下埋了整整两坛。甄嬛伤心离宫,也忘了树下的酒。眉庄搬入后,流珠想起才禀告了眉庄。
眉庄善饮,但一人很少喝。今日心中痛苦,命人起了一坛,临窗而饮。她又不能将心中之事宣之于口,只是边喝边流泪,很快就醉了五分。后来采月和流珠见她喝的太多,脸色坨红,话也多了起来,赶紧上前阻拦。
“让我喝,我太痛苦了!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啊!”眉庄将流珠手中的酒壶又夺了回去并高举对着口唇直灌下来。采月见眉庄已然是醉若两人,忙去太医院请温实初来为眉庄醒酒。
今日正是温实初和卫临二人当值,温实初听采月说完,急忙带上醒酒药匆匆赶往碎玉轩。
刚进殿内,桂花酒甜腻的酒气迎面扑来。他抬眼望去,昔日端庄自持、筹谋决断、护友担责的女子,今日却是眼神凄楚、自怨自艾、双颊生晕。温实初忙将醒酒药交给流珠,让她去化开;他上前去夺眉庄手中的酒杯,眉庄却是紧紧握住。
“温大人,我对不起你!我害了你和玉姚!”眉庄的声音哽咽、断续,她又是将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采月见眉庄的话实在是不宜让人听去,赶紧出殿张望,不能让人靠近,以防万一。
温实初温言劝道:“娘娘,玉姚的事情和您无关,是微臣平日对她关心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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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听罢却是摇头不止,她有些头晕,望向温实初只是觉得他怎么眼睛好似多了两只。“温大人,你坐下,来,陪我喝两杯!”眉庄边说边恍惚地倒了一杯酒送到温实初面前。温实初无奈,只得接过,刚开始时他还是克制着,后来听眉庄反复念叨着玉姚在甄家时与甄嬛和眉庄几个小姐妹间的事情,而后又是眉庄的自责,温实初压抑许久的对玉姚的歉疚也不禁涌上心间。
眼前的眉庄哀婉、柔弱,温实初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弱女子独自一人在深宫里挣扎,也是可怜人;但她又心存良知,从不陷害无辜之人;使用手段时或是自保或是保护姐妹。
眉庄已是七分酒意,看着眼前之人,不由得想起前世。本来她今生想让他有一份平淡的幸福,但却是事与愿违。罢了,也许上天注定,他们今生注定也是要纠缠在一起的。
星夜暗沉,烛火朦胧,空气中甜腻的桂花香气弥漫开来,烛光下两人的影子越靠越近。
那夜,卫临贴心地更改了温实初回太医院的时辰。而碎玉轩中,流珠和采月心有默契地守在殿门外,其它不相干人等早就被打发回了各自的住处。
第二日,眉庄宿醉醒来,回想昨夜的事情,她只觉得要早做打算,过段时间如果有了结果就要去向皇帝示好,请皇帝再宿碎玉轩。
这一个月,对眉庄来说太漫长了,她期待着结果。
这一个月,对温实初来说也太漫长了,他害怕再次面对眉庄,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后悔!其实,他是不后悔的,不知从何时起他心中甄嬛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反而眉庄的面容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就在他二人守着共同的秘密时,春天的脚步已经到来,春天的百花已将京城点缀得姹紫嫣红,桃李芳菲,煞是绚烂。
准葛尔大汗带人来京朝拜天朝,并献上厚礼,携女子画像向天朝皇帝求亲。
第170章 浣碧代嫁
当皇上打开那幅画像时,顿时惊呆了。那明明是甄嬛的画像,再仔细看,画中女子站在山中的林荫道上,手执嫩黄的迎春花,群聚扬起、她神态安详地望着远方。
怎么会是嬛嬛?她在初春时不是病重而亡吗?怎会被人画下这样的一幅画像?
事涉甄嬛,眉庄被小厦子匆匆宣进养心殿。当眉庄见到那幅画像时也是心中一惊,再听皇上说原来是准格尔大汗摩格求亲。说起这幅画像,是大汗从一位画师手中购得,听闻画师说是在甘露寺为一女子所做。她的心安定了,毕竟她二哥沈应靖就在西北大营,辅助隆科多戍边,就算甄嬛假死被准葛尔识破,她也有回旋之地。
“皇上,您不觉得画中女子也很像浣碧吗?”眉庄决定今生帮浣碧离开果郡王,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皇上想了想,但宫里女子实在是多,他一时也想不起浣碧长相如何。眉庄见他踌躇,心中暗笑,她柔声问道:“皇上,要不臣妾去一趟甘露寺,去调查一下?画中女子可是浣碧?何人所画?何时所画?”
皇上也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情再惹出皇家丑闻,毕竟甘露寺是皇家寺庙;更不愿意为了一女子而让西北再起战事,听眉庄这样一说,立刻就同意了。
第二日一早,眉庄就乘坐轿辇带着守卫赶往甘露寺,临近中午她们来到了甘露寺。住持听闻赶紧出来迎接,眉庄三言两语打发了她,而后来到了槿汐和浣碧的居处。
“参见娘娘!”槿汐和浣碧二人均是海清打扮,见到眉庄忙双手合十躬身行礼。眉庄上前一手拉住一人,流珠也眼中含泪上前拥住浣碧。
四人并上采月来到内室,眉庄环视左右:屋外山花烂漫、屋内却是光线幽暗。炕上只是简单的行李,地上的方桌上放着粗陶茶壶茶盏,唯有窗前的遗书红灿灿的桃花开得热烈,也给室内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眉庄鼻子一酸,柔声道:“你们二人受苦了!”槿汐却是微笑道:“奴婢们本是下人,受苦算什么。只是娘子也曾在这苦熬,那看着才是难受。”浣碧却是和流珠二人紧握着双手傻傻地笑着。
眉庄对采月示意,采月将那幅画像取出。槿汐一看,脸色忽变。“是嬛儿吗?”眉庄低声问道。
“是,是王爷找人帮娘子所做,那天二人都很欢喜。”槿汐道,此刻浣碧也拿过画像,她眸中具是疑问道:“长姐这幅画像怎么到了娘娘手中?”
“长姐?”眉庄重生后的灵魂在宫中飘荡,才知浣碧和嬛儿的关系,但此生嬛儿却没告诉她。
浣碧脸色微红,垂眸道:“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但娘娘不是外人,告之也无妨。奴婢是父亲甄大人的亲女,长姐也知道了。”眉庄颔首,这是甄家的隐私,此刻也不是纠缠此事之时。
“准葛尔大汗拿着这幅画像来向皇上求亲了。”眉庄的声音低沉!她又继续道:“画中女子一看就是嬛儿,若此事不成,引起准葛尔不满若再起战事,皇上定会调查。”
“啊?”
“这万一……”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万一事发,她们都不敢想象那是何等的后果。
眉庄见浣碧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只她真心为嬛儿、为甄家着想。
“浣碧!”
“娘娘?”浣碧嘴唇哆嗦着。
“若是你能救嬛儿救甄家救王爷渡过此劫,你愿意吗?”眉庄目光沉沉,神色严峻。浣碧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一迭连声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请娘娘吩咐!”
眉庄伸手将她拉起,将画像放在浣碧脸庞,淡淡笑道:“你们看,浣碧与画中人是不是很像?”众人看看画又看看浣碧,流珠抢先道:“奴婢早就说过,浣碧和小姐的眼睛最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浣碧也笑了。
“浣碧,你可想清楚,若答应此事,也许今生再也不能踏足京城,再也见不到嬛儿、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你还愿意吗?”眉庄自从玉姚自尽后决定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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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自作主,她不想再搭上无辜之人的幸福或性命。
浣碧垂头思索,片刻,她抬起头,目光坚定道:“奴婢想好了,我愿意!”
“那好,本宫会请皇上赦免甄家,让你以甄家女儿的身份出嫁!”浣碧又惊又喜,“真的吗》皇上会答应吗?”眉庄浅笑,“作为准葛尔大汗的王妃,身份可不能低,母家也不能是罪臣。”
众人都是欢喜。
眉庄再次看向槿汐,只见她眉眼也是一片欣喜之色,但眼中的澄净之意却似是已深深刻入眼中,但眉庄不忍她还不到二十五岁就已身入佛门。她柔声道:“槿汐,若你愿意,本宫可向皇上求情,许你还俗。你日后愿意跟着本宫也好,归家也罢、或是为你另寻出路都可以。”
“多谢娘娘的好意,我已决定余生皈依佛门了。”槿汐感激地道。眉庄点了点头,人各有缘,强求不得。
当天傍晚,眉庄回到宫中就去见了皇上。“皇上,那个画像是一个画师游览甘露寺时遇见浣碧,认为浣碧长相好看,就主动要求为浣碧所画。后来他去西北边关,这幅画偶然被准葛尔大汗看见,一见就很喜欢。问明缘由后就带着画像来求亲了。”
皇上思索片刻,似乎浣碧的样子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可能是奴婢跟主子时间长了连相貌也容易相像吧。“那浣碧嫁去准葛尔,身份有些不配。”眉庄笑着道:“说来也是天意,嬛儿感念浣碧不离不弃,已在病重之时将她收为义妹。”眉庄说到这,目中含泪,提裙跪下,恳求道:“皇上,请看在嬛儿已逝,浣碧即将为国远嫁,赦了甄家吧。若是准葛尔知道朝廷下嫁的是罪臣之女,那也有失天朝颜面啊!<>”
皇上已多次见到眉庄为甄嬛求情,以往或是为了恩宠或是为了家族,今日却是为了朝廷,他有点感动。再回想自己多次冷落眉庄,但眉庄总是不计前嫌为他或为皇嗣或为皇额娘着想,他轻轻扶起眉庄。
“朕准了!”
第171章 眉庄有孕
因浣碧远嫁准葛尔,皇上将甄家从宁古塔召回,并免除甄远道的罪名,并封了一个闲职给甄远道。浣碧也以甄嬛义女的身份重回 甄家,并将甄嬛假死并和果郡王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甄远道夫妻,二人真是欢喜异常。但又听温实初讲玉姚的死因并看到遗书,夫妇二人又是悲痛。
甄家真是悲喜交加!
皇上命眉庄操持浣碧远嫁和亲准葛尔的嫁妆,眉庄整日十分忙碌,因为出嫁之日就定在一个月后,春夏相交之际。就算夏季酷热但往北走也是凉爽的。
幸好有端妃和敬妃帮助,眉庄才在短时间内将浣碧的嫁妆备齐,因为这是两国之间的姻缘,故浣碧的嫁妆包含的类别十分多:书籍、药物、谷物种子、布匹、首饰等待;随行的人员有:宫人、宫女、还有各种特殊职能的人才、各类手艺人等等。
眉庄料理完这些事情才觉得身体不适,她心中一动,请温太医一把脉,立时惊喜万分:眉庄有孕了,皇上自甄嬛离宫后就不曾来眉庄宫里,这个孩子自然是温实初的。
温实初是恐惧多过惊喜,但眉庄执意留下,他只能守护眉庄。眉庄也没有拖泥带水,她亲送枣泥山药糕给皇上,皇上见了台阶,立马就下了,当夜就宿在碎玉轩,当然眉庄不用再喝避子汤了。
一个月后,眉庄的身孕就禀告了皇上,也算是六宫知晓了。
景仁宫。
“娘娘,惠嫔答应过您,她侍寝后会自行喝下避子汤。现在她却有孕了?!”剪秋有些愤恨道。皇后纤手上套着金嵌红宝的护甲,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翡翠玉如意,眸中闪着清冷的光芒,她缓缓道:“惠嫔有心计,她与本宫的合作只是针对华妃。眼下华妃已死,她也不会再遵守约定了。”
“娘娘,那她若生下皇子可怎么好?”剪秋急道。皇后抬眸幽幽地望向窗外,“别急,总有办法的,别忘了因为甄家,她与七贵人可是生死不共的冤家。”是啊,后来她也知道甄远道入狱的真实原因,这才让她母家远亲与管溪结了亲,而额敏也算是铲除年羹尧的功臣。祺贵人入宫后更是处处以皇后马首是瞻,皇后不怕,她不出手,有人会迫不及待地出手。
很快,浣碧远嫁的日子就到了。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仪仗巍峨、车队漫漫,浣碧盛装拜别皇上、皇后、眉庄、敬妃、端妃还有皇室宗亲,洒泪而别。
此事是眉庄促成,而今她又身怀有孕,皇帝更是携着她的手将她送回碎玉轩,叮嘱她好好休息,因为现在胎还未坐稳。皇上以为只有一个多月,其实眉庄已有孕两个多月。
眉庄刚刚在锦榻上上坐下,流珠看采月和采星都在外殿里忙碌,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塞到眉庄手中,轻轻道:“是阿晋给的。”眉庄忙打开一看,只见素白的窄窄信笺上有一行俊秀的小楷:已有孕两月有余。这是嬛儿的字,眉庄认识,嬛儿的小楷十分漂亮秀美,看见眼前这短短的飘逸秀美的几个字,眉庄就能想象嬛儿在写的时候是多么高兴!
流珠不认识字,眉庄悄悄告诉她,她高兴得都要哭了。
眉庄这边全是喜事,但景仁宫的皇后却有些不淡定了。虽然她向来不愿直接出手,但无奈手下的两员大将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陵容又想对眉庄施展对付富察贵人的那一招:麝香。可她派人送到碎玉轩的香料和丝帕、玉枕、鸳帐绣品、送子观音玉石摆件等温实初都一一检查,而后都被丢出了碎玉轩,这些都被宝鹃捡了回去。陵容也不敢张扬,万一被人检查出这些东西不干净,那她也自身难保。陵容想身上带着另有乾坤的荷包亲自上门,但眉庄直接拒绝。眉庄也想明白了,她不想再像上一世那般虚与委蛇了。她们注定是仇人,华妃已死,陵容就是她下一个目标。
祺贵人更是蠢笨,对于这些使人流产的弯弯绕绕她根本就玩不来。
皇后真是一筹莫展。
果郡王西郊的庄子,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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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山,前临溪水,山花灿烂、溪水潺潺,真是美不胜收。庄子最里面有一处大院,院中几栋房屋,外表普通,但若是入内就会发现里面别有一番天地。正厅清贵高雅,两面墙上镶嵌着高高的百宝格,格子里有汝窑瓷器、翠玉摆件、深海珊瑚、翠竹编制的各色物件、珍禽羽毛、墨玉玦等等。卧房里垂地帷幔是月影纱绣淡淡的海棠花纹,微风拂过,帷幔轻扬,窗外明月的日光照在室内恍若月光洒满,如梦如幻。书房里高高的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籍,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摆放整齐,洁白无瑕的宣纸正静静地躺在案上,等着主人挥毫。最显眼的是金丝楠木琴台上那把长相思,各色丝线编织的络子系在琴头,而它旁边一把晶莹的玉笛与它相依相伴,它是长相守。长相思和长相守终于不用相思了,它们终于长长久久地守在一起了。
甄嬛一身茜色常服斜靠在书房里临窗的锦榻上,手执书卷,半天也未翻动一页。万里江山图的蜀锦屏风后,果郡王目光温柔地盯着她。他知道:她想念她的姐妹、父母家人了。虽然她自由了,也与所爱之人厮守,但她这辈子都得隐姓埋名,这种苦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的。
“嬛儿,走,我带你去西山踏青去。”
“可以吗?”
“没事,
宫里人都不来西山,她们只去甘露寺。我们小心些就好了!”
他们在山脚下弃车,二人手拉着手登上了西山的最高峰。站在亭子里,极目远眺,山峦叠嶂、翠宇连绵,五色花儿一簇簇地嵌在一片翠绿之中,真好似翠宝上嵌着各色宝石,漂亮极了。
甄嬛大口地呼吸着这春天万物复苏的气息,她也要开启不一样的人生了。
正当她沉醉在这美景和美梦中,身边的果郡王却拉住她的手,急促道:“嬛儿,快走!”另一手迅速将甄嬛头上的帷帽的白纱拉下,甄嬛不知就里,但也任由果郡王拉着她匆匆而去。
“刚才我看到了管溪!”
第172章 赐婚果郡王
“什么?你说什么?甄嬛与果郡王在一起?”皇后的声音尖利,目光灼热,声音直直地钻入祺贵人耳中,以至于她都想捂住耳朵,皇后向来是端庄冷静的,今日竟如此失态。
“臣妾的兄长管溪和嫂嫂在京郊的西山踏春时见到果郡王和一女子在一起,他说那女子颇似甄玉姚,二人很是亲密。可是甄玉姚已死,那女子的年纪又不比甄远道三女儿大很多,所以兄长才说可能是甄嬛。”
“有道理,”皇后微微点头,又疑惑道:“难道她假死?”她思索片刻,语气里带着些许坚定,“她自去了甘露寺,都是温实初前去探望和诊治,温实初又是她的妹夫,关系密切,她假死还真是可能。”
祺贵人心中担忧日后甄家因为玉姚和父亲密告甄远道而蓄意报复,她急忙道:“娘娘,难道就让她逍遥自在?她一个被厌弃的嫔妃竟敢另嫁?而且还是皇上的亲弟弟?这也太过分了!”皇后冷冽的眼睛轻瞥了她一下,又抚了抚鬓角,慢条斯理道:“离宫已亡之人,本宫何故多管闲事?”
祺贵人心中一惊,马上过意识到这是说错话了,明明是自己求皇后,结果说成为皇家体面着想了。她提裙跪下,恳求道:“皇后娘娘,求娘娘为臣妾母家做主,千万别让瓜尔佳氏一族被皇上厌弃。”
皇后轻轻摩挲着膝盖,万物复苏,膝盖的疼痛也有些开始了。过了好一会,她才淡淡道:“好了,本宫自有主张。你还是多想想你在皇上那里的恩宠吧,近日皇上去延禧宫更多一些呢。你跪安吧。”皇后越来越发现陵容心计越发深沉,竟能猜测到她的心意了,比如她屡屡对惠嫔动手,虽然这也是她想的但她却不曾吩咐过,陵容竟敢擅自做主。皇后不能允许手下的人脱离她的控制。
“是,臣妾告退!”祺贵人缓缓退出。
皇后没想到祺贵人的动作如此之快,才过几日,延禧宫的宝鹃偷偷来报:安贵人感染风寒,嗓子暂时不能说话了。她知道这是毁了陵容争宠的资本,看来祺贵人虽蠢笨但却够狠。她让剪秋问问宝鹃是怎么回事,剪秋回报说是宫里的小宫女们煎的药,经手的人太多,也查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后沉思许久,“剪秋,”她站在庭院里的开得热烈红艳的牡丹花簇旁,对剪秋招了招手,声音压得极低道:“你给本宫远亲肖金递消息,让他联络沛国公……”剪秋点了点头而后走了。皇后摘下一朵最艳最大的牡丹花,素手轻轻拂过,心想肖金这段时间也算有长进,将女儿许给了额敏的儿子,额敏更是八面玲珑至人,他的女儿在自己手下,那他办起事来必会尽全力。
又是合宫为太后请安的日子,众嫔妃、皇上齐聚太后的寿康宫。太后最近心情很好,宫里连续生了两个公主,现在眉庄也有了身孕。请安后,太后将皇上皇后和眉庄留下说话,不久果郡王和慎贝勒也来到寿康宫。
“好久没见到慎贝勒了,二十一弟长高了许多,也长大了。”皇后面容娴静,目光温柔。太后一听看了看慎贝勒,感叹一声道:“是啊,这时间过得可真快!”慎贝勒呵呵地笑着,果郡王侧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太后再一看果郡王,一身天青色常服,身材颀长,玉面朗目,鼻直口方,长得越来越帅气了,让人看了不禁欢喜。太后笑着道:“你二十一弟都长大了,老十七你还未娶亲,你这准备晃荡到什么时候?”
果郡王尚未说话,皇上先开了口:“皇额娘,儿臣想起前些日子沛国公上折子,说起他女儿孟静娴痴恋老十七至今未嫁,儿臣想不如全了她的心意,也算成就一段佳话了。”
果郡王一听,赶紧站起身躬身行礼道:“多谢皇兄,臣弟不忙成亲,还想自在些!”太后呵呵笑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不成亲?”皇后也笑吟吟道:“难不成十七弟有了心仪之人?沛国公家的小姐不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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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弟的心意?”
眉庄的心咯噔一下,皇后莫不成知道什么了。她忙悄悄瞥了一眼果郡王,见他好似也有些不自在,忙笑着搭腔道:“谁家的千金能比得上皇上御赐的亲事啊?”
果郡王看了看眉庄,起身对着皇上躬身行礼道:“多谢皇兄,臣弟遇见一个心仪的女子,可她自由惯了,不愿受宫廷王府的约束,她已有了臣弟的骨肉。”他脸色微红,继续道:“可臣弟真心爱慕她,只想把福晋之位留给她。”
皇上哈哈哈大笑,“原来十七弟也是个情痴啊!也罢,那朕就将孟静娴许给你做侧福晋,日后替你打理王府吧。”他又转头对太后道:“皇额娘,您看怎么样?”太后也点头同意,“总得有人替你搭理,日后宗亲往来、年里节里入宫朝贺总得有个正经人陪着你。”
果郡王见状,知道皇上已是打定主意了,他也不能再拒绝,只得谢恩。
眉庄回到碎玉轩,特意让流珠备下孕妇和婴儿的一应用品:衣物、药材等等派人送往果郡王府,这是明面上该有的礼节。很快,果郡王府的回礼也送到碎玉轩,甄嬛的信笺也收到了。甄嬛请眉姐姐放心,果郡王娶亲她早有心理准备,并告诉她应该是祺贵人从中作梗,因为管溪曾看见她与果郡王同游。甄嬛让眉庄多多提防祺贵人和皇后。
果郡王和孟静娴的婚期设在年前,正好是
眉庄和甄嬛的预产期前后。这年的夏季和秋季过得飞快,陵容嗓子坏了就此沉寂下来,后宫最得宠的还是祺贵人,但她却无身孕。皇后和眉庄、端妃、敬妃两派人也算实力相当,也只能是相安共存。
但皇后始终命她的远亲肖金和祺贵人查探果郡王身边女人的真实身份,但却毫无进展。哪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祺贵人来报:原来温实初的夫人是自尽而死,而死因却是温实初另有所爱!
那他的所爱之人是谁呢?
第173章 眉庄产子
时光如梭,很快已到了冬季。京城里已下了几场大雪,巍峨宫宇的琉璃瓦上被白雪覆盖,整个世界都变得洁白无瑕,后宫的嫔妃们也难得地出来串门、走动。
眉庄实际已到了预产期,但对外还得宣称还有一个月。
一日,敬妃和端妃抱着两位小公主来到碎玉轩陪伴眉庄,她们担心眉庄不能出门心里闷得慌。
眉庄已肚大如箩,忙吩咐流珠道:“快给两位姐姐上茶,再给两位小公主拿点好玩的东西。”富察贵人的女儿眉目可爱,而华妃的女儿却眉眼明艳,都比较像生母。
“端妃姐姐,小公主的眉眼最像华妃,颇有华妃那种长眉、凤眼之资,姐姐您不介意吗?”眉庄见端妃的眼睛几乎时时注视着小公主,不禁打趣道。
端妃呵呵而笑,眼睛里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妹妹,等你的孩儿生下来,你就懂得其中的滋味了。”她纤纤玉手捏住柔软细腻的帕子为怀中小女儿擦了擦口水。
“姐姐,”眉庄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如夜枭般沙哑、粗粝的声音响起,眉庄吓得浑身一哆嗦,端妃和敬妃怀中的小孩也哇哇哭了起来。她抬头望去,见是陵容。她寒冬里只是披了一个去年款式的大氅,漆黑深邃的双眸镶嵌在苍白消瘦的尖脸上显得格外黑、格外大。
“安贵人呀?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呢?”眉庄瞥了瞥采月。采月明白,她对着外间喝道:“霏雯,来人为何不通报?”没错,这个霏雯就是上一世告发嬛儿私通之人,眉庄偶然发现嬛儿离宫后她还在碎玉轩,就将她留下了。
“惠嫔娘娘,采月姐姐,是安贵人不让通报。”霏雯一脸无辜,忙跪下。陵容忙附身道:“姐姐别怪她……”她还要接着说,只见眉庄双手捂住腹部,面容扭曲。
“娘娘,娘娘!”
“惠嫔妹妹!惠嫔妹妹!”
采月和流珠忙上前扶住眉庄,端妃和敬妃也忙上前查看。“采月,赶紧去请温太医,惠嫔这是要生了。”采月一溜烟地向殿外冲去,端妃和敬妃也赶紧让侍女将小公主抱回去,她们得在这守着。
陵容却傻了眼,她本想着自她嗓子坏了后既无皇帝恩宠,皇后也不太理睬她,只能硬着头皮来眉庄着巴结,看看是否能有机可乘,哪知却是这样。
温实初匆匆而来,他心中明白:眉庄这是瓜熟蒂落,但表面上却是惶恐不安。“惠嫔娘娘这还不到日子,她身体一向康健,为何会早产?”他边擦汗边为眉庄把脉。
流珠边为眉庄擦拭汗水边愤恨不平道:“都是因为安贵人,她嗓子坏成那样还来惊吓我家娘娘?”
“什么?是被安贵人吓的?”刚进入碎玉轩外殿的皇上正好听到这句话,他面色阴沉地转头看了看苏培盛,苏培盛示意小厦子去查。很快,小厦子押着霏雯进来,霏雯一下子扑在地上,口头如捣蒜般哀求:“皇上,是安贵人不让奴婢通报,她说她与娘娘情同姐妹……”皇上没等她说完,厌恶地转过头。苏培盛赶紧让小厦子将霏雯拉了下去,心中却是暗暗感慨:这丫头八成是活不了,活该!谁叫她吃里扒外听安贵人的呢!安贵人嗓子坏了就没了恩宠,此刻更是自身难保了。
内殿里的眉庄却是如同刚从水中捞上来一般,汗水泪水在脸上横流,头发也是一缕一缕的。幸好,她自怀孕后就精心养着,又每日必走上一段时间,生产倒也顺利。
“皇上!皇上!娘娘诞下一位小阿哥!”接生嬷嬷抱着一个襁褓满面喜色地跪在皇帝身前,皇上欢喜的不得了。他现下只有两位皇子,三阿哥蠢笨,四阿哥生母让他厌恶,眉庄的五阿哥简直是久旱后的甘露。
“传朕旨意:惠嫔诞育子嗣有功,着升为惠妃。”皇上喜滋滋地道,他又转头问:“温太医,五阿哥身体怎么样?”温实初赶紧道:“皇上,五阿哥身体不错,但毕竟是早产,得好好养着。”温实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此刻又恐惧又欢喜:恐惧的是这是他的儿子,皇上可千万别疑心;欢喜的是母子平安,且早产也有了说辞,那就是被安贵人吓的。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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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脸色更沉,声音冷硬如万年寒冰,“传朕旨意,安贵人惊吓惠妃,就禁足延禧宫。”陵容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后本就对眉庄产子不满,就将满腔怒火撒到陵容身上。祺贵人更是落石下水,联合三俩妃嫔一味地作践陵容,大冬天的连炭火都不给。
皇上赐名五阿哥弘基,暗含基业之意,眉庄欣喜异常。很快,果郡王也派人递进消息:甄嬛也产下一子,与眉庄生子的时间仅相隔五天。
眉庄日日沉浸在养育儿子的欢喜中,碎玉轩里日日欢声笑语,皇上也经常来看望弘基。他每每注视弘基,眉庄的心总是提在嗓子眼上,幸好皇上总是眉目含笑道:“五阿哥的眼睛最像你!”眉庄只能在一旁附和地软笑着,她担心万一有人不怀好意,蓄意挑起事端,那她该怎么办呢?!
她总是被梦中惊醒,想起上一世祺贵人告发嬛儿,滴血验亲之事,每每醒来都是满脸冷汗。她只能悄悄地擦干,心内万千思索,终于,自那天起她经常带着弘基逗留在寿康宫。
那日,又是白雪堆积、风寒日丽、晴空如碧,果郡王也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了。
“老十七,
你儿子是谁照看着?是福晋还是他亲娘?”太后的声音十分温和,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对年轻时的恩恩怨怨也已放下,对这个昔日宠妃的儿子也真心地疼爱了。果郡王最近的气色很好,他忙道:“回皇额娘的话,是他亲娘在照顾呢。”
太后却皱了皱眉头,继而柔声道:“依哀家的意思,你还是把他送到宫里来吧。”她看了看眸中满是诧异之色的果郡王,谆谆而语:“听闻你与福晋感情淡薄,却独独宠爱那位女子,现下她更是诞下儿子,为防万一,还是送到宫里抚养比较好!”
果郡王却面露难色,眉庄赶紧道:“太后您真是关心孺慕儿孙,可您今冬愈发咳嗽了。王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把小阿哥送到碎玉轩可好?两个孩子也有个伴。”眉庄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果郡王。
果郡王无奈,只得答应了。
第174章 祺贵人之死
自此,眉庄既抚养着亲生儿子弘基和甄嬛之子,一时之间,后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嫔妃就是眉庄。
这一日,又是合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眉庄早早就带着流珠和采月来到景仁宫,她一身绛紫色八宝团花锦缎内里羽棉宫装,外罩全黑金银两线缠枝花大氅,脖子上围着紫色细软凤毛围脖,长长的东珠耳坠打在柔软的凤毛围脖上,愈发显得容貌端丽、富贵逼人。
“惠妃的气色愈发好了,看来这个月子调养的不错!”皇后端坐在凤榻上,远看慈眉善目细看之下却让人觉得她面色有些青白。眉庄忙起身恭敬地答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月子调养的好都是皇后娘娘爱护、端妃敬妃两位姐姐时时关照臣妾。臣妾在此谢过!”说完,眉庄深深福身行礼。
皇后微笑不语,心中却是愤恨不已。昔日眉庄对她做小伏低,承诺不会华妃在时不会怀孕,虽说华妃已死,但她却敢不经过她的允许擅自怀孕,而且还生下了阿哥,这根本就是和她作对。
端妃、敬妃俱是微笑,她们真心为眉庄高兴,因为没有眉庄的帮助也就没有她们的现在。
“惠妃娘娘,还有一个人的功劳呢!”忽然,一个娇俏的声音忽然响起,眉庄循声望去,是祺贵人!眉庄看着她粉白的容颜,不禁心中又一次感叹:难怪祺贵人比陵容得宠许多,果然是容貌美丽,可惜了,她脑子不太够。眉庄轻笑道:“哦?祺贵人有何高见?”
祺贵人见眉庄这般云淡风轻,不由得暗暗发恨,她揶揄地笑道:“是温太医呀!”眉庄眉心一跳,但很快笑着附和道:“是啊,温太医医术高超,五阿哥早产但现在身体康健,这都是医家的功劳!”她停了停,又望向祺贵人,笑着道:“后宫的姐妹生儿育女、生病长宰,哪个不是依靠太医?听闻妹妹也在请太医调理身体,以便早日有孕呢。”说完,她看了看皇后,皇后却是垂眸不语,但宽大的袍袖下那双素手却紧紧地攥着,青筋暴起。她不许她有孕,她竟敢私下请太医调理!?
祺贵人脸色又红又青,她起身来到中间,重重跪下,语气坚定异常道:“臣妾检举惠妃,她与温实初私通!”话语刚落,殿内登时安静得连一枚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顷刻之间,殿内已是议论纷纷,眉庄却是脑袋嗡地一声。前一世嬛儿的遭遇落到她身上了。
“祺贵人慎言!你有何证据?”皇后啪地一拍靠礅,语气严厉但眼中却是鼓励之意。
“臣妾有证人,是温太医岳家甄府被抄家前的丫鬟玢儿,据她所说温太医的夫人是自尽而亡,原因就是发现丈夫所爱之人不是她,而是惠妃娘娘,这才自尽的。”
眉庄以为她与温实初在宫中的事情被祺贵人发现,听她说完这才知道原来是从玉姚那里做文章。她心道:好!太好了!她正愁没法整治管溪呢,这可是她自己找上门的。眉庄冷笑道:“祺贵人可真是愚笨至极!本来甄家想吃个哑巴亏就算了,没想到祺贵人为了栽赃主动挑起此事。”她说完看了看祺贵人见她面露疑惑之色,继而缓缓道:“你既然诬陷本宫与温太医,那就传温太医来对质吧。”
皇后见眉庄这般胸有成竹,不禁有些忐忑,但也只能派江福海去传温太医。很快,温太医就来到景仁宫,闻得祺贵人告发他与眉庄,他脸色苍白,一迭连声喊冤。眉庄忙让他解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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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自尽的原因。
温实初微微愣怔,瞬间明白,赶紧将怀中的玉姚的遗书掏出来,皇后一看心中暗骂:祺贵人简直愚蠢至极。皇后还未开口,温实初却叩头求告:“皇后娘娘,请您为微臣做主。微臣本想息事宁人,可祺贵人却不顾死者名声,在这诬陷微臣。微臣请娘娘和陛下责罚管溪!”
“我哥哥?”祺贵人一听忙喊道:“这和臣妾哥哥有何干系?”她此时真是一脸懵懂,难道玢儿说谎了?
剪秋将玉姚的遗书送到她面前,她一目三行匆匆看完,不停地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肯定是假的。”温实初跪在她身后,冷冷道:“祺贵人若不信,可将玉姚的贴身侍女传来问话,她已回了甄府。难道岳父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受女婿的欺辱而置之不理吗?”
众人都看了玉姚的遗书,俱是责怪之声。
“管溪太过分了,竟敢勾搭官宦女子!”
“他最无耻的是,拿了别人的书籍去诬陷!”
“简直是败类,人面兽心!玩弄感情!”
忽然,又传来一声:“嘘,别说了!”众人一愣,那人又说道:“管溪是肖金的女婿,肖金和皇后娘娘有亲。”
终于,景仁宫正殿缓缓平静下来,皇后刚要开口,祺贵人象个疯子一般膝行到皇后面前,拉住皇后明黄色满绣海水云纹的袍角,急急道:“娘娘,臣妾指天为誓:五阿哥是惠妃和温实初之子!”
此言一出,大殿内再也无一人敢说话了,刚才只是私通,现在可是牵涉到皇子阿哥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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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隆科多守西北
皇上的雷霆手段很快就将瓜尔佳氏家族的男女老少波及:额敏因贪腐被处死、管溪因玩忽职守、私德不修被发配宁古塔、族中凡是在朝为官者均贬为庶民,凡是有诰命的女子皆撸去其诰命。
“皇上,微臣治家无方,夫人屈辱而亡,还连累惠妃娘娘的声誉。微臣羞愧难当,请求辞去太医的职务。”温实初跪在碎玉轩正殿厚厚的毛织地毯上,眸中满是忧伤。
眉庄侧头看了看皇上,柔声道:“皇上,温太医是受臣妾所累,他既想离开,请皇上成全了他吧。”眉庄知道温实初也是怕日后五阿哥越长越有他的影子,若引起皇上的怀疑那可是万劫不复了。
“也好,”皇上沉声道:“你徒弟卫临的医术也算不错了。出了这样的事你离开也好!”
温实初离开碎玉轩后流珠相送,他将日常给眉庄调理的一些药方和玉女神仙粉的做法都交给了流珠,并告诉她们他就在京中开药铺,有事可以找他。
温实初终于离宫了,他和眉庄没有机会私下告别。
很快,又是一年的新年来临,白雪皑皑、寒风凛冽,但碎玉轩里却是暖如春日。这里有两个男婴,皇上经常来碎玉轩看看两个孩子。端妃和敬妃偶尔过来相聚。皇后却是心情郁郁,她本以为祺贵人探知的玉姚自尽的消息定能将眉庄扳倒,哪知却折了祺贵人这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而她手下的陵容又被皇上禁足,她真是没什么可用的嫔妃了。
太后自今冬起就咳嗽不止,身体越来越差。
在大年初一举办的合宫节庆上,果然没出眉庄所料,陵容凭着冰嬉一举重获宠爱。眉庄本想凭着菊青拿来的迷情香和桑儿手中的舒痕胶将陵容置于死地,但又觉得那样太便宜她了。
就在眉庄犹豫之时,竹息却找上门来。
冬日的天总是那么短,还未到晚膳时间天就已经全黑了。眉庄正看着乳母给两个孩子喂奶,流珠悄然走近,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太后那边的竹息来了,她似是有急事找娘娘。”
眉庄一听赶紧起身来到外殿,见竹息披着一个青黑色的大氅,面色凝重。眉庄见状赶紧示意屋里人都退下。“惠妃娘娘,太后有事想请您帮忙!”竹息开门见山,“在西北戍边的隆科多在年前给朝中许多大臣送了厚礼,惹得皇上不快。还有夏迎春的母家族中的一位哥哥名叫夏刈,他在军中收集了许多不利于隆科多的信息并呈送给了皇上。皇上已将他调回进入粘杆处。隆科多对太后和皇上有相助之恩,太后想沈大人帮隆科多回寰一下,别让隆科多丢了性命就好!”
眉庄上一世就感觉隆科多死后太后的那场大病来的蹊跷,此时再听竹息的话语,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太后和隆科多有旧,不想他丧命。但皇上却不能容忍皇权下的大权臣,年羹尧的事情给皇上一个大大的教训,皇上绝不允许再出一个年羹尧。
眉庄又想到上一世太后对自己颇多爱护,此生她愿意为太后分忧。眉庄抚着碧玉如意,思索片刻道:“姑姑,皇上天威难测,但太后娘娘对本宫恩重如山,本宫愿意为太后竭尽全力。”竹息千恩万谢,满意地离开了碎玉轩。
眉庄厚厚的软底家常鞋在殿内盘桓许久,她终于有了主意。她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信。一封是给浣碧,请她说服摩格骚扰一下西北边境,但只能是佯攻而已。另外一封信是给西北军中的哥哥沈应靖,让他配合隆科多守边,且尽量维护隆科多,且夸他他的功劳。
眉庄现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次又是为太后办事,太后昔日的眼线和心腹都能用,所以信很容易就出了宫,送往西北。
养心殿内。
“准葛尔狼子野心,去年才同天朝和亲,现在就敢骚扰边境?”皇上怒极,脸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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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他抬起手狠狠地将边关邸报砸向地面。可惜,青色水洗般的玉石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那薄薄的邸报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苏培盛赶紧躬身拾起,轻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小心翼翼地放在御案上。
皇上看了看,而后缓缓靠在龙椅上,手指重重按压着太阳穴,一句话也没说。苏培盛对不远处的小厦子递了个眼色,而后来到皇帝身后,伸手为皇帝不轻不重地按起肩膀来。小厦子也悄悄地送进来一盏菊花茶。
“皇上,喝盏茶吧,菊花去火。”苏培盛劝慰道。皇上此刻也平静许多,“边关不宁,难道朕去了年羹尧又有了一个隆科多?”他见苏培盛低头望着脚下,薄怒道:“老货,你怎么不说话?”“老奴不敢妄议朝政。”“说!”皇上瞪了瞪他。
苏培盛想了想,小心翼翼道:“皇上,西北边境情况复杂,若只设一名守将那他责任太大,可以多设几位。”皇上一听,用手指着他点了点,摇着头笑道:“做首领太监委屈你了。”
苏培盛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叩头,“皇上,蒙皇上恩德,老奴已做了首领太监,此生足矣。”按照本朝祖制:宦官不得干政,他已是首领太监,升无可升了。若让皇上觉得他太通为官之道,那也是一种危险。
皇上只是对他笑笑,对苏培盛他还是放心的。“苏培盛,你传旨给张大人命他起草旨意,命隆科多回京任职,另命岳钟琪和沈应靖共同戍守西北边境
。”苏培盛刚要走,皇上又叫住了她,“你告诉张大人,让他着手调查夏刈参奏年羹尧的事情。”
苏培盛应了一声,忙去尚书房传旨了。他走在皇宫宽阔的汉白玉大理石铺就的道路上,虽然春天离得还远,但冬意已消减了许多,空气中已经有了一缕暖意。但苏培盛身上却是冷汗涔涔。去年冬天年家那场泼天大难他还记忆犹新,他知道下一个就是隆科多!
第176章 太后薨逝
隆科多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她的身体还是不好,咳嗽没有因为天气变暖而减缓。“竹息,你看……“她本想问问竹息的看法,但是一阵咳嗽猛烈袭来,她躬身剧烈咳嗽起来。竹息忙跪在床榻上为太后轻轻拍打着后背。太后昔日白皙富态的身躯早已枯干,脸色本已蜡黄,但因咳嗽震动双颊绯红。竹息暗自垂泪:太后不见好,反而病得更重了。
”太后,您保养身体为好,别的事情还是少操些心吧。”太后却急急道:“听说摩格骚扰边境,隆科多率部清剿有功。张大人却带人调查隆科多。”
“是。”
“是夏刈参奏的?是昔日被华妃赐死的夏冬春的母家?”
“是。”
“听说参奏年羹尧夏刈出力最多?”太后又喘息着问道。
“是。听说夏家因华妃赐夏冬春一丈红而不满,夏刈在西北边关着意调查年羹尧,为皇上铲除年羹尧立了大功。”竹息将一盏止咳汤饮递到太后唇边,服侍她饮下。太后喝完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她微合双眸,缓缓道:“皇上应该看重了她收集情报的能力这才将他调到粘杆处。看来即使是惠妃写信给浣碧说服摩格骚扰边境,隆科多立下功劳,皇上却也是容不下隆科多呀。”太后的眼角缓缓淌下一颗泪珠。
竹息抽出怀中的帕子,轻轻地为太后擦拭泪水。她低声道:“听说夏刈收集隆科多大人的黑料有许多,不仅仅是在西北军中的事情。还有大人这些年为官的贪腐、卖官鬻爵,甚至还有宠妾灭妻的事情,就是那个叫小四的小妾的事情也被重新翻了出来。”
“啊?”太后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她愣怔地注视着竹息许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竹息,晚膳后请皇上过来一趟。”“太后?!”竹息急道,“皇上对太后回护隆科多本就不满,太后您知道,所以这次才不愿亲自出手,这才去找惠妃。”竹息急切道:“此时您又何必呢?”
太后摇了摇头,沉吟许久才道:“哀家也许时间不长了,他总归是护过我,护过皇上。就当哀家还他一个情吧!”
竹息眸中满是泪水,她给太后身上明黄色绣松鹤锦被掖了掖,声音极低道:“若说情,是他欠太后才是。他当年……”竹息愤愤不平的神情终是暗沉下去。太后却抬起疲弱的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凄婉道:“后宫如此无情,总要守住心底那一点温情才不觉得寒冷啊。”
竹息眸中的泪水终于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午后,眉庄带着两个幼儿来看太后。太后十分欢喜,此时的她满脸慈爱,眸中温暖如春,她看了看五阿哥又看了看果郡王儿子,见他们肉滚滚雪团子一般,咿咿呀呀地闹着。
“流珠,快将他们带到内殿去玩,别过了哀家的病气。”太后笑眯眯地吩咐,又对竹息示意。竹息忙捧出一个锦盒,里面有长命锁、羊脂玉佩等等赏赐给两个男孩。眉庄谢过。
“惠妃,将果郡王儿子送回去吧,儿子养在亲娘身边才是最好的!”太后每每想起皇帝对她的不冷不热就十分伤心。眉庄忙应是,而后又陪着太后服了药,见太后面露疲态就告辞了。
夜晚的寿康宫,宫灯摇曳,悠悠荡荡。寝殿里太后靠坐在床上,皇上坐在床前的锦凳上,竹息在床畔侍立。
“皇上,听闻你将隆科多调回京了?”
“是,皇额娘。”
“隆科多扶持你登上皇位,即使他犯了再大的错,看在他的从龙之功上,网开一面吧。”太后看着儿子那沉静、冷寂的脸,他长得很像自己,但脸部轮廓一看之下分明有着先帝的影子。皇上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道:“皇额娘,后宫不得干政,您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吧。”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的声音有些尖厉,但她病了许久,中气不足,听起来让人觉得暮色沉沉,“在哀家帮你夺取皇位时你为何不说后宫不得干政?”
“皇额娘?”皇上没想到太后如此急切,他本想恳求太后好好养身体,但见她如此不由得想起他为了铲除年羹尧、隆科多这两个权倾朝野的功臣所受的憋屈和牺牲,还有前几日隆科多还带兵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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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他对铲除隆科多又多费了许多手段和代价。皇帝也不禁气恼:“皇额娘,年羹尧功劳也不小,可您还不是一样同儿臣筹谋不许世兰有孕,你明知道儿臣喜爱世兰,最后儿臣还是失去了世兰。儿臣为了祖宗的基业可是什么都舍去了!”他顿了顿又反唇相讥,“皇额娘不也应该这样吗?难道皇额娘舍不得吗?”
竹息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不敢有丝毫的动静,她没想到今日母子俩会如此说话不留余地。
太后怔怔地望着儿子,她没想到儿子将话说的这么彻底,她紧攥着被子的手心满是冷汗。这些日子的病痛折磨得她有些绝望。她模糊不清的双眼看着眼前那酷似先帝的脸,想起先帝的对自己的薄情和对舒妃的深情,登时脱口而出:“你既然痛心华妃受的苦楚,那你真应该学学先帝,学学你父亲对舒妃的专宠,还有他对老十七的厚望。若不是隆科多的辅佐,也许现在皇位上的人是老十七。”
皇帝一听,心中也是苦涩恼怒,他凭着自身的隐忍和谋算才在九子夺嫡中胜出,可是那些有功之人总觉得他
们居功至伟,若没他们难道自己就登不上皇位。他冷笑一声道:“皇额娘,是,儿子不仅应该学学皇阿玛的专宠,儿子还更应该学学皇阿玛的眼盲心盲,连妃嫔与臣属有私也不知道!”
恍若惊雷炸在竹息耳旁,她颓然跪倒,伏在冰凉的水洗磨石地上一动不动,连地面上的彻骨寒意丝丝钻入膝盖却是懵然未知。太后更是呆呆地望着皇上,她忘了说话,忘了震惊,忘了哭泣,心中只有耻辱。一个母亲被亲生儿子当面揭穿昔日的偷情何等的难堪!
皇上说出那一刻真是痛快淋漓!那块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终于挪开了!可他望着母亲那绝望羞愧的神情心中也有一丝悔意,但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
他缓缓站起,声音满是苦涩,“皇额娘,您永远是儿子的额娘。隆科多必死无疑,您不要再管这些事了,好好保养身体!”说罢,转身离去。
是夜,皇宫里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鼓琴之音:太后薨逝!
第177章 陵容有孕
太后的国丧庄严肃穆,皇帝悲痛异常,皇后日日守灵,简直是一对佳儿佳妇。嫔妃、命妇、宗亲们俱是按照规矩送这位母子不合的太后最后一程。
在太后丧期,隆科多因悲伤过度、身体年迈而去。皇上倒是嘉奖了他戍守边关的功绩,但其家族子弟们的职位基本上都被皇帝调换到没有实权的闲散职位了。
太后的丧礼终于过去,竹息收拾太后的遗物将其遗诏收好,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另外一份重要的物事。她心中一惊:可千万别被有心人拿走,那样就算有太后遗诏也可能无济于事了。她转念一想:也许是皇后拿走了,寿康宫的遗物皇后整理过。太后一直没给她,但皇后应该日日夜夜都想着这个东西。
宫中又恢复了些宁静,眉庄守着儿子,同端妃、敬妃一起协理着六宫。皇后每每温情似水地看着弘基眉庄心中总是忐忑,她知道皇后已视她母子如眼中钉肉中刺。可皇后现下只有陵容一人,实力不敌眉庄、端妃和敬妃三人。
陵容!陵容!眉庄心想:也该是时候了,她手中如今有迷情香和舒痕胶也够了。可是,还未等她动作,皇后忽然宣布陵容已有孕三个月,看来是冰嬉复宠时候的事情了。
眉庄重生以来,尽管她有千般恨万般怨,但她守住了她的底线:绝不为难无辜的幼子。可是,她记得陵容这个孩子是生不下来的,因为她喝了太多的避子汤。她还记得陵容可能有皇后的一些把柄,若陵容给她那她也不介意帮陵容一把。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眉庄斜倚在临窗下的锦榻上,窗外绿树成荫、知了一直在外面呱噪着,殿内放了几个大瓮,瓮里洁白的冰块升腾着冰凉的雾气。
“娘娘,安贵人来了。”采月匆匆走近,她灵动的眸光闪烁着,里面好似有许多疑问。采月在眉庄的调教下做事越来越稳妥,而且前不久刚认了苏培盛做干爹,苏培盛也会指点一二。但今日她对眉庄让她去请陵容来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陵容一身浅碧色纱装,腹部已隆起,但身型依然瘦削。脸色粉白,但眸光黯淡,眼下的乌青却是再多的胭脂也遮盖不了的。她微微福身行礼,柔柔道:“不知娘娘有何事?”眉庄未语,却对采月使了个眼色,采月会意,招呼宫女们并宝娟和菊青都下去了。
“坐吧。”
陵容四处看了看,又见眉庄面色和缓,她依言在榻上的小几旁坐下。她刚一坐下,头微微一侧就被小几上的两个物事惊呆了。那是一块紫红色的迷情香药饵和一盒舒痕胶。她眸色闪了闪。
“安妹妹,认识这两样东西吗?”眉庄浅笑吟吟地看着她。陵容神色变了变,终于面色苍白、嘴唇有些颤抖但终是故作镇定,声音里带着些许愤怒和哀伤,“眉姐姐,这么多年终于又听见你叫我一声妹妹了,我也终于敢像菀姐姐那样叫你姐姐了。”
“你怎么还有脸说起嬛儿?她对你那么好,你却……”眉庄没想到她说起甄嬛,这一世她终于有机会责骂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了。陵容脸色苍白但很快她又变得强硬,“她对我是好,可是我因为她受了多少无辜的委屈和挤兑?因为你们受宠,华妃才在众人面前羞辱我;因为你们受宠,我才会被传到翊坤宫唱曲;因为陷害甄嬛不成,我才成为替罪羊被关禁闭;还有,她明明答应我等我给皇上送完寝衣后她再送,可她食言了。”陵容越说越激动,她脸色变得绯红,气息急促,“我若不去争不去夺,我就会死在那个寒冷冬日的禁闭中。眉姐姐,我在受冻挨饿时你管过吗?你有什么颜面说我?”
陵容说得理直气壮,眉庄却是毫不动容,她平静地道:“后宫之中,每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可你踩着真心对你好的人上位,那就是你的不是。罢了,前尘往事不说也罢。”她顿了顿,继续道:“可这两样东西你该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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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吧?”
陵容终是脸色惨白,“眉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眉庄嗤笑,反问道:“什么意思?你做过的事情自己都忘了吗?舒痕胶,富察贵人为何会难产而死,你该知道吧?迷情香,两情相好原来可以不需动感,你敢用它来迷惑皇上!罪该万死!”陵容的身子晃了晃,她轻抚腹部,喃喃道:“眉姐姐既然知道,为何不去直接向皇上告发我?姐姐不怕我在碎玉轩出事?”
眉庄哈哈一笑道:“怕你出事!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的孩子迟早会出事!我知道你刚刚烧完艾才让你过来的,你此刻出不了事。若你见了这两样东西还敢在我宫里出事,我也算佩服你!”
陵容终于垂下了头,她眼中的愤怒、狠戾终于不见了,那里只剩下悲伤。“皇后手中筹码不多,她骗我可以平安生产,可我越来越觉得身体不适。我的这个孩子终是保不了吧?”她抬起双眸,眼中燃起了希冀的微光,“眉姐姐身边原有温太医,现有卫临,眉姐姐能帮帮我吗?”
“本宫凭什么帮你?”眉庄好整以暇里端详着珐琅嵌宝护甲,“本宫此时没告发你就是看在你身怀有孕的份上,还有就是警告你别将孩子没了的锅甩在别人身上!”她抬起清冷、霸气的双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本宫不许!本宫不许你再荼毒无辜之人!”
陵容眼中那一点点希冀的火花终于熄灭了,她缓缓挪动
着身躯拜服在眉庄的脚下,凄婉地哀求道:“眉姐姐,您就算不看在我的面上,但您看在我腹中孩儿的面上救救我!您连华妃的孩儿都能善待,更何况我呢?”
眉庄看她哭的凄惨,心头微动,但很快想起上一世女儿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刚软一点的心复又硬了起来。她斩钉截铁道:“你作恶多端,我没出手已是看在你腹中孩儿的份上,要本宫帮你绝无可能!”
“那若是我有皇后的罪证呢?!”
第178章 陵容托付
“什么罪证?”眉庄心中一动,陵容果然有。
“足以扳倒皇后!”陵容不想透露太多,她还想着若有一日皇后除掉眉庄后,她再用来除掉皇后。眉庄却不想为了这一句话而帮她她,现在是她有求于自己,她摇了摇头道:“你必须把证据给本宫!否则本宫不会帮你的!你就等着母子俱亡吧。“
陵容思索片刻,她暗暗咬牙,她没有退路只有一博了,大不了也就是个母子俱亡,若自己或孩儿能有一线生机也算没枉费她的筹谋。其实,这一切从她投靠皇后起就是注定的。她此次为了解除禁足也答应皇后的条件:冒险怀孕。其实,这一切和眉庄也脱不了关系,但眉庄尚有一丝良知,她最后的赌注宁可放在眉庄身上。
”好!“陵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眉庄,眉庄一看真是又惊又喜。她惊的是太后竟留下了皇后的罪证,喜的是若皇上看见,皇后绝无翻身的可能。“这个东西留在我这里,在你那危险。”眉庄见陵容还等着她关于腹中孩儿的决定,又道:“温太医不方便来宫中为你诊治,但卫临可以出宫问他。但是,”眉庄话锋一转,“你身体怎样你自己知道,我只问你是保自己是选保孩子?”
陵容听罢,呆楞许久,她满是绝望的眸中慢慢潮湿、渐渐盈满了泪水,终于泪珠成串地滴落。她深深地拜俯下去,哽咽道:“眉姐姐,我愿舍弃自己,只求他安全。”她轻轻抚着纱衣下的腹部,眼中的柔情似是要溢了出来,她喃喃道:“我长这么大从无一日快乐过!有了他我才体会到心安的感觉。”她抬头恳求道:“眉姐姐,若我不在而孩子留下,我恳求眉姐姐一定要善待他。”
眉庄点头,“我从不会为难孩子,年世兰的女儿就是证据。”陵容颔首,“是,这一点我信!”
又过了几日,卫临来报:陵容的胎就算温实初和他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下孩子,陵容的孕育已经让她的身体被掏空了。
在一个暗夜,陵容派菊青来碎玉轩捎话:已是晚秋,她产期将近。她需要眉庄帮助将生产不顺的事情推到皇后身上。“菊青,安贵人上次来碎玉轩的事情宝鹃告诉皇后了吗?”
“告诉了。”菊青垂眸答道,“安贵人已知宝鹃是皇后的人。”眉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这次来……?”宝鹃微笑道:“奴婢将卫太医的茶放了一点到宝鹃杯中。”眉庄笑了笑,让她告诉陵容放心。
“娘娘,微臣已将加快产程的药给了安贵人。”卫临站在碎玉轩正殿毕恭毕敬地禀告。眉庄却有些担心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卫临却道:“安贵人孕期已满,这个药是在她刚发现宫缩时服用,只是加快产程,对她和孩子是百利而无一害。”
“安贵人真的保不住了?”眉庄黛眉微蹙,虽说一直想报仇,但是临到她产子而死,眉庄心中总是不太舒服。卫临却无语,只是轻轻颔首,低声道:“若不是师父拼尽一身医术,安贵人定会母子俱亡。”
果郡王府。
孟静娴百无聊赖、满脸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她瞥了一眼贴身的陪嫁嬷嬷,那嬷嬷忙满脸陪笑道:“侧福晋,您看看书或者插插花吧,别等王爷了。”孟静娴不耐地道:“王爷又去了西山别苑吗?”嬷嬷苦笑道:“王爷的行踪一向是打探不出来的,他身边的阿晋最是嘴严。您忘啦,夏天的时候一个车夫透露了王爷的行踪,转头就被打发了。”
孟静娴点了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道:“王爷可真是喜欢她那位,连我都不让见,就怕我给她气受。”她翻看着王府的账本,苦笑道:“王爷对我客气、疏离,除了新婚那晚宿在我房中,就再也没来过我房里了。”她苦笑道:“可你也知道,就算他宿在我房中,也是……“
嬷嬷也是无奈,格格太痴情,这是何必呢!堂堂沛国公的格格,却给王爷做侧福晋,还是百般求来的。但她知道即便劝也是没用的。此时孟静娴又开口道:”嬷嬷,我给王爷做几件衣服吧,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这王爷总不能拒绝吧。”
孟静娴带着嬷嬷去了果郡王的衣柜处,她要看看果郡王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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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尺寸。
陵容的产期越来越近了,皇后心中却是诧异:她怎么气色看起来很好呢。再想想宝鹃曾报卫临这些日子去过延禧宫为陵容把脉,皇后心中的疑虑稍稍减退。卫临医术不错,但皇后想陵容就算能生下孩子必然身体也是遭殃的,届时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抚养孩子。若是个男孩那她就亲自抚养,若是女孩就交给宫里的嬷嬷们养着。
即便陵容平安生产,她能活下来皇后也不担心,陵容做的恶事她都有证据。她最近心情有些惴惴不安,那是因为另外一件事:太后遗物,她收拾了许久也没找到,问竹息也说不知道,她有些担心,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但太后丧期人都是乱哄哄的,她一时真是毫无头绪。她只希望是太后毁了它。
陵容为了能平安生产,特意请眉庄、端妃、敬妃和皇后为她床帐四角挂上由宝华殿开光的福袋。一后三妃为一个区区的贵人祈福,但皇上看在皇嗣的面上也答应了。
九月的深秋,月朗星稀,延禧宫里喜气洋洋。
陵容一身绛红色满绣团花的宫装,高高的腹部顶着锦缎团花,傲娇地向众人宣告她身怀龙裔。皇
上和皇后端坐正殿的正位,而眉庄、端妃、敬妃和陵容在下面陪着。
眉庄笑吟吟道:“端妃姐姐、敬妃姐姐,我们一起进安贵人的寝殿为她挂福袋吧!”她又转头对陵容道:“安贵人也进去看看吧,看看是否挂得合心意?”
端妃和敬妃都笑着起身,皇上自华妃和嬛儿走后心情不愉,但得了五阿哥却是欢喜异常。现在陵容这里也分娩在即,他更是高兴,他笑着道:“皇后不一起进去?”皇后摇了摇头道:“寝殿不大,臣妾最后进去。”
眉庄、端妃、敬妃和陵容一起进了寝殿,陵容站在地毯上看着三人将福袋系好,笑吟吟地对三人致谢。待看到眉庄时,她的眸光微微闪动,对眉庄轻轻点头!
三人出去后,皇后进来了。
很快,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寝殿里传出来。
第179章 孟静娴告发
待众人进去之后,只见陵容倒在地上,身下鲜血汩汩而流;而皇后却呆立在一旁。
眉庄忙命人将陵容抬到床榻上,卫临和负责陵容的太医也匆匆赶到。“皇上,安小主这是受了外力,要生产了。”卫临躬身道。
“外力?!”皇上心中疑虑,再一想到刚刚寝殿里的凄厉惨叫,忙怒喝:“什么外力?怎么回事?”此刻的陵容脸色惨白如纸,她面容扭曲着,抬手颤抖地指着皇后道:“皇后,是皇后推了臣妾!”刚说到这,又是一声痛苦的喊叫。
皇后的脑袋嗡了一声,她刚要说话却被陵容的喊叫打断了。她见皇上的脸色瞬间青黑,显是已怒到极点。她又看看旁边的眉庄,她知道了:这是陵容联合眉庄在陷害她,端妃和敬妃也应该有参与。
她定了定心神,福身行礼,语气平稳道:“皇上,安贵人在陷害臣妾。臣妾没有理由推她。”陵容在床榻上翻滚着,眉庄忙上前扶住皇上,柔声道:“皇上,有什么事情出去说罢,这里安妹妹在生产,”
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四位后妃来到正殿。
“皇后,到底怎么回事?”
“臣妾为安贵人挂福袋,突然听见她的叫声,一回头见她已倒在地上。”皇后立在皇上身前缓缓道。还未待皇上说话,一声嗤笑想起,是敬妃,“皇后娘娘可真是能推脱,室内只有您和安贵人,她现在...”敬妃顿了顿又讥讽道:“现在可不您怎么说都无人能反驳。”
“大胆敬妃,本宫已是皇后,何必去害一个小小贵人!”
一声轻轻的长叹想起,是端妃,她没看任何人,只是透过明亮的窗棂望向遥远的外面,“是呀,您已贵为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呢?”皇上眉心一跳,皇后已是嫔妃至尊,但却是没有儿子。
眉庄撩裙跪倒,声音哽咽道:“皇上,安妹妹前些日子来碎玉轩请臣妾为她引荐卫太医,听她的意思是皇后为她指派的太医总是没能治好她孕期各种不适的痛楚!”
“惠妃你血口喷人!”皇后狠狠地瞪着眉庄,而后又转向皇上恳切地道:“皇上,安常在一直与臣妾交好,臣妾实在没有理由啊。”又是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皇后娘娘惯用的手段就是去母留子啊,就像齐妃、三阿哥。”
“你!”皇后真想扑过去扇向端妃那张清水般寡淡的脸,忽然,里面传来一阵哭声。随后宝鹃哭着跑来:“皇上,安贵人产下一位小公主,小主去了。”
眉庄的心咯噔一下,她恨她入骨,可是她却死在她眼前,眉庄心中五味杂陈。
殿内登时鸦雀无声,皇上揉了揉眉心,而后冷冷地看向皇后,“皇后,安贵人已去,你脱不了干系。先禁足景仁宫吧,等朕调查再做处置。”
皇后脸色灰暗,缓缓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忽然绘春疾步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果郡王侧福晋来了,哭得很厉害,一定要见皇上和皇后娘娘。”眉庄发现,绘春说完悄悄对皇后递了个眼色。
皇上眼里闪出一抹厌恶之色,“让她进来吧。”孟静娴双眸通红,头饰歪斜,进店后扑通跪倒,哀哀哭泣道:“皇上,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
“说!”
孟静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偷偷地瞥了一眼皇后,见她坐在皇上身旁,垂眸不动。孟静娴咬了咬牙,“皇上,臣妾怀疑王爷心爱的那位女子是出宫修行的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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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庄心中一惊,怎么孟静娴敢到皇上这里告果郡王的状?难道她是个蠢到不顾果郡王府、不顾沛国公公?还是她早和皇后勾搭在一起?还记得她和果郡王的婚姻是皇后先提起的呢。
啪地一声,皇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暗几,怒喝道:“孟氏,你可有证据?”孟静娴哆嗦着拿出一个荷包,打开后赫然是那枚小像!眉庄的心咯噔一下。只听孟静娴恨恨道:“臣妾为王爷收拾衣物时发现的,这是他贴身之物。”
“一枚小像,怎么就扯到早年出宫的甄娘子了?”敬妃插话。
“臣妾曾在宫宴上见过甄娘子,皇上,您看看,这就是甄娘子的小像啊!”孟静娴竭力分辩。
一直没说话的端妃缓缓开口道:“皇上,甄娘子容貌端丽,世上美丽的女子想象者何其多!”
皇上明白端妃的意思:小像和纯元也很像。虽然他也有些疑心,但此事若闹出来彼时皇家丑闻。他刚要训斥孟静娴,没想到皇后却开了口。
“皇上,臣妾深感有冤无处诉的苦楚,也能对娴福晋感同身受。皇上,为了果郡王府的安宁,请查查吧!”她话锋一转,继续道:“更何况这里也牵扯从前的嫔妃。”
皇上的脸色渐渐阴沉,“传果郡王!”
很快,果郡王匆匆赶来养心殿,此刻皇上已带着众人移步养心殿,毕竟外男是不方便进嫔妃宫里的。
“皇兄,这枚小像不是臣弟的。”果郡王听完皇帝的问话不慌不忙地答道,“臣弟治家无方,对侧福晋关心不够,才致她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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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赐死皇后
皇后霍地站起,手指直直地指向孟静娴,柳眉倒竖质问道:“你向本宫哭诉王爷冷落你,本宫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教导你:了解王爷的性情和爱好,哪知你如此蠢笨,竟凭一枚小像就诬告王爷?”
孟静娴此刻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直着脖子道:“臣妾与甄娘子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是剪秋将纯元皇后的画像拿给臣妾看,臣妾才能辨认小像与甄娘子相像!”
剪秋忙跪在地上,急切道:“娴福晋不要乱攀扯,是你来景仁宫请安,问殿里所挂的画像是谁?奴婢才告诉您是纯元皇后。怎么到了娴福晋口中却是别有用心?”
皇上听到她们将纯元皇后也拉扯进来,更是生气。他拧着眉头怒道:“都住口!孟氏不贤,果郡王带回府中自行处置,只是再不许入宫。”他顿了顿又望向皇后,满眼都是失望之色,而后转头沉声道:“皇后无德,谋害皇嗣;皇后无能,挑拨宗亲;禁足景仁宫,无朕的旨意不得出。”
皇后那纤细、挺拔、高贵的身躯终于萎靡佝偻下去,她的脸色像白纸一样苍白。还未等众人说话,只听殿外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接着苏培盛匆匆进来,“皇上,延禧宫的菊青求见,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皇上。”
众人都是诧异,安贵人刚刚过世,她的侍女就要见皇上。皇后忽地有不好的预感,虽说宝鹃是景仁宫的人,但安陵容却在此时忽然翻水。菊青更是后来才被宝鹃收服,不知她还是不是自己这边的人?她看向剪秋,用眼神询问,但剪秋却摇了摇头。皇后的心更加沉了。
菊青进来后跪倒在地,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折着的信笺。那信笺看起来泛着淡淡的粉色,皇后忽地死死攥住宽大衣袖里的帕子,她怕那就是她一直找的东西。
苏培盛将信笺呈给皇上,皇上一目三行,直至看到最后的签名是乌拉那拉宜修。他目眦欲裂,举起手边的缠枝竹纹茶盏狠狠地贯在地上,怒喝道:“大胆!”
众人吓得跪倒一片。皇上闭了闭眼,定了定心神,他凄凉地望了望窗外,而后又望向皇后,那眼神是如此的寒冷、愤恨、失望。
“皇后罪大恶极,废去后位,收回玺绶,着赐死!”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都惊呆了。皇后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剪秋也吓坏了,她赶紧扶住皇后倒下的身躯。皇后不再恳求,只是颤抖着唇齿道:“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皇上厌恶至极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将那信笺拂到她面前的地面上,皇后捡起一看,顿时犹如坠入冰窖,果然是她写给太后的认罪书,那是她用药害死纯元母子二人,而后被太后发现。太后大怒但也没有办法,就命她写了认罪书。本来太后去世后,皇后找了许久,也问了竹息,但均未找到。皇后本来还以为是竹息私下藏起,她本想找机会了解王爷竹息,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她没想到这东西却是在安陵容手中。都管她自以为是,她早就感觉到安陵容心思缜密又心狠手辣,但自认可以驾驭,哪知却被她临死之时摆了一道;而死后又留了一手,真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反倒让鹰啄了眼睛。
众人皆很有眼色地静悄悄地退出了殿内,此时殿里只剩下皇上和皇后二人。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而皇后瘫坐在大殿中央。她再没有昔日高贵的仪态,而是垂着头佝偻着身躯望着那张置她于死地的信笺,思绪却回到了过去。
皇上明明答应她待她生下阿哥后就立她为嫡福晋,哪知纯元却后来者居上。更让她万万不能接受的是她的儿子死时皇上正沉浸在纯元有孕的喜悦中。她焉能放过她,老天开眼纯元母子一尸两命,可是此事偏偏被太后知道了。
“宜修,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太后将她召进宫,那时她还是德妃。她看着被太后扔在脚边的桃仁,心中恐惧至极,她记得那时她的腿都软了。但她自幼受惯欺凌,早已懂得大不了就搏命,而且绝大部分人都怕搏命。她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她打算拼了。
“娘娘,姐姐已死,臣妾可为姐姐偿命。但臣妾不后悔,因为臣妾儿子就是因她而死。”她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稳,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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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在赌,堵娘娘不会要她命,因为乌拉那拉氏没有适龄女子嫁给王爷。
果然,德妃娘娘瞪着眼睛注视她许久,先是愤怒、无奈而后是冷酷。她来到她面前,蹲下而后用她那长长的水葱般的指甲缓缓抬起她的面颊,两人四目相对许久。
“你现在就写下认罪书放在本宫这里,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若不答应,本宫就告诉四阿哥。”德妃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宜修知道她没有第二种选择,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为什么这样做?她是你的亲姐姐!”皇后的思绪被皇上痛彻心扉的嘶吼打断。皇后呵呵而笑,她摊着双手、流淌着泪水、翘着唇角反问道:“姐姐?!她何曾将我视为妹妹?她见你有望登临大宝,故意打扮得投你所好来探望我这个妹妹,她是何居心、阿妈和嫡福晋是何居心皇上难道不知吗?”皇上面色变了变,皇后说着说着痛哭起来:“其实位份和恩宠我都可以不要,但她不该夺走我儿子的命啊!”她的神色转为凄厉:“皇
上,那是臣妾唯一的儿子!那是您的长子啊!”
皇上看她那疯癫的样子,心中厌恶无比。他站起身来到御案旁,拿起朱笔刷刷写下废后旨意。“苏培盛,看着乌拉那拉氏,明日黄昏时赐死。”
苏培盛接过旨意,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他没想到皇后能败得如此彻底。他走出养心殿,举目望去,竹息正在那里呆站着。苏培盛不知道的是:竹息手中也有一道旨意,那是太后的懿旨也是太后的遗诏:乌拉那拉氏永不出废后!
可惜了,这道懿旨是没有办法送到皇上面前了,因为眉庄拦下了竹息并告诉她:若这道懿旨出现在皇帝面前,那眉庄将会告诉皇上太后担心后位旁落才设计将纯元送入王府,并将皇上的喜好提前告知纯元。
竹息犹豫了,她知道皇上对太后的心结,也知道太后已去而自己的儿孙在军中效力,而沈家的军中势力庞大,她得罪不得!
第二日,大雪纷飞,世界一片洁白。
皇后走了!
第181章 眉庄登临凤位
时间如梭,皇后死已去世有几年了,眉庄的儿子弘基已经六岁了。而其他的几位公主也有了封号:富察贵人的女儿是纳安公主,华妃的女儿是德瑶公主,陵容的女儿是梨萝公主。
梨萝公主由眉庄亲自抚养,连眉庄都没想到上一世陵容害得女儿静和公主自幼没有母亲,但这一世自己却抚养陵容的女儿。眉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不计前嫌抚养仇人的女儿?也许是稚子无辜,也许是她的良心始终未有泯灭。
后宫之中,眉庄位份最高,已至皇贵妃,因后位无人,眉庄摄皇后事,统领六宫。她最大的帮手是端贵妃和敬贵妃,她们三人牢牢掌控着皇帝的后宫。哪怕这些年来常在、贵人、嫔位、妃位如走马灯般穿梭,人来人走,但始终都不能撼动眉庄的地位。
初秋的碎玉轩,满园的菊花:朱红的、翠绿的、莹黄的、嫩粉的、洁白的、墨玉的,将碎玉轩装点得高洁典雅。眉庄身穿淡黄色满绣菊花蜀锦宫装,面容清隽、双眸清澈有神。她站在宫园中观赏着满庭菊花,浅笑道:“流珠,谦王爷的嫡福晋去世已满三年。前两日,他亲自向我表示:想娶你做福晋,皇上也会同意的。你怎么想的?”
流珠举着手中小银剪子挑选着最好看的菊花,她想给五阿哥寝殿里摆放一束。弘基品行和眉庄相像,他也最喜欢流珠服侍,一天看不见都会问流珠姑姑去哪了。流珠是眉庄的心腹,又忠心能干,一次谦王世子在宫中玩耍头磕破了很大的口子,是流珠帮忙包扎,自此以后二人有了交集,谦王福晋去世后流珠的柔顺娴静也让谦王渐渐喜欢上了她。
流珠脸色微红,她已近二十五岁,早已不是豆蔻少女那般羞于表达感情,她低声笑道:“谦王爷很好,奴婢愿意。只是奴婢身份低微,怕是配不上他。”眉庄笑嗔道:“死丫头,你也学会耍贫嘴了。既然皇上和皇贵妃赐婚,哪能让你的身份太低呢!”流珠也捂嘴偷笑起来,现在她和眉庄的关系真的和原来与甄嬛一般无二,也许更胜一筹呢。
很快,皇上下旨封流珠为郡主,赐婚谦王爷。
很快,二人就大婚了。那日,宫中有名位的嫔妃都来送嫁,但令人意外的是齐妃也来了。这么多年,齐妃还是妃位,而三阿哥弘时还是那般平庸。但幸运的是皇后已去,这一世的弘时得以与母亲相伴至今。但齐妃却有些作妖,她见眉庄的弘基伶俐得皇上喜爱,几次在皇上面前挑拨,气得眉庄拿出杀伐的权力,吓的齐妃立刻老实了。
“看来齐妃想通了。”敬妃这些年越发通达,她一心养育纳安公主,皇后去世后她更是唯眉庄马首是瞻。
端妃还是那样睿智,虽宫中不常见到她,但宫中的事情却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轻叹道:“三阿哥的岳母达海夫人前些日子刚进宫拜见齐妃,那位夫人可是个明白人。”
其实,大家都明白的是:皇上之所以这样厚待流珠,那是在给未来皇后的面子。
皇帝早就有意立眉庄承继后位,他此举不单是立后,也是为了日后立太子。他的后妃里有资历为继后的有:眉庄、端贵妃、敬贵妃、齐妃,剩下的要么是只有宠、要么是只有家事。当然有资历的妃嫔里眉庄最合皇帝心意:又宠有家室有子,最重要的是有子。
很快,皇上立后的旨意飞出养心殿,飞到了碎玉轩、整个后宫;也飞到了京城中各官宦人家,也飞到了济州和西北军营。
在眉庄进宫的第八年,在弘基五周岁的时候,眉庄登上了天下女人做梦都想的风位。
那一日,天高云远,风清气爽,远山如黛、花草绚烂,整个皇宫内外装点一新,这是苏培盛奉皇上之名特意为眉庄布置的。文武官员、皇亲国戚、后宫嫔妃、皇子公主都列席册后大典。
眉庄身穿正红色绣蟠龙飞凤海水云纹的吉服,乌黑的发髻上带着九凤点翠金钿帽。端庄威仪的面容上长眉入鬓,凤眼顾盼神飞。这一刻的眉庄在谦王福晋流珠的搀扶下走在那通往高高在上的凤位,她的思绪如翻滚的波涛,她想起来前世。前世她清高桀骜、不愿身陷污泥惟想独善其身,可是却与自己的骨肉生离死别,独留遗憾悔恨。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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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还有今生,今生的她染红尘、疏情爱、谋权柄,终登高位,日后尽可护佑姐妹、幼子和家族。
皇上牵着眉庄的手同坐龙凤椅榻上,眉庄抬眸望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笑着,但那笑在眉庄眼中是那么恍惚。他已年近五十,天威已遮不住他的苍老憔悴,眉庄只觉得握着她的那只手有些滑腻恶心。
晚膳的宫宴,帝后高高在上,皇上举杯对眉庄笑道:“眉儿,你终于成了朕的皇后,伺候你同朕共享尊荣,共担江山。”眉庄也侧身对皇帝展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席上,王公贵戚、外戚番邦都一一向皇上皇后敬酒。
“臣弟恭贺皇兄皇嫂。”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皇上一看,原来是果郡王携子向他道贺。果郡王一直没有册立福晋,侧福晋孟静娴自诬告之后就长久地被禁足在王府,故出席宫宴都是果郡王一人。难得的是今日带着儿子前来。
皇上笑着招手,“元熹,过来,让皇伯伯看看。”元熹正是甄嬛与果郡王之子,眉庄不禁想起那年滴血验亲时以元熹代替弘基之事。元熹在采月的护
送下来到皇帝身旁。皇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道:“不错,虎头虎脑的,结结实实的,尤其是这双眼睛很有神。”眉庄一听,心咯噔一下,元熹的眼睛随甄嬛,这就是甄家的眼睛。但还未等她说话,皇帝又接着道:“十七弟,让你娶福晋你也不娶,眼下你女儿倒是有了两个,但儿子却只有这一个。罢了,就让元熹为果郡王世子吧。”
果郡王大喜,忙谢过。甄嬛自生了元熹后,又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果郡王也想过给元熹请封世子,但担心皇帝不答应,哪知今天皇上却主动提及!看来皇上今日真高兴。
本朝的大臣宗亲们都贺喜过后,准葛尔的阏氏浣碧也带着儿子曼丹也上前为皇上祝贺。皇上看着小曼丹也是一片欢喜,这几年他的后宫也没再有孩儿降生,他越来越喜欢孩子了。
“小曼丹,过来让朕瞧瞧!”
“皇后,你看曼丹的眼睛也很有神呢。”
第182章 皇上疑心
眉庄的心又咯噔一下。
“那当然了,皇上,小曼丹长得和元熹的眼睛很像呢。”齐妃在一旁也凑起了热闹,没话找话。她笑得花枝乱颤,许久不见皇上,她今日一身藕粉色旗装,那是当年皇上最喜欢她穿的一件衣服。但多年过去,她腰身已不复纤细,让人总是觉得那衣服有些瘦。
“呵呵,”皇上不想和她说话,但是为了三阿哥的面子还是浅笑两声。但齐妃却没打算就此打住,她想在新后和果郡王面前留下好印象,“元熹是王爷世子,曼丹是准噶尔王子又有中土血脉,都是金尊玉贵之像。”
皇上本嫌齐妃蠢笨,但听到曼丹的血脉,又想起元熹的生母至今都未曾露面,再一想起祺贵人的告发,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他把元熹又叫到身边,看着眼前年纪相差无几的两个孩子,越看越觉得他们的眼睛真是一模一样,而且简直是甄嬛的眼睛。
他的笑有些牵强了。
“苏培盛,你去甘露寺调查一下甄氏在那的情况。”
苏培盛从养心殿出来回到暂时休息的庑房,他心内忐忑,但也不能确认皇上为何要调查甄嬛。但自眉庄将采月认给他做干女儿以后,他就决定日后无论如何都会相助眉庄。
他悄悄去了坤宁宫见眉庄,眉庄自封后典礼后就搬入了坤宁宫。
第二日一早,苏培盛就带着几个心腹的小太监出皇宫直奔甘露寺而去。一路上,他嫌马儿太慢,拼命地催马,因为他已经五六年未见过槿汐了。
他与槿汐是老乡,他喜欢她但也只能暗暗地喜欢,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残缺之人他配不上槿汐,惟愿槿汐能有个好归宿。哪知槿汐最后在甘露寺代甄嬛出家为尼了。
苏培盛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甘露寺的山门,秋日的山寺,与漫山的半红半黄的秋叶相伴,煞是好看。再仰首远望,如洗的蓝色天空,云卷云舒,自有一番超脱天地间的自在。
“槿汐,”苏培盛坐在禅室中,刚端起手中的清茶到唇边,见一身海清的女尼进入,他脱口而出的却是昔日的俗称。
槿汐却双手合十,垂眉敛目道:“阿弥陀佛,贫尼法号无忧。”苏培盛鼻头微微有些发酸,虽然他残缺的身躯是男人最大的不幸,但看着遁入佛门的槿汐还是感到悲伤。
他赶紧起身,也双手合十,“无忧大师,红尘中人苏培盛多有打扰了。”随后,他将来意说明,并说一切请槿汐决定,若她同意正常调查他就正常调查,若有什么内情希望槿汐早早告知。
槿汐听罢,面色有些慌乱,苏培盛发现她刚进来时的那种平静不见了。
“苏公公,”槿汐低声婉言道:“不要去翻旧事,若得罪了果郡王、沈后及沈将军、甄家甚至准噶尔阏氏都不好收场。”
苏培盛瞬间就明白了,他轻抚拂尘,高声道“无忧,听闻甘露寺的静白师傅多次为难出宫修行的嫔妃甄氏,可有此事?”槿汐知道苏培盛此话是说给屋外偷听的尼姑们听,她未直接回答只是口诵:阿弥陀佛。
苏培盛亲自和静白谈,静白想说经常见到有人来探望甄氏,但还未等她说完就被苏培盛打断并责问她为何处处找甄氏麻烦?吓得静白忘了本来要说话,拼命为自己解释。
“好了,你不需狡辩。来人!”苏培盛对外喊了一声,小厦子马上就进来了,“传咱家的话,静白心术不正,欺凌病弱,妄为出家人。杖责五十,赶出山门。”
静白一听,吓得胆战心惊。杖责五十,那会要了她的命。她赶忙哀求,但苏培盛一甩拂尘,她就被几个小太监拖了出来。而后就在庭院中,当众施刑。太监们都以苏培盛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还未到十下静白已晕死过去。
施刑完毕,静白被扔到了一处偏僻的柴房。
而后,苏培盛开始吩咐随行的太监们找甘露寺的姑子们一一谈话,众人都目睹了静白的下场,自是人人皆说:甄氏来到甘露寺之时身体就已经很虚弱,但她恪守寺规、为人和善、与寺中众人都是相处和睦。寺中对她极好也曾为她寻医问药但奈何天不假年,甄氏还是第二年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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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还向静岸师太建议:提无忧大师为监寺师太,无忧大师在宫中就极为能干,且做事也是妥贴。静岸自是一口应允。
甘露寺的山门,槿汐和苏培盛二人相对而立,他们就要在此告别,随行的太监们已在前方渐渐远去。
“槿汐,若你不想出嫁,我还有些积蓄,够你我二人度过余生了。”苏培盛艰难地开了口,他终于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
山风习习、天高云远,槿汐望着远方的层峦叠嶂,她的心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她平静地道:“苏公公,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在这里很宁静,今日的种种也是报答甄氏的知遇之恩。自此以后,再也不惹尘埃了。”她顿了顿又道:“听闻公公已有义女,采月是个敦厚的姑娘,公公必能安享晚年。我也就放心了。”槿汐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槿汐的反应苏培盛没有感到意外,他也为槿汐找到心中的宁静而欣慰。他转身下山。山路曲折,但下山总比上山容易些。
苏培盛自幼陪伴皇上一起长大,苏培盛的话他自然是信的。
时光如梭
,又过了三年,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又迷上了丹药才能让他找到一点昔日的雄风。自然,宫里又多了些盛放的花朵,年轻的姑娘陪伴皇上。
眉庄作为皇后,自然是教养皇子公主、管理嫔妃。弘基的满语、蒙语、文学、术数、骑射都精进许多。弘时也早已开府别居。弘历被皇上派到西北军中历练,正好在眉庄兄长的麾下。
几位公主也在各自额娘的教养下乖巧可爱。眉庄曾有心除去曹琴默,但曹琴默自华妃去世后乖觉无比,多次用行动和语言表示她只想伴女儿长大,别无所求。眉庄最近才将她升为嫔位,也算对她安守本分的一种奖赏。
眉庄知道若不出意外,儿子弘基应是皇位继承人,哪知意外还是来了。
“夏刈,你去果郡王府将那个女人的画像取来!”养心殿内的床榻上,皇上卧着,他神色倦怠地对站在殿中央的黑衣人吩咐道!
第183章 皇上驾崩
夏刈答应后离开,哪知他刚出养心殿路过花园之时,小允子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就围了上去。众人一拥而上,夏刈很快就没气了。
“皇后娘娘,夏刈已消失了。”小允子躬着身子,对坤宁宫凤椅上的眉庄道。
“你们给他弄哪去了?”
“他和宫里的夜香一起出去了,不知道被沤在哪个粪池子了。”
眉庄笑了,嗔怪道:“你们这些人!主意可真馊!”她笑后马上正色道:“皇上那边看得严些,若不该见的人皇上见到了,你知道什么后果。”小允子立刻神色肃静道:“娘娘放心,有奴才和苏公公呢。”
皇上的身体实在是虚透了,他已经卧床不起了,这些年他服食了太多的丹药。位份高的嫔妃和得脸的宗亲轮流侍疾,但眉庄一时半刻也不敢松懈,她知道此时已是重要的关头,皇上的时间不多了。
秋日的傍晚,西边的天际一片昏黄之色,令人不由得心生悲凉之意。
眉庄在采星和小允子的陪伴下来到养心殿的寝宫,里面静悄悄的,看来皇上睡着了。眉庄悄然进入,敬贵妃对她笑了笑,而后点了点头离去。眉庄知道事情已经妥了。
“皇后,”皇上声音有些沙哑,眉庄忙上前扶起他,“朕就对你交个底:立五阿哥弘基为皇位继承人的诏书已早早放在正大光明匾后的匣子里了。”,他喘息着道:“这你该放心了吧?”
眉庄为皇上压了压被角,舀起一勺参汤送到皇上唇边,皇上却摇了摇头。眉庄哑笑,将那勺参汤喝下,随即自嘲道:“皇上若有第二个可堪立为继承人的皇子,定然不会选臣妾的儿子吧?”
皇上见此就不再拒绝眉庄服侍着他喝了半碗参汤,“朕苦苦争斗才得到这皇位,朕的那些兄弟们个个都是有胆有谋,朕真羡慕皇阿玛有那么多出息的儿子。”他神色黯淡:“可朕的儿子,要么早夭、要么懦弱、要么令人生厌,也就弘基年纪虽小但睿智勇敢,这也算是你这个额娘教养的功劳。”
眉庄点了点头。
皇上剧烈地喘息起来,他面色紫红,猛烈地咳嗽了几口,眉庄赶紧用帕子去接,皇上又吐血了。他平息了一会,声音里好似带着最后的安详,问道:“朕知道你命人杀了夏刈,你既杀了他,那就和朕说句实话吧。”
直到今日、直到此刻,眉庄才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来之前,卫临已向她禀告估计皇上就今晚的事情了。再加上皇上亲口和敬贵妃对她肯定的表示,她确定弘基已被立为继承人。
眉庄浅浅地笑了,柔声道:“皇上,有件事情本不想告诉你,但见您总是悬心后宫之事,臣妾不得不说了。昨日夜晚,孙答应和侍卫在花园里颠龙倒凤时被人发现。那场景实实是推诿不得,孙答应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之上。”
皇上一听,眼睛瞪得溜圆,他怒骂道:“朕还没死,她就敢偷人!将他们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他骂完有些累了,平静片刻又眼睛死死地盯着眉庄问道:“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说!”
此刻,前一世的仇怨眉庄已不在意,毕竟她今生得到了想拥有的一切。她轻叹一口气,缓缓道:“皇上,嬛儿对你一片深情,你却屡屡辜负她,从不将她的所求放在心上。她既离开,您就放下吧。”
“这样说来,传言是真的?她真的跟了允礼?”皇上本已浑浊的眼睛好似射出灼人的火焰,他气急败坏喊道。眉庄只是静静地坐着,她没有说话。“贱人!贱人!她怎敢背叛朕?枉朕那么宠爱她!?”大喊几声已经耗尽了皇上的体力,他望着明黄色的帐顶颓然地喘息着,转头见眉庄岿然不动、好似没事人一般,他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剧颤,他羸弱至极的身躯似乎涌出无限的力量,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眉庄的手,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愕恐惧,“传言你与温实初有私,弘基是不是朕的儿子?”他刚说完就觉得喉头一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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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血涌了上来,他急切地等着那个让他胆战心惊的答案,涌出的血又咽了下去。
他见眉庄还是没有开口,暴怒地喝道:“他要不是朕的儿子,朕就杀了他!”皇上满嘴的血迹、凶狠的眼光、通红的脸色,将眉庄对他最后的一丝怜悯也驱散了。
眉庄猛地站起身,站在床前的脚踏上,手指着皇帝,诘问道:“整个后宫的女人,皇上哪个没有辜负过?算计过?您对皇后许下嫡福晋的诺言,却转头娶了她的姐姐;您为了驱使年家守边,却给年氏下药;您为了蒙骗年氏,令端贵妃背下黑锅;您为了制衡年氏,使静贵妃被无辜连累;您为了偏袒年氏,置嬛儿和我的死生荣辱都不顾。”眉庄越来越大声,她越说越气愤,“你这样算计女人,为何女人不能算计你?”
皇上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艰难地喘息着道:“朕是皇上,为了江山,为了皇权...”他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他快喘不上气了,他脸色憋得紫红,眼看就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眉庄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是啊,您的江山会传下去,皇位也会传下去,但却传给了温实初的儿子,哈哈哈...”她边笑边流下了一滴泪水,皇上的口中呵呵着,皇上快不行了。
忽然,皇上猛地伸手握住了
眉庄的衣领,双目圆瞪,吃力地断断续续地道:“皇权...是...无情,你的...儿子...也”他没有说完,头一歪、紧紧抓住眉庄的手霍然垂落!
皇上眼睛睁得很大,嘴唇微张,似乎还有话说,但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上薨逝了!
眉庄呆立许久,也沉默许久!
她前世就已不爱,今生更加不爱的丈夫永远地走了!
因为他们之间的孽缘,她重生归来,他消了三个女儿的业障,但也失去了儿子的皇位,江山也不再血脉传承。
他们之间也算恩怨已了,眉庄希望他死后安宁!
第184章 眉庄垂帘
皇上驾崩,眉庄与重臣、宗室共同见证了皇上留下的遗诏:册立五阿哥弘基为皇位继承人。
众人均无异议,毕竟弘基是皇后之子、是嫡子,而其他儿子或资质不佳或不为皇上所喜,唯有弘基身份及天资俱是毫无挑剔。
弘基在大行皇帝梓棺前被扶上龙椅,但因年纪尚幼,皇太后沈氏垂帘,上书房张大人和皇叔果郡王共同辅政。
一代帝王的落幕和新君时代的开启都平稳进行,眉庄的心终于安稳地放回了肚子里。即使有什么意外,她也不惧,因为西北军里沈家的力量和济州都督麾下的军马都枕戈待旦,时时准备为其母子护航。
大行皇帝九九八十一日的葬礼在肃穆、庄严、悲痛中进行着。
皇太后沈氏、端贵太妃、敬贵太妃、齐太妃、曹太嫔,她们带着各自的女儿德瑶公主、纳安公主、温宜公主,而陵容所生的梨萝公主依偎谦王福晋流珠身旁,还有几位大兴皇帝的太贵人、太常在、太答应齐齐跪在灵前举哀、行礼。
远在西北的准噶尔大汗摩格的阏氏浣碧也携子曼丹前来吊唁,但人群中的果郡王福晋贾氏却令齐太妃和曹太嫔心中惊讶万分,这个女人和昔日的莞贵人甄氏太像了,说是一模一样都不为过。
此时,初冬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着,雪越下越大,恍若鹅毛一般的雪片在青灰色的天空下旋转、飞舞、飘落,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再加上皇宫内挂满了白幔、白帆,嫔妃、大臣、宗室具是孝衣在身。整个世界白得耀眼、白得刺目、更加白得寒冷、白得恍惚。
曹琴默看着跪在正前方的居中位置的眉庄,虽只是一抹纤细、轻盈的背影,但她好像见到了眉庄清冷睿智的双目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曹琴默不禁心生惧意。想想,自华妃死后,她也曾试图挑事为自己为女儿争取,但都被眉庄灭得悄无声息。她这才悲哀地发现:原来宜修和华妃都不是眉庄的对手,自己空有智谋,但无势可依也无宠可靠,自那以后她就安分守己地全心全意地教养女儿了。
眼下,虽然果郡王福晋那般像甄氏,她也是不敢兴风作浪了。
“起!”随着礼官的高喝,嫔妃、皇子、公主、宗室和大臣们都自地上站起,今日的举丧之礼就结束了。眉庄在流珠和甄嬛的左右服侍下回到了正坤宫。
“姐姐,你要保重身体,我看你这几日都消瘦了。”甄嬛与眉庄分坐暖榻两旁,元熹和梨萝早被人带了下去,殿内除了她二人就剩下流珠、浣碧、采月几人了。
眉庄微笑着摆摆手,“嬛儿,不用担心。现下大事已定,日后我都不用担心了。”她伸手握住甄嬛,上上下下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着甄嬛,她们已分别七八载了,这是甄嬛出宫后她们第一次见面。
甄嬛也是眉眼含笑,眸中满是欣喜与感激,渐渐地二人眼中都有了泪水。浣碧、流珠和采月见状赶紧插科打诨,几人又浅笑起来。眉庄见甄嬛容颜未老、依旧眉似远山,目似秋水、琼鼻秀口,依然是那般美丽青春。看来,这几年她与果郡王很好。
甄嬛见眉姐姐盯着自己看,心中又欢喜又酸楚。姐姐虽容貌依旧,但原本那双桀骜的眼里已有疲惫之意。是啊,眉姐姐孤身一人在这深宫、护她、斗华妃、除皇后。虽说眉姐姐笑到最后,但甄嬛深知华妃和皇后的手段,可想而知眉姐姐也是九死一生啊。
甄嬛站起,双膝跪地,仰着脸真诚地道:“多谢姐姐为我做主,妹妹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王爷身边。”眉庄一把将她拉起,“你我姐妹何须说这些,只是,”她遗憾地道:“只是你得更名改姓,不能以甄家女儿的身份示人了。”
“眉姐姐,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家中自然有玉娆和慎郡王的照拂。我和王爷感激姐姐一生。姐姐放心,王爷必会誓死护着皇上的。”
眉庄轻轻颔首,“你我姐妹,我自是相信的。”
“姐姐,还有一事,”甄嬛迟疑道:“槿汐代我出嫁为尼,我心中总是感念。现下静岸师太故去,我想请姐姐下旨令槿汐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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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说完,甄嬛眼圈微红,“妹妹离宫,身边的流珠跟了姐姐也有了好的归宿,浣碧也在姐姐的斡旋下寻得不错的姻缘。唯有槿汐,我心中总是挂念。”
“嬛儿,槿汐为主持这是小事一桩。可是,我要告诉你,”眉庄正色道:“我曾问过槿汐,若她想还俗想去哪都可以,我都能让她如愿。可是,她拒绝了。她是心甘情愿出家的。”她顿了顿又道:“嬛儿,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是好事。你日后想去看她自是可以的。”
“是呀,姐姐现在是辅政王爷的嫡福晋,谁敢阻拦?!”浣碧一身西北劲装,多年的西北生活,已将她变得豁达、爽朗。
殿内几人都不禁莞尔一笑。
此时,采星带着弘基、元熹、曼丹和梨萝进来了,四个小人都想各自的额娘了。除了眉庄,众人忙起身给新君弘基行礼。眉庄见弘基小小的孩儿一板一眼的举止,又见他十分依赖采星,忽然想起一事。
“采星,张侍卫那日向我恳求他和你的婚事,若你同意,但先帝丧期已过你们就成婚,你也不小了。”
此话一出,采星满脸通红,采月却是欣喜异常,她与采星最是要好。采星扭
捏着没说话,只是红着脸。眉庄一见就明白了。
“眉姐姐,张侍卫是谁?”甄嬛在一旁好奇地问。“是辅政大臣张大人的远房侄子,人很上进,武艺也不错。待他们婚后,给他提提官职,让他做个三品带刀护卫,守在弘基身旁。”
采星一听,赶紧双膝跪地谢过眉庄。
终于,先帝丧礼结束。在春暖花开之际,新帝举行了隆重的登基仪式。
如洗的碧空、巍峨的殿宇、红墙黄瓦的宫殿内,眉庄身着明黄绣蟠龙舞凤瑞兽祥禽海水云纹的吉服、头戴九凤正冠,端庄地坐在太后的御座上。透过眼前浑圆碧绿的珠帘,看着龙椅上身着帝王服侍冠冕的儿子,再望着阶下山呼万岁的重臣行礼如仪,她笑了!
她终于握住了帝国最高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