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前夫哥称帝了》
7. 走水
程皎皎有些不大懂严炔的反应,怔愣片刻后才摇头:“没有。”
但她的犹豫,落在严炔眼里便是另一层意味。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长贵要带人冲进来时,严炔怒斥了一声:“滚出去!”
长贵脚步倏然停下,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程皎皎也被他吓了一跳,似乎不大明白严炔为何这般愤怒,但看严炔正在气头上,她也识趣儿地没说话。
免得遭受池鱼之灾。
殊不知,严炔见她低着头的样子似乎更气了,挥袖便走出了这密室,还不许长贵进去:“你,找人给我把这砸了!不对,把这个坤和宫都给我烧了!”
长贵瞪大了眼,程皎皎也吓了一跳:“陛下,这……”
“愣着作甚?还不去!”
长贵被严炔一声吼,吓得立马转身就去,程皎皎虽然对这宫殿也没有啥感情,但好好的,烧了之后也太可惜了。
“陛下三思,宁州刮西北风,这坤和宫的风向不利,到时候殃及了其余地方宫殿得不偿失呀!陛下要是实在看不惯这些,我帮您处置了吧!”程皎皎急忙道。
严炔倏然一怔,神色更加古怪:“你?”
程皎皎点头。
啧,虽然她也很反感贺垣在这做的事,可看严炔这样是讨厌到了骨子里啊!
只能她来了。
谁料严炔盯了她一会儿之后拒绝了她:“不必了,你今日把东西都收拾了,住到铜雀台,这边我自会处理。”
他说完之后叫回了长贵,应该是不准备烧了。
程皎皎松了口气,不烧就行,可是不能看着他发疯。
但严炔咋就忽然发疯了呢?
程皎皎脑袋晕乎乎的,想不明白也懒得想,按照严炔说的,她麻溜就收拾好了行李回铜雀台了,她也不喜欢坤合宫,这么相比起来,还是铜雀台更舒服干净。
这回把必要的东西都拿全了,程皎皎忽然觉得在这也不错,原本还以为严炔会把她扔到天牢里面去呢。
说到天牢!
程皎皎忽然想起了吴盛!相比前几天的窘境,她觉着自己现在的境况应该好一些,至少,是有用的,要是能趁机将吴盛给救出来的话就太好了。
她让金果和银果侧面去打探一下消息,就从长贵入手,长贵人憨厚老实,想套个话应该没什么难度。
勤政殿内,长贵忽然打了个喷嚏。
严炔正在看奏折,抬眸看了他一眼。
长贵赶忙低下了头认错,严炔并没生气,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的。
长贵看了出来,犹豫片刻上前道:“陛下可是为了宁王留下来的那些暗室头疼?”
严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长贵又赶忙道:“奴才多嘴了。”
严炔摇头:“也不算吧。”
宁王的势力都已经消灭的差不多了,整个宁王宫都尽在掌握,就算是留下了一些什么也没什么要紧,让人清理了就是。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在气什么,就是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他的确怒不可遏,想一把火烧了整个宁王宫。
后来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此时殿门外忽然走进来一身影,正是严炔这几年身边的得力暗卫楚河,他见到严炔之后便单膝跪下:“陛下,都处理干净了。”
严炔方才正是让他去处理了坤和宫的所有东西,闻言,严炔点了点头:“辛苦了。”
楚河:“那些东西都烧了,但有一样,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什么?”
楚河犹豫了一下,道:“一个……纯金打的鸟笼。”
“鸟笼?”严炔神色古怪一瞬。
“对……而且不是用来装鸟的,而是人……”
楚河说着,耳根都泛起了红。
他身份虽然是暗卫,但和严炔也算是手足般的兄弟,怀北收复之后严炔便将他留在身边,只听皇帝一人调遣。
听到这,严炔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旺了,楚河之所以不敢擅自处置便是因为如今怀北国库空虚,这么大的金笼价值不菲,即便知道会惹陛下不悦,楚河也壮着胆子来问了。
严炔半晌都没有说话。
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准外传。”
楚河和长贵立马应是。
“还有。”
长贵后脖颈忽然一凉,陛下此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即便是打了败仗的时候也没见过几次——
“去把贺垣的尸体给朕挖出来——
鞭尸。”
……
早先为了给潘太后医治,程皎皎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心事一解,回到铜雀台便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天色也彻底暗了。
她揉了揉眼便想下榻喝水,这些日子金果和银果跟她也算是辛苦得很,她作息颠倒,便不好再让两个可怜的婢女跟自己遭罪。
铜雀台没什么下人,金果和银果歇在耳房,程皎皎在的大殿又分内外两间,她趿着鞋想去外间,谁料刚刚点燃灯,程皎皎便闻到了一股不对的味道。
她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推开了窗户。
果然。
不远处浓烟大起,正是从小厨房那边烧起来的,宁州风向偏西北,她在的大殿又正在厨房的西北方,若不是她半夜醒来,怕是一会儿就要去见阎王了!
程皎皎片刻不敢耽误,立刻大喊求救:“走水了!走水了!来人啊!”
她第一时间冲向了耳房去叫金果银果,两人跟着程皎皎多年,也算警醒。在公主喊第一声的时候两人便都醒了,听闻走水,两人脸色突变!
这几日无雪,西北风宛若刀子一般,厨房的柴房里密密麻麻裸着干燥的柴火,成了这场大火最有效的帮手。
不到一会会的功夫,铜雀台便已经是浓烟四起,程皎皎穿过大殿出去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完全烧了起来,金果胡乱用帕子打湿了水便替程皎皎捂住了口鼻,三人从侧门往出跑,一面跑一面喊着人来。
贺垣当初修铜雀台的时候的确是铺张浪费,里面层层叠叠,大兴土木,现如今这些木头都成了火灾最喜欢的东西,且小路蜿蜒,十分不好辨别方向。
路上还偶然再有木头掉落,当真是命悬一线,一路跑,程皎皎在心里骂了贺垣千百遍,祖宗十八代都算是给他问候了。
好不容易快要出去了,外头的人好像也被惊动,就在程皎皎刚要跨出大门时,她忽然听见了严炔的声音,他脚步很急,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程皎皎!”
程皎皎顺着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没有迈出那一步,下一瞬,还烧着熊熊大火的房梁瞬间倒塌,一根木头差一点点就要砸到她,程皎皎胳膊一紧,忽然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拉到了一边。
她秀气的鼻子砰地一下撞入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鼻息总算不再是呛人的浓烟气息,还似乎闻道了一股好闻的水沉香。
“严炔……”
程皎皎力竭,在晕过去之前恍惚喊了一声面前的男人。接着,便又同那日一样,彻底不省人事了……
……
流年不利。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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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梦里都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她慢悠悠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房间很安静,这里不是铜雀台,程皎皎眨眨眼,想起了晕倒之前的事情。
“醒了?”
身边忽然传来严炔低沉的声音,程皎皎一个激灵就要起身,她居然再一次在严炔面前晕过去了,当真丢人。
“我……”
程皎皎刚要开口,就看见严炔起身,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竟在这放了张案桌……?
这总不会是他的宫殿吧……
男人一身玄衣,身影挺拔如松,朝程皎皎走来的时候,每一步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稳重与威严。面容冷峻,棱角分明,程皎皎竟然一时看忘了神,直到严炔站立在她的榻前。
程皎皎倏然回过神来,便看见男人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你那两个婢女,太无用了些,朕若再晚一步,你现在已经下了黄泉。”
程皎皎:“……也不能怪她们,毕竟我现在身边也没什么人,她们跟着我劳累多日,是我不让她们守夜的。”
严炔挑了挑眉:“劳累多日?这些日子,朕累着你了?”
程皎皎:“……关押在铜雀台,也算半个阶下囚吧。”
“嗤。”
严炔忽然不明所以的笑了笑:“阶下囚……”
程皎皎头皮有丝丝凉意。
“也是,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不如朕送你去天牢试试?”
“不必!”程皎皎立马改口:“不必了……陛下当我没说。”
严炔冷冷盯了她一会儿,程皎皎这时才发现,她身下是柔软的云垫,身上是暖和的羊毛被,还有枕头和地龙……
是不大像个阶下囚的样子……
“之后就在这住下吧,铜雀台已烧尽了。”严炔恐吓完她,退后一步似乎要走。
程皎皎连忙问:“这是哪?铜雀台的火是怎么回事……?”
严炔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缓和:“这是和宁宫。”
程皎皎:“!”
她还真让自己住他这了?!
“至于铜雀台大火……”严炔神色又严肃起来:“朕还在查。”
程皎皎:“陛下辛苦……”
严炔一愣,不朝前走了,又转身回了头,阴阳怪气地盯着她,程皎皎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在殿内飘忽,忽然,就被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了视线:“那是什么?”
……
程皎皎指的方向,便是那日楚河送来的金笼。
严炔语气怪异:“你没见过?”
程皎皎摇头。
“这么大的金笼,用来装什么的?”
她掀开被子下了塌,屋里的地龙烧的暖和,便是赤脚走下来也不凉,严炔本预开口阻止,但话却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
程皎皎的确好奇,走过去看了好几眼,“纯金的,这也太奢侈了。”
她轻轻拨动了一下那锁,咔嗒,轻而易举地便开了,程皎皎忍不住进去瞅了一眼,嘶……严炔从哪搞来这么大的笼子,都快半个房顶高,这住个人都没有问题。
程皎皎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纱裙,赤脚走入这金笼之中,一头青丝毫无半点装饰,她忽然回头,轻盈飘逸地就像一只鸟儿:“陛下,这是你做的吗?”
严炔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直便盯着她的背影,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寒潭般幽深,他鬼使神差地也朝着程皎皎走了过去,两人面对面站着,严炔忽然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一抹情绪。
“喜欢么?”他问。
8. 金笼
喜欢吗?
程皎皎当然喜欢了。
纯金的诶……谁不喜欢?
她恨不得能立马熔了据为己有,毕竟这么大的笼子也不好带,最好都换成银票!
“喜欢呀。”她心里头怎么想定不能说,只好弯起眉眼朝严炔笑了笑,万一他心情一好,把那大金锁给自己也不错。
谁料严炔听见她说喜欢,忽然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既然喜欢,那就住在这里。”
说完,又是咔嗒一声,那锁直接给锁住了。
程皎皎:“……”
严炔转身就走。
“诶,你不把金锁给我就算了,锁我算怎么回事啊?
严炔你幼不幼稚……?!”
严炔置若罔闻,此时长贵刚好进来了,金笼和程皎皎住得地方在内殿,长贵只敢停留在外殿,但小公主那声中气十足的‘你幼不幼稚’还是落在了长贵的耳朵里,他心中骇然但面上不敢显露,只毕恭毕敬地禀报正事:“陛下,那火的确不是意外,纵火的人已经抓住了。”
严炔原本神色还算温和,闻言后语气又冷了下去:“谁?”
-
程皎皎就这么被严炔关在了笼子里……
这算怎么回事啊……
她喊了两声,严炔不仅没有理她,甚至还忽然气势汹汹地朝外走,程皎皎只好自己试着去开锁,这厮,竟然把钥匙也给拿走了。
金果和银果很快就过来了:“公主……方才因为陛下在里面我们不敢进来,您这是……”
程皎皎:“先别说了,赶紧想办法帮我把笼子打开,他把我给关起来了!”
两人赶忙去开锁,谁知这金锁异常繁琐,就连钥匙都是纯金打造,方才被严炔收到了袖子里……
主仆三人通力合作,废了半天劲也没能打开,程皎皎最后只好放弃。
“你们把那个云垫和被子都拿过来,我放弃了……”
金果和银果对视一眼:“公主,您要在这歇下?”
“那我没办法呀,只能在这等严炔回来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金果银果看了眼硬邦邦的地面,赶忙回头去把床榻上的被褥枕头全都搬了过来,“公主……奴婢进不去,辛苦您自己铺一下了。”
程皎皎点头:“我自己来,你们俩昨天没受伤吧?”
金果和银果对视一眼,也不敢隐瞒:“手臂受伤了一些,但是没事,陛下已经让大夫给我俩看过了。”
程皎皎一听,急了:“我看看!”
金果和银果只好撩起袖子,两人都有好大一片烧伤,可是把程皎皎给心疼坏了。
“大夫给你们开烧伤药了吗?”
“开了……”
“拿来我闻闻。”
金果赶忙就去取。
程皎皎闻了闻之后道:“我说你记,藜芦、蛇床子、红丹、硫黃、赤石脂、明矾、五味子、黃柏、轻粉诸药组成,共研细末,用生猪油调成软膏,或用清油擦拭患处。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让军医给你们配,效果更好。”
金果笑道:“奴婢记下了!公主和仲神医辛辛苦苦两年多可真值得,现在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呢!”
程皎皎苦笑:“当初还不是为了保命,不过现在的确如此,潘太后要是需要我,咱们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说不定还能早些回到蜀州了。”
金果银果立马点头。
“你们也去歇着吧,我这没事。”
“公主……”
“当真没事。”程皎皎看了眼外头:“这是和宁宫,整个宁王宫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你们不必担心。”
“可陛下把您关在这里面是什么意思呀……”
程皎皎也挺无语的。
“估计有急事走了吧,也不要紧,这又不是大牢,我在这睡会儿。”
金果:“好吧……那我们就在外头,公主您有事就叫我们。”
两人走后,程皎皎当真躺下来了。
这笼子又大又宽敞,也不难受,反正打不开,她索性也就在这歇下了。屋里还烧着地龙,身下是柔软的云垫,程皎皎打了个呵欠,累坏了,继续睡。
-
勤政殿内。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那纵火之人在交代之后就被楚河带了下去,他喊破了喉咙想让新帝看在他招供的份上饶他一命,谁知严炔头也没抬。
处置完这碍眼的人,楚河才去而复返。
“陛下。”
严炔慢悠悠道:“朕从前当真小瞧了贺垣,去查,宁王宫内还有多少他的暗桩,杀无赦。”
楚河:“是。另外……您先前嘱咐臣去挖坟一事……今日也在进行了。”
严炔昨日说要把贺垣挖出来鞭尸,起初他们还当是陛下气狠了说得气话,可今日瞧见陛下没有半分收回圣意的意思,楚河也不敢耽误,这就着人去挖了。
严炔嗯了一声。
当真是如此打算的。
楚河庆幸:“那陛下没有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他退后几步,刚要转身,就瞧见殿外新月公主的身影:“陛下……”
严炔抬头,看见卫梓瑶的瞬间眉梢都跳了一下,再看楚河,已经一溜烟地跑掉了。
严炔:“……”
卫梓瑶先是行了个礼,刚要开口,严炔便直接开了口:“表妹有事?”
卫梓瑶笑了笑:“表哥,听说昨夜铜雀台失火……”
严炔抬头,卫梓瑶与他对视的瞬间就问不出下半句话了。
她自然是来打听程皎皎如何了。
严炔身边像个铁桶,消息都密不透风,现在也没人知道蜀州小公主到底有没有事,现下人又在哪。
打听这事的同时还能看看陛下对她的态度,卫梓瑶没忍住,自己就跑来了。
“表妹打听铜雀台做什么?”见她不说了,严炔淡淡开口问道。
卫梓瑶:“……”
“也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毕竟失火也不是个小事,要是有人蓄意纵火就不好了,今日是铜雀台,明日说不定就是别处……”卫梓瑶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这话怎么显得她在诅咒似的。
长贵在一边听着都叹气。
严炔收回视线:“朕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表妹不必担心,替我转告姨母,也不必担心。”
卫梓瑶:“是……”
殿内安静了一瞬间,卫梓瑶尴尬地又开始找话:“表哥,这是我亲手熬的汤,想着你昨晚肯定一夜未睡,操劳国事辛苦,你也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严炔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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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吧。”
卫梓瑶这下是再也找不到其余的话了,“那我就不打扰陛下了,新月告退……”
等卫梓瑶走后,长贵决定帮一把这个笨笨的表小姐,“陛下,您正好没用膳呢,要不正好尝尝这汤?”
严炔余光看了他一眼,长贵又不敢多嘴了,不过下一瞬,严炔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是该用膳了。”
长贵眼神一亮:“正是呢……”
“让厨房给和宁宫送膳去吧,做精细些。”严炔说完就起了身朝外走去,长贵愣住了。
和宁宫……
得。
还是那个小祖宗。
他看了眼桌上动都没有动的汤,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提过去。
“陛下等等奴才……”
-
程皎皎是被饿醒的。
她这两日染了风寒又被大火折磨了一通,真是感觉到身体由内向外得虚,虚弱的时候就只想吃饭睡觉,别的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她饿了,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
这么好?醒来就有东西吃。
程皎皎坐起身,柔软的云垫从身上滑落下去,转头就一脸懵地看见了笼子外的严炔。
这人真是神出鬼没,不晓得什么时候来的,正漫不经心地靠在塌上,单腿支起看着她。
“陛下……”
他可算是回来了!
程皎皎回过神:“你把我放出去呀,关着我作甚?”
严炔也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此时慢悠悠起身,和白天一样走到了金笼外,好整以暇看着程皎皎:“放你出来?我怎么觉着你在里面还挺自在的?白日不是你说喜欢的么?”
程皎皎:“……我那是没办法,谁会喜欢被关在笼子里,我说的是喜欢这个笼子,金子做的啊,谁又不喜欢了?”
严炔眼中难得闪现一丝笑意,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起来。
“不放。”
程皎皎睁大了眼。
严炔看了眼笼子里的云垫,“先前你给朕的提醒很好,如今你还是半个阶下囚,住在这和宁宫太不像话,这笼子倒是很适合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程皎皎:“……”
她眉眼不施粉黛的时候有些像无辜的小鹿,此时便水汪汪地看着严炔,“你别开玩笑了……”
严炔看着她不说话。
程皎皎只好放低了声音:“陛下你让我出去吧,我饿了。”
语气颇有些撒娇和求人的意味。
严炔垂眸,避开她的视线,依旧不说话,但片刻后,还是慢慢走到金笼前打开了锁。
程皎皎瞬间高兴:“多谢陛下!”
她憋了一下午,急忙就要往外冲,长贵哪敢进内殿呀,摆好膳食就在外殿守着了。
可他显然没想到,楚河大人似乎是有什么天大的急事找陛下,竟无视了他的阻拦便往内室冲去。
“陛下!陛下!臣有要事!”
程皎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裙,还在这内殿里赤着脚朝外走,严炔眉眼瞬间凛冽,忽地便挡在了那抹倩影身前,在楚河冲进来前将人牢牢按在了怀里——
程皎皎觉着自己的鼻子和昨晚一样要被撞坏了,整个人都被严炔宽大的袖袍笼住,旁人瞧不见分毫。
“何事莽撞?”
9. 没死
楚河进来的时候似乎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待他视线定住时便只能瞧见陛下的背影了。
他自知莽撞,于是连忙低头道:“臣有罪,但事关重大,臣不得不马上来报。”
“说。”
楚河想到方才亲自去看之事,心中骇然:“陛、陛下,臣已将贺垣的尸体挖了出来,但经查验……似乎并不是贺垣本人……”
楚河自己都觉得这话荒谬,说得结结巴巴,冷汗直冒。
果然,他说完之后大殿内都安静了一瞬,严炔声音沉了下去:“说清楚些,何意。”
“臣奉命鞭尸,但发现那棺中人易过容!臣已命仵作前去查验,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程皎皎猛地打了个哆嗦,严炔下意识将人抱紧了几分,他周身的气息这会儿也降至冰点,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去查,朕马上过来。”
楚河不敢耽误,立马应是,飞快转身离开。
等人一走,严炔低头看怀中之人。
程皎皎脸色苍白,似乎不可置信。
“他方才说什么……?”
严炔脸色也有些难看,“朕有要事,你就在这和宁宫待着,哪也不许去。”
说完,他松开了手,可程皎皎却忽然抓住了他,显然,方才楚河的话让她过于震惊,或许……还有些恐惧。
严炔感受到了,面色缓和几分。
“怕甚。就算他跑了,朕也有能力将他抓回来。”
他看出了程皎皎的害怕,心头那股无名火又腾地升了起来,他忽然伸手,拇指在程皎皎苍白的唇上碾了碾。
“至于吓成这样?你放心,若贺垣真有这本事,朕这次不会给他留全尸。”
程皎皎只抓住了严炔的一片衣角,待回过神时,他已经消失在了大殿门口,金果和银果方才就在殿外守着,这会儿赶忙跑了进来,两人显然也听到了方才楚河的话,有些慌乱:“公主……”
程皎皎有些头晕,银果赶忙来扶人。
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贺垣没死?
他怎么会没死?
破城那日,贺垣早已是强弩之末,发了疯在宫殿内滥杀无辜,显然是没做生还的打算,可楚河的消息一般都不会有错,程皎皎疯狂回忆当日的细节,忽然想起了一丝不对。
贺垣在“杀”了她之后便一个人将自己关了起来,直到破城之后单枪匹马来迎战严炔。
可那段时间,程皎皎都能完成金蝉脱壳跑到地道里,贺垣怎么就不能换一个人呢?
易容,西域独门之术。
程皎皎神色严肃起来。
金果上前宽慰:“公主宽心,就算是他没死又如何?新帝已接管宁州,贺垣一定不敢明着露面,估计此刻正如老鼠一般四处逃窜,您在这儿,至少是安全的。”
程皎皎叹气:“我明白,就是觉得膈应地慌,铜雀台的大火陛下虽没说,但想来应该也不是意外。”
银果:“这倒是,但您现在在和宁宫,陛下的宫殿!谁敢对您不利?!这若再出事,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程皎皎心里乱糟糟的,“你们去留意打听着吧,方才我不便多问,若是有最新的消息就立刻带回来。”
“是。”
-
贺垣没死。
这消息立刻在勤政殿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陈昇都气疯了,立刻就要请兵带回这厮,“陛下放心,我必找到贺垣将他大卸八块!”
彭壶:“陛下,切莫冲动,看来贺垣此人心计不浅,当日能在您亲率的大军下眼皮子底下逃脱,想必手下还有一只团伙,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要万分当心才好啊。”
陈昇:“我说你们文臣怎么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咱们怀北镇压大军十万,还怕他一个丧家之犬不成?”
“程将军,贺垣此人实在是过于歹毒,我就怕他耍暗招啊……”
“怕甚,再狠的暗招老子都给他废了!”
“都别吵了。”严炔忽然呵斥,陈昇和彭壶这才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怀北帝,严炔慢条斯理道:“这次剿杀贺垣,朕亲自去。”
众人大惊!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严炔抬手制止:“朕那日亲自射杀,竟让人在朕眼皮子底下溜走,贺垣的命,朕要定了。另外,彭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贺狗在西域比我们熟,既会易容术,别的旁门左道估计也沾染了些,这次出征,务必斩草除根。我意已定,不必再劝。”
见陛下心意已决,其余人只好应是。
陈昇:“陛下,臣这就去集结人马!”
严炔点头,而后将彭壶给单独留下了。
“陛下。”
彭壶是一路从怀州跟在严炔身边的能人,亦师亦友,严炔面对他是态度一向尊敬:“先前,是朕轻敌了,看来我们在宁州还要多待一段时日,班师回秦城的事情暂且等一等吧。”
彭壶:“是,陛下。”
“此次亲率出征,也并非朕一时冲动,宁州以后也是我怀北之地,既然朕已称帝,便不能只是单纯占据下来便当了事,后续让此处的百姓相信怀北,愿意真心归顺我怀北也是头等大事。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朕也可以去民间看看。”
彭壶听了这番话,面色惊喜:“陛下仁厚,当是怀北子民之福。”
“但也不是这般简单,卿今日殿上所言有礼,我们对西域很多秘术都一知半解,贺垣若是在宁州深谙此道,恐怕会做出许多狗急跳墙的事情来,所以,朕还要拜托卿调查此事,但凡是前宁王接触过的所有秘术都要彻查。”
彭壶立马应下。
严炔停顿片刻,继续道:“前两日铜雀台大火,蜀州公主差点儿遇难,这件事朕命人压了下去,但如果要查,便可从纵火之人入手。”
彭壶当然知道这事,但满朝文武都不约而同形成了一种默契,那便是关于蜀州公主的事一概不问,可现在陛下既然主动提起,彭壶就顺势问道:“那小公主可无碍?”
严炔顿了顿,脑中忽然闪过程皎皎睡在金笼里的画面,她倒是心大,毫无防备。
“嗯。”
不过转瞬又想起听见贺垣没死时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严炔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般神色变化,彭壶全然瞧进眼中,心中不免也有些疑惑。
两人的关系早已不是单纯的君臣,当初严炔刚小有名气时彭壶便跟在他身边,当然知晓那一段往事,只见他犹豫片刻便道。
“虽说往事已成风不必再提,但陛下对蜀州的安置也关乎怀北日后的强盛与否,那么小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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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危便也是要事。”
严炔:“朕知道。”
他若不是明白这个道理,怎会现在还对她留了几分纵容。
“她也算有本事,在宁州三年还拜师仲阳云,朕留她,还要她为太后医治。”
彭壶惊讶。
“既然这样,那便是合该如此,只不过臣刚刚又想起,小公主那日出宫……是否走的是宁王宫的地道?那地道现在看来也需要彻查,还有……陛下说要彻查贺垣,这小公主是不是也知道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呢……”
彭壶这番话说的也十分小心,谁都知道,程皎皎和贺垣的事多少在陛下心中也是一根钉子。
触动钉子,谁也不知道后果如何,果然,他说完之后严炔的眉头拧得更深,彭壶赶忙打住。
好在严炔并未发火,只是道:“她应十分厌恶贺垣。”
彭壶:“?”
严炔想起那暗室里的糟心东西,又想起她今日的反应,不知道贺狗对她做过什么,思及此,严炔又开始烦躁起来,恨不得立马抓住那狗,泄愤。
彭壶是多么精明的人,此刻早已反应过来。
其实此次发现贺垣没死这事,若不是陛下要命人鞭尸……恐怕后续才会得知真相,可为何陛下要鞭尸?
陛下从前绝不会如此对待一个手下败将。
哦。
小公主厌恶贺垣。
彭壶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那……这件事就不必问小公主了,臣自己查。”
严炔又嗯了一声。
彭壶了然。
待走出勤政殿的时候彭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门客小声道:“陛下这是何意,分明问蜀州公主才是最快的不是么?”
彭壶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你懂个屁。”
他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
程皎皎一下午都在和宁宫没出去。
她用过膳之后又换了套衣裳,便坐在案前一直写写画画着什么。
因为过于专注,竟然连外头婢女的行礼声都没听到。
直到一抹身影挡在她面前,程皎皎才倏然抬头,就对上了严炔狭长的眼眸。
“陛下。”
见到他,程皎皎立马站了起来。
严炔的视线却停留在她面前的纸张上:“在画什么?”
程皎皎连忙道:“我在画宁王宫的地道图,陛下,我想过了,如果贺垣没死,那他肯定也是从地道走的!不过我只对坤和宫到宫外的那段熟悉,其余的不算很清楚,只记得贺垣修建地道的时候给我看过,我凭印象画了一些出来,剩下的还要靠陛下你去查。
另外,我还想起贺垣从前总在殿内大兴一些巫蛊之术,手段非常残忍,他不让我进去看,所以我也不清楚是在做什么,但记得一些依稀的场景。
还有……他好像还吃很多的丹药,我也闻过,大概的一些成分还记得,但估计都是秘药。”
程皎皎叭叭说了一通,全是关于贺垣的事。她说得激动,完全没了早上的害怕和担忧,甚至也没注意到面前男人的脸色。
严炔不知从何时开始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她说完之后才古怪地开口道:“看来你对他,还真是了解。朕的担心,倒是多余。”
程皎皎慢悠悠眨了眨眼:“嗯???”
10. 担忧
程皎皎拿着那地道图愣了一下,半晌没反应过来严炔的意思。
“陛下……担心什么?”
严炔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他别开眼,闪过一丝自嘲:“没什么,朕说你的这些信息很有用,我已让彭壶接手调查这件事情。”
程皎皎没多想,反而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有彭大人在肯定很快就能查清楚。”
严炔看了她一眼:“你认识彭壶?”
程皎皎想也没想就道:“陛下你忘记了,之前在怀州的时候彭大人就投靠你了,虽然是后面的事情了吧。”
她说完之后严炔沉默了一瞬,程皎皎后知后觉,咬了咬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还是两人这次重逢后第一次提到过去的事情,她有点心虚,然后慢悠悠抬头。
严炔脸色果然不大好看,黑沉沉地盯着她,程皎皎刚准备找补两句,严炔便先别开了眼神:“贺垣没死,朕准备亲自出征。”
程皎皎大惊,一下就把刚才想说的话抛之脑后了:“你为什么要亲自去?以你现在的身份完全不用呀,派个将军不行吗?”
严炔:“朕要亲自取他的命。”
程皎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可是陛下,天子出征对军心不稳,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懂,贺垣不配。”
听到这句话,严炔的脸色瞬间又变了变,变得缓和了一些。
“是不配,但朕一定要亲手取他的命。”
“为什么?”
严炔忽然又垂下了眼眸。
不说话了。
程皎皎原本还想再劝,但长贵似乎又有事报,站在门口踌躇:“陛下……太后听说您要去亲征,有些着急上火,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程皎皎一听,连忙道:“陛下先去看看吧,太后的头疼之症气不得的。”
严炔点头应好,他刚转身,程皎皎忽然又道:“要是太后有什么要紧,您随时让长贵来叫我就行……”
严炔难得勾了勾唇角:“嗯。”
程皎皎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严炔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也回了头:“朕让吴盛出来了,你不必再让金果去打听。”
程皎皎:“……”
金果和银果头垂的很低,程皎皎僵硬问道:“被抓现行了?”
金果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陛下怎么知道的……”
程皎皎叹气:“算了,这人手眼通天,也是正常,走,看看吴盛去。”
-
严炔很快就到了太后宫中。
潘太后听说他要亲征,自然是着急上火:“子淮,贺垣没死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的确很让人震惊,但是你也不必要亲自去吧?现在你刚刚称帝,朝中根基不稳,何必非要亲自去?”
严炔:“贺垣不除,儿子不安心。”
潘太后叹气:“四年前怀越大战,越王逃窜至柔然,柔然战役也断断续续打了半年才彻底把越王剿灭,怎么如今你年岁长了,做事反而比之前更急了些呢?”
严炔依然不为所动:“母亲,这次不一样。”
潘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片刻后笑了笑:“我的确不懂政事,但我了解我的儿子,子淮,自从你到宁州之后,母亲觉得你的心,不静。”
扶摇夫人和卫梓瑶也在此处,只是在严炔来之后两人便避嫌去了旁边的大殿,此刻听到这句话后两人都愣了一下。
“没有的事。”严炔似乎轻声笑了笑。
潘太后的语气都无奈了:“子淮,母亲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只是觉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这三年多母亲看你一路走来实在是辛苦,如今只想让你轻松一些。”
严炔语气含笑:“母亲多虑了,从前的事早就过去了,现在儿子只想把怀北治理好,将母亲的病治好。至于贺垣,这人心机太深,一日不除,宁州地界就不能安稳,儿子只想早些把这边的事全都处理好,再班师回秦城。”
潘太后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片刻后终是叹气道:“行吧,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母后也不拦你,万事小心。”
严炔应好:“母亲觉得这两日感觉如何,她的药可有用?”
潘太后叹气:“确实有用。”
“那儿子就放心了,母亲别多想,您安心养身体,最多十日我便回来。”
严炔和潘太后又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等人走后,扶摇夫人和卫梓瑶才重新走了进来。
“阿姐,连您都没法劝陛下了吗?”这次,显然连扶摇夫人都有些担心。
潘太后苦笑:“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他就只听得进去他大哥和他祖父的话,可惜了,父亲现在远在秦城,我是劝不动了。”
卫梓瑶急着想说什么,却被扶摇夫人拦下,片刻后,这对母女也走出殿门预备回自己宫里。
“娘,您刚才为什么拦我?”
小潘氏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卫梓瑶:“当然是希望姨母再去劝劝表哥呀!咱们在宁州人生地不熟的,表哥何必亲自犯险,我实在是想不通……”
小潘氏停下了脚步:“你啊……”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怎么现在都还是毫无长进,这些道理你姨母不懂?朝中大臣不懂?当娘的都劝不动,你去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只是重复这些无关紧要惹你表哥厌烦的话罢了。”
卫梓瑶:“……那娘觉得什么是紧要的?”
小潘氏摇头,片刻后皱眉道:“你没听到你姨母说感觉陛下来了宁州之后心不静,又提到了什么过去的事情……你姨母这是怀疑,陛下这次要亲征,多半是因为程氏女的缘故。”
卫梓瑶睁大了眼。
“我让你去打听一下她在哪里你都办不到,你说你一天能让我省心吗?”
卫梓瑶委屈得很:“陛下有心瞒着我哪能打听到啊……我再去的话只会惹陛下嫌,他一向都对我不冷不热的,我根本拿不准……再说了娘,先前也是你跟我说程皎皎如今都不是公主了,我是怀北的公主,没必要和她比较……”
小潘氏都无语了,伸手狠狠戳了戳她的脑袋:“我是说你不用和她比,免得自降身份,但是我说让你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吗?你真是一根筋!”
小潘氏说完之后气冲冲地走了,留卫梓瑶一个人站在原地揉了揉脑袋,然后十分不甘心地小跑跟了上去……
-
“公主,真的够了,吃不下了。”
和宁宫的小别院,程皎皎给吴盛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色,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菜,“你这段时间在牢里受苦了吧。”
程皎皎满心愧疚。
吴盛:“……其实也还好,陛下没有怎么为难我,只是关押了起来。”
“那也是在天牢里,都是我连累了你。”
吴盛惊愕:“公主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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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是属下无用……没能送您回蜀州……”
“和你无关。”程皎皎还在一个劲儿地给吴盛夹菜,她这些日子尚且小心翼翼的,更别提吴盛了,被关在牢里,就算严炔没为难,那些狱卒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金果和银果也在一边看得眼泪汪汪的。
吴盛眼眶也红了:“多谢公主……不过属下有一事想不通,那就是为何陛下忽然放了我,还有您现在是……”
程皎皎叹气:“造化弄人,我先前不是偶然师从了仲神医吗,在我师傅那边学到了一些本事,这不刚好就派上用场,太后的头疼症我恰好能治,要不现在我能这么舒坦么?”
程皎皎说这话的时候,严炔刚好走到了别院门口,吴盛在这的消息自然早早就传到了严炔的耳朵里,他没让人传话,自己只带着长贵就走了过来。
恰好就听到了这话,严炔脚步一顿。
吴盛极为庆幸道:“公主聪慧过人,当初仲神医就说您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将来咱们要是回了蜀州,说不定可以在蜀州开间医馆!”
这话说到了程皎皎的心坎上,她笑了:“不错不错,你这个提议好,开医馆既能悬壶济世,还能赚钱,当真不错!”
金果也笑道:“除了医馆,奴婢这三年将宁州刺绣也学的差不多了,咱们还能开个绣庄!”
程皎皎惊喜道:“绣庄也好!最好把布庄也给垄断了!”
主仆几个越说越开心,仿佛马上就能回到蜀州去做生意,银子哗哗啦啦地流到荷包里,就在这时,严炔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了过来:“你做生意?怕是要把家底都给亏完了。”
所有人一愣,连忙起身。
吴盛和金果几个赶忙行礼:“参见陛下。”
程皎皎听他那话有些不高兴:“我怎么就要把家底给亏完了?陛下也太小瞧人了吧。”
严炔嗤笑一声:“不行礼就算了,还控诉起朕了?我说错了吗?你一向花钱如流水,最落魄的时候都要用银裸子赏人,等真做了生意,怕不是半卖半送,还能精打细算?”
程皎皎:“……”
她看了眼长贵,就知道他把自己卖了。
“赏人和做生意我还是分得清的。要是买的多我才考虑送,买少了我肯定不送的。”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低笑,严炔眼底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从前在怀州的时候,就他那点儿俸禄,还当真养不起程皎皎。
那时候的她赏人都是珍珠和金子,怎么到宁州当了王后,反而穷酸成这样了。
这个问题从那天长贵把银裸子给他的时候严炔就在想了,如今瞧见她这衣裳和首饰,再想到贺垣的所作所为,那便是只有一个答案。
这三年,她也不似传闻中那般风光。
严炔垂眸遮掩住了眼底的一抹晦暗,忽然道:“想要做生意的本钱么?”
程皎皎眼睛一亮:“陛下要入资嘛?好呀!”
严炔勾了勾唇:“也不是不行。”
说完,他便转身朝和宁宫大殿走去,小别院里没有一个人敢跟上去,程皎皎也在原地愣了片刻。
严炔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身后没人,回头无奈地啧了一声:“过来,晚一点你的金子就没了。”
程皎皎立马露出个灿烂的笑,金子啊!好嘞。
她提起裙摆,和一只鸟儿一般雀跃地朝严炔跑了过去。
11. 幼稚
一炷香后,程皎皎看着那个金笼犯了傻。
“陛下,你是要把这个金笼送我吗?”
是吧。
是吧!
严炔昨晚脑子犯晕将她关了一晚,今天良心发现了吧!
程皎皎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严炔睨了一眼她:“可以。”
“多谢——”
程皎皎谢恩的话都要脱口而出了,谁知严炔下一瞬就打断了她:“给你一个金锁。”
程皎皎:“……”
“就一个金锁啊,您也太小气了吧?”
“不要?”
程皎皎咬牙:“要。”
这笼子这么大,锁也不小,不要白不要。
“还有那个。”他朝笼子里指了指,程皎皎就注意到那边还有一些垂吊着的金羽毛。
啧,真是精雕细琢,奢侈地要命。
程皎皎开心地走了进去:“这些也给我对吧?”
严炔嗯了一声。
程皎皎开心坏了,伸手就要去摘那些羽毛,却不料身后又忽然传来了咔嗒一声,程皎皎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回头,就看见严炔一副使坏的表情。
“你又关我!”
严炔此刻心情大好,看了眼地上:“这些东西都在,你晚上就睡这。”
“凭什么?!”
程皎皎要去扯那锁,严炔笑意扩大:“扯坏了损失的可是你。”
程皎皎无奈了:“严炔你幼不幼稚,你放我出去。”
“不放。”
和昨天说得一模一样的。
程皎皎满脸疑惑,严炔站在光影下,瞧不出面上的表情,但声音倒是有几分低沉:“从前在怀州的时候,我睡了多少次地平?”
程皎皎一听这话,瞬间就泄了气。
这还是重逢后严炔第一次提到从前的事,程皎皎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她有一张好气派的拔步床,是严老太爷当时专门为了她请人做的,那拔步床宽敞地能躺下四个人,外头还有很宽的地平,地平一端是她的梳妆台,另一端还有她的大箱子,而中间……
是严炔的床榻。
但那也不能怪她啊!
那时候两人争吵不断,程皎皎不服软,这厮更是个倔脾气,程皎皎嫌弃他,他就赌气睡地平,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在上一个人在下,一年的婚期,估计得有一半以上严炔都没上过榻。
报复。
赤/.裸./裸的报复。
程皎皎想明白这人是故意的后就干脆不挣扎了,“我住这陛下就能消气了?肯把金锁给我了?”
严炔扬了扬眉:“可。”
程皎皎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成呀,谁怕谁?不就是让你关几日,又不是真的进大牢,我现在心态好得很。”
严炔嗤笑一声,“是么,那也好,反正这和宁宫也没有多余的床榻,小公主就在这住下吧。”
说完,严炔就坐到了白天他坐的那个案桌前,程皎皎白了他一眼:“那陛下何不去自己的房间,在这作甚?”
严炔都气笑了:“这就是朕的房间。来人,传膳。”
这下轮到程皎皎愕然了,他的房间,这不是那天失火后她睡得……
这人干嘛把她安置在这!
程皎皎脸颊慢慢浮现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她赶忙别过头去了。
婢女进来送膳,一眼都不敢往过瞧,程皎皎刚才吃东西正吃一半他就来了,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呢。
到底是帝王了,这膳食就是不一般,有炙烤羊肉、还有东坡玛瑙……还有还有她最喜欢的山楂红枣糕和红豆软酥酪,这人……又是故意的吧!
严炔在慢条斯理地用膳,余光自然瞅见了程皎皎的眼神,眉梢微微扬起,透露出帝王还算愉悦的心情,“想吃?”
程皎皎白了他一眼:“您自己用吧!”
她打了个软软的呵欠就躺下了,住这就住这呗,又没什么不好,云垫也软软的。
程皎皎转身背了过去,便不知道严炔朝她看了过来,男人拿着筷子的手指停在半空,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慢慢又放了下去。
……
严炔也没有让下人守夜的习惯,只有长贵会睡在外头耳房,半夜时不时过来看一眼,有一件很少人都知晓的事情是,陛下其实从三年前开始就很少入睡,有时候甚至整夜不能安眠,要靠吃药才行。
今晚长贵揉着眼起夜,习惯性便朝内殿门口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内殿的门竟然没有关,长贵没有多想,准备顺手就去关上,谁料他刚刚走到门口便倏然顿住了脚,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走开了。
他看到了什么!
前两日陛下没让楚河大人毁了的那个金笼被搬到了这里,长贵一开始没想明白为何,但刚刚……他是不是看见了小公主和陛下都在里面?!
长贵揉了揉眼睛。
做梦吧,一定是做梦了。
但那分明就是陛下的身影,还有小公主,怎么床榻不睡睡金笼?!
长贵猛然给了自己两巴掌,给我清醒一下!
他嘟囔着做梦做梦,一定是做梦,这般安慰了自己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迷迷糊糊回去睡了……
程皎皎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她一觉香甜。
醒来,房内就她一个人,那金锁就放在她手边。
“!”
瞬间程皎皎就笑了,好耶,严炔还算说话算话,她立马拿起来瞅了瞅,这金锁少说也有一百多两,且做工精巧雕刻精细,极其难得!
她满心欢喜地收好金锁,这就起身从金笼里走出去了。
刚出去,一群婢女忽然围了过来:“奴婢奉陛下命伺候公主洗漱。”
程皎皎一愣刚想说不用,忽然就看见最前面的那婢女居然端着一整套的首饰,她惊讶地走了过去:“这也是陛下让你们准备的?”
那婢女不敢抬头,恭敬道:“是。”
程皎皎纳闷了:“他发什么神经……”
那婢女听见这话,手都抖了一下。
程皎皎意识到了,也不为难人家,笑道:“成,帮我梳洗吧。”
金果银果也很快过来,瞧见这一幕两人也是目瞪口呆,金果迅速上前,接过那婢女手中的梳子:“我来吧。”
程皎皎其实也好些日子没打扮过自己了,女孩子嘛,多少也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严炔也不知道干嘛给她送衣裳和首饰,不过管他呢,他现在富有的很,这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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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程皎皎换好之后,银果眼眶都红了:“公主就是美!艳压群芳!”
程皎皎无奈道:“没有什么群芳,别说这样的话了。”
金果笑道:“公主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
程皎皎笑着点了点她们,长贵忽然进来了:“小公主……”
程皎皎转身,长贵也被她今日这打扮惊艳了一瞬,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公主,陛下有请。”
程皎皎见严炔搞得还颇为正式,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测,点了点头:“我这就来。”
等程皎皎到勤政殿看见彭壶时,恍然大悟。
难怪呢,原来真是要见外臣。
她朝殿内走去,彭壶也看见了她,连忙行礼,程皎皎亦是。
“见过小公主……”
“彭大人客气了。”
严炔坐在案前,在程皎皎进来的时候似乎也有片刻失神,但很快便恢复了若无其事,开口道:“既然你不介意,今日就和彭大人细聊吧。”
程皎皎当然知道要细聊什么,她看向彭壶,彭壶赶忙道:“有些事情的确要请教小公主,事关前宁王……”
程皎皎坦然:“嗯,你问吧。”
严炔坐在案前开始批阅奏折,不插嘴,似乎没有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只有长贵看得清楚,陛下的朱笔都很久很久才动一下的。
……
“大概就是这些了,其实贺垣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是说完全了解,他疑心很重,做什么事情也都是神神秘秘的。”
彭壶忙道:“小公主说的这些已经很有用了,多谢。”
“嗯,没关系,再有什么想问的你随时来问就行!”
彭壶笑道:“倒也没什么了,就是那暗道,我准备亲自带人去看看。”
那暗道……
啊,程皎皎想起来就觉得尴尬,她看了眼严炔,案桌前的男人这会儿也抬起头来,“朕也去。”
程皎皎:“?”
彭壶也愣了一下:“陛下,您不是还要准备明日出征?暗道的事就交给臣来查吧。”
“无碍。”
程皎皎这才知道他居然明天就要出征了。
“一个暗道而已有什么好去的,我爬过,难受的很,里面又黑又狭窄的,陛下何必自找苦吃呢,那贺垣又不会躲在暗道里面,我觉得您出征都够不理智的了,还非要去这里做什么呢?”
程皎皎心直口快,一下子说了这番话,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彭壶。
严炔皱起眉头看向她,程皎皎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道:“陛下刚刚收服宁州,百姓都等着您能推行新政,安居乐业,依我看……剿杀贺垣都不是必须的,您该不会打仗打上了瘾?就算您非要亲手杀他,让人活捉回来不就好了。”
她说完之后,殿内落针可闻。
彭壶小心翼翼看了眼严炔的脸色,就见严炔一动不动看着人,程皎皎冲动之下说完这番话后又是事后后悔,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该死的嘴呢……
就在程皎皎想着怎么找补一下的时候,严炔忽然道:“那朕不去了就是。”
程皎皎:“……”
彭壶和众人:“???”
12.变故
严炔见众人愣住,自己倒是面无表情:“有什么问题?”
彭壶最先反应过来:“没有!陛下圣明。”
严炔又看向程皎皎,程皎皎哪里敢说什么,就算心里犯嘀咕也不会表现出来,于是就默默不说话,等彭壶要和严炔禀报其余事情的时候,程皎皎就赶紧离开了。
走出大殿后,金果都纳闷了:“公主,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程皎皎:“谁知道,逗我玩呢吧。”
程皎皎不会自作多情认为严炔会因为她的两句话就改变了想法,她没那么大面子,严炔做事也不会这般儿戏。
果然,严炔和彭壶在书房商量了快两个时辰,下午的时候,程皎皎听说他还是要亲自去捉拿贺垣的消息,声势浩大。
但严炔本人却一直都没有回和宁宫。
程皎皎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她下午一直在给太后制药,既然答应了严炔要将太后的病症治好,自然也不是说说而已。
只是……
程皎皎知道潘太后不待见她,尽量不去人家面前晃悠就不去,要请脉的时候再露面就行了,另外还要给金果银果制烧伤膏。
程皎皎在宁州三年,早就学会了静心做事,她专注地在和宁宫后院抓药制药,根本没注意外头的动静,直到卫梓瑶惊讶的声音传来,才将她吓了一跳。
“你居然在这。”
程皎皎一抬头,就看见卫梓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而且满脸不可置信,神色古怪。
程皎皎很镇定,“也没想到新月公主会来。”
卫梓瑶显然很是生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皎皎:“……”
不明显吗?
这里是和宁宫,她能随便一个人进出这里,还在后院制药吗?
程皎皎没说话,卫梓瑶片刻后反应过来,一脸受伤:“不可能……表哥他为什么!”
程皎皎其实也不懂。
但见卫梓瑶一脸崩溃,程皎皎犹豫片刻还是道:“我想……陛下可能不是很放心我给太后制药吧。”
嗯,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谁料卫梓瑶一听这话更崩溃了:“你给太后制药?!”
程皎皎:“呃……嗯……”
卫梓瑶退后一步:“这不可能,你一定是蛊惑表哥的,你怎么可能会给姨母治病!你从前又不懂医!”
程皎皎:“或许……我可以学?”
卫梓瑶还是满脸不相信,这时候长贵总算是赶过来了,显然,卫梓瑶能进来,是长贵的失职。
“新月公主,公主,您快走吧,这没有陛下口谕任何人不允许擅自进入的。”长贵都快哭了,一个劲儿得劝,但卫梓瑶现在啥也听不进去,还拉着长贵问同样的话,长贵都无奈了。
卫梓瑶不肯走,长贵也不能硬拉人,她毕竟还是公主,这会儿严炔不在,程皎皎也有些尴尬。
忽然,宫殿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抓刺客!”
所有人大惊。
程皎皎立马跑了出去,长贵也紧随其后!只见和宁宫外,楚河已经带着一队人马飞速朝泰宁宫跑去,长贵脸色一变:“不好!那是太后宫中!”
卫梓瑶一听,脸色也突变,赶紧就跟着往过跑,程皎皎却皱着眉想了想,忽然转身回了和宁宫。
卫梓瑶见状,讥笑道:“怎么,你听说有刺客便不敢去了?程皎皎,你果然还是个自私胆小的人,表哥总有一天会看清你的!”
程皎皎压根不理她,而是转身就将和宁宫的大门给关好了。
“金果,回内殿,一步也别出去。”
金果银果肯定猜到自家公主有别的打算,但是公主没说她们照做就是,殿门紧闭,程皎皎开始摘抄药经,至于外头的所有事都和她无关。
有刺客的消息的确在宁王宫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听说怀北军和御前侍卫都出动了。
直到这时金果才小声问了一句:“公主……这行刺可是有蹊跷?”
程皎皎嗯了一声:“十有八九是贺垣的人。”
她心中的那个疑影现在总算是消了,难怪严炔早上会说那样的话,这人,根本一开始就筹谋好了。
外面的骚动差不多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不到,程皎皎没让任何人出去打听,她就一直默默地等,总算,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是长贵来了。
“小公主!陛下请您去惠阳殿!”
程皎皎这时才急忙问:“可抓住人了?”
长贵满心欢喜,“抓住了!那个巫师大祭司和贺垣身边的一应亲信全都落了网!”
程皎皎大喜,立马就提着裙摆朝外跑去。
长贵也高兴地跟了上去,不过刚跑几步忽然回过神来——
诶,小公主怎么知道的?他刚才分明什么都没说呀。
-
惠阳殿是宁王宫中心的一处大殿,虽然名殿,但它从前是祭祀和举办大型礼仪的地方,空旷又威严。大殿中心有贺垣亲修的祭台,十分高,贺垣唤他通天台,这厮,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是舍得下本钱。
程皎皎到的时候,严炔、太后还有小潘氏和卫梓瑶都在。
她一路小跑,风吹起了裙摆,惠阳殿前站满了许许多多的人,程皎皎却径直朝严炔的方向跑去,仿佛眼里只有他一人,严炔看着那抹身影,眼底也荡出两三分的温柔。
潘太后侧过脸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严炔不动声色收回了眼神,直到程皎皎跑到跟前时也没有往前挪动半步。
“陛下、太后……”
程皎皎双眸明亮却微微气喘,但她听说贺垣的那些心腹都被一网打尽,如何不痛快?她向太后和严炔行了礼,严炔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分明比平时温和:“跑什么,冒冒失失。”
程皎皎:“陛下让长贵来唤,我便猜到陛下是要我来指认了。”
严炔意外地挑了挑眉:“你猜到?如何猜到的?”
程皎皎语气含笑:“自然是想明白陛下为何放出消息要去亲征了。”
在听到有刺客行刺的那时候程皎皎就懂了严炔的打算——声东击西。
先是放出要亲征的消息,将所有人都骗过,一应准备俱做,接着便和彭壶闭门不出,严炔恐怕早就晓得贺垣这人的心机,有能力逃出生天,恐怕逃得也不止他一个,还有能力在宫中生事,没有暗桩也是不大可能的。
再加上程皎皎都知道的地道,宁王宫下暗道交错,再藏个把人又有什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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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
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严炔要亲征抓人,对贺垣莫过于天大的好消息,指不定前两日便在地道内偷着乐了。
今日这亲征,严炔压根就没打算亲自去。
只是暗中做好了部署,谁也没说,就连太后也被瞒了过去。
现在倒是被程皎皎早些勘破。
严炔轻笑了两声,其余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贺垣抓到了吗?”程皎皎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严炔摇头:“你去看看,这些人都是谁。”
程皎皎回头,果然是让她指认,通天台下跪着好几个,她不用上前便一一道:“有贺垣的大祭司,那个戴帽子的,还有那个黑衣裳的是贺垣的贴身侍卫,再来另一个是刀客,手下有江湖组织,都是他身边重要的人。”
程皎皎说完,那几人也抬头看她,当看见他们曾经的王后还活着时,众人眼里也纷纷闪现出了恶毒的神色。
程皎皎抿唇,心头咯噔一下。
严炔脸色沉了下去,上前一步,将程皎皎的身影挡住半个。卫梓瑶看见这一幕,脸色刷地就白了。
“陈昇、楚河。”
两个严炔的左膀右臂瞬间上前。
“严审殿内几人,务必把贺垣在三日内给朕抓回来,他的亲信都在此处,他还能躲到哪去?还有,宁王余孽彻底绞杀,一个也不准放过。”
严炔下令,两人立马应下!随即转身就朝那几人大步走去,为首那大巫师祭祀忽然抬头怪笑几句,“程氏女!宁王若死,你也不能苟活!我早就劝过宁王废你,可他偏不,你真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克夫之人!”
那巫师仰天大喊一句,当即,程皎皎脸色惨白,严炔大怒!
“住嘴!”楚河已经走到那巫师跟前,提刀就驾于他脖颈之上:“再敢胡言乱语,一刀剁了你!”
那巫师仰天大笑:“程氏女,我早下了灵媒术,这位新帝若杀了贺垣,不出三年,你定暴毙而亡,不知怀北帝,舍得还是不舍得?”
他诡异地看着严炔和程皎皎笑着,楚河看了眼严炔,当即扬手狠狠在那巫师脖子后敲了一下,那巫师应声倒地,另外两人也被陈昇压住。
但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矮小的男人忽然暴走,从嘴中吐出一根毒针朝着严炔的方向射去!陈昇大惊,立刻冲到前面挡住,毒针如体,堂堂战神应声倒地,偏偏毒针隐蔽,其余人都尚且看不出发生了什么,程皎皎一眼识破:“他用了暗器!”
场面乱了,陈昇底下的士兵奋起拔刀便砍了那人的头颅,鲜血喷溅一地。
“将军!将军!”
程皎皎也连忙跑了过去,陈昇现下已经不省人事,脸色发紫,明显是中毒之症。
严炔大怒:“立马给朕去查!”
所有侍卫和士兵将惠阳殿层层包围,在严炔的授意下先护送太后等人离开,自己却快步走到了程皎皎面前,程皎皎正在查看陈昇的伤势,她面色严肃:“陛下,程将军的毒有些棘手。”
严炔黑着脸点头:“你有把握吗?”
程皎皎抿唇:“三成。”
旁人都皱起了眉头,但严炔毫不犹豫道:“我信你,你来。”
13.中毒
陈昇中毒,在军中引发了不小的风波。
抓捕宁王余孽的事情全交给了楚河一人,陈昇被送到了军营之中。
军医很快赶到,程皎皎已经在诊脉了。
“小公主……?”
那军医姓姚,自从晓得程皎皎的真实身份后便多了份尊敬,但程皎皎在行医这件事上从来没有半分架子,自己诊了之后便起了身:“您来看看。”
姚军医也没推脱,立马上前,与此同时,严炔也过来了。
严炔走得很急,显然心系自己的臣子,程皎皎也不墨迹,不等人问就开口道:“那毒针我已经取出来了,上面有毒箭木的汁液,外伤不是很要紧,就是毒药比较麻烦。”
严炔:“毒箭木?”
程皎皎立马解释:“就是俗称的见血封喉。”
姚军医此时也已经诊脉结束,点头:“的确如此。”
见血封喉,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十分歹毒,严炔沉声问:“可有解毒的法子?”
姚军医这会儿看向程皎皎:“这得看小公主了,这毒在中原地带少见,臣没有解药。”
程皎皎抿唇:“我有方子,但缺东西。”
“何物?”
程皎皎直接递给长贵两页纸:“我已经画好了,按照这个模样去找,它叫荔枝蒂。”
长贵立马接过,“小公主太贴心了,您就是说名字奴才也不认得,有画好,奴才这就去。”
严炔:“这个东西没找到之前陈晟可有危险?”
程皎皎实话实说:“我也只能暂时压制,我师父在的话可能还有别的法子……”
严炔点头:“尽力便好。”
程皎皎当然会尽力,她方才取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毒针稍不小心便也会扎破她,两人一起完蛋。
姚军医在处理外伤,程皎皎和严炔走到了帐外。
“余孽清缴地如何了?”程皎皎问。
严炔看了她一眼:“不足为惧,只是贺垣依然没找到,这人就和阴沟里的老鼠差不多,但他的心腹已死,迟早的事。”
程皎皎抿唇,嗯了一声。
严炔又忍不住瞧她,忽然问了一句:“今日听闻刺客的时候,你为何忽然紧闭殿门?”
程皎皎一愣:“啊……这就有人和你告状了?”
严炔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程皎皎笑了:“我开玩笑的。我只是当时便猜到刺客是贺垣的人,也猜到了陛下你真正的用意,那我去做什么呢?你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刺客,我如果去了,只会给你添乱,到时候就会和那个刀客一样,他们看见我就知道我没死,便会对我下手,给你添乱就罢了,我之前的努力便也白费了,所以,我只会等你捉拿住他们之后再露面,强弩之末,他们也不能奈我何。”
程皎皎说完之后严炔没说话,只是眼神依然停留在她身上,程皎皎忽然俏皮地朝严炔眨了眨眼:“怎么,觉得我很自私吗?”
严炔摇头。
“你很聪明。”
程皎皎笑容一滞,似乎有些意外。
严炔:“不添乱,便是最好的。况且我从不认为在危险的时候自保是自私的行为,你若去了,朕也不一定护得住你。”
从今日看,宁州那的确是群疯子,将死之人,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严炔甚至还有点庆幸。
程皎皎别开了眼:“也就你这么想吧。”
严炔如何得知这事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说的。
严炔忽然勾唇:“你不必理她,从前怎么对她现在也如何便是。”
程皎皎睁大了眼:“你可真是她好表哥!”
严炔:“瑶瑶有时候的确任性,但心眼不坏。”
程皎皎古怪笑了两声:“这话我从前就听你说了无数遍,放心好了,我从前就没欺负过她,现在也不会。”
程皎皎低头,又随意踢开了脚边的石子,严炔声音染上一丝笑意:“好。”
程皎皎觉得他古古怪怪的。
“还有一事。”严炔忽然又开口。
程皎皎望向他。
严炔脸色又渐渐严肃起来:“那大巫师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装神弄鬼,玩弄人心。”
啊……这个事。
程皎皎想到那人的诅咒,想了想道:“陛下若是担心那人说什么灵媒术的话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不信,贺垣必死,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
严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其实他想说得也不仅是这一件,但对上程皎皎清澈的眼神,他硬生生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嗯。”
不远处,顺岁和顺年小跑着过来,程皎皎看见了:“陛下又有要事去处理了。”
严炔回头,顺岁果然急急忙忙的:“陛下,太后娘娘的头风也发作了,您快去看看吧。”
程皎皎和严炔都是一怔,严炔回头看她,程皎皎忙道:“我也去。”
一炷香后,两人一起到了泰宁宫。
严炔本预带着程皎皎直接进去,谁料,太后身边的姑姑急忙出来在严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严炔眉头渐渐拧成一团。
程皎皎不明所以,但看样子……估计是太后不待见她。
不想她医治了。
上次也就罢了,这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巫师那般说她,又加上卫梓瑶也一定在太后面前说了她逃避之事,意料之中。
严炔回头:“你在这等等,没有朕的命令先别走。”
程皎皎点头:“我知道了。”
严炔大步走了进去,程皎皎心里也有些难过,但还好。
果然,太后在殿内十分痛苦,但不让程皎皎进来。
严炔走上前,语气都有几分无奈:“母亲,您这是作何?”
扶摇夫人和卫梓瑶都在这,潘太后脸色有些苍白:“子淮,不是母亲迷信,但母亲实在不想让你承受任何风险,我没事,你速速派人送程氏女回蜀州。”
严炔脸色微变。
见他不说话,潘太后更急了:“子淮,你就应了母亲吧,你与她已经和离三年,早就没了干系。她如今的身份徒留在此也是尴尬,若是为了我,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我不要她医治,等你宁州事情处理完,咱们再回秦城想法子。”
严炔看了眼卫梓瑶,这回是真有两分责备之意。
卫梓瑶有些心虚地低头。
“母亲,那巫师是贺垣的巫师,糊弄人心装神弄鬼以至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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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灭,他的话你也信?”
潘太后要开口说什么,严炔的语气还十分严厉:“从前五州征战,宁州强盛,我怀州每年还要上贡和谈,可不过区区十年,国力衰退,那巫师若真有用,为何不利用巫术使宁州坐拥天下,说不定现在我这个位置,就该是贺垣来坐!”
潘太后脸色突变:“你这是怪母亲迷信迂腐?”
严炔无奈:“儿子没有这个意思,母亲关心则乱,但程皎皎,实在无辜。今日在惠阳殿,那巫师不仅凭白污蔑,还诅咒她三年暴毙,难道母亲没有听到么?”
潘太后哑口无言。
一直站在一旁的小潘氏此时开口,劝道:“陛下,其实太后并不是针对程氏女,而是不想让陛下受到一丁半点的伤害,三年前您和程家和离,在那之后咱们怀州便越发强盛,其实也不是姨母迷信,但是这八字相合之事有时候的确看点命数,不过……”
扶摇夫人话锋一转:“阿姐,陛下说的也对,他和程氏女断然再无可能,那克夫的名头怎么会和陛下有关系呢,对吧?咱们自己心里别有个什么,就当她是毫不相干的人便好了,何必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扶摇夫人这番话说完,严炔眉眼冷意更深,但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因为太后显然听进去了几句。
“长贵!”严炔额角崩地极紧,长贵赶忙小跑过来。
“宣程皎皎进殿!”
太后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程皎皎很快便进来了。
“见过陛下、太后。”
殿内气氛有一瞬间诡异,谁也没开口说话,片刻后,还是太后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程皎皎起身,但还是没上前。
潘太后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揉了揉额头:“你前几日给哀家的药很有用,多谢你。”
程皎皎:“太后言重了,能给您分忧便是最好不过。”
潘太后的眼神一直在打量她,闻言忽然笑了笑:“三年没有和你相处了,你的性子的确收敛了很多,可是这三年过得不好?”
严炔眼睫微动,余光看向殿下那抹身影。
程皎皎也笑了笑:“承蒙太后挂念,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只是宁州苦寒,的确磨了磨心性,跟着我师父学医的时候也懂了很多道理,只能说世事无常,这人也是会变化的吧。”
“是么。”潘太后又笑了笑:“你今年十九了吧?”
“回太后,二月生辰。”
“那倒是了,大姑娘了,性子成熟些也是正常。现在天下安定了,你之前吃得苦也算报了,后面可有什么打算?”
潘太后问出这话时,程皎皎都能感受到大殿上好几双眼神看了过来,她心中苦笑一声,极其阵重地给太后行了个礼。
“陛下仁善,我父王既已归顺,我便也是怀州的子民,臣女没什么打算,只盼着太后身体康健,待过些时日臣女能回蜀州,和家人团聚。”
潘太后听完,一直紧绷着的脸色总算是有所缓和。
“这是应该的,哀家准了。”
卫梓瑶强忍住心中的喜意偷偷看了眼严炔,男人一动不动,身影如同雕塑,程皎皎再次行了大礼:“谢太后恩典。”
14.落网
给太后医治结束,又已经到了深夜,殿内散发着浓浓的药香,程皎皎收回了阵,问道:“太后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你这手法倒是独门,还有这药熏也是极好。”
程皎皎笑了笑:“那臣女便放心了,太后今日是忧虑过多,日后要多加休息才好能好得快,这熏药还能安神,您平素点着也行。”
潘太后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这几日住在哪个宫殿?”
程皎皎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余光看了眼严炔。
从程皎皎开始给潘太后医治时,严炔便坐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直到这时才抬眸道:“铜雀台起火突然,儿子将她安置在和宁宫别院。”
潘太后抿了抿唇。
“陛下国事繁忙,程姑娘现在的医术确实了得,不如之后就住在泰宁宫吧,这样哀家的身子也能好得更快些,不知你意下如何?”
程皎皎忙道:“我都可以,但凭太后安排。”
潘太后又看向严炔:“陛下认为呢?”
严炔抿唇起身:“母后安排就是。”
潘太后笑了笑:“既然如此就这般定了,青姑,收拾出一间偏殿来。”
“是……”
严炔:“夜深了,儿子不打扰母亲休息。”
“好,你也早些休息。”
严炔走后,殿内陷入安静,潘太后看了一眼她,似乎有些疲惫了:“你今日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这泰宁宫东西不多,若缺什么就和青姑说。”
程皎皎:“多谢太后。”
她也的确累极,告退后就和金果银果回了去了偏殿,青姑的动作很快,偏殿很快就收拾了出来:“小公主,您就住在这了,有什么需求喊奴婢便是。”
程皎皎现在最大的需求就是安稳睡上一觉,其余没什么想法。
金果也很心疼自家小公主,“公主也太尽心尽力了,又是给陈将军解毒又是给太后治病,结果太后今日还这般对您,奴婢都看不下去。”
程皎皎苦笑道:“太后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当娘的把自己儿子放在第一要义也是人之常情。”
银果愤愤:“那也不能这样对您吧,您被那个巫师诅咒就够委屈了,还要被太后给眼色瞧!还给她治病呢!您瞧他们一个个的,真是势利眼!”
“好了。”程皎皎揉了揉额头:“让我睡吧,你们也去歇着。”
金果银果这才小声应好,程皎皎劝她:“小心自己的言行。”
银果抿唇:“我懂得公主。”
吹了灯,程皎皎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可见累极。
相反。
此时的和宁宫还是灯火通明,严炔坐在案前,一口气将三天的奏折全部批完,一旁的长贵早就眼皮子直打架,自己个儿寻了个角落打起盹来……
他都睡了一觉起来,陛下竟然还在处理政事。
长贵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陛下,您歇着吧……您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可就熬坏了……”
严炔抬眸看了眼更漏,放下朱笔起了身,长贵长舒一口气,跟着去了内殿。
“陛下可要吃些宵夜?”
“不必。”
严炔大步朝殿内走去,却在路过那金笼附近忽然顿住了脚,下意识朝过看去,程皎皎的褥子和枕头竟然还在。
长贵也瞧见了,吃惊地走过去收起:“这怎么没人来收拾……”
“别动。”
长贵一愣。
严炔眉头微蹙,找补一句:“你去打盆热水来。”
长贵连忙应是,转身出去。只是走到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陛下果然朝金笼方向走去,他立马收回眼神加快脚步,那夜瞅见的画面闯进了脑海中,陛下该不会是……
他吓了一跳,赶忙将这念头驱逐出去,打了热水后,又小心翼翼进入了内殿。
严炔已经若无其事坐在塌上,长贵上前:“奴才伺候您泡泡脚吧。”
严炔嗯了一声,忽道:“明日让人将那金笼熔了,充国库。”
长贵一喜,赶忙应下:“是,这金笼看上去很沉,应该能熔不少金元宝呢。”
严炔没说话,慢慢闭上了眼。
长贵心中高兴,话也跟着多了起来,“也不晓得前宁王作甚打这么一个金笼,这什么鸟也关不住呀,可若是关押犯人未免也太奢侈了些,可见贺垣这人奢靡无度,真是个暴君,不像陛下仁厚,体恤子民。”
长贵说着说着,感觉头顶有一道冰冷的眼神,他抬头一瞧,赶忙噤了声。
等服侍过后便转身要走,身后又忽然传来严炔的声音:“你说得倒也没错。”
长贵一愣:“奴才又多嘴了……陛下恕罪。”
严炔看了眼那金笼:“金笼奢侈又如何,也是关不住。”
长贵懵了,半晌没听懂这话,严炔摁了摁眉头叹口气:“退下吧。”
长贵挠了挠脑袋越发不懂:“是……”
-
入夜。
严炔近日一向少眠,即便是睡着,也是极其容易清醒。
他刚刚不过阖眼一个时辰,殿门外忽然传来了打斗声,严炔猛然睁眼,便听到是楚河的声音。
他推门而出,帝王的衣袍在宁州的冬日染上了冰雪的寒意。
楚河不过在几十招之内便将刺客捉拿,竟是个白脸小太监。
“陛下,此人深夜闯入行刺已被臣制服,是否押入天牢严加审问?”楚河上前禀报。
严炔看了一眼那人,肩膀血流如注,是被楚河一剑刺伤,他身形算不上瘦弱,只是身上的这衣服不大合身。
“就一人?”
楚河应:“是,没有发现同伙。”
严炔眉眼忽然一凛,大步上前。
“陛下小心!”楚河护卫左右,显然是害怕白天的事件再次上演,这起小人不知从哪里会冒出暗器,严炔抬手,忽然拔出了楚河的刀指向那人:“抬起头来。”
跪着的那太监伤得不轻,若有暗器,怕是在他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扔了过来。
那太监迟迟不肯抬起脸,严炔没了耐心,刀锋在下一瞬递上那人的下巴,谁知那太监竟古怪地笑了出来:“严炔,要杀便杀,休要废话!”
严炔忽然勾了勾唇:“果然是你,贺垣。”
楚河:“!”
长贵这会儿也赶了过来,听闻这话,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楚河亦是,上前两步将抓住那人的头发提了起来,一张面庞露出,白的有些骇人。
楚河不用严炔吩咐便开始去撕扯他的脸,易容之术,便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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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面具。
果然,那太监古怪地狞笑着,脸皮下方渗出血迹,一张面具被彻底撕下,真实面容露出,不是前宁王又是谁。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贺垣古怪地盯着他。
楚河的人此时已经贺垣层层围住,不给他一点反抗的机会,严炔也并未急着杀他,而是慢条斯理让人死个明白:“你的人今日都被朕抓了,你的心腹在这宫中潜伏多日,你又怎会跑远?此时来和宁宫刺杀,无异于孤注一掷。”
贺垣狞笑两声:“严炔你个草莽寇贼!爷爷我今日落在你手上认了!你破我宁州,屠我将领,杀我百姓!获得天下又如何?你手上的血足够你死后落入十八层地狱!”
严炔面无表情,但一步步朝他走去的时候目光还是流露出几分狠厉。
贺垣大放狠话,但在那身影步步逼近时还是抖了抖身躯,他很快稳住,也知晓今日活不成了,大笑三声:“来!杀我!我贺垣并非贪生怕死之辈,那日城破,我虽金蝉脱壳,但一直守在这宁王宫地道,并未逃出生天!我为宁州,也算是问心无愧!”
和宁宫此时已是火光冲天,御前侍卫和怀北军纷纷赶来,听到这话无不耻笑一番:“你是不愿逃还是逃不出去你心中清楚!我怀北确要收服你宁州,可从未行过屠戮百姓之举,倒是你,在位多年大兴土木,玩弄巫术,不知多少宁州百姓恨毒了你!今日死到临头还来污蔑吾君,可笑至极!”
贺垣心中一横,只想讨个口舌之快,哈哈大笑:“随你怎么说,爷爷我都认!但唯有一点,你严炔永远只是我的手下败将!三年前程氏女弃你而去,转头当了我的王后,严炔,你身为男人,是不是不行?!实话告诉你,这铜雀台是我为了我们夫妻二人修建,我与她相处几百个日夜,程氏女不知被我御地多么如痴如醉!我当与她要双宿双飞!艳绝五州的美人儿,心甘情愿是我贺垣的妻,哈哈,我贺垣比你值了,来啊!杀我!杀我!”
严炔本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此刻,却忽然五指捏成拳,骨节青筋凸起,他忽然上前,直直一拳便落在贺垣的胸口,在场人无不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贺垣口喷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严炔未用武器,只一拳便差点取了贺垣的性命,然,他依然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凌迟,刮骨!”
楚河立刻应是,驾着已经半死不活的贺垣就要走,严炔忽然又叫住了人,语气冰冷:“先将他的子孙根剁下来,喂狗。”
……
泰宁宫内,程皎皎对外头的变故毫无所知。
太后头风发作,谁也不敢叨扰太后休息,且风波不大,贺垣落网,宁州再无威胁。
其余宫殿均是风平浪静。
只是程皎皎睡至半夜,忽又被风雪吹醒,她皱起眉头睁眼,窗户不知何时被风雪吹开,她叹气,起身去关。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下一瞬,一个身影忽拢在她身后。
严炔浑身泛着血腥味,语气透着外面风雪的寒,他无力将头靠在了程皎皎的肩膀上,程皎皎浑身一僵。
“别动。”
男人声线嘶哑暗沉。
程皎皎头皮发麻:“陛下?”
严炔幽幽道:“贺垣被抓,我与他打斗时受了些伤,烦劳程大夫帮我医治。”
15.晋阳
受伤?
程皎皎一愣。
“你伤在何处?”
她说着便要转身细瞧,谁料严炔用了几分巧劲,竟令程皎皎被锢住无法动弹,宁州的风雪拍在她脸上,有些冰冷,但身上却笼住了一厚厚的披风。
程皎皎从困意中彻底清醒,却又有些懵。
这人……是在作何?
她又重复问了一遍,身后人总算有了回应,“伤在肩膀。”
“让我看看!”
这回,严炔没有阻碍她,甚至乖顺地让程皎皎拉着他坐了下来,程皎皎先是将那扇门窗关住,挡住了外头的风雪,随后折返,让严炔脱下外袍。
从方才开始,严炔的眼神便没从她的身上挪开过,眸底深邃,不知晓在想什么,黑夜里,程皎皎的偏殿没有点很多烛光,她小心又从床边挪了一盏过来,压低了声音:“陛下受伤,为何不宣军医,这是泰宁宫,若让太后知道……”
程皎皎不愿去想那个后果,严炔盯着她,目光没什么忌讳:“不会有人知晓。”
程皎皎便哑口无言,开始查看他肩膀的伤。
那的确是一处刀伤,但已受伤多日,并非新增,只是从前压根就没好生处理,今日崩开,又严重了几分。
程皎皎奇怪问他,严炔也不隐瞒:“我征战无数,早就记不清身上的伤口,方才和贺垣打斗,许是伤口又崩裂了,我以为那厮伤了我。”
这理由合情合理,程皎皎看此处确实有简单包扎伤口的东西,遂不再询问,专心致志替他处理了起来。
也正是这一过程,让程皎皎看清了这个男人背后的伤疤。
她当然清楚,外出征战,纵使再勇猛无敌,可刀剑无眼,人也是肉身。只是她没有想到,不过区区三年,这人身上竟添这么多旧伤,这让程皎皎忽然想起从前宁王臣子的一句话——
“怀州新王,十有八九是想建功立业想疯了,杀红了眼!若是让这等残暴君主一统北方,呜呼哀哉!”
当时怀州的确势头十分迅猛,北击柔然,不出三月便将越王斩落马下,后又南下,和陈宋在黄河一带作战半年,陈王直接南逃,接着便开始集中兵马一刻不停歇地朝宁州而来,杏城、平宁、杜城,全被怀州一一兼并,在北上西攻的时候,竟还不忘收覆身后蜀州之地,以免自己腹背受敌。
这般凶猛势态和缜密心思,贺垣那个已经废掉半个身子的人怎么可能抵挡。
想到这,程皎皎道:“贺垣伤不了你。”
严炔眼眸微动。
“为何?”
程皎皎想也不想:“他没你厉害。”
……
殿内安静许久。
久到程皎皎已经将他的伤口处理完了:“陛下?”
严炔才动了动肩膀,“多谢。”
程皎皎莞尔:“不必客气。”
她转身去收药箱,身后忽然又传来严炔的声音:“你为何不问贺垣如何了?”
程皎皎头也没回:“大概率死了,陛下不会放过他的。”
严炔上前,脚步声在程皎皎身后停住:“回头,看着朕。”
程皎皎转身,十分讶异。
严炔与她四目相对,瞧了许久也没看出心痛的情绪,他眼底闪过惊疑,像是看不懂眼前人。
程皎皎忽然觉得,今晚的严炔很奇怪。
“陛下?你今日是怎么了?”
杀便杀了,贺垣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迟早也是一个死,只是为何这人半夜跑来找她,举止言行都很奇怪。
严炔眼中此刻已经恢复了清明,他闭目缓了片刻,又道:“确实死了,朕这次会更加谨慎。”
程皎皎点头:“是该如此,这样一来,西北再无隐患,恭贺陛下。”
她语气不仅没有半分心痛,反而还带着一些雀跃,严炔忽然想到白日她在大殿上叩谢时的场景,忽然明白她心情不错的缘由——
宁州已平,她可以回家了。
没由来的,严炔心中又生出几分烦躁,他忽觉自己十分荒谬,语气也重新冷了下来:“朕走了,你明日多歇片刻。”
程皎皎:“多谢陛下。”
语气平静地还是没有一丝波澜。
严炔转身,大步离开,行至门口,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今日你没有先问他,朕很高兴。”
说完,身影彻底隐入风雪之中,程皎皎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问谁?
只是低头一看,这人的大氅竟然留在了这里,她刚想去追,门外哪里还有严炔的身影。
……
贺垣已死。
第二天,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王宫,百官欢呼庆贺,严炔上朝之事不少臣子又将他称赞一番,马屁拍尽,严炔兴致缺缺,随便应付几句便想罢朝。
彭壶在此时忽问:“宁州已破,陛下不如为此处重新拟名,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最好是将宁州的地名也一同定下来。”
这倒是说在了点子上,国号都变了,五州便成为了过去,严炔略一思索,便道:“宁州之名,朕早先便想要了,晋阳,如何?”
晋阳……
大臣们纷纷赞同:“甚好,甚好!往事暗沉不可追,晋阳日后定是我怀北散发朝阳之地!”
严炔不理会这拍马屁的臣子,直截了当做了决定:“宁王宫之后便更名为晋阳行宫,彭壶,在班师回朝之前,你将所有地道摧毁,我怀北做事坦荡,不需要这些东西,将宁王留下来的巫蛊之术一把火全烧个干净!”
“是!”彭壶立马应下。
严炔散朝,预备去军营看望陈昇,勤政殿外忽然一小太监急急匆匆上前进殿,他语气欢喜,片刻不歇跪下禀报:“陛下!老将军已至,骁骑将军和镇东将军同行,皆已至行宫外!”
严炔闻言,大喜!
-
程皎皎早起后便立刻赶到军营查看陈昇的状态,万幸,解毒及时,他恢复地还算不错。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现下便等严炔的人将荔枝蒂寻到,便可以彻底根治了。
程皎皎在军营守着熬药之时,忽然听到了军营外传来的消息,军中一片沸腾,人人都在口耳相传:“老将军来了!”
程皎皎一愣。
他当然知道他们口中的老将军是谁,严炔的祖父,严济。
此时此刻,程皎皎忽然有些心虚。这心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严老爷子曾经很是关照程皎皎,可以说,当初程皎皎嫁去怀州,严老爷子对她的尊重和关怀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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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亚于蜀王对她的疼爱,这也是为何程皎皎和严炔关系不合,对祖父却十分敬重的原因之一。
严家从前游走与秦岭一代,严老爷子祖上是猎户出身,五州乱后,他投奔怀王,不过三代,便令严家从猎户蜕变成为草莽英雄,严老爷子养育两子,其下又四个孙子没有一个是孬种,如今严炔称霸北方,谁人不佩服,谁人不敬重?
“金果,你去打探一下,是不是祖父……来了。”程皎皎手腕轻抖,若说她遇到严炔之时倒也罢了,最多这人厌极了她,意料之中。面对潘太后时也差不多如此,这位婆母从前就似乎不大喜她。
可面对一位曾经给过她关爱和体贴的长辈,程皎皎饶是再厚的脸皮,也对当年欺瞒严家悔婚再嫁一事生出了几分羞愧。
金果很快来报:“的确来了……不仅如此,三公子四公子都来了。”
程皎皎捂额:“……”
“这两日没事别出去晃悠了,陪我在军中避避风头……”
-
严老爷子膝下两子一女,长子严成正,次子严成立,幺女严玉。
严成正娶妻潘氏,便是如今的潘太后,生两子,严霍和严炔。严成立娶妻葛氏,生子严喆和严岫,还有一幺女严莹。
这一辈中,严炔排行老二。
只可惜数年前,怀越连年交战,严成正携长子严霍在一次战役中双双阵亡,消息传来,潘氏几乎要崩溃,此后大病一场,落了病根。
如今孙辈里严炔为长,金果所说的三公子和四公子便是严喆和严岫。
严岫倒也罢了,在严家时,程皎皎记得他不过十四出头,很是乖巧,但严喆……
严家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程皎皎从前与他斗法都过了好几回招,两人也算相熟几分。
啊……
故人相见,程皎皎只觉尴尬,生平第一回生出怯意。
救命了……
她想回蜀州。
-
严炔接到消息,第一时间便赶去城门外,看到最前面那苍老却又精神烁立的身影时,严炔也生出几分激动,他大步上前,远远便下跪行礼:“孙儿拜见祖父!”
严老爷子立刻下马,上前搀扶,祖孙相见,严老太爷眼中也闪着几分欣慰动容之色,他抬手拍了拍严炔的肩膀:“好孩子!”
怀宁一战打到后期,严炔已快两年没有归家,祖孙二人便也许久未见,重逢之时自是激动不已,严喆和严岫也纷纷上前:“二哥!”
严炔看着两个弟弟,兄长的慈爱也流露出来:“都高了些。”
严喆混笑着,严岫却是激动不已:“两年未见,颇为想念二哥,二哥教我的枪法我都熟练了,二哥可要试试?!”
严喆一噎:“好你个臭小子,刚见面说什么刀枪棍棒的,练武练魔怔了!”
严炔哈哈大笑,拍了拍严岫的肩膀:“好!二哥稍晚试试你的功夫!”说完又看向严喆:“我看你是自己练武懈怠了,生怕四弟赶超与你,故意这般说道!”
严喆无奈一笑:“二哥你是不知,这小子现在力大无穷,赶超便赶超了,我认!”
严炔惊喜不已,又拍了拍两个弟弟后看向一旁慈爱微笑着的严老爷子。
“祖父,这里我已更名为晋阳行宫,先进宫吧。”
16.麦麦
四人准备转身,忽然,从身后队伍的马车里又跑出来一个妙龄少女,探头便爽朗笑道:“好呀二哥!你都没发现我!”
严炔惊讶回头,这才发现自家小妹竟然也来了,他先是惊喜,最后露出慈爱笑意:“两年没见,你躲在马车里又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二哥没发现,是二哥的不是。”
严莹蹦跳着下来,欢快上前:“没事!我原谅你啦,我刚才睡着了,三哥四哥也不叫我……”
严喆:“你个小猪,一路北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谁敢叫我们家大小姐呀。”
“三哥就会笑话我!”
兄妹几人又是一笑,严老爷子摇头笑道:“这回北上,也带你妹妹出来见见外头的世界,女孩子见得多了就不容易受骗。”
严炔点头:“好事,如今北边太平,想去哪里都行!”
严莹欢快起来:“幸好有二哥!”
一家子人笑着进宫,潘太后和扶摇夫人稍稍来迟一步,几人入宫门后她才急忙上前:“父亲……”
扶摇夫人和卫梓瑶跟着行礼,严老爷子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媳,道:“你身子不好,不必这么讲究。”
潘太后眼眶泛红:“父亲前来,儿媳怎能不迎,失了礼数……”
严老爷子:“那便赶紧进去吧,宁州这天儿也是真的冷!”
晋阳行宫忽然就热闹起来,严炔下令,今晚设宴,所有人欢呼。
消息传到军营中时,程皎皎当即决定今天干脆就不回宫了,估计这会儿他们正忙着阖家团圆,谁也想不起她。
可没想到这世间之事,有时候当真就是事与愿违……
黄昏时分,严炔在泰宁宫设宴,行宫里的确热闹非凡。
严莹和卫梓瑶坐在一块,卫梓瑶一直同她叽叽喳喳说着这一路北方的人文景观,言语间还颇有炫耀之意。
因为这一路,严莹没跟着严炔,她们母子倒是捡了个大便宜,严莹自然有些不高兴,听着听着便觉得些许厌烦,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她想一个人透透气。
其实严莹从前也和卫梓瑶不怎么对付,可能是女子之间的直觉吧,但是很无奈,潘太后是她的伯母,不是亲娘,人家那边的事她也管不着。
严莹在这泰宁宫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北方的风景的确很美,她在这行宫之中走着走着便误入了程皎皎住的偏殿。
而偏偏,程皎皎身边没什么下人,金果和银果此时也在军营当中,严莹闻见这边有药香味直接走了进去,又偏偏,严炔昨日在这里落下的大氅正被一个宫女拿出来了,那宫女也很纳闷,不清楚陛下的衣服怎么会在这里。
严莹一看便认了出来:“这不是我二哥的东西吗?这是在怀州时他第一次猎得一头狼剥得皮,错不了!这是我二哥的寝殿?”
那小宫女愣了一下,回话 :“不是……”
严莹纳闷:“那这里是谁的寝殿?”
…………
酒过三巡。
严莹去而复返。
她刚落座,严喆便半笑半训道:“又跑哪里去了,一刻看不住你就是不行。”
严莹不服气:“我出去透透气不行吗?”
严喆:“行,哪里不行,谁敢管你。”
严莹不理她亲哥,反倒笑眯眯看向严炔:“要不是我出去了还不知道呢,二哥,这是你的东西吧,怎么落了?这大氅你不是最喜欢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严莹手中,严炔怔愣一下,勾了勾唇:“在哪捡到的?”
严莹俏皮眨了眨眼:“二哥你太不当心了,落偏殿啦!”
她话音刚落,潘太后和卫梓瑶的脸色瞬间一沉,严炔笑意更深:“多谢小妹。”
长贵察言观色,赶忙上前接过那大氅。
潘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子。
严莹笑而不语,没想接他老哥的底,谁料严炔压根没有避讳,巡视了一圈大殿,忽然道:“来人,请蜀州公主来。”
这下,殿上才是真的骚动了一下。
严炔说完,主动和祖父说明了情况,他大大方方没有丝毫遮掩,也瞧不出对程皎皎的态度,严老爷子做人也是光明磊落,点头:“既然在这,怎么没见人来?”
卫梓瑶刚想阴阳怪气,被扶摇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严炔语气依然平静:“前两日陈晟中毒,她估计在军营中照看。”
严炔说完,严莹脸色大变:“陈晟哥哥中毒了?!”
-
消息传到军营,程皎皎叹气:“躲不过。”
金果:“公主可要去……?”
程皎皎苦笑:“都已派人来传怎么能不去呢,况且……其实我不去也不礼貌,毕竟是严老将军啊。”
金果点头:“那奴婢随您一道。”
一刻钟后,程皎皎出现在大殿之中。
今日宴席,女眷不多,严莹是土生土长怀州女子,秦武大地出来的都是直性子,打扮虽不朴素也不浮夸,但太后身边那两位,可谓是盛装出席。
可程皎皎一出现,高下立判。
她不过一袭素裙,头上也只是银簪,却瞬间成了殿内的焦点。
卫梓瑶非常不高兴地看着她,连扶摇夫人也觉得自己有点像小丑了。
今日是有些过了……
“臣女拜见老将军。”程皎皎刚到,便给严老爷子行了个大礼。
这大礼她行得心甘情愿,诚心诚意。
只是祖父不能叫了,便跟着大家一起喊,她行礼的时候心中也十分忐忑,因为按理说严炔称帝,这位身份更是尊贵,可老爷子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不肯让人叫他太上皇,便只能这般叫着。
程皎皎说完上头安静了一瞬,她心中一咯噔,就听见严老爷子温和的声音传来:“几年不见,麦麦也长成大姑娘了。”
瞬间,程皎皎眼眶便红了。
麦麦是她的小字,只有家中长辈这样唤过她。
她不敢抬头,是怕眼泪一下掉落下来,也不说话,是怕声音的哽咽传出去。
殿内安静片刻,严老爷子又道:“入座吧。怎穿得这般单薄。”
程皎皎强忍酸意,小声道:“不单薄的。”
“那便是太瘦了些,快入座,我要是知道你在这,定早就传你过来,还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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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肚子吧?”
程皎皎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摇头。
严炔忽然开口:“是孙儿的不是。”
“哈哈好了,见面都是开心事,不说这些了!”
程皎皎缓缓起身,落了座。
女眷都坐在一侧,她身边便是严莹。
严家两个小姐,虽说从前关系都算一般,但对比卫梓瑶,严莹还要亲昵些。严莹今年才刚满十五,程皎皎嫁去的时候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对这位堂嫂,估计印象都不是很深刻了。
严莹瞧了一眼她,没什么太多的情绪。
潘太后不愿话题落在程皎皎身上,转头聊起了别的。程皎皎倒是真心感谢她此举,她现在倒是的确想当个透明人,慢慢悠悠用起了吃食。
只是她不晓得,她一眼也没往那边看,打量她的眼神倒是不少,侧前方的,上头的,旁边的……
程皎皎不管这些。
宴席结束,众人起了身。
程皎皎不知接下来该去哪,正想找个由头回军营,军中恰巧还真有人找她:“小公主!您去看看吧,陈将军似乎要醒了!”
陈晟要醒了,程皎皎连忙就准备走。
严莹一听这话也急了,道:“我也去!”
严喆皱起眉头:“你去做什么?”
严莹不服去:“陈晟哥哥之前也很照顾我的,他病了!我看看都不行?!”
严炔:“朕也去。”
严老爷子一样,这严家的一大群人竟然都要去,程皎皎抿唇,不管他们了。
卫梓瑶也想去啊!
可她找不到什么理由,原本想借着配严莹的由头,谁知严莹压根不理她,只跟着自己三哥四哥,卫梓瑶只能跺了跺脚,干着急。
扶摇夫人又瞪了眼女儿,责怪她沉不住气。
很快,到了军营。
陈晟还没完全醒,程皎皎要施针。
严老爷子主要是来巡视军中,严炔陪同,严喆严岫自然也跟上。
严莹便留在了军营之中,等四个大男人一走,营中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程皎皎施针的时候严莹没打扰她,但是明显十分紧张陈晟的安全,待程皎皎医治结束,严莹才开口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程皎皎回头看了她一眼,如实道:“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快了。”
严莹抿唇,又问:“他中的什么毒?怎么是你在医治,军医呢?”
程皎皎看出她对陈晟关心非常,心头有个猜测,但她面上没显,一一回了严莹的问题。
严莹走上前去查看陈晟的伤势,她轻轻开口唤了声:“陈晟哥哥。”
本也没抱多大希望,谁料她刚喊完,塌上的人还当真有了反应。
程皎皎也惊呆了。
“他、他醒了!”严莹激动道。
程皎皎立马上前查看,“还真是……看来公主对陈将军很重要呢。”
程皎皎随口开了个玩笑,谁料严莹脸颊瞬间就红了。
“真的吗……?”
程皎皎讶异。
这小姑娘还真是长大了啊,心思也比那位表小姐单纯可爱多了。
17.古板
陈晟醒来看见严莹,吃惊到还以为自己在梦中。程皎皎方才为他把过脉,这会儿确认人没有什么要紧事便先离开了,让这两人也方便叙叙旧。
她很识趣地直接退出了营帐,走之前,严莹还颇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程皎皎笑了笑。
少女怀春啊,还当真是挺可爱的。
她在军营门口随意转了转,因为害怕陈晟刚醒有什么状况也没走远,又过一会儿,忽然就看见严炔大踏步朝过来的身影了。
“陛下,已经巡视结束了?”程皎皎奇怪问了一句,因为也没有见到严老爷子他们,怎么就他单独一个人回来了。
严炔没说话,而是快步走近,停在程皎皎面前:“陈晟如何了?”
“已经醒了。”
严炔一听还颇为惊讶:“那朕去看看他。”
“诶诶!”见严炔已经准备进去了,程皎皎急忙阻拦。
严炔不解:“怎么了?”
程皎皎小声道:“莹莹在里面的。”
严炔一怔,有些诧异。
“她主动要求留下的?”当哥的已经皱起眉了。
程皎皎看他瞬间就明白了里面的情况,松了口气:“不算吧,但是看她倒是挺紧张陈晟的,而且陈晟也的确是听见她来了之后才醒得,我见她好像有话想和陈晟说便出来了。”
严炔皱眉:“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像话。”
程皎皎:“……不是你怎么还这么古板呢,莹莹都是大姑娘了,她的事情她自己不能做主吗,再说了陈晟现在刚醒余毒还没清呢,还能做出什么事不成?”
严炔沉默了。
程皎皎当他听了进去松了口气,谁料严炔下句话便是:“我在你眼里很古板吗,为何用‘还’字?”
程皎皎:“……陛下您心里没数么?”
严炔不解,但脑中倒是忽然浮现出一事来。
那是他们婚后半年左右,恰逢乞巧节,程皎皎和婢女去逛怀州,当地习俗,未成亲的女子和男子也可以在那日同游。严炔自然也陪着她,虽然两人一路都没什么话,但是路过一处花丛,忽然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婉转娇吟,程皎皎当即就想探头去看,却被严炔给拦下了。
当时他的脸色着实称不上好看:“别看了。”
程皎皎怔愣片刻,脸颊忽然一红,显然也是懂了花丛中的场景。
她迅速转身离开,唇角紧抿,严炔神色也有些古怪,见她似乎不喜,严炔还颇有微词:“太不像话。”
原本是想缓和一下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谁料程皎皎听后更不待见他了,加快了脚步。
那时候的严炔对于风月之事的确不懂。
是在说这件事……他太古板了吗?
程皎皎完全不知道这个人脑中在想什么,见严炔唇角紧抿好像还颇为受伤的样子,她只好找补一句:“其实你也不是——”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严喆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小公主!”
程皎皎和严炔都是一愣,程皎皎有些无奈:“好久不见,三公子。”
严喆:“你这……有点客气了,这么叫我还真是怪,就叫子琛吧。”
子琛是严喆的字,也就家里人这么叫,程皎皎从前也没这么喊过他,知晓他是在开玩笑,跟着笑道:“你现在都是大将军了,我可不敢,传出去的话别人还要瞎想呢。”
严喆看了眼自家二哥,唇边笑意加深:“别人不行,小公主肯定行!咱们俩什么关系啊。”
程皎皎愣了一下,什么关系?
从前还算有关系,可现在……
她余光看了眼严炔,严炔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程皎皎无奈:“大将军骁勇善战,我可不敢跟您攀关系。”
程皎皎说这话是寻思把关系撇清点,免得严炔不乐意,谁料她说完,严炔脸色更难看了。
她莫名其妙。
严喆忽然笑了,大笑。
这笑声直接惊动了帐内的严莹,她小心走了出来:“三哥,你们在笑什么?”
严喆看见自己妹妹出来就不笑了,还皱眉:“你在里面干嘛?”
严莹:“没干什么呀……”
严喆立马就要进去,严莹心虚地靠边站了。
这时严炔还臭着脸,等严喆进去后才道:“你和他之前也这么开玩笑吗?”
程皎皎一愣:“三公子是挺逗的,也没经常开玩笑吧……”
严炔抿唇不言,转身也去了帐内。
程皎皎不知他抽哪门子风,片刻后也跟了进去,陈晟已经清醒,看见严炔立马还要行礼,被严炔制止了。
“你别动,好生养伤。”
“多谢陛下……”
陈晟昏迷了一阵子,当他得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后心中的大石头也总算落了下去:“贺垣已死,真是太好了。”
严炔:“这阵子你中毒,是小公主一直照看,替你解毒。”
陈晟一听,有些诧异,转头便立马要对程皎皎再道谢,程皎皎忙道:“你悠着点别动,加重了我还得辛苦。”
严莹看向程皎皎眼中也多了几分感激。
程皎皎无奈笑了笑。
又过片刻,严老爷子让他们先回,自己要在这军营多待会,众人便先行往晋阳行宫走。
一路上,程皎皎还是不怎么喜欢说话,慢悠悠走在后面,严喆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贱嗖嗖地问:“诶对了,小公主现在住哪个宫殿?”
程皎皎一愣,“和太后一起,在泰宁宫。”
严喆笑意更深了:“这样啊……今天我们知道你在这还是因为小妹在偏殿捡到了二哥的大氅。”
程皎皎:“……”
她立刻扭头看了眼严炔,她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
严莹经过亲哥的提醒也才忽然想起这事,她惊愕地睁大了眼,不住在严炔和程皎皎之间转换眼神,严炔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太闲了是吧,我一会儿就去试试你的枪法,我看你确实是平时偷懒了,难怪不如四弟。”
严喆被噎了一下,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二哥,你这就是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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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仇。”
严炔嘴角噙笑:“再说的话,明日巡视雪山的事就落你头上。”
严喆耸肩,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程皎皎一直看天看地,就是佯装看不懂。
好不容易回到了行宫,程皎皎找了个由头就溜了,严莹和严喆也在别的宫殿,严炔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太后那边。
潘太后果然在等他。
“母亲,今日感觉如何了?”
此时的泰宁宫就潘太后一个人,见自己儿子终于来了,她终于皱起了眉头:“子淮,那件大氅是怎么回事?!”
严炔一点都不意外她问,云淡风轻道:“无意落下了。”
潘太后神色有些不悦:“我是问你为何会落下!你昨晚去找她了?子淮,你让母亲太失望了!”
严炔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是去找她了,但是因为昨晚儿臣杀了贺垣受了伤,寻她为我包扎一下。”
潘太后一怔。
“你受伤了?可严重?!”
一听见儿子受伤,潘太后也不淡定了,更顾不上问其他的。
而面对她的紧张,严炔倒是依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母亲不必担心,都已经处理好了。”
潘太后想看看,都被严炔拒绝了。
潘太后看着他,忽然眼眶红了。
“子淮,你现在和娘是越来越生分了,其实我好早之前就想说了,自从你决定攻打宁州之后,好似有什么心事都只往肚子里咽,我以为你攻下宁州之后会好,可如今瞧着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你老实和母亲说,你是不是真的……对程氏女还念念不忘?”
严炔怔愣住了。
“这话从何说起?娘是不是忘记了,我和她从前在怀州的时候夫妻不和,否则又怎么会走到和离这一步。”
潘太后叹气,忽然小声道:“很多事情,我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严炔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并未表态,但潘太后很快就恢复了正色:“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你的皇后,应该没有任何误点。你祖父仁善,你对蜀州也是做到了,她想回蜀州你就成全她也好,你自己的事情才应该放到第一位。”
严炔皱起了眉头:“我自己的什么事?”
“新年之后你必须封后。”
严炔抿唇,殿内陷入了沉默。
潘太后:“你既然否定我刚才说的话,封后这件事为何又不肯提上议程?难道一国之君一直不封后是一件正常事吗?”
严炔似是终于败下阵来,良久后叹气:“随了母后的意愿便是,但有一点,母后要答应我。”
“你说。”
“我不娶表妹。”
潘太后沉默了。
这是严炔第一回戳破此事,他看上去很是平静,但是也透露着帝王的不容商量。
半晌后,潘太后点头:“你既然无意,母后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娶了她也是耽误了你表妹,作罢就是。”
严炔点头:“母亲明白这个道理,当是再好不过了。”
18.弟弟
严炔从太后的殿内出来之后,下意识地朝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刚收回眼神,就听见了严喆的笑声:“别看了,看不见的。”
严炔看向他,虽没什么表情但是瞧着是有些不悦,严喆上前:“二哥,你总是摆这幅脸,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真的太闲了。”
严喆无奈:“我在关心兄长,现下就咱们两个人,二哥,你再演下去有意思么?”
严炔被噎了一下,冷冷看着他。
严喆敢这般调侃他,全是因为他曾经在怀州撞见过一事。
那时候,小公主染了风寒昏睡了两天一夜,严喆去找兄长,却无意撞见了兄长正在做的事……
当时严喆便睁大了眼,自那之后,有人再说兄嫂不和的时候,他就再没多过嘴了。
严喆是知晓自己二哥的心思,但同时也为他这个倔脾气发愁。
严喆叹了口气:“我全然是为了你好,你若不领情,当真是要孤寡到老了,我刚才都听到了,伯母想让你立后,你打算怎么办?”
严炔:“年后再说。”
严喆:“你就拖吧,再拖下去,人家说不定都再嫁了。”
严炔脸色忽变。
“你说什么?”
严喆:“我说错了吗,咱们年后就要回秦城了,南下之时必定先路过蜀州,人家肯定先回家啊,你是打算封蜀州为诸侯城吧?那高低人家还是个小郡主,蜀州又富饶,五州第一美人,你猜有没有男子排着队的?”
严炔抿唇,眼神更加冰冷。
“总之我言尽于此了,二哥,你好自为之。”
“荒谬。”严炔甩袖离开,懒得理他。
-
等回到勤政殿,彭壶在此又等候了好一会儿,还当真是来商议关于蜀州的事情。
“陛下,贺垣已死,我怀北天下已定,接下来应该趁着新年之际论功行赏,蜀州的事情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严炔嗯了一声。
“爱卿有何看法?”
彭壶在殿下说了许多,嘴唇一开一合的,但不知道为何,严炔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严喆的话。
与彭壶的话也有重叠的地方。
郡主。
也是,喜欢她的男人不会在意她还是不是公主,即便程皎皎是庶人,恐怕提亲的人也是踏烂了门槛。
严炔按压住了太阳穴,彭壶说话的声音立刻就小了:“陛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无碍,你继续说。”
彭壶:“其实臣想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陛下怎么定夺了。”
“好,朕知道了。”
“那臣告退。”
彭壶走后,长贵上前问晚膳的安排,严炔看了眼天色:“祖父回来了吗?”
长贵:“回陛下,刚才老将军让人来传话,说是今天在军中和几个老部下一起用膳聚一聚,让您不必等了。”
严炔哦了一声:“那就各自安排吧,朕现在还不饿。”
长贵叹气:“是。”
程皎皎这会儿饿了。
她上午的时候就没怎么吃好,这会儿正是胃口极好的时候。小厨房的人最近也是颇有眼色,什么板栗炖鸡,土豆红烧肉,酸辣鸡杂,都是程皎皎喜欢的菜色,包括她喜欢的甜点,红枣山药糕和牛乳燕窝粥。
一样不落。
程皎皎吃得心满意足,之后还喝了补药。
现在因为要给太后治头疼病,又要给陈晟解毒,程皎皎这的药材齐全地很,她自己便也抓了两味补药熬着喝,泰宁宫不像她之前的地方那么冷清,宫女多,帮着熬药的就有两个宫女,程皎皎饭后去药房转了一圈,恰好听到了她们两人的对话。
“刚才听长贵发愁说陛下又不用膳且失眠越发严重了,我这好日子才开始过呢,陛下的身体可千万别垮了……”
“嘘!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
“哎呀姐姐,我就和你说,你说陛下那么厉害,可膝下无子,我不是希望陛下能保重身体,能让咱们怀北更繁盛起来么。”
“这倒是……可陛下失眠症好似很久了,军医都没法子?”
“这谁知道了……”
很不幸,程皎皎将她们两的话听了个完完全全,她站在药房门口咳嗽一声,这俩小宫女吓得差点一抖:“小公主……”
程皎皎上前,“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感激:“多谢小公主……”
说完,两人就赶紧要走,程皎皎道:“等下,你们刚才说……陛下失眠症是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回小公主,挺严重的,听说最长一次三日没合眼,好些军医都在想法子呢。”
程皎皎皱眉:“怎么没听说过啊……”
“这一年来应该是好点了,可能是先前打仗陛下劳心劳神太多。”
程皎皎点头:“成,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
等那两个宫女走后,程皎皎想了想,转身去放药材的柜子上又抓了几味药出来。
“这人,该不会到时候真出事了……我可不想天下再度陷入战乱……”
-
一个时辰后,勤政殿依然灯火通明,严炔在案前又处理了一摞子奏折。
忽然,长贵的脚步声急匆匆传来。
“陛下……”
他语气都透露着些许兴奋和愉快。
严炔头也不抬:“何事。”
长贵笑道:“小公主给您送的安神汤药,说是有助于您安眠,还有她说小厨房的晚膳不错,给您也送了一些来!”
严炔手指一顿,刚刚按下去的笔锋都偏了偏。
“你说什么?”
长贵狗腿儿般将东西都送了上去,一边摆一边又说了一遍,“陛下,可用些?”
严炔神色有些古怪,但这古怪之中更多的是别扭,耳尖不知道为何还弥漫上了一丝可疑的红。
片刻后他到底放下了朱笔,老老实实开始用起了晚膳。
长贵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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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着,那笑意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
难得睡了个好觉。
次日,严炔神清气爽。
长贵在外面的笑就停不下来:“陛下您可歇好了?小公主可真神了!这安神汤这般有用?奴才去药房多抓一些,要不直接请小公主过来给您也看看脉吧!”
严炔原本没理他,但心情和精神气瞧上去却明显是不错,直到长贵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才脚步一顿。
“晚些吧!朕先去处理政事,还要去见祖父。”
“好嘞!”
长贵别提都开心了,陛下这是答应了吧,答应了吧!
嘿嘿。
程皎皎昨晚歇得也不错,早起后先去给太后请了脉,然后准备出发去军营当中。
不过就当她在泰宁宫的时候,忽然听到太后身边的婢女来报:“太后,今日又来贵客了,陛下宣小公主过去。”
程皎皎一愣,潘太后问:“何人?”
婢女:“程小王爷。”
程皎皎手指一抖,倒吸了一口冷气。
潘太后看了眼她,笑了笑:“程远来了?你们姐弟两人也好些日子未见了,去瞧瞧吧。”
程皎皎自然一刻都不想耽误,她雀跃极了,立马起身道了句:“谢谢太后!”
接着便像一只鸟儿雀跃般朝勤政殿跑去。
-
程远来了。
严炔意外倒是也不意外。
贺垣既然已死,程皎皎一个人在这蜀王担心也是正常,程远此时到,恐怕是一月之前就已经得了消息。
当初程皎皎下嫁怀州的时候程远还是个少年,这些年过去,严炔都要记不清人是什么样了。
只见大殿上站着一英姿挺拔的少年,个头竟然和严喆都差不多了,程家人一向容貌不差,惹得宫殿上不少宫女还偷偷张望。
程皎皎跑过来的时候也一样,许多人都忍不住侧目。
严炔坐在殿前,本和程远在聊,听到脚步,少年眼中像是忽然放出了光芒,瞬间回头。
“二姐!”
姐弟相见那一瞬,程皎皎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阿远……”
程皎皎十五岁出嫁时,他不过才十三,如今四年多过去,十七八的少年已经比姐姐高出了快一个头,清隽少年眉眼也添了几分意气风发,程皎皎一时红了眼,激动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程远和严炔对话时,倒是不像十七八的年岁,可如今遇到阿姐,少年心性也显露出来,还带着对姐姐的呵护。
“阿姐,父亲让我接你回家,现在我比二姐高了,定能护你。”
程皎皎鼻头一酸,连忙点头。
大殿之上严喆不动声色看了眼严炔,帝王垂眸,瞧不出心中所想。
严老爷子温和道:“阿远看上去确实长大了,如此也好,马上就要过年了,阿远也不必着急,你们姐弟就在此处过年吧,年后我们也要回秦城,到时候一路,也有个照应。”
程远和程皎皎对视一眼,“谢老将军。”
19.安眠
程远的到来,让程皎皎多日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也像是在外漂泊的一只鸟,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巢穴。
她迫不及待拉着弟弟去自己那边好生叙旧,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
父亲如何?蜀州如何?大姐如何了?
这三年她忙于在宁王宫周旋,和自家联系的太少,如今也算熬出头来,想到这,她对严炔也是存了几分感激。
现下人太多,程皎皎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心思,程远又和严炔聊了几句蜀州的事,严炔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蜀州未来的安排也表明了态度。
“新年后,朕会封蜀王为郡王,蜀王府不必变动,蜀州内依然由蜀郡王治理。”
程皎皎闻言,有些怔愣。
这个结果她也是想过的,但当时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这等于只是降了他父王的位置,但蜀州仍然由他父王治理?而且蜀王府也不必查收。
她看向严炔的眼里感激更甚,就连程远也多了几分吃惊。
“多谢陛下。”
严炔余光将程皎皎的表情尽收眼底,勾了勾唇:“此时言谢倒是也尚早,朕对蜀郡王也有要求,若他不能交上令朕满意的答卷,这蜀州治理之权,朕也要收回的。”
“这是自然,父亲让我北上之时,有一封信让我交给陛下,他说您看过之后就应当明白一切了。”
程远递上,长贵立马上前接过。
严炔拿到手之后便当面打开看了看,信件不长,但他看完之后神色明显很高兴。
程远和程皎皎都松了口气。
总算处理完了正事,程皎皎迫不及待带着弟弟走了,严家人应该还有自己的家事。
等走出勤政殿后,程皎皎立马开心拉着他道:“陪我在这宫里转转吧!晚些再回宫。”
她现在住在勤政殿,程远的安排肯定在别处,第一日重逢,她想多和弟弟待一会儿。
程远自然笑着道好。
姐弟俩披着斗篷在茫茫雪地中慢悠悠走着,金果和银果跟在身后,神色明显也是高兴的。
“二姐,这宁州苦寒,你这三年多一定受了不少苦。”程远语气心疼。
程皎皎笑了笑:“倒也还好,反正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有炭火。”
“可你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你不知道,你嫁过来之后我们得知宁王的面目,大姐在家中哭了好几场,父亲也十分难受。想过要把你接回来,但是祖母——”
程皎皎打断了弟弟的话:“阿远,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还有那个人,我不想听到她。”
程远连忙道:“对不住二姐,我不说了。”
程皎皎侧头看了眼弟弟,又笑了:“现在不都好了嘛!你看,天下太平了,咱们也能马上回家了!”
程远点头,嗯了一声:“大姐和父亲也这样说,尤其是父亲,说只要咱们全家团圆了,什么都好,这次我来,一是面见陛下,二就是接你回家。自从怀北攻入宁州时,父亲便让我动身了。”
程皎皎哽咽,“父亲还记得我,真好……”
程远也难受:“二姐这是说什么,我们当然都记得你。”
少年笨拙地想要安慰姐姐,上前将程皎皎拥住,金果和银果也忍不住低头抚泪。
这一幕,被刚刚登上城墙的严炔尽收眼底。
勤政殿的政事已处理完了,接下来宁州都没什么要紧事,严炔已经让膳房准备晚上摆宴,也算是给程远接风。方才他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何就上了城楼。
站在晋阳行宫城门楼上,楼下风景一览无余。
严炔瞧着雪地里的两个身影,程皎皎似乎还擦了擦泪,严炔怔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贵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吹僵了。他探头看见小公主和小王爷都准备回去了,这才听见严炔道:“回吧。”
-
程皎皎今日抽空去了趟军营,又给太后诊过脉后就又去了程远宫中,姐弟俩自是说不完的话,笑声不断从殿内传来,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长贵走到殿门口还听见里头的说话声,犹豫了一下,才让人进去通传。
金果快步走了进去:“公主,长贵来了。”
程皎皎愣了一下:“哦,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长贵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小公主、王爷,打扰了,陛下说您昨天送的那汤药很有用,他睡得很好,想问问今日能不能……要是不方便的话,给奴才方子也是可以的。当然了,其实陛下失眠之症已经很久了,小公主若是抽空能给陛下也诊个脉,奴才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您好了。”
程远看了眼自己二姐。
程皎皎哦了一声,表情平静:“现在有点晚了吧,明日行吗?至于安神汤的话,我把方子给你你去熬吧。”
长贵:“自然是可以的……”
程皎皎便让金果拿来了纸笔,直接写了个方子递给他了。
就在长贵要转身走的时候,程皎皎忽然道:“对了,我有一味香料其实也能安神,但是我没有多的了,这个是我自己的,你在香炉里面烧了就行。”
程皎皎说着就把自己的随身香包解了下来,但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香包给长贵倒了出来:“这个直接给你不大好,我用纸给你包起来吧。”
长贵刚想阻拦,程皎皎已经倒了,他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那实在是太感谢小公主了……”
长贵走后,程远忽然道:“姐,我觉得陛下身边人对你好像挺客气的,陛下也是,看来父亲和大姐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程皎皎:“他们担心什么?”
程远不好意思道:“他们自然是担心怀北帝知晓当初的事情小肚鸡肠,为难你就不好了,所以父亲也快马加鞭来让我来接你。”
程皎皎想到那天的场景,到现在,她也说不上来严炔最开始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了……
总觉得这些日子的相处也有点怪怪的。
可能两人都变了许多吧。
“算了别想了,反正没几日就要回蜀州了。”
……
长贵回到殿内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脚步,但严炔还是立马抬头问:“要到了?”
长贵:“要到了,奴才已经让人去熬了。”
严炔怔愣了一下:“要到个方子?”
“是……小公主说这安神汤效用好,今晚定能让陛下安眠,您休息好会后再给您请脉的话身体状态也是比较好的。”
严炔抿唇:“那她什么时候来。”
“明日。”长贵连忙道。
严炔重新提笔,嗯了一声:“知道了。”
长贵这才松了口气:“哦对了陛下,小公主还让把这个给您,这个是她随身带的香料,让奴才给您放在香炉里面烧了,也是能助眠的。”
严炔猛然抬头。
“拿来给朕,怎么不早说。”
长贵噎了一下,沉默。
严炔看见是个纸包,又问:“她就这么给你的?”
长贵:“……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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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是要给香包的,临了小公主说不合适,又给收回去了。”
严炔:“……”
他低头看着那纸包发呆,半晌后才道:“退下吧。”
长贵犹豫一下,没说要帮陛下点香的话,默默退下了。
殿内就剩严炔一个人,他默默看了会那纸包,自嘲笑笑。
那年在怀州,他生辰时,程皎皎敷衍地送了个玉佩,贵重倒是贵重,但他倒是格外羡慕弟弟从定亲女子那里收到的那个荷包。
-
次日。
程皎皎履行承诺去了和宁宫。
想到上回来这竟然在那金笼里面过了两晚,程皎皎便觉得有些尴尬,恰逢殿内现在又是空无一人,她长驱直入,也没有任何的阻拦。
于是她习惯性朝原先的地方一看,金笼已经没了。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严炔的脚步声。
“朕让人把金笼熔了。”
程皎皎猛然回头。
“哦……熔了、熔了也好,那么多的金子呢,做个笼子做什么,也过于浪费了些。”
“是。”
严炔在窗榻之前坐下,程皎皎提着药箱,犹豫片刻便走了过去:“陛下,听说您失眠挺严重的,那我给您看看吧。”
“好。”
严炔自然而然伸出了手。
今日的他难得穿了一件绯红色的衣袍,少了一份玄色衣衫带来的严肃和沉闷,倒是多了一份随性和慵懒。
程皎皎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不得不说,还怪好看的。
“看够了吗?”
严炔冷不丁忽然道。
程皎皎被现场抓包,自然有些尴尬,只好诌了个理由:“陛下好似白了些。”
刚说完,她又想打自己的嘴了。
什么和什么啊,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严炔果然一愣,反问:“我从前很黑?”
“没有没有。”程皎皎立马找补。
“怀州日头大嘛。”
严炔唇角崩成直线,那时候经常在外征战,也从不讲究,肤色却是……
所以她嫌弃的也有这一点?
程皎皎开始专心给他诊脉,她诊脉时不看病人,只是默默思考,但严炔的颜色却将她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个遍。
直到程皎皎收回手,他也才默默收回眼神。
“陛下这病症是拖得,本质还是太劳累了,要养回来需要长期调理,但是短期内安眠,肯定也只能靠安神汤了。”
严炔垂眸:“好,不过可惜的是你马上要回蜀州了,长期调理还是算了吧。”
程皎皎诧异:“陛下不是要找我师父吗?我师父比我厉害的多,可能两三剂药下去陛下就好了。”
严炔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程皎皎提笔写方子,严炔便又看向她:“昨晚的香料也很有用,还有吗?”
“有,我回头给您调配出来。”
“多谢,那既然如此,距离你回蜀州应该还有一阵子,这之前朕就拜托你了。”
程皎皎笔尖一段,抬头看向严炔,虽没说,但严炔明显瞧出她还有些不乐意。
“放心,不白看。”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递了上去,程皎皎双眼立马亮了。
那不就是她的那个大金锁吗!
原来他还记得!
“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保准陛下身体康健,焕发二春!”
20.白狼
程皎皎说完,严炔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当事人倒是一无所知,开开心心地收了金锁写了药方。
“陛下,我准备去军营了。”
严炔问:“太后那边瞧过了吗?”
程皎皎:“当然,一早先去太后那边的。”
“好,辛苦。”
程皎皎朝他笑了笑,这就准备提上自己的东西走了。
“等等。”身后严炔忽然唤住她。
程皎皎回头。
严炔道:“朕打算封蜀王为郡王,你便是郡主,你想要什么封号?”
封号?
程皎皎愣了一下。
“我不在意这个,什么都行。”
严炔一双黑眸盯了她片刻,又道:“还有一个选择,如果你不回蜀州,朕可以让你进太医院。”
程皎皎:“???”
她睁大了眼:“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严炔:“你是仲阳云的弟子,对怀州自然有所裨益,虽未女子,也照样可以进太医院为官,只要你点头,这些都不是问题。”
程皎皎这下是真的惊讶到了。
父王也曾经让女子为官,沙场之上也照样有女将军,但是她……
程皎皎想了想,道:“陛下,其实我当初跟着师父学医也只是因为自救,入朝为官是很好啦,只是比起家人团聚,我还是想回蜀州去,多谢陛下。”
见她态度坚决,竟是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严炔垂眸,片刻后轻声道好。
程皎皎又行一礼,这才退下。
-
关于蜀州的圣旨,在当天便批了朱印,八百里加急迅速发往蜀州。
蜀王既然为郡王,那程远依然为袭爵的小王爷,册封程昭阳和程皎皎为郡主。
可即便是郡主,蜀州富饶,蜀王府朝廷并未下旨查收,就连治理权也依然给了蜀王。
这蜀州归附的,当真没有半点儿损失,换个由头,对蜀王也好,对蜀州的百姓也好,好像多是幸事一件。
程皎皎当天就和程远一道去谢了恩,这几日晋阳行宫没什么大的要紧事,眼瞧着明日便是便是除夕,军中和宫中都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严炔下令,明日除夕在宫中设宴。
除此之外,释放诚心归顺的战俘上千名,让晋阳当地的百姓也能安心过个好年。
一时间,百姓感激涕零痛哭流涕,歌颂新帝仁厚。
程皎皎这一晚的心情也是难得的好,已经在策划明日如何过年了。
殿内烧着炭火,外头又飘起了风雪,金果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郡主,小王爷方才让奴婢来传话,说今日风雪大,您就别出去了,明日等雪停了,他带着您上街转去!”
程皎皎心下一喜:“当真?可以出宫?”
“您还不知道吗,陛下说明日可以自由活动呢。”
程皎皎这下是真高兴了:“那可太好了,这么久了,我还没好好逛过晋阳呢!”
“明日宫宴应该在酉时就能结束,陛下甚至没规定几时落宫门锁,这是不是说明咱们可以晚点回来,还可以看看民间的烟花!有小王爷在,也不必担心安全!”
程皎皎笑道:“是这个道理。”
金果忍不住笑出声,银果此时也掀开门帘走了进来:“郡主,宫中的封赏到了。”
时至今年,严炔应该命人给每个宫殿都送了新年例赏,程皎皎也不例外。
“是什么呀?”她冷地只想在火炉前烤火,连手都不想伸。
金果和银果帮她一一打开。
“这个应该是东海那边的红珊瑚和红玛瑙,一条手串和一对耳铛。”
“这个是苏绣的披风,做工倒是很美呢,只是现在天气太冷了穿不上。”
“这个是夜明珠诶,陛下还真挺大方。”
“这是一对金摺丝葫芦耳环。”
“梅花竹节纹碧玉簪子。”
……
“等等。”程皎皎让她俩打住。
“怎么全是衣裳和首饰?”
“怎么了郡主?”
程皎皎嘟囔了一句:“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怪。”
过年的例赏,虽说金银珠宝偏多,但是内务司打点分配的时候也不会这般单一,至少应该均衡才对,这样的例赏,倒是有些专程赏女子的……
银果笑道:“您就是女子呀!我倒是觉得都挺好呢。”
程皎皎淡笑:“也是,可能我想太多了吧,诶,那个是什么,拿来我瞧瞧。”
她指向一个箱子,里面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金果走过去,拿起来,抖落开。
“是斗篷!这个材质……好像是银狐呢!”
程皎皎一愣:“拿来我瞧瞧。”
金果递过去,程皎皎一摸便知,“不是狐,是狼。”
两婢女倒吸一口冷气:“狼?白狼吗?”
“对。”
程皎皎仔细摸了摸,越发确定,白狼毛皮可是少见,尤其是一点没有杂色的。
严炔怎么忽然送她这个?
这倒是让程皎皎想起一件往事来。
在怀州那个冬日,虽不像宁州那么冷,冬日也是有些难熬的,每年腊月,严家的兄弟几个都要上山打猎,严炔猎了头狼,就是那日严莹捡到的那大氅,那还是头狼王,极其罕见。
他回到家中,神色难得带了几分得意,可是浑身的泥巴和汗气又不好好收拾就往程皎皎房里走去。
程皎皎刚因为撞见一只蜘蛛生气,没夸他几句本事大就算了,还阴阳怪气说道若猎得白狼才是厉害,其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严炔当时没说什么。
现在看来……
人压根就记着呢。
程皎皎扶额。
“这个留下,其余你们都收好吧。”
金果试探问道:“这白狼斗篷很难得吧,郡主明日可要穿上?”
程皎皎想到往日的确对严炔有些亏欠,笑道:“穿吧,晋阳这么冷,明日预计还要下雪,不穿白不穿。”
金果笑道:“那奴婢再给您挑里头的裙子还有收拾吧,毕竟要过年了,郡主合该好好打扮打扮才是。”
-
与此同时,扶摇夫人和卫梓瑶那边也同时收到了例赏。
卫梓瑶原本兴致勃勃地跑过去瞧,却发现没几样自己想看的:“娘……怎么都是一些普通的金银珠宝和字画呀……”
扶摇夫人淡淡道 :“那你还想要什么?”
卫梓瑶抿唇:“都没有表哥专程送我的东西吗?”
扶摇夫人看了眼自己女儿:“不都是你表哥送的吗?”
“不一样!我刚才去问过严莹了!她就有宁州特有的雕塑品,可好看了!”
“是晋阳,别再说什么宁州了。”
扶摇夫人无奈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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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梓瑶:“我知道了……”但她神情沮丧,明显还是很不高兴。
小潘氏想了想:“别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等年后咱们就要回秦城了,娘要给你安排相看人家。”
“???”卫梓瑶睁大了眼:“娘,你说什么?”
扶摇夫人这几日明显有心事,这会儿见女儿还在纠结例赏这些的小事,憋了几日的话也到底是憋不住了:“前日我去见过你姨母了,听说陛下已经答应年后回到秦城就立后。”
卫梓瑶一怔,眼中浮现几分光。
“但这个人不会是你。”
瞬间,那光就没了。
她不可置信张大了嘴:“为、为何?”
扶摇夫人叹了口气:“你姨母说这是陛下亲口说的,对你无意,娶了你也是耽误了你。”
“不是的!”卫梓瑶忽然激动起来。
“表哥,他、他都知道了?!他……”
卫梓瑶和小潘氏筹谋几年,其实从未将自己的心思露出半分,就连潘太后也是佯装不知,就是为了水到渠成。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几年下来也动不了那人的心。
严炔这次自己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是明显想让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这也是扶摇夫人觉得憋屈的原因。
她们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人掐断了念想。
陛下这次,的确有点残忍了。
卫梓瑶眼眶慢慢蓄上水意。
“表哥他当真对我无意吗?我可是跟着他在外三年,什么苦我没吃过,我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也和严莹一样能在怀州过享福的日子,他、他怎么能……”
小潘氏小声呵斥:“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别传出去!咱们为何跟着,是为了陪你姨母!皇后没了便没了,你公主之位也不想要了?!”
卫梓瑶睁大了眼。
小潘氏叹气:“无意便无意吧,好在你现在和严莹地位一样,母亲为你相看个好人家应该不难。”
“我不要!”
卫梓瑶大声喊道:“我就喜欢表哥!”
她扑到扶摇夫人身前:“娘……你是知道女儿的呀,我十四岁就喜欢表哥了,四年前要不是蜀王和怀王忽然指婚,我定能嫁过去的……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女儿今年也十八了呀……你不能这么对我,表哥也不能这么对我……”
小潘氏拉她起来:“母亲都懂,就是因为懂,所以这几年我才用心为你筹划,可是瑶瑶,强扭的瓜不甜,难道你真的喜欢空有一个名分,将来在后宫活守寡吗?!”
“我喜欢!只要我嫁给表哥我什么都喜欢!哪怕不要皇后之位!”
扶摇夫人忽然起身:“你糊涂啊!”
她显然也气急:“今日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我的女儿怎么能这般没出息!陛下这次明晃晃的拒绝你都不觉得是羞辱吗?甚至还要往上凑,你……你真是……”
扶摇夫人说完,就拂袖而去,连卫梓瑶在后面的哭喊都不予理睬了。
“关好门,让公主好生安静一会儿。”
宫人齐声应是。
-
成元四百五十年除夕。
大雪忽停。
旭日朝阳在卯时便照在晋阳的大地之上。
晋阳行宫上上下下皆是一片喜气洋洋,陛下有令,今日黄昏宫中设宴。
除夕到了。
过完今日,又是新的一年了。
21.套圈
除夕一早,程皎皎还是照旧去了太后宫中,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她现在真好像成了个御用女太医一样。
忙死。
那一个金锁还有点亏了。
意外地是,今日太后对她的态度倒是极为缓和。
潘太后:“听说最近你给陛下的安神汤很有用,多谢你了。”
程皎皎笑了笑:“太后客气了,能为您和陛下分忧就好。”
潘太后难得和颜悦色的笑了笑:“你确实是变了许多,哀家也有一份新年礼物送你。”
程皎皎受宠若惊:“不必了太后……”
潘太后却坚持:“收下吧,这些日子你也劳心费力了,年后咱们就都要离开此处,也不知晓日后能否再见,别拒绝了本宫的心意。”
说完,她身边的嬷嬷递上来一个精致的盒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皎皎也只好接过:“多谢太后。”
太后出手,想必东西肯定也不寒酸,程皎皎心里还美滋滋的。
给太后看完,又要出发去军营了。
程皎皎刚走出宫殿,就看见了严莹。
“公主?”
严莹上前,少女抿了抿唇,有些期待又有些羞涩道:“你是不是要去军营?”
程皎皎点头:“对。”
“我和你一道。”
程皎皎懂了,除夕嘛,小姑娘定也给陈晟准备了礼物,她笑了笑点头道好,两人便一块儿朝宫外走去。
方才在殿内程皎皎只穿了外衣,这会儿出来外头太冷,金果便为她披上了那斗篷。
严莹无意中看了一眼,顿时睁大了双眼:“你这斗篷……?”
程皎皎侧首:“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可能是一样的吧。”
从严莹的只言片语中,程皎皎忽然猜到了什么,难不成这白狼的斗篷严家全家都知道,是专程给她备下的?
这……
程皎皎想到刚才潘太后的和善语气,怕是知道她马上就要回蜀州才那般的,要是让太后他们瞧见这斗篷,不知道又要怎么想了……
程皎皎忽然就有点后悔穿出门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远处,程远、严喆还有严岫同时过来,应该也是要去军营。
程远没什么反应,但是严喆和严岫在看见她之后都睁大了眼。
果然……
程皎皎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严喆最先反应过来:“没什么,见郡主今日容光焕发,格外好看!”
程皎皎趁机借坡下驴也不追问:“是吗,那真是多谢三公子啦。”
她转身走到弟弟跟前,刻意不去看严家人的表情,严喆就算认出来了也不会多说,但偏偏她忽略了严岫。
“郡主,你这斗篷好像是二哥的那个吧!白狼皮的!”
程皎皎瞬间尴尬:“……怎会,四公子认错了吧。”
严岫是个死脑筋,认定的事肯定不会觉得自己出错,“不会!就是那个!我眼馋了好久,想让二哥给我他一直不肯的!这白狼二哥猎了有点年头了!一直自己留着不肯示人。”
程皎皎:“……”
这样吗……
严家人都沉默了,严喆打了个哈哈:“嗐,四弟你真的眼花了。”一边说还一边拼命给严岫使眼色,严岫哪里看得懂,还在纠结,就连严莹也看不下去了,要跟着帮腔。
“在议论什么,这么热闹?”
严炔的声音忽然传来,几人戛然而止,兄妹几个同时回头,严岫连忙问道:“二哥!这就是你那个白狼皮毛吧!他们几个非要说我看错!”
严炔视线落在程皎皎身上,似乎也讶异了一瞬间,但转瞬即逝,闪过一丝笑意。
程皎皎此时简直尴尬死了,早知就不穿了……说什么也不穿……
“很合身,还暖和吗?”严炔忽然问道。
严家兄妹都僵在原地,程远也睁大了眼,严炔却置若罔闻,只看着程皎皎,还在等她的回复。
见是避不过去了,程皎皎只好硬着头皮道:“挺好的,谢谢陛下……”
其余人都睁大了眼,严炔却勾了勾唇。
他不再说话,而是也朝着军营走去,其余人全都跟上,甭管心中怎么想吧,这会儿是一言不发,程远倒是看了姐姐好几眼,程皎皎朝他尴尬笑笑。
陈晟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今日已经下地走动。
严莹十分开心,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送了上去,陈晟十分感动,但同时也很抱歉地道:“公主,末将没有礼物给您,可否等末将晚些补上?”
严莹弯起小小的月牙眼:“当然可以啦!没关系你前一阵子生病了嘛!你先收下我的!”
陈晟感激接过。
严喆就在旁边看着,忽然冷笑一声。
严莹回头瞪他。
严喆:“你还敢瞪我,都没给亲哥准备礼物,你还有理了?”
严莹:“谁说没给你准备了!那象牙球不是吗?”
严喆:“是你自己做的么?敷衍。”
严莹:“……你还挑拣上了,你给我的不也是宁州买的吗?”
严喆噎了一下,随即拿出了兄长的架势:“我看你出门之后胆子是越发大了,你给我过来!”
严喆说着就作势要去找严莹算账,严莹吓了一跳,赶忙就往陈晟后面躲,陈晟面露难色:“将军,公主还小……您别和她计较……”
“嘿,你们俩,现在我这个亲哥倒成了外人了是吧?!严莹你给我过来,你信不信我给祖父去说!”
帐内正在打闹的时候,严炔进来了,程皎皎也跟在后头。
“闹什么呢?”严炔问。
看见二哥,严喆不追了:“你管管她吧!我是管不了了!”
严炔看了眼躲在陈晟背后的严莹,道:“莹莹你先出去,朕和陈晟说几句话。”
“哦。”
严莹慢吞吞从陈晟身后走了出来,几人都猜到了严炔要说什么,也都跟着走出营帐,只有严莹自己还傻了吧唧的:“二哥找陈晟哥说什么?”
严喆像看傻子一样看她,程皎皎倒是笑了,拉着她往别处走:“很快公主就知道了。”
……
严炔从帐中出来时,就程皎皎在外头,因为要给陈晟上药便留在了此处,至于严莹和严喆又疯跑着玩去了。
看见严炔,程皎皎站起了身:“可还顺当?”
严炔神色明显还挺愉快:“有什么不顺当的,这是那小子的福气。”
程皎皎笑道:“也是,虽然陈将军年岁要大点,但是也还好,莹莹也差不多了,若有心,是合该正式些。”
严炔看了她一眼:“陈晟比莹莹大了五岁吧,很大吗?”
程皎皎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也还好,没有。”
严炔沉默了。
“回宫吧,朕让人把陈晟也接回宫中。”
看眼时辰,现在也差不多是该回去了,黄昏宫宴一会儿就要开始了。
程皎皎:“听说陛下允许宫人们今日出去,我一会儿也想和弟弟一道出去逛逛,当是可以的吧?”
严炔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若朕说不行呢?”
程皎皎:“……您没理由。”
严炔神色淡淡:“朕的心情就是理由。”
程皎皎无语了,默默看他好几眼,确认这人是故意的才小声道:“您也合该去转转,成日窝在勤政殿人会变木。”
严炔:“……”
这是又说他木讷了?
严炔不说话了,转身就走,程皎皎立马跟上。
宫宴时,程皎皎让金果把那个斗篷收好,只穿了外衣。
反正这殿内地龙烧的足够,按照怀北的习俗,不必围桌而坐,都是一个人一个案几,严炔、太后和严老将军自然在最上面,下面的人分为两侧。
程皎皎注意到卫梓瑶眼睛居然肿着,像是哭过一场。
但她自是不会多问,默默坐好之后,宫人们便开始有序伺候了。
严炔本人就不喜热闹,但毕竟是过年,还是安排了两三个歌舞助兴,都是清雅之风,程皎皎对这种宫宴早就习以为常,没什么兴趣,听着其余人谈笑风生,她倒是更关心何时能出宫。
扶摇夫人忽然问了一句:“郡主怎频频朝外看去,可是在期盼什么?”
程皎皎有些意外,这还是这么久以来,这位夫人第一回和自己搭话,她笑得慈眉善目,但程皎皎却觉得怪怪的。
“没有,只是一会儿想和阿弟去外头逛逛。”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晋阳城我也还没逛过呢,稍微我和瑶瑶也去。”
程皎皎笑了笑,就算是回应。
殿内歌舞声盖过了谈话声,从严炔的角度,瞧不见两人说了些什么,但能看见程皎皎的侧脸,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衣裙,比起前阵子,气色看上去都好了很多。
严炔眼神若有似无,太后侧目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下方,什么也没瞧见。
宫宴在酉时三刻结束,严老将军见小辈们都迫不及待地出宫去了,笑呵呵道:“你们几个,护好女孩子,不得在子时之后回来。”
“是,祖父!”
刚一结束,一窝蜂地都跑了出去。
严喆、严岫和严莹自然是一伙的,只是方才小潘氏说也要去,便带着女儿加入,一前一后坐两辆马车,严喆在前面骑马。
而程皎皎自然是和程远一道,程远也骑马,于是三辆马车从晋阳行宫慢悠悠出发,潘太后此时看了眼严炔:“不和你三弟他们出去转转?”
严炔摇头:“还有些正事要和祖父商量,朕就不去了。”
-
除夕之夜,晋阳城无宵禁。
街市上热闹不已,百姓竞相出游。
灯笼,红绸将晋阳装点的焕然一新,路边杂耍、唱戏、卖吃食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开始尚且还能容马车穿过,可到了城里,便是人挤着人,女子们在此时都下了马车,准备步行。
程皎皎原本没打算和严莹她们一道,因为卫梓瑶也在,其实她都不是很能理解小潘氏为何非要出来,也不觉着尴尬。
所以她想找个由头便和弟弟一道去往别处,可没想到的是,今晚的晋阳城实在是太过热闹,一时间只能跟着人群朝前走,根本就走不开。
不过程远大抵是看出了阿姐的心思,刻意站在中间挡住了后头的人,能让程皎皎能安心玩耍。
程皎皎看了眼自己帅气又贴心的弟弟,笑道:“真不知道以后阿远会喜欢上哪个女子,可真有福气呢。”
被自己亲姐调侃,程远没由来红了耳朵,程皎皎低低笑了两声,继续朝前走去逛花灯了。
严莹瞧见她一个人,当真羡慕极了,耳边是卫梓瑶叽叽喳喳的声音,这让严莹觉得还不如上前和程皎皎一道。
因为不仅仅是程皎皎一个人觉得小潘氏在此处尴尬,严喆和严岫的话明显都少了一些。
好在,小潘氏就留了一会会,道:“其实我今日出宫还有别的事,想去找一位故人叙叙旧,我和梓瑶便先走了一步了,你们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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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梓瑶完全不知道母亲的打算,有些依依不舍,但小潘氏一个眼神看过来,卫梓瑶也只好跟着走了,严喆道:“我派几个人士兵跟着姨母吧,今夜人多,也安全些。”
小潘氏:“那就谢谢子琛了。”
小潘氏走后,几个小辈就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严莹立马就跑到前头和程皎皎走一块了:“我刚才在席上就想问你了,你今日这花钿可真好看,是怎么画的?”
程皎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向金果,金果笑着解释道:“是蜀州特有的画法,用了花汁和金粉勾兑而成,花边再用金粉勾线,至于闪粉,是金箔。”
严莹张大了嘴:“好奢侈呀,但是真好看!”
“平时也不会,毕竟过年嘛,你要是喜欢,我让金果明日给你画一朵,大年初一图个喜庆。”
严莹笑着点头:“也好!”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一处耍杂耍的地方,这杂耍团队还搭了台子,上头的人正在踩高跷、吐火圈。
这些把戏在中原地带也有,几人没什么新鲜的,倒是严莹被那套圈给吸引出目光了。
“三哥,我想要那个!”
这套圈的排场大,下得本钱也多,前头的东西就够贵重了,可严莹一眼就看到最后面的那个小胖娃,活灵活现,特别好看。
摊贩递上十个圈,笑道:“小娘子好眼光啊,这是咱们晋阳的金童玉女娃,这是女娃娃,那边是男娃娃,女子要是套中男娃娃,男子帮女子套中女娃娃,这在晋阳可是美谈一桩!尤其是夫妻一道来套的,可是要百年好合的呢!”
严莹来了兴趣:“那我要套那个男娃!”
严喆笑了:“怎么,另外一个想让你陈晟哥哥来帮你套?可惜他不是没出宫吗?”
严莹哼了一声:“又没规定要同时套中,我今日先把男娃套中,改日有机会再让他去套女娃娃。”
严喆听不得这话,自己的妹妹就要被别的人骗走了,咋想咋不得劲,冷笑:“套吧,你能套中算我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两个所谓的金童玉女被放在最后一排,位置也十分刁钻,没点本事的还真是套不中。
噱头,都是做生意的噱头罢了。
严莹不理她哥,当真认认真真套了起来,程远看眼程皎皎,也问:“阿姐你想要哪个,我帮你。”
程皎皎看了看,还真有两三个喜欢的,十二生肖里面有个小胖龙看着还不错。
“我试试看吧。”她笑着接过套圈:“一会儿我套不中你再帮我。”
“好。”
为了不打扰严莹,程皎皎让她先玩,严莹对别的一概都没有兴趣,直奔着那小男娃而去,可没想到真的不好套,好几次都擦肩而过了。
眼看着十几个圈都废了,严莹失望极了。
严喆笑道:“如何,可要三哥帮你?”
严莹不肯:“才不要!要不是自己套的有什么意思!算了,我今日不套了,我改日有机会和陈晟哥哥一道来!”
严喆脸色一变,别过头去不想理她,程皎皎这时也开始了。
她想要的小胖龙恰好就在那个金童前面,其实也不怎么好套,好几次都在那附近转圈圈,就是没进去。
程皎皎也有点沮丧,程远伸手正要帮他姐,谁料她刚刚抛出去的那个就恰恰好在金童和小胖龙之间转了个圈,众人屏住了呼吸,最后眼睁睁看见那圈朝另外一边倒去,扣在那金童身上了。
“……”
摊贩睁大了眼:“好意头!好意头啊!恭喜姑娘了!”
“这……”程皎皎看眼严莹,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严莹反倒大方道:“没事呀,你套中就收下吧!他和你有缘,我改日再来就是,又不是世间只有这一对了。”
“好吧。”程皎皎只好接过。
金童玉女的传说她也是知道的,但是没什么新鲜,可当胖娃娃拿到手上的时候倒觉得也的确憨态可掬,挺喜欢的。
程皎皎弯起眼眸笑了笑,程远问:“那个小胖龙阿姐还要吗?”
程皎皎想了想,摇头:“算啦,就这一个有缘分的就好。”
她套中太多了不好,人家摊主也要做生意的嘛。
几人离开了套圈这地,继续往前逛,那小摊贩收起了地下一地散落的圈,刚刚抬头,眼前便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男子身形高大却带着一个面具,一袭玄衣金丝云纹,一看穿着也知道是个贵人。
“这位爷,您要……?”
男人伸手指了指套圈,小摊贩立马明白,连忙递了几个圈上去,但看他身边也无女眷,不免有些奇怪……男子一般来要么是陪同女子,这位……
只见那男子接过套圈,旁的东西看也不看一眼,径直朝最后一排甩去。
嚯!
一下子就套中了那个女娃娃!
小摊睁大了眼:“高手啊!”
啧。
他看了眼方才已经远去的那女郎,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又高兴,但是又有些心疼,今日怕是要亏本了。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男人下一个套圈又套中了那胖龙。
啧啧。
摊贩已经有些牙疼。
不过下一瞬,他怀中就被丢了个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个金元宝!
“谢谢贵人!谢谢!”
摊贩再也不心疼了,双手将那玉女娃娃和胖龙都递了过去。
男人大手接过后就转身离开,那小摊贩捧着个金元宝傻呵呵乐得不行。
他就说,到底还是有情人的钱好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