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万人迷光环害惨了》 1、初吻 贺凉水正在面对一个非常严峻的情况。 他通身绵软,呼吸灼烫,躺在一张锦帷绣幄的大床上。周遭一应物什精美豪华,就连头顶的罗帐都是织金的。 紫金香炉青烟袅袅,散发浓郁香气,入鼻侵入肺腑,更觉脑子昏沉。 贺凉水强撑精神,发出低哑的呼救:“小啾,小啾!” 房顶的横梁上,一只灰扑扑胖嘟嘟的肥啾扑棱翅膀飞下来,两只小爪子立在枕边,鸟喙吐人语:“你总算醒了。” “怎么回事?”贺凉水头痛欲裂,“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一连串的问题,居然让这只胖鸟违反生物学,发出叹息——它会说话就已经表示,它不是一只普通的鸟。 肥啾叹道:“这是朵摩罗的卧室,你被他下了十香软筋散。” “十香软筋散?”贺凉水一脸懵,“他想干什么?” “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下药,还带回自己的卧室,放在床上,你说他想干什么?” 贺凉水:“…………” 贺凉水:“操!他是同??” 肥啾:“目前看来是的。” “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才知道,原著到这里就坑了……” 贺凉水深吸一口气,试着翻身,不行,还是提不起半分气力,他咬紧后槽牙:“朵摩罗人呢?” 肥啾:“去拿香润膏了。” 贺凉水一愣:“香润膏?” 肥啾:“就是古代版的润滑剂。” 贺凉水:“…………操!!!” 在朵摩罗回来之前,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贺凉水深吸一口气,尽量沉着镇定:“小啾,给我解药。” “我要是知道解药在哪儿,早就塞你嘴里了。”肥啾道,“不过你放心,十香软筋散的剂量应该不大,你最多过一小时就能恢复自由。” 之所以如此,当然不是因为朵摩罗心慈手软,而是因为他不喜欢玩一具“尸体”。 贺凉水怒火中烧:“一小时后恢复自由有屁用,我的贞操都没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信不信我拔光你的毛?” “……”肥啾抖了抖满身光滑漂亮的鸟毛,“宿主请不要激动,我这就帮你找解药。” 贺凉水闭了闭眼睛,十分怀疑这只坑爹系统的尿性,心念电转:“别找解药了,给我去找楚孤逸。” “好嘞!”肥啾展开翅膀,显然它也觉得比起自己,这本小说的男主更靠谱,“你一定要坚持到楚孤逸来救你啊。” “快去!!”贺凉水几乎是在咆哮。 肥啾系统飞出去后,贺凉水两眼放空,无语凝噎——这都叫什么事呀!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就像烂大街的穿书开头,贺凉水一觉醒来穿进了这本五百万字年度烂尾“杰作”之一的《孤逸》。 正如它略有些文艺的书名,小说男主楚孤逸同样继承了这个名字,孤独而飘逸。 楚孤逸,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街头,一帮乞丐将他拉扯到五岁,因缘巧合,被修仙门派的掌门捡到,自此开始修仙之路。 从打杂的外门弟子,一路晋升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之一,用了十年时间。 楚孤逸独自修炼,成长。到了二十岁,他开始一个人闯荡,偶尔路上有小伙伴,有妹子搭档,然而每次小副本结束,不是小伙伴壮烈牺牲,就是妹子红颜薄命。 偶有大难不死的小伙伴,在旅途结束后,也会与楚孤逸分道扬镳。 在楚孤逸短短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充斥着流离失所、生离死别,一路历经磨难,几次死里逃生。同门师兄弟、遇到的姑娘、路上的朋友,似乎谁也无法长久地陪伴在楚孤逸身边。 可以说是相当孤独寂寞惨了。 神奇的是,楚孤逸本人并不觉得自己惨,他永远随遇而安,正义凛然。 无疑,楚孤逸的人设在各种酷炫狂霸拽的男主中,并不出彩。除了一身适合修仙的天才筋骨,与一张足以让万千少女为之倾心的脸,再无其他光环——实际上这两样已经很了不得,但至今没有撩到一个妹子,对此,贺凉水很有发言权。 总而言之,贺凉水穿到了这本普普通通的烂尾文中,系统发布的任务是,他要给楚孤逸摆脱单身,消除读者的怨念。 贺凉水想,这还不简单? 虽然他自己也没谈过恋爱,但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有志青年,掌握的理论知识可绕地球一圈。 于是他从系统那里得知男主楚孤逸的动向,带着两个侍从,马不停蹄地赶来堕魔城。 原书中,剧情进展到男主楚孤逸进入炼魔境,一举斩杀反派小boss,而后继续寻找续灵草,至此断更。 楚孤逸会去堕魔城,想来是得知了续灵草的消息。 贺凉水到城内稍一打听,果不其然,堕魔城的二小姐朵摩兰,正在进行比武招亲,得其青睐者当众赠予续灵草。 这方式够直接。 贺凉水顿时兴奋起来,在人群中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这个朵摩兰是个爽快姑娘,楚孤逸要拿到续灵草,就得参加比武招亲,得到她的欢心,都不用我牵线搭桥了。” 站在他头顶的肥啾系统并不乐观:“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这是有先例的。原书中,其实倾慕过楚孤逸的妹子有好几个,但无一例外,每当姑娘表示对他的好感,他就跟眼睛瞎了一样看不到,感觉不到,做完自己的事马上离开,徒留人家姑娘风中凌乱,此后再未出场。 五百万字,读者想看感情线,哪怕一点暧昧都行,楚孤逸却将自己活成了剧情流的苦行僧,半点爱情的苗头都没有,如果不是他的经历足够有趣,读者早就弃文了——可惜最后还是掉进了断更烂尾的大坑。 “没事,我们有秘密武器。”贺凉水掏出别在腰带里的屎黄色丸子,目光炯炯,“只要楚孤逸吃了它,就算他不愿意,也要从了……嘿嘿嘿。” 小啾:“……你的笑声有点变态。” 这屎黄色丸子正是系统给贺凉水的金手指道具:万人迷光环。 顾名思义,只要吃下它,就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光芒万丈闪瞎狗眼。有了它,不愁没有妹子主动上门,即便楚孤逸是块木头,总会朽木逢春。 择日不如撞日,恰逢堕魔城二小姐比武招亲,贺凉水决定在这个风光明媚的大好日子里,给楚孤逸吃下万人迷屎黄丸。 擂台之下,人头攒动,大多都是来碰碰运气的炼魔境居民,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歪瓜裂枣,因此贺凉水看到楚孤逸时,只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只要朵摩兰的眼睛不瞎,楚孤逸绝对是夫婿的第一选择。 “快看,我们的男主在那里!”肥啾扑棱翅膀在贺凉水头顶乱跳。 贺凉水收起扇子敲它,“安静。” 施施然穿过人群,在离楚孤逸一米处站定。 近距离打量变成立体3d的纸片人男主,贺凉水心中啧啧称叹,楚孤逸果然是男主,面如冠玉、龙章凤姿,皮肤真好……贺凉水忍不住伸出手。 楚孤逸警觉地避开,“你做什么?” “这天儿有点热。”贺凉水从容不迫地反手擦了擦额头,一片冰凉。 哦,他戴着白玉面具。 所以在楚孤逸眼里,他就是一个戴着面具,头顶停着一只拳头大肥啾的怪人吧。 楚孤逸不置可否,视线在他头顶溜了一圈。肥啾立时挺起毛茸茸的小胸脯,娇羞似的扭了扭。 “我的灵宠。”贺凉水早就给系统想好身份,“叫它小啾就好。” 楚孤逸收回视线。 贺凉水主动攀谈几句,皆未得到回应,笑问:“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我这里有润喉糖,吃了就好了。” 说着拿出那颗如同鼻屎捏成万人迷光环丸子。 楚孤逸:“……” 他拒绝:“不必。” 贺凉水竭力推荐:“别看它貌不惊人,让人很没有食欲,但只要吃下去,保证药到病除!”特别是你的孤寡病。 楚孤逸自是无法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默默离贺凉水远了两步。 没能忽悠到男主的贺凉水收回万人迷屎黄丸,展开扇子慢悠悠地摇着,继续有一搭没一搭与楚孤逸套近乎。 “听说这个堕魔城二小姐姿容妩媚,相貌美艳,而楚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依我看,你们倒是极为相配。” 楚孤逸终于给了贺凉水一个正眼,“你怎么知道我姓楚?” “……”贺凉水微微一笑,“我会算命。” 楚孤逸不予理会,周身透出戒备的气息。 贺凉水煞有其事地掐指,“楚公子,你生而孤苦,年方二十五,今日便是你的桃花劫来临之日。” 尚未等到楚孤逸的反应,贺凉水只听一叠声的少年呼唤:“先生!先生!” 人群中,两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蹦蹦跳跳跑来,手中攥着两串鲜红的糖葫芦。 炼魔境虽说是魔修的地盘,但像堕魔城这样的大城市里,民众生活倒是与普通人相差无几,都要吃喝拉撒睡。 俩少年便是贺凉水的侍从,小魔修,但修炼至今,连鹅都打不过。他们名字分别叫二宝、三宝,可见本书炮灰配角的设定非常简单粗暴。 贺凉水没指望他们对自己的任务有所帮助,不过是看他们无父无母可怜,才带在身边,路上也能作伴聊天。 贺凉水慈爱如兄地望着他们,带头的二宝却是一声惊叫:“楚孤逸?!” 语罢,气势汹汹地将手中的糖葫芦丢过去。 糖葫芦在空中旋转,掠过贺凉水眼前,直逼楚孤逸而去—— 贺凉水来不及思索,旋身伸长胳膊飞扑,想用扇子改变糖葫芦的轨迹。 说时迟那时快,楚孤逸身形腾挪,避开了糖葫芦,贺凉水却无法停止魔鬼的步伐,啪的一声,一扇子打在楚孤逸脸上。 贺凉水:“…………” 楚孤逸俊脸分明一道红痕,眼色微沉。 要死,第一次见面就打了男主的脸。 贺凉水头顶的肥啾抖了抖胖嘟嘟的身体,飞到三宝头上“避难”。 二宝瑟瑟发抖:“先生我们快跑!” 贺凉水捏紧扇子,额角青筋乱跳,“闭嘴。” 二宝委屈巴巴地闭上嘴巴,看向楚孤逸的眼神又是惧怕又是愤怒。 “抱歉楚公子,”贺凉水将扇子递过去,“我并非故意,若你气不过,可以扇我一下。” 楚孤逸没有接他的扇子,“他们为什么怕我?” 贺凉水略微卡壳,继而弯起唇角:“你是正道中人,他们是魔修,怕你是理所当然的。” 楚孤逸不知有无接受这个理由,视线冷冷扫过二宝三宝,两个可怜的小魔修直往贺凉水身后躲。 贺凉水细瞅楚孤逸脸上的红痕,又是愧疚又是尴尬,吩咐道:“二宝,去买些修容粉。” 二宝扁着嘴巴“噢”了一声,三宝给肥啾喂了一颗糖葫芦,乖乖跟着二宝。 肥啾叼着糖葫芦飞到贺凉水肩上,津津有味地啄食,贺凉水懒得管它,对楚孤逸道:“待会儿修容粉买来,我给你上妆遮一遮。” 楚孤逸拒绝:“不必。” “还是要遮一遮的,比武招亲比的不光是武,还有颜值。” “颜值?” “就是脸。” “那你为何戴面具?” “我不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贺凉水悠哉悠哉摇着扇子,他是来看楚孤逸参加比武招亲的,这本书里的妹子,他全都无福消受。 话说时,人群一阵骚动。擂台上,两个侍女出来宣读招亲规则,简而言之两句话:一,不拘修仙还是修魔之人,不拘使用武力法力还是灵力,胜者为优选;二,入选者必须入赘堕魔宫。 贺凉水心中一咯噔,这第二个条件,恐怕楚孤逸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比试开始之后,楚孤逸只是望着擂台,暂时没有上去的打算。 朵摩兰虽未曾露面,参加招亲的人却不少,擂台上更是火花迸溅。贺凉水猜测,朵摩兰身为堕魔城二小姐,自是尊贵矜持,应该在擂台后面的小楼上,暗中观察现场。 最先接受挑战的是一名高大壮实的魔修侍卫,乃是朵摩兰身边的人,打败他之后,才能接受其他人的挑战。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竟没人能打败这名侍卫。 侍女渐渐露出鄙夷之色,“诸位连我堕魔宫的侍卫都无法击败,还敢肖想二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台下众人闻言自是咬牙切齿。 贺凉水笑道:“你不用撒泡尿照自己,你本来就很美。” 楚孤逸:“……” 随着一声惨叫,又一名魔修被一拳揍下台。 敢上去挑战的人越来越少。 贺凉水隐隐有些着急,“楚孤逸,你还不上去?” 楚孤逸道:“何必白白耗费体力,等他们都打完了,我再上去。” 贺凉水顿时了悟,楚孤逸这是要等这群炮灰选出最强的那个,然后他再上台一击ko最强。真是非常省事、非常楚孤逸的作风。 “你就不怕在你上台之前,朵摩兰已经选出她心中的夫婿?”贺凉水直击要点。 楚孤逸神色微动,然后说出一句非常耿直的台词:“她选谁做夫婿我无所谓,我只想拿到续灵草。” “但你要上台,参加比试。”贺凉水算是摸清他的逻辑,敢情是今日就算他优胜了,不过是为了续灵草,至于入赘,那是不可能的。 楚孤逸沉默下来,似在思索良策。 贺凉水真想质问一句,妹子与灵草都能得到,到底有什么可犹豫的? 大约是比试一边倒太过无聊,尊贵的二小姐终于按捺不住现身,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贺凉水举目望去,只见一名身姿婀娜的紫衣女子款款上台,裙边开衩,大腿半露,纤纤玉指擒着一根黑色皮鞭,御姐范儿十足。 贺凉水用扇子戳楚孤逸,“快看快看,喜不喜欢?” 楚孤逸眉心微蹙,避开半步。 朵摩兰居高临下扫了台下一眼,红唇勾起讥诮的笑:“当今炼魔境,竟连一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我本来还想收四五个人中龙凤,来的却都是癞□□。” 贺凉水:“……”收四五个?姑娘,你胃口有点大啊。 魔境女子比武招亲,果然与人间不同。 再这么拖下去,恐怕好好一个把妹的机会就浪费了,贺凉水决定使用激将法。 啪的收起扇子,敲在掌心,贺凉水朗声笑道:“二小姐此言差矣。” 语罢,施施然穿过人群,与擂台一步之遥。 朵摩兰注意到他头顶的肥啾,半晌方才移开视线,“这位公子有何高见?” 贺凉水以行动代为回答,他姿势潇洒利落地跳上擂台,展开扇子翩翩一摇,“这人中龙凤,自然是要被衬托的。” “哦?公子自比人中龙凤?”朵摩兰下颌微抬,拇指摩挲皮鞭柄,“那妾身倒是要好好瞧瞧。” 贺凉水的注意力却不在眼前的美女身上,眼角余光一直观察台下,楚孤逸……还是那么冷静。 “你在看谁?”朵摩兰敏锐地察觉贺凉水走神,嗓音含着浓浓的不悦。 “哦,我弟弟。”贺凉水微微一笑,以扇指向楚孤逸,“我只是想着,可不能在弟弟面前丢脸,二小姐勿怪。” 这次,贺凉水总算看到楚孤逸脸上的表情出现波动,那应该是一个类似“无语”的表情。 朵摩兰随之望去,不悦之色消散些许,“你弟弟模样不错。” 贺凉水:“何止是不错,他就是本书男性角色的天花板。” “?” 言归正题,贺凉水笑问:“只要将二小姐的侍卫打下台,就是我赢,对吧?”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朵摩兰回身走向擂台后的小楼,“妾身累了,一盏茶后若还无人取胜,这比武招亲也没什么意思。” 贺凉水:“二小姐莫要气馁,好男人千千万万,不一定每一个都是你的,但你眼前就有一个。”说完,朝楚孤逸挤了一下左眼。 楚孤逸:“……” 朵摩兰不予回应,高大壮实肌肉发达的侍卫摩拳擦掌、活动脖颈站到贺凉水对面,手中大刀血腥气缠绕,刚才差点断送在这把大刀下的挑战者并不少。 贺凉水非常肯定一定以及确定,自己不是这侍卫的对手,别说比武,就是普普通通的打架,他绝对会被一拳揍趴。 那他为什么要上来装这个逼? 当然是因为他有装逼的利器。 穿书是个危险工作,特别是在一本修真文里,随便就能领便当。为了安全着想,系统给了贺凉水一个护身符,就是他手中的扇子。 贺凉水愿称之为“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只需轻轻一扇——那侍卫便被扇飞了。 一招制敌。 群众发出惊呼,纷纷避让,那侍卫如同天降陨石,重重砸在地上。 也就两三秒间发生的事,朵摩兰还没走远,听到动静回过头,媚眼圆睁。 这还是贺凉水第一次使用“技能”,效果好到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幸而有面具做遮挡,一副绝世高手姿态翩翩摇扇:“我赢了。” 朝楚孤逸睇去一眼,贺凉水如愿以偿在这位男主脸上看到激将法即将成功的迹象。 朵摩兰抚掌笑道:“公子当真让妾身刮目相看。你是今天第一个胜出的,不知台下诸位可还有敢上台挑战的?” 众人犹疑,半天下来,那么多厉害的魔修都被侍卫打得非死即残,这侍卫却被台上戴面具的怪男人一招掀下台,可知此人功力深不可测。 贺凉水深知只差临门一脚,他故作狂妄放肆,展臂笑道:“看来今日无人胜我,这头筹我是拔定了。我就是最强!” 头顶的肥啾配合地张开翅膀:“啾~!” 众人:“…………” 正当此时,一人足尖轻点,凌空如燕子飞上台,此人一袭名门正派的水蓝弟子服,腰系青玉,手握铁剑,气势凛然。 激将法,成。 朵摩兰娇笑:“今天总算有一场好戏看。” 楚孤逸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缓缓拔剑,对贺凉水道:“先生请赐教。” 一阵细微而凌厉的风,自楚孤逸脚边生成,涟漪般往外扩散,很快将整个擂台囊括进去。 望着衣袂浮动的楚孤逸,贺凉水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悄声惊叹:“这就是男主的王霸之气吗?” 穿成肥啾的系统非常不讲义气:“珍惜生命,好自为之。”毫无留恋地从贺凉水头顶逃之夭夭。 贺凉水:“……” 男主要动真格怎么办?总不能也一扇子扇飞吧? 不,能不能扇飞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是男主。 未曾思索出良策,对面剑锋忽至,贺凉水大惊失色,慌忙闪躲,幸而他穿的原身并非普通人,体内仍然残留着原身的灵力与应对危机的本能。 贺凉水在楚孤逸的剑锋下艰难地过了两招,在剑锋又一次逼近时,连忙喊道:“楚孤逸我问你件事!你喜欢吃西瓜还是冬瓜?” 楚孤逸剑势一顿,“什——?” 在他嘴巴微微张开之际,贺凉水掏出腰间的万人迷屎黄丸,迅速丢进楚孤逸口中! 楚孤逸猝不及防,扼住自己脖颈,面色阴沉。 台下众人见此,发出惊呼:“他用毒!”“为了得到朵二小姐,他居然当众毒杀自己弟弟,真的好恶毒!” 贺凉水解释:“这不是毒……” 一语未了,楚孤逸提剑冲来。 贺凉水瞳孔一缩,脑中闪过四个大字:我命休矣。 下一秒,天旋地转,紧接着唇上一软。 楚孤逸的嘴,跟他的嘴,亲在了一起。 一颗充满中草药味的丸子滑入贺凉水口中,他想吐,又被楚孤逸以舌尖抵了进去,咕噜一声,被迫咽了下去。 台下众人以及朵摩兰齐刷刷傻眼;系统忘记飞翔,啪嗒掉在地上;二宝三宝抱着满怀的小吃,状若痴呆。 片刻,楚孤逸放开贺凉水,冷冷道:“既然先生用毒,那就请先生自食恶果吧。” 贺凉水:“………………” 是的,这就是楚孤逸,一个正直到自己初吻丢了都不知道的男主。 2、妙计 系统曾说,万人迷光环做成的丸子入口即化,滋味清甜。 贺凉水只想呼一声大骗子。丸子进了楚孤逸的嘴没有化,到了他嘴里,一秒变成苦水。 他掐住自己脖颈,弯腰用力呕了两声,什么都没吐出来。 这万人迷光环,真的被他吃下去了。 他吃下去有毛用?用在男主身上才是正经,就这么一颗。 没了,都没了。 早知如此,就不要那么心急,如今倒也算“自食恶果”。 贺凉水两眼无神,而在别人看来,他的症状酷似中毒,纷纷看起热闹,嘲讽声不绝。 朵摩兰亦冷眼旁观这场“兄弟反目”,看向贺凉水的眼神不无鄙夷与嫌弃。 贺凉水一度怀疑自己吃的的是万人嫌光环。 事情已成定局,贺凉水心念电转,故作无谓地直起腰,恢复绝世高手的风范,摇扇微微一笑:“让诸位见笑了,但我所使的并非毒药,而是润喉糖。” 转向楚孤逸,“楚公子,这场比试,你赢了,贺某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这般落落大方地退场,是贺凉水最后的尊严。 至于初吻,丢就丢吧,给了楚孤逸不亏…… 楚孤逸反倒一怔,但见贺凉水姿势落拓,通身并无异样,想起贺凉水在台下之时就想给他润喉糖,难不成真的不是毒.药? 如果不是毒.药,为什么要像暗杀一样弹进别人嘴里? 无论如何,除却意外吃下这万人迷光环,这比武招亲,算是如贺凉水期望,楚孤逸成了最后的赢家,马上就能得到妹子的芳心—— “那是什么?!”台下众人忽然发出惊呼,目光所聚集之处,无疑是贺凉水。 贺凉水:“?” 肥啾扑棱翅膀从地上爬起来,飞到贺凉水肩上,“恭喜宿主开启万人迷光环!” 这才刚到嘴,说开启就开启? 贺凉水原以为,万人迷是脸蛋,是那种惹人怜爱的气质,然后他发现,大家好像都在看他头顶。 莫名其妙抬眼一看,他的头顶飘着一只白色的光环。 贺凉水由衷发问:“我是死了吗?” 肥啾:“不是呢,这是万人迷光环呢。” “真的光环?” “当然,万人迷光环,当然要有光环。” “…………” 人家都说主角光环,一般而言,主角头上绝对不会真的出现一个光环,光环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到了贺凉水这里,直接给他具现化了。他的头顶,光芒闪烁。 “是我的错觉吗?我忽然觉得他好美啊。” “嘿嘿嘿,我也是。” “他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刚才还对贺凉水百般嫌弃的观众,顷刻间成了他的粉丝。 第一次体会到万人迷的贺凉水,滋味并不美妙,只觉荒诞至极。 贺凉水忽的看向楚孤逸,男主该不会也成他的迷弟吧?这个倒是可以。 肥啾适时补充:“万人迷光环可以用在男主身上,但若用在旁人身上,对男主不起作用。” “……哦。” 楚孤逸按住剑,沉声问:“幻术?” 贺凉水:“啊?” “不然他们怎会那般痴态?” 就连朵摩兰,都被贺凉水的万人迷光环吸引,扭臀摆腰上台,深情款款道:“先生,你既赢了这场比试,就是我的人了。” 贺凉水:“不是我,是楚孤逸赢了。” “我宣布,是你赢了。”朵摩兰对贴身侍女递一个眼神,那侍女立即捧上一只狭长的漆盒,朵摩兰打开漆盒,里面赫然是一株青翠如玉琢的灵草。 朵摩兰柔声道:“按照约定,这株续灵草赠予公子,乃是你我之间的定情信物。三日之后,妾身便会迎娶公子入赘堕魔宫。” 贺凉水不知该从哪里吐槽,这灵草他是要也不行,不要也不行。 楚孤逸的脸色都快凝成冰。 见贺凉水久久不接漆盒,朵摩兰柔情的笑意染上杀机:“公子莫要逼妾身因爱生恨才好。” 这已经不是比武招亲,而是强抢民男了吧? 楚孤逸终于对朵摩兰说了第一句话:“朵二小姐,这是幻术,不是你的本意,请你清醒一点。” 朵摩兰凌厉而恶声道:“关你屁事,我就喜欢他的与众不同,包括他头顶的小环环,你可以滚了。” “……” 男主光环没能敌得过万人迷光环。 贺凉水勉强接过续灵草,“既然是二小姐的美意,贺某就却之不恭了。” 朵摩兰秒变娇羞:“如若公子不弃,倒也不用等三天,不如今晚我们就拜堂成亲,共度良宵如何?” 贺凉水面具下的脸颊微微抽动,“这……恐怕不妥。” 朵摩兰没再相逼,问:“公子住在何处?” “仙客来客栈。” “好,妾身先回去准备,三日之期一到,妾身便去迎娶公子。” 贺凉水又不能当场拒绝,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含笑告辞,朵摩兰含情脉脉相送,底下人群皆如狼似虎地盯着他。 贺凉水撒腿就跑。 一路跑,一路听见有人喊:“那是谁?好美的人啊,就像仙女下凡!” 贺凉水:“……”这万人迷光环,说是蛊惑人心的幻术,也不为过了。 此时的贺凉水还不知道,这万人迷光环的威力,还只是初始值。 逃回客栈,贺凉水一头栽在床上,不抱希望地问:“小啾,万人迷光环还有没有了?” 肥啾的回答不出所料:“只有一颗。” “真是大失误,大失误啊。”贺凉水摇头叹息,“好在续灵草在我手里。” “有什么好?楚孤逸肯定恨死你了,小心他晚上暗杀你。” “你以为他像你一样小肚鸡肠?”贺凉水坐起来,扶额思索,“不过他会来找我是肯定的。” “你打算怎么应对?” “山人自有妙计。”贺凉水神秘一笑。 二宝三宝哭丧着脸进来,“宗主……” “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宗主。把门关上,别让人听了去。” 二宝扁了扁嘴,改口:“先生,大庭广众之下,楚孤逸竟敢玷污您的清白,难道就这样算了?” “……” 贺凉水谆谆教诲:“我的清白还在,清清白白的,那不叫亲嘴,叫……” “叫什么?”三宝好奇地眨巴大眼睛。 “叫以牙还牙。” “我知道了,楚孤逸的牙碰到先生的牙了!” “……嗯。” 光环在头上飘了俩小时,总算消失。 至晚间,贺凉水的房门被敲响。 与伙计送菜的敲门声不同,贺凉水居然一听就知道是楚孤逸的,他连忙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让二宝去开门。 二宝哆哆嗦嗦,白天因为他的一根糖葫芦,引发楚孤逸被扇子打脸事故,楚孤逸脸上红痕虽消,二宝心中的畏惧仍然不少。 进了门,楚孤逸却没有多看二宝一眼,直奔贺凉水而去,规规矩矩行拱手礼:“在下楚孤逸,打扰先生休息了,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态度这么好,贺凉水甚是满意,看,这就是我们正直的男主,甭管受了多大委屈,他都能稳住。 贺凉水笑眯眯道:“我姓贺,名凉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坐,吃过饭了吗?” “在下已辟谷。” 辟谷是修真的一个步骤,通俗点来说,辟谷就是不吃饭也不会饿。 贺凉水记得,《孤逸》这本书的修真设定是,筑基、开光、胎息、辟谷、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 大乘之后,便是长生不老的仙体。目前为止,楚孤逸遇过最厉害的,不过是元婴级别的大佬。 而他本人能在二十五岁的年纪修炼到金丹,已是不俗。 当然,很少人知道他已经结出金丹,正统道门中金丹修为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以先生的功力修为,应当也已经辟谷。”楚孤逸又道。 贺凉水但笑不语,他穿的原身自然已辟谷,但他没有,还是会有口腹之欲。 略过这个不值一提的话题,贺凉水吩咐道:“三宝,把盒子拿过来。” 三宝乖乖地取来盒子,放在桌上,楚孤逸的视线牢牢锁住这只精致的漆盒,看到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在上面敲了敲。 手的主人问他:“想要?” 楚孤逸抬起眼睛,晕黄烛光细致地涂了半张脸,浓长眼睫与挺直鼻梁所投下的淡淡阴影尤为立体,“先生有何条件,尽管提。” 近在咫尺的无死角俊脸,让贺凉水晃了一下神,按住盒子缓缓推过去,“条件只有一个,三日后朵摩兰来时,你我同去。” 楚孤逸沉吟须臾,问:“先生既然不想做朵摩兰的入幕之宾,又为何上台比试?” 当然是为了刺激你。这话是不能说的。贺凉水义正辞严:“事关男人的气节与尊严,当时我若不上台,谁上台?” 说得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似的。 楚孤逸道:“先生若不想与朵摩兰纠缠,即刻离开堕魔城便是。” 那必须不能,这个妹子贺凉水还想努力一把帮楚孤逸把到。他道:“君子守信,就算我要走,也该说清楚。你可答应三日后陪我去堕魔宫?” “在下既收了先生的礼,自当奉陪。”楚孤逸取过漆盒查看续灵草,沉吟片刻,波澜不惊地问,“先生知道我是谁,亦知道我为何而来,如此大费周章地接近我,敢问先生是何目的?” 这么快就被看穿,贺凉水真想竖大拇指,“我确实有所求,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 楚孤逸没再多说什么,站起来道:“那就不打扰用餐休息了。在下亦住此客栈,天字三号房。” 贺凉水颔首微笑,不点而朱的唇珠沾着一点水光。楚孤逸目光不经意掠过,略微一顿。贺凉水问:“还有事?” “无事。” 待楚孤逸离开,二宝噘嘴问:“先生,我们真的要跟楚孤逸走这么近吗?要是让他发现你的身份……” “你把嘴巴闭紧就行。”贺凉水漱漱口,准备睡觉。 “先生……” “再啰嗦不给你零花钱。” 二宝闭上了嘴巴。 贺凉水将脱下的衣服挂在床边衣架上,再往边上就是梳妆台,铜镜映出他的身形,他对着镜子将面具摘了。 镜中人长眉桃花眼,高鼻薄嘴唇,放哪里都是响当当一枚帅哥,却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特别是在楚孤逸面前。 贺凉水穿的这个原身,正是楚孤逸来到炼魔境后斩杀的第一个反派小boss,影魔宗宗主贺冽。 3、迷人 炼魔境与人间道门一样,门派林立,宗教繁杂。 以血魔宗为首,能与其稍微争锋的,无外乎影魔宗、堕魔宗、情魔宗。 影魔宗宗主贺冽,原书着墨不多,据说与血魔宗师出同源,贺冽其人冷酷邪肆,为练魔功,屠了一个城池,其中包括从人间道门历练而来的修士。 此等丧心病狂的举动,自是引来数个道门的讨伐,可惜在炼魔境的地界,哪里由得正道做主,道门终是损失惨重、落荒而逃。 正当此时,楚孤逸从天而降,只身一人代表正义消灭了邪恶的贺冽。 再次一战成名。 为什么说“再次”?当然因为前面的五百万字不是白写的。 要说贺冽之死,一代堂堂的魔宗宗主,楚孤逸能如此轻易地将其斩杀,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当时贺冽恰巧正值突破功法修为的关键时刻,出不得一点差错,偏偏楚孤逸打了进来,贺冽立时走火入魔,全身经脉错乱。 时也命也,贺冽就这样gameover。 然后贺凉水穿成了这个倒霉蛋。 刚穿过来的时候,贺冽已经躺进了棺材。树倒猢狲散,影魔宗一夜之间凋零,众弟子卷着金银财宝尽数潜逃,只有二宝三宝这对傻乎乎的双胞胎给贺冽收尸,哭了一场。 哭到一半,棺材盖被踢开,他们的“宗主”诈尸了,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至于系统,贺凉水穿过来老半天才姗姗来迟,竟是一只肥啾。 肥啾说:“抱歉宿主,我穿错了身体。” 由此可见这只系统从一开始就不靠谱。 贺凉水活动略有些酸痛的肩胛,三宝给他整理头发,贺凉水本不习惯旁人伺候,但这一头长发他确实不太会打理,便由着小侍从了。 梳理片刻,贺凉水头上再次出现万人迷光环,三宝好奇地抓了抓,“先生,这是什么呀?” 贺凉水第一次真正看到自己头顶光环的样子,活脱脱两毛钱特效,嘴角一抽胡诌:“我练功出了一点岔子,等我好了,这玩意自会消失。” 二宝也上手摸了摸,如果这光环有实体,贺凉水真想让他们摘去。 “二宝三宝,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迷人?”贺凉水忽然问。 兄弟俩齐刷刷愣住,然后非常憨憨又纯洁地说:“先生一直很迷人啊。” “……好了,去歇着吧。” 偌大的客房,只剩一人一鸟。 贺凉水指着自己头顶,“小啾,必须想办法把这玩意摘掉,太辣眼睛了。” 肥啾那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鸟头,竟让贺凉水看出了心虚的表情,“万人迷光环就是这样的。” “谁家的万人迷光环会真弄一个‘环’在头上?你告诉我,哪本书这么写了?” “这个……是我们新出的产品设计,是为了凸显万人迷的高贵、典雅,如同天使。” “我不要。” “但你已经用了。” “不能解除?” “暂时不能,但是有期限。” “多久?” “三年。” 贺凉水深吸一口气:“我是不是该感谢不是三十年?” 肥啾:“三十年的万人迷光环需要加钱。” “如果有人三十年头上都要顶着这样一个环,我觉得他肯定生不如死。” “……”原来没人申请三十年的万人迷光环是因为这个吗? 既来之则安之,贺凉水很快调整心态,问:“二宝三宝对这个光环是不是免疫?” 肥啾总算靠谱了一次:“万人迷重在让其他人迷恋你,对身边本就亲近的人没有效用。”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 有人成了万人迷都要高兴死了,贺凉水倒好,活像要受罪——后来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翌日,贺凉水起了个大早,点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待楚孤逸下楼便招呼道:“弟弟,过来吃饭。” 楚孤逸脚步一顿,没有应下这声“弟弟”,但还是走了过去,疏离而不失礼貌:“贺先生。” “快坐下,别跟我客气。” “在下已辟谷。” “所以就什么都不吃了?” 楚孤逸一本正经:“修道之人,当断情绝爱,舍弃六欲。” “……”贺凉水越发肯定,要想唤醒楚孤逸的爱心,就得让他燃起欲望。 哪怕是小小的食欲。 “那好,你坐下,看我吃。”贺凉水笑眯眯。 楚孤逸:“……” 楚孤逸规规矩矩在他对面落座。 贺凉水拿起筷子,让二宝三宝也坐下一起吃,两人只犹豫了两秒,到底没能抵挡住小笼包的诱惑,欢欢喜喜开吃。 除了包子与粥,贺凉水还叫了这客栈的招牌菜,酱牛肉,以及几样开胃的小菜、茶叶蛋、蒸饺作为搭配。 二宝腮帮子鼓鼓:“先生先生,这个牛肉太好吃了!” 三宝狂点头:“好吃好吃。” 贺凉水用餐倒是不急不躁,斯斯文文的。只是这厢主仆三人大快朵颐,滋味喷香,甚至肥啾都能拥有一只小碟子吃炒米,那厢楚孤逸孤苦伶仃,眼巴巴干坐看他们吃,这场景当真见者伤心。 贺凉水再次邀请:“弟弟,你就吃点吧。” 楚孤逸婉拒:“贺先生不必客气。” “我没客气,是你太客气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是不给面子了,楚孤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啜饮。贺凉水弯起眼睛:“这才对嘛,来,吃个包子。” 楚孤逸吃了一个包子,不多不少,就一个。 贺凉水也不勉强他多吃,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关系要一步步拉近,不能操之过急。 四人一鸟继续相安无事而氛围诡异地用早餐。 三宝忽然凑近嘀咕:“先生,楚孤逸总是看你的嘴,他是不是还想用他的牙碰你的牙?” 贺凉水喉间一堵,呛咳起来,连忙喝口茶顺气,“不想吃了?” 三宝立即拉开安全距离,埋头喝粥。 贺凉水故作淡然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初吻没了,罪魁祸首就在对面。 对上楚孤逸眼睛,贺凉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第一次接吻的对象,居然是个男人。 那楚孤逸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一个吻吗? 显然,他不知道,否则此时不会一脸正直地坐在对面。 世上最滑稽的事莫过于此。 贺凉水扶额,面具后的脸颊隐隐生出烫意。 楚孤逸问:“贺先生今日有何安排?” “你有事?”贺凉水反问,他自然没什么安排,穿到这个世界唯一的任务帮楚孤逸摆脱单身。 “在下想去药铺一趟。” “你生病了?” “只是想囤些炼丹之物罢了。” 这倒是让贺凉水想起楚孤逸的一个小设定,喜欢走到哪儿囤到哪儿,无论天材地宝还是特产药物,抑或金银财帛,楚孤逸的乾坤袋里可谓是满满当当。 贺凉水瞥向楚孤逸的手,水蓝弟子服袖口绑缚黑色腕带,更衬得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右手中指圈着一枚细细的曜石黑光面戒指,没有任何装饰,朴实无华。这戒指便是楚孤逸的佩剑,名为“将暝”,需要用时自可化形。 “反正我也无事,正好出去走走。”贺凉水笑道。 这是要一起的意思了。楚孤逸自是不好拒绝。 不待二人出去,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大堂内的食客全都伸长的脖子。 两位侍女先行引路,门外两个壮汉抬一软轿,从中走出一道窈窕身影,所过之处掠起香风阵阵,却无人敢轻易靠近。 “一夜不见,如隔三秋……”朵摩兰一步一叹,目光盈盈地望着贺凉水,“贺公子别来无恙?” 妹子提前上门,虽出乎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贺凉水道:“我很好。” 朵摩兰妩媚一笑:“昨夜思君不能寐,辗转反侧至天明。欲问君有念妾无,鸳鸯帐中双泪垂。” 贺凉水:“……”咋还作起诗来了?? 朵摩兰秀完自己的才气,期盼地注视贺凉水。 贺凉水当然不能输,三步成诗:“鸡同鸭讲本无语,对牛弹琴太荒谬。不如风花对雪月,一人独酌也开心。” 周遭安静。 朵摩兰抚掌赞叹:“贺公子情操高尚,胸怀坦荡,教妾望尘莫及。” 仿佛很高级的样子,反正别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而当朵摩兰看到楚孤逸,她就一点也不高级了,脑中自动播放一个画面:擂台之上,楚孤逸“强吻”贺凉水…… 至于发生强吻事件的缘由,已经不重要。 朵摩兰啪地抽出鞭子:“好你个狐狸精!我就知道,昨天你阻止我选贺公子做夫婿,是因为你想跟我抢他!” 楚孤逸:“……” 贺凉水:“……” 4、吃醋 仙客来客栈大堂内,气氛诡谲。 诡谲的原因在于,一男一女似乎在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 “我没有。”楚孤逸给出简洁有力的三个字。 贺凉水表示认同:“朵二小姐,你误会了。这位楚公子是我刚认的弟弟,我们是兄弟。” 朵摩兰以凌厉而挑剔的眼神打量楚孤逸,“知人知面不知心,昨天他还想拆散我们,让我如何相信他不是别有居心?” 贺凉水:“就算他别有居心,为什么你认为他的别有居心是对我,而不是对二小姐你呢?” 朵摩兰一愣,“你的意思是,他也喜欢我?” “呃……” 楚孤逸还是那句话:“我没有。” 朵摩兰:“……” 这位魔女脸黑如锅底。 贺凉水也是服了,就算你不喜欢人家,也不用当面说出来吧,接下来他还怎么拉郎配?可以想象得到,朵摩兰对楚孤逸的好感值瞬间降到了底。 并且莫名其妙成了情敌。 夹在中间的贺凉水苦口婆心地解释:“误会,真的是误会。二小姐,我这弟弟的脾气一向直,不太会说话,你不要与他计较。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 “贺公子,你不要再为他说话了。”朵摩兰将皮鞭啪地往地上一摔,周围食客无不缩头躲避。 朵摩兰冷笑:“楚公子是吧?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想跟我抢男人,就得问问我的鞭子。” 楚孤逸:“……我没跟你抢男人。” 朵摩兰哪里肯听,一鞭子风驰电擎甩了过去。 鞭子裹挟巨大的灵力,食客们从好奇张望,变成惊慌逃散。那鞭子挥打的方向是楚孤逸,而楚孤逸正坐在桌边,他迅速挪闪,刹那间只听哗然脆响,杯盘狼藉,整张桌子裂成数块,肥啾及时飞到横梁上,二宝三宝口中尚且塞着包子,满脸惊恐。 鞭子擦身而过,尽管不是冲贺凉水去的,他还是出了一点冷汗,这要是打在身上,少说要伤筋动骨、皮肉溃烂。 “二小姐……”贺凉水还要劝,朵摩兰却已战意熊熊,一击不成,猛地又甩出鞭子。 一时间只闻鞭子挥舞的嚯嚯之声,与周围惨遭破坏的家具破碎声,楚孤逸只是躲避,间或以剑鞘截挡攻击,并不还手。 朵摩兰愈发恼怒:“你为什么不出手?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是怜香惜玉!”贺凉水连忙喊道。 朵摩兰略微迟疑。 这时,楚孤逸再次展现了他耿直的一面:“砸坏客栈要赔钱。” 朵摩兰:“……” 贺凉水:“……”我真的救不了你了,弟弟! 朵摩兰魔性大发,客栈大堂彻底成为她的角斗场,二宝三宝吱哇乱叫,也是运气好,竟然安然无恙跑上了楼。 贺凉水就没那么好运了,混乱之中,他头顶的万人迷光环再次点亮,朵摩兰被他吸引注意力,鞭子顺其自然就……挥了过去。 贺凉水呆滞。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呜呼哀哉。 朵摩兰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想收回鞭子却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楚孤逸迅如闪电掠过去,贺凉水但觉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只听得啪一声,回过神来,竟是楚孤逸挡在身前,后背生生受了朵摩兰那狠辣的一鞭。 楚孤逸身上有种淡淡的药草香,就像他这个人,看着是冷的,实则不然。 朵摩兰停了手,松口气道:“还好没有打在贺公子身上。” 贺凉水:“……” 楚孤逸眉心微蹙,那一鞭子力道不小,若是普通人挨了,不死也要昏过去。 贺凉水没空搭理朵摩兰,紧张地问:“楚孤逸你没事吧?鞭子上有没有毒?”察看他后背,可怜见的,这一鞭子把衣服都拉破了,暂时看不出皮肉伤如何,只是血津津的。 朵摩兰道:“妾身还不屑在鞭子上淬毒。”语气一顿,“你叫他什么?楚孤逸?他是楚孤逸?!” 朵摩兰终于肯细细打量楚孤逸,“你就是杀了影魔宗宗主贺冽的楚孤逸?” 楚孤逸淡声道:“正是在下。” 朵摩兰的表情相当丰富,忧惧、好奇,似乎还夹着倾慕——贺凉水真想抹一把辛酸泪,主角光环总算起作用,就算楚孤逸这个英雄不爱美人,但美人一定特别关注英雄。 朵摩兰正是慕强的人,她的态度肉眼可见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楚公子伤得重吗?妾身这里有上好的丹药。” “不必。”楚孤逸干脆利落上了楼。 贺凉水扶额,他该如何拯救这个直肠子男主。 不打不相识,朵摩兰依依不舍地目送楚孤逸挺拔的背影,半晌方才想起自己的还未过门的“未婚夫”,直言道:“贺公子,妾身愿意连你弟弟一并娶了。” 贺凉水:“……”你愿意有毛用,楚孤逸不愿意。 “贺公子意下如何?不会吃醋吧?” 贺凉水可不想帮楚孤逸把妹把着,把自己也搭上了,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君子不夺人所好,如若朵二小姐心慕楚孤逸,楚孤逸亦钟情于你,贺某但愿二位同心同德,一生一世一双人。” 朵摩兰:“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 “……”贺凉水差点没绷住表情,没绷住也没关系,反正戴着面具,“这,二小姐说笑了。还有两日,你好好想想,心中究竟属意谁。” 朵摩兰脸色微冷:“你要我二选一?” “正是。” 究竟是冒牌万人迷,还是正宗男主,不瞎的话都能做出正确选择。 朵摩兰却说:“我都要。” 很好,她是个成年人。 贺凉水不予回答,有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我去看看弟弟,二小姐记得赔偿客栈的损失。”摇着扇子施施然上楼,肥啾飞落在他肩头。 朵摩兰拧起细眉。 二宝三宝跟在贺凉水后面,“先生,那个二小姐好凶啊,你真要跟她成亲,入赘堕魔宫?” “当然不是。” “不是?那太好啦,我们等到天黑就离开堕魔城,那个二小姐一看就不好惹。” 其实贺凉水内心也开始犹豫,朵摩兰三观不正,而楚孤逸三观太正,强行凑一块的话,恐怕吃力不讨好。 “先生,这不是你的房间。”三宝说。 贺凉水站在门前,“这是楚孤逸的房间。” 两个小侍从齐刷刷倒退三步。 “你们玩去,我看看楚孤逸的伤。” “先、先生……” “他救了我,算是功过相抵了。”贺凉水循循善诱地劝导,“以后在他面前,你们不许露怯,也不许对他充满敌意,知道吗?” 两个小侍从用他们那不灵光的小脑袋想了想,成功被忽悠过去:“知道了先生。” 贺凉水笑着在他们头上各自揉了一把,“去吧。”贺冽当初会选这两个少年做贴身侍从,一定是因为他们足够单纯。 回过身,贺凉水抬手叩门三声,“弟弟,是我。” 过了好一阵,里面方才回应:“请进。” 贺凉水推门而入,肥啾自动飞到横梁上。 客栈的天字号客房向来是最好的,有外间、里间之分。贺凉水走了几步,透过珠帘看到里间的光景,楚孤逸正坐在床边,上半身衣衫褪至腰间,手边是几只白瓷药瓶,与绷带。 贺凉水用扇子挑开珠帘,忽然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潜入佳人闺房的采花大盗。 他被自己的想象恶寒到,却不得不承认,楚孤逸的身体很漂亮,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八块腹肌看上去很好摸。 贺凉水竖起大拇指:“弟弟,身材不错啊。” 楚孤逸不置可否,“先生有事?” “你上药呢?够得到吗?我帮你。”贺凉水非常自觉地坐到床边,捣鼓药瓶,却发现上面的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那样贴着标签,根本分不清是什么药。 楚孤逸背过身,“那就麻烦先生了。” “是这个吗?” “是。” 贺凉水拨开瓶口小塞子,视线忽而凝住,早知楚孤逸受的只是皮肉轻伤,然而近距离细瞧,那伤口却不浅,放在现代绝对要缝针。 好在这是修真设定,楚孤逸又向来摔打惯了,这点伤于他而言并不严重,已经停止渗血。 贺凉水看一眼都觉得疼,手边连棉签都没有,四顾望去,洗脸架上挂着洗脸巾,他用清水浸湿拧干,小心翼翼地给楚孤逸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楚孤逸神色微动,没有制止。 “很疼吧?”贺凉水怕力道太重,低头轻轻吹了吹。 楚孤逸霎时绷紧肌肉,喉结上下一滚,“……贺先生,上药即可。” 贺凉水也不磨叽,擦干净就给楚孤逸上药,系绷带。 “这个我可以自己来。” “别,你是为了我受伤的,让我来,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楚孤逸不再说什么。 绷带卷绕过楚孤逸宽阔的肩,缠绕他劲瘦紧实的腰,不可避免的,贺凉水的手触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体肌肤,温热而鲜活。 贺凉水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楚孤逸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非什么男主。 “……贺先生?” 贺凉水回神,微微一笑:“我给你打个漂亮的蝴蝶结。” 楚孤逸腰间多了一个绷带蝴蝶结,他低头看了片刻,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贺凉水完成应尽的职责,两个大男人坐在床上也挺怪的,拍拍手想要站起来,不料一截衣摆不知何时被楚孤逸牢牢压住,一拉一扯反向作用力之下,猛然扑向楚孤逸。 楚孤逸未曾设防,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床。 5、疗伤 贺凉水不好男色,但在此刻,面对楚孤逸年轻、蓬勃而英俊的男性躯体,他可耻地弯了三秒。 甚至,闻到了这具身体发散出的荷尔蒙气息。 离得太近,呼吸交融在一起,四目相对,氛围诡谲。 半晌,楚孤逸问:“你还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 “……”贺凉水心尖一颤,连忙爬起来,那衣服仍被楚孤逸压着,这一动一扯,又给他拽了回去,结结实实碰了一下楚孤逸胸肌。 似是扯到后背的伤,楚孤逸闷哼一声。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贺凉水急得耳根绯红,“你压到我衣服了。” 等不及楚孤逸挪动,他强行从楚孤逸腿下抽出衣摆,火急火燎退到五步之外,生怕被误会别有企图。 天地良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刚才只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心动。 清醒过来,那点旖旎也就散了个干净。 楚孤逸慢条斯理地穿衣服,脸上看不出情绪。 贺凉水展开扇子使劲扇了几下,“你后背没事吧?” “无妨。” “那就好。”贺凉水走到外间,自顾倒了一杯茶,温度刚好,仰头一口饮尽。 呼出一口气,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身后传来撩动珠帘的叮当之声,贺凉水转过脸,这一眼差点又让他矜持不住。 原先过于朴素的青霄派弟子服被一鞭子毁坏,楚孤逸换了一套私服,黛蓝绸质,隐约流动暗纹,边角银色刺绣精细,样式轻便而不失雅致,只领口一抹雪白里衣;腰间系一条银质玉带扣,仍然挂着那枚青色玉佩。 就连头上的发饰,都从原先的素银发冠,换成质地温润的墨玉。 如果说穿弟子服的楚孤逸只是普通的英俊小道士,那穿私服的他,俨然成了世家贵公子。 贺凉水原以为,楚孤逸很朴素,不会打扮自己,一身王霸之气走天下,原来不过是看小说时先入为主的观点而已。 真实的楚孤逸,穿私服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怎么了?”楚孤逸问。 到了近前,贺凉水第一次发现,楚孤逸比自己高将近半个头,目测一米八七以上,高挑俊朗,如松如竹。二人站立相对,贺凉水需要微微抬起下颌。 贺凉水稍稍错开半步,“没什么,你衣着品味不错。” 楚孤逸伸手拈起茶盘中倒扣的茶盏,拎起茶壶,琉璃色的茶水自壶口倾泻,水声泠泠。他兀自坐下,慢慢啜饮。 贺凉水收起扇子,坐他对面,“你还要去药铺?” “自然。”楚孤逸道。 “那我正好给你买药。” “买药?” “你是为我受伤的,医药费当然我出。”影魔宗虽然被搬空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贺凉水来之前,把贺冽寝室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抠出一点值钱的东西,典当了不少灵石银两,都装在连普通魔修都嫌弃的小乾坤袋里。 “说到这个,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贺先生赐教。” 尽管楚孤逸语气平淡,贺凉水却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讪笑道:“什么赐教不赐教的,真是太客气了,你说。” “贺先生周身流动的灵力并不弱,为何避不开朵摩兰那一鞭?”楚孤逸注视贺凉水的眼睛。 贺凉水薄唇微微抿起,有一种面具都被楚孤逸视线穿透的感觉。 他用的是贺冽的尸身,贺冽一代宗主,即便身死,体内残存的灵力依然要比大多数魔修强上许多。可惜的是,这股力量不为贺凉水所控,他哪里懂得什么修真,人体穴位图都是一知半解。 有系统给的金手指,贺凉水自认就算是菜鸡如自己,行走江湖应当是没问题,只要不遇到太厉害的主儿。 “这个嘛……”贺凉水支支吾吾,正苦于找个理由蒙混过去,楚孤逸出手如电捉住他手腕。 贺凉水条件反射想抽回来,楚孤逸修长有力的五指却牢牢将他攥紧,摁在了桌面上,以至桌子几乎承受不住这威压,茶杯发出嗡鸣,茶水溢出来。 贺凉水不再挣扎,心念电转,笑问:“弟弟你这是做什么?” 楚孤逸指尖按住他腕部脉搏,只肃然无言。 “怀了吗?” “……什么?”楚孤逸忽然反应过来,“你会怀孕?你不是男人?” 贺凉水皮笑肉不笑:“我是男人,不会怀孕,只是在开玩笑。” 楚孤逸并没笑,反而眉宇深锁,放开贺凉水的手,“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贺凉水知自己没有掉马,松了一口气:“那你把出什么了?” “并非喜脉。” “……” 楚孤逸一本正经地学贺凉水开玩笑,贺凉水当真被逗笑。只是后面的话,贺凉水就笑不出来了。 “贺先生,”楚孤逸道,“你全身有一半经脉处于错乱,真气乱窜,脏腑受损。” 贺凉水怔住。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当是在练功出岔时,被人打伤的。” 贺凉水:猜得太对了,因为打伤“我”的那个人就是你。 “怪不得你避不开朵摩兰的鞭子。”楚孤逸想通节点,“既是如此,为何不好好调理?” 不但不好好调理,还在堕魔城朵二小姐的比武招亲上出风头,出完风头头上莫名多了一个光环,得到朵摩兰的青睐,以至于即将被逼婚。 楚孤逸无法理解贺凉水的行径,只是出于贺凉水相赠续灵草之恩,多问两句罢了。 如果不是楚孤逸把脉,贺凉水不知驴年马月才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倒是想好好调理,只是该怎么调理?用药?还是打坐运转真气? 各种修真或武侠小说中,高手被打伤之后要闭关一段时间,贺凉水对此当真一窍不通。 “有时间的吧。”贺凉水模棱两可,只要死不了就行,他的志气就这么点。能不能变成像贺冽那样功法卓绝的魔头,倒是其次。 楚孤逸思忖须臾,道:“若先生不弃,在下可为先生调理一二。” 贺凉水自是欣然接受:“那真是太好了。” 楚孤逸除了正统的修炼,还有一项机遇之后得到的技能,就是疗伤,师承最为人所乐道的药谷。 两个大男人又坐到了床上,只有这处宽敞一些,可盘腿运功。 “怎么调理?”贺凉水笑吟吟地问。 楚孤逸盘坐好,衣袂铺在膝盖上,确认没有再压到贺凉水衣服,抬头只见贺凉水与自己面对面,道:“请贺先生背过身。” 贺凉水半点不带犹豫地转过身,背对楚孤逸,语气难掩兴奋:“来吧来吧。” 楚孤逸沉默地望着贺凉水毫无防备的后背,只要他轻轻一掌,甚至一根手指,就能杀了眼前的魔修。 正邪不两立,即便是相交好友,亦很难对彼此不设防。楚孤逸就曾吃过这个亏,三年前他机缘巧合交了一个魔修朋友,然而到了性命攸关之时,那魔修出卖了他。 久无动静,贺凉水回头看去,“还不开始?” 楚孤逸敛去眼中的情绪,微一颔首,抬起双掌,运行真气,灵力凝于指尖,缓缓贴近贺凉水肩胛骨部位。 贺凉水原以为会像武侠小说中那样,二人一直维持这种“传功”的姿势,楚孤逸的掌心却在位移,宛如推拿。 不光后背穴位,肩周手肘也被照顾到。 “你我修炼的功法、运转真气方式不同,在下不敢过分疏通先生经脉。先生感觉如何?” “热热的。”贺凉水说。 一开始只是似有一小股微热的蒸汽透过布料钻进皮肤,通常情况下人是感觉不到自己的经脉的,只在疼痛或外界之力下,才会感觉到。此时的贺凉水便是这样的状态,他闭上眼睛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在周身各处蜿蜒缠绕,人体成了溪流峡谷。 经脉偶有阻塞之处,随着楚孤逸的“推拿”,变得疏阔。 很舒畅,也很热。 并且越来越热。 贺凉水忍不住问:“我可不可以把外衣脱了?” 楚孤逸缓缓收回灵力,道:“请便。” 腰带乱扯一通,贺凉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外衣从身上扒了下来,只着一件雪白里衣,身上隐约有热气腾起,他笑道:“我看我离成仙不远了。” 楚孤逸:“贺先生说笑了。” 继续调理的过程中,贺凉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楚孤逸的话是认真的,他是魔修,怎么可能成仙? 贺凉水不由得失笑,但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 褪去外衣是凉爽了一点,可惜效用只维持了几分钟,他整个人就像泡在温泉里,即便外面是冰天雪天,那点凉意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汗如雨下,薄衫很快被茵湿,贴伏身体线条,隐约可见蜜色。 贺凉水双唇紧抿,竭力忍耐。 过了约莫一刻钟,楚孤逸收掌,真气一经抽离,贺凉水整个人像从浴缸里捞出来一样,通身绵软无力。 楚孤逸兀自调息片刻,缓缓呼出一口气,目光微凝—— 眼前男子全身已然湿透,里衣变得薄如蝉翼,蝴蝶骨呼之欲出,柔韧劲瘦的腰线隐没惹人遐想处。 一滴汗缓缓从贺凉水鬓角滑落,他转过脸来,面具之下双瞳润泽,眼睫微颤,殷红唇珠水色颤然。 楚孤逸蓦然攥紧指尖,脑中无端浮现四个字:活色生香。 6、危机 绸面被褥晕染出两三点深色,贺凉水抹一把汗津津的颈侧,喘口气,恢复一点体力,朝楚孤逸笑了笑:“好了?” 楚孤逸捏紧指尖,仓促收回视线,“在下只是给贺先生稍加疏通经脉,此后半年,先生还需自己调理。” 贺凉水确实觉得身体轻盈了不少,甚至有些发飘,下床的时候腿脚一麻没站住,楚孤逸下意识伸臂擒住他腰身。 掌心与瘦腰仅隔一层湿透的薄衫,触感温热、粘稠,凭空多了一股吸力,又似被火舌烫到,楚孤逸一触即分。 贺凉水站稳了,也觉得自己像湿身play,略为尴尬地捡起外衣披上,“我先回房洗个澡。” “嗯。”楚孤逸面上已看不出半点异样,“先生好好休息吧。” “那药铺……” “在下自己去就好。” 贺凉水这状态,确实不适宜出门,通俗点来讲,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叹道:“早知道会这样就陪你去完药铺再回来调理。” 二人出门,两间客房相距不远,走两步就到。 “在下告辞。” “楚孤逸。” 楚孤逸顿足回身,但见贺凉水扶着门框,轻轻一笑:“还没对你说谢谢呢。” “不必客气。”楚孤逸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你也不许跟我客气啊。” “……” 楚孤逸微一颔首,下了楼。 贺凉水驻足看了会儿,一步一挪地进屋,二宝三宝迎上来,大吃一惊:“先生你怎么了?楚孤逸对你干什么了?!” 贺凉水连用扇子敲他们脑壳的力气都没有,累瘫在桌边,“去让店家给我弄一桶水上来,我要洗澡。” 二宝当即眼泪汪汪:“先生,你……你又被楚孤逸玷污了吗?” 贺凉水:“……” 贺凉水深呼吸:“二宝,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用针线把你的嘴巴缝起来,让你再也吃不了糖葫芦小笼包酒酿圆子。” 二宝捂住嘴巴,惊恐摇头。 两个小侍从去吩咐客栈伙计打水,二宝问三宝:“先生在楚孤逸房里待那么长时间,衣服都湿了,还很累的样子,你相信他们没发生什么吗?” 三宝想了想,说:“楚孤逸救了先生,先生对他以身相许,也不奇怪吧。” 二宝怔住了,“不奇怪吗?” “不奇怪啊。以后谁救了我,我也要以身相许才行。” “……好吧。”二宝被说服了,过了片刻却又不服气道,“三宝,你最近是不是比我聪明了?” “有吗?” “你不许比我聪明,我是你哥哥。” “哦。” 肥啾在他们头顶扑棱翅膀飞出大堂,绕一圈从窗户飞进屋里,在桌上蹦跶,清脆的少年音煞有其事叹道:“你的两个侍从真是傻乎乎的。” 身体水分蒸发太多,贺凉水已经喝了三杯茶,闻言道:“你好不到哪里去。” 他只听过系统穿错宿主的,没听过系统穿到一只鸟身上去的。 肥啾气得去啄贺凉水手背,贺凉水反手将它捉住,使劲薅了一把,肥啾发出属于鸟类的叽叽声,聒噪得很,贺凉水这才手一松放它自由。 闲闹的工夫,两名伙计抬着一桶洗澡水上来,又殷勤备至地准备了花瓣、皂角、布巾,笑道:“客官,还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要不来两个欢意楼的姑娘给您搓搓背,跳跳舞唱个小曲儿什么的?” 贺凉水一听就明白了,这欢意楼想必就是青楼,他住得起天字号房,自然也请得起姑娘,这客栈与青楼有合作。 说实话,他心动了一下——并无龌龊思想,只是纯粹好奇——然而略一估算身上的银两,顿时打了退堂鼓:“不必。” 他自己,二宝三宝,加上肥啾是四张嘴,都靠着他口袋里的那点小钱钱,好吃好喝好住,多余的娱乐花销负担不起。 二宝三宝探头探脑:“先生,要不要我们给你搓背呀?” “不用不用,都出去。”贺凉水可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一旁。 有一只鸟倒是无妨。 贺凉水摘下面具坐进浴桶,水温刚好,长长呼出一口气:“要是来杯红酒就更舒服了。” 肥啾点着小脑袋啄炒米,“你可以喝自己的洗澡水。” 贺凉水摇头叹息:“你穿到鸟身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 水面模糊倒映贺凉水的脸,他垂眸望去,每次看到这张脸心内都会一阵唏嘘,他怀疑自己穿到贺冽身上最大的缘由就是,他们长得很像,五官起码有九成相似。 特别上唇那颗水润润的唇珠,犹记当年,贺凉水蝉联初中高中大学十年校草,与他嘴上这颗唇珠脱不了关系。用女同学的话来说就是,看了就想亲。 怎么他这样的长相到了小说里,就成了魔头呢?还是一个出场不久就死翘翘的魔头。 许是泡得有些久,身体疲乏,脑中渐觉昏沉,贺凉水怕就此睡过去,强打精神出浴,擦干身体穿上干净衣服。 “小啾,你觉得朵摩兰怎么样?”贺凉水忽然问。 肥啾言简意赅:“长得漂亮,为人狠辣。” 贺凉水点头,“我思来想去,觉得楚孤逸配她有点吃亏,要不再看看?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说不定下个更好。” “随便你。” 贺凉水很快下了决定,等楚孤逸回来就一起去堕魔宫,跟朵摩兰说清楚,如若对方恼羞成怒,他就认命挨一鞭子,也算是个了结。 “楚孤逸回来的时候叫我,我睡会儿。”贺凉水吩咐两个小侍从。 二宝:“嗯,夫人回来的时候叫先生。” “?”什么夫人?贺凉水懒得追问,陷入梦乡。 梦里的他过着极为普通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家到公司,公司到家。公司里有很多人,家里只有他一人,所以他不太喜欢回家,拼命工作。 理所当然的,有一天他直挺挺地从工作岗位倒了下去,诊断为突发性心肌梗塞,病情恶化极快,即便及时送医,在手术室也差点没救过来。 “……先生,先生!” 贺凉水睁开眼睛,一时之间以为还在医院,“辞职了,不干了……” 半晌,方才看清眼前的少年白嫩脸蛋,急慌慌模样。 “三宝,大惊小怪什么呢?” “我是二宝。” 贺凉水晃了晃脑袋,掀被下床,“楚孤逸回来了?” “不是,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谁?” “堕魔宗宗主,朵摩罗。” 朵摩罗,朵摩兰的哥哥,堕魔宗规模没有影魔宗大,但城池的繁华纵然是在炼魔境,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这位宗主的人设之一就是,有钱。 因此朵摩兰比武招亲时,要求入赘堕魔宫,仍多少人上赶着凑热闹。 贺凉水刚决定与朵摩兰撇清关系,还没付诸行动,人家哥哥就找上门了,他懵逼之余有些心虚:“他找我做什么?” 二宝一脸苦瓜相摇头,“不知道。” “……我去会会。”贺凉水戴上面具,捡起扇子,人穷志不穷,不能输了气场。 这么大的客栈,不缺会客雅间。但让贺凉水没想到的是,朵摩罗就坐在大堂中间,准确来说,他将整个客栈大堂都包下了,身边伺候着八个妙龄侍女,那叫一个排场,并且是专门摆出来给人看的。 贺凉水缓步下楼,只见一道故作风流潇洒的紫色身影,乍一看长得挺帅,那人也知道自己帅,抬手撩了一把鬓边“蟑螂须”,流里流气地抬起下巴。 “你就是我妹妹选中的人?” 贺凉水脚步一顿,朵摩罗一身基佬紫也就罢了,鬓边的蟑螂须也染成了紫色,像个非主流。 “为什么戴着面具,难不成,是个大美人?”朵摩罗摸着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贺凉水,“嗯,身材不错。” “……” 原书在介绍炼魔境时,有对堕魔宗宗主朵摩罗一笔带过的评价:生性好色,荤素不忌。 这个“荤素不忌”,贺凉水的理解是,朵摩罗无论燕瘦环肥,可能都会去撩骚。但若攀扯上男人,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好歹是一本男频小说。 “不知朵宗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贺凉水展开扇子轻摇,疏离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朵摩罗换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各种角度展示自己的帅脸,再次撩了一把非主流蟑螂须,“我听说我妹妹把这家客栈砸了,我就来看看情况,商量一下赔偿问题,不是什么大事。我最主要的,是来看你。” “……” “贺公子不必拘束,坐。”朵摩罗相当热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贺凉水在他对面落座,周围除了八个侍女,两个侍卫,客栈伙计老板以及二宝三宝,都不得靠近。 这朵摩罗虽然中二了一点,但作为一宗之主,安全意识还挺强。同时侧面说明了,他的实力不怎么样。 人不能靠近,鸟却可以,有赖于肥啾小巧无害的体形,它一落到贺凉水头顶,朵摩罗就笑开了:“你的灵宠也太小了吧。” 贺凉水摊开手,肥啾配合地落到他掌心,“小有小的好处,吃的不多,给我省了不少钱。” “不养岂不是更省钱。”朵摩罗往嘴里扔了一块糕点,“养人可比养灵兽灵宠有趣多了。” 贺凉水不置可否,他可以肯定,他们理解的“养人”不是一个意思。 朵摩罗饶有兴趣地盯着贺凉水下半张脸,“我那妹妹一向挑剔,能被她相中的,必然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贺凉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切入正题:“二小姐可对你说起其他事?” “其他事?什么事?你们吵架了?” “……算是吧。”贺凉水道,“能被二小姐相中,是贺某的荣幸,但这份福气,我却无法享有。” 朵摩罗扬起声调:“贺公子何意?” “两个人结合,要真心相爱才能幸福一生。”贺凉水化身情感博主,“二小姐虽好,但贺某思虑再三,自觉并非可以给二小姐幸福的良人,深感歉意。但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望朵宗主从中斡旋,也是为了令妹的幸福着想。如果需要什么条件,只要贺某能做到,尽管提。” 朵摩罗听了半晌,不时点头,“说得直白点,就是你对我妹妹不感兴趣是吧?” 翻译成大白话确实是这样的。贺凉水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对她说了吗?” “正打算前往府上商讨此事……” “那现在就走吧。”朵摩罗笑吟吟邀请。 贺凉水总觉得那笑不怀好意,当即婉拒:“今日天色不早,还是不去府上叨扰了。明日定上门赔礼谢罪。” 他想等楚孤逸回来一起去,保险一点。 朵摩罗勾起一边唇角,仍是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说的也是。今日一见,似乎与贺公子甚为投缘,不如喝一杯?” “在下不胜酒力……” “那就看我喝。” “……” 肥啾:“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朵摩罗稀奇:“呦呵,你这小鸟还会说话呢。不过它说的什么意思?” 贺凉水:“没什么意思,随便说的鸟语罢了。” 朵摩罗当真要了一桌好菜,一壶好酒,自己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跟贺凉水唠嗑有的没的,俨然将他当成了狐朋狗友。 贺凉水用扇子挡了挡,防止对面男人说话时喷溅的食物残渣弄到身上,心不在焉地应付两句,只希望这位有钱无品的土豪赶紧吃完走人。 自从醒来,贺凉水一口水还没喝上,便要了一壶茶。 朵摩罗舔了一下油光发亮的唇,朝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那侍女跟在朵摩罗这样的主子身边,自然是做惯了偷鸡摸狗之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茶中下药,可谓是手到擒来。 贺凉水两杯茶下肚,泛起了迷糊。 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场景。 …… “别找解药了,给我去找楚孤逸。” 头痛欲裂在朵摩罗床上醒来的贺凉水,回忆完整件事的因果,心头虽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脑子倒还算冷静。 他现在无法动弹,在楚孤逸赶来之前,必须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贞操。 去寻“香润膏”的朵摩罗没有离开太久,几乎是在肥啾飞走的三十秒内,贺凉水便听到了色魔的脚步声。 “嘿嘿嘿,美人你醒了?” 贺凉水急中生智:“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我是楚孤逸的人!” 7、望夫 听到楚孤逸的名字,朵摩罗身形微僵:“楚孤逸?” “没错,就那个杀了影魔宗宗主贺冽的楚孤逸!”贺凉水连忙补充。 从朵摩兰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楚孤逸杀了贺冽之后,已然威震炼魔境。 “我想,你应该不想与楚孤逸为敌吧。”贺凉水放低声音,以此增加可信度,不那么虚张声势。 朵摩罗忽的嗤笑:“你说你是楚孤逸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妹妹,她见过我与楚孤逸在一起。” “我妹妹?” “对,她今天回来,是不是不高兴的样子?就是因为她发现了我跟楚孤逸的关系。”贺凉水越说越像那么一回事,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所以说,”朵摩罗勾起一边唇角,“你不想入赘堕魔宫,是因为你有了男人?” “……”贺凉水咬牙承认,“没错。” 对不起弟弟,为了保住贞操暂时跟你传一下绯闻。 朵摩罗神经质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我了解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乐趣,原来那个楚孤逸自诩名门正派,斩妖除魔,竟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贺凉水:“……”你才变态。 朵摩罗一边笑,看向贺凉水的目光却更为狂热了,“美人,你真是太了解我的喜好了,我就喜欢玩有妇之夫,与有夫之夫啊。” 如果此时贺凉水摘下面具,那必定是一个大写的“震惊.jpg”,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个死变态!” 朵摩罗撩一把鬓边紫色蟑螂须,满脸享受,“再多骂一点,你越骂我,我就越兴奋啊~” “你就不怕楚孤逸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朵摩罗掀开盛放香润膏的贝壳盖子,“闻闻,喜不喜欢?我还有很多其他香味的。” 贺凉水厌恶地撇过脸,攥紧手指蓄力,“朵摩罗,我劝你别动歪心思,否则我保证你讨不到好果子吃。” “你现在除了嘴硬,也没其他地方能硬了。”朵摩罗抬手触碰贺凉水的面具。 贺凉水呸他一口,“滚你大爷的!” 朵摩罗强硬掰过贺凉水的脸,“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贺凉水非常肯定,如果朵摩罗摘下他面具,看到贺冽的脸,肯定当场就萎,可惜—— 朵摩罗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摘下贺凉水的面具,他不悦地塌下嘴角:“你居然在面具上下了禁制?” 与其说是禁制,不如说是系统给的另一个金手指,因为贺凉水穿的身份尴尬,为了方便行事,这面具只有他自己能摘下。 贺凉水皮笑肉不笑:“抱歉了朵宗主,贺某相貌丑陋,就不吓着您了。” “相貌丑陋?”朵摩罗饶有兴致地端详贺凉水的下半张脸,柔声蜜语道,“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你这身骨头,我看了直发酥,你怎么可能丑?我看美人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贺凉水都快被他的声调恶心吐了,眼看朵摩罗的咸猪手靠近他腰带,手臂终于蓄了一点力,一拳挥过去:“可去你的!” 朵摩罗轻而易举接住他拳头,笑得更为龌龊:“美人,我就知道你在假正经,你辣起来的样子真带劲,我喜欢。” 比武力,贺凉水是万万比不过了,要想脱离魔爪,此情此景难上加难。 那一拳用尽了贺凉水的气力,他再想踢一脚翻个身都做不到,他喘出一口气,细汗沁了一身,同时一种隐秘的热意若有似无地从小腹升起。 贺凉水咬牙问:“除了十香软骨散,你他妈还给我下了什么?” “现在才发现啊?”朵摩罗一边脱衣,一边贱兮兮地朝香炉示意,“过会就让你登上极乐。” 贺凉水现在就想让眼前的男人登上西天。 朵摩罗脱去上半身衣服,活动双臂脖颈,向贺凉水展示自己的胸腹肌肉,“我这颜值,这身材,你绝对不吃亏。” 贺凉水:“呸!亏大了,比起楚孤逸你差远了!” 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输给另一个男人,朵摩罗当即冷了脸:“美人,说点好听的,我还能对你温柔点。” 贺凉水闭上嘴巴憋气。 朵摩罗以为贺凉水老实了,动手解贺凉水腰带,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噗──”。 虽然不臭,但那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一个屁。 贺凉水面不改色:“我想拉屎。” 朵摩罗:“……” 什么叫煞风景,这就是。 贺凉水:“如果朵宗主不嫌脏的话,我也可以拉你床上。” 朵摩罗的脸色已经无法单单用难看来形容,“你的灵力修为,应当早已辟谷。” “但我喜欢吃饭啊。”贺凉水理所当然,“特别是萝卜大蒜,一顿不吃心痒痒。就是吃这玩意拉出的屎特别臭。” “……” 对付变态小妙招,以毒攻毒。 贺凉水继续憋气,打算再放一个屁。 朵摩罗猛地捏住贺凉水下颌,阴沉沉道:“别白费力气了,今天就算你拉在我床上,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话音一落,粗暴地扯开贺凉水腰带。 变态之所以为变态,正因为他的行事作风不能以常人思维推测。 士可杀不可辱,腰带扯落,怀中扇子顺其自然落在身侧,贺凉水卯足力气拿起扇子,然而来不及使用铁扇公主的绝招,扇子凭空被打飞出去。 朵摩罗恶狠狠按住贺凉水手臂,字字狰狞:“我说了,别白费力气了,让我香一口。” “去你妈的!”贺凉水忍不住爆粗口,拼尽全力来了一个膝顶,“断子绝孙的破烂玩意儿!” 离得太近,朵摩罗躲避不及,一击而中,脸色登时青红交错。他弓起腰背,额头青筋暴起,恶性被激发出来,越发粗暴地撕扯贺凉水衣服。 贺凉水也不是好欺负的,四肢恢复一点力气,就跟小豹子似的乱刨乱抓一气,被褥枕头床边的香炉,手边有什么就往朵摩罗身上砸,同时伺机往床下爬,口中大呼救命。 那点伤害对于朵摩罗而言就跟玩似的,他哈哈大笑:“美人你再跑啊,叫得再大声点,就算你叫破喉咙——” 砰的一声巨响,寝殿的门被一脚踢开。 贺凉水以为是楚孤逸,正想着来得真快,抬头一看却是朵摩兰。 朵摩兰见此场景,怒不可遏:“哥你在做什么?!” 朵摩罗无半分羞愧之色,歪起一边嘴角:“我的好妹妹,别打扰你哥办好事。” 朵摩兰提鞭走来,“这位贺公子是我未来的夫婿,也就是你的妹夫,你现在做的,有把我这个妹妹放在眼里吗?” “当然了,我相信你的眼光,这位贺公子一看就是个极品。” 贺凉水:“……”你才极品,你全家都极品。 朵摩兰艳美的脸庞染上怒红:“你放了他。你玩弄任何男人都可以,只有他不行。” 朵摩罗非常不要脸道:“我只玩他后面,之后你还可以玩他前面嘛。” 别说贺凉水,就连朵摩兰似乎都被自己哥哥的无耻震惊了,怒发冲冠为蓝颜,舞起鞭子甩来! 贺凉水大惊,这鞭子是打朵摩罗的,但他还在床上啊——奋力翻身跌到地上,与此同时轰然一声巨响,大床被劈成了两半。 朵摩罗已然跳到一边,看向妹妹的眼神亦有些不善,“朵摩兰,别以为你是我亲妹妹,我就不敢打你。” 朵摩兰再次挥出一鞭,“哥你太过分了!你要是也喜欢他,至少等我玩腻了再给你!” 贺凉水:“……” 这一天,贺凉水终于想起,炼魔境的所有魔宗,都是反派阵营。在反派的阵营里给楚孤逸找妹子,就是找死。 兄妹二人当着贺凉水的面打起来。 贺凉水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凄凄惨惨地往外爬。 弟弟啊弟弟,你快来啊弟弟。 终于,一道黛蓝身影御剑而来。 贺凉水已经爬到门口,昂起脑袋,欣喜得像望夫石。 里面兄妹俩的争执还在继续。 朵摩兰:“我不要你玩过的,我要的是完整的贺公子!” 朵摩罗:“完整的贺公子?我的傻妹妹,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姓贺的,早就跟楚孤逸上过床了!” 听闻此话的楚孤逸落地身形一晃。 贺凉水牌望夫石……裂了。 8、天神 “弟、弟、你、听、我、解、释。” 贺凉水一字一顿,嗓音艰涩。 楚孤逸在最初的震惊后,转瞬恢复冷静,在他身后,堕魔宫的侍卫队一叠声叫着“有刺客”包围过来。寝殿内的朵氏兄妹终于被惊动,快步掠出来。 楚孤逸比他们更快,将贺凉水从地上拉起来架住,贺凉水堪堪站稳,只是身上还提不起力气,直往楚孤逸怀里靠。 “楚孤逸。”朵摩兰面色复杂,“你来做什么?” 朵摩罗冷笑道:“他当然是来救他姘头的,也就是你的未婚夫呀妹妹。” 朵摩兰僵硬道:“你别胡说八道,贺公子对我解释过,他跟楚孤逸是拜把子的兄弟。这样吧哥,你喜欢贺公子,我就让给你,我要楚孤逸。” “二小姐,”楚孤逸道,“我不是物品,贺先生也不是物品,不由你们二人分配。” 朵摩罗“哈”了一声,阴阳怪气:“看吧,他们郎情郎意,真是好生般配啊。” 朵摩兰质问贺凉水:“贺公子,你一直在骗我?” 这一团乱麻的,贺凉水根本无法用三两句解释清楚,只道:“朵二小姐,你太让我失望了,恕我不能入赘堕魔宫,你我就此别过罢。” “就此别过?”朵摩罗嗤笑,“放你跟你的小情郎天涯海角、双宿双飞?想得倒挺美。” 侍卫队围住他们,只等朵摩罗下令。 朵摩兰叫道:“我要问清楚!” 朵摩罗:“奸夫淫夫都在你眼前了,还有什么可问的?给我上,杀了楚孤逸,活捉小美人。” 侍卫们提着银枪一起涌上来,贺凉水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当即脚下一软,好在楚孤逸站立如松,稳若泰山,即便有贺凉水这个“包袱”挂在身上,手中一把铁剑依然可大杀四方。 只轻轻一挥,侍卫们便如飞溅的雨水摔了出去,滚在地上一时竟爬不起来。 这就是活了五百多万字的男主实力,小喽啰到他面前就是来搞笑的。 贺凉水啪啪鼓掌:“弟弟你真厉害。” 楚孤逸不置可否,连表情都无一丝变化,仿佛刚才只是在砍瓜切菜。 朵摩罗撩一把紫色蟑螂须,“都在传是你杀了贺冽,怎么,到了我这里手就软了?” 没把人杀死,在这位朵宗主的眼里就是手软。 贺凉水刚要讽刺两句,只听得轰隆隆的巨响,烟尘四起。 朵摩兰朵摩罗一齐怔愣,不可思议地回过头。 在他们身后,寝殿的屋顶不知何时被削平,塌了。 一只灰扑扑的肥啾从里面飞出来,嘴里叼着一把扇子,落到贺凉水肩上。 贺凉水接过扇子,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肥啾干的,事实上,系统不能影响主线剧情,最多通风报信,帮宿主化解危机情况。 是楚孤逸的那一剑,平了这奢靡又浮夸的寝殿。 贺凉水真想夸一句,干得漂亮。 楚孤逸的嗓音清冷平缓而微沉:“朵宗主,朵二小姐,强迫他人并非君子之道,请适可而止。” 朵摩罗满面乌云,黑气罩顶,只是他光着上半身的模样实在有碍观瞻,使人只觉得辣眼睛。朵摩罗二话不说,直接出手与楚孤逸过招。 楚孤逸一边护着贺凉水,还能分心对付朵摩罗,贺凉水只觉周身被一股纯正的灵力笼罩住,楚孤逸剑势干脆果决,与朵摩罗的黑煞之气彼此攻防,一种只可感受不可看见的气流疯狂涌动,四周飞沙走石。 朵摩罗出手狠辣迅疾。 楚孤逸手中的剑划出十六道虚影,护住四面八方,浑然一道屏障,退可守,进可攻。 朵摩罗几次讨不到好,面色愈发焦躁狰狞:“朵摩兰,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就这样放任他们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做尽苟且之事吗?” 贺凉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朵摩罗,你别胡说八道!” 朵摩兰本就对楚贺二人之间的关系有所怀疑,此时见他们确有亲密之态,恨声问:“贺公子,我只问你,你我之间的定情可还作数?” 贺凉水眉梢一抽,天地良心,比武招亲擂台上他可以说是被强取豪夺,但他确实拿了所谓的“定情信物”,而这信物,已被他转赠楚孤逸。 “……朵二小姐,”贺凉水斟酌道,“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个玩物,但我是一个人,恕我无法接受。” 朵摩兰握紧皮鞭,眉眼间尽是冷漠肃杀,“好,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贺凉水心想,你何曾有过情呢,不过是因为我头上的万人迷光环。 说到这个万人迷光环,还有一条限制,当旁人对他的恨意超过爱意,光环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 否则谁都无脑地追捧万人迷光环,或将成为这个世界的大漏洞。 “那就将信物还我!”朵摩兰一鞭子抽打而来。 攻击被剑阵牢牢阻隔在外。 兄妹二人齐心协力与楚孤逸战作一团。若在平时,便是此二人携手,也不是如今楚孤逸的对手,但他带着一个贺凉水,左支右绌,难免有所疏忽。 贺凉水不慎被鞭尾扫中胳膊,登时连袖带皮破了一块,疼得“嘶”了一声。 他本就是抱着挨一鞭子的态度,想跟朵摩兰说清楚的,因此并不生气。反倒是朵摩兰身形微滞,似是被贺凉水头顶的光环再次闪了一下眼睛。 “贺公子,你若现在回心转意……” 话音未落,楚孤逸忽然抛出一只狭长的匣子,朵摩兰下意识接住。 “如此,贺先生便不欠二小姐什么了。”楚孤逸沉声道。 贺凉水看得清楚,那分明就是装续灵草的漆盒。楚孤逸本就是为这株灵草而来,却被贺凉水不小心半途“截获”,赠与楚孤逸本就是为了讨好。如今楚孤逸却又为了他,将灵草还给朵摩兰。 朵摩兰捏紧盒子,表情可谓骇人:“贺公子,你将我给你的定情信物,给了楚孤逸?” 贺凉水:“……” 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朵摩兰咬牙摔了漆盒,提鞭攻来。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朵摩罗竟被晾在一边,如同一只暗夜幽灵,心机叵测地窥伺楚贺二人。 楚孤逸并不恋战,还了续灵草之后,携贺凉水御剑而行。 贺凉水猝不及防,第一次平地升天,只觉天旋地转,左摇右晃,一跟头栽了下去! 楚孤逸原以为贺凉水身为高阶魔修,只是因为身上有伤,才会文文弱弱,万万没想到他连最基本的御剑都不会—— 总而言之,楚孤逸没来得及抓住贺凉水。 八百米高空,贺凉水在万有引力下垂直坠落。 贺凉水:“……诶?我不是就这样gameover了吧?” 肥啾两只小爪子揪住他前襟,不知道是在用它那不足拳头大的小身体进行缓冲,还是将自家宿主当成垫背的,十分淡定道:“你有三次复活的机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普通人穿进修□□,小命堪忧,因此系统额外补偿贺凉水三次复活机会。 贺凉水:“但我不想用一具摔得稀巴烂的身体复活啊!” 这么简单就摔死,别说三次复活机会,十次八次都不够用的。 千钧一发之际,贺凉水脑中灵光一闪,掏出扇子对着地面就是用力一扇,顿时狂风骤起,力挽狂澜,贺凉水直接被反冲的作用力冲到了半空。 透心凉,心飞扬,贺凉水怀中坦荡荡,因为少了腰带,衣衫开敞,在风中乱舞,仙气飘飘中透着一点狼狈,狼狈之中透着潇洒,潇洒之中又透着一点绝望。 贺凉水:“楚、孤、逸——!” 楚孤逸御剑飞来,却扑了个空,一道身影伺机多时,迅如闪电劫走贺凉水。 猎猎风声如同野兽狂吠响彻耳畔,失重感伴随着窒息顷刻传达神经末梢,贺凉水咬紧牙关,朵摩罗一双手紧紧扼住他脖颈,以每秒百米的速度冲刺地面。 朵摩罗笑如地狱修罗:“美人,既然我得不到,那你就去死吧!” 贺凉水断定,不出五秒,他不但会摔得稀巴烂,还会头身分离,死无全尸。 即便能复活,但谁会想体会死亡的滋味?恐惧袭上贺凉水心头,周身瞬间迸发出属于原身的灵力与威压,一拳击捣在朵摩罗脸上。朵摩罗猝不及防受此一击,竟生生与贺凉水调换位置。若能就此保持,落地之时便是朵摩罗作肉垫。 然而朵摩罗在下一秒进行反击,贺凉水再次处于劣势,并且可吸入的氧气越发稀薄,坠落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砰。 轻轻的,贺凉水跌落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身下毫无痛感。 细细瞧去,却并非雪,而是一片壮阔无际的白色花海。 朵摩罗脸色骤变。 贺凉水隐约意识到什么。 楚孤逸的身影出现在花海中,犹远似近,飘渺不定。贺凉水只见他并起中食二指,做了一个手势—— 忽然,贺凉水身下一凉,竟有一把剑一直贴着他后腰,此时破空而出,裹挟花朵冲到半空,随即俯冲而下,剑指朵摩罗! 朵摩罗根本无法回避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正如他从一开始就踏入了楚孤逸的法阵。 此法阵名为,醉花阴。 顾名思义,进入此法阵者,如醉花间。 当朵摩罗挟持贺凉水那一刹那,楚孤逸就将剑御了出去,托住贺凉水后腰,同时发动阵法,贺凉水所以为的坠落,其实都是幻觉。 包括他现在身下的花海,亦是楚孤逸灵力所造就的幻觉。 剑锋入体,贯穿心脏,朵摩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随即,铁剑自他后心抽出,朵摩罗控制不住歪倒落向地面。 醉花阴法阵见了血光,花海纷纷染上殷红之色,红白两色花瓣洋洋洒洒飘落大地。 楚孤逸立于一片花瓣之上,如同天神俯瞰众生。 贺凉水怔忪地望着他,身形微晃,一脚踏空。 奇异的,他并不希求楚孤逸来救自己。 他好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楚孤逸身上是带着神性的,他可以悲悯,可以无私,可以对你好,唯独没有情。 当有一天楚孤逸发现他的身份,发现他面具下的脸…… 叹息如烟消散,贺凉水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手腕一紧,后腰被一只手臂牢牢锁住。 铺天盖地的红白花瓣中,贺凉水所以为的天神,为他下了凡。 9、野外 “……贺先生,你没事吧?” 贺凉水嘴唇嗫嚅,说不出半个字。 “抓紧我。”楚孤逸言简意赅,此时的情况并不容他们多说。 醉花阴法阵的阵眼正是楚孤逸脚下那片花瓣,随着周围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楚孤逸踏碎阵眼,御剑而行。 贺凉水双臂扣紧他腰身,穿过漫天红白花瓣,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地面传来朵摩兰凄厉的嘶吼:“哥──!!!” “──楚孤逸!贺负心!奸夫淫夫!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贺凉水:“……”哦,朵摩兰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堕魔城是待不下去了,贺凉水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逃命要紧。 他忽然心头一紧:“二宝三宝!” 风声猎猎,楚孤逸头也不回道:“他们在我的乾坤袋里。” “……” 乾坤袋有大有小,像贺凉水的乾坤袋,只能装点银钱灵石几件衣服;而楚孤逸作为男主,他的乾坤袋空间堪比一座别墅,装几个人小意思。 贺凉水问:“你来的时候就料到会如此?” “以防万一。”楚孤逸道。 贺凉水不得不唏嘘,对付反派,楚孤逸可谓是经验丰富,有先见之明。 经过这一遭,贺凉水是不敢再去招惹炼魔境的妹子了。反派妹子再娇艳,也是一朵食人花,楚孤逸能对付,他不行。 飞出城外百里,降落一处山谷之中,有青山遮挡,绿水阻隔,暂时是安全了。 降落之后,贺凉水头晕目眩,脚下发软。 “贺先生。”楚孤逸扶住他。 “没事。”贺凉水体内仍有软骨散药性,受了惊,能坚持到现在全凭毅力。他摸到一块大石坐下,拢了拢敞开的衣袍,嘴唇发白,脸颊却滚烫。 楚孤逸取出乾坤袋,抖落几下,那锦囊大小的袋子数秒间膨胀到一人半高,楚孤逸念了一句“解”,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须臾,二宝三宝从中走出,哭唧唧奔到衣衫凌乱的贺凉水面前,二宝抹眼泪:“先生,你又被玷污啦?” 贺凉水差点气个仰倒,什么叫“又”? 三宝拉二宝衣袖,“先生没被玷污,楚孤逸救了他。” 二宝:“那先生你又要以身相许啦?” 贺凉水:“……” 楚孤逸:“以身相许?” 贺凉水命令两个小侍从,“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闭上嘴巴,不许说话。” 楚孤逸没再追问,大约他也觉得两个小魔修傻乎乎,说的话当不得真。 暮色四合,月明星稀,山间冷风飕飕,丛林漆黑,深处隐约传来狼嗷之声。 贺凉水裹紧外衣,有些坐不住,楚孤逸却有条不紊地架起一丛枯树枝,打个响指,指尖燃起一小簇明黄火焰,将其弹入柴火中,瞬间火势如荼,光焰旺盛。 二宝三宝巴巴地将松子栗子扔进去,一点山间野果就可以让俩小吃货开心得像吃大餐。 贺凉水有时挺羡慕他们,这就是笨蛋的好处,永远不知忧愁为何物。 楚孤逸拿出自己储存在乾坤袋里的灵果与泉水,供他们享用。二宝三宝只会惊喜地说“好吃好吃”,贺凉水却看得心惊胆战,记得小说里提过,楚孤逸乾坤袋里有一株千年灵木,一年仅能结三枚灵果,楚孤逸一拿就是十几个,俩小吃货根本不当宝。 “……少吃点。”贺凉水忍不住替楚孤逸心疼。 这灵果对修士而言吃了大有益处,对于魔修,毛用没有,吃了也是白吃,顶多解解渴。 楚孤逸却道:“无妨。” 贺凉水捏起一枚灵果,“楚孤逸。” 楚孤逸看过去。 “你喜欢吃西瓜还是冬瓜?” “什……”楚孤逸瞳孔微缩,他的口中已被贺凉水塞了一枚灵果。 贺凉水弯起桃花眼,“你还真是好骗。” 楚孤逸不置可否,默默吃了这枚灵果。 二宝三宝睁大眼睛瞅他们,二宝憋不住问:“楚孤逸,你怎么还没以牙还牙?” 楚孤逸:“?” “先生喂你吃了东西,你就要用你的牙,碰他的牙。” “……” 贺凉水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气死,“吃你的!” 二宝吃多了,闹起了肚子,“先生,我想屙屎。” “……那就去屙。” “一个人不敢去。” “三宝陪你。晚上不安全,别走太远,随便找个树底挖个坑,拉完埋了。” 俩小侍从乖乖点头,一前一后去了林子里,贺凉水还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回过神,触到楚孤逸的目光。 楚孤逸用稍粗的树枝拨弄篝火,“贺先生与他们二人,不像主仆。” 贺凉水失笑:“什么主什么仆的,他们就是两个小笨蛋罢了。” “他们不适合当魔修。” 贺凉水心思一动:“他们对魔修功法的修炼并不深,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从未害过人,如果有办法让他们重归正道,那是再好不过的。” “正道?”楚孤逸眉梢微挑,“贺先生觉得,何谓正道?” “就是你啊。”贺凉水理所当然道。 楚孤逸一怔,垂下眼帘,另起话头:“在堕魔宫,朵摩罗说贺先生与我上过床,是怎么回事?” “……”贺凉水老脸一红,“这个,就是,你知道的嘛,朵摩罗那个变态想对我……我就用你吓唬他,真的,我没说上床!是他自己脑补,夸大其词。” 楚孤逸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朵摩罗此人,确实古怪。” “古怪?” “他喜欢男人。” “哈哈,”贺凉水干笑,“是很怪。” 楚孤逸自顾讲道:“今天我去药铺买药,药铺老板的女儿一边给我抓药一边哭。” “为什么?” “她说他丈夫因为长得眉清目秀,被朵摩罗抓去,至今没回来。” “……” “我走出药铺后顺手给了一个乞丐几块灵石,我发现那个乞丐被打断了腿,毁了容。” “那个乞丐……” “就是药铺老板女儿的丈夫,他不敢回去面对妻子,说自己很脏。” 贺凉水抿紧唇,忍了又忍,终是咬牙骂道:“朵摩罗真是个畜生!” 楚孤逸道:“然后我又打听了一下,堕魔城内关于朵摩罗的恶行,数不胜数。” “恶有恶报,他不会有好下场的!”贺凉水义愤填膺。 骂完忽觉,朵摩罗的下场好像已经被楚孤逸决定了,一剑捅穿心窝子,从高空跌下去,不死也要伤残。 最好连老二也一起摔断! 不知是不是离篝火太近,贺凉水身上热得很,口干舌燥,“弟弟,给我一口水。” 楚孤逸递了一竹筒水过去,“贺先生,你知道男人跟男人怎么上床吗?” 哒的一声,贺凉水没能接住竹筒,骨碌碌滚在地上,泉水洒了一地。他面红耳赤:“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是你一辈子都用不上的知识,不需要知道。” “只有知道,才能避免。”楚孤逸一本正经,仿佛在探讨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贺凉水喘出一口热气,一股酥麻正在由内至外浇透他,“反正,你不需要知道。” 楚孤逸目光微动,“贺先生,你怎么了?” “嗯?没怎么啊,就是有点热。”贺凉水扯了扯衣襟,使得本就丢失腰带的广袖衣袍更为凌乱,胸前大敞,坦露一片蜜色。 “贺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话音未落,贺凉水陡然被燃烧的药性袭击,半截身子登时就软了,往一边栽倒。 楚孤逸下意识伸臂接住他。 这一碰更不得了,贺凉水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嘤咛。 楚孤逸:“……” 贺凉水已然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继十香软骨散后,春.药彻底发作了。 10、磨人 夜半山谷,深幽寂静,一时之间只闻篝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贺凉水想要用力推开楚孤逸,却连抬手的力气都被抽干,软成一团棉花似的,依托在楚孤逸怀里,尴尬得无地自容:“……放开我。” 嗓音似绷紧的琴弦,带着春风拂过的颤音。 楚孤逸喉结跟着一动,“贺先生……” “我没事。”贺凉水嘴上死犟,喘出一口气,推拒过于靠近的另一个人的身体,先于理智揭竿而起的欲望让他羞耻,“让我一个人……” 这大晚上的,怎么可能让贺凉水一个人,还是这样的状况下。 楚孤逸带着很多灵丹妙药,唯独没有解春.药的。他道:“不然我为先生逼出药性?” 楚孤逸给他逼出药性?怎么逼?难道要…… 贺凉水咬了一下舌尖,倒出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楚孤逸是他的任务男主,一丝非分之想都不该有,遑论他们都是男人。 “……你要怎么做?”贺凉水尽量平常心问。 楚孤逸道:“半里之外有一条溪流。” 贺凉水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如今他全身热流奔窜,去冷水中浸泡,确实是个好方法。他试着站起来,却脚下绵软,双腿根本使不上力,重新跌入楚孤逸怀中。 楚孤逸坐怀不乱:“贺先生,我抱你过去吧。” 贺凉水犹自逞强:“不用,我自己能走……” 半里地而已。 他艰难站起,还没走半步,呼吸就乱得不成样子,全身发汗,表情说不出的难堪——任谁在另一个认识不过两三天的人面前发.情,都会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贺凉水涩声道:“楚孤逸,如果待会儿我不能控制自己,你就把我打晕。” 楚孤逸却道:“你现在这样,即便失控也做不了什么。” “那你就看着我难受?”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站不住了。楚孤逸眼中出现一抹类似“无奈”的情绪,不由分说将贺凉水打横抱起来:“在下失礼了……” 不料贺凉水惊叫一声,声调清润婉转,尾音绵长,勾人心弦。 他全身颤抖,耳尖红透,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性充分发作,肌肤竟透出一股奶甜的体香。 楚孤逸身形一僵,一时间不敢动弹。 贺凉水断断续续道:“手……你的手……” 楚孤逸只是随意一抱,根本没有过多在意姿势,贺凉水是男人,他亦未曾有多余的顾忌,闻言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穿腋而过,中指恰巧按在某颗粉色的“小樱桃”上。 楚孤逸:“……” 楚孤逸像被火苗舔到似的撒开手臂,贺凉水咚的摔在地上。 贺凉水:“嗷!” 楚孤逸手忙脚乱,“贺先生,对不起,我……” 贺凉水面红耳赤:“你想把我屁股摔成两半?” “屁股本来就是两半。” 贺凉水恼羞成怒地瞪着楚孤逸,面具后的桃花眼泛着水灵灵的光,不知是摔疼的,还是气的。 楚孤逸从未对一个男人如此无从下手,只得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贺凉水忽然就没气了,楚孤逸本就是出于好心,也不是故意的,况且他现在,真的走不动。他低头拢好衣服,“应该是我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失礼了。”楚孤逸重新抱起贺凉水,这次他全程十指虚张,就怕再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二人风驰电擎往溪边赶去,恰时二宝三宝拉屎回来,见此情景,二宝刚要喊叫,三宝制止了他:“我们不要跟去,先生肯定在对楚孤逸以身相许,我们要是过去,他会不好意思的。” 二宝:“好吧。” 树梢头目睹一切的系统肥啾:“……” 夜深露寒,山中湿气尤为重,越靠近水边,还没进去,就觉出了冷意。 溪流淙淙,衣服鞋子未脱,楚孤逸直接带贺凉水下了水。贺凉水冻得一哆嗦,体表的热汗转化为冷汗,冷热相激之下牙齿打颤。 楚孤逸像是了然他的感受,低声道:“贺先生,请忍一下。” 贺凉水抿着唇点头,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先把身上的药性解了才是最重要的。 楚孤逸选了一处不深不浅的地方,将贺凉水放在一块圆润的溪石上。贺凉水半身浸在溪水中,更觉寒冷,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与此相悖的,是体内的的酥麻热流并未就此减退,而是被压在了将要抵达顶点之处——不上不下才更磨人。 在楚孤逸面前,是绝对不能失态的。 贺凉水咬了一下舌尖,保持理智。 在溪水中浸泡一盏茶工夫,贺凉水外冷内热,瑟瑟发抖,楚孤逸待他药性发散得差不多,终于道:“贺先生,我将用真气为你纾解,可能会有点疼。” 贺凉水已经顾不得其他,咬牙道:“快点。” 顿了顿又问:“需要脱衣服吗?” 楚孤逸沉默一息,道:“在水中不必。” 贺凉水松了口气,如今的状态,他打死也不想在楚孤逸面前脱衣服。 楚孤逸以掌心贴近贺凉水后腰,隔着湿透的衣料,贺凉水依然被烫得一激灵。楚孤逸聚灵力于掌心,使其缓缓游走贺凉水体表,而后徐徐渗入。 果然有点疼,贺凉水后腰那片肌肤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 贺凉水双唇抿成一条线,竭力忍耐。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渐渐的,贺凉水感知不到周身溪水的温度,或者说,水温已经被他的体温同化,原本冷得牙齿打颤,如今倒像泡在温泉里。 一缕缕的热气若透过湿透的衣服,若有似无地发散出来,消失在静谧的月夜流水中。 贺凉水体内的燥意与热度随之消退,俄而,楚孤逸收回双掌,道:“药性大约已解十分之八.九,贺先生感觉如何?” “好多了。”贺凉水这么说着,身体却像被抽空似的软倒。 楚孤逸带他越上岸,掐诀施了一个净衣咒,将二人衣服烘干。 贺凉水颇感神奇,摸了摸自己衣袖,干燥得没有一丝水分。 但这身衣服他是不能穿了,连腰带都没了,于是他让楚孤逸转过身去,兀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将手臂上的鞭伤简单处理一下。 楚孤逸竟没忘,给他一瓶药,说是消炎止痛的。 “贺先生还需休息。”楚孤逸伸出手臂,让贺凉水搀着。 贺凉水身上气力恢复些许,却不足以支撑他凭借个人之力走回去,只得抓住楚孤逸小臂,像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慢吞吞地走回去。 这半里地,楚孤逸抱着贺凉水来时只用了数秒,回去时却用了十几分钟……还没到,贺凉水就走不动了。 “贺先生,可否容在下再失礼一次?”楚孤逸问。 “……”贺凉水认命,“麻烦你了。” 楚孤逸将贺凉水原样公主抱回篝火边,二宝三包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多嘴。贺凉水反倒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道:“跟楚孤逸去散个步,什么都没做。” 两只宝点点头:“我们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 “……” 树梢头,肥啾不忍直视这尴尬场面,自顾梳理羽毛。 楚孤逸从乾坤袋取出一条厚实的皮毛,通体乳白,一丝杂质也无,妥帖地铺在枯叶上,道:“贺先生,夜深露凉,这上面歇着会舒服点。” “这是?” “银狐之皮。” 五百万字不是白写的,楚孤逸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副本,其中一个小副本中,楚孤逸差点被一只千年狐妖剖出金丹,最终成功反杀,取了狐妖的千年内丹与一身皮毛。 妖丹被用来炼药,皮毛则作为战利品收藏在乾坤袋里,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贺凉水也不客气,要他一晚上睡在大石上,到明早恐怕就剩一口气。他疲弱地坐在皮毛上,第一感受是,这狐狸皮若是放在现代,起码五位数打底。 楚孤逸又分别取出一个蒲团,一张羊毛毯,蒲团自己留着打坐,毛毯给了二宝三宝。 望着在蒲团上正襟危坐的楚孤逸,贺凉水忍不住问:“你不睡?” “不妨事。”楚孤逸淡声道,“炼魔境山中多异兽,小心些为好。” 语毕,楚孤逸闭上眼睛调息,浓长眼睫投下两片扇形阴影,五官在忽明忽暗火光的映照下尤为立体,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清冷绝世的神像。 贺凉水出神地盯了片刻,直到肥啾飞下来。贺凉水收回视线,侧躺枕臂而眠。他确实累了,回想这惊魂的一天,当真匪夷所思。 夜色静谧,在篝火燃烧与山间若有似无的虫鸣声中,贺凉水神思困顿,渐渐入了梦乡,肥啾窝在他脚边。二宝三宝也都打着欢快的小呼噜,依偎酣睡。 不知过了多久,楚孤逸睁开眼睛,侧目凝望贺凉水的睡颜,目光掠过他微微张开的水润双唇,下颌与脖颈连成的曲线,藏在雪白衣襟下的锁骨…… 楚孤逸右手拇指摩挲中指,细黑光面戒指隐隐闪烁。 ……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回味什么,脸色一僵,连忙握紧五指,禁止自己去想,闭目默念清心咒。 翌日清晨,贺凉水神清气爽醒来,身体的不适感已经完全消失。 如果不是楚孤逸帮忙,他恐怕要苦熬一夜才能挨过去——他再次在心里骂了朵摩罗十八遍死变态。 炼魔境的日出十分昏暗,全无光芒万丈,然而对上楚孤逸的俊脸,贺凉水觉得眼前的男主光芒万丈极了,翩翩摇着扇子,笑得温柔灿烂:“弟弟,咱们去哪儿?” 楚孤逸却道:“多谢贺先生这两日的襄助,狐狸皮毛就当是临别赠礼,你我就此别过。” 贺凉水像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 楚孤逸振袖一拱手:“多保重。” 贺凉水当场口吐鲜血倒在楚孤逸怀里。 “??”楚孤逸接住他,“贺先生?” 口吐鲜血当然是贺凉水想象出来的,但他确实营造出了自己很弱的幻象,为了让氛围更悲情一点,他偷偷转动折扇对着边上的大树扇了一下——技能出,狂风起,落叶在他们身边纷纷飘落,洋洋洒洒。 同时,树上的系统肥啾被扇飞了出去,刹不住翅膀卡在树杈中。 肥啾:“……” 贺凉水兀自深情款款地望着楚孤逸,凄凉一笑:“楚孤逸,没有你,我会死。” 楚孤逸沉寂了二十五年的心弦一颤。 11、师兄 “……贺先生,此话何意?”楚孤逸嗓音略为干涩。 贺凉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有歧义,霍然站直,以此证明自己真的很直。但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不能浪费。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吗?” 楚孤逸闻言一怔,道:“为何?” “因为你足够强。” “……” 贺凉水深深叹一口气:“你知道,我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而我的仇家,其实还在追杀我。” “仇家?”楚孤逸问,“敢问先生的仇家是何许人?” 贺凉水脑筋转了两圈,楚孤逸知道“他”功力匪浅,能打伤“他”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除了楚孤逸,还有谁会比贺冽厉害? “……血魔宗宗主,血皇天。”贺凉水思虑再三,献出这个疑似炼魔境最大boss的人物。 并且原书提过,影魔宗与血魔宗似乎有瓜葛。贺冽与血皇天说不定也有私人恩怨。 “血皇天?”楚孤逸眉心微蹙,显然,他也听过这个牛逼闪闪的大魔头,“贺先生是如何得罪他的?” 贺凉水:“他看我不顺眼。” “……” 约莫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太粗糙,贺凉水补充道:“我以前在炼魔境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一山不容二虎,遭了血皇天的暗算。” 楚孤逸没再多问,看样子信了七八成。忽然,他抬眼看向贺凉水头顶。 贺凉水的头顶,又在光芒闪烁,他举目一瞥,用扇子指着这恼人的光环,“这就是我受伤的证明,它确实是一种幻术,会迷人心智,但我控制不了它的出现。” 说完,贺凉水默默给自己自圆其说的本事点了个赞。 “迷人心智?”楚孤逸注视那光环,“为何我不觉得?” 因为你是男主啊。贺凉水道:“因为你很强。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楚孤逸显出犹豫之色。 贺凉水以退为进:“若你不方便,那就算了,我在这里自生自灭挺好的。我只希望,有一天我被血皇天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渣都不剩的时候,你能到我坟头给我烧些纸钱。” “……” “罢了,我恐怕连坟头都不会有了。”贺凉水背过身去,四五度角看天,“你走吧,保重,永别了。” 楚孤逸:“既如此,贺先生保重。” “?!!”贺凉水唰地转过身,“楚孤——” 楚孤逸并没有走,唇角弯起不明显的弧度,“既如此,那就待贺先生伤势好转。” 这是承诺,往后起码有半年的时间,楚孤逸会为贺凉水调理身体。 这厢说完,楚孤逸腰间青玉亮起光芒,贺凉水讶异道:“这是什么?” “传音玉符。”楚孤逸言简意赅,走到一边,以拇指抹了一下玉符,“我是楚孤逸。” 说完,那边反倒没了动静。 “我是楚孤逸,敢问是哪位师兄弟?” “……是我,师弟。” “林师兄?” “你现在何处?” “炼魔境。” “速回,来飞星城。” “好。”楚孤逸也不多问,拇指再一抹,玉符光芒熄灭,通话中断。 贺凉水颇感神奇,这就是修真设定中最常见的“手机”啊。 “怎么了?”贺凉水问。 楚孤逸道:“林师兄找我,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师兄?”贺凉水心中一动,有点小雀跃,就要见到本书公认的男二了。 懒人屎尿多,二宝三宝一大早就去拉屎了,这会儿才回来。贺凉水摇着扇子寻找自己的系统,总算在树杈中找到炸毛的肥啾,惊讶道:“小啾你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被山猫追着咬了?” 肥啾瞪着两只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鸟眼,拍打翅膀俯冲,对着贺凉水头顶就是一阵乱啄。 贺凉水:“??反了你了!” 嬉闹一阵,吃点果子,便准备上路。二宝三宝恐高,主动钻进楚孤逸的乾坤袋,贺凉水为了维持风度,与楚孤逸御剑同行。 他站在楚孤逸后面,脚下就那么点地方,他两手紧紧抓住腰侧,成功起飞。 御剑这玩意看小说电视的时候挺爽的,实际上与大冬天开着电动车疾驰没有太大区别,一个字,冷;两个字,拉风。 楚孤逸自是早就习惯,体魄强悍,这点冷风根本不放在眼里。 贺凉水在他背后瑟瑟发抖,牙齿大颤:“楚、楚……” “……”楚孤逸道,“先生,唤在下名字即可。” “我可、可以抱你吗?” “?” 贺凉水一把抱住楚孤逸的腰,整个人贴着楚孤逸宽厚挺直的背脊。 楚孤逸灵力不稳,将暝剑一晃:“贺先生?” “太冷了太冷了!”贺凉水喊道,“就像光着膀子滑雪!” 楚孤逸没了话,在前方布了一个挡风的小结界。 足足两个半时辰后,二人御剑落于飞星城。 修真的设定,人间城池中的百姓对修仙之人的存在还是比较常见的,因而二人从天而降时,街上行人并无惊愕之色,顶多好奇地张望几眼。 贺凉水整个人都快冻麻了,面具未能遮住的下半张脸雪白如纸,只想先去喝一口热茶,缓缓神。 楚孤逸放出二宝三宝,取出一只瓷白的药瓶,道:“这是隐息丹,可暂时隐藏你们身为魔修的气息,每隔五日吃一颗即可。” 贺凉水接过药,二话没说,给二宝三宝倒了两颗,两人当成糖丸子吃了。贺凉水就没那么好运了,吹了五个小时冷风,嗓子又干又燥,绿豆大的丸子,硬是卡在了嗓子眼:“呃……水,水。” 他掐住自己脖子,模样与意外吃下万人迷光环屎黄丸时简直别无二样。 楚孤逸也是无奈了,路边茶摊买了一壶茶。贺凉水喝完一杯,又喝一杯,说:“还挺好喝。” “‘春晖居’里的‘燕剪春’,才是一绝。”楚孤逸道,“贺先生不妨留着肚子,去饮一杯好茶。” 春晖居是个茶楼,也是青霄派在飞星城的据点。 道门中人也要吃穿用度,每年招纳弟子,一应费用都是巨款,光靠灵石是不够的。但凡有点名气的修仙门派,总要想办法筹钱,在人间置些产业。 管理这些产业的,叫做俗家弟子,进入门派正经修炼的,则有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与亲传弟子之分。 楚孤逸是亲传弟子,又常常来这春晖居喝茶,俗家弟子认得他,熟络地招呼:“楚师兄,还是‘燕剪春’?” 楚孤逸微一颔首,问:“林师兄可在?” “在,还是三楼雅间。” 贺凉水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全无半点来时的风尘仆仆,“二宝三宝,待会儿见人礼貌点,不该说的别说。” “什么是不该说的?”二宝问。 “不知道什么不该说就别说。” “那该说的呢?” “该说的我会说,你们的嘴只管吃就好。”说多错多,贺凉水算是怕了这对笨蛋兄弟的嘴了。 至雅间门口,楚孤逸敲了三声门,两长一短,是青霄派的暗号。 门内传来:“进来。” 楚孤逸推门而入。 茶室宽敞,环境清幽,临窗而立一道松绿身影,手中一把青竹骨扇,看到楚孤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似乎怔了一下,眼中闪烁莫名亮泽。而后,便如春风化雨般笑开:“五师弟。” “林师兄。” 贺凉水自楚孤逸身后冒出来,神采奕奕地打量眼前的男二。 林松烟奇怪地问:“这位是?” 楚孤逸:“这位是贺先生。” 贺凉水笑道:“在下姓贺,名凉水。” 林松烟脸上的神色似乎一下子僵住了,“……你叫什么?” 12、失踪 “在下贺凉水。”贺凉水暗自纳罕,林松烟这是什么表情?我的名字有那么难听吗?? 林松烟很快调整好表情,翘了一下唇角:“贺公子的名字,当真罕见。” 贺凉水幽默道:“总比贺热水好多了。” 林松烟没有接话,对楚孤逸道:“师弟,事关师门,恐怕不方便外人在场。” 这还没说两句话呢,就被下了逐客令。贺凉水也不恼,人家师兄弟谈话,他大约真的不方便听,说:“那我去隔壁喝茶。” 楚孤逸似也没想到林松烟这么快“撵人”,当是有什么要紧事,对贺凉水道:“我让人将茶送过去。” 贺凉水笑了笑,贴心地给他们带上门,自去隔壁茶室。 二宝三宝:“先生,我们还没跟夫人的师兄说上话呢。” “??什么夫人?” “楚孤逸呀。” “……”贺凉水差点气个仰倒,幸亏没说上话,如果说了,他又要社死。 贺凉水教训他们:“你们再敢乱叫,一辈子没有零花钱。” …… 门已经关上,林松烟却还盯着门,眉心紧蹙,隐约有肃杀之色。 楚孤逸心头一惊,“林师兄?” 林松烟蓦然回神,收敛目光,几近全神贯注地望着楚孤逸,“师弟,这位贺公子,你是怎么认识的?” 听他这么问,楚孤逸越发有了不妙的猜测,“师兄为何这般问?我与贺先生,不过是路上偶然相识结伴。” “结伴?你们认识几天?就成了朋友?” “……”楚孤逸试探道,“师兄认得贺先生?” 林松烟自去桌边坐下,示意楚孤逸也坐,“我只是奇怪,你向来独来独往,鲜少与人结伴。” 楚孤逸转开话题:“林师兄此番寻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适时茶博士敲门进来,为他们上茶斟茶。楚孤逸嘱咐:“给隔壁上一壶‘燕剪春’。” 茶博士领命去了,林松烟不动声色说回正题:“凤师妹失踪了。” “失踪?” “据调查,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这飞星城。” “只有林师兄一人来调查?” “其他人已经去找。”林松烟慢慢摇着扇子,视线不曾从楚孤逸身上挪开,“师弟可有见过?” “不曾。”楚孤逸道。 “你若是就这样回青霄,师父恐怕很难接受你的说法,凤师妹对你的心思……” 楚孤逸放下茶盏,仍道:“我不曾见过凤师妹。” 林松烟摇头轻笑:“那只能我们一起找到她,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话说时,林松烟眼色一凛,手中扇子携一股劲风旋转飞出窗户,直逼一只胖墩墩的小鸟——那小鸟不是别鸟,正是倒霉的系统肥啾。 肥啾大惊失色,发出一声嘹亮啼鸣,扑棱翅膀慌忙逃窜。 青竹扇子转了一圈回到林松烟手中,他面色冷肃:“师弟,你待你这位朋友赤城,但你这位朋友好像并非光明磊落之人。” 楚孤逸无言以对。 隔壁,贺凉水拎着肥啾的两只翅膀,低声呵斥:“你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尽了!你干什么不好,去偷听!” 肥啾蹬着两只小爪子,因为惊吓,头顶竖起一戳呆毛,“我只是觉得那个林松烟有点奇怪。” “他怎么奇怪了?” “一靠近他我就会短路。” “短路?” “他身上有磁场。” 贺凉水谆谆教诲:“人体就是一个小型磁场,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你?” 肥啾撇过毛茸茸的鸟头,“我没上过学。” 贺凉水放下这只蠢兮兮的系统,头疼待会儿该怎么解释。出手的是林松烟,恐怕在他那里是别想有好印象了。 在原书中,林松烟的存在很特别。 楚孤逸初入青霄派,谁都看不起他,特别是刁蛮任性的小师妹凤素素,总是仗着自己是掌门私生女的身份欺负楚孤逸。 在楚孤逸那连狗都不如的年少时光中,只有林松烟这个被青霄掌门徐平宽钦定的亲传二弟子,不时向楚孤逸伸出援助之手,后来徐平宽会收楚孤逸做亲传弟子,还是林松烟谏言的。 师门中其他人待楚孤逸有敬畏、有嫉恨、有陷害,只有林松烟相信楚孤逸,无论发生什么总是站在他那一边,可以说是标准的“温柔男二”配置。 只可惜没有女主,凤素素曾想当这个女主,然而楚孤逸对她从未有过半点暧昧之意。 五百万字,流水的妹子,铁打的林松烟,不时就会在关键时刻助楚孤逸一臂之力,基情上演同门情谊。 当时追更的有不少女读者,每到林松烟出场,就会盖起话题楼,让林松烟上位,除了性别,这才是女主人设。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作者当时对林松烟的人设概括。 然而见到林松烟本人,贺凉水觉得,林松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温柔。 “……难道他发现我的身份了?”贺凉水脑电波与楚孤逸如出一辙。 不管怎么说,要去道个歉。 贺凉水朝肥啾摊开手掌,“过来。” 肥啾不情不愿地跳到他掌心,一起去了隔壁茶室,叩门三声。贺凉水干咳一声问:“方便进去吗?” 吱呀一声门开,楚孤逸竟正好要出门。 贺凉水道:“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灵宠平时就喜欢飞来飞去,不是有意的。” “无妨,不是什么机密要事。”楚孤逸道,“我的一个师妹失踪了。” “楚师弟。”林松烟走来,“勿要交浅言深,这是青霄派的事。” 贺凉水笑笑:“多个人多一份力量,赶巧了,我这灵宠别的本事没有,特别会找人。敢问那师妹穿何种颜色的衣服,长何模样?” 楚孤逸:“凤师妹喜欢穿红色衣服,样貌……不美不丑。” 二人一鸟:“……” 不美不丑,这个词非常有楚孤逸的风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路人女。 林松烟代为形容:“凤师妹是长圆脸,杏仁眼,两弯细眉,樱桃小嘴,面相有些刻薄。” 贺凉水觉得这形容就像写在书面上念出来似的。 忽闻一阵喧闹之声自大街上传来。 楼上楼下的茶客集体出动,一个个面泛红光,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14、花魁 金屑与花瓣洋洋洒洒散了半个飞星城,日辉灼灼,人声鼎沸。 再次避免摔个稀巴烂的贺凉水惊魂甫定,整个人贴着楚孤逸,但情况并不容他们多言,因为他们还在半空中,三秒之内必定落地。 花魁游街仍在继续,底下泱泱一整条街的人头,都是看热闹的人,二人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落脚处。 唯一可供落脚的,就是—— 楚孤逸提起一口真气,揽着贺凉水徐徐旋转降落在花魁大轿的华盖上。 全城群众:“???” 二人尚未站稳,孰料那华盖就是个装饰品,撑不住两个大男人的体重,噼啪碎裂塌陷。 花魁惊叫一声,差点当场被两人砸晕。 场面一时寂静如死,旋即沸腾起来,特别是随行的后菊坊老鸨,叫得跟杀猪似的:“我的花魁啊!!” 二人手忙脚乱从花魁身上爬起来,花魁一身红妆,头戴牡丹金冠,面上覆一层红纱,隐约可见左脸颧骨上一朵桃花。 样貌来看,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然而因为“天降横祸”,砸下两个大男人,她风光全无,衣鬓散乱,神似中风。 贺凉水尴尬惊慌地问:“对不起姑娘,我们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花魁四肢抽搐,嗓间发出模糊的呻.吟,贺凉水凑过去:“姑娘你说什么?” 花魁咬牙吐出三个字:“草、泥、马。” 贺凉水:“……” 楚孤逸问:“她想要一匹马作为赔偿?” “你们两个杀千刀的!”老鸨抖着一身珠光宝气的横肉,“就是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我的损失!我家画鸢可是花魁!这么重要的日子——来人!给我把他们绑起来!” 花魁游街这么大的盛典,自然一路都有护卫,且个个体壮如牛。十几个大汉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地围过来。 贺凉水打着商量:“诸位好汉,美女帅哥,真的都是误会,误会。我们不是故意的。” 楚孤逸道:“在下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老鸨尖声叫道:“你赔得起吗?你们把我的花魁伤成那样,说不定已经残疾了!你们知道她一晚上多少钱吗?!就是把你们卖了,干苦力一辈子也……” 老鸨忽然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贺凉水,“那什么?” 贺凉水的头上,缓缓升起一只雪白的光环,照彻四周。而他本人笼罩在此光晕之下,仿若天使降临,最妙的是,贺凉水好像真的看到自己背后有一对光之羽翼一闪而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凝望他。 一句惊叹冲破寂静:“……他好美啊!” “他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难道,他才是花魁?” “后菊坊居然藏着这样一个美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今晚就算破产,也要点这个美人!” “谁敢跟我抢,我打死他丫的!” 贺凉水:“……”这是万人迷光环吗?这是降智光环吧? 护卫们流着哈喇子接近,老鸨一甩大红手帕扒住轿辇,如狼似虎眼冒精光:“这位公子,我不要任何赔偿,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后菊坊的花魁!” 贺凉水嘴角一抽,退开半步,悄声对楚孤逸说:“楚孤逸,我们快跑吧。” 再不跑,这群人能将他吃了。 楚孤逸只当贺凉水“无法自控的幻术”太厉害,丢了鼓囊囊一袋银子给花魁:“实在抱歉。” 那花魁接住银子,瞪着大大的媚眼,像是傻了。 楚孤逸召出将暝剑,周围人见此剑,显出惧怕之色。楚孤逸刚要带贺凉水起飞,那花魁忽然扑过来抱住楚孤逸大腿,嘶声喊道:“你就是楚孤逸?妈呀,我可算见到你了!” 楚孤逸:“……” 贺凉水:“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女儿?” 楚孤逸欲要抽出自己的腿:“姑娘,你我素不相识,请自重。” 花魁却抱得更紧,大有耍赖之意:“我不是花魁,我不要当花魁,楚孤逸你救我,我保证帮你把到妹子!” 楚孤逸当她是疯言疯语,贺凉水却大受震撼,混乱中落到他肩头的肥啾差点摔个跟头。 多么熟悉的“任务”,花魁绝对不仅仅是花魁。 楚孤逸欲要强行扯开花魁双臂,花魁语出惊人:“我知道凤素素的下落!” 楚孤逸登时怔住,而后问:“你当真知道?” “知道知道!”花魁欣喜点头,“你带我走,我就告诉你。” 楚孤逸一把抓住花魁胳膊,扭头对贺凉水说:“贺先生,抓紧我。” 随即低喝一声“起”,御剑升空。 老鸨厉声狂吼:“你要带我的两个花魁去哪里?给我回来!” 三人却已化作天边的一小点,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贺凉水的耳边除了风声,还有女人杀猪似的叫声,如果不是这声音年轻,他会以为楚孤逸误抓了老鸨。 也不怪柳画鸢吓得要命,比起贺凉水脚下好歹有剑站,她只有一条胳膊被楚孤逸抓着,吊在空中,如果楚孤逸撒手,她就会摔成肉泥。 贺凉水不忍直视:“姑娘你别怕,楚孤逸很稳的。” 柳画鸢迎风流泪:“他连车都没开过,怎么稳啊?” “……” 一座高塔逼近,三人落在飞檐翘角的塔顶。 柳画鸢差点厥过去,脚刚沾上瓦片,整个人便趴在了屋脊上,哭哭啼啼:“怪不得把不到妹子,居然这样对待淑女,注孤生吧你!” 贺凉水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故作镇定地问:“我们到这上面做什么?” 这儿比茶楼还高,一不小心又会造成坠楼事件。 楚孤逸:“姑娘莫怕,待会儿便送你下去,还请告知凤素素下落。” 柳画鸢:“你当我傻?我说了你肯定就不管我了。” “我看还是先下去吧。”贺凉水说。 楚孤逸一瞥四周,“大街小巷都有寻找花魁的人。” 柳画鸢狐疑地眯起眼睛,盯了楚孤逸片刻,又看向贺凉水,问:“你是谁?” 贺凉水:“在下贺凉水。” “书里有你这个人吗?” “新出的角色,懂否?” “……” 柳画鸢瞪大了眼睛。 贺凉水一脸深沉地点点头。 确认过眼神,是来自一个世界的人。 柳画鸢泪眼汪汪:“老乡啊!” 15、线索 “老乡?”楚孤逸问。 贺凉水与柳画鸢一个是炼魔境魔修,一个是人间青楼花魁,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是老乡? 贺凉水摇扇不语,假装不认识柳画鸢——本来就没多熟。柳画鸢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我见到贺公子就觉得特别亲切,想跟他交朋友,这叫什么来着,有个成语……” “一见如故。”贺凉水提点。 “对,一见如故。”柳画鸢昂起脑袋讪笑,“我对贺公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哪!” 楚孤逸看了眼贺凉水头顶的万人迷光管,心道贺先生的幻术果然厉害,能让人为之疯狂,还能让人痴呆。 “既如此,”贺凉水从善如流,“姑娘可愿说出凤素素的下落?” 在异世界遇到老乡,让柳画鸢多了一丝安全感,小心翼翼爬到贺凉水腿边,改抱他大腿,贺凉水竟也好脾气地蹲下来,温声道:“别怕。” 柳画鸢骑坐在屋脊上,面上红纱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颧骨上的桃花近看才发现是一块胎记。这胎记当真应了锦上添花,不仅没有让她姿容逊色,反而越发美艳动人。 然而她的壳子里,是一个性格开朗跳脱的女大学生的灵魂,柳画鸢顶着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脸,啧啧道:“这个凤素素,去哪里浪不好,偏要去后菊坊,这不,一入青楼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贺凉水摇扇动作一顿,“凤素素去了后菊坊?她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做什么?” 柳画鸢瞄向楚孤逸,“这就要问你们青霄派了。” 楚孤逸抱剑而立,“柳姑娘此话何意?”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们算是厘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凤素素下山之后,四处游玩,原本她身边是带着护卫的,然而行至半路,几人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纷纷离去。 凤素素自小娇惯坏了,哪里受得这样的轻视,暗中跟踪护卫,竟发现他们去了后菊坊。 道门弟子去这等勾栏之地,那是犯了大戒,凤素素当即提剑冲进去,抓了个现行,在后菊坊大闹一场,砸坏了不少东西。 老鸨也不是好欺负的,让一群壮汉团团将凤素素围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给抓了。 那几个弟子溜出后菊坊,自是不敢声张,否则他们也别想在青霄派混下去,只报说是跟丢凤师妹。 “然后呢?”贺凉水问。 柳画鸢摊手:“正好紫晶宫要人,老鸨见凤素素有几分姿色,就把她卖了抵债了。” “……” 楚孤逸:“紫晶宫?”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柳画鸢也才穿来三四天,自己还在晕头转向,哪里顾得了别人,“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紫晶宫在何处?”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听后菊坊的‘姐妹’说,去了紫晶宫的人没一个回来。” “……” 简而言之,要做最坏的打算。 楚孤逸面上仍无一丝波澜,仿佛可能遇害的不是他师妹,而是不明生物。 半晌,他才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三人在塔顶吹了小半天冷风,柳画鸢裹紧半透纱衣,“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去啊?” 楚孤逸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抽出找出三张,“我们可以用隐身符。” “那不早说?!” “刚想起来。” 一人一张隐身符,楚孤逸御剑带二人回了春晖楼。 茶楼后面有个私人小院子,供青霄派内门弟子落脚歇息。楚孤逸道:“贺先生请稍等,我去找林师兄。” 贺凉水含笑点头。 侧耳聆听,大街上仍热闹着,飞星城一年一度的花魁游街盛典滑稽而仓惶中断,这茶余饭后,路上照面,是少不了议论了。 贺凉水与柳画鸢这对老乡面面相觑,贺凉水摇着扇子,柳画鸢则以惊奇地眼神打量他。 他们顺时针绕了一圈,又逆时针绕了一圈。 柳画鸢竖起大拇指:“大哥,你真帅。” 贺凉水:“妹子,你也很漂亮。” “现实中的我就没这么漂亮了。” “现实中的我还是这么帅。” “……”柳画鸢问,“你这头上怎么还有一个天使光环,是死翘翘的证明吗?” “这叫万人迷光环,是一个金手指。” 柳画鸢一愣:“你还有金手指?我为什么没有?我得问问我的系统……哦,他说我不需要万人迷光环,也是,我已经够美了。” 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柳画鸢说她二十二岁,一个将要毕业的大四生,穿来之前还在赶论文,因为太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这一睡竟高烧不止,昏迷不醒,随后灵魂被穿书系统选中,完成任务就可以健健康康地回去。 贺凉水说他就是个社畜,二十八岁,因为加班心肌梗塞住院,然后到了这边。 “这么说,我们拥有相同的任务?”柳画鸢喜道,“我们必须合作!” “等一下。”一直沉默的肥啾开口。 柳画鸢吓了一跳:“你这鸟还会说话?” 贺凉水:“它是我的系统,因为太蠢,穿进了鸟的身体。” 肥啾瞪着一双绿豆眼,问柳画鸢:“你的系统是什么系统?哪个部门的?” 柳画鸢刚要回答,脑中像是接到了什么旨意,把话咽了回去:“我无权奉告。” 肥啾扑棱翅膀:“那我们就是对手!贺凉水,不许跟她合作。” 贺凉水拎起肥啾,“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人家小姑娘穿到这里也不容易,想回家理所当然,别捣乱。” “先生!!”忽听得两个哭哭啼啼的少年声音由远及近,“都是我们没用,让你被风刮跑了呜呜呜~” 贺凉水:“……”我看你们是拐着弯骂我弱不禁风吧? 细想来确实怪,茶楼上哪来那么大风?还只把他掀飞了。 楚孤逸与林松烟漫步走来,林松烟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贺凉水与柳画鸢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贺凉水看到林松烟手中的扇子,脑中电光火石掠过一丝疑窦—— “贺公子,”林松烟温润的嗓音打断他思绪,“看到你没事就好。” 贺凉水微笑:“多亏了楚孤逸。” 客套唠嗑几句,切入正题。 “如此说来,凤师妹是被紫晶宫带走了。”林松烟忖度道,“只是这紫晶宫究竟是什么地方,又在何处,我们一无所知。” 楚孤逸道:“按照柳姑娘的说法,紫晶宫会定期通过后菊坊买卖人口。” “你的意思是?” “混进去。” “怎么混进去?”贺凉水问,“紫晶宫买的都是女子。” 林松烟道:“我有易容丹,可使人看不出性别。” 这倒是个好东西,再穿上女装,安能辨我是雄雌。 只是易容丹只有两颗。楚孤逸一颗,林松烟自己留一颗,贺凉水乐得不掺和。 柳画鸢却不干了,想要去后菊坊,就得由她来引荐。比起林松烟,她更信任贺凉水这个老乡。 “贺凉水不去,我也不去,本来就不关我事。”柳画鸢语气高高挂起。 天知道穿来这几天,她为了不接客,可谓是煞费苦心,好不容易逃出来,何必回去自讨苦吃。她很惜命,不会为了跟楚孤逸套近乎,就以身犯险。 柳画鸢的选择谁都无法指责,场面一时僵持。 林松烟面色微冷。 楚孤逸问:“贺先生意下如何?” 贺凉水嘴角一抽,“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当然好。” 楚孤逸对林松烟道:“林师兄,紫晶宫情况未明,你我里应外合,方是万全之策。” 这话不无道理,林松烟思忖半晌,勉强笑了笑:“好。” 又轻飘飘道了一句:“看来贺公子深得柳姑娘的青睐。” 贺凉水:“……” 楚孤逸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一眼,眉心微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味。 16、易容 计议已定,众人刚要散去做准备,林松烟忽然出声叫住贺凉水: “贺公子,吃易容丹之前,请务必摘下面具。” 贺凉水心下一惊,面上镇定:“为何?” “易容丹修饰容貌,贺公子戴着面具,岂不是画蛇添足?”林松烟直视贺凉水,“还是说,你的真面目不能示人?” 贺凉水心念电转,“贺某相貌丑陋,平日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是怕吓到诸位。既然有了林公子的易容丹,希望能有奇效。” 语毕,施施然一颔首,微笑离去。 林松烟眼色渐寒。 易容就要全面,客房内,贺凉水双手抖开仙气十足的白色女装,陷入沉默。 “穿上这个,你就是仙女下凡。”肥啾语气微妙,乍一听像夸赞,实则在说风凉话。 脸可以易容,但身高摆在那里,贺凉水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虽说并不魁梧,腰瘦腿长,跟普通女子的身材比例还是有较大区别的。 但已经答应下来,只能试试看了。 他先就水吃了易容丹,摘下面具观察镜中的容貌变化── 脸部轮廓变得更加柔和,鼻子短了一点,鼻尖微翘;嘴巴也小了一点;眉毛淡了些,额头变窄,眼睛与唇珠没有太大变化。 细微的变化,效果却是惊人的。 贺凉水从一个古典帅哥,变成了大家闺秀。 贺凉水:“……现在就是我父母从棺材里跳出来,都认不出我吧。” 如此便不用担心楚孤逸怀疑他的身份。 换上女装,贺凉水一头过腰长发披散下来,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失神。 “……你还要臭美多久?”肥啾忍不住出声。 贺凉水喃喃道:“我只是觉得,现在我,好像我妹妹。” 肥啾没话了。 贺凉水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觉得差不多了,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走出门。 柳画鸢就等在院子里,看到贺凉水,不由得眯起眼睛:“老乡?” “嗯。”贺凉水声音没变。 柳画鸢像一只花蝴蝶围着他打转,啧啧称赞:“你本来长什么样?这也太厉害了叭!只要不脱裤子,完全看不出是男人!” “……”贺凉水谆谆教诲,“姑娘家说话,要文雅。” 林松烟坐在院中石凳上,淡淡瞥他们一眼,没有做声。二宝三宝眼睛都直了,似乎不太敢认眼前的美女就是他们的主子。 “你这头发要搞个发型才行。”柳画鸢捧起贺凉水泼墨般的长发,“双螺髻还是堕马髻?我参加过汉服社团,编头发我最拿手了。” 贺凉水敬谢不敏:“别弄得太花里胡哨了,又不是去选美。” 忽听得吱呀一声,北厢房的门开了,一袭如枫似火的红衣夺目而出。 此红衣“女子”惊艳绝伦,英姿飒爽,脸部经过易容调整,但仍能从细微末节看出,他是楚孤逸。 他的头发只简单用一根红色发带扎了个高马尾,除了右手中指将暝剑化形的细黑戒指,身上再无其他饰品。 然,眉间一点朱砂,画龙点睛般勾勒出绝代风华。 贺凉水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他以为楚孤逸已经够俊美,没想到易容成女子,居然秒杀全部女性角色。 场面一时寂然。 楚孤逸迟疑地问:“很难看吗?”他也是第一次易容,分辨不出自己的美丑。 “弟弟你特别好看!”贺凉水脱口而出。 楚孤逸的视线对上贺凉水的脸,像是懵了一瞬,“贺先生?” 贺凉水不好意思地用扇子遮住鼻尖,“咳,是我。” 楚孤逸怔怔地看着他,“你长得好像女子。” “……”贺凉水微笑纠正,“我也吃了易容丹,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我的原貌。” 楚孤逸只得歉然:“是在下唐突了。” 二人视线不离彼此的脸,互相欣赏打量。贺凉水再次说:“弟弟,你真靓。” “亮?”楚孤逸看向贺凉水头顶的光环,“贺先生才亮。” 贺凉水:“……” “贺公子,”林松烟忽然出声,“楚师弟何时成了你弟弟?请莫要乱攀亲。” 贺凉水未作答,林松烟对他的态度如此冷淡,傻子都该感觉到。 楚孤逸道:“贺先生只是说着玩罢了。” 林松烟抿起唇,未置可否,转回正题:“易容丹只可维持三日,师弟此去,务必在三日内回来。” “好。” 贺凉水摸了摸怀里的面具,心想这玩意绝不能弄丢。 “时间紧迫,林师兄,我这便与贺先生柳姑娘前往后菊坊,伺机潜入紫晶宫,你我传音玉符联系。” 林松烟颔首:“万事小心。” “现在就去?”柳画鸢不在状态,还在对楚孤逸发花痴。 说来有点小羞耻,楚孤逸男装时,她没动心;楚孤逸扮作女相,她反倒弯了三秒。 楚孤逸正视柳画鸢,“烦请柳姑娘带路。” 柳画鸢娇羞:“到了后菊坊,咱们就是姐妹了。” “……” 17、潜入 “先生先生,我们做什么?”眼看自家主子要走,二宝三宝连忙问。 无论是去后菊坊还是紫晶宫,贺凉水自然不能带着这两个“拖油瓶”,道:“你们留在这里,吃好喝好玩好,等我回来。” 两个小侍从俱是不安,贺凉水一瞥林松烟,道:“这两个傻孩子,还要麻烦林师兄照看一二了。” 林松烟面上不显山露水,一时未应声。直到楚孤逸说:“麻烦林师兄了。” “……自然。”林松烟扯起嘴角微笑。 如此,贺凉水就放心,就算林松烟再不喜欢他,既然当众委托了他照看二宝三宝,至少保证了林松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于是三人堂而皇之出了春晖楼,朝后菊坊走去。 三个大美女招摇过市,为首的正是两个时辰前被劫走的花魁,后面跟着一白衣女子与一红衣女子,过往行人无不错愕。 有风流公子想上去搭讪,却被楚孤逸冷艳凌厉的眼神吓退。 贺凉水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一双桃花眼转来转去,走路姿势也有些不自在,怕显得太男人,又不想太女气。柳画鸢回头嘲笑:“这就害羞了?” 贺凉水低声:“……带你的路。” 楚孤逸不光在容貌上易了容,身高上也用了缩骨术,竟与贺凉水一般高,他侧目而视,只见贺凉水雪白小巧的耳廓微红。 贺凉水对上楚孤逸的视线,故作淡然一笑:“放心,我们绝不会穿帮的。”说着,故意踏起了娇滴滴的小碎步。 “……”楚孤逸觉得,也许第一个穿帮的就是贺凉水。 “贺先生。”他道。 贺凉水:“楚妹妹有何事?”这就开始练习了。 楚孤逸无奈道:“你这样很不自然,你看柳姑娘——” 柳画鸢甩着胳膊,大步流星,一不小心踩到裙摆,惊叫一声扑通摔了个大马趴。 “……” 贺凉水赶紧拎起裙摆,“真是太危险了。”头上的肥啾都在点头。 柳画鸢左右等不到人扶自己,气咻咻地自个儿爬起来,刚要抱怨两句,楚孤逸递了一只锦囊过来:“事成之后,必当重谢。” 柳画鸢打开锦囊,里面赫然一只金元宝,义正辞严道:“我是贪财的人吗?用钱侮辱我——再侮辱几次也没关系!” 后菊坊位于飞星城最繁华的地段,说是翠楼红袖招、往来无白衣,一点也不为过。 花魁归来,气了半天的老鸨亲自出来迎接,那叫一个凄凄惨惨而又喜气洋洋:“画鸢啊,我的摇钱树,我的心肝宝贝啊,你可算回来了!” 柳画鸢讪笑:“多亏了这两位姐姐,我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呢。” 老鸨看向她身后,眼睛唰的就亮了,“这二位姑娘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他们救了我。”柳画鸢随口编出一段故事,“唉,他们也是可怜人,跟我一样自小流落风尘,遇到郎情妾意的,花光了多年积累的金银财宝为自己赎身,谁知那竟是个负心汉。他们无家可归,只得到处流浪了。” 老鸨喜道:“这么说,她们做过这行?” “是呀。”柳画鸢轻飘飘就辱了两人清白。 贺凉水&楚孤逸:“……” 老鸨笑出一脸褶子:“哎呦喂,这可巧了,合该你们遇到我这个大善人。两位姑娘,你们要是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我这后菊坊,只要我在的一天,就有你们饭吃,有你们衣穿,那恩客呀,也少不了你们的,保证几年就发达。” 风评被害的贺凉水与楚孤逸有苦说不出,贺凉水皮笑肉不笑地一瞥柳画鸢,掐着嗓子说:“那是再好不过了。” 贺凉水头上的光环已经消失,老鸨半点看不出眼前之人就是半天前凭空掉在花魁游街轿辇上的男人,热情地领他们进门:“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来的路上就商量好了,二人尽量少说话,避免泄露身份。柳画鸢指着楚孤逸说:“他叫孤儿。” 楚孤逸:“……” 老鸨:“孤儿??” “是啊,他从小就是孤儿,所以就叫孤儿。” “……” 柳画鸢又指着贺凉水说:“他叫凉子。” 老鸨:“??娘子?” “天凉王破的凉。” “天凉……王破?”老鸨哭笑不得,“这两位姑娘的名字,怎么都这么奇怪。” 贺凉水笑眯眯翻了一个白眼,只是暂时用的艺名,懒得计较。 楼内莺歌燕舞,宾客熙攘,不时传来□□,路过的男人带着酒气,女孩子们则笑吟吟地送去脂粉香风,或亲昵恭迎,或依偎调笑。 贺凉水新奇地打量四周,楚孤逸目不斜视,只望着贺凉水。 贺凉水慢半拍察觉,心虚道:“我就看看,没来过。” “我也没来过。”楚孤逸语气平淡,“没什么好看的。” “……嗯。” 几人去了柳画鸢平时用的房间,作为花魁,在青楼的私人卧室自然是比普通妓子的房间要豪华宽敞,以至于柳画鸢刚穿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得知穿成花魁,差点气晕。 老鸨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中心思想就一个,待在这里,吃香喝辣。她忽然凝住视线,“孤儿姑娘与凉子姑娘……是不是有点高了?” 因为两人的脸太出色,以至于她到现在才注意两人身上的违和处。 柳画鸢打圆场:“长得高,腿也长啊,肤白貌美大长腿,就能赚到金银堆。” “两人的胸会不会太平了?” “盈盈一握,正好。” 老鸨上下打量二人,点点头,“嗯,有的客人就喜欢扁平高大的姑娘,咱们后菊坊也算是花开百样了。” 楚孤逸面无表情。贺凉水勉强维持微笑,作为客人来这里是爽了,作为“姑娘”,他想砸了这里。 ——难不成凤素素当时就是这样的心理? 柳画鸢还算尽职尽责,没忘了来此的目的,给楚贺二人混个脸熟,她便笑着打探:“前些日子紫晶宫的人来了,她们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老鸨听到紫晶宫三个字便皱起了画得跟蛾子似的眉,“提她们做什么,晦气。” 看老鸨的态度,与紫晶的宫似乎并不太对付。后菊坊为紫晶宫输送人口,明面上存在利益关系,实际上约摸有半强迫的成分。 老鸨正是被强迫的那一方,有的姑娘她不想送去紫晶宫,但被挑上了,她也不敢违抗,能留下柳画鸢,还是她可劲争取到的。 “画鸢,你别担心,我跟紫晶宫的人订了契约,不会要你的。”老鸨拉过柳画鸢的手,“你啊,安安心心当妈妈的摇钱树就好。” 柳画鸢呵呵假笑,心中腹诽,你的摇钱树早在几天前就被客人玩死了。 “这时间也不早了。”老鸨扭着水桶腰上下打量新来的楚贺二人,越看越满意,“你们就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做安排。” 随着关门声,室内三人六目相对,柳画鸢问:“现在咋办?总不能真等明天接客吧?” 楚孤逸道:“紫晶宫定期来买人,这里一定有眼线。” “眼线?” 贺凉水:“就是盯梢的。” “所以,我们要先找出眼线?” 贺凉水目光一顿,柳画鸢头上插着一根金镶玉簪,此时那簪头正在隐隐发光,“这什么?” 柳画鸢不明所以:“什么?” 楚孤逸眼疾手快取下那簪子,“这是……传音玉符?” 柳画鸢的原身是花魁,是普通的民女,怎么会用得着修士常用的传音玉符? “我不知道啊。”柳画鸢一脸懵。 楚孤逸轻轻转动玉符外包裹的金簪,咒封解去,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柳姐姐,柳姐姐在吗?” 柳画鸢紧张地觑一眼楚贺二人,贺凉水对她点点头,她这才壮着胆子说:“我在。” “宫主让我问问,你那边有新人吗?宗主那边刚传话过来,要再添几个人才够。” 宫主?宗主?? 柳画鸢搞不清状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能被称为宫主,又跟后菊坊有关系的,只有紫晶宫。 贺凉水与楚孤逸无声地看着她,原来花魁就是紫晶宫设在后菊坊的眼线。 柳画鸢:……叛徒竟是我自己??? 18、装傻 “柳姐姐?你在听吗?” 柳画鸢恍然回神,“在听。” 贺凉水眼神鼓励她,稳住,这是一个好机会。 柳画鸢清清嗓子:“新人当然有,赶早不如赶巧,今天坊里刚来两个膘肥体壮的新人。” 膘肥体壮的某两人:“……” 那边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宫主说了,这次不拘什么美不美的,只要身体健康,不缺胳膊少腿,发育良好的就成。” 又说:“那我明儿一早就去拿人,柳姐姐辛苦了。” 柳画鸢见鬼说鬼话:“不辛苦,为宫主办事是应该的。” 传音玉符的光芒逐渐黯淡,楚孤逸将簪子交还柳画鸢。 柳画鸢不好在楚孤逸面前太过崩人设,只得在脑中跟自己的系统吐槽:“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别让我遇到事就跟傻子似的好吗?” 系统的声音冰冷无情:“请宿主自己探索剧情,完成任务。” 果不其然,楚孤逸问她:“柳姑娘不知道自己是紫晶宫的眼线?” 柳画鸢:“……” 贺凉水深谙同为穿书人的苦,为她解围:“柳姑娘是不是因为游街时被我跟楚孤逸砸到脑袋,所以记不清了?” 柳画鸢立马来了精神:“对,就是因为你们突然从天而降,我聪明的脑袋才会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特别是你,楚孤逸,你很重欸。” 楚孤逸:“……” 楚孤逸又问:“既然柳姑娘是紫晶宫的眼线,又为何要帮我们?” 柳画鸢:“我都上了你们的贼船了,还能下去?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啦。本姑娘人美心善,就喜欢乐于助人。” 贺凉水忍笑竖起大拇指:“给人美心善的柳姑娘点个赞。” 楚孤逸却又问:“那柳姑娘可知,紫晶宫买卖的人,都是做什么用的?” 柳画鸢做出伤脑筋的样子:“唉呀妈呀,这个我也记不清了。”总而言之,能蒙混过去就蒙混过去。 贺凉水故作夸张:“柳姑娘的脑子,真的不好使了。” 柳画鸢:“……呵呵,是呢。” 楚孤逸默然,像是被无语到了。 柳画鸢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你们这样不行啊。” “什么不行?”贺凉水问。 “紫晶宫明天一早就来提人,她们的要求是,身体健康,发育良好。”柳画鸢重点打量他们上身,“你们要不要吃点木瓜?” 楚孤逸:“木瓜?” 贺凉水嘴角一抽,木瓜丰胸。 但柳画鸢此话不无道理,万一明天紫晶宫的人来了,不要平胸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已经男扮女装,再扮得像些也无伤大雅。 不用吃木瓜,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我俩馒头。”贺凉水说,“不对,要四个。” 楚孤逸何其聪明,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已然明白贺凉水要馒头做什么,拒绝道:“我不用。” 贺凉水见他是真的不乐意,也没强迫,笑道:“你有胸肌撑着,腰又瘦,脸又美,肯定没问题。那就我拿俩馒头垫着,胸肌不够,馒头来凑。” “……” 柳画鸢出门给贺凉水找馒头去,盘算着再弄桌吃的,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都饿扁了。 出门即遇到一对腻歪的妓子与恩客,妓子样貌娇艳,就连柳画鸢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相较之下,那客人就显得肥头大耳,形貌猥琐。 柳画鸢心中哀叹,可怜这些青楼女子,就因为出身贫苦或被拐卖,就要遭一辈子的罪。 “哎呦!”那客人推开妓子,挺着大肚腩醉醺醺走向柳画鸢,“这不是花魁吗?回来了?快让爷香一口~” 柳画鸢嫌恶闪避,适时老鸨挥着手帕吆喝:“这位爷,我们画鸢今晚不接客,她今日受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 “爷我今晚就要她!” “不是有花红姑娘嘛——花红,还愣着做什么?快扶爷去休息。” 那妓子却面若冰霜,恶狠狠地瞪着柳画鸢,就像被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柳画鸢莫名其妙地问:“你瞪着我做什么?” 一出声,那妓子登时被点燃怒火,拔下头上朱钗,朝柳画鸢扑过去:“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柳画鸢大惊失色,仓惶躲避,“你有病啊?!” 那妓子愈发癫狂地攻击柳画鸢,声泪俱下:“你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我分明就给你的酒下了鹤顶红!你就是狐狸精,夺走了我的恩客,他们都喜欢你!” 女人疯起来,那是相当可怖的,柳画鸢吓得狼狈逃窜,高声呼救。老鸨也没了主儿,只管自己身家性命,嚷着“花红你疯了”,又赶忙叫人来帮忙。 底下的姑娘哪里敢靠近半步,惊叫不迭,来此花天酒地的男人亦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朱钗虽小,尖头却锋利如匕首,被戳伤可不是开玩笑的,柳画鸢喊着“你别乱来,这里没有破伤风针”,噔噔噔忙慌慌下楼:“救命啊!救命啊!” 妓子举着利器追赶而去。 如此大的动静,贺凉水与楚孤逸自是听到了,出门亦被此场景震惊:光天化日,青楼内姐妹相残为哪般?竟是为争夺一肥头大耳的恩客? 那恩客早就吓得清醒了,原地尿了裤子跌坐在地。 场面鸡飞狗跳,乌糟糟一团乱。 楚孤逸刚要出手,人群中一位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忽然抢先一步到了那妓子面前,手起掌落,不知拍到了那妓子身上的什么穴位,妓子瞬间软倒。 老鸨连忙叫道:“快快把她制住!” 青楼的护卫一向是保护楼里的姑娘,顺便解决想白嫖的客人,刚才没出手,是顾及妓子的身份,既然老鸨发了话,他们三五下按住那妓子。 妓子恨声嘶吼,状态已然不正常。 柳画鸢惊魂甫定,这才拼凑出自己穿的这个原身,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出身紫晶宫,天生花容月貌,来了后菊坊做花魁,一边混得风生水起,一边暗中盯梢,为紫晶宫物色“新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青楼姐妹间的塑料情谊,花魁遭人嫉恨,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投了毒,因为死前伺候了一位有怪癖的客人,以至于柳画鸢以为花魁是被玩死的。 柳画鸢脸颊肌肉抽搐,向自己系统吐槽:“什么鬼啊!!!” 系统:“恭喜解锁‘花魁的身份’,奖励‘巧克力冰淇淋x3’。” “???”柳画鸢瞬间被安抚,“好欸。” 柳画鸢刚要去谢谢那位仗义出手的女子,老鸨就先叫起来:“妙娘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刚才真是吓死人了,花红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对画鸢下那样的黑手!要不是你,我的摇钱树就没了……” 楼下喧嚷,二楼栏杆边,楚孤逸眉心微蹙,目光落在那妙娘身上。 贺凉水调侃:“看不出来啊,你喜欢这种不小心流落风尘,举手投足间却有着高雅气质的?” 楚孤逸:“……她是魔修。” “……魔修??” 19、狗粮 一个青楼居然如此藏龙卧虎,贺凉水算是开了眼界。 “你认识她?” “她就是药铺老板的女儿。” 贺凉水回想片刻,醍醐灌顶:“就是你跟我说的,堕魔城那家药铺?” “是。” “她怎么到了这里??”贺凉水还记得那个悲惨的故事,药铺老板女儿的丈夫因为有几分姿色,被朵摩罗看中,掳走几个月音信全无。但其实丈夫早就回家了,只是被打断腿毁了容,成了乞丐,过家门而不入,不敢与妻子相认。 朵摩罗的恶行,可谓是人神共愤。 不到两天工夫,药铺老板的女儿居然到了这人间的青楼,难道又是朵摩□□的?毁了人家丈夫还不够,居然把好好一个良家妇女,卖到了青楼? 贺凉水握拳锤了一下栏杆,“这个朵摩罗,太可恶了!” 二人没有下楼,不知是不是楚孤逸的存在感太强,妙娘忽然抬头看过来。 楚孤逸转动右手中指戒指,释放出身为修士的剑气。 妙娘感知到那股剑气,脸色微变。 柳画鸢谢过妙娘,打发了其他人,抹一把额上香汗上了楼。 楚孤逸与贺凉水跟着回房,妙娘目送他们,面上犹豫不决。 压惊的酒菜由平时伺候柳画鸢的丫头送进屋里,贺凉水首先拿起馒头察看,说:“有点小。”揣进怀里,问楚孤逸,“怎么样?” 楚孤逸:“……” 柳画鸢翻白眼,“大哥,你至少揣两个好吗?” 贺凉水又往怀里揣了一个馒头,“嘶,还有点烫呢。” 楚孤逸心神一动,想到了贺凉水那粉红的小樱桃…… 楚孤逸立马起身去榻上打坐。 贺凉水实验了好一阵,总算摆对位置,觉得差不多了又拿出来,将此“道具”晾一晚,明天再用。 “你别半夜偷吃了啊。”贺凉水对柳画鸢说。 柳画鸢:“我吃饱了撑的去偷吃馒头?我有好吃的──”在脑内呼唤系统,“巧克力冰淇淋给我!” 紧接着,柳画鸢伸手凭空一抓,三支冰淇淋出现在她手中。 贺凉水:“??哪儿来的?” 古代背景,看到一个古装美女手握三支巧克力冰淇淋,这场景十分怪诞。 柳画鸢瞥一眼闭目打坐的楚孤逸,悄摸摸对贺凉水说:“系统奖励。” 贺凉水看向桌上站在花生米盘子里的肥啾,意思是,我怎么没有这么现代化的物品奖励?却见肥啾直勾勾地盯着冰淇淋,半点眼神不给自家宿主。 柳画鸢也不小气,给了贺凉水一支冰淇淋,又问楚孤逸:“你吃不吃?” 楚孤逸睁开眼睛,疑惑道:“这是何物?” “巧克力冰淇淋,我家乡特产。” “在下已辟谷。” 贺凉水走过去,将自己手中的冰淇淋递过去,“尝一个,过了这村,可能就再也吃不到了。” 楚孤逸犹豫一下,接过了冰淇淋,试着吃了一小口,“……冰?” 三人一鸟,快乐地吃起了冰淇淋——谁看了不说一声神奇? 明日愁来明日忧,先把冰淇淋吃完再说。 这边吃完,那边响起了敲门声。 柳画鸢抬手抹抹嘴问:“谁呀?” “……柳姑娘,是我。” 柳画鸢去开门,“妙娘啊。”回头介绍道,“赶巧了,她也是今天新进后菊坊,大家都是姐妹哈。” 贺凉水不知这妙娘来意,只微微一笑。 妙娘低眉顺眼走进来,看到楚孤逸,露出一丝怯弱:“想必这位姑娘已经看穿我的身份,你也并非普通人,对吧?” 楚孤逸波澜无惊:“是。” 听到一个冷艳绝美的姑娘开口居然是醇厚清亮的男声,妙娘吓了一跳:“你、你是男人?!” “嘘~!”柳画鸢赶紧把门关严实了,“小声点。” 楚孤逸道:“你我见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妙娘睁大了眼睛,“你是、你是那位公子?!” “是。” “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 “找人。”楚孤逸言简意赅。 妙娘道:“我也找人。” “跟紫晶宫有关?” “你知道紫晶宫?” “否则不会来这里。” 妙娘像是彻底放下了戒备,柳画鸢有眼色地邀请她坐下详谈。贺凉水则坐到了榻边,忽见楚孤逸脸上沾了一点巧克力,忍笑干咳一声。 楚孤逸看向他。 贺凉水指指自己脸颊,示意他脸上有东西。 楚孤逸不明所以。 贺凉水继续示意。 楚孤逸慢半拍抬手,伸出食指,戳了戳贺凉水的脸。 贺凉水:“……” 柳画鸢&妙娘:“……” 为什么会闻到狗粮的味道? 楚孤逸犹自一本正经地又戳了戳:“贺先生牙疼?” 贺凉水飞快用袖口擦了一把楚孤逸俊脸,“你脸上沾了东西。” 楚孤逸微微一怔,面上掠过一丝不自在,端正坐姿,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回正题:“在下来此,是为了混入紫晶宫。” 妙娘惊诧于贺凉水居然也是男人,不过没有多问,道:“公子也是为了接近朵摩罗?” “朵摩罗?”贺凉水讶异,“紫晶宫跟他有关系?” “你们竟然不知?紫晶宫正是堕魔宗设立在人间的分舵,堕魔宗所习功法,需要吸取大量人的精气。紫晶宫每年为堕魔宗输送的人,不下千人。” 飞星城离堕魔城并不近,朵氏兄妹却大费周章地将分舵设在飞星城,无外乎两点:一,避其他魔修耳目;二,人间人口多。 在炼魔境,魔宗之间存在相互竞争的关系,这紫晶宫几乎相当于堕魔宫的“储备粮”,是万万不能被其他魔宗发现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楚孤逸问妙娘。 妙娘苦笑:“我家在堕魔城扎根半辈子,朵氏兄妹那点龌龊事,还是有办法查到一二的。” “你又怎么知道,朵摩罗一定会来?” “听说朵摩罗不知遭到何人袭击,身受重伤。若想尽快恢复,他必定要吸食更多人的精气。” 众人立时反应过来,怪不得一向定期向后菊坊买人的紫晶宫,会忽然说接到宗主的传话,要再添几个人。 是为朵摩罗“疗伤”做准备。 送过去的姑娘无异于人形“氧气罐”,到了朵摩罗那里,都会被吸干。 “这么说的话,凤素素岂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柳画鸢打个哆嗦,忽然不想跟着他们去冒险。 楚孤逸一本正经道:“就算凤师妹变成一具干尸,也要运回师门安葬。” 柳画鸢:“……你对你师妹就没别的感情了吗?” “?” 贺凉水自斟一杯茶,叹道:“丫头,现在你知道你任务的难度指数了吧?是地狱级的。” 想让楚孤逸开窍谈恋爱,难于登天。 贺凉水喝口茶,准备润润嗓子继续商讨,却是弯腰噗嗤喷了出来,伸出小半截烫红的舌尖:“嘶,好烫!” 贺凉水手忙脚乱想找冷水漱口,楚孤逸见状倾身向前,对着贺凉水舌尖吹了一口。 贺凉水顿时像被定了身:“……” 四目相对,楚孤逸后知后觉自己此举不妥,视线却无法从贺凉水沾着水光的唇舌挪开。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再次闻到狗粮味的柳画鸢&妙娘:“……” 20、商榷 “你们干啥呢?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柳画鸢粗着嗓门打断他们的脉脉凝望。 视线仿若微小的电流,贺凉水猛然中断与楚孤逸的对视,离开坐塌走到窗边,让晚风带走脸上的热度,干咳一声:“女孩子说话要文雅。这茶太烫了,我过会儿再喝。” 楚孤逸正襟危坐,宛如什么都没做过。 继续谈正事。 “虽说朵摩罗受了重伤,但以夫人的功力,恐怕难以对付。”楚孤逸坦言道。 即便是魔修,也有级别之分,像二宝三宝这样的,就是底层魔修,空有名头,其实半点魔修的功法不会,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中的虾米。 而像妙娘这般,勉强能算是“小鱼”,之所以是魔修,不过是因为家中世代扎根炼魔境,祖上便是魔修,只比普通人多了几分手段而已。 如贺冽、朵摩罗、血皇天之流,就是魔修中的“顶层”了,创立魔门宗派,麾下弟子众多,只要他们不倒,底下的猢狲就不会散。 “妾身何尝不知。”妙娘捏紧手指,肩头微颤,“但朵摩罗害我夫君至此,我必须报仇。” 贺凉水发现,妙娘的眼眶还是红的,想来这几个月,她的眼泪就没干过。她本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在看到自己夫君的惨状后,毅然决然铁了心肠,不惜混进青楼也要接近自己的仇人。 贺凉水忽然想起问:“多问一句,夫人,你跟你丈夫是如何相认的?” 妙娘看向楚孤逸,“这要多亏了公子提点。不然我跟我夫君,不知要对面不相识多久。” 柳画鸢听得云里雾里:“你跟你夫君怎么了?” 这种事妙娘怎么好开口说,只咬紧了一口银牙。贺凉水朝柳画鸢使眼色,不该问的别问。 “你打算如何做?”楚孤逸问。 妙娘道:“我家虽只是开药铺的,但若没有一点看家本领,又如何在堕魔城混?我家有一味祖上传下的药,名为‘断阴散’,普通人服下立刻毙命,即使毒不死朵摩罗,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复仇的女人最可怕,众人一时默然。 楚孤逸道:“若紫晶宫背后真是朵摩罗,在下亦不会坐视不理。” 妙娘一个女子,加上她丈夫,不过两个再普通不过的魔修,要对付朵摩罗这样的魔头,困难是一定的。若有修士相助,对于他们而言,离报仇目标便更近了一步。 妙娘站起来,泪盈于睫欠身行礼:“妾身在此多谢公子相助。” 送走妙娘,柳画鸢回身问究竟怎么回事。贺凉水简单道清原委,柳画鸢听完叉腰一脚踹翻座靠,怒骂:“这个朵摩罗真他妈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贺凉水已经不指望这位披着大美女壳子的女大学生能优雅一点了,问楚孤逸:“妙娘说她与她丈夫相认,多亏了你提点,你说了什么?” 楚孤逸说,他当时走出药铺看到乞丐,猜出乞丐的身份,又折返回药铺,对妙娘说了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妙娘能不能猜出来,又愿不愿意与自己残疾毁容的丈夫相认,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只看她对丈夫的爱,是否够坚定。 事实证明,妙娘勇敢地与丈夫相认了,并且飞快计划出一条复仇的路,很仓促,却是绝佳的机会——没有任何时候,比在仇人受伤时更容易接近。 柳画鸢越发觉得此行凶险,双手合十以膜拜姿态接近楚孤逸,嗲嗲撒娇:“我的身家性命,可就靠你了哥哥~” 楚孤逸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看着她,“柳姑娘既然是紫晶宫的人,应该不需要在下多做什么。” 柳画鸢讪笑:“安全起见嘛。” “紫晶宫要的是‘新人’,柳姑娘可以不去。” 花魁既然能从紫晶宫出来,自有办法不回去,柳画鸢如果不想去,没人逼她。她自己也不想去,但比起紫晶宫,她觉得这后菊坊更可怕,一不小心失身怎么办?她现实里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柳画鸢不敢打赌,思来想去,觉得跟在男主与老乡身边最安全。 “我必须去。”柳画鸢故作高深,“我去了紫晶宫,我还能帮你们说说话,不然你们到了那里就被宰。” “……” 贺凉水充分理解柳画鸢心中的不安,道:“那就麻烦你了。” 柳画鸢咧嘴笑:“不客气。” 已是到了就寝时分,竟没人来给贺凉水与楚孤逸安排房间,伺候柳画鸢的丫头进来说:“就请孤儿姑娘、凉子姑娘自行安歇。” 柳画鸢说:“他们就歇在我房里。” “姑娘,这怕不妥,您是花魁……” “今晚我又不伺候人,他们都是我恩人,我跟他们说说话怎么了?你忙你的,没事别进来。” 那丫头只得退了出去。 花魁的房间虽大,却只有一张床,可供人歇息的,也就楚孤逸此刻坐的长塌上。这塌长不足两米,宽不足一米五,要睡两个大男人,是颇为勉强的。 柳画鸢说:“要不你们去床上睡,我睡这里。” 楚孤逸:“……” 贺凉水饮一口半温茶水,“不必,你是女孩子,去睡床。” “你们确定?”柳画鸢也不客气,走进内间放下帘子,“那么晚安。” 贺凉水仍站着。 楚孤逸起身:“贺先生请睡,在下打坐即可。” “别动。”贺凉水轻声制止,“你就坐那儿。” 好歹这塌上是软的,坐一宿不累人。 楚孤逸当真不动,贺凉水坐到塌上,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那我睡了。”贺凉水脱下靴子,合衣而卧,脚朝楚孤逸那边,想了想,调转方向,头朝楚孤逸那边。 楚孤逸霎时绷紧背脊线条。 贺凉水瞄他一眼,主动解释:“我怕我的脚臭到你。” 楚孤逸:“……贺先生的脚不臭。” “挤挤还是能睡的。”贺凉水往里面去了去,拍拍身边留出的位置,“你累了就躺躺。” 楚孤逸不置可否。 贺凉水没再多劝,闭上眼睛,神思渐渐混沌。 时间静静地流淌,但在此间之外并不安静,夜晚才是青楼最热闹的时候,底下喧嚷不绝,淫词浪语隐隐传来。 此等勾栏之地,楚孤逸没来过,身处其中,亦不会被动摇道心。 让他动摇的,是毫无防备睡在身边的男人。 楚孤逸终是忍不住侧过头,目光落在贺凉水易容成女相的睡脸,心头掠过疑念,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眼睛应该没多大变化,嘴巴也是,特别是上唇的那颗唇珠…… 回过神,楚孤逸的指尖离贺凉水的唇只有一寸,只要再近些,就能触到两片柔软,以及藏在两片薄唇中的贝齿。 “啾~!”肥啾响亮地鸣啼一声。 楚孤逸骤然收回手,保持坐姿端正。 贺凉水迷迷糊糊梦呓:“大晚上不睡觉,小啾你再叫拔光你的毛。” 横梁上,肥啾扑棱翅膀稳住差点掉下去的小肥躯,继续打盹。 楚孤逸缓缓呼出一口气,没再做多余的事。 翌日,直至天光大亮,贺凉水柳画鸢这对老乡才姗姗醒来,洗个脸漱口整理仪容,就听楼下老鸨诚惶诚恐的声音传来:“两位仙姑,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前两天刚送了一批新人去仙府,是有问题吗?” 门外就是侍候的丫头,柳画鸢打开门问:“是不是紫晶宫的人来了?” 丫头回答:“前几天刚来过,这会儿又来讨债了。” 柳画鸢立马精神,自告奋勇:“我走前头,你们狐假虎威跟我后面。” 贺凉水匆匆在帘子后面塞了两个馒头在胸口,摆成一对,系紧腰带,“请吧,人美心善的柳姑娘。” 柳画鸢撩一把鬓边碎发,风情万种地出门下楼:“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呀。” 将一个花魁演得惟妙惟肖。 贺凉水挺了挺馒头假胸,问楚孤逸:“我这样可以吧?” 楚孤逸一言难尽道:“还可以。” 二人一道下楼。 贺凉水生怕自己装得不够像,被看出来,小碎步娇滴滴,三步一扭,就差手上甩个小手绢。 楚孤逸:“……”用得着这么卖力吗? 扭捏作态是要遭报应的,踏下最后一级楼梯时,贺凉水一脚踩到过长的裙摆,原地滑了一个圈,就像进行慢动作,双臂张开,满脸惊恐,衣服里的馒头呼之欲出── “馒──头──!”贺凉水低声惊呼。 楚孤逸眼疾手快一手揽住他腰,一手按在馒头上。 那是面粉做的馒头,但,别人不知道。 众人只见一白一红两个女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甚至袭胸。 那姿势,那胸,那手,谁看了不觉得羞羞? 见贺凉水的馒头一上一下不对齐,楚孤逸一揉一推,给他摆正了。 抬头,一圈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们,就像他们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不太妙。 紫晶宫来的女子娇羞道:“两位姐姐好猛,我等佩服。” 楚孤逸:“……” 贺凉水:“……” 21、魔窟 当女人真难,装女人难上加难。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贺凉水立即离开楚孤逸怀抱,掏出扇子遮住下半张脸,故作羞赧:“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视线落在他胸部。 贺凉水:“……” 楚孤逸不动声色挡在他身前。 柳画鸢嘴角狠狠抽搐两下,为他们解释:“这两位姐姐新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青青姑娘海涵。” 青青正是紫晶宫来的女子,老鸨口中的仙姑,她微微一笑:“柳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她们不懂规矩,带回去教导便是。” 老鸨眼皮一跳,“仙姑此话何意?” 青青道:“我也不瞒您,紫晶宫还缺几个人。” “这、这前两天刚给你们送过去啊。” “不够。”青青轻飘飘道,目光绕着楚孤逸打转,“就她们罢,新人还要调.教,多费工夫?我便辛苦些带回紫晶宫去。” 昨天才到手的鸭子,今天就飞了,老鸨差点气个仰倒,却不敢说出半个“不”字,只得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两人相貌出众,仙姑你看……”伸出短粗的手指搓了搓。 青青掏出一叠银票,数了五张,“她们二人,值四张,还有一张,烦请再找一个。” 柳画鸢忙道:“不必找,现成的。” 妙娘在一旁微笑欠身:“如今我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此等勾栏之地,实非我所愿,万望仙姑救我于水火,妙娘感激不尽。” 老鸨瞪眼:“妙娘,是你昨天说你走投无路,我才收留你的,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妙娘低眉作娇弱可怜状,青青便道:“小娘子别怕,到了紫晶宫,一切都好说。” 老鸨:“得得得,都是我烂好人,你们心野,去了紫晶宫可别哭着回来。” 青青陡然眼色一厉,去了紫晶宫的姑娘没一个回来,大家心照不宣。老鸨自知说错话,讪讪赔笑。 “我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柳画鸢说。 青青与老鸨俱是一怔,老鸨问:“画鸢你糊涂了吧?什么回去?” 柳画鸢半点不怜惜地掉马甲:“真是对不住了,其实我本就是紫晶宫的人,来这里,不过是玩玩。” 老鸨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画、画鸢,你在说笑吧?” 却见青青激动地捧起柳画鸢的手,“好姐姐,你可算想通了!” 贺凉水楚孤逸妙娘飞了都不要紧,柳画鸢这个花魁也飞了,老鸨当场眼一翻,瘫倒在地。 两辆马车,楚贺二人与另一名紫晶宫仙姑一辆,青青则亲自驾驶,与柳画鸢妙娘一辆。 上车前,楚孤逸状似无意地打量马车一眼。 贺凉水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直到行驶途中撩开帘子才发现,外面就像蒙了重重迷雾。 “……是障目法。”楚孤逸对贺凉水轻声解释,“车轮、车顶、帘子,都画了障目符。” 障目法是低阶法术,对付一窍不通的凡人绰绰有余。楚孤逸已至金丹,自是能一眼看出。之所以用此法术,自然是为了不让他们知道紫晶宫究竟在何处。 贺凉水放下帘子,忽然凑到楚孤逸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弟弟,你什么感觉?” “什么?”楚孤逸觉得被贺凉水气息拂到的耳廓微微发痒,但没有躲。 “就我们下楼,你抱住我的时候,有没有抱女人的感觉?” “……” 贺凉水双手颠了颠自己的馒头假胸,“有没有感觉?” “……” “不是我耍流氓啊,难道你就不好奇……咳,真正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楚孤逸望着贺凉水,神情微冷。贺凉水忽然有些心虚:“就问问。” “没有感觉。”楚孤逸道,“贺先生一点都不像女人。” “……”贺凉水讪笑,“当然,我是男人。我就做个假设,如果有个女孩子扑进你怀里……”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楚孤逸断然道。 “……” 帮楚孤逸把妹之路,道阻且长。 楚孤逸端正坐姿,闭目养神,贺凉水不好打扰他,自个逗鸟玩。肥啾为了掩藏身份,只装作一只普通鸟。 马车声辘辘不绝于耳,楚孤逸蓦然睁开眼睛,瞥了贺凉水一眼,眉心微蹙。他看不透贺凉水,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一个多小时后,马车骤然停歇。 “到了,二位姑娘请下车。”驾驶马车的女子道。 楚孤逸先一步下车,确定没有危险,回身将手递给贺凉水。 这马车有点高,贺凉水搭着他的手跳下去,不慎踩到石子,差点崴了脚,幸而楚孤逸臂力惊人,稳稳地搀住他。 柳画鸢与妙娘从前面的马车下来,青青道:“柳姐姐,我们走吧。” 这是一处相当宽阔的山洞内,连马车都能并排而入七八辆,壁上放置蜡烛与油灯,长明不熄。此处显然只是入口,地上碎石杂乱,空气滞闷潮湿。 青青语气亲切:“柳姐姐,宫主这几年可想死你了,快去让她看看。” 四人跟在青青后面,另一名女子断后,像是怕他们逃。 逃是不可能逃,来都来了,必须探个究竟。贺凉水下意识掏出扇子,这是他的装逼利器,也是他的傍身法宝。 转过两个弯,青青触动洞壁上的机关,石门升起,众人入内,忽闻一阵女子隐约笑语。 越往深处,岔路越多,竟是四通八达之地,若非有人带路,怕是如同走在迷宫。 迷宫处处可见姹紫嫣红的美女。 柳画鸢的眼睛都直了。 这是到了仙境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美女?! 美女们亦脉脉地望着他们,但见青青在旁,她们不好放肆,只打个招呼,抛个媚眼罢了。 贺凉水被美女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再看楚孤逸,只见对方冷艳地板着脸,半点眼神不给美女们。 “……” “我喜欢那个穿红衣的,眉心一点朱砂,冷冷的,高高的,一看就很能干~” “那个穿白衣也不错,是我喜欢的仙女风。还有她肩上的鸟,好可爱。” “还是柳姐姐最媚,可惜她更喜欢男人。” 初入魔窟的三人:“……” 他们总算明白这里的违和感是什么,紫晶宫的女子,竟然都是百合。 刹那间,美女不是美女,而是大片的百合花开。 22、沐浴 “怎么了?”青青见柳画鸢与贺凉水僵立原地,由此一问。 “没、没什么。”柳画鸢挤出微笑,“好久没回来,这里的风景一如往昔。” 青青娇笑道:“柳姐姐不在的这几年,紫晶宫添了不少姐妹,但宫主从未忘记你,只是她刀子嘴,不说罢了。” 她抬手一指,“看那几个妹妹,脸上都贴着桃花花钿,宫主最近可疼她们几个了。” 柳画鸢:“……呵呵,呵呵。”悄摸摸拽了一下贺凉水衣袖,拼命使眼色,怎么办啊? 贺凉水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小声说:“这里就是你的天堂啊。” “??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不是喜欢女人?” 柳画鸢努力控制自己表情,咬牙切齿反问:“谁告诉你我喜欢女人?” 贺凉水:“那你对着楚孤逸女装害什么羞?” “……”柳画鸢深吸一口气,“我喜欢漂亮小姐姐,不代表我就是弯的。难道你对楚孤逸男装就没动过心?” 贺凉水被问住了。好吧,他确实色迷心窍过。 可见好色是人类本能,不分男女。 “船到桥头自然直,稳住,我相信你的智慧。”贺凉水鼓励柳画鸢。 柳画鸢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刚出贼窝,又进狼窝,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想要保护自己贞操真难。 弯弯绕绕转过几个岔路,各处摆设越发精致奢靡,壁上随处可见夜明珠,地面变成白玉铺就,美轮美奂的浮雕壁画风情绮丽,那画上皆是仙子,并且大多衣裳飘飘,半遮半掩。 楚孤逸目不斜视,贺凉水与柳画鸢见惯了现代艺术,因此适应良好,只在心中腹诽,搞得跟春宫图似的。 抵达一扇金色浮雕大门,青青推开那门,唤道:“宫主,人带来了。” 四人鱼贯而入,柳画鸢在前,妙娘随后。贺凉水既然知道了此处百合花开,为了节操着想,他没再刻意装作弱柳扶风,唯恐被看上。 宫主的寝宫,比别处更加豪华,贺凉水发现,竟然跟朵摩罗卧室的风格不相上下,果然土豪的审美都是相通的。 一张足有三米长的床榻上,正歪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那人转过脸来,五官粗犷,浓眉大眼,棱角分明,嘴里叼着一只黄金烟杆,身边两名美女依偎伺候——男人?? “宫主。”青青欠了一下身,“您看,柳姐姐回来了,她还是想您的。” 自朦胧烟雾中,宫主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冷笑道:“小贱蹄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柳画鸢:“……” 这宫主竟是个长得非常像男人的女人。 宫主目光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看到楚孤逸时,眼睛陡然发亮:“她是?” “这位是孤儿姑娘。”青青笑道,“与凉子姑娘、妙娘,是一道来的‘新人’。” “新人?”宫主吐出一口烟,“这么好的容貌,可惜了。” “宫主,那位不是明天才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宫主朗声大笑,拉过青青,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我的青青懂我心意。”拿烟杆指了指身旁伺候的美女,“带她们先去洗个澡,我闻不得男人的臭味。” 宫主又冷冷扫了柳画鸢一眼,“特别是你,脏得很。” 柳画鸢:“……”你才脏!你最臭! 两名美女领路,带他们前往洗浴之处。 被宫主嫌弃,反倒让柳画鸢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便可暂且保住清白。柳画鸢忍笑偷瞄楚孤逸,果不其然,那脸就像冰块一样,宫主的第一目标是他。 柳画鸢凑贺凉水身边,“如果宫主真对楚孤逸做了什么,他算不算脱单?” 贺凉水一阵恶寒:“亏你想得出来,这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楚孤逸的武力值摆在那里,就是那色魔真想对楚孤逸做什么,他第一个冲上去拳打脚踢。 虽说他的任务是帮楚孤逸摆脱单身,但不是谁都可以的,首先人品要过得去,没有作奸犯科记录;其次相貌清秀,看着舒服。当然,最重要的是楚孤逸自己喜欢。 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热浪中裹挟着浓郁的香气,香气中又有女子的欢声笑语。 贺凉水脚步一顿。 带路的美女掀开帘子,道:“进来呀。” 毫无疑问,这是“澡堂”,并且里面都是女子。 贺凉水努力绷住表情,朝柳画鸢使眼色。柳画鸢了然,说:“两位姐姐害羞,给他们拨一个单独的浴池。” 美女冷笑:“这可不是我们说了算,都是伺候宫主的人,就别想着指使谁了。” “……”好一出宫心计。 忽有人往贺凉水后背一推,他几个跨步撞进了帘子内部,但见水雾弥漫,几个天然温泉汤池中女色勾人,边上更有人只着薄衣行走,跟没穿一样。 贺凉水立即转头,见楚孤逸也走了进来,连忙用扇子遮住他眼睛:“非礼勿视。” 带路的美女被逗笑了:“竟这般害羞,还是雏儿?” “……” 新人到来,除却柳画鸢天香国色,妙娘普通了些,楚孤逸与贺凉水可谓是红白玫瑰,一来紫晶宫就传遍了,如今“坦诚相见”,众美女亦是粉面含羞,热切地对二人一鸟行注目礼。 肥啾也没见过这阵仗,它是一只有节操的系统,自动屏蔽不该看的画面,飞到挂衣架上。 贺凉水与楚孤逸一时无法动弹,留不得,走不得,进退两难。 “愣着作甚,快洗洗吧!”带路美女使劲一推贺凉水的肩,边上就是现成的小汤池,他趔趄一步哗然摔入其中。 温泉水汹涌而来,贺凉水瞳仁一颤,猛然手脚僵硬,没有挣扎半下,直挺挺下沉,水面冒出几个泡泡。 众人:“……” 柳画鸢:“贺……凉子?” 楚孤逸面色微沉,立即跳入水中,发现水位只到腰部,他手一伸,捞起贺凉水。 贺凉水憋住咳嗽,眼尾发红。 楚孤逸低声问:“没事吧?” 贺凉水摇头,忽然觉得身上不对劲,低头一看,胸扁了。 “?!!” 贺凉水猛地抱住楚孤逸作为遮掩。 楚孤逸:“?” 贺凉水惊恐万状:“我的馒头被泡没了!” 楚孤逸:“……” 水面缓缓浮出一层馒头渣。 众美女:“???” 24、囚笼 贺凉水没想到,楚孤逸会这么禁不住撩。 尽管他不是故意的,是迫于无奈,是灵光一闪——他不觉得自己是机智了,而是脑抽。看吧,不小心撩了一个纯情的弟弟。 “楚孤逸,”贺凉水语气干巴巴斟酌措辞,“你别想多,刚才就是……唉,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洞内昏暗,壁上烛火跃动,楚孤逸撩起眼皮,长长的眼睫投下两片扇形阴影,漆黑瞳仁深处似有异样情绪,他问:“我怎么了?” 四目相对,贺凉水被他问懵了。 楚孤逸男装时是浓颜系美男,易容成女相,亦是浓颜系美女,长眉凤目,眉心一点朱砂,任是无情也动人。 贺凉水望着眼前的人,小心脏再次扑通扑通跳起来,“你、你怎么了?” 楚孤逸反问:“贺先生不知道我怎么了?” “……” “因为贺先生的举动,我觉得自己很热,好像真气岔了。” 贺凉水脸热,匆匆移开视线,“那你快调理真气。” “贺先生当真不知道我怎么了?”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贺凉水尴尬得很,他要怎么告诉楚孤逸,这是正常的男人生理现象? 告诉之后,楚孤逸又该怎么理解他是因为另一个男人的“调戏”,而产生的生理现象? 不如不说,免得想太多。 都是这个鬼地方的错,定是楚孤逸看了那么多美女,才会忽然启蒙,不关他的事——贺凉水试图说服自己。 楚孤逸默默走到一边运功调息,慢慢平息体内的躁动。 贺凉水无语凝噎,心里有一万句抱歉,只希望这茬赶紧过去。 除却调息,楚孤逸还默念了一遍清心咒,然而心底那股杂念已经生了根,只能暂且搁置。 他睁开眼睛,表情再无异样,道:“我已知那女子的去向。” 贺凉水配合地回归当前的境况:“你怎么知道?” “她离去时,我丢了一道追踪符在她衣摆。” 那样的情况下,竟没忘记正事,贺凉水是佩服的。果然,楚孤逸还是楚孤逸。 “还有隐身符吗?”贺凉水忽然想到。 楚孤逸取出隐身符,两人目光对上,又唰地错开,也许早该用这隐身符,也就没有刚才的“表演事故”。 有了隐身符,两人只要放轻步伐,就不会被人发现。 而这也意味着,他们也看不到彼此。 贺凉水只能凭楚孤逸轻微的脚步声判断他走到了哪里,离自己多远,忽然,楚孤逸的脚步声停了。贺凉水急忙追上去,砰的撞到一堵无形的肉墙。 “……” 楚孤逸回身摸索到贺凉水手腕,轻轻握住。肢体接触,他们便能看到彼此。 前方石洞渐窄,一道黑色铁栏横亘,深处隐约传来女子的啜泣与责骂,不多时,两名劲装女子提着食盒出来,锁上门,眉眼间透出不耐烦:“这些女人真能哭。” “那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忍忍吧,明天朵摩罗来了,她们就‘老实’了。” “真想不通宫主为什么要给一个男人办事,她平生不是最讨厌男人。” “谁叫那朵摩罗是堕魔宗宗主呢,惹不起。” “如果朵二小姐也来就好了,还能一瞻她的美貌。” “想得美你。”两个女子嬉笑走远,徒留铁栏深处啜泣不绝。 那些从后菊坊买来、或从其他地方弄来的女子,都在此罪恶之地。 楚孤逸触碰铁栏锁链,叮啷一声,锁链落地,二人走进去。壁上烛火昏暗,地面阴湿,徐徐前行二十来步,便看到了此间山洞的全貌—— 十几只不足一人高的铁笼,分批关押三十多名女子。这些女子有的哭哭啼啼,有的表情麻木,有的则瑟瑟发抖蜷在角落。 贺凉水捏紧拳头,问:“怎么办?” 他的音量并未压低,因此牢笼中女子听到,却看不到他人,以为闹鬼,惊疑不定左右张望。 贺凉水取下隐身符,他的突然出现,更让这些被囚禁多日的女子恐慌不已。贺凉水连忙掌心朝前,作安抚状:“各位姑娘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随着话音落下,楚孤逸亦显现身形,“我们是修道之人。” 既是修真的设定,平头百姓对修士还是比较有好感的,她们忙问:“你们真是来救我们的?你们……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贺凉水笑道,“我们是为了混进来,才会扮作女子。你们放心,我们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她们自是感激不尽,又说:“这里不止有我们,还有好些小女孩,在里面。” “小女孩?” 循着她们所指方向,二人往深处走去,果然遇到一个隐秘的狭小岔路口,拐进去,忽而大亮,壁上竟是与宫主那里一样用了夜明珠。 复行数十步,一面金色浮雕大门挡住去路。如果不是这门略窄,贺凉水都要怀疑是不是绕回了宫主寝宫。 楚孤逸略一施力推开门,里面陈设与牢笼大相径庭,相当精美华丽。几个长相漂亮的小女孩散落各处,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有的在睡,有的在吃东西。 她们纤细的脚腕上,都戴着镣铐。 看到陌生人进来,她们立马抱成一团,就像一群小鸡仔。有个年纪小的小女孩嘴巴一扁,哭道:“姐姐,你放我回家好不好,我想我娘。” 贺凉水听到这糯糯的嗓音,心中猛然一痛,紧接着无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楚孤逸按住他肩膀,“贺先生,请冷静些,别吓到她们。” 贺凉水勉强挤出一丝温和微笑:“你们别怕,明天就送你们回家,好不好?” 离开之时,楚孤逸施展法阵护住此处,与朵摩罗还有一场恶战,必须先做准备。 至于路上遇到的劲装女子,一律敲晕,生死由天。 “那些美女,恐怕也是在六七岁时被拐带进来的。”贺凉水心中直犯恶心,怪不得那些美女没见过外面世面。 因年纪小,久而久之,也就忘了爹娘与外面;年纪稍大的,也有办法消除记忆。将小女孩养大,便又成了那宫主的后宫。 “她们太可怜了……”贺凉水叹道。 楚孤逸道:“众生皆苦,各人有各人的劫难。” 系统有自动识别宿主位置的功能,肥啾带着柳画鸢与妙娘,找到这对失踪两个多小时的“红白玫瑰”。 柳画鸢捂嘴悲泣,光打雷不下雨:“你们失身了吗?” 贺凉水没工夫跟她贫,说:“这里的情况比想的还要复杂。” “怎么,没找到凤素素?” “……”俩玫瑰对视一眼,居然都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刚才光顾着可怜那些女子与小女孩,将凤素素抛到了九霄云外。 “凤师妹不在这里。”楚孤逸道。 “那就是已经卖了,或死了。”柳画鸢抱紧自己,“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她们全都觊觎我的身体!” “还不能走。” “你留下来帮妙娘,我跟贺凉水走,怎么样?” “我也不走。”贺凉水无奈道,“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 听到宫主居然用豢养幼女的方式来充实自己的后宫,柳画鸢目瞪口呆,旋即爆了粗口,人美心善正义凛然的她,决定与老乡共进退,保护这些孩子。 几人正商议,忽听一名女子叫道:“哎呀呀,青青姐去哪里了?听说朵宗主来了谁去招待呀?” “?!!” “朵摩罗来了?”柳画鸢大惊,“不是明天早上才到?” 朵摩罗提前来了,恐怕是伤势等不得再过一夜。 楚孤逸脸色陡然严肃,原以为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布置陷阱,没想到朵摩罗来得这么快。 宫主与青青都在昏睡当中,不过个一天一夜,是醒不来的,此刻的紫晶宫可谓是群龙无首。 楚孤逸道:“柳姑娘,就看你的了。” 柳画鸢一脸懵:“什么?” “想来柳姑娘从前是宫主面前的红人,也是得过盛宠的,我看那些女子多数愿意服从你。” 柳画鸢嘴角一抽,原身的花魁也许跟宫主很熟,在紫晶宫混得很开,但她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学生,朵摩罗要吸食人的精气来疗伤,在她眼里已经与妖怪无异,她不怕才怪。 楚孤逸又道:“放心,我随你一起去。” 柳画鸢这才稍稍宽心。 “况且,我猜测柳姑娘是接待过朵摩罗的,对吗?” 这倒是合理的推测,如今青青是宫主的得力助手,也是最大的“宠妃”,而以前显然花魁是宫主的心肝宝贝,为宫主出去办事,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有所迷恋,才脱离了紫晶宫。 柳画鸢心里更没底了,要是朵摩罗认出她不是花魁怎么办? 贺凉水用过来人的语气鼓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以前认识,如今几年没见,是人都会有变化。” 柳画鸢只得接下这沉重的第一担,先稳住朵摩罗,协助妙娘伺机对他下“断阴散”。 妙娘在听到朵摩罗来时,就已露出杀意,默默咬牙,手中攥着一只乾坤袋。袋中传来男子安抚的声音:“妙娘,你不要意气用事。” “是你丈夫?”贺凉水问。 妙娘闭了闭眼睛,敛去太过外露的戾气,“这个仇,我跟阿伍一定要报。”阿伍便是她丈夫。 贺凉水呼啦展开扇子,“走,去会会这位朵宗主。” 走了两步,又停下,对头顶的肥啾说:“你别跟着。” 肥啾:“为什么?我也想看反派挨打。” “……”贺凉水解释,“朵摩罗见过你,你就是我的身份.证明,你大摇大摆地到他眼前,我岂不是一下子就露馅了?” 这话不无道理,肥啾扑棱翅膀飞到楚孤逸头上。 楚孤逸:“……” 贺凉水:“你以为你换个脑袋站,就认不出你了?” 肥啾刚要反驳,就被楚孤逸捉住,丢进乾坤袋,“如此它便安全了。” 贺凉水原也不当回事,谁知走了两步,脑中骤然响起一道男性机械音:“由于您的专属系统工号1009处于被屏蔽状态,本次由穿书系统工号002,竭诚为您服务。请按‘确认’键。” 贺凉水:“???” 25、行刺 “……贺先生,怎么了?” 贺凉水回神,“啊,没事。”边走,边在脑中冥想按下“确认”,还真成功了,这才是穿书系统与宿主的标准模式。 像肥啾那样穿到鸟身上的,万中无一。 “欢迎使用穿书系统工号002作为您的临时系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机械音问。 贺凉水在脑中问:“小啾为什么会被屏蔽?因为被楚孤逸丢进了乾坤袋?现在放出来还来得及吗?” “请放心,工号1009平安无事,只是暂时看不了反派挨打,我会将这段剧情录下来,过后传给他。” “……”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咨询?” 贺凉水直截了当:“有金手指吗?” 002:“金手指检测当中,请稍等……为您检测到,当前您的金手指有:万人迷光环,已激活初级功能;疾风扇,已激活;白玉面具,已激活;复活机会……卧槽有三次!” 贺凉水:“……兄弟,你是不是出故障了?” “咳,抱歉失态了,因为您的金手指数量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穿书者,不能再为您提供金手指。” “百分之九十九的穿书者?” “兄弟,你可真是太走运了,小九第一次出任务,把自己能拿到的金手指全给了你,我看他以后的几任宿主只能喝西北风了。” “……” 贺凉水受宠若惊,没想到肥啾看着不靠谱,居然对他这么好——当然,最大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不懂。 肥啾是真正的萌新系统。 贺凉水感慨万千:“还是让它欣赏一下反派挨打吧,亲眼看到才爽。”立即对楚孤逸说,“我的灵宠怕闷,让它出来,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成。” 002:“哎——” 一语未了,被踢下了线。 肥啾飞了出来,先在楚孤逸身上一阵乱拍,又用两只小爪子挠贺凉水头发。贺凉水由着它撒泼,最后用除了每天的炒米,额外加一块桂花糕把它哄好了。 这么一打岔,贺凉水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不少。有楚孤逸在,没什么可怕的,他坚信。 楚孤逸刚才就察觉贺凉水在走神,以为在为眼下境况担忧,想宽慰两句,却又口拙舌笨。这世上一切都是有变数的,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蹄子。”柳画鸢故作老成地叫住那名惊慌的美女。 那美女约莫也算是“后宫”里的宠妃之一,次于青青之下,朵氏兄妹来紫晶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还没有接待过。看到柳画鸢,登时如同大赦:“柳姐姐,你快做个主吧。朵宗主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人在哪里?” “还能哪里,自然是外宫。宫主最不喜男人脏了内宫。朵宗主每次来,要么是你要么是青青姐去,她也不知做什么去了,竟找不到人影,大家都快急死了。” “没事,我去。” 那美女注意到楚贺二人,疑惑道:“这二位姐姐不是去伺候宫主了吗?” 柳画鸢:“他们伺候不周,宫主把她们交给我,要我好好教他们怎么伺候人。” 美女羞红了脸:“原来如此,待二位姐姐学会了床笫功夫,有机会定要让奴家领教一番。” 贺凉水&楚孤逸:“……” 柳画鸢借口几年没回来,忘了路,让那美女带路去外宫。 这外宫也是一处敞阔的溶洞,地下暗河分布,处处有小水潭,栽种些花草,弄些亭子假山,倒也自成风景,不比内宫差多少。 朵摩罗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石桌边,身边立着两名侍卫,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模样。一名劲装女子战战兢兢地东张西望。 “你们宫主人呢?”朵摩罗不耐烦地敲了敲石桌,“她也真是胆子大了,就让本座在这里干等着?” 劲装女子额冒细汗,“想来宫主马上就到,请朵宗主稍等片刻。” “我他妈要是能等,会提前过来?”朵摩罗霍然起身,“既然她不来,就带本座去‘粮仓’。” 他是为疗伤而来,疗伤所需要的女子是他的“粮食”,存储粮食的地方自然叫“粮仓”。 那女子无主之际,只听一道娇媚的嗓音:“朵宗主何必如此动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些人脏兮兮的,怕脏了您的手,总要洗洗干净再送来不是?” 朵摩罗抬眼望去,歪起一边嘴角,“原来是柳姑娘。” 柳画鸢面上故作镇定,花魁果然与朵摩罗相识,她款款走近,但没有太近,怕被殃及池鱼,笑道:“宫主她突然身体不适,由小女子代劳一应事务,请朵宗主放心,粮食洗干净了,您要怎么吃,都随您的便。” 哇靠,我演得好好,像极了反派!柳画鸢在心里给自己点一个赞。 朵摩罗被忽悠住,又坐了回去,“还是柳姑娘明事理,那些女人大多是从窑.子里买来的,看了就恶心。” “……”你才恶心,死变态。 朵摩罗抬手一捋鬓边紫色蟑螂须:“她们能献出一点精气给我,也算是她们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柳画鸢:“呵呵。” 那劲装女子蹙眉睨了柳画鸢一眼,似是想不通怎会有她来主持大局,其他姐妹呢?青青呢?宫主呢? 柳画鸢抚掌轻拍,“还要等上片刻,朵宗主先喝杯茶润润喉咙,消消火气。” 妙娘端着茶盘走来,低眉顺眼,表情温顺,唯有端着茶盘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这个相貌普通的妇人,并未引起朵摩罗的怀疑。 妙娘给他斟了一杯茶,双手递上。 朵摩罗接过茶,似乎并不感兴趣。妙娘攥紧手,静默等待。 这茶水中混了断阴散,朵摩罗会察觉吗? 时间过去三秒,朵摩罗依然没有用茶的迹象,眼看妙娘已快按捺不住,柳画鸢连忙说:“这是今年的春茶,宫主一直收着,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喝呢,专门为宫主留着的。” 朵摩罗却问:“我两三年才来一次,她怎么知道我今年一定会来?” “无论朵宗主来不来,这茶必须留着,以恭候您随时大驾。” 朵摩罗笑起来:“柳姑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如果我喜欢女子,第一个要你。” 柳画鸢:“……”我呸,我还不想要你呢。 朵摩罗这才啜饮茶水,谁知只喝了一口,忽听一道尖锐的女声:“柳画鸢!你把宫主怎么了?!” 众人一惊。 柳画鸢回身看去,只见是刚来时看到了伺候宫主的两名美女之一,也就是在洗浴时跟她演宫心计的那个。 原来这女子在柳画鸢与妙娘悄然离去后,偷偷跟随,竟跟丢了,只能返回去找宫主,不料连门都进不去。她在外呼唤,始终听不到宫主的回应,后又听说朵摩罗来了,竟是柳画鸢去接待。 她本人通晓一些岐黄之术,设法破了宫主寝宫的门,只见宫主与青青并排躺在床上,叫也叫不醒,这才慌了。 “宫主为何昏睡不醒?是不是你干的?你想逼宫不成?” 三连问,让柳画鸢懵了:“什么?” “还给我装傻——”那美女忽而往一边走去,方向正是楚贺二人躲藏的拐弯处,“你们,是你们,你们跟柳画鸢是一伙的!” 却见他们身边还有一人,定睛一看,怛然失色:“男人……这么为什么还有一个男人?” 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来的路上,从妙娘乾坤袋中出来的阿伍。 她的话引起了朵摩罗的好奇,“这可真是奇了,紫晶宫除了我,居然还有其他男人?让本座瞧瞧……” 一语未了,脸色骤变喷出一口血,手中茶杯咣啷摔碎在地,剩余的大半杯茶水洇湿地面。 “这茶……有毒?”朵摩罗不可置信道。 就喝了一口而已。 柳画鸢脑中警报拉响,撒腿就跑:“楚孤逸救命!” 朵摩罗:“?!!” 贺凉水也是服了,居然就这么暴露身份,他与楚孤逸一道走了出去。 而当看到他们,朵摩罗却是惊疑不定:“楚孤逸?你居然是女人??” 楚孤逸:“……” 贺凉水觉得,如果朵摩罗生在现代,这会儿肯定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拍照,发微博:当红修士楚孤逸与他的奸夫贺凉水竟都是女装大佬?扒一扒他们不为人知的性.癖! 26、激战 贺凉水哗啦展开扇子,道:“朵宗主,两日不见,你又猥琐了许多啊。” 朵摩罗认出他的声音:“你是……那个姓贺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你贺大爷是也。” “你这个贱人,”朵摩罗用手背擦去嘴角血渍,挥开侍卫的搀扶,“上次被你逃了,怎么,又舍不得我了,专门来这里等操?” 贺凉水用了十二万分的定力才没有回脏话,楚孤逸化出将暝剑,气势沉沉:“朵摩罗,你最好现在就逃走,否则别怪我替天行道。” 朵摩罗冷笑:“替天行道?我看你是替你奸夫行道吧?” “……” 不待楚孤逸亮招,妙娘突然怒叱一声:“狗贼,拿命来!”袖中滑出淬毒匕首,朝朵摩罗刺去。 阿伍惊道:“妙娘!”也一瘸一拐地取刀扑打上去。 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然而他们夫妇只是炼魔境再普通不过的魔修,又岂是一宗之主的对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朵摩罗身受重伤,又中了断阴散之毒,但对付一对普通夫妻的三脚猫功夫,就跟玩似的。 妙娘与阿伍甚至没能碰到他一根毫毛,就被他掌心的黑煞气给击飞了出去,掼在地上,口中登时吐出血来。 柳画鸢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花容失色捂住嘴,可怜他们,却不敢过去。 贺凉水第一时间前去查探夫妇二人情况,朵摩罗还欲出手,却被一截剑锋抵挡,那铁剑威压沉沉,朵摩罗被逼得后退一步。 两名侍卫见状纷纷攻向楚孤逸,楚孤逸剑锋翻转,通身散发出强大的灵力,竟将两名侍卫生生震开。 边上吓到娇软的美女被他迷住,痴痴地望着,竟忘了逃。 朵摩罗堪堪避开铁剑锋芒,额上青筋爆出,咬牙切齿道:“楚孤逸,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一而再地坏我好事?” 楚孤逸道:“你恶事做尽,‘好’之一字,你不配。” “恶事做尽?那你倒是说说,我做过什么恶事?” “他们,就是铁证。”楚孤逸一指妙娘与阿伍。 朵摩罗随之看去,夫妇二人虽受重伤,到底留着一口气,夫妇俩互相搀扶站起来。阿伍脸上尚且留着两道深色疤痕,一道贯穿鼻梁,一道横插颧骨至眉尾,破坏了他原本清秀的样貌。 “哦,是你啊。”朵摩罗认出眼前的男人,歪起一边嘴角狞笑,“看在你在床上那么卖力的表现下,我才大发慈悲饶你一命,你现在却向我恩将仇报?” 阿伍脸色青红交错,眼中拉满血丝,“我……我是为了回去见妙娘……”尾音渐弱,整个人僵着,不敢看身旁的妻子一眼,“我、我也不想的……” 这等诛心之言,是个正常人都听不下去,贺凉水道:“无论他曾经在你眼前表现如何,都是被胁迫的,并非他本愿。他不过是想活着回去见他妻子而已。”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向我献媚的事实。”朵摩罗满脸写着嘲讽,“我说这位小娘子,你丈夫都跟别的男人上过床了,你还能接受他吗?” 妙娘气到浑身都在发抖,嗓音却沉稳如凿冰:“你这个恶心的人渣,冷血的怪物,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朵摩罗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狂笑不止,旋即迅如闪电袭向阿伍!贺凉水下意识展开扇子抵挡,朵摩罗却是声东击西,猛然回身向楚孤逸发起攻击! 楚孤逸握剑横劈——朵摩罗却再次扭转方向,袭向柳画鸢。 柳画鸢:“???” 朵摩罗这骚气的走位,可以媲美陀螺了。 柳大美女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妈呀!!” 说时迟那时快,柳画鸢身前出现一口不粘锅,为她死死护住心脉,抵挡住朵摩罗的掏心一击。 众人:“???”她什么时候拿了一口锅? 柳画鸢手握橙色不粘锅,上面的吊牌都没撕,赫然是著名的九羊不粘锅,打折优惠199。 贺凉水:“……” 柳画鸢:“妈呀吓死我了,还好我也有金手指!” 贺凉水怀疑,柳画鸢的系统只做过现代背景的任务,上次是给冰淇淋,这次是给不粘锅。 朵摩罗没能拿住柳画鸢,面色阴鸷,已无时间多作停留,楚孤逸的剑锋直逼他后心。 朵摩罗的武器与他妹妹一样是鞭子,只是较之朵摩兰的皮鞭,他的鞭子是金属打制,并且是土豪金色,非常符合他狂霸中二的设定。 鞭子如同长了眼,窸窣缠上将暝剑锋,让朵摩罗得以间隙夺路而逃,而在他风驰电擎溜走的同时,鞭子一甩,卷住那名与柳画鸢演宫心计的美女,竟一并带走。 楚孤逸拔剑而追,但还是迟了一步,那名美女被当空抛掷过来,楚孤逸接住人一看,已是七窍流血,状若干尸。 众人赶过去,皆神情凝重。 不过眨眼的时间,朵摩罗就能杀一人。 本来上次在堕魔宫一战,楚孤逸能重伤朵摩罗,占的就是一个先机,是在朵摩罗防备不周、且自大轻敌的情况下。 朵摩罗的实力不容小觑,否则也坐不上堕魔宗宗主的位置。 “紫晶宫岔路众多,焉知他去了何处?”妙娘不忿地咳出一点血。 阿伍抿了抿唇,道:“妙娘,要不我们别报这个仇了。”他不想再看到妻子为他受伤,甚至连性命都有可能丢掉。 妙娘却道:“不,就算死,我也要将朵摩罗千刀万剐,他将你害成这样!” 柳画鸢看到那美女的死状,扶着洞壁干呕,眼角沁出泪花:“我不要死啊……” 也是难为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姑娘,第一次看到人惨死眼前,贺凉水轻轻拍她后背以作安抚,道:“你留在这里,这里是外宫,离出去的路最近。” “那你呢?” “里面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柳画鸢垂下眼睛,轻声说:“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保护好自己最重要。”贺凉水转过身,问楚孤逸,“能给她做一个防护法阵吗?” “可以。”楚孤逸原地迅速布了一个法阵,“直径三丈之内,你们是安全的。” “你们?”柳画鸢不解,战战兢兢又瞥了女尸一眼,呜咽道,“可不可以把她弄走?” 楚孤逸将女尸搬到不远处的石头后方,又对妙娘与阿伍说:“你们受了伤,需要治疗。” 妙娘道:“不必。” “二位请放心,我会给朵摩罗留最后一口气,带到你们面前。” 妙娘这才有所动摇,阿伍忙道:“公子大恩大德,来世便是当牛做马,亦无以为报。” 贺凉水叹道:“别当牛做马了,无论今生还是来世,你都有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阿伍怔然,与妻子四目相对,泪眼潸然。 柳画鸢抱着不粘锅蹲在安全法阵内,难掩内疚。 “柳画鸢。”贺凉水叫她。 柳画鸢蔫蔫地抬起脑袋,这张倾国倾城的绝色皮囊下,只是一个普通的现代女大学生灵魂。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听到这句话,柳画鸢扁了嘴,欲哭未哭,“你、你小心点,这锅送你。” 贺凉水失笑:“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将暝,带路。”楚孤逸并起中食二指,铁剑灵光绽放,原本与地面垂直的剑尖,霍然横陈,如同一只箭头,循魔气而梭巡。 楚孤逸捉住贺凉水手腕,随剑疾步而行。 27、陷阱 将暝剑在幽阔的山洞中穿行,后面缀着一红一白两道高挑身影。 他们没有奔逐太长时间,将暝将他们带到一扇金色浮雕大门前,门半敞,里面寂然无声。 二人对视一眼,楚孤逸先一步推开大门,严阵以待,却无任何意外发生。朵摩罗并未在此伏击,他来过这里,又迅速离开。 来这里的目的,自然是闻到了“人味”。 这座寝宫内残留浓郁的魔气,床上的宫主与青青依然并排躺着,只是双目死死圆睁,脸颊凹陷灰白,像被忽然惊醒,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就被掏干了精气。 朵摩罗居然连她们都杀了。 楚孤逸面色微沉。 朵摩罗此举,无疑是在宣告一件事,他要大开杀戒,谁也别想挡他的道儿。同时可以推测,他身上的伤势确实迫在眉睫,连等宫主为他安排“粮食”都等不及,先拿她们充饥。 从她们的面部表情来看,应该说过话。她们会告诉朵摩罗什么? 自然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那些女子!”贺凉水反应过来。 朵摩罗下一步的目标,自然是冲着宫主的“后宫”去的。 正当此时,遥遥的传来一叠声惊叫。二人立即夺门而出,循声疾行。 只是这次,朵摩罗似乎从汲取他人生命的过程中恢复了一点体力,在路上布下陷阱。 “救命啊!救命——啊——” 二人停下脚步,贺凉水望着眼前的情景,头皮微麻。发出叫声的并非那些美女,而是十几道扭曲成类似人形的煞气幽灵。 幽灵们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过来。 楚孤逸挡在贺凉水身前,隔空画符,符咒发出金光,他简洁有力地说了一声:“破!” 幽灵们怪声尖叫着化为煞气。 贺凉水见缝插针夸了一句:“弟弟你真帅!” 楚孤逸:“……” 然而并没有完,煞气遇到提前设下的符咒,自行融入岩壁上的爬藤。藤蔓陡然粗壮几分,疯狂扭动袭来。 楚孤逸挥剑斩断几根,贺凉水慌忙回避,不时用扇子抵挡攻击。肥啾像只无头苍蝇乱飞乱撞,但它很快发现,这些藤蔓对小动物不感兴趣,只攻击人,顿时淡定了,抓住一根舞动的藤荡秋千玩。 这些攻击对于楚孤逸而言就跟小孩过家家,不足为惧,剑势横荡,便扫除一大片。贺凉水又抽空夸了他一句:“弟弟你真厉害!” 刚夸完,一条粗壮如蟒的无叶藤蔓陡然冲破地面,缠上贺凉水。 “贺先生!”楚孤逸当即挥剑砍那藤蔓,一时间竟没砍断,且这藤蔓狡猾得很,趁其不备,分出的枝条如法炮制从地面钻出卷他手腕腿脚,与贺凉水面对面绑缚在一起。 贺凉水:“……” 楚孤逸:“……” 这藤蔓大概成了精,想表演触手play。 贺凉水扭动两下,楚孤逸耳廓染上薄红:“贺先生,你别动。” 绑得太紧,隔着衣服布料,对方温度、肌肉硬度、呼吸,感受清清楚楚。这样的情况下,贺凉水亦不免老脸一红,不敢直视眼前过于美艳的女相楚孤逸,“那、那怎么办?” 随着藤蔓收紧,贺凉水已经有点呼吸困难。 “它不怕刀剑,但一定怕火。”楚孤逸打个响指,指尖燃起一小簇明黄火苗。 火苗沿着藤蔓蜿蜒而绕,却不会烧到二人丝毫。藤蔓强烈扭动,连带着二人摇晃,几乎站立不稳。更要命的是,他们贴得更紧了。 “……楚孤逸……”不知是不是因为喘不过气,贺凉水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染着哭音。 这哭音如同一道电流劈上楚孤逸,让他从头顶颤栗到脚底,他再次起了生理现象。 贺凉水:“……” 好在这只是藤蔓的垂死挣扎,不消片刻,骤然松绑。 贺凉水一屁股跌坐在地,楚孤逸想拉他,又不知为何缩回手,背过身,默然无言。 肥啾眼尖,吱哇乱叫:“我的天哪!楚孤逸石更了!” 楚孤逸:“?” 贺凉水听出了它的意思,兀自尴尬。 好在楚孤逸很快平息躁动,沉稳如初:“贺先生,你还能走吗?” “当然。”贺凉水拍拍屁股站起来,默契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种情况下摩擦摩擦,就算对着一块木头,也会着火的嘛。贺凉水非常理解,不作他想。 他反而欣慰,活了五百多万字,楚孤逸总算从男孩变成了男人。 陷阱尽除,他们再次听到女子的惊叫,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楚孤逸提剑飞奔,贺凉水也不落后。 大大小小的汤池,有的乳白,有的碧绿,有的水红,若在平常,此处是相当具有艺术美感的。加上美女如云,或入浴,或行立,娇娇怯怯,弱柳扶风,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然而此时,她们脸上布满了恐惧与泪水,宛如即将被行刑的犯人。 刽子手朵摩罗就那么悠闲地坐在一张铺设皮草的藤椅上,脚边已经躺了四五具尸体,怀里还抱着一个鲜活的美女。 他怀中的黄衫美女脸色几乎与她的衣服颜色一样,蜡黄中透着青白,吓得止不住发抖,眼泪簌簌落下,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朵摩罗指尖慢慢抚摩过她脸颊与脖颈,抬头对楚孤逸说:“多么惹人怜爱的小美人啊,你可别乱动,不然我无法保证她成为下一具尸体。” 楚孤逸握紧剑,道:“你放了她们。” “凭什么?”朵摩罗单手掐住怀中美女的脖颈,狞笑道,“她们的命在我手中,她们的生死由我来决定。你想让她们生,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你想要什么?” “她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你一人。”朵摩罗贪婪地盯着楚孤逸,“你很强,所以,我要你。” 楚孤逸:“……” 贺凉水第一次爆了粗口:“你他妈想得美!” 朵摩罗塌下嘴角,“我要的是楚孤逸的精气,你在想什么?” “……”贺凉水说,“那你也想得美。” 朵摩罗撩一把鬓边紫色蟑螂须,“我想得不美,又怎么让你们上钩?” 这个钩,必须上。 楚孤逸手腕一翻,往外飞掷,将暝当的一声插入石壁,他道:“可以。” “不可以!”贺凉水厉声道,“若要交换,也是我来。”反正他穿的这具躯壳已是尸体,被吸一点精气应该没关系。 朵摩罗收紧五指,“我劝你们别在我面前演什么恶心的夫夫情深,我只要楚孤逸的精气。” 坐在他腿上的美女眼泪涎水一齐流下,忍不住发出呜咽:“救、救命,我不想死……” 楚孤逸将要上前,贺凉水头上陡然光环大绽! 所有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楚孤逸趁此良机手势一动,将暝自石壁自行拔.出,嗡鸣着绕了半个圈,直刺朵摩罗后心! 朵摩罗轰然掀飞藤椅,扭转方向,竟将怀中美女挡在身前。 将暝堪堪停在离黄衫美女半寸之处,朵摩罗狞笑一声,刚要就此拧断美女脖颈,忽觉后方危机陡生,脚尖擦着地面迅疾腾挪,闪身一边。 黄衫美女没能顾上,瘫倒在地。 贺凉水忙去护住那美女。朵摩罗最擅长的便是用阴的,他并未放弃以美女为筹码,如同一只蝙蝠,嗖地掠向抱成一团的美女们。 贺凉水来不及细想,展扇用力一挥! 劲风袭来,美女们尖叫不迭风中凌乱,纷纷被刮跑,或摔在地上,或落入汤池。朵摩罗亦被迫偏离方向,正在此时,当空一剑! 朵摩罗瞳孔放大,再次被一剑贯穿心脉,钉在石壁上。 楚孤逸手握将暝,这把看似朴实的黑色铁剑,所饮的妖邪之血已是普通修士的数倍。 “……楚、孤、逸!!!”朵摩罗满身煞气缠绕,双目已然由全黑化作腥红。 贺凉水:“再叫他也是你得不到的男人——咦?你怎么变丑了?本来就长得像杀马特,还戴着红色美瞳,审美不敢苟同啊。” 朵摩罗:“……” 28、水下 因为贺凉水的话,朵摩罗表情越发骇人,周身的黑煞气浓郁如墨。 此情此景,逃为上计。 特别是在场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女们,她们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从汤池里爬上来,再朝贺凉水爬去,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大逃生。而贺凉水,就是为她们指明方向的“灯塔”——他头上的万人迷光环,是多么闪亮啊。 她们受光环迷惑,居然还有空对他花痴:“姐姐救命,姐姐你好美……” 这破光环总算有点用处,众所周知,人在受到极大惊吓的情况下,会慌不择路。而贺凉水头上顶着这只环,反而让她们统一路径,朝他这边聚集。 朵摩罗被楚孤逸以剑钉在石壁上,暂时无法动弹。 “快跑。”贺凉水对她们说。 美女们慌张之际依依不舍:“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跑吧?” 贺凉水:“我是男人。” “男人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就没关系。” “姑娘们,保命要紧。你们去外宫,柳画鸢在那里。”那里有防护法阵,也是一重保障。 美女们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逃命去了。 这档口,楚孤逸以灵力死死压制朵摩罗。 黑化的朵摩罗依次进行了三种反派boss常见的反应:狂吼,怒瞪,发大招。 朵摩罗身上的煞气像老房子着火似的一股一股冒出来,扭成奇形怪状尖叫的幽灵体,袭向贺凉水。 贺凉水的扇子可以将人扇飞,却扇不飞这黑煞气,只有楚孤逸的剑能斩断。 楚孤逸毫不犹豫地拔剑,抽身护住贺凉水,朵摩罗由此摆脱束缚。 煞气自朵摩罗血淋淋的心口汩汩流出,很快,他的脸色由青白转为黑紫,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毒。 ——断阴散!他确实中了断阴散。 朵摩罗自己也意识到毒素发作,反而狞笑:“这点毒,就想毒死我?你们也太小瞧我了。” 黑煞气受到召唤重回他身上,纠缠着、吸食着,俄顷,煞气之中混入紫色,朵摩罗面色竟逐渐恢复正常。 这些黑煞气吸收了他身上的毒! “楚孤逸,”煞气疯狂扭动,如同即将挣脱囚笼的野兽,朵摩罗双目腥红,“上次是我看轻了你,这次,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煞气狂舞,排山倒海包围袭来。 楚孤逸不疾不徐张开屏障,抵挡煞气侵袭,将暝分化成十六道剑影,在外围进行剿灭。这紫黑的煞气却不似来的路上那些煞气,能斩断一时,不过眨眼,又重新聚合,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只是徒劳耗费灵力。 将暝合二为一,回到楚孤逸手中,力挽狂澜搅动煞气,地面因此而微微颤动,汤池中水流违反万有引力,向上延伸,汇成一股涡流。 “贺先生!” 不需多言,贺凉水心领神会,他的扇子无法扇走无形的煞气,但可以控制水流,如今煞气与水流互相交缠,正是最好的时机。 贺凉水手腕一番,劲风自扇面流出,与煞气击打在一起。在水流的辅助下,煞气被裹挟着狠狠撞击在岩壁上,碎石滚落。 周围霎时清明许多。 贺凉水蓦然头皮发麻,仓惶回头,一道黑影迅如闪电逼近,魔爪已经离他的面孔不足半寸! 在那零点零一秒的间隙,一道亮光在贺凉水眼前一掠而过,黑影与魔爪一并化作虚影,贺凉水但觉鼻尖微凉,将暝剑近在咫尺。 一根发丝,自剑锋缓缓滑落。 那是贺凉水的头发。 “……”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楚孤逸的剑再偏半毫米,贺凉水的鼻子恐怕就没了。 但楚孤逸不会偏,他出手,就有十足的把握。刚才的情况,也不容他有差错,否则现在面对的就是毁容的贺凉水。 朵摩罗虽及时撤退,到底被剑气伤到,面目越发阴鸷可怖,再次隐于煞气之中。 “贺先生,你没事吧?” 贺凉水摸了摸鼻尖,心有余悸:“没事。” 金色屏障之上,咒符纵横交错,为二人抵挡煞气的攻击。战况胶着,突然铿锵一声,一条黑色铁索缠住半球状屏障,在咒符间穿行,延长,绑缚,须臾间已结成一张“铁网”。 仔细看去,这铁索有些眼熟,竟是朵摩罗的鞭子。 贺凉水嘴角一抽,心想变态就是变态,这么喜欢玩绳状物。 随着铁索收紧,咒符流动的金光闪烁不住,屏障亦轻轻抖动起来。 贺凉水往楚孤逸身边靠近,楚孤逸稳如泰山,右手并起中食二指于心口,双目微阖,周身涤荡一波一波灵力。 贺凉水没有打扰他,挡在他身前,如果屏障先被攻破,他用自己的身体与扇子至少能抵挡片刻。 呲! 屏障裂开一条缝隙,咒符光芒渐渐暗淡。 呲——呲——屏障上已经爬满蛛网般的裂纹,铁索死死压迫,煞气凶猛撞击。 楚孤逸睁开眼睛,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却在看到挡在身前的白色身影时,怔住了。 周围黑气弥漫,天昏地暗,唯有眼前的这一人,是纯白的,是完全信任他,想要保护他。 楚孤逸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人保护,包括现在,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贺先生。” 这声宛如叹息,贺凉水全心戒备四周,实质上并没有听到,但他感觉到了,蓦然回首,头顶屏障哗然破碎—— 贺凉水连忙用扇子挡在楚孤逸头顶,落下的却不是铁索与煞气,而是花瓣。 纷纷扬扬的,白色的花瓣,落在白底墨竹扇面上。 他的脚下,已是一片花海。 ——“醉花阴”法阵! 是什么时候?贺凉水全无察觉,朵摩罗亦未察觉,无论是攻击他们的煞气或铁索,在无形中被花瓣代替。 贺凉水突然看向一边,那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半圆屏障,里面甚至有两个一红一白的人影,只是它们全由花瓣组成,而非真人。 偷天换日。朵摩罗攻击的,实际上是假的屏障。煞气太浓,居然连他自己都没有看清楚。 阵眼微风徐徐,花瓣飘飘,所掠之处却如疾风骤雨,了。花瓣早在煞气中出没沉浮,阵眼一开,它们顿时有了依托,狂卷之势分毫不输黑煞气。 两相斗法,煞气渐消。 朵摩罗被迫显现身形,他恶狠狠地瞪着楚孤逸。楚孤逸却不看他一眼,只手操纵花瓣与将暝剑,剑光笼罩此处山洞。 贺凉水侧目望去,却只看到无数花瓣凝成一道道“弯刀”,将朵摩罗整个人裹挟在里面。 这些花瓣幻化的刀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上弦月”,因其形状与上弦月相似而得名,威力却不亚于将暝,朵摩罗可谓是被名副其实的千刀万剐了。 “上弦月”见了血光,由纯白染上殷红。朵摩罗疯狂吼叫,却无济于事。 都说到了一定境界,飞花摘叶可杀人,贺凉水算是见识到了,他离这些花瓣远远的。 “贺先生碰没事。”楚孤逸道。 贺凉水半信半疑伸出手,两三片花瓣被引来,轻盈地绕着他修长五指飞舞,偶有触碰,也似亲吻。 这样的情境下,贺凉水居然想笑。 这些花瓣就像楚孤逸黑白分明的两面,对敌人有多狠,对自己人就有多温柔。 直到醉花阴的花瓣尽皆染红,“上弦月”才停止进攻,就地消散。将暝重新回到楚孤逸右手,化为中指一枚细黑戒指。 朵摩罗轰然倒地,衣衫褴褛,形同乞丐,几万道细小伤口一并发作,比起疼,更多的是那种如同万蚁蚀身的难受,不能抓,不能挠,痛苦不堪。 到了这种地步,被一剑毙命反而更好。 楚孤逸留着他一口气,是要带给妙娘与阿伍。 却在此时,轰隆一声震天响,地动山摇。 贺凉水吓了一跳,险些站立不稳,“什么情况??” 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竟直接劈开此处岩洞,天光乍泄,乱石翻滚,沙粒簌簌。楚孤逸一把扯过贺凉水,他原先站的地方,落下一块大石。 “像是林师兄的引雷符。”楚孤逸道。 “引雷符?”差点脑袋开花的贺凉水惊魂甫定,定睛看去,“遭了,朵摩罗要跑!” 朵摩罗正愁找不到出路,这两道天雷落下,恰巧给他劈开一条路,踉踉跄跄拔腿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山体仍在摇晃,朵摩罗跑得仓惶,楚孤逸与贺凉水追得也不容易。若是只有楚孤逸一人,这些落石根本不足为惧,但贺凉水在这里,他必须顾忌。 “……楚师弟!”遥遥传来一道声音。 “林师兄?”楚孤逸应道,“朵摩罗在前面!” 话音落,只听得朵摩罗惨叫一声,竟是被一块巨石砸到腿脚,压在下面一时无法动弹。 见状,贺凉水快意道:“恶有恶报,你把别人打成残疾,现在你也残疾了。” 追逃之下,几人来到一处极宽阔的洞窟,中央即是一面直径超过百米的寒潭。 因地处高处,而寒潭处于低势,贺凉水到了边上才发现这寒潭,登时全身僵硬,晕眩感袭来。 楚孤逸剑指朵摩罗,“别白费力气了。” 林松烟闲庭散步般走进来,“不杀了他?” 楚孤逸还未作答,又是一阵地动。 贺凉水更晕了,直挺挺地栽下去,直到被冰冷刺骨的水汹涌包围,他才知道自己落入寒潭。 “……贺先生?”楚孤逸侧目望去,却不贺凉水见踪影。 将暝消失,楚孤逸疾步掠向寒潭边。 水面波纹涟漪仍在,隐约一抹白色影子逐渐下沉。 “师弟——”林松烟伸手想要去抓楚孤逸,但还是晚了一步,楚孤逸没有半分迟疑跃了下去。 林松烟愣在原地,掌心虚张,表情空白,像是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这是第二次,上次是在春晖楼,楚孤逸为了贺凉水,义无反顾地在他眼前跳下去。为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 “呵,你的小师弟,跟那个姓贺的,还真是恩爱啊。”朵摩罗语带讥讽,他已经推开腿上巨石,临逃之际不忘嘴贱一句。 他没有机会再后悔自己说的话了,因为他看到林松烟慢慢转过头,依然是那副光风霁月的容貌,眼神却比任何魔修更像恶鬼。 “朵摩罗,紫晶宫与楚孤逸一战中,五脏俱碎、经脉寸断而亡。”林松烟一字一字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朵摩罗脸色骤变。 “这就是你的结局。” 朵摩罗咳出一大口黑血,混着稀碎的内脏,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林松烟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一手洞穿他腹部,挖出内丹,“你该退场了。” 朵摩罗脸色转为青灰,倒地之时死不瞑目。 …… 寒潭不知深几许,贺凉水缓缓坠落。 幽暗,冰冷,水面之上的世界在他眼中如同一整块破碎的碧色琉璃,渐渐远去。 他知道自己应该动起来,游起来,四肢却如灌了铅。死亡触摸他四肢百骸,往昔如露如电在脑海闪回,就像一种沉重的召唤,让他动弹不得。 吐出一大口气泡,肺内氧气越来越稀薄,以至于肺叶火辣辣生疼,压迫感在喉咙间聚集,他想呼吸,吸入口鼻却是咸涩如泪的水。 眼前出现花斑似的黑色色块,意识渐渐模糊。 黑色色块即将填满整个视界之际,一抹红影如同黑暗中的一盏红烛,冲破迷障,点亮了他的眼睛。 脑子没能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看,这不是能动嘛,不是还有求生本能。 还,不想死。 红影如同一尾人鱼游来,鲜艳夺目,独一无二。 特别是,眉心一点朱砂,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蓦然化为一滴殷红,被水流冲散。褪去女相,恢复原本长眉凤目的男子样貌。 贺凉水睁大眼睛,易容丹失效了? 楚孤逸的易容丹失效了,那他自己……必然也失效了。 为什么?还不到两天。 已经没有时间去探究易容丹为何会忽然失效,贺凉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然而当楚孤逸接近他,拉过他,不知是因为水底幽暗,还是纠缠的长发替他遮掩了真容,楚孤逸捧住他脸,覆盖他唇。 贺凉水不由自主地掠取楚孤逸口中的空气。 楚孤逸由着他掠取。 过了片刻,楚孤逸欲要结束渡气,贺凉水却慌了,如果就这么结束,楚孤逸肯定会看清他的脸。 不行。 贺凉水一把抱住楚孤逸肩颈,双唇死死贴紧不分离。 楚孤逸怔忪,想到第一次见到贺凉水,在堕魔城的比武招亲擂台上,他们就曾这般近距离唇碰唇过。 他当时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让人心神摇曳的事,然而此刻,他好像懂了,这是一颗名为情的种子,只有发芽的时候才会产生“吻”。 细碎的小气泡自他们口唇间溢出,楚孤逸眼色幽深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看不清全貌,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桃花瓣,染着红,左眼尾挂着一颗极小的泪痣。 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楚孤逸情不自禁加深这个吻。 “……” 红白两色在水中交缠,这一刻如同永恒。 第029章 喂药 第029章 喂药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渡气,而是水下之吻。贺凉水却无心思领会这点,他现在只想逃。 人在接吻的时候,会下意识闭上眼睛,楚孤逸也不例外。 贺凉水抓住这个机会,立即推开楚孤逸往水面游去,堪称神速,矫若游泳健将。 楚孤逸:“?” 是的,其实贺凉水会游泳,还游得非常好。 到了岸上,贺凉水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怀里的面具戴上。 几乎在下一秒,楚孤逸冒出水面,“……贺先生?” 贺凉水心虚地瞅他一眼,脑中回放水下发生的事——是他,轻薄了楚孤逸。 “你……没事吧?”楚孤逸盯着他红润润的唇珠。 “没事。”贺凉水一秒内眨了三次眼睛,底气尤为不足,“那个,对不起,我憋得太狠了,才会对你……” 对上视线,楚孤逸这才发现贺凉水重新戴上了面具。 “楚师弟。”林松烟淡淡的声音传来。 楚孤逸给自己与贺凉水施了一个净衣咒,绕回林松烟那里。 朵摩罗的尸体太显目,二人一眼看到,贺凉水问:“他怎么了?” “死了。”林松烟道。 “怎么死的?” 林松烟没有回答,朝楚孤逸摊开手,掌心是一颗猩红的珠子,“这是朵摩罗的魔丹。” “林师兄取的?”楚孤逸眉心微蹙。 林松烟微笑:“他也算是大魔,内丹可入药。” “于我无用。” “不要?” “我本想留他最后一口气,交于妙娘与她丈夫处置。朵摩罗作恶多端,就这么死了,反而便宜了他。” 林松烟收起魔丹,“带回去让他们鞭尸,也是一样的。” 贺凉水:“……” 贺凉水问:“林公子怎知妙娘她丈夫与朵摩罗的仇怨?” 林松烟弯起唇角,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朵摩罗其人,做过的恶事,结过的仇家,还少吗?” 那必然是多妙娘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就算不明说,也能猜到。 贺凉水没话了,复又叹道:“死的终究不如活的让人解气。” 柳画鸢妙娘等人仍然等在外宫,地动发生之时,柳画鸢与众美女惊恐万状,幸好有楚孤逸设下的防护法阵,落下的碎石未能伤及她们分毫。 “……贺凉水!楚孤逸!”也算共患难了,柳画鸢再看到这二人,犹如见到父母,眼泪汪汪。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林松烟,以及林松烟用用藤蔓拖来的朵摩罗尸体。 “……” 妙娘与阿伍听他们简单说明情况,神色恍惚:“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楚孤逸道:“抱歉。” 林松烟:“该抱歉的是我,与师弟无关。” 阿伍疾步上前,腿脚狠狠踢打在朵摩罗身上,就这么发泄了几分钟,动作渐渐无力,眼底的愤怒化作悲苦。他的悲不是为朵摩罗,而是为自己,他受了这么多罪,仇人却死得这么容易,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都想亲手拧断,上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妙娘红着眼睛搀住丈夫,“阿伍,我们回去吧。” 是啊,仇人死了,虽非大仇得报,到底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他跟妻子还要将日子过下去。 夫妇俩再次对他们表达了感激之情,就此分别离开紫晶宫。 美女们哭哭啼啼,贺凉水头上的万人迷光环消失,她们也不迷恋他了,反而显出惧怕之色,毕竟贺凉水从“大家闺秀”变成了戴面具的陌生男人。 面具遮住的只有上半张脸,贺凉水弯起唇角,和善地对她们说:“你们别怕,没人会再伤害你们。” “凉子姐姐?” “……哎。” “孤儿姐姐?”她们又看向变回男相的楚孤逸,粉面含羞,“外面的男人都像你这般好看么?” 楚孤逸没做声。 忽听得外面大队人马赶来,有人喊道:“林公子在吗?” “这里。”林松烟道。 来的竟是官兵。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制度,虽然这是一本修真设定的小说,但也是有官府的。 有些修士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找官府,多么接地气。 楚孤逸道:“里面还有人。” 被拐的女子与小孩,与还活着的紫晶宫美女,加起来接近百来口人,好在官府也一直在追查人口拐卖,人手马车足够带她们回去。 美女们满面仓惶,不肯走,她们从小被豢养在这封闭的紫晶宫,未曾踏足外界,怎能不怕? “宫主死了,你们让我们去哪儿?我们哪儿也不去。” 柳画鸢问:“难道你们就不想找到你们的亲人吗?” “我们没有亲人,我们都是被抛弃的。” “你们怎么知道你们是被抛弃的?” “宫主说的,她还说外面人心险恶。” 柳画鸢气笑了:“拜托,你们这么漂亮,父母怎么可能舍得抛弃?看到那些小女孩了吗?她们就是你们小时候。” 美女们看向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神色茫然。 楚孤逸取出一只白色小瓷瓶,道:“这是回梦香,可让你们想起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美女们依次闻过回梦香,原地呆了一会,旋即有人哭有人笑,泪眼婆娑:“原来我是有父母的,他们对我那么好……” 柳画鸢抱着不粘锅叹道:“作孽啊。” 她们被拐卖多年,就算想起自己的亲人,能回去,但那个家还在不在,却是谁都不知道。也许有人能回到父母身边,也许有人依旧飘零。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们脱离了紫晶宫,未来还有许多可能。 “柳姐姐,你不回家吗?”临走之际,一名美女问柳画鸢。 柳画鸢一愣,继而肯定地说:“回,当然要回家。” 从这个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紫晶宫空了,这里发生的罪恶,连同宫主与那青青,一起被一道引雷符埋葬。 贺凉水想起,原文中林松烟擅长画符,楚孤逸身上的符箓,大多出自林松烟之手。 惊雷阵阵中,紫晶宫化为废墟。 肥啾站在贺凉水肩上,窝着他脖颈,怪痒的。他试图伸手让这小家伙离远点,它竟瑟瑟发抖。 “你怕什么?”贺凉水敏锐地问。 肥啾僵着圆润的鸟躯,不吭声。 “师弟,可有凤师妹下落?”林松烟淡然问。 楚孤逸:“……” 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忙得团团转,到了这里更是马不停蹄遇到各种问题,凤素素的下落还真没机会调查。 众人看向废墟。 柳画鸢:“她不会被埋在某处吧?” 难言的沉默后,楚孤逸道:“凤师妹不在紫晶宫,大概已经被送去了堕魔城。” 被拐卖的女子是分批定时送去堕魔宗的,生意往来,讲究的是利益。如果宫主一股脑把人都送去,反而讨不着好。朵摩罗却等不及,在那批人送到之前,先来了紫晶宫。 时也命也,他大概注定命丧于此。 “那我们还要去堕魔城?”贺凉水问。 楚孤逸道:“贺先生不必去。” 贺凉水当然不愿意再跑一趟,朵摩兰见了他还不把他活剐了?但他又不想被楚孤逸“抛下”…… “师弟你也累了,回去休整一下,再做打算。”林松烟道。 楚孤逸:“也好。” 还有一辆马车是官兵专门给他们留下的,四人坐着马车,慢悠悠回到飞星城。 一下车,林松烟便取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道:“贺公子,柳姑娘,多谢相助,小小酬劳,不成敬意。” 柳画鸢欢欢喜喜钱袋,“小事一桩。”紧跟着假客气一句,“这么多,会不会太破费了?” 林松烟笑而不语。 “那这是我的,贺凉水的呢?” “这是你们二人的。” “……” 怪不得给这么多,原来是要他们平分。贺凉水对柳画鸢说:“我不缺钱,你一个姑娘家不容易,都拿去吧。” 林松烟:“贺公子果然怜香惜玉。” 贺凉水不是怜香惜玉,而是他很清楚,这是要分道扬镳的意思,钱他万万不能拿,就让柳画鸢这傻妞捡个便宜吧。 “那我们就此别过。”林松烟道,“师弟。” 楚孤逸怔忪地望着贺凉水。 贺凉水展开扇子笑道:“一路颠簸,大家都乏了,不如去茶楼喝杯茶,解解乏。” 楚孤逸立马答道:“好。” 林松烟:“……” 柳画鸢一手不粘锅,一手钱袋,走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走吧走吧,再给我弄点好吃的,本姑娘肚子都饿扁了。” 茶楼有茶,还有素面。 柳画鸢吃不过瘾,指使二宝三宝去给她买点小吃送来,银两就从林松烟给她的钱袋里面掏。 二宝三宝乐得给美女姐姐跑腿,还有小费可以拿。 林松烟云淡风轻地喝茶,但在贺凉水看来,多半是装的——给了钱,还不走,多么死皮赖脸的人啊。 柳画鸢真的以为那是酬劳,是她应得的,该吃吃,该喝喝。隔着屏风,边上一桌茶客侃侃而谈: “听说了吗?后菊坊被官府查抄了。” “怎么会忽然被查抄?因为昨天的花魁游街办砸了?” “不关花魁的事,是有人举报里面拐卖人口。” “……青楼不就是拐卖人口的?” “谁知道呢,反正飞星城没了后菊坊,以后大家逍遥地方都没有咯。” “呸,有本事回家说给你婆娘听。” …… 这举报者不是别人,正是人美心善的柳画鸢是也,她美美地嗦一口面:“以后这世上,就少了一处肮脏交易之地,多了一方净土。” 贺凉水失笑:“是啊。”目光落到她身边的不粘锅上,“你这锅,就这么带在身上?” 柳画鸢倒是想把锅还给系统,要用时再拿出来,可是系统说,给了她的东西,无权回收。这么大一口锅,她带着委实影响美观。 楚孤逸道:“我给你的锦囊,是小乾坤袋,装你的锅,绰绰有余。” “乾坤袋?”柳画鸢立马拿出之前楚孤逸给她的锦囊,倒出金元宝,“怎么用?” “预设你一个常用的口令即可。”贺凉水道。 “那就……大、大、大!” 锦囊果然在她手中变得如同口袋大小,柳画鸢把锅装进去,又说:“小、小、小!”锦囊重新变作手掌大小,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口超迷你小锅,“这也太可爱了吧!” 略坐片刻,天色渐晚,林松烟起身:“师弟,我们走吧。” 楚孤逸却问:“贺先生晚间歇息何处?” “随便找家客栈吧。”贺凉水道。 “这后方小院有现成的房间,若贺先生不嫌弃,不如暂歇此处。” “也好。”贺凉水放下茶盏,抬眼对林松烟微微一笑,“打扰了,林公子。” 林松烟黑着脸,没说什么。 贺凉水起身,蓦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贺先生?” 回过神,他已经倒在楚孤逸怀里,呼吸灼烫,脑子也昏昏沉沉的,看不分明。 二宝三宝吱哇乱叫,柳画鸢大惊小怪:“你居然还会生病?” 按理说,贺凉水穿的这具身体,虽说带伤弱了点,但毕竟曾是叱咤一方的魔修,没道理被一点小病击倒。 道理是道理,心理是心理。 贺凉水一天落了两次水,掉进寒潭时差点把小命搭上,又大战反派小boss一场,惊险刺激过了头,此刻骤然松懈下来,只觉身体又虚又冷,头昏脑涨。 “没事……”贺凉水强撑着站直,“休息一下就好。” 到了厢房,贺凉水一挨着床,就昏昏欲睡,口中呢喃:“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二宝三宝扁着嘴,眼中盛了一圈水光:“先生这是怎么了?” 楚孤逸坐在床边,为贺凉水把脉,眼色微暗。 柳画鸢问:“他没事吧?” 楚孤逸道:“还请诸位出去等候片刻,我为贺先生调理一下身体。” 柳画鸢是看过这本小说的,对男主楚孤逸的品行那是相当信任,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二宝却是报以怀疑的眼神:“你不会对先生做什么吧?” 楚孤逸道:“他身上有伤,你们应当知道。” 二宝:“我们当然知道了,因为那就是你……唔!”被三宝捂住嘴巴。 三宝拖着自己哥哥出去,低声道:“现在先生与楚孤逸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两情相悦,从前的事便是过眼云烟,何必提起,何必破坏?” 二宝瞠目结舌:“三宝,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了?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看书了??” 三宝掏出路边摊买的话本,“这本书可好看了,还带图。” 二宝随手翻开一页,正是两个男人的春宫图。他瞪圆了眼睛,摆出身为哥哥的架势:“三宝,你才十五岁,不可以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应该给楚孤逸看!” “……哦。” 二宝郑重地将话本放在门口,确保楚孤逸出门的时候一定会捡到。 …… 屋内,楚孤逸取出一卷粗布,铺陈开来,里面是大大小小几十根针灸针。他撸起贺凉水一只袖口,露出小臂,指尖在几处穴位按了按,旋即开始扎针。 贺凉水于睡梦中抿起苍白如纸的唇,俄顷,丝丝缕缕的煞气自扎针处冒出,楚孤逸张开右手,五指裹挟灵力,握住这些煞气,猛地往外一拽,尽数祓除。 煞气在体,虽然不多,却会阻塞血脉,为什么不说呢?还是觉得,这点疼痛可以挨过去,无所谓? 是无所谓,对于楚孤逸而言,前提是在他自己身上。到了贺凉水身上,他的想法却截然相反。 许是身体的疼痛减轻,贺凉水下颌线条不再紧绷,嘴巴恢复一点血色。 楚孤逸取出所有丹药,慎重地选择半晌,药效不能太霸道,还要适合魔修体质。 最终拿起浅绿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同色红豆大小的药丸,两指拈着,轻轻塞进贺凉水唇缝。 贺凉水若有所觉,稍稍偏过头,吐出药,“……苦。” 楚孤逸捡起药,“贺先生,吃了药你才能病愈。” 贺凉水再次吐了出来,生病让他不自觉露出孩子的一面,“苦,不吃。” “……” 楚孤逸也是没辙了,略一思忖,将药放入自己口中,倾身覆上贺凉水的唇。 将药渡过去,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又有所不同,他已经无法忽视这两片唇的柔软,以及其中赋予的特殊含义。让他不禁在喂完药之后,深入索求。 贺凉水嗓间发出颤音,喉结一滚,咽下了药。草药的苦与唇舌的甜,让他睁开了眼睛。 楚孤逸对上他眼睛,蓦地停下,拉开一点距离。 贺凉水迷迷瞪瞪望着楚孤逸染上薄红的俊脸,就这么盯着,“我一定在做梦,楚孤逸居然对我耍流氓。你那么正直、正直、又正直,怎么可能对我耍流氓呢?” 楚孤逸:“……” 作者有话要说: 林松烟:师弟的胳膊肘为什么一直往外拐?() 楚孤逸:()()() 贺凉水:……别给我发表情包了。 第030章 做梦 第030章 做梦 贺凉水说完,眼一闭,秒入睡。真的当成了做梦。 楚孤逸也不知自己松口气还是空落落,他摸摸自己心口,仍然突突的,像揣了只兔子。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原来这叫耍流氓?那他岂不是第一次跟贺先生见面就对他耍了流氓? 收拾好针灸与丹药,楚孤逸仍坐在床边,定定地注视贺凉水——白玉面具覆盖的上半张脸,究竟是什么样的? 鼻梁应该不低,眼睫长,眉毛约莫也是长的;下颌骨线条漂亮,皮肤很白,真容绝对不丑。为什么要戴面具? 楚孤逸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到面具时,蜷进掌心,默然作罢。 既然贺先生不愿让他看到,自有道理,他若趁机摘下,实非君子所为。 这般想着,楚孤逸的指尖,落到贺凉水的唇上,软软的,温温的,弹弹的。稍稍挤压,便触到坚硬的贝齿,贝齿之下,是软舌。 楚孤逸就像寻宝,将手指探了进去,已然忘了这也非君子所为,然后吭哧一口,被咬了,“……” 贺凉水呼呼大睡,并嫌弃地吐出他手指,“不好吃……” 楚孤逸手指一圈口水与牙印,胡乱擦了擦,给贺凉水掖好被子,走出门去。 略一顿足,楚孤逸低头,抬脚,退后一步弯腰捡起书。 书名《鸳鸳缘》。 打开看一眼,啪的合上,立时明白为何是鸳鸳,而非鸳鸯,因为里面画的是两个男人。 这等□□,为何会在贺先生的门口?难道是他的?又为何让我捡到?他在暗示什么?……一时间,楚孤逸想了许多。 随即,他又否定自己的猜测,怎能这般污蔑贺先生?说不定是哪个俗家弟子落下的。 楚孤逸打个响指,指尖擦出火苗,想就地销毁,但在火苗即将舔舐到书页时,倏地熄灭。他干咳一声,左右张望,确定无人看见,悄悄将书卷起来塞入袖口。 刚走出几步,便见一道青色人影,楚孤逸心中一咯噔,故作镇定:“林师兄。” 林松烟并未看到楚孤逸的举动,事实上,他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楚孤逸声音,放才回神,淡淡地问:“贺公子如何了?” “只是身子有些弱而已,没什么大碍。” “一看就是养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没吃过什么苦。” 楚孤逸不置可否。 林松烟轻摇竹绿扇,就那么看着楚孤逸,神色微有恍惚。 “林师兄?” 林松烟不疾不徐:“这位贺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楚孤逸并不意外林松烟会有此一问,早在林松烟与贺凉水第一次见面,他就察觉林松烟对贺凉水态度不一般。 “想来林师兄是猜到了。” “我要你亲口说。” “……贺先生确实是魔修。”楚孤逸道,“但他绝非作恶多端之人。” “三年前,你也这么说过。” 楚孤逸霎时像是被什么击中,脸色微白。 林松烟叹道:“师弟,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为你早就学会这个道理。” “贺先生……不是那样的。” “你跟他才认识几天,怎知他的真面目?不,他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他还是一个魔修,你当真不知其中风险?” 楚孤逸抿唇沉默半晌,而后徐徐道:“贺先生是怎样的人,林师兄又如何知道?” 林松烟皱眉:“我是在提醒你,莫要被人轻易哄骗。” “多谢师兄好意,但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什么是是非善恶。”楚孤逸道,“如果贺先生当真居心叵测,我自会与他断绝往来。” 林松烟捏紧扇子,没再劝说,只道:“你心中有谱就好。” 楚孤逸回房歇息,简单洗漱完毕,换了衣服打坐调息,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话本搁置一旁,暂时也没心思去看。 他当然知道,林松烟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已经上过一次当,本该吃一堑长一智。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贺先生是不同的。 他却无法向别人证明,贺凉水与一般魔修不同。 思绪杂乱,楚孤逸霍然睁眼,下塌穿上靴子,推门而出。 庭院幽幽,已是月上中天。 楚孤逸披着月光在院中踱步,思量良久,终是穿过婆娑树影,越过廊子,来到对面的厢房门口。想了想,却不从正门进,绕到后方窗户,悄无声息钻进去。 外间,二宝三宝浑然不知“采花贼”到访,打着小呼噜睡得死沉。 楚孤逸倒也没想采花,就想瞧瞧贺凉水病况如何,又不想把人惊醒,是以走了这非君子之道。 床上之人睡意酣然,只是睡姿不大老实,手脚都伸出了被子,身前衣襟开敞,锁骨毕露,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楚孤逸将贺凉水手脚塞回被子,想要给他整理衣襟,却不知从何下手,想到衣襟下藏着什么,更是烫着似的收回手。 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自我纠结好一阵,才拉上被子盖住那一小片坦露的春色。 一秒、两秒、三秒,贺凉水脚一伸,把刚盖好的被子踢开了。 “……”楚孤逸又给他盖好。 贺凉水又踢。 三个回合后,楚孤逸用手压住被子,贺凉水踢不开,这才老实了,并且做了一个梦。 十七的他躺在沙滩椅上,阳光炽烈,就算戴上遮阳镜,还是晒得人软绵绵的。他有气无力地用吸管喝着混着冰块的鲜果汁,玻璃杯外壁凝出一层又一层的水珠,淌了一手,滴滴答答落在衣服上,又迅速被蒸发。 “哥哥,哥哥。”嫩嫩的奶音叫他。 贺凉水耷拉下眼睫,睨着身边穿着粉色佩奇泳装的小团子,小团子四五岁,扎两根羊角辫,水灵灵的大眼睛,戴花边小草帽,手中握着一根塑料挖沙铲,腿脚脏兮兮地陷在沙坑中。 “哥哥,哥哥,一起玩。” 贺凉水提不起丁点兴趣,“过来我再给你涂点防晒霜,别晒秃噜皮了,回去又哭。” 小团子笨拙地朝他走去,父母抱着冲浪板,笑着朝他们招手:“老大,照顾好妹妹,我们去浪一圈。” “知道了,去吧。”贺凉水早就习惯,起身抱过妹妹坐在腿上,掸去她身上的泥沙,拿过防晒霜,熟稔地给她擦拭。 小团子任他揉捏,仰着肉嘟嘟的脸蛋,“哥哥,哥哥。” “干嘛?” “天变啦。” 贺凉水抬头看去,乌云密云,倾盆大雨说砸下来就砸下来。海面变成狰狞狂吼的怪兽,吐出惊涛骇浪,汹涌袭来—— …… “贺先生?贺先生?”楚孤逸握住贺凉水的手,竟冷得像冰块。 贺凉水下颌紧绷着,身体不安地颤抖,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唯有抓住楚孤逸的手,力道越来越紧。 楚孤逸别无他法,并起中食二指,凝聚一小撮灵力,轻轻点在贺凉水额头面具上,缓慢渗透进去,口念清心咒。 贺凉水全身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呼吸均匀。 确认贺凉水重新安眠,楚孤逸一点一点松开他的手,放进被中。忽然感觉有道视线,原以为是二宝或三宝醒了,抬目一看,却是肥啾。 楚孤逸仿佛从这只鸟的眼中看到了惊讶、错愕、纠结。 一只鸟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楚孤逸站起来,对这只鸟微一颔首,从窗户跳了出去,并仔细关好窗,就像没来过。 肥啾:“……”男主到底是在发神经,还是对它的宿主别有企图? 日上三竿,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吃虫的肥啾眼巴巴地等着贺凉水醒,给它炒米。 二宝三宝一个早饭要吃半天,半天过后接着吃午饭。 是以贺凉水醒来,只有肥啾,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贺凉水身上爽快不少,刷个牙,洗把脸,对镜梳妆。 这长长的头发,古人也有古人的难处啊。 为了保持仙风道骨的形象,贺凉水笨拙地给自己绾青丝,戴发冠。肥啾叮叮叮啄盘子里的炒米。 “我昨晚做了两个梦。”贺凉水打开话题话匣,自顾说下去,“我跟我爸妈妹妹去海边玩,一个浪头打过来,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肥啾没吱声,心道,噩梦啊。 “我还梦到……”贺凉水语气一顿,“楚孤逸对我耍流氓。” 肥啾:还是噩梦……吧?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是不是……” 肥啾紧张地昂起鸟头,瞪着贺凉水。 “我是不是该好好撸一次了?” “……” 贺凉水掐指一算,“我的五指姑娘差不多有半年没用了,它是想通过这个梦控诉我对不对?我又不是故意的,穿来之前忙得要死,半夜加班回到家谁还有心思想那事?……”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肥啾低头吃炒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小啾,我在这个世界,能用五指姑娘吗?”贺凉水问到了重点。 肥啾:“随便你。”它自诩为一只纯洁的系统,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贺凉水放宽了心,“幸好这壳子跟我很像,不然多不好意思。”目光忽而凝住,凑近铜镜,左脸稍稍偏向前。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不是脏污,确实是黑色的小泪痣。 “小啾!” “大惊小怪的干嘛?” “你来看我的脸,是不是多了一颗痣?” “你本来就有痣。” “那是原本世界的我,贺冽没有痣,刚来的时候我仔仔细细检查了全身!” 肥啾问:“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贺凉水道,“为什么会忽然多出这颗痣?” “我哪儿知道,大概你识字多,就喜欢长痣。” “……”贺凉水懒得跟这只文盲系统计较,多一颗痣,也不妨碍什么,倒是看这张脸越来越顺眼了,仿佛就是他自己的脸。 吱呀一声门大开,贺凉水手忙脚乱找面具,越忙越乱,差点直接跳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头时,他听到一声亲切的:“老乡。” 贺凉水深吸一口气转过脸,“美女,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个门?” “哇靠!”柳画鸢赶紧凑上去,“贺凉水,你居然长得这么美??” “请用‘帅’字来形容我谢谢。”贺凉水找到面具戴上。 “你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戴面具?暴殄天物啊,难道你怕楚孤逸看到你容貌就爱上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他看到我都没有见色起意。” 贺凉水插好发冠,着手修理扇子——这扇子也是命苦,几天的时间用了好几次,又摔又打还要给他装逼,不仔细爱护,恐怕撑不了多久。 “你还有这手艺呢。”柳画鸢赞了一句,长发一撩,话题就变了,“我觉得那个林松烟对我有意思。” 贺凉水拿眼觑她,“你该去配副眼镜了。” 林松烟脸上就差没写着“师弟控,闲杂人等退散”九个大字,要说他喜欢的人,师弟与青楼女子二选一,答案不要太明显。 柳画鸢不能接受自己的魅力遭到质疑,“虽然我不能接受他,但他肯定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他总是偷偷看我。” “二宝三宝也会看你。” “俩小屁孩看就看了。”柳画鸢不以为意,“关键是林松烟,他看我的眼神……很深邃。” 贺凉水:“那不是深邃,那是杀气。” “杀气??” “劝你不要打他主意,他跟我们想象中是不同的。” “我没有打他主意,我是怕他打我主意。”柳画鸢嘴犟。 肥啾来了一句:“等他打你主意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 在紫晶宫的时候,肥啾是亲眼看着林松烟将朵摩罗杀掉的,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那场景已经够它做噩梦。 柳画鸢:“你们怎么把林松烟说得像反派一样?” “林师兄怎么了?”楚孤逸走进来。 二人一鸟一惊,宛如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 柳画鸢挂起讨好的笑:“没什么啦,我就是觉得林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楚孤逸一愣,说:“在下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贺先生,”楚孤逸面对贺凉水,目光稍有躲闪,“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的。”贺凉水笑道。 “身上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挺舒服的。” 柳画鸢:“……”是我污,还是他们的对话污? “师弟。”林松烟在门外唤了一声,没有进来。 楚孤逸望去。 林松烟拿出传音玉符,“刚才接到师父传话,凤师妹已回青霄。” 凤素素回了青霄派,对于不明就里的人来说,是好事,然而对于经历紫晶宫一役的他们,这事就透着古怪了。 师门传令,楚孤逸必须回去看看。 “贺先生,我……” “你回去吧。”贺凉水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楚孤逸总不能带他回青霄派。 楚孤逸身形迟疑。 林松烟道:“师弟,我们该走了。” 楚孤逸走之前低声对贺凉水说了一句:“梧桐镇,云栖居。” 贺凉水弯起唇角。 林松烟礼节性对他们一点头,转身离开。楚孤逸御剑而行,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晨天光中。 柳画鸢傻眼:“他们就这么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贺凉水云淡风轻地摇扇,“凉拌。” “……”柳画鸢嘴角一抽,“楚孤逸对你说了什么?” “梧桐镇,云栖居。” “那是什么?” “梧桐镇是青霄山下最大的一座镇子,云栖居是镇子上最清雅的客栈。” “……所以你们这是定好约会之地了?” 贺凉水:“不如你回去后就将论文题目改成《我跟男主有个约会》,岂不妙哉。” 柳画鸢翻白眼,“楚孤逸跟你一个大男人约会有什么用?得想办法让他跟女人约会!” 说到女人,不免提起凤素素。 “这个凤素素也真是奇了,咱们劳心劳力、斗智斗勇、深入魔窟去找她,她倒好,自个儿回青霄了。”柳画鸢愤愤道。 贺凉水抬头望向蔚蓝的天,“这事不简单。” “我看她是半路逃了吧。怎么说也是活了五百万字的女配,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就怕……” “什么?” “你知道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吗?” “凤素素死了呗。” 贺凉水轻轻摇头,“最坏的情况是,凤素素没死。” “??” “当然,是在见过朵摩兰的前提下。” 柳画鸢用她不灵光小脑瓜想了半天,“凤素素见过朵摩兰,又没死,你的意思是,她们相亲相爱了?” 贺凉水对这个结论是服气的,“柳大美女,你真的没有百合倾向?” “我就打个比喻。”柳画鸢不傻,凤素素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忽然转了性子喜欢女人,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她也许跟朵摩兰达成了某种交易。 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也不需要多作收拾,贺凉水带着二宝三宝柳画鸢,四人一鸟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朝青霄山行去。 好在飞星城离青霄不远,一天工夫就能到。至傍晚,刚好入住梧桐镇的云栖居。 贺凉水报上名,登记入住,店家笑道:“原来是贺公子,楚公子已经给四位定了三间房,请。” 柳画鸢惊了:“这么周到?楚孤逸可以啊。” 一间上房,两间普通客房。 店家:“贺公子,这是您的上房钥匙。” 柳画鸢:“为什么我不是上房?” 贺凉水乐道:“有的住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让伙计给我打一桶洗澡水,再送一壶葡萄酒。” 赶了一天路,洗个澡,喝杯酒,这才是生活。 浴桶热气蒸腾,贺凉水不要人伺候,肥啾也不在,新地图让它兴趣盎然,不知飞哪里玩去了。 贺凉水享受这难得的一个人的时光,一个词,惬意。 直到传来敲门声,贺凉水以为是送热水的伙计,说:“进来。” 脚步声逼近。 “水放下就可以。” 却没了动静。 贺凉水喝一口葡萄美酒,不经意与一张俊美无匹的脸四目相对。 楚孤逸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贺凉水的小樱桃上……轰的一下,红了脸。 贺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非礼勿视。 贺凉水:……你还要看多久? 谢谢所有订阅的宝贝呀~ 30-40 第031章 共枕 早上才惜别,晚上就相见,这么短的间隔时间,贺凉水毫无准备就被看了个光——都是男人,看了也就看了。 只是楚孤逸的反应,好像有点过度,瞧他脸红的,居然这么纯情。不就看个男人洗澡,要是看到女人洗澡……等等,好像看过?在紫晶宫,那么大女“澡堂”,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当时也没见楚孤逸害羞啊。 奇了怪了。 盯了半晌,楚孤逸终于想起非礼勿视,忙背过身,“对不起贺先生,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没事。”贺凉水也没深想,就地指挥,“把桌上的白瓷盒子给我拿一下。” 楚孤逸抬起的要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给他把瓷盒拿过去,“这是何物?” 贺凉水接过盒子打开,挖出一块香膏,“洗澡用的,叫磨砂膏。”这玩意是系统赠送的,算不得金手指。 除了磨砂膏,还有牙膏洗发膏沐浴露。日常洗漱是足够了,贺凉水专门将它们分装在这个时代的盒子小瓶里,不那么引人注目。 这磨砂膏用着,还不如一块香皂来得方便,但有的用就不错了。 楚孤逸依然背着身,眼睛乱瞟,几次差点忍不住回头。听着水声,强行转移注意力:“贺先生是不是怕水?” 水声停了几秒,而后混着贺凉水清越的嗓音继续泠然作响:“不是怕水,是晕水。” “晕水?” “浅一点的水没关系,若是看不见底的江海湖泊,甚至水潭,就会晕。” “为何?”楚孤逸问,“贺先生好像会游泳?” 贺凉水坦然承认:“我三岁就会游泳,小学还拿过少儿游泳冠军。” “?” “这个不重要。”贺凉水掰回话题,“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会游泳,却晕水吧?” 楚孤逸静待下文。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理由,我游泳是跟父母学的,他们闲暇的时候最喜欢去海上冲浪。都说越会游泳的人越会被水吞没,我十八岁的时候,他们相继把命丢在海里。我爸是为了救人,我妈伤心过度,不久也走向了大海。” 贺凉水静静陈述。 “那之后,我就晕水了。我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跟他们一样。” “不会的。”楚孤逸道。 “你怎么知道?”贺凉水失笑,“你也看到了,掉进水里的我就跟木头似的,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淹死了。” 楚孤逸沉默良久,一字一字道:“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让贺先生掉进水里。” 贺凉水错愕地望着楚孤逸峻拔挺直的后背,墨色长发整齐而并不那么服帖,就像他这个人,看似有一套规则,实质不受任何条框束缚,行事总能跳出既定的逻辑。 “楚孤逸,我是魔修。”贺凉水哗然起身,跨出浴桶,“你这样真的好吗?” 楚孤逸听到身后出浴的声音,背脊越发僵直,攥紧指尖,“没什么好与不好,只要贺先生坦诚相待,我、我……” 再说不出半句话,贺凉水赤脚大大方方走过他身边,可谓是真正的“坦诚相待”了。 贺凉水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大学时大家光着膀子挤大浴室不要太寻常,都是男人不用避嫌。他取下挂衣架上的浴巾擦拭身体,披上里衣,系上衣带,长发仍然湿漉漉的,说:“正好,给我施一个净衣咒,把头发弄干。” 一抬头,只见楚孤逸脸色古怪,隐隐透着低气压。 “怎么了?” “贺先生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吗?” 贺凉水反应好一阵才明白过来:“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暴露狂,你没关系。” “为何?” “你是弟弟啊。” “……” 不知这句话戳到了楚孤逸哪处不爽快的点,他的净衣咒只施了一半,贺凉水头发半干未干的。贺凉水也不计较,头发散开慢慢晾着。 伙计进来抬洗澡水,贺凉水吩咐再送一壶梨水上来,“晚上喝茶睡不着,咱们喝点梨水,润肺清火。” 楚孤逸也觉得自己的火气莫名其妙,待梨水送上来后,说了句:“抱歉。” 贺凉水弯起眼睛,“多喝点梨水,你尝尝,可甜了。” 楚孤逸喝口刚煮好的梨水,果然清甜可口,抬眼对上贺凉水眼睛,又避开,斟酌道:“贺先生会不会觉得,我性子很怪?在师门,鲜有弟子与我往来。” 虽然楚孤逸实力强悍,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无论在师门还是外面,他的朋友寥寥无几。不了解他的人,当他寡言、冷淡、端方,适合远观,不适合打交道。 贺凉水微微一愣,忽然发现自己对楚孤逸的认知有些许偏差,从原文看,楚孤逸喜欢并享受孤独,一心向道。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某些时刻,楚孤逸仍然只是一个二十五岁青年,有着身为人最基本的需求:交流。 哪怕只是说说话,聊聊天。 “楚孤逸,你很好。” “真的很好。” “特别特别好。” 一连三句,贺凉水语气认真而诚恳,甚至带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心疼。 “你是这个世界最好的人。” 是的,这个世界。在这本书创造的世界,没有比楚孤逸更好的人。 贺凉水回忆自己为何会追完这本五百万字的烂尾文,完全是因为楚孤逸这个男主,他不仅有着疏离于人之外的神性,更具有一切身为人的美好品质。 忠诚,正直,坚韧,宽容。 就像妙娘与阿伍,明知他们是魔修,依然选择帮助他们;知道他是魔修,依然会对他说真心话。 贺凉水觉得楚孤逸好,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男主。而是对等的人,对等的朋友。 楚孤逸捏紧杯子,抿着唇,触到贺凉水含笑的眼睛,倏地移开视线,像是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低头默默体会心间过快的跳动。 贺凉水:弟弟害羞了,真可爱。 “我是说真的。”贺凉水带上逗弄的语气。 楚孤逸:“……” “楚孤逸,你特别好,特别特别……” “别说了贺先生。”楚孤逸霍然起身,“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回什么回,今晚跟我睡。”贺凉水说,“咱们说说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培养兄弟情嘛。 楚孤逸只把前一句过了脑子,“跟你……睡?” 贺凉水说着就把人往床边带,“你睡里面还是外面?半夜会起夜吗?我不会,那我睡里面吧。” “贺先生……”楚孤逸嗓音干涩,话到嘴边,心底却无法拒绝这个诱人的提议。 “既来之则安之。”贺凉水一句老生常谈宽解了楚孤逸的不道德感。 两人先是像一对没有激情的老夫老妻并排僵尸躺,用了五秒时间适应这种陌生的尴尬感。随即贺凉水找到破解尴尬的密码,改成侧躺,笑眯眯地看着楚孤逸:“怎么样?” 楚孤逸:“……什么?” “第一次跟人睡觉啊。” “还好。”楚孤逸中规中矩回答,除了心脏有点不听使唤。 “那以后你可以经常跟我睡。” “……” 因为侧躺,贺凉水胸前衣襟半敞,露出一点蜜色肌肉,与半颗樱桃,半干浓黑青丝挂在肩头,楚孤逸只看了一眼,顿觉躺的不是床,而是火坑。 坑上美人犹自小嘴叭叭:“你今天回去,见到你凤师妹了吗?” “见到了。”楚孤逸强行转移注意力。 “她怎么样?” “安然无恙。” “就这样?她怎么说的?” “她说她从未去过后菊坊,不知道紫晶宫,也从未见过朵摩罗朵摩兰。” “你信?” “不信。” “能理解,哪个姑娘会承认自己去过青楼,还被抓住卖了,实在有损清誉。”贺凉水思忖,“你私下问过她吗?” “没有。” “你应该问问,说不定她另有隐情。” 楚孤逸想了想说:“她一直都不待见我,应该更愿意与林师兄说。” 贺凉水笑了:“她不待见你,是以前吧。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楚孤逸在第一百万字的时候崭露锋芒,凤素素这刁蛮师妹就对他青睐有加。可惜楚孤逸不开窍,对她态度不冷不热,让凤素素恨得咬牙,追了这么久都没打动分毫。 “贺先生如何知道?”楚孤逸问。 凤素素的私人感情,也就青霄派极少人知道。 “我猜的。”贺凉水试图用迷人的微笑糊弄过去。 楚孤逸没再追问,略过这个话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凤素素真有问题,以她堪堪过了及格线的智商,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不知是不是两个男人凑一起火气足,贺凉水的头发不到一炷香全干。楚孤逸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想起贺凉水用的那个“磨砂膏”,心道,贺先生比女子还要精致。 精致的贺凉水拉上被子准备睡觉,睡前还要感性一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 “弟弟,晚安。” 楚孤逸没有回应,忽然问:“贺先生就不好奇我的身世吗?” 贺凉水当然不好奇,因为他都知道。 楚孤逸却是有来有往,贺凉水跟他说了父母的事,他也该坦诚以待,说:“我是个孤儿。” 贺凉水灌鸡汤:“你命真苦,但你要相信,风雨过后会有彩虹。” 楚孤逸强行把话题进行下去:“但就在三个月前,我救了一个人,她说她知道我父亲是谁。” 贺凉水真的惊了:“谁?”原文中根本没写过这段! “还不知道。”楚孤逸说,“她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至今昏迷不醒,正在药谷医治。只有返命丹能让她醒来,但还差一味药材。” “那味药材,就是续灵草?” “是。” “你救的人,是不是姓梅?” 楚孤逸惊诧:“你怎么知道?” 贺凉水:“……”因为这段原书中写了,不过只写了楚孤逸救了这姓梅的夫人后,夫人对他说了一句话,具体说了什么,读者不知道。 这个伏笔,随着原书烂尾而草草了之,没想到竟是关于楚孤逸的身世。 “贺先生,你是如何知道?”楚孤逸脸色肉眼可见严肃起来,毕竟事关身世,马虎不得。 求生本能,让贺凉水脑子从未转得如此之快:“那个梅夫人,是血皇天的相好。我跟血皇天有仇,调查过他,知道他相好背叛了他,被打成重伤逃到了人间。” “那你又怎知,我救的就是梅夫人?”楚孤逸救梅夫人这事,连林松烟都不知道。 “因为……你身上有梅花香!” “?” “传说梅夫人国色天香,身上梅香幽幽,只要跟她接触过,身上就会留有余香。” “距离我救她,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看来这梅夫人太香了,你身上现在还有她的味道。”贺凉水煞有其事地凑过去嗅闻楚孤逸胸膛脖颈,“嗯,真香,你救她的时候穿的肯定是这身衣服。” 过去三个月,楚孤逸早就忘了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贺凉水这么一说,他被忽悠住了,僵硬地拉开一点距离,“贺先生喜欢这香味?” “还行。” 楚孤逸沉默了,然后说:“睡觉应该宽衣。” 说着起身脱了身上的衣服,只留一身雪白里衣,并且他决定明天就把这身沾着别人“香味”的外套丢了。 啪嗒,一样东西落在床边。 是本书,贺凉水眼拙看成:“《鸳鸯缘》?” 楚孤逸惊慌失措抢书,“不是!” 贺凉水一看,哦豁有戏,连忙去夺,“什么好东西让我瞧瞧!” 近水楼台先得月,贺凉水先抢到书,楚孤逸后脚扑过去争夺,两人在床上翻滚,衣衫凌乱。楚孤逸耳廓通红,心跳如鼓。贺凉水则可劲儿地逗他,倒不是真想看,就是觉得好玩,正直的楚孤逸,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贺先生,不要看!” “我要我要我要!” “不行。” “给我给我~” “贺先生……” 四条胳膊四条腿打仗,碰撞又摩擦,贺凉水就跟泥鳅似的滑来滑去,衣服头发乱得不成样子,偏偏双唇水润,皓齿灿然,这副模样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楚孤逸觉得自己要被点燃了,贺凉水简直每一秒都在他失控的边缘试探。 ……游览过新地图,心满意足飞回来的系统肥啾,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它的宿主,居然在跟任务男主滚床单。 顿时整只鸟都不好了,仰天打鸣:“你们在干嘛啾~!!!” 鸟类本音都出来了。 二人停止争夺,贺凉水横陈在床,高举过头顶的话本手一抖掉在地上。 明黄烛光下,男男春宫图映入二人一鸟眼帘。 “…………”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阅读霸道总裁语录 楚孤逸:男人,你在点火。 楚孤逸:该死的,你是我的男人。 楚孤逸: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贺凉水: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台机器人? 楚孤逸:…… 第032章 甲级 靛蓝天幕无月,两三点星辰,静谧的夜色笼罩这座青霄山脚的小镇。 云栖居的上房内,更显死寂。 贺凉水维持着侧趴在床,一只手臂高举,一只手臂推拒楚孤逸的姿势;楚孤逸则单臂撑在他身侧,一手向前延伸,像是要夺取什么。 两人完美表演了双人雕像。 他们的争夺之物,此刻正静静地铺陈在地,翻开的一页配着图,正是两个男人的春宫图。 肥啾伫立挂衣架,垂着小脑袋,睁圆绿豆大的鸟眼,却只看到一团马赛克。 贺凉水一开始怀疑自己眼花才会看成两个男人,然而定睛细瞧,身体构造确实是两个男人。 见了鬼了。 “你们还要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作为一只萌新系统,肥啾只看了那春宫图一眼,就触发屏蔽功能,也没看清究竟是何性向,是以还算淡定。 贺凉水就没那么淡定了,扭头去看楚孤逸,“这不是你的东西,对吧?” 楚孤逸整个人像被烧着了,慢吞吞从贺凉水身上起来,长臂一伸够到那话本,严严实实合上,说:“不是。” “我知道了,”不用楚孤逸解释,贺凉水自动为他找理由,“你就是好奇,这话本是别人塞给你的对吧?” “……地上捡的。” “那你看了吗?” “看了……两眼。”上次一眼,这次一眼。 “那就好。”贺凉水伸出手,“这玩意没什么好看的,烧了吧。” 楚孤逸捏着话本,有些不舍。 “你该不会想看吧?”贺凉水没忘记两人逃离堕魔城时,在郊外楚孤逸还问过他男人与男人怎么上床。难不成他真对这种事感兴趣?? 不可能,肯定只是好奇。楚孤逸向来求知心切。 “当然不是。”楚孤逸故作镇定,打个响指,指尖擦出火苗,“我自己烧。”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直,楚孤逸烧毁了话本。当灰烬落地,他暗自可惜,早知如此,昨晚就应该看的。 贺凉水愿意将正道的光,打在楚孤逸身上,楚孤逸依然是他纯洁的弟弟。 那么他们继续睡觉,完全不是问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楚孤逸还能睡在贺凉水身边,也是托了当机立断烧话本的福,不然贺凉水必定有所怀疑,那一切就都泡汤了。 楚孤逸自愿重新躺上“火坑”,自我安慰,没关系,话本烧了还可以再有,若是吓到贺先生就得不偿失了。 贺凉水为了楚孤逸的身心健康谆谆教诲:“弟弟,我知道你现在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但有些东西,你了解一下就行,不用代入自己。你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与人等着你,你要把眼界放宽……” 楚孤逸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闭上了眼睛。 贺凉水唠叨了十几分钟才发现楚孤逸“睡着”,这才停止说教版的催眠,放下床帐,对肥啾说:“你也给我去睡觉,别整天大惊小怪的。不就看点小h书,看把你激动的。” 肥啾:“……”我激动是以为你们在滚床单。 闹腾了一天,贺凉水身心疲乏,沾着枕头很快睡着。 楚孤逸倏地睁开眼睛,偏过头,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回过神,已不是静止的状态,他发现自己竟离贺凉水不到三寸。 自己的影子覆盖了贺凉水大半身。 视线顺着白玉面具滑落,水红唇珠在昏暗中依稀可见微微嘟起,就像花骨朵在等待甘霖的滋润。 楚孤逸愿做那甘霖,缓缓低下头,可惜还没够着花骨朵献吻,就被一脚踹开。 “……” 贺凉水双唇微张,翻个身继续睡,独留楚孤逸面对他后脑勺。 楚孤逸作罢,给贺凉水盖好被子,老老实实躺下,准备入眠。安生不过一盏茶工夫,贺凉水不出所料踢了被子。 楚孤逸又给他盖好。 贺凉水把腿翘到楚孤逸身上。 楚孤逸给他拿下去。 贺凉水翻过身,胳膊腿都翘到楚孤逸身上。 “……” 直到天快亮,楚孤逸才堪堪睡了不超过一个时辰。金丹之后,他睡眠向来不用太多,轻手轻脚起身,走到外间,对肥啾说:“告诉贺先生,我回师门一趟。” 肥啾不理他。 楚孤逸轻咳一声:“昨晚是误会。”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布袋,“这是蓬莱仙岛的稻谷,比炒米好吃。” 肥啾立时来了精神:“真哒?” 楚孤逸放下布袋,“送给你。”抬脚出门。 矜持到门关上,肥啾扑棱翅膀飞到桌上,用鸟喙啄开系绳,小脑袋钻进去,只一口,顿时扭成一团毛球,欢快地把自己埋进了稻谷。 日头还未升起,晨露湿漉漉地挂满山路,不多时便打湿山间人的鞋靴衣摆。 楚孤逸没有御剑,不疾不徐走上青霄山。至半道,一抹青碧的身影立在山亭中,像是专门等他来。 “……林师兄?” 林松烟回过身,目光冷然:“你去哪儿了?” 质问的语气让楚孤逸眉心微蹙,道:“办点事。” “何事?” “……” 林松烟又道:“三日后便是青霄派一年一度的‘善修’,有很多事需要你我处理。” “我知道。” “知道还乱跑?” “并非乱跑。只是办点事而已。”楚孤逸道,“不耽误‘善修’。” 林松烟:“凤师妹昨日归来,蹊跷得很,你也不奇怪?” “奇怪又如何?” 林松烟未再作答,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楚孤逸掠过他,径直上山。林松烟面上隐约有懊恼之色,叹道:“楚师弟,你可是怪我管得太多?” 楚孤逸心想,林师兄以前确实不会管这么多,各人有各人的事,不可能整天腻在一起。从前的林松烟,很懂分寸,给彼此保留距离。 “我近来总有些不安。”林松烟又道。 楚孤逸问:“为何不安?” “为你。”林松烟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楚孤逸避开他视线,反问:“师兄就没有事瞒着大家吗?” 林松烟被问住了,谁都会有一些秘密,即便是同门师兄弟,也不该随意刺探。楚孤逸是在提醒他,别越了线。 林松烟手脚冰寒,道:“从小到大,我待你如何,你当信我。” 楚孤逸认真道:“林师兄,我是觉得凤师妹奇怪,但我并不关心。但若是你身上有奇怪之处,我会特别在意。” 林松烟表情一僵。 楚孤逸深深地看他一眼,“林师兄,希望你能坚守自我,别被心魔控制。” 直到楚孤逸走出很远,林松烟才堪堪能动弹,苦笑喃喃:“心魔……心魔?哈,他居然觉得我是心魔……或许,真的是心魔吧。” 话至末尾,似癫又狂。 …… 这一觉,贺凉水睡得舒服极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醒来时楚孤逸已经走了。 柳画鸢在贺凉水用餐时准时报到,听说楚孤逸昨晚来过,大吃一惊:“他专门来找你?为什么??” 贺凉水推了推白玉面具,“弟弟找哥哥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你又不是他亲哥。” “但我跟他感情深厚。”贺凉水大言不惭。 柳画鸢翻个白眼,咬肉包子,“他天不亮就走了,看来很忙,一时半会儿下不了青霄山,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任务啊,楚孤逸要是一直待在山上,怎么给他把妹?” “这种事急不来。”贺凉水颇有经验道,“想当初,我就是太急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柳画鸢打量他,“你现在怎样?没缺胳膊少腿,挺好啊。” 贺凉水给她讲述自己万人迷光环的来历,当然,将楚孤逸当众“强吻”,变成了当众将万人迷丸子吐出来再让他吃下。 柳画鸢一言难尽道:“你活该。” “谁说不是呢。”贺凉水大方承认,“所以才会遭报应,差点成了朵摩兰与朵摩罗的炮灰。所以啊,给楚孤逸把妹这种事,急不得,要慢慢儿挑,慢慢儿选,不然你也会遭报应。” 柳画鸢:“……” 柳画鸢深呼吸:“就算要慢慢挑,慢慢选,总得他人到场才有用吧?” 贺凉水淡定道:“最多三天,他就会下山。” “你怎么知道?” 贺凉水微微一笑,用扇子指了一圈,“难道你玩游戏的时候,都不跟npc打交道的?” “?” “入乡随俗,穿书自助。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听听周围的声音,说不定会找到答案。” 柳画鸢就听大家叽叽呱呱,“他们说啥?” 贺凉水只得把话说明白了:“他们讨论的是,青霄派一年一度的盛典——‘善修’。” “善修?”柳画鸢恍然大悟,“我好像听过这个词!” 贺凉水也是没辙了,耐心解释:“善修,顾名思义就是善意的修行,是青霄派一年一度的弟子任务,只有没什么大事大病的弟子,都要参加。原书在七八十万字左右描写过善修,当时楚孤逸一天之内完成了十二桩任务,夺得冠军,最终拿到青霄派的秘宝奖励。” 柳画鸢噘嘴:“小说那么长,我跳着看的,只知道大概剧情。你记得可真清楚。” 贺凉水失笑:“想忘记都难,楚孤逸那么努力。” “这么说,楚孤逸在三天后一定会下山参加善修?” “他是青霄掌门的亲传弟子,是青霄派的脸面之一,必须参加,哪怕走个过场。” 作者写过那一次善修之后,后面便没再出现,但他们到了这个世界,没有小说里的时光大法,也无法简略无效剧情,只能亲身去体会了。 说不定有别样的惊喜。 柳画鸢好奇:“善修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善修?有什么好处吗?” 贺凉水边走边给她解答:“简而言之,善修就是青霄派提升声望的一个活动。弟子们每年无偿为普通人做善事,以此当做任务,争相完成,任务做的越多、难度越大,得到的师门奖励就越丰厚。所以有许多弟子踊跃参加。” “而青霄派呢,也因此声名远播。大陆仙门林立,想要屹立不倒,这名声是非常重要的。不光青霄派,其实在各门各派,也有类似的活动。” 话说时,他们已经穿过整条街,来到镇南的一块告示板前,上面贴满了青色纸张。 贺凉水道:“这叫‘青云状’,就是青霄分发下去的任务状子,大家把需要帮忙的任务写在上面,会有专人来判断分类难度级别——顺便一提,楚孤逸十年前完成的,一半是甲级任务,也就是s级任务。” “十年前,那不就是十五岁?” “是啊,一场善修,作者写了三十万字,楚孤逸才千辛万苦度过这艰难的一天。” “一天之内完成五六个s级任务?附带六七个普通任务……他是怪物吗?”柳画鸢满脸不可置信。 “请叫他天才少年谢谢,因为他发现,有几个甲级任务是连环任务,息息相关。”贺凉水道,“说白了就是运气好,开挂。” “……这才合理。” 告示板上满满当当的“青云状”,柳画鸢颇感兴趣地溜了一个来回,选中一张,从右往左竖排看不习惯,一字一字道:“‘我家鸡被偷了,怀疑是隔壁张三做的,请检查他家的锅’。下面盖了一个‘丁’字,也就是丁级任务。哈哈太简单了,给我都能做。” 贺凉水看的则是为数不多的甲级任务:“‘我叫小芳,想跟青霄派楚孤逸喜结连理’。” 柳画鸢竖起大拇指:“有个性。” 贺凉水忍俊不禁:“怪不得是甲级任务。”大概发布任务的姑娘也知道此任务难度系数太大,不抱希望用了化名。 往上还有一个甲级任务,只见上面写着:@#¥%……&*望道友相助。 “为什么看不完整?”柳画鸢仰头眯了半晌,还是看不清,就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 贺凉水望着那张青云状,眼色微沉,“这种级别的任务,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所以设了一层相当高深的障目法,只有天赋异禀之人或大拿能看到。” “那你看得到吗?” “不告诉你。”贺凉水微微一笑。 “切,你也看不到吧?” 贺凉水不置可否,仍抬头望着那张青云状,其实他模模糊糊能看到,毕竟他这原身是个大魔修,底子还在,试着将真气集中在眼部,勉强能认出横撇竖弯钩。 此甲级任务,还是跟楚孤逸有关——暗杀青霄派楚孤逸,望道友相助。 贺凉水脸上笑眯眯,心里mmp,哪个龟孙子敢动我弟弟,敢不敢把头伸出来?我特么给你剁了炒一锅猪头肉。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上千字收益榜啦,明天23点后更新,么么哒~ 楚孤逸:我怀疑贺先生就是小芳,我愿意完成他的心愿。 贺凉水:=_= 第033章 试探 贺凉水转过身,发现身后围了许多人,一半看热闹,一半看他们。 “借过。”贺凉水摇着扇子,风度翩翩穿过人群,忽然瞥到不远处有个少女推着木头小篷车,目光羞怯地望着这边。 贺凉水比量计算少女视线与告示板所形成的角度与高度,哦豁,是那个想跟楚孤逸喜结连理的甲级任务。 “那个少女,会不会就是小芳?”贺凉水说。 头顶的肥啾煞有其事地点头,“像是。” 柳画鸢挤出人群,明目张胆打量那少女,“长得挺清秀乖巧的,那就她了。” “什么就她?” “楚孤逸的第一个妹子啊。” 贺凉水服了她听风就是雨的本事:“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再看看。” “我去瞅瞅。”柳画鸢说去就去。 贺凉水怀疑她的脑子里只有一根筋。 如此明艳张扬的大美女朝自己走来,那少女瞪大了杏眼,磕磕巴巴问:“姑、姑娘,你、你要买豆腐吗?” “豆腐?”柳画鸢低头看去,木头小车上放着两只低矮的木桶,一桶豆腐,一桶豆腐花,“来两碗豆腐花,我要甜的。贺凉水,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贺凉水缓步走来。 少女给他们盛了两碗豆腐花,局促道:“要不你们去那边的茶摊上坐着吃,我等你们。” 柳画鸢笑问:“你不去告示板上贴一张那啥状?” 少女红了脸颊,低头不答。 柳画鸢一看,有戏啊,“还是说你已经贴过了,那个小……” “你是阿叶吧?”贺凉水忽然出声打断。 少女攥紧袖口,小声回答:“我是阿叶,仙人认识我?” “我不是仙人。”贺凉水笑了,给柳画鸢使个眼色,别多问。 阿叶这么胆小,若她当真是小芳,当面戳穿指不定就羞哭了。 贺凉水道:“我听人提过,梧桐镇上,阿叶姑娘做的豆腐最好吃,果然名不虚传。” 阿叶赧然展露笑颜,“不过是传承我娘的手艺罢了。” 吃完豆腐花,贺凉水付了银两,阿叶朝他们笑笑,推着木头小车继续去卖豆腐。柳画鸢纳闷:“你认识她?原书有这个人吗?” “有。”贺凉水说。 在原书里,阿叶在各色配角中,是个再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贺凉水却记住了她。 阿叶生在单亲家庭,父亲早亡,只靠母亲一手做豆腐的手艺将她养大。 楚孤逸还是外门弟子时,为管事房做过事,说白了就是杂役,什么都干。其中一项任务便是定期下山采购食材,当时他被人刁难,要用最少的钱,买最多的食材回来。 楚孤逸几次难以完成任务,是阿叶娘帮助了他,教他如何精打细算,哪家的菜便宜,有些食材不用钱也可以猎取到。末了还会送楚孤逸一块豆腐。 楚孤逸当时还是一个正长身体的小少年,一块豆腐,让他记了很多年。 阿叶娘去世后,阿叶继承衣钵卖豆腐,楚孤逸已然闯出一番名头,但只要回青霄,就会时不时地光顾“叶家豆腐”,阿叶至此在心底种了一颗爱的种子,不求发芽,只求能时不时能看上楚孤逸一眼。 柳画鸢感慨:“好纯情的故事。” 贺凉水:“对于楚孤逸来说,却只是报恩。” “那我们就想办法让恩情,变成爱情!” 贺凉水笑而不语,摇扇自去,阿叶是个好姑娘,但太害羞,楚孤逸则太正经,这两人要是能擦出火花,原书二十万字就能完结。 “你想完成任务是一回事,但欲速则不达,别给阿叶添麻烦。”贺凉水提醒热血上头的柳画鸢。 柳画鸢翻个白眼,“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总是这么瞻前顾后,猴年马月才能完成任务。” “你想要的是完成任务,我想要的是……” “是什么?” “算了,你不懂。” “切,故作高深。”柳画鸢美滋滋地幻想着怎么接触阿叶,又如何让楚孤逸与阿叶约会,“哎,昨晚楚孤逸找你,有没有跟你说凤素素究竟怎么回事?” “凤素素一问三不知。” “什么意思?” “她说她没去过后菊坊,也没去过紫晶宫,更没见过朵摩兰。” “放屁,我亲眼看见她砸了后菊坊,然后被抓的。” 贺凉水停下脚步,语气难得正经:“那你要小心,千万别遇着她。” “为什么?”柳画鸢不解。 “你就是她去过后菊坊的证人,她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又遇到你,你觉得她心里会怎么想?” “她总不可能记恨我吧?” 贺凉水给她举例:“你出过一个很大糗,当时有个人一直在旁边看着。你试图向别人隐瞒你出过这个糗,但当时那个冷眼旁观的人出现了,随时会说出你的糗事,你什么感觉?” 柳画鸢磨牙:“找根棍子把他打晕。” “那不就得了。凤素素见到你,也只会想找根棍子把你打晕。” “……”柳画鸢走向路边摊,买了一块面纱戴在脸上,“这样她就认不出我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贺凉水:“美女,你至少买张不透明的面纱吧?你这样跟皇帝的新衣有什么区别?” 柳画鸢只得买了一块白布对折成三角形遮面,“可惜了我的绝世美貌。我们这样走在一起,像不像蒙面侠侣?” 贺凉水离她三步远,“姑娘请自重,我们不熟。” 正说笑,只听一叠声的:“先生!先生!” 失踪半天的二宝三宝总算知道找他们主子来了,从俩笨蛋瓜娃子油光水滑的嘴、沾着糕点屑的脸蛋、以及胖了一圈的小肚腩判断,他们这半天吃了不少东西。 看到柳画鸢脸上的白布,二宝三宝唰地后退三步,惊恐道:“柳姐姐,你染上瘟疫啦?!” 柳画鸢:“……” 柳画鸢愤愤丢了蒙面白布,“我就不信了,凤素素能把我咋的。我的绝世美貌,就要让所有人看见!” 镇子是大,转了半天也没游览完。几人走到一座破旧的古宅前,乍一看没什么稀奇,但仔细观察,每过一两分钟,就会有三五人进去,再出来。 “……客栈?茶楼?私家餐馆?”柳画鸢猜测。 贺凉水叫住一名路过的老伯,问:“这是何处?” “这是刘寡妇家。”老伯说,“你们是来喝水的吧?” “喝水?喝什么水?”柳画鸢问。 老伯耷拉眼皮打量他们,“你们是别处来的吧?这刘寡妇当真可怜,早年死了丈夫,中年唯一的儿子也生病死了,只剩她孤苦一人,无以为继。好在上天感念她为人良善,她家有一口井,里面的水比别处甜,才一文钱一碗。” 柳画鸢说:“是挺可怜的,我们也去光顾一下。” 贺凉水笑笑,几人一道进去讨了五碗水,肥啾也要尝尝。 卖水的刘寡妇不到五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穿着朴实,只头上一根银簪装饰,笑着给他们上水。 贺凉水瞟了一圈,院子里摆了四张桌,不多,但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院中一口古井,边上立碑:寡妇井。 “嗯,是挺好喝的欸。”柳画鸢喜上眉梢。 贺凉水收回目光,喝一口井水:“看来这寡妇井,就是梧桐镇的著名旅游景点。” “?” “一文钱一碗水,按这客流量,一天少说要卖出去五百碗,就是五百文钱。换算成软妹币,约等于五百块钱吧。” 柳画鸢呛了一口:“一碗水,这么赚钱??” 贺凉水慢悠悠品尝井水,“这就是商业模式。” “……你穿来之前到底干嘛的?” “区区不才,媒体运营副总而已。” “你上学时学习肯定特别好。” “还行,从小到大年级第一。” 柳画鸢翻白眼:“真凡。” 贺凉水说了句大实话:“就算我次次考年级第一,大学毕业两年就当了副总,究其本质,我也只是一个社畜而已,跟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最后还加班到心肌梗塞。” 又道:“现代生活节奏太快,多少人为了钱、为了权利头衔,透支自己的体力、精力、时间,最后什么都没得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穿到这里什么都不是,反而让我舒坦。” 柳画鸢还未踏入社会,对他的话一知半解,只是从他的微笑看出:“你喜欢这里?” “喜欢。”贺凉水肯定道。 “可是完成任务后,你总要回去的吧?” 贺凉水指尖摩挲碗口,目光放空:“谁知道呢。” 柳画鸢仿佛看见,一个寂寞又思想深邃的诗人坐在眼前,“贺凉水……” 然后她看到了贺凉水头上缓缓升起的万人迷光环,让他变成了一个寂寞又思想深邃的天使。 “贺凉水!”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贺凉水语声一顿,只见周围的人如狼似虎、眼冒爱心。 三秒后,贺凉水与柳画鸢奔逃而出,后面跟着一群镇民:“美人你别跑!!!” 刘寡妇气急败坏追出来:“你们还没给钱呢!” 贺凉水当空抛了一块灵石过去,随即一溜烟跑得没影儿。柳画鸢跑到一半才想起来,关她屁事?又不是她万人迷。 话说这个万人迷光环,是不是不对劲? 贺凉水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万人迷光环,除了是一个飘在头顶的“环”,跟其他人的万人迷光环的作用,也有很大的不同。 直到跑出镇子,才终于清静下来。贺凉水扶着膝盖喘气,肥啾一爪子蹬他头上,差点成为压死贺凉水的最后一根稻草。 贺凉水喘匀了气儿,随手一抓,揪住肥啾,“我算是明白了,这个万人迷光环就是坑人的玩意儿,对吧?” “怎么坑人了?那么多人喜欢你。”肥啾狡辩。 “就是因为太多了!我没看过几本万人迷文,我还不知道套路?人家的万人迷是,几个优质股对主角情深义重,我呢?” “……” “我是走到哪儿,都有配角、炮灰、路人盯着,这算什么?” 肥啾振振有词:“这就是万人迷啊。当然要一万个人迷恋你,才叫万人迷。没有一万个人,那是欺骗,是假的万人迷!” 贺凉水张开嘴,竟无法反驳。 万人迷光环,当然是一个环,当然会有一万个人迷恋。 肥啾自豪道:“我们金手指就是这么厉害。不像别人的万人迷光环,就嘴上说说而已,我们却能用实际证明,一万人个迷恋,noproblem!” 贺凉水还能说什么,怪只能怪,当初瞎了眼才会以为这万人迷光环是好东西。 幸好没有用在楚孤逸身上。 “这玩意儿必须三年后才会失效?”贺凉水深吸一口气问。 肥啾小心翼翼问:“你真的不想要这个?” “我建议你们主神研发一款‘万鸟迷光环’,你吃下之后就会整天有一群鸟追着你,想叉叉你,你喜欢吗?” “……”肥啾炸开毛,“我有空回去再问问。” 三日后,青霄派“善修”正式开始,众弟子下山,前往各城镇善修接任务——说白了就是免费当义工。 贺凉水在告示板前翘首以盼,总算在一波又一波的青霄弟子来了又去之后,看到一抹峻拔如玉山的水蓝身影。 一样的弟子服,穿在楚孤逸身上却尤为气宇轩昂风采卓然。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几名弟子,其中一个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走路姿势吊儿郎当,也不知听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 没有看到林松烟。 一水的蓝色中,凤素素的红衣十分夺目,并非正红,而是类似玫红,腰间带扣与头上簪子金光闪闪,镶嵌五颜六色的宝石。 这审美,贺凉水看一眼便不忍直视。 偏偏凤素素自己相当自信,走在所有人前面,犹如众星捧月。 楚孤逸遥遥便看到贺凉水,快步走过去。 凤素素皱起两弯细眉,小跑到告示板前,扫视一遍,伸手取下一张青云状。 状上写着:寡妇井客人众多,望仁义之士搭把手。刘氏遗孀拜上。 “丁级任务?师妹,这是外门弟子才会接的任务,你做这个太屈才了吧?”那叼狗尾巴草的弟子说。 “要你管!”凤素素横眉怒目,又斜一眼楚孤逸,“喂,你接什么任务?” “再看看。”楚孤逸道。 凤素素目光掠过贺凉水,没怎么在意,继续看告示板,突然冲上前两步,指着那张甲级任务:“这个小芳是谁?好不要脸!” 楚孤逸看向贺凉水。 贺凉水:“??看我干嘛?” 凤素素问:“喂,你看见是谁贴的吗?” “没有。” 凤素素扭头就走。 狗尾巴草弟子摇头:“师妹她真该改改这脾气了。” 贺凉水倒不生气,思忖着,凤素素不会无缘无故选这么简单的任务,难不成这寡妇井另有妙用? 其他弟子三三两两选了自己心仪的任务,与楚孤逸打个招呼离开,只有那狗尾巴草还在徘徊。 贺凉水凑到楚孤逸身边,小声问:“看到最上头那张甲级青云状了吗?” 楚孤逸:“看到了。” “看到上面写什么了吗?” “看到了。”楚孤逸侧目而视,“贺先生也看到了?” 贺凉水面沉如水,“有人想害你。” 楚孤逸没有作答,视线亦未挪动分毫,落下贺凉水脸上,似要透过那冰冷的白玉面具,看到底下潜藏的情绪。 “贺先生……” “我觉得,”贺凉水说出自己的规划,“我们应该设一个圈套,让幕后黑手上钩,看看到底是谁想害你。” “……”楚孤逸蓦然弯起唇角。 很微弱的弧度,但因为楚孤逸不常笑,而显得十分弥足珍贵。 如同昙花一现。 贺凉水看得呆了,脸颊像是被烫着。即便是在五百万字的原著中,楚孤逸笑的次数亦屈指可数。贺凉水认识楚孤逸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并且这个笑容,隐约有扩散的迹象:“贺先生……很担心我?” “当然了。”贺凉水被他的笑迷了眼,也迷了心窍,话不由自主地咕噜噜吐出来,“为了这个,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还想偷偷撕了这状子……没撕下来。” “上面设了禁制,只有青霄弟子能摘下来。” “怪不得。” 楚孤逸望着贺凉水。 贺凉水也望着楚孤逸。 四目相对,他们的时间如同静止。 楚孤逸含笑又问了一遍:“贺先生很担心我?” 贺凉水:“当然了,为了这个,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我刚才是不是说过了?” “嗯。” 那叼着狗尾巴草弟子看不下去了,“楚师兄,你写这张甲级青云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大义献身,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试探人家到底在不在乎你?” 贺凉水:“????” *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我是不是被套路了?? 楚孤逸:嗯。 狗尾巴草弟子:我知道我为什么出场叼着狗尾巴草了,因为我是单身狗! 第034章 任务 “什么意思?”贺凉水一脸懵,“这张青云状是你写的?” 楚孤逸道:“是我写的。” “??”贺凉水抬头再仔细辨认那甲级任务,“暗杀青霄派楚孤逸,望道友相助——你逗我呢?” “不是逗你……” “这位兄台,”叼着狗尾巴草的弟子笑嘻嘻插嘴,“你居然能看到这张状子内容,不知是何方神仙?” 楚孤逸冷冷瞥那弟子一眼,“邓阳。” 邓阳竖起双手,闭上了嘴巴。 “到底怎么回事?”贺凉水完全无法理解,“你干嘛要发布这种任务?嫌命太长?万一真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不会的。”楚孤逸解释道,“能接青云状的,只有青霄弟子。众弟子当中,能看到完整内容的,如今大概只有我与大师兄,以及林师兄。”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即便青霄派有人对楚孤逸不满,但绝不会堂而皇之地接过这张甲级青云状,那无异于自爆,遑论他们根本看不到甲级任务内容。 而写这张青云状的人,又怎会不知无人敢接这任务?即便有人敢接这任务,假设完成了任务,也会落得一个残杀同门的罪名。 是以,这张青云状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只是贺凉水关心则乱,竟未发觉。 贺凉水理解了一半,还有一半云里雾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单来说就是,”楚孤逸似有些难以启齿,“……作弊。” “作弊?” 仙门林立,每个仙门都牟足了劲提升自己的名望、财富、地位。得民心者得天下,要想得民心,就要脚踏实地做些实在事。 但并不是每年都有甲级任务。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固然好,却容易让人忘却仙门的功能,所以每个仙门每年都会有类似“善修”的活动。 任务难度越高,做的越多,越让人信服。没有甲级任务,那就自己创造几个出来,让大家看到,修仙确实厉害——这在以道家为尊的世界,是非常重要的。 有时人的信仰,会创造一尊神,一座佛,或一只魔。引导众生向道,哪怕出于善意的欺骗,这也是仙门的责任。 同时,仙门之间攀比之风盛行,一个仙门得了甲级任务,势必会压另一个仙门一头。别看告示板前走动的好像不是平头百姓就是青霄弟子,其实从几天前开始,就有其他仙门的弟子前来查探情况。 “所以,你们发布假的甲级青云状,是为了表面风光,面子好看?”贺凉水可算明白了。 “可以这么说。”楚孤逸道。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冲kpi,也是难为你了。” “?” 贺凉水话锋一转:“那你干嘛非要写‘刺杀青霄派楚孤逸’,反正前半句用了障目法,一般人看不到。” “就是因为一般人看不到,才专门给你看的啊。”邓阳又忍不住插嘴。 “……” 楚孤逸很难说写下这张青云状的时候没有私心,被明晃晃地点出来,他几乎是在冒杀气,道:“邓阳,青云状你不用选了,去给阿叶姑娘卖豆腐。” 邓阳张圆了嘴巴:“去年就是我给阿叶卖豆腐,今年还是??” “让你去,你就去。” 在楚孤逸冷冷的注视下,邓阳败下阵来,垮着肩去寻阿叶。 贺凉水望着邓阳的身影,心中是有些纳罕的,原书中邓阳确实是楚孤逸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且为同门,但在人气上比不过林松烟与其他配角,对他的描述通常点到即止。 楚孤逸成为内门弟子之后,邓阳才拜进青霄,当时还是杂役的邓阳,因为太饿多吃了厨房一个馒头,而被当时领班的拳打脚踢。楚孤逸恰巧路过,顺手帮了一把,从此邓阳就成了他的狗腿子,鞍前马后。 后来邓阳凭借努力进阶内门弟子,而楚孤逸已是青霄掌门的亲传弟子,两人依然友好往来——多半是邓阳厚脸皮的死乞白赖,也可以说是慧眼识珠。楚孤逸出门做任务,不时会带着邓阳,邓阳呢,就在他后面捡点便宜,说笑话活跃气氛。 邓阳就像每个班级里都有的那种男生,活泼开朗,大大咧咧,没头没脑,跟他在一起,就不会无聊。 楚孤逸负责酷,林松烟负责雅,邓阳就负责搞怪与拖后腿。 “贺先生。” 楚孤逸的声音拉回贺凉水的注意力,贺凉水语带嗔怪:“下次不许这样,害我白担心一场。” 楚孤逸道:“我设的障目法,寻常修士看不到,但为防万一,还是不要瞎写的好。” 说不准其他仙门的高阶弟子兴之所至来瞅一眼,如若写的是“刺杀小猫小狗,望道友相助”,这甲级任务就会变成一个笑话,丢的是青霄的脸。 “那就不能编一个难度高的任务?”贺凉水问。 “我……想不出来。”楚孤逸诚实道。 贺凉水气笑了,“刺杀你就是甲级任务,谁评定的?” “林师兄。” “他怎么没来?” “善修任务繁重,并不止梧桐镇一处,他去别处帮忙了。” 林松烟不在,贺凉水心中松快许多,“就算是你师兄,他凭什么认为,刺杀你是甲级任务,不是乙级或丙级?” 楚孤逸直视贺凉水眼睛,“贺先生说过,我很强。” 贺凉水一怔。 “我很强。”楚孤逸认真道,“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所以,请贺先生放心。” 贺凉水再忍不住笑意,居然有人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很强,不是自傲,也不是显摆,只是为了让他宽心。 “我的妈呀!赶上了赶上了。”柳画鸢气喘吁吁跑过来,后面是二宝三宝。 为了等楚孤逸,贺凉水难得起了个大早,没叫他们。幸而柳画鸢起得迟,不然与凤素素撞上,指不定节外生枝。 “怎么样了?楚孤逸你接任务了吗?”柳画鸢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告示板,形象那叫一个豪放。 “尚未。”楚孤逸道。 “那正好。”柳画鸢指着那小芳青云状,“这个任务,非你莫属。” 楚孤逸只瞧了一眼,面上毫无波澜,随手摘了一张青云状,“贺先生,你回云栖居,午间我去寻你。” “我看看。”贺凉水拿过他的状子,“‘半月前天降暴雨,铜钱巷十一户人家屋顶漏水,至今未能修葺’——你要给人修屋顶?” 丁级任务,多是力气活,或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一天完成一百件丁级任务,也赶不上一件甲级任务。多数弟子深知自己不是甲级任务的料,却也能选乙、丙级任务,就不选丁级任务。 费时又费力,还得不到什么奖励。 凤素素也就罢了,楚孤逸居然也会挑这么简单的任务。 楚孤逸道:“我什么都不缺,其他弟子比我更需要这一年一度的机会。” 别人家的龙傲天主角,是拼命抢占资源,天材地宝美人以及各种展示自己的机会,一概不会错过。楚孤逸不会如此,他懂得退让,心怀悲悯,公正有担当。 这是他的魅力之一,可惜懂的人太少。 贺凉水懂,他道:“我跟你一起。” 柳画鸢:“别走啊楚孤逸!这个小芳你再考虑一下!” 她这话被风听到,刮过去就没了。眼看他们走远,柳画鸢兀自气闷片刻,提起裙摆追上去:“等等人家啦。” 铜钱巷在梧桐镇西,地名喜气,可惜风水不行,镇子其他地方都发达起来了,这里只有一排破落户,肉眼可见的贫苦,根本拿不出钱修葺被大雨淋坏的屋顶,所以才会借青霄派善修求助。 楚孤逸上门统计了一下,比青云状写的十一户,还要多出二十一户,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要修了。 贺凉水:“……这要是其他弟子接到这任务,到了这里就得撂挑子走人。” 楚孤逸拿出账本认真计算,问:“贺先生,可否借你的侍从买些砖瓦稻草来?” “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尽管使唤。” 二宝三宝乐得帮忙跑腿,况且有零花钱拿。 一应物品买齐后,楚孤逸便开始逐门逐户修葺屋顶,贺凉水卷起衣袖,扇子塞在腰间,爬竹梯上去给楚孤逸搭把手。 如此勤恳朴实的劳作,在书里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当他们做起来,所耗费的时间不可谓不长。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时辰,到了中午,才修到第三户人家。 这户人家端出饭菜来,让他们吃完了再忙,楚孤逸道:“贺先生去吃吧。” 贺凉水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弟弟,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他们拿不出钱来酬谢,只能做一顿粗茶淡饭。你要是不吃,他们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楚孤逸被说服,只得应下。 贺凉水正要下竹梯,却被楚孤逸拦腰一跃,直接从屋顶跳了下去。 做饭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婆,没有儿子,丈夫早逝,唯一的女儿已经嫁人,所幸老人家身体康健,暂时还能照顾自己,便没有去麻烦女儿。 老婆婆笑呵呵的,能说会道,一直让他们多吃点。 二宝三宝自是不会客气。楚孤逸吃一口饭,能嚼上两分钟,等他一碗饭吃完,黄花菜都凉了。贺凉水给他夹菜,楚孤逸看上去并无食欲,但还是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贺凉水忽然有种自己在奶孩子的错觉。 柳画鸢闻着饭香进来:“什么好吃的?也不叫我。” 老婆婆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又眯起昏花的老眼打量贺凉水与楚孤逸,恍然大悟:“对,你们小俩口是仙人,有这么大的女儿,不足为奇。” 贺凉水:“???” 柳画鸢:“啥?” 老婆婆:“哎呦呦,小姑娘快来跟你爹娘一起吃,别客气。” 柳画鸢指指自己,“我爹娘??” 贺凉水与楚孤逸面面相觑。 老婆婆笑道:“你们小俩口感情真好,生了这么一个漂亮闺女,又生了一对大胖小子。” 漂亮闺女柳画鸢:“……” 大胖小子二宝三宝:“……” 小俩口楚孤逸贺凉水:“……” 老婆婆捧着水煮蛋,放贺凉水面前,“小娘子,你可真能生啊,能生是福,吃个鸡蛋补补。” 贺凉水:“…………” 柳画鸢猛然爆发出公鸭混着猪叫般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吼吼吼吼……”笑得实在支撑不住,捂着肚子滚在地上。 圆溜溜的草鸡蛋摆在贺凉水眼前,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楚孤逸拼命压住上翘的嘴角,“贺先生,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风水轮流转,贺凉水对楚孤逸说的话,原样反弹到了他身上。 正不知如何收场,只见阿叶含泪走进来,后面跟着不知所措的邓阳。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加更~ 楚孤逸:贺先生真的很能生吗? 贺凉水:……gun 楚孤逸:还是不要生了,只想让他奶我。 贺凉水:…… 第035章 冤家 若非万不得已,凭阿叶胆小的性子,不会主动找楚孤逸。 邓阳一脸心虚,不用阿叶说半句,大家便知道,肯定是他做什么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 柳画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阿叶?” 阿叶瞧见她,再看一院子的人,本是含羞带怒,此时只剩下了羞:“姑娘,你、你们……跟楚公子相识?” 贺凉水顺其自然“忘记”那颗给他补身体的草鸡蛋,笑道:“阿叶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这是怎么了?” 阿叶视线飘忽,落到楚孤逸身上,又羞涩挪开,捏着手指嗫嚅:“楚公子,你可不可以让邓阳别给我卖豆腐了?” “为什么?”柳画鸢向来心直口快,“他偷吃你豆腐了?” “……” 邓阳直呼冤枉:“我怎么可能偷吃阿叶豆腐?我给她卖出去好多豆腐!”说着笑嘻嘻凑上去,“话说美女你是谁?芳龄几何?可有婚配?你看我怎么样?” 柳画鸢一脚踩过去,“哪里来的臭流氓!爹,娘,他欺负我!” 贺凉水:“……” 楚孤逸很有当爹的自觉:“邓阳,你再不三不四不着调,休怪将暝伺候。” 邓阳立马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所以,到底发生了何事?”贺凉水问。 事情很简单,今日是青霄派弟子善修的第一天,阿叶多做了两桶豆腐,想着多卖一点。恰好邓阳寻来,说是楚孤逸指派来给她卖豆腐的,去年就“合作”过,所以阿叶开开心心答应,并表达真挚的感谢。 然而物是人非,邓阳已经不是去年的邓阳,他越来越油滑了。 为了卖出这么多豆腐,邓阳想了一个小妙招,就是把豆腐切好,见到人就推销。合理的推销当然好,关键是,如果别人没有买豆腐的意愿,他就会威胁一句:“知道我师兄是谁吗?我师父是谁吗?你惹得起我吗?” 一桶豆腐,不到半天卖完,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阿叶却哭了。 “邓阳这样,让我以后还怎么在梧桐镇卖豆腐?” 贺凉水摇扇下了评判:“这就是典型的狐假虎威,杀鸡取卵,杀的还是别人的鸡。” 邓阳挠头:“我就是想帮阿叶早点把豆腐卖完,真没考虑那么长远。” 贺凉水徐徐道:“好心办坏事,错已铸成,当下如何挽回叶家豆腐的名誉,才是要紧。” 楚孤逸问:“邓阳,你可还记得豆腐都卖给了谁?挨个去赔罪。” 邓阳要跪了:“师兄,这我哪还记得。” 阿叶怯怯地说:“算了,只要邓阳别再帮我卖豆腐就好了。” 邓阳诚恳道:“阿叶姑娘,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对不起。你看这样,我这里有十两银子,当做赔偿。” 阿叶的脸登时红透,嗔怒道:“我卖半个月豆腐,都不一定有一两银子,你是存心羞辱我吗?” “啊?不是……我就是想道歉。” “我不要!”阿叶眼看又要气哭。 邓阳没辙了,求助地看向楚孤逸。 楚孤逸认真计算了一下,说:“那就赔偿十文钱。” 阿叶:“……” 贺凉水扶额,我的傻弟弟,这根本不是一道计算题好不好? 柳画鸢都比楚孤逸通晓人情世故,摇头叹道:“指望你们男人了解女儿家的心思,不如指望猪去爬树。阿叶,我帮你卖豆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豆腐西施。” 阿叶怔愣:“这不太好吧……”她跟柳画鸢才第二次见面,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帮忙卖豆腐,“姑娘也是青霄弟子?” “我就是人美心善。”柳画鸢大言不惭,“走,我保证帮你把豆腐卖光光。” 阿叶寻求楚孤逸的帮助:“楚公子,这……” 楚孤逸道:“放心,柳姑娘不是坏人。” 柳画鸢自夸:“对,我人可好了。” 阿叶犹犹豫豫,大约怕出第二个邓阳。但见柳画鸢花容月貌、姿色甚美,不自觉卸下几分心防,腼腆道:“那就多谢柳姑娘了。” “没事,我就喜欢乐于助人。”柳画鸢得了人家一句感谢,都快飘上天了。 俩姑娘欢欢喜喜地去卖豆腐,走到半路柳画鸢才想起来,擦,说好的要帮阿叶与楚孤逸牵线搭桥的呢? 光顾着自己散发人性的真善美光辉,把任务都给忘了。 算了,总有机会的,先把豆腐卖了。柳画鸢乐观地想。 阿叶卖豆腐的模式十分单调,推着木头小车,在大街小巷穿行,偶尔叫卖一声软糯的“豆腐,卖豆腐”。 有人听到想吃块豆腐,就来买一块,不那么想吃的,就此错过。 柳画鸢忖度,怪不得半个月都不一定赚到一两银子。人家刘寡妇卖井水,一天还有五百文,阿叶卖豆腐一天十文就不错了。 柳画鸢算是见识了企业经营与个体经营的差距,刘寡妇家的井水有人推销,背靠梧桐镇“居委会”,建立了品牌效应,成为著名旅游景点,只要井水不干涸,永远有钱来;阿叶太老实了,做豆腐费时又费力,却只能靠一点口碑艰难维生。 这口碑在上午还差点被邓阳给砸了。 柳画鸢觉得,将来自己穿回现代,可以就《古代商户经营的参差》写篇论文。 “阿叶,我们也要打响品牌效应!”柳画鸢斗志昂扬。 阿叶听不懂她的话。 柳画鸢兴致勃勃地给她提议了一堆提升销量的方法,比如化妆变美,比如将豆腐做出各种花样,再比如叫卖的时候唱歌跳舞。 阿叶听得直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柳画鸢鼓励道:“你可以的,你本来就很美。” 阿叶为难:“柳姑娘,还是我自己卖豆腐吧。”她不想再横生枝节。 柳画鸢愣了一下,看来是她太冒进,吓到人家小姑娘了,搞不好她就是第二个邓阳。柳画鸢只好退一步:“要不这样,咱们去摘点桂花。” “桂花?” 柳画鸢深吸一口气:“我闻到了桂花香,现在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吧?” 姑娘家都是爱花的,阿叶笑道:“好啊。” 阿叶原以为柳画鸢摘桂花是想戴头上,没成想,她居然将花揉碎了,撒在豆腐花中,豆腐上,剩下的两枝桂花,才分别戴在两人头上。 “这叫桂花豆腐。”柳画鸢笑道,“到了冬天,你可以卖梅花豆腐,春天就卖百花豆腐,夏天卖荷叶豆腐。” 阿叶被逗笑:“吃的是豆腐,又不是花。” “花也能吃啊。有了这花做点缀,大家看着喜欢,就会多买点。”柳画鸢说着,扬起嗓门叫卖,“卖豆腐嘞,好吃的桂花豆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瞧一瞧,快来看一看~” 美女卖豆腐,走街串巷半个时辰,就全卖光了。 阿叶惊叹不已,邓阳强卖半天才卖出去一桶豆腐,柳画鸢居然只用了半个时辰。 “柳姑娘,你真厉害。”阿叶由衷钦佩。 柳画鸢笑道:“多亏了我这张脸。” 叫卖一个多小时,柳画鸢嗓子发疼,指着前面说:“哎正好,咱们去寡妇井喝点水。” 阿叶自是满嘴答应:“请柳姑娘喝水,应该的。” 柳画鸢后来无数次后悔,这一天,她就是渴死,也不该走进刘寡妇家的。 凤素素正在帮刘寡妇卖水。 都说青霄掌门的私生女千娇万宠,脾气大,一开始凤素素带着青云状来的时候,刘寡妇战战兢兢,私心里宁愿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来,要这大小姐伺候别人,谁敢哪。 奇怪的是,凤素素居然真的老老实实给她卖了大半天水,除了抱怨几句“女客怎么这么少”,倒也没甩脸子。 刘寡妇讪笑,正巧看到柳画鸢与阿叶进来,“哎呦,这不是又来了女客嘛,凤姑娘不耐烦端水给男人,就端给她们吧。” 凤素素往门口斜了一眼,待看清柳画鸢容貌,手一抖碰翻一只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柳画鸢循声看过去。 四目相对。 冤家路窄。 凤素素犹记得在后菊坊时,她被老鸨百般语言羞辱,柳画鸢就在一旁,时不时瞧上两眼。那个场景她永生难忘。 柳画鸢没有对她如何,却是她耻辱的证明,心头的一根刺。如果柳画鸢不出现,她们相安无事。但她们狭路相逢了,凤素素很难不想去拔除这根刺。 柳画鸢嘴角一抽,扭头对阿叶说:“要不我们去别处喝水。” “为什么?”阿叶不明所以。 “柳姑娘!”凤素素叫道。 柳画鸢撩一把头发,巧笑倩兮:“姑娘,我们认识吗?” “……”凤素素咬牙道,“我有话对你说。” 柳画鸢眼珠一转,想着能不得罪这个女配就不得罪,施施然走过去坐下。凤素素给她与阿叶各打了一碗井水,放她们面前。 “你在这里善修?”柳画鸢很快想到凤素素回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凤素素直切正题:“我希望你能保密。” 柳画鸢立即答应:“当然,我很乐意为你保密。咱们从此以后就不认识。” “算你识相。”凤素素示意桌上两碗水,“我请你们的。” 柳画鸢与阿叶喝了免费井水,并不多留,也没什么好说的,二人一道离开。 凤素素走到门口,目送她们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冷笑:“只有死人,才会真正为我保密。” …… 邓阳搞砸了阿叶的豆腐,楚孤逸原没留他赎罪,他自发留下来给铜钱巷修葺屋顶。 多一双手干活效率提高好几倍,傍晚时已经修好一大半人家的屋顶。 在勤恳朴实的劳作中,贺凉水重新认识了邓阳其人,建立了并不深厚但还算可以的友情。邓阳折服于贺凉水妙趣横生的语言艺术,贺凉水则觉得这个邓阳确实是个傻蛋。 “贺公子,我算是知道楚师兄为什么会交你这个朋友,还对你这么在意了。” “哦?为什么?” “因为你的嘴巴,太会说了,让人想继续听下去,又想……” “?又想什么?” 邓阳竟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堵住。” 语毕,杀气袭来。邓阳打个哆嗦回头,讪笑:“楚师兄,你那边忙完了?” “接下来有我跟贺先生即可,你可以走了。”楚孤逸道。 “难不成你要修一夜的房子?还要贺公子跟你一起修??” “贺先生愿意陪我,你有意见?” “可是,贺公子还没说话。” “……”楚孤逸看向贺凉水。 贺凉水:“……” 陪弟弟干一夜的活儿? 贺凉水抱着一捆稻草,说:“我愿意。” 此情此景,如果有一枚铂金戒指,他们可以直接结婚了。 楚孤逸满意地弯起唇角,面对邓阳时冷若冰霜:“你还有意见?” 邓阳哪里还敢有意见,“那我舍命陪君子,跟着你们修一夜房子好了。” 其实贺凉水不想修一夜的房子……这算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天黑了,二宝三宝窝在墙角打起了小呼噜,屋顶三人,还在干活。 贺凉水干了一天活,腰酸背痛,没有力气再去说笑。反倒邓阳,还活蹦乱跳的,楚孤逸也没显出半点疲惫。 修仙之人,体魄真好。贺凉水羡慕嫉妒恨。 户主都睡了,他们还在干活。 没有月亮,他们还在干活。 反正,还在干活。 贺凉水不想干了,肥啾看不下去了:“别干了。” “可是他们还在干。”贺凉水说。 “你的思维已经被他们带偏了。” 贺凉水醍醐灌顶,但见楚孤逸如此认真负责,他又说不出想先回去睡觉的话。说好陪着干一夜的活儿,就一夜。 他就不信会累死。 尿憋了有一阵,贺凉水再忍不住,说:“我去如厕。” 楚孤逸立即问:“要我陪你吗?” “不用不用,我去去就回。” 肥啾落在他肩上,“尿遁,好计策。” 贺凉水心酸,他是想尿遁,然而良心过不去,舍不得丢下楚孤逸。 “是真尿。”他叹道。 下了竹梯,四处昏暗,正愁没个灯笼,他头上的万人迷光环倏地亮起,为他照明。 贺凉水宛如发现新大陆:“这破玩意总算有点实用的功能,我都不用挑灯了。我现在就为它改名叫‘万人迷手电筒’。” 高兴不过五秒,忽听屋顶传来邓阳激情澎湃的鬼吼狼叫:“贺公子!你实在太美了!!我要向你表明心意!楚师兄你不要阻止我!!不要阻止我对贺公子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爱——!!!” “贺公子,我来啦~~~”邓阳手舞足蹈自屋顶一个飞扑。 将暝剑出,咣啷敲在邓阳头上。 邓阳飞到一半,如同折翼天使扑通摔趴在地。 贺凉水:“…………” 这个万人迷光环,害人不浅哪。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贺凉水:? 晚安啦~ 第036章 念旧 邓阳头痛欲裂醒来,迷迷瞪瞪望着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儿?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 窗外传来小贩叫卖糖葫芦的声音,两个脆生生的少年音一叠声呼唤:“等一下,我们要买糖葫芦!” 声音听着耳熟,像是贺公子的侍从。 贺公子?贺公子……几个片段在他脑海闪回,昨天搞砸了阿叶的豆腐后,他自发留下来帮楚师兄修葺铜钱巷屋顶,以作赔罪。到了晚上,楚师兄打算与贺公子修一夜屋顶,他当然不能自个儿溜,便一起留了下来。 然后贺公子想上茅房,下了屋顶,走到院中,头顶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光环。 那个光环好亮,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再然后…… 邓阳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一死了。 鬼鬼祟祟出了房间,正遇上送水的伙计:“哎邓公子,你醒了,这是……” “嘘!”邓阳出来便知,此处是云栖居,料想贺凉水也住这里,他哪里还有颜面见人家。 伙计端着洗脸盆:“你至少先洗洗脸吧?” 邓阳:“我这张脸都丢光了,洗了也没用,我不要了。” “?”第一次见人把不要脸说得这么悲伤的。 邓阳就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下楼,至楼梯转弯处,半蹲下来,借着扶手间隙窥探大堂情况,很好,没有熟悉的面孔,可以直接开溜。 他一个箭步冲下去—— “邓阳。”一道低沉的男声如同惊雷在他身后炸响。 邓阳维持想要跑路的怪异姿势,纠结半晌,到底无法忤逆那道威严嗓音,掉过头,对上犄角旮旯那一桌。 楚孤逸贺凉水柳画鸢二宝三宝,好一个一家五口团团圆圆的画面。 邓阳恨自己眼拙心急,刚才竟没发现,早知道就跳窗户跑了。 二宝三宝的嘴被糖葫芦塞得鼓鼓的,“他脑袋后面的包好大哦。” 邓阳摸了摸后脑勺,还真有一个大包,不免哀怨:“楚师兄,你下手也忒狠了。” 楚孤逸道:“吃一堑长一智。” 贺凉水对二宝三宝说:“你们去一边玩,邓阳你过来坐,一起吃点。” 邓阳不敢直视贺凉水,硬着头皮过去坐下,支吾半晌:“贺公子,昨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我太混账了,还好楚师兄阻止了我。我以前不这样的,我对男人从来不感兴趣的,看到你头顶的光环之后,我就像着了魔一样……” 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贺凉水抬手打断:“我明白,我理解,不是你的错。” 邓阳感激涕零:“贺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贺凉水给他夹一个灌汤包,“头还疼吗?” “还行。”邓阳想着,贺公子深明大义,居然不怪我非礼他——妈蛋,昨晚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想去非礼一个男人?? 要说抱歉,贺凉水才是那个深感抱歉的人,这万人迷光环不受他控制,但毕竟是他种的因,无论结什么果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邓阳偷瞄贺凉水头顶,“贺公子,可否问一句,你昨晚为什么会发光?” 楚孤逸代为解释:“贺先生身受重伤,他本身会一种迷人心智的幻术,受伤之后这幻术不受他控制,旁人看了会对他产生非分之想。但只要坚定心智,便可抵挡。” 言下之意是,邓阳的道心不够稳。 邓阳深感羞愧的同时,惊叹道:“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幻术,贺公子没受伤之前,一定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吧?” 贺凉水干笑:“一般一般。” 邓阳心想,会迷人心智的幻术,那就只有狐媚之术?顿时看贺凉水的眼神不一般了。 以至于在吃完早饭,将楚孤逸拉到一边,悄声提醒:“楚师兄,这个贺公子,会不会是狐狸精?” “……”楚孤逸冷冷盯他一眼,“我看你是蛾子。” “??” “看到光就扑过去。” 邓阳愁啊,万一这个贺公子真是个狐狸精,那他师兄岂不是已经被迷住了? 邓阳的话倒是提醒了楚孤逸,贺凉水与普通人是不同的。梧桐镇这么多青霄弟子,难保不会被看出古怪,是以悄声询问:“贺先生,隐息丹可曾记得吃?” 贺凉水:“你不说我都忘了。”赶紧倒出一颗吃下。 楚孤逸,看来还得他盯着,不然指不定贺凉水哪天魔修的身份就暴露了。 “好了,走吧。”贺凉水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暴露与否是一个大问题,只要楚孤逸认可他,其他人无所谓。 楚孤逸问:“贺先生今日还要陪我去铜钱巷?” “当然,不然你一个修房子多孤单。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楚孤逸脑子自动删除后一句,只听了前一句,解释说:“昨晚我并非真想贺先生与我修一夜屋顶,只是想支走邓阳。” 贺凉水一愣,“为什么?” 楚孤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他昨晚就觉得邓阳碍眼。 除了柳画鸢,大家伙儿继续去善修。柳画鸢神色恹恹,眼角挂着泪珠直打哈欠:“真是奇了怪了,我睡够八小时了啊,为什么还这么困?” 贺凉水见她精神不济,便说:“想来是昨天累着了,你今天在客栈好好休息。” “那阿叶的豆腐……” 邓阳:“我去帮她,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搞砸。”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看到贺凉水还会尴尬,巴不得远一点。 各司其事,楚孤逸带着贺凉水,小俩口似的前往铜钱巷继续行善修葺屋顶。 有的人家院子里养着鸡鸭鹅,朴实的农民给他们送来水果蜜饯之类的作为招待,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得出的最阔绰的食物。贺凉水由衷体会到,修真文里的普通人,确实在普普通通勤勤恳恳地活着。 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忧愁恐惧,也会为了他人的善举而感激不已。 这个世界,很真实。 他身边的楚孤逸,也很真实,看得见,摸得着—— 楚孤逸停下,看向自己小臂,贺凉水正来回抚摸。 贺凉水一边摸一边夸赞:“弟弟,你的肌肉真结实。” 干活时楚孤逸穿着劲装,袖子撸到小臂之上,方便搬运砖瓦。他的臂肌并不大块,却充满了力量感,紧实漂亮。 贺凉水一碰,楚孤逸差点砸了手里的瓦片,肌肉更为紧绷,“贺先生……” “嗯?”贺凉水抬头,与楚孤逸四目相对。 “别摸了。” 肥啾补充:“再摸他就石更了。” 贺凉水:“……” 进门的邓阳:“!!”贺公子果然是狐狸精,在勾引楚师兄!我也好想被勾引! ……等等,我刚才脑子是不是又坏了? “咳!咳咳咳!”邓阳宛如肺痨病人发出震天咳嗽。 贺凉水顺其自然收回爪子,“邓阳你怎么来了?不是去帮阿叶卖豆腐?” 邓阳观察楚孤逸脸色,果然,又黑了,看来很不欢迎他的到来。邓阳心塞道:“阿叶生病了,今天不卖豆腐。” “生病了?怎么会忽然生病?” “我也不知道,去她家隔着窗户,听她声音软软的,说很困,再睡会儿。我猜是染上风寒了,就去药铺买了药,煮好了放她屋里。” “你还挺贴心。” 邓阳给点阳光就灿烂:“贺公子过奖。” 贺凉水:“既然没事做,那今天还是一起修屋顶吧。” “哎好嘞。” 楚孤逸指挥:“你先去那户人家处理屋顶上的陈年稻草,我们这边瓦片铺好就过去。” 邓阳:“……好。”敢情我在这里就碍你事是吧? 贺凉水懵然不觉邓阳被楚孤逸当成了灯泡,继续干活。 不知不觉,日头西沉,又一天过去,他们总算修好铜钱巷三十一户人家的屋顶,此次善修任务顺利完成。 贺凉水莫名有种成就感。 楚孤逸给邓阳二宝三宝发了作为奖励的灵石,问贺凉水:“贺先生想要什么?” “我不用。”干了一天活,贺凉水就想回客栈洗个澡睡觉。 楚孤逸视线凝在贺凉水身上,“贺先生,你衣服破了。” “哪里?” “袖子,下摆,还有肩,都破了。” 这一整天爬上爬下,搬砖揭瓦的,贺凉水还真没注意过自己的衣服,“破了就破了,回去换一套。” 在炼魔境扔了一套衣服,现在又要扔一套,贺凉水只剩下一套衣服,还有就是上次进紫晶宫穿的女装…… 唉,又要花钱重新添置衣服。 好在贺凉水物欲不高,一身最便宜的白衣都能被他穿出逼格。 到了云栖居,贺凉水先去洗澡,并邀请楚孤逸一起:“我们一起洗吧。” 楚孤逸:“……” 邓阳竖起耳朵张圆嘴巴,贺公子这么直接的?? 楚孤逸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贺先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起洗澡,一起洗澡,一起洗澡……而已。 “不用。”楚孤逸用尽毕生的自控力拒绝,“我晚些时候还要回青霄。” “好吧。”贺凉水说,“那我先去洗了。” 贺凉水上了楼。邓阳问楚孤逸:“那我们先吃饭还是先回青霄……” 楚孤逸没有搭理,直愣愣地跟上楼。 邓阳:“师兄?楚师兄?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楚孤逸丢了魂,满脑子都是,就算不能一起洗,看看也是好的。 邓阳:“……” 到了门前,楚孤逸屈指扣三下:“贺先生。” 贺凉水让他进来,一桶热腾腾的洗澡水已经被伙计抬来,水温刚好。贺凉水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问:“要跟我一起洗?” 楚孤逸看着他衣服一件一件落下,如同一条化出双腿的美人鱼,毫无保留地向他展现隐秘的诱惑。 “不是。”楚孤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从乾坤地取出一套衣服,“这衣服,你待会儿穿上。” 贺凉水跨进浴桶,“你给我买的?” “是我的衣服,贺先生要是嫌弃……” “不嫌弃。”贺凉水忙说,“我洗完澡就穿上,就怕大了。” “这是我二十岁时穿过的衣服,那时我还没这么高。” 贺凉水笑了:“这么念旧?” 楚孤逸沉默片刻,说:“从小到大,属于我的东西很少。” 正因为稀少,在楚孤逸看来,每样属于他的东西的,才弥足珍贵,哪怕是已经小到不能穿的旧衣服,用过碗筷,文房四宝,一块玉佩,他都会好好保存。 即便如今他什么都不缺,名声地位实力天材地宝,他都有,却又好像缺了某个最重要的东西。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只有在贺凉水身上能找到。 贺凉水定定地望着眼前不敢与自己对视的高大俊美的青年,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刺了一下,他弯起唇角,对楚孤逸说:“你会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楚孤逸这么优秀,这么好,应该得到。 尽管他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楚孤逸系在腰间的传音玉符亮起来,他恋恋不舍地一瞥“美人入浴图”,这才走出去。 “楚师弟,你在何处?”是林松烟的声音。 “我在云栖居。” 林松烟大约以为他在云栖居喝茶,道:“我马上到。” 楚孤逸去大堂等候。邓阳已经与二宝三宝开了一桌酒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没有道理,邓阳的心智比俩宝高不到哪里去。 一盏茶的工夫,一道青碧的身影走进来,张望一圈,锁定楚孤逸,温润一笑:“楚师弟,我这趟顺道去了南……” 语声一顿,脸色肉眼可见沉下来。 洗完澡的贺凉水摇着扇子风度翩翩走下楼,楚孤逸二十岁时穿过的衣服给他穿刚好合身。 只有一点,楚孤逸的弟子服是白底里衣水蓝外袍,而他给贺凉水的这一身是蓝底里衣白色外袍,分开看不觉得有什么,到了一起,那简直就是妥妥的……情侣装。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我又被套路了吗? 楚孤逸:嗯。 宝子们,从明天开始,我要早上一章,晚上一章,不出意外都会在九点左右~ 支棱起来!奋斗吧~(σ≧v≦)σ 第037章 怪事 “贺公子怎会在此?”林松烟语气淡然,神色寻常,脸上已看不出半点负面情绪的痕迹。 唯有贺凉水在面对林松烟那犹如黄蜂尾后针的一眼时微微心惊,面上不动声色:“天大地大,相逢即是有缘。” “是啊,相逢即是有缘。”林松烟话锋一转,“但愿这缘分,不要掺杂其他东西才好。” 贺凉水细细咂摸他的话,难道他知道我是魔修? 楚孤逸出声:“林师兄,你刚才想说什么?” 林松烟收回落在贺凉水身上的视线,指尖搓了搓,临时改口:“没什么,不是大事。” 楚孤逸便没细问。 林松烟目光流转,停在邓阳身上,“你怎么也在这里?” 邓阳手上还拿着筷子,懵道:“我在这里吃饭。” “你还未辟谷?” “辟谷了。” “所以你吃的不是饭,是屎。” “……” 一桌饭菜顿时不香了。 邓阳本能觉得自己大概做了出气筒,讪讪放下筷子,“我先回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林松烟对楚孤逸道:“我们也回去吧。” 楚孤逸道:“林师兄先回去吧,我与贺先生还有几句话说。” 林松烟蹙起眉,到底没有理由干涉,先行回去。 贺凉水觑着林松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落座楚孤逸对面,笑问:“什么话?” 楚孤逸沉吟道:“贺先生,对不起,林师兄已经知道你的身份。” 贺凉水摇扇动作顿了足足三秒,继而反问:“所以?” “?” “他会到处说我是魔修?” “当然不会,林师兄不是这种人。” “是啊,他不是这种人。不然他就崩人设了。”贺凉水不疾不徐道,“怪不得他对我很有意见的样子。” “抱歉。”楚孤逸道。 “你道什么歉。”贺凉水失笑,“只要你相信我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魔修,其他人信与不信,于我并无太大干系。” 楚孤逸望着贺凉水眼睛,坚定道:“我信。” 又说了几句,直到楚孤逸不能不回青霄,他才起身离开,贺凉水随便吃了碗小米粥,便要回房休憩。 忽然想起:“柳画鸢呢?怎么不见她?” 二宝:“不知道呀,回来就没见柳姐姐。” “去看看。” 到了柳画鸢客房门前,贺凉水敲门,很快,里面传来没有声调起伏的一声:“谁呀?” “你老乡。”贺凉水听她声音,像是刚睡醒,推门进去,便闻到一股怪味,“你怎么了?饭藏被窝里馊了?” 柳画鸢呆呆地坐在床边,头发不梳,脸不洗,颧骨那朵桃花形胎记都暗淡不少,神情活似刚死了丈夫,无欲无求。 她抬起脸,说:“我好困啊。” 贺凉水细瞅她的绝世美女脸,可不得了,“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我哪儿知道,都睡了一天了,还是好困。” “你不会生病了吧?”贺凉水试她额头,不冷不热,体温正常。 柳画鸢打哈欠,“我不会得了嗜睡症吧?” 贺凉水吩咐:“二宝三宝,你们去医馆请个郎中来。” 郎中来的时候直喘气,头上汗津津的,说今晚已经跑了好几家,可怜镇上只有他家一家医馆。 郎中给柳画鸢把完脉,看了看她眼白脸色,纳罕道:“真是奇了,今晚看的都是同一种怪病。” “同一种怪病?”贺凉水问,“可否把话说清楚一点?” 郎中说,他今晚跑的那几户人家中,生病的也都是女人,并且都是白天嗜睡,脸色发黄,身上有怪味。 “怪味?”柳画鸢精神了一秒,或者说是惊恐,“我身上有怪味??我才两天没洗澡!” 贺凉水问郎中:“这到底是什么病?” “柳姐姐不会得了瘟疫吧?”二宝叫道。 郎中打个激灵,离柳画鸢远了些,“此病老夫未曾见过,但硬要说是瘟疫,不大像。许是姑娘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柳画鸢一向不信牛鬼蛇神,但如今都穿到修真设定的书里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心惊胆战地问,“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郎中摇头,“此事你们可找青霄派的道长。” “楚孤逸呢?”柳画鸢忙问。 贺凉水:“他回去了,等明天他来了再给你瞧瞧。” 柳画鸢愁眉苦脸打哈欠,“那我再睡一觉,明天楚孤逸来了,你一定让他给我看看。” “放心吧。”贺凉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此事甚为古怪。 照郎中所说,他今晚跑的几户人家都是女子“生病”,并且病症相同,这绝非偶然。 原以为熬到明天,等楚孤逸来了就好,谁知睡到一半,贺凉水听到了敲门声。 他看看沙漏,算算时间应该是半夜十二点左右。 尽管贺凉水没做过亏心事,这夜半敲门也够惊悚的,他没出声。 “贺凉水,你睡了吗?”竟是柳画鸢的声音。 贺凉水回答:“我睡了。” “你睡了还跟我说话,骗鬼呢?” “……”贺凉水抱紧被子,他怕门外就是鬼。 “别睡了,起来嗨。” “……” “一起搓麻将啊。” 确定了,就是柳画鸢。 贺凉水打开房门,眼前的柳画鸢神采奕奕,那里还有之前困倦的样子,她兴高采烈说:“我睡饱了,感觉特精神,去跳广场舞都没问题。” 贺凉水:“你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靠,能不能说点好话?” “你真没事?” 柳画鸢转个圈,“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 贺凉水用手掩住鼻子,“你刚才是不是去蹲茅房了?” “没有啊。” 柳画鸢身上的臭味又加重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柳画鸢闻了又闻自己,“真有味儿??” 贺凉水点头。 柳画鸢去洗澡了。 被闹醒的贺凉水却再也睡不着,他没告诉柳画鸢,她身上的味道发酵后像尸臭。 他问肥啾:“是不是因为柳画鸢穿的是个死人?” 肥啾说:“不可能。宿主穿到书中角色身上,用的多半是已死之身,但在宿主穿过来的第一时间,原身的身体机能自动恢复,与普通人无异。” 这点贺凉水深有体会,他现在用的贺冽的身体,除了有些内伤,其他方面正常得很,甚至还能有生理现象,宛如是他的第二个身体。 他闻了闻自己手腕内侧,只有残留的沐浴露清香。 过了个把小时,柳画鸢又来了,她问:“现在我身上没味道了吧?” 贺凉水:“是淡了很多。”但并非没有。 柳画鸢不傻,嘴与脑子同时质问自己系统:“有没有搞错?瘟疫也好,脏东西也罢,我都不怕,给我弄一身臭味,我还怎么保持大美女形象?!” 系统:“请稍安勿躁。恭喜解锁‘探索梧桐镇’剧情,奖励‘小苍兰香水×1瓶’。” “……这个奖励是你现编的吧?” 有总比没有强,柳画鸢立即取出香水,对着自己喷了好几下,差点没把贺凉水熏晕过去。 “怎么办啊?”柳画鸢垮着脸,“我现在好像一条臭鱼。” 贺凉水展开扇子对着她扇风,“只要抱紧楚孤逸大腿,再大的事,他也能给你摆平了。” “我只想重新变得香香美美的。” 天亮后,日头刚冒出一点尖儿,柳大美女扑通栽倒,再次呼呼大睡。 二宝三宝皱着脸把她抬回房间,店家欲言又止。一晚的工夫,镇上的流言蜚语就传开了。 听说胭脂铺的老板娘昨晚忽然发了疯,烧了自家灵堂; 听说绿水巷的王家婆娘昨晚忽然发了疯,用刀杀了自家的鸡,说那是丈夫的姘头; 听说刘寡妇昨晚也忽然发了疯,搬了一晚上的砖头,把寡妇井给填了; 还听说……总而言之,一夜之间,梧桐镇多了七八个“疯女人”。 这些女人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白天嗜睡,半夜忽然发疯,身上臭不可闻。 贺凉水:“……” 幸好柳画鸢昨晚没发疯,放火杀鸡搬砖。 二宝三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怎么啦?” 贺凉水哪里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疯病”并非传言中那样“忽然”来的,人为的可能性极大,这样才符合小说剧情发展的需要。 他没忘记自己穿的是一本修真文,人祸大于天灾。 梧桐镇就在青霄山脚,镇上发生如此怪事,自是第一时间惊动青霄派,派遣弟子来调查。 此事落到楚孤逸头上。 庄严巍峨的元清殿前,楚孤逸接过师命,转身大步离去。 大殿旁,凤素素现出身形,望着楚孤逸离去的背影,捏紧了手指。 “楚孤逸,别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距离元清殿一个山头的千石峰,听松苑中,林松烟垂眸凝视书案上的檀木盒,盒中铺满桑叶,桑叶上蠕动着一条晶莹剔透的琉璃色蚕,正幽幽地吐丝。 俄顷,他盖上木盒,眼中无悲无喜,“本来,只有我能救你的。” …… 楚孤逸脚步轻快,唇角挂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又可以见到贺先生了。 比起调查怪事,自己居然更在乎这个。楚孤逸脚下一顿,惭愧了三秒。 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正是走出云栖居的贺凉水。 刚要唤一声,却见贺凉水身后跟着哭丧着脸的二宝三宝,兄弟俩抬着担架,担架上白布盖着一个人。 许是抬得不稳,白布下的人落下一条手臂,看那华美衣袖,赫然是柳画鸢。 楚孤逸怔在当场,随即心情沉重地走过去,“贺先生……” 贺凉水眼睛一亮:“弟弟你可算来了!” 楚孤逸怀着老父亲的悲伤问:“柳姑娘怎么死的?” 贺凉水:“???她没死啊,就是身上太臭了,盖块布遮一遮。” 楚孤逸:“……”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闺女,走好。 贺凉水:点蜡。 柳画鸢:=_= 第038章 发疯 骨节修长的手落在白布一角,轻轻捏起,露出一点缝隙,飘出的异味使得那只手立即放下白布。 白布下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脸蛋也无法拯救他人糟糕的心情。 “她怎么了?”楚孤逸强忍捂鼻子的冲动,怀疑柳画鸢掉进过茅坑。 一扇在手,贺凉水面上清风拂过,叹道:“昨晚镇上发生一件怪事,数个女子同时染上怪病。她们白天嗜睡,午夜发疯,身上奇臭无比。柳画鸢不幸也染上了这种怪病。” 楚孤逸面色肃然,柳画鸢会成为“怪事”中的一员,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柳画鸢没发疯。”贺凉水补充,“最多精神了一点,想跳广场舞。” “?”楚孤逸有时听不懂贺凉水的话,他选择略过,问,“贺先生现在要带她去就医?” “郎中昨晚就来看过了。” “怎么说?” 贺凉水摇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怀疑有不干净的东西,你能看出来吗?” 楚孤逸张开右手,隔着白布,以灵力试探柳画鸢经脉。 好一阵,贺凉水忍不住问:“怎么样?” 楚孤逸眼睫低垂,右手覆着一层微弱的灵力,中指将暝剑化成的细黑戒指似有嗡鸣之音,他眉峰渐渐蹙起:“……柳姑娘体内确实有东西,但并非邪祟。” “不是邪祟,那是什么?” “暂时无法探查。”以他金丹期的灵力试探凡人经脉脏腑,不可太过,否则难免造成损伤。楚孤逸收回手,又道:“我此次下山,正是奉师命追查此事,还望贺先生细细告知柳姑娘是何时出现这样的症状,具体表现为何,有何怪异举动。” 贺凉水刚要说话,出来一个伙计,唉声恳求:“公子,我求你们快走吧,别挡门口,客人都不敢来了。” 楚孤逸冷声问:“什么意思?” 贺凉水摊开扇子,“还能什么意思,柳画鸢身上有异味,昨夜接连几个女子发疯,整个梧桐镇闹得纷纷扬扬的。所以,我们被赶出来了。” “岂有此理。”楚孤逸道,“让你们老板出来。” 不用去叫,云栖居老板就自动滚出来,脸上堆满谄笑:“楚公子,这真是个误会,我们从来没有赶过贺公子,是他自己要走的。” 楚孤逸以眼神询问贺凉水。 贺凉水淡淡道:“他是没赶我走,却要把柳画鸢丢出去,我总不能看她横尸街头吧?” 怎么说也是来自一个世界的老乡,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本就艰难,再被赶出去,没人陪着那简直一个大写的惨。 一起来的,自然一起走。 贺凉水忽然想到:“你付了几天的房钱?把剩下的要回来。” 老板麻溜地捧上银钱,“楚公子,贺公子,这房钱我都退了,只求你们不要怪罪,小本生意,我也是没办法啊。” 贺凉水只拿了该退的那部分,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话说得好听,云栖居不敢留柳画鸢,其他客栈更不敢冒险。贺凉水心知肚明,楚孤逸对此亦是了然,人情冷暖,禁不起太大考验。 楚孤逸道:“在镇子西边有个破落的碧云观,贺先生可愿暂时去那里落脚?” “那是再好不过了。”贺凉水乐观道,“清静,没人说闲话,也不用受气。” “……抱歉。” 贺凉水笑:“你怎么总是对我道歉,我长得像你债主?” “……” 确实是个破落的道观,除了头顶那块“碧云观”牌匾,整个道观就没完整的地方。 杂草丛生,砖瓦破碎,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结满蛛网,三清像不是少了头就是缺了胳膊,只剩庞大的石身冰冷地俯视人间魑魅魍魉。 二宝三宝将担架放在门口,与楚孤逸一道进去清理,贺凉水就在门口看着呼呼大睡的柳画鸢,望着清晨的流云,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小啾,要是柳画鸢真挂了怎么办?” 肥啾:“她挂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说不定她还高兴呢。” 贺凉水又问,“那我挂了也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肥啾:“你挂了能复活,请不要辜负我的期待,让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失败好吗?” 贺凉水失笑:“你该减减肥了,站我头上有点重。” “……”肥啾气得在他头上乱蹦乱跳。 碧云观大堂收拾出来,除了屋顶漏些天光,地方还算宽敞,住二十几人也是绰绰有余。 担架抬进来,楚孤逸在地上铺了稻草与皮毛,柳画鸢舒舒服服躺在上面,全无醒来的迹象。贺凉水给楚孤逸讲了一遍柳画鸢从昨天到今天的情况。 “前天她还好好的,帮阿叶卖豆腐,回来的当晚也正常,第二天早上就开始精神不济。然后她睡了一天,醒来还是困,同时身上出现异味,郎中看过之后继续睡。到了半夜,忽然就精神了,却在天一亮倒头接着睡。” 楚孤逸听完,说:“她真能睡。” 贺凉水突发奇想:“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虫子,是瞌睡虫与屎壳郎的结合体?她被这种虫子咬了一口中毒才会如此?” “……”楚孤逸道,“我对虫子并无研究,林师兄博学多闻,兴许他知道。” “那你博学多闻的林师兄怎么没来?”贺凉水语气带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 楚孤逸盯着贺凉水,唇角微翘:“不知道,大概有事。” 贺凉水意识到自己这飞醋吃得莫名,故作淡然:“只有你一人调查此事?” “自然不是。还有邓阳。” 说邓阳邓阳到,还带着几名青霄弟子。邓阳也是神奇,次次能自动定位楚孤逸位置,大约天生适合在楚孤逸后面捡漏。 “楚师兄,怎么到了这破道观?”邓阳问完,看到地上的柳画鸢,惊道,“柳姑娘怎么了?” 身后的几名弟子纷纷捂住鼻子:“什么味儿?” 楚孤逸道:“出去说。” 过了一阵,楚孤逸进来,留下淡水与一点果子,递去一块温润的莲花形白玉,说:“贺先生,我与邓阳前去调查,如果柳姑娘有什么异况,可凭此传音玉符唤我。” 贺凉水接过白玉,道:“我与你一起。” “贺先生……” “我想知道此事因何而起,柳画鸢这样,我不放心。” 楚孤逸沉默须臾问:“贺先生待柳姑娘……与他人不同?” 当然不同了,柳画鸢是他老乡。贺凉水刚要脱口而出,忽然反应过来,楚孤逸大概误会了,于是另一句话脱口而出:“她是我们闺女啊。” “……” “……” 四目相对,贺凉水面红耳赤补充:“说笑的。” 楚孤逸笑了:“嗯,我很喜欢这个笑话。” 尽管据目前得到线索,得了“疯病”的女子到了半夜才会醒,以防万一,楚孤逸施了一道捆仙绳将柳画鸢绑住,二宝三宝留下看守。 楚孤逸率五六名青霄弟子,挨个走访发生怪事的人家。贺凉水的衣服与青霄弟子十分相似,乍一看,竟瞧不出区别。 除了邓阳,其他弟子深感意外,一向高冷的楚师兄何时与一个外门小弟子如此亲近? 邓阳也没多作解释,这贺公子根本不是青霄弟子,而是楚师兄的“情人”——看那身情侣装,啧啧。 单身狗邓阳心有戚戚,幻想着将来他有道侣,也要穿情侣装。 调查的人家有七八户,家家闹得鸡犬不宁,看到楚孤逸等人,有的哭天抹泪,有的惊惧非常。毕竟自家的女儿/婆娘/老板娘忽然发疯,搁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楚孤逸冷静有条理地询问这些女子发病前后的状况,比如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去过哪里。 离开之时,他留下一句:“如果今夜还有异况,可到镇西碧云观寻我。” 路过一户人家,邓阳忽然说:“也不知道阿叶的风寒怎么样了。” 贺凉水问:“这里就是阿叶家?” “嗯。” “去看看,她要是在家,正好买块豆腐。” 几人进了院子,却见满院狼藉,磨豆子的石磨都被推翻了,木桶横七竖八。 “阿叶?!”邓阳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 阿叶倒在地上,昏睡不醒,身上散发着与那些“疯女人”如出一辙的臭味。 其余弟子下意识退避,邓阳却去扶起她,向楚孤逸求助:“楚师兄,阿叶没有亲人,她现在这样可怎么办?” 楚孤逸想了想:“贺先生,可否让阿叶姑娘与柳姑娘一处?” 贺凉水自是答应,于是邓阳将阿叶背到了碧云观。 “看他,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贺凉水悄悄对楚孤逸笑道。 楚孤逸本在思索此事,眉头皱得紧,闻言抬头看去,疑惑道:“猪八戒是谁?” 哦,这个世界没有西游记。 贺凉水换了一个说法:“你看他像不像背自己媳妇?” “为什么要说像背媳妇?”楚孤逸不解,“邓阳没有媳妇,阿叶还未出阁,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为好。” “……”贺凉水服了,“我的意思是,邓阳是不是对阿叶有意思?” 楚孤逸:“邓阳对谁都有意思,看到一条大白狗,他都要上去摸摸。” 贺凉水:“…………”邓阳,果然是个奇人。 更绝的是,楚孤逸居然是这么看邓阳的。 回到碧云观,已是日头西沉,众弟子都累了,但楚孤逸都没喊累,他们又怎能躲懒,歇在道观,各自打坐。 回来的路上,贺凉水记挂着两个笨蛋吃货,给他们带了馒头与烤鸡。二宝三宝有的吃就开心,大概一整天闻习惯了柳画鸢身上的味道,就算在她身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楚孤逸收回捆仙绳,他要看柳画鸢“发疯”,才能判断她是否已病入膏肓。 柳画鸢与阿叶躺在一块,静静地沉睡着,等待夜幕的降临。 夜深露重,贺凉水打了个喷嚏。楚孤逸便去捡些柴火,生起一丛篝火。 火光照拂这个破落道观,添了一丝温度,也让众人一整天被吊起的心,稍稍回落。 “距离午夜还有半个时辰。”邓阳望着两个并排躺的女孩,“她们真的会发疯吗?” “我觉得柳画鸢不会发疯。”贺凉水说。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体与灵魂是可以分开的。贺凉水当然无法这么说,“我猜的,她向来是个……矜持的姑娘。” 为了维持柳大美女的形象,贺凉水自以为尽力了。 话音落下不到十秒,矜持的姑娘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一名青霄弟子吓了一跳,指道:“她、她……” 柳画鸢竟然不到午夜就醒了,懵逼地看着周围一大群男人,认出了楚孤逸贺凉水以及邓阳——二宝三宝算不上男人。 “这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干嘛那样看着我?”柳画鸢问。 贺凉水问:“你睡得还好吗?” “好啊,好得很,咦,好臭啊。阿叶?她怎么在这里?” “你们得了同一种‘病’。” “不是瘟疫吧?” “不是。” “那就好。”柳画鸢推了推阿叶,“阿叶,起来嗨!” “……” 阿叶当真睁开眼睛,眼角竟有蛛网般的纹路扩散,双瞳焦距也不正常,直勾勾地盯着柳画鸢。 柳画鸢凑过去:“阿叶,你这眼妆不错欸。咱们现在都臭臭的,简直臭味相投。” “……” 柳画鸢牵过阿叶的手,拉她起来,激情四射地将阿叶拉近又推远,手舞足蹈,让阿叶转一个圈,落在她臂膀间。 柳画鸢挑起阿叶下巴,“美人儿,我们来跳舞吧。” 阿叶眼中生出戾气,隐约有狂躁迹象,但在柳画鸢一个接着一个转圈中,愣是给转晕了。 柳画鸢边跳边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贺凉水:“…………” 其他人:“…………” 柳大美女的发疯画风,为何如此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我们闺女是个矜持的姑娘。 柳画鸢:跳完拉丁跳探戈,跳完探戈跳芭蕾,跳完芭蕾跳爵士,跳完爵士跳广场舞!来吧宝贝~~~ 楚孤逸:嗯,她很矜持。 第039章 告急 众人欣赏了好一阵狂魔乱舞——也就是柳画鸢硬拉着阿叶跳的现代舞。 说现代舞是好听的,因为柳画鸢只会跟阿叶转圈圈,成功将暴走的阿叶转晕,攻击力直线下降。 她们从东跳到西,又从西跳到南,在每个弟子眼前翩翩起舞,裙摆翻飞,绕来绕去,臭味弥漫。以至于众人提前得老花眼,以及嗅觉失灵。 阿叶几次想要摆脱与攻击柳画鸢,每次都被柳画鸢运气好躲过,柳画鸢就跟眼瘸似的竟然没发现阿叶的异常——莫不如说,她本身也是不正常的。 直到她唱完一首歌,跳完一支舞,带着阿叶优雅谢幕,鞠躬。 “感谢先生们女士们的捧场,今夜有你们相伴,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下面是点歌时间,你们想听什么?” 众人无言。 柳画鸢红光满面,就像干了一整瓶二锅头:“没人点歌,那我自己唱了啊——啊?” 阿叶突然发力,一爪子朝她面门抓去! 在距离柳画鸢面孔不到一厘米处,阿叶绷紧的五指堪堪停住,邓阳捉住她手臂,试图唤醒她:“阿叶!” 阿叶瞳孔紧缩了一瞬,但很快再次被戾气淹没,眼角蛛网纹路扩散,用力挣扎不过,低头一口咬在邓阳手背上。 邓阳“嗷”一声惨叫。 贺凉水道:“快让她松口,别咬出血,不然你也会变成丧尸的!” “??丧尸是什么?”邓阳一手按在阿叶额头往外推,其他弟子也来帮忙。 “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柳画鸢被这一幕吓到,牙齿打颤往贺凉水身边钻,还没靠近,身上一紧,竟是被绳子从上到下捆了十几道,惊道:“楚孤逸你干嘛?!” 楚孤逸道:“坐下,不许咬人。” 柳画鸢:“……”这命令,咋听着那么熟悉呢? 她猛然反应过来:“靠,我又不是狗。” 在众人的手忙脚乱下,阿叶也被绑了起来,邓阳手背多了两排深深的牙印,磨破一点皮。他疼得龇牙咧嘴:“我是不是要变成丧尸了?” 贺凉水:“我就说说,得这个病的都是女人,要是会传染,说不定你会变成女人。” 邓阳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了。傻孩子这都信。” “……” 阿叶虽神智尽失,到底是个弱质女子,发狂半个时辰,便消耗完体能,木呆呆地睁着眼睛,不叫也不动。 楚孤逸并起中食二指,指尖凝聚一点灵力,点在她额上,对邓阳说:“叫她。” 邓阳一声声唤着:“阿叶?阿叶?……” 柳画鸢身上绑着捆仙绳,兔子似的跳了两下,说:“这要是在电视剧里,你这么叫她是不会醒的。” “?” “你应该对她深情表白,说你多么多么喜欢她,唯她不娶。” 邓阳脸庞涨红:“柳姑娘,请不要胡说。” “你不喜欢她,会心甘情愿被她咬?” 楚孤逸:“每次看到大白狗,邓阳为了摸一把,也会心甘情愿被狗咬。” 邓阳:“……” 贺凉水:“……”又是大白狗,在楚孤逸眼里,邓阳与大白狗才是天生一对吗? 柳画鸢放弃了从爱情方面唤醒阿叶,亲自上阵:“阿叶啊阿叶,你醒醒,想想你的豆腐,那么多人等着吃你的豆腐……呃,我是说真的豆腐,不是吃你豆腐……是你的豆腐,不是……” 柳画鸢凌乱了。 贺凉水扶额,代为感化:“阿叶,做豆腐是你家的祖传手艺,从你太爷爷到你爹娘,再到你手里,你真的甘愿就此放弃叶家豆腐吗?” “我相信,叶家豆腐对于你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做豆腐卖豆腐,而是活在这个世界的小小信仰,对吗?” “阿叶,还有很多人等着吃你做的豆腐。叶家豆腐,真的很好吃。你愿意再做一次给我们吃吗?” 众人期待地观察阿叶神色。 半盏茶过去,一炷香过去……阿叶毫无变化。 贺凉水尴尬地干咳一声:“看来感化行不通。” 柳画鸢:“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楚孤逸收回手,忽听外面传来焦急的喊声:“楚仙长在吗?楚仙长可在?” 几名弟子先行出去询问:“寻我师兄何事?” “楚仙长,不得了了,我家婆娘她、她杀人了!”来人是个七尺大汉,此时竟怯弱惊恐如妇人,“她杀了我的小妾,还要杀我!救救我,快救救我!” 话毕,只听一道气势汹汹的女高音:“杀千刀的我要宰了你!!哪里逃!”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夜色中冲出一个球似的中年妇人,手中高举杀猪刀,锋芒锃亮。 大汉眼泪鼻涕一大把嚎叫:“仙长救命啊!” 不必楚孤逸出手,众弟子合力制住这妇人。妇人蛮力惊人,竟将普通绳索挣断,还是一名弟子取出特制的牛筋绳才将其完全绑缚。 大汉见自家婆娘无法再行凶,恶向胆边生:“仙长,这婆娘可恶得很,不如就此把她……” 楚孤逸眼色一厉,那大汉陡然结巴:“把她、她……送官?” “那也要等她恢复正常。” 大汉唯唯诺诺:“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可千万要看好这婆娘。” 妇人被绑在廊柱上,凶神恶煞地吼:“王二你等着!回家我就把你宰了!”大汉踉跄一步,发足狂奔。 邓阳问:“她清醒吗?” 贺凉水以扇遮鼻小心翼翼走到那妇人面前,“这位夫人,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妇人:“王二我饶不了你!我要剁烂你几把!!你个黑心肝烂屁.眼的!” 贺凉水:“……” 柳画鸢又在兔子跳:“看来现在无论谁在她眼里都是王二,你别靠太近,小心变成太监。” 楚孤逸捉住贺凉水手腕往后拉。邓阳一阵恶寒,连忙将妇人的杀猪刀扔进杂草丛。 贺凉水瞅柳画鸢,“你干嘛一直跳?” 柳画鸢:“不知道,我就想跳跳跳,停不下来——这就是舞者的修养,舞者的灵魂在燃烧吧!” 修养没看出来,体力不错。贺凉水发现,她的眼尾与阿叶以及那妇人一样,出现了蛛网纹路,看着挺骇人。 “看来这疯病发疯的主要症状,就是狂躁、易怒、精神在特定时间段提升数倍。并且,现在不到午夜,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会一日比一日早醒。”贺凉水分析道。 这才第二夜。 “好臭啊。”二宝三宝皱着脸。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是三个女人能把人臭晕。 贺凉水拼命对着脸扇风也无法驱逐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楚孤逸拿出一瓶药,说:“此药可使人暂时嗅觉失灵。” 众弟子一哄而上:“楚师兄你怎么不早说!” 瓜分到最后,只剩一颗,楚孤逸递给贺凉水。 “这味道熏不死我,你吃吧。”贺凉水道。 楚孤逸道:“贺先生,你喜欢吃西瓜还是冬瓜?” “啊?……” 楚孤逸竟将那颗药塞他嘴里,转眼间,已靠得极近,就像在堕魔城擂台上…… 贺凉水张大眼睛,难道又要被“强吻”? 咕噜一声,把药咽了下去。 楚孤逸微微一笑,退开,他只是做做样子。而贺凉水以为是真的,下意识吞了药。 他们明明没有亲,周围却弥漫着“发现一对狗男男”的氛围。 肥啾打破他们之间的暧昧:“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了?我也不想闻臭味。” 邓阳震惊:“活的!一只会说话的小胖鸟!我还以为是贺公子的头饰呢。” 肥啾飞过去怼着邓阳脸扑打:“你才胖!啾啾啾!” 轻松只有一刻,今夜注定不平静。 接二连三有人来告急,说他们家女儿/媳妇/老板娘/丫鬟又发疯了,比昨晚更严重,用凶器伤人,绑着不管用,镇上已经鸡飞狗跳。 楚孤逸留两名弟子看守碧云观,前去的弟子加上他与贺凉水,不过七人,根本不够。 “林师兄,你睡了吗?”没办法,楚孤逸用传音玉符联系林松烟。 林松烟嗓音清晰:“还未,调查如何了?” “事态紧急,师兄可否多带几人来?” “好。” “到镇上之后,请师兄直接带人前往绿水巷、南街两处,我先去后巷、寡妇井。” “好。” “麻烦师兄了。” “不麻烦。” “还有一件事……” “你说。” “罢了,待事情处理完,再禀明不迟。” 贺凉水已经先进了刘寡妇家。 这个梧桐镇著名旅游景点,经过两夜的破坏,此刻只剩狼藉,桌凳全被柴刀砍得缺腿少脚,井口堆满杂物,各个房间门窗损毁殆尽,只有一间房亮着烛火。 这点烛火,给此处镀上一层阴森外衣。就像话本小说中的破落院子里,总会住着那么一个吃人的精怪或厉鬼。 不作死就不会死,贺凉水深谙恐怖片模式,立即停下脚步,等楚孤逸。 楚孤逸进来,二人对视一眼,不用任何言语,默契地朝点着蜡烛的房间靠近。 楚孤逸右手微动,将暝化形,至门前,轻轻推开。 这门实在太旧,只推开一点缝隙,就像拉二胡似的响。里面的人立即警觉,恶狠狠瞪过来。 贺凉水心头一惊,别人只是眼角有一点蛛网纹路,刘寡妇竟整张脸都是黑色纹路。 纹路越多,越深,代表着越狂躁,戾气越大。 楚孤逸不能真的伤她们,捆仙绳与牛筋绳已经用完,如何将这个刘寡妇带去碧云观,是个问题。 二人思索良策之际,刘寡妇竟渐渐缓和脸色,笑道:“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别耽误了吉时,快跟你媳妇拜堂成亲。” “???” 作者有话要说: 柳画鸢:跳跳跳,跳跳跳,跳跳跳~我是一只快乐的小兔几~ 贺凉水:狼的女儿为什么是兔子呢? 楚孤逸:因为狼的媳妇是兔子。 第040章 拜堂 刘寡妇早年丧夫,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悲痛非三言两语可表。这疯病恐怕会激发人心底最深的渴望,阿叶想不那么懦弱,委屈了半生的妇人提刀杀小妾,刘寡妇则期望儿子还在世,看他成家立业。 “儿啊,还愣着做什么?”刘寡妇满脸蛛网纹路,本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此时只剩森然可怖,“快跟你媳妇拜堂成亲,然后入洞房,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楚孤逸:“……” 贺凉水:“……” 梧桐镇的人莫非集体老花眼,他到底哪里长得像楚孤逸媳妇了?? 面面相觑,贺凉水刚要开口,只听楚孤逸道:“好,这就成亲。” 贺凉水瞪直了眼,搞什么? 楚孤逸悄声道:“先稳住她。” 刘寡妇喜得见牙不见眼,“哎,这才对嘛。我找找,你们的喜服放哪里了……” “不必找了。”贺凉水道。 刘寡妇动作一顿,呆滞的眼神带上狠厉,“你说什么?” “我是说,吉时快过了。” “快过了?”刘寡妇眼睛撑得大大的,盯着某一处,好一阵才接着说,“对,吉时快过了,你们快点拜堂。” 楚孤逸道:“那我们先拜天地。”与贺凉水一道退出门去。 刘寡妇忙跟出来,“哎,拜天地,千里姻缘一线牵,月老会为你们作证的。” 夜幕靛蓝,月亮只有浅浅的一弯,光华暗淡,落在楚贺二人身上,他们对着天地,身后是脸上洋溢诡异幸福的刘寡妇。 贺凉水额冒冷汗,楚孤逸牵起他手,一起对着月亮,鞠了一躬。 拜完天地拜高堂,这里有个鬼的高堂,这一步难住了他们,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不想拜一个假的高堂,感觉对不起自己亲生父母。 于是楚孤逸道:“入洞房的吉时快过了,过了吉时就生不了大胖儿子了。” 贺凉水:“……” 刘寡妇一听,那还得了,连忙赶他们:“好了好了,快去入洞房!” 这里有个鬼的洞房。刘寡妇四顾张望,“奇怪,你们的新房在哪儿来着?” 楚孤逸脸不红气不喘:“我跟娘子的新房在别处,您要不要去看看?” 贺凉水:“……”谁是你娘子! “好,去看看。”刘寡妇笑出一脸褶子,肢体僵硬地跟在他们后面。 出了刘家,穿过大街小巷,抵达镇子西边的碧云观。一路上,刘寡妇都表现得乐呵呵的,一声声“儿啊儿媳”地叫,到了道观前,她望着无处不破旧的“新房”,笑容唰地褪去,面上纹路加深,五官扭曲:“你不是我儿子,他不会在这种破地方!我给他烧了大房子,他应该住在大房子里!” 在刘寡妇面前,其他发疯的女子可谓是小巫见大巫。刘寡妇张牙舞爪,形貌癫狂,身上竟隐约有魔气冒出。 即便是普通人,在极度愤怒悲伤的情况下,亦会入魔。况且有她体内的“魔物”作祟。 一个刘寡妇,抵过十个“疯女人”,她彻底迷失神智,只有处于本能的攻击,不知痛觉为何。 楚孤逸以剑鞘抵挡,施法在她几处大穴点过,却并无太大效果,她的身体已不由她自己控制,就算被折断手脚,也会持续不断地攻击他人。 “绳子!”一层灵光笼罩刘寡妇,楚孤逸施法将她定身,但这并非多么高级的法术,控制不了多久,刘寡妇疯狂扭动,身上魔气越发浓郁。 听到动静的弟子手忙脚乱搜刮剩余的绳子,用了三根才牢牢将刘寡妇捆住,与其他发疯女子一同缚在院中。 一时间,此破落道观鬼吼狼叫,臭气熏天。若是普通人路过,恐怕撑不过三秒。 贺凉水吃了药暂时嗅觉失灵,但看楚孤逸脸色,那味道定然让人难忍,他问肥啾:“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防毒口罩?” 肥啾:“如果有这玩意,我第一个戴。” 贺凉水思忖须臾,拿出一条平时用来包果子点心的帕子,院里有一口缸,里面积满雨水,他将帕子浸湿,对折两道。 “楚孤逸,用它捂住口鼻,会好点。”贺凉水也只能想出这种办法了。 楚孤逸接过帕子,捂着口鼻探查这些女人的脉象,尽管知道可能没什么用,还是让几个弟子同念清心咒,安抚她们不受控制的情绪。 贺凉水前去慰问柳画鸢:“你还好吗?” 柳画鸢呆呆地看着满院的疯女人,“不好,一点都不好。” “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柳画鸢不再兔子跳,情绪低落,“我不想变成她们这样。” “不会。”贺凉水凑近一点,低声道,“你跟她们不同,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病’对你影响并不大。坚持住,会有办法解决的。” 柳画鸢快哭了:“可是我好臭啊,控制不住想跳舞,带着大家一起跳,如果没人捧场,我就想拿锅打他们。” “你这样已经很好了,真的,至少你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那要是控制不了呢?” 贺凉水勾了勾她身上的捆仙绳,“它会控制你。” 柳画鸢叫屈:“我不要啊,为什么我要遭这种罪?” 贺凉水说了一句非常具有哲理的话:“人活着,就是遭罪的。所有的快乐,都是苦中作乐。” “……” 不多时,林松烟带着人来了。 加上柳画鸢,总计十二个患上疯病的女子,也就柳画鸢与发呆的阿叶正常点,其余人等无不奇形怪状,面目狰狞。 贺凉水真心觉得,这场景可以拍一个古代丧尸片。 “林师兄见多识广,你看这染上怪病的都是女子,可有见解?”楚孤逸问。 师兄弟俩在观外商议对策,贺凉水轻手轻脚寻过去。 林松烟沉吟道:“先说说你的看法。” “我有一个看法。”贺凉水施施然走出来。 林松烟淡淡睨去,“贺公子有何高见?” “此次事件,定是人为。” 林松烟皮笑肉不笑:“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贺凉水猝然对上林松烟眼睛,“林公子这话,新奇得很。”就像网络流行语。 林松烟笑意冷却,不动声色道:“贺公子的话,才常常教人听着新奇。” 楚孤逸道:“贺先生说的不错,我也怀疑此事是人为。” “师弟你说。”林松烟不咸不淡,不看贺凉水。 贺凉水就是来要个旁听席,待在楚孤逸身边,并非一定要争口舌,比林松烟更云淡风轻地摇着扇。 楚孤逸道:“在此之前,我详细询问过这些女子的家人,我发现她们在前一天,也就是善修开始的第一天,都去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林松烟问。 “寡妇井。”楚孤逸道,“她们都去寡妇井喝过水。” “你是说,有人故意在她们喝的水中,下了东西?” “是。” “你已经猜到是谁了,对吗?” 夜色沉沉,楚孤逸微微低着脸,剑眉下双目凛然,“是凤师妹。” 林松烟像是感到满意,唇角翘了一下,继而肃了脸色:“你当真这么觉得?” “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还有这本事。当天,凤师妹出乎所有人意料,去帮刘寡妇卖水,行为反常是其一;她明明去过后菊坊、紫晶宫,被送去炼魔境,却说没去过,此其二。最重要的是,这些女子身上的东西,有魔气,想来并非人间所有。” “是,她确实可疑。”林松烟道,“但若要师父相信,这点证据恐怕不够。凤师妹也会竭力否认。” 楚孤逸道:“师兄人脉比我广,定然知道,那日随行凤师妹护卫的,是哪几个人。” 林松烟笑道:“我确实知道,我还知道,他们在善修开始之前,就被凤师妹找理由打压逐出师门了。” “那……” “我料想他们还有用处,就把人留在了梧桐镇。” 楚孤逸错愕,“林师兄所思,果真长远。” 这戏要做就做全套,林松烟不光思虑深厚,还心计过人,来此之前,就给青霄掌门打了招呼,言说事态紧急,梧桐镇上的怪事并不简单,请师父下山一探究竟。 没说要带凤素素,但凤素素知道此事后,心虚慌张,跟着下了山。为防万一,她叫了自己娘亲陪同,留作后盾。 说到就到,贺凉水抬头只见一群修士御剑而来,端的是仙气飘飘。此时月色蒙眬,两列弟子提着宫灯,拥簇中间的道人仙姑,这排场乍一瞧,还真以为是神仙下凡。 青霄掌门徐平宽,年逾五十,表面看如同刚至不惑之年,面庞刚正,双目威严,唇上两撇美髯,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翩翩公子。 他身边随着一名褐袍道姑,年岁相似,吊梢眼,樱桃口,一看便知是个厉害的。 贺凉水了然,这道姑大约便是徐平宽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凤藻,凤素素的母亲。 凤素素站在凤藻身边,有了底气,嚷道:“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林松烟平和道:“凤师妹,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你能来,说明你心里过意不去,对吗?” 凤素素急道:“什么过意不去?林师兄你莫要含血喷人!” 林松烟不疾不徐:“是否是含血喷人,还要师父听过再作评判。” 徐平宽扫过一大片乌糟糟的人,“到底怎么回事?”视线蓦然与贺凉水对上,“……你为何一直看我?” 贺凉水好奇啊,合起扇子谦谦笑道:“常听楚孤逸说他师父青霄道人仙风道骨、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神勇威武、气质高雅,今日一见,果然不俗,晚辈好生敬仰钦佩。徐掌门的风姿,当真举世无双、为天下之楷模。” 这马屁,拍得惊天动地,响彻云霄,集体安静。 徐平宽愣住了,他没出过什么传奇的一生,居然会得到这么多赞美的词汇。 半晌,徐平宽像是老脸一红,干咳一声:“我这小徒,当真这么说?” 贺凉水:“当然,楚孤逸经常在我面前说,他对您的敬仰是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此生能有您这样的师父,是他三生修来的荣幸。” 楚孤逸:“……” 徐平宽面色复杂地看着楚孤逸,“为师没想到,你居然……” 凤素素炸开了:“楚孤逸!你居然喜欢我爹?!!他是你师父,你这样是大逆不道!” 楚孤逸:“…………” 徐平宽:“…………” 其他人:“…………” 贺凉水:我马屁收回还来得及吗? 正当所有人沉浸在难言的氛围中时,刘寡妇突然挣脱束缚,叫着“儿子儿媳”,横冲直撞而来,贺凉水首当其冲被撞翻,猝不及防扑向楚孤逸—— “贺……?” 啵的一声,众目睽睽之下,贺凉水的嘴巴与楚孤逸脸颊亲密接触。 刘寡妇:“好哇好哇!小俩口真要好!” 贺凉水:“……”我今晚是造了什么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帮弟弟刷好感有错吗? 楚孤逸:只想刷贺先生好感,占贺先生便宜,对贺先生这样那样。 贺凉水:…… 60-70 第061章 上药 肥啾未死身先埋,这事说起来不能怪楚孤逸。 在贺凉水身中一剑咽气不久,去了系统空间,肥啾当然要跟着去。于是它在这边的身体也如贺凉水一般进入“假死”状态。 楚孤逸一看,贺凉水没了,鸟也跟着僵了,念及肥啾大约伤心过度导致气绝而亡,平时也算是一只忠肝义胆的灵宠,既然要把贺凉水埋了,地下孤零零一个人可怜,有只灵宠追随而去也是好的。 肥啾体积小,楚孤逸三下五除二,用手刨个坑埋了,还专门立了一个碑。 现在,贺凉水哭笑不得将它刨出来。 大约在土里闷久了,这只小胖鸟羽毛干瘪地贴在鸟躯上,显得瘦了一圈,鸟头耷拉着,满身灰土,生无可恋。 “……贺先生,它还活着吗?”楚孤逸问,“我埋的时候,它明明死了。” 贺凉水不知如何作答,轻轻拍去肥啾身上的土,“小啾,还好吗?” 肥啾张了张鸟喙:“好你个[哔——],我就在坟墓里听你们打啵,啵啵啵啵啵,[哔——],[哔——]……” 贺凉水:“……” 楚孤逸:“它在说什么?” 贺凉水:系统自动屏蔽脏话功能真好用。 柏灵儿伸出双手:“它还会说话呢?看着不像鹦鹉,可以给我看看吗?” 肥啾交到柏灵儿手上,它躺在女性宛如柔荑的双手中,掌心洁白而温暖,带着淡淡的植物香气,瞬间被治愈,昂起小脑袋:“啾~!” “真可爱。”柏灵儿揉了揉它腹部,“这是肥啾吗?” “我叫小啾,啾啾啾~”肥啾抖了抖羽毛。 贺凉水:“卖萌可耻。” 肥啾才不管,在柏灵儿手心打滚,还是女孩子好哇,下次宿主一定要挑温柔的女孩子! 柏灵儿给它检查一遍,“听说有些鸟类会假死,没想到肥啾也会。” 贺凉水道:“它不是普通的肥啾,是我的灵宠。” “确实挺灵的,还会说话呢。”柏灵儿捧着肥啾,“走,回去给你洗个澡好不好?” 肥啾:“……” “?” 贺凉水不忍直视,对楚孤逸说:“你看它,太谄媚了。” 楚孤逸用绳子绑住起码百来斤重的檀香木棺材,轻轻松松单手提起,说:“柏姑娘一向有动物缘,山里的蛇虫鸟兽都亲近她,不奇怪。” 这倒是真的,柏灵儿有一种气质,天生招动物喜欢。 “那你亲近她吗?”贺凉水暗戳戳问。 楚孤逸:“?贺先生在骂我是禽兽吗?” “不是。”贺凉水失笑,“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柏姑娘怎么样?” 楚孤逸想了想说:“她医术很高,人也勤奋,读了很多书。” 就像在夸学霸。 贺凉水居然有种的安心的感觉,弟弟还没开窍……慢慢来吧。 正如药谷这个名字,柏灵儿的住处非常朴素,就是一个草庐。 从门扉进去,两三间房,一院药材与菜圃。好在地方还算宽敞,一间房可作两间使用,柏灵儿让他们住在奇老偶尔回来住的房间。 “柏姑娘,”楚孤逸走进药堂,“可否再给贺先生看看?” 柏灵儿给肥啾抓了一把谷子,笑道:“我正有这个想法。怕唐突了没说,贺公子能起生回生实乃平生罕见。” 贺凉水虽然用了复活金手指,但身上的伤是实实在在的,走了小半天路,疲乏至极,沾着床就想睡觉。 楚孤逸与柏灵儿一道进来,说明来意,贺凉水痛快地伸出手腕。 腕上割伤仍在,结了痂,便是大魔体质,也经不住连番的这伤那伤,况且咽气了半个月,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 楚孤逸目光落在他伤口,眼底暗潮涌动。 柏灵儿指尖搭在贺凉水完好的皮肤上,秀眉微蹙。 “柏姑娘,贺先生怎么样?”楚孤逸迫不及待问。 “……贺公子被一剑贯穿心脉,纵然是魔修,原本就身有重伤,不死已是万幸。”柏灵儿缓缓道,“只是他终归心脉受损,还需静静调养,过个三年五载,也许就痊愈了。” “三年五载?”贺凉水惊讶,“这么慢?” “是。而且这三五年里,贺公子不能动用真气,否则重则丹田尽毁,轻则经脉错乱。” 三年五年在修真设定里,并不长,也许一晃眼就过去了,对于贺凉水而言却是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事实证明,人善被人欺,他本来还打算这次复活后好好修炼一番,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要是三五年病歪歪的,岂不是别人一棒子就能打死。 “没有别的办法吗?”楚孤逸问。 “有。”柏灵儿道。 “请姑娘直言。” “化虚丹。” 楚孤逸怔住了。 每个仙门都有一样或几样镇门法宝或灵丹妙药,化虚丹正是青霄派祖传下来的保命灵药,作用仅次于返命丹。 化虚丹可解百毒,续经脉,补气血,修丹田,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救回来。 只有一点,化虚丹所用的一味药材,已经绝迹百年,此后再无人能炼制此药。青霄派百年前炼了百来颗,传到徐平宽这一代,只剩三颗。 一颗徐平宽自己用了,一颗给了大徒弟,还有一颗被束之高阁,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拿出来的。 贺凉水道:“其实慢慢养着挺好的,养生。” 楚孤逸陷入沉默。 贺凉水拽了拽楚孤逸衣袖,“好了,别想太多。” 柏灵儿笑道:“贺公子能想开,自然是好的。我这里的药虽不能让你立时痊愈,若是给我一两年时间,我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从三五年提前到一两年,贺凉水满足了:“那就全仰赖柏姑娘的妙手了,贺某在此谢过。” 开启养生模式的贺凉水,吃完药早早入睡。 日落西山,趁着余晖未散,楚孤逸在院子里拆棺材,锯木板,改制成书柜。他动作熟稔,不用尺子量,脑子里自有一张图纸。劳作让他短暂忘记忧愁。 柏灵儿给肥啾洗得香喷喷的,用棉布细细擦拭,“小啾,你能告诉我,楚孤逸与你主人的故事吗?” 肥啾被温柔乡迷了心智,懒懒道:“他们没什么故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谁打谁挨?” “之前是贺凉水打楚孤逸,然后是楚孤逸打贺凉水。” “所以,他们是打情骂俏?” “……”肥啾昂起脑袋,深沉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 柏灵儿好笑,“你怎么像个小大人一样。” 天黑之时,书柜就打造出来了,楚孤逸问:“书柜放哪儿?” 柏灵儿让他搬去药堂,然后说:“你去休息吧。” 楚孤逸道:“这些日子,给柏姑娘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柏灵儿叹道,“是我医术不精,无法救治贺公子。好在他吉人自有天相。” 楚孤逸回到屋里,贺凉水仍在沉沉地睡着。 桌上一盏烛灯静静燃烧,光线昏暗。楚孤逸坐在床边,用眼睛一寸一寸描摹床上男子的下半张脸,唇珠一如往常酣睡时微微嘟着,只是刚活过来,没什么正常的血色,发青。 贺凉水睡觉向来没什么姿势,四仰八叉,一条腿一条胳膊伸出被窝,袖口褪到肘部。 一条一条,都是那时划下的伤口。 楚孤逸气血翻腾,咬紧后槽牙,仿佛再次尝到苦味的血腥,与刻进骨子里的惊惧。 他颤抖着伸出手,触碰那一道道伤口。 从来没有人,为了他伤成这样,为了他命都不要,为了他虽死无悔。 “贺先生……” 滚烫的一滴砸在伤口上。 贺凉水梦里喃喃:“疼……” 楚孤逸低头亲吻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对不起。” …… 贺凉水醒来时,心口凉凉的,恍然以为又被刺了一剑。直到他对上楚孤逸认真的俊脸,哦,刺的不是剑,是棒棒糖。 楚孤逸正用一只小木勺,挖碗里的黑色药膏,糊在贺凉水心口的剑伤上。 “……我的心,漏了风。”贺凉水玩笑道,“你给补上了。” “?”楚孤逸道,“别动,马上就好。” “什么东西?” “消炎止痛的。” “好丑啊。”贺凉水伸手拉了拉衣襟,袒露更多,方便上药。 楚孤逸手上一顿,视线乱飘,“不丑。” “不丑你为什么不看我?”黑黑的一块糊在心口,看着别扭。 楚孤逸视线缓缓落回贺凉水心口……往下三寸,粉嫩的小樱桃。 他刚才有多小心,只将贺凉水衣服褪到剑伤处,想做个君子。贺凉水倒好,一个动作就把他魂勾走了。 贺凉水犹自想让这药糊糊变得好看点:“要不弄成爱心形状。” “爱心?” “就是……我来吧。”贺凉水拿过木勺,小心地将心口的黑色药糊抹成爱心形状,“你看,现在好看多了吧?” “……”贺先生上个药都这么精致。 只是比起爱心,更吸引楚孤逸视线的是,小樱桃,小樱桃,小樱桃…… 楚孤逸忍不住伸出手,揪了一下。 贺凉水嘤咛一声:“嗯~?!” 楚孤逸:“……” 贺凉水:“……” 楚孤逸手悬在小樱桃上,整个人呆滞,他竟然,真的做了这种事。 柏灵儿端药进屋,见此场景,放下药,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贺凉水:“??!!不是!” 柏灵儿已经飞逃出门。 贺凉水张着嘴,与楚孤逸面面相觑,蓦然面如火烧:“楚孤逸!你、你居然揪我的……我的……” 楚孤逸耳尖红透,“贺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贺凉水含羞带怒地瞪他。 半晌,楚孤逸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要不,贺先生也揪我的……” 贺凉水:“……” 互揪小樱桃?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九点档狗血仙侠剧:《纯情弟弟是怎样变骚的》 楚孤逸:……早就想揪了() ps:才发现一个小技巧,app显示网络连接失败时,可以到app个人中心的系统设置里“网络连接优化”换到线路一,立马顺畅~ 第062章 休养 上好药,贺凉水拢起衣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樱桃对男人而言就是装饰品,没什么好计较的,揪就揪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这画面被柏灵儿瞧了去。 “你快去跟柏姑娘解释。”贺凉水说。 楚孤逸把熬好的药端来,勺子搅了搅,吹散一层热气,“解释什么?” “还能什么。”贺凉水耳根发烫,“就说你刚才给我上药,没干别的。”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 楚孤逸说:“柏姑娘不会多想的。”之前的半个月,他对贺凉水怎么样,柏灵儿都是看到的。 “不行,你去解释。”贺凉水捧过已经变得温热的药碗,“我自己喝。” 这情况下楚孤逸也怪尴尬的,便走了出去。 贺凉水捧着药,一口气喝完,竟觉不出苦味,心里还被楚孤逸那一揪闹着,他低头斥责自己的心脏:“别跳了。” 肥啾这个小叛徒昨夜偷睡温柔乡,这会儿才神魂颠倒飞到宿主身边,“柏灵儿身上好香哦。” 贺凉水:“哦。” “你身上好臭。” “??”贺凉水闻闻自己,除了药味,是有一点异味,毕竟死了半个月。 洗澡迫在眉睫。 将院里的药材翻晒一遍,柏灵儿收拾好药箱,准备出门。 “柏姑娘。”楚孤逸道。 屋里,贺凉水竖起耳朵。 柏灵儿道:“我去寒洞。” 楚孤逸:“这些日子一直忘了问,梅夫人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柏灵儿道,“我去就行,你照顾贺公子。” “……嗯。” 肥啾扑棱翅膀,又开始叛逆:“我跟去看看,你在家跟楚孤逸打啵玩吧。” 贺凉水:“……” 外面没了声,系统也跑了。贺凉水百无聊赖走出去,院里没人,“楚孤逸?” “贺先生,这里。” 贺凉水循声走进边角的小屋子,灶台、锅、柴火,是一个厨房。楚孤逸坐在小板凳上,往灶洞里添柴。 “你烧什么呢?”贺凉水问。 楚孤逸说:“水。贺先生要洗澡。” 贺凉水惊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洗澡?” “猜的。”楚孤逸淡笑,“贺先生爱干净。” 贺凉水坐他边上,灶洞里亮堂堂的,火光暖融融的。贺凉水感到新奇:“原来这里的灶台是这样的。” 楚孤逸问:“灶台不都这样?” 贺凉水从小到大用的都是天然气,哪里亲眼见过这种造型古朴的灶台,丢一根柴进去,笑道:“挺好玩。” 楚孤逸不置可否,他刚进入青霄派的时候,从外门打杂干起,什么脏活粗活累活都做过。第一次烧火的时候烫到手指,起了水泡,潦草挑破,第二天依然要干很多活。 这些活,他从来不觉得好玩。 “小心。”楚孤逸捉住贺凉水金尊玉贵的手,“我来吧。” 时隔多日,贺凉水终于洗到一个热水澡,几乎融化在浴桶里。怕尴尬,他没要楚孤逸伺候,自己这里搓搓,那里搓搓。 搓到小樱桃,他笑容僵住。 居然有感觉。 一定是因为太多天没发泄,不是因为被楚孤逸揪过…… 贺凉水把脸埋进水里憋气,迫使自己冷静,别想了,别想了,不许想! …… 休养四五天,贺凉水精气神恢复得差不多,皮外伤开始愈合。至于内伤,正如柏灵儿所言,伤到心脉,偶尔会隐隐闷疼。 每当这时,贺凉水就会西子捧心状感叹:“上天这是要我走病美人路线吗?” 肥啾:“病是真的,美人就算了吧,戴着面具谁知道你是美是丑。” “不知道我是美是丑,他们还一个个晕头转向地向我表白?” “那是万人迷光环的功劳,就算你是只虫子,戴上万人迷光环,大家也会觉得你美。” 说到虫子,贺凉水想起问:“蛊王死了吧?” 肥啾:“你都死了,它还不死得透透的。死在它心爱的美虫身体里,它一定很开心吧。” “……”贺凉水被恶心到了,跑去茅房新陈代谢。 之前楚孤逸提过,他救了一位梅夫人,在这药谷里由柏灵儿医治。因为缺少续灵草,不能制成返命丹,梅夫人至今昏迷。 “除了续灵草,还缺什么?”贺凉水问柏灵儿。 “不缺了。”柏灵儿说。 贺凉水心思一动:“炼制返命丹需要琉璃天蚕,是吗?” “是。”柏灵儿用小秤杆称量药材,“贺公子当真学识渊博,连这个都知道。” 哪里是贺凉水学识渊博,而是对琉璃天蚕的怨念太深,“柏姑娘有琉璃天蚕?” “有一只,好好养着呢。” “……” “怎么了?” “没事。”贺凉水心里苦。 楚孤逸也说过,还缺续灵草,也就是说,他知道柏灵儿这里有琉璃天蚕。然而楚孤逸直到要被处决,才知道要救他的那只琉璃天蚕死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若是早些让楚孤逸知道琉璃天蚕死了,说不定能借柏灵儿的琉璃天蚕一用,也就不用贺凉水牺牲。 时也命也,贺凉水认了。 再来一次,他仍会这样选择。 柏灵儿每日都会去看望一次梅夫人,楚孤逸在贺凉水身体好转后去过两回,就连肥啾都去看过,只有贺凉水没看过。 他心理不平衡,楚孤逸为什么不带他去看? 不带他去,他就自己跟去。 楚孤逸与柏灵儿走到一半,楚孤逸蓦然回头。 贺凉水躲在树后,过了片刻,眼巴巴探出脑袋。 楚孤逸站在爽朗秋光中,望着他,语气无奈:“贺先生。” 贺凉水哗啦展开扇子,故作潇洒:“出来散散步。” 楚孤逸朝他伸手,“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见梅夫人。” 贺凉水高兴了:“我自己能走。又不是小孩子,牵什么手。” 结果走了不到十米,贺凉水就绊了三次,次次差点摔个大马趴,“……” 楚孤逸牵住他手,“山路不好走,石头多。” 贺凉水怀疑自己被楚孤逸施了一个“不给牵手就绊倒”的法术。 柏灵儿走惯山路,脚程快,贺凉水与楚孤逸到寒洞时,她已经在给石床上的女子扎针。 路上楚孤逸给了解释,梅夫人不但内伤严重,更是身中奇毒,时常处于高热状态,必须置于阴凉之处休养。 这处寒洞刚好,处于半山腰,鸟兽罕至,温度寒凉。以防万一,柏灵儿在洞口撒了驱虫药粉,堆了树枝,洞里布置一番,有时她就住在这里。 贺凉水一进山洞,就闻到了幽幽梅香。 原书对这梅夫人形容很少,国色天香,天生梅香,以及最重要的,她是血皇天的相好。 炼魔境最大的魔宗宗主血皇天,这个一听就是大反派的角色还未露面。按照剧情发展,应该快了。 贺凉水想起自己说过的慌,说他是被血皇天打伤的,要是见了血皇天被拆穿怎么办? 唉,走一步看一步,尽量避开这位大boss吧。 “贺先生。” 贺凉水回神,“嗯?” 楚孤逸面带不悦:“梅夫人就那么好看,你盯她那么久?” “??”贺凉水冤枉,“我没有啊。”天地良心,他刚才在发呆,梅夫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注意。 他赶紧瞅一眼,确实是个大美人。 楚孤逸:“……” 楚孤逸拂袖而去。 贺凉水莫名其妙:“他吃错药了?” 柏灵儿抿嘴笑:“他是吃醋了。” “……” 贺凉水走出寒洞,阳光炽烈,楚孤逸拿着一根草编蛐蛐儿。贺凉水夸道:“手真巧。” 楚孤逸背过身去。 贺凉水转到他跟前,“可以送给我吗?” 楚孤逸:“一只蛐蛐而已,哪有梅夫人好看。” 贺凉水好笑:“你拿蛐蛐跟梅夫人比?” 楚孤逸将编好蛐蛐随手丢到地上。 贺凉水捡起来,“我捡到就是我的。” 楚孤逸丢了一块玉佩在地上,贺凉水继续捡:“这个也是我的。” 一只金元宝铛啷掉地。 贺凉水:“嘿嘿,这个我喜欢。” 楚孤逸蹲在贺凉水面前。 贺凉水捧出他脸,在他鼻尖啵一口:“哪里来的弟弟?这么俊,我就不客气捡回家啦。” 楚孤逸这才有了笑意。 肥啾飞回洞里,对柏灵儿说:“他们好幼稚。” 柏灵儿有条不紊拔针,“正因为幼稚,才真挚。” 难得出来放风,贺凉水自然要多走走,楚孤逸陪他。走到一处荒草乱石,楚孤逸驻足道:“没路了,回去吧。” 贺凉水眼尖,荒草乱石里斜插一把黑鞘长剑,“那是不是你的剑?” 楚孤逸冷漠道:“已经不是了。” 乱石中,将暝感知到主人气息,发出颤动嗡鸣,但没有离开原处,像被下了死令。 “走吧。” 贺凉水:“它是不是在哭?” “剑不会哭。” “我听到它的哭声了。你真的不要?” 楚孤逸沉默几息,将冷漠进行到底:“不要。” 贺凉水撒开楚孤逸的手,欢快地奔过去:“那我捡到就是我的。” 楚孤逸:“贺先生!” 贺凉水:“嘿嘿嘿!将将,我来啦~” “……” 然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当贺凉水来到将暝身边,握住将暝往上一拔,将暝纹丝不动。 贺凉水松开剑柄,搓了搓双手,再次握住剑柄,用力往上拔、拔、拔……还是纹丝不动。 “肯定是方向不对。”贺凉水换个方向继续拔。 换个姿势拔。 换只手拔。 抱住将暝往上拔。 ……总而言之,贺凉水用尽了各种办法,累瘫在地,也没能撼动将暝分毫。 楚孤逸在一边抱臂看他。 贺凉水破罐子破摔:“楚孤逸,你今天要是不把你的剑带回去,别上我的床。” 楚孤逸被他打败,叹道:“将暝。” 将暝瞬间解除禁制,锵然挣出乱石,欢喜飞到楚孤逸面前,嗡鸣确实似呜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孤逸道:“看在贺先生的面上,这次原谅你,下不为例。” 将暝绕主人两圈,又飞去绕了贺凉水两圈,像是感谢,随即化作细黑戒指乖巧地套在楚孤逸右手中指。 楚孤逸用这只拉起贺凉水。 二人踏着夕辉,一起回草庐。 贺凉水说:“不知道二宝三宝怎么样了,还有柳画鸢。可不可以把他们接来?” “好。” 翌日,楚孤逸御剑前往梧桐镇,贺凉水留在草庐等候。 药谷到梧桐镇,御剑快的话也就半日,一天足够一个来回。楚孤逸却知道,自己今晚是赶不回去了。 他没有降落梧桐镇。 当他出现在青霄派大门,过往弟子无不驻足而视,面上犹带惊惧之色,无人敢阻。 楚孤逸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到庄严古朴的元清殿前。 殿前九十九级台阶,他拾级而上,每一步,沉稳笃实,正如那天贺凉水以大魔之身出现。 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不出所料,数十名精锐内门弟子,奉命持剑挡住他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贺凉水:最后一个表情包,给我撤回! 第063章 求药 长空万里,青山巍峨。元清殿前弟子们刀剑相向,整齐划一地对准楚孤逸。 楚孤逸不惊不动驻足。 一人为首,站出来问:“是楚师兄吗?” 楚孤逸道:“弟子楚孤逸,求见师父。” 为首那人观察楚孤逸神色,见他不似神志不清,并无杀意,心下放松,道:“楚师兄,多有得罪。” 那天楚孤逸突然离去,一走就是半个月,虽说蛊王被引渡到贺凉水身上,贺凉水身死,但之后发生的事谁又知道。 徐平宽有事没事就在元清殿摆架子,大殿后面便是掌门居所,他听到有弟子来报楚孤逸回来时,说不怕是假的。 那日发生之事历历在目,徐平宽这半个多月来就没睡过安稳觉,梦里都在怕楚孤逸提剑杀上山报仇雪恨。 是以他立即召集门下得力弟子,前去打头阵。 这头阵没打起来,他在元清殿里觑着外面,确定楚孤逸神智正常,并无欺师灭祖的举动,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振宽袍大袖,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弟子们恭敬退让。 “楚孤逸,你回来了。”徐平宽一如往常不苟言笑,做足了宗师派头,“这半个月你去何处了?” 楚孤逸道:“药谷。” “药谷?”徐平宽心思一动,“你去找奇老了?他老人家还健在?” “没见到。” “……” “那日之后,我本不打算再回来。” 徐平宽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孤逸:“师父想杀了我,我怎敢回来。” 两旁弟子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徐平宽。 徐平宽:“……” 徐平宽绷住脸:“那日事出有因,若非如此,怎会逼得那贺凉水现出大魔之身?解了你的困。楚孤逸,你做得好,当机立断杀了他,他毕竟是魔修。” 楚孤逸握紧十指,道:“贺先生没有死。” “没死?!”徐平宽大惊,“怎么会没死?” “贺先生救了我,我杀的是他体内的蛊王,他暂时无性命之忧。” 徐平宽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怎的,“罢了,你回来就好。” 楚孤逸道:“弟子回来,为求一药。” “求药?什么药?” “化虚丹。” 徐平宽眉心狠狠一蹙:“你好好的,求本门灵药作甚?” 楚孤逸道:“为贺先生所求,他心脉受损,急需此药。” “胡闹!”徐平宽勃然大怒,“你竟为了那个魔修,求本门灵药?” “请师父赐药。” 徐平宽甩袖背过身,冷声道:“化虚丹只剩一颗,绝无可能给一个邪魔外道。” 楚孤逸道:“贺先生救了我。” “那又如何,他是魔修。”徐平宽转身回元清殿,“你要走便走吧,休要打化虚丹主意。” “师父。” 徐平宽脚下一顿。 乾坤朗朗,西方天际却已然黑压压一片,雨云缓缓向此处迁徙。 楚孤逸缓缓屈膝,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目色阴沉,一字一字道:“请师父念在我多年为青霄鞠躬尽瘁、无怨无悔的份上,赐灵药。” 徐平宽心头火起:“你在威胁我吗?若是不给你药,你就有怨有悔了?” “弟子不敢。” “你这是不敢的样子?”徐平宽恨不能给他两脚,“孽徒,你跪也无用,在这里好好反思吧。” 楚孤逸面上没什么波动,高声道:“请师父赐药!” 徐平宽差点被大殿门槛绊到,恼羞成怒把门一关。 “请师父赐药!”楚孤逸执拗重复。 “……” “请师父赐药!” 徐平宽越听越心烦,差人去千石峰找林松烟。 殿外,楚孤逸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重复“请师父赐药”五个字。 两旁弟子们面面相觑,神色复杂。他们同样厌恶魔修,但对于贺凉水,也许是先入为主,也许是那日舍身相救楚孤逸的行为,让他们对这位大魔毫无恶感。 得知贺凉水没死,他们当中有人是为之庆幸的。楚孤逸为其求药,更是有情有义。若非怕触怒掌门,甚至有人想助一臂之力。 然而终究无人胆敢与楚孤逸为伍,默默退下。 楚孤逸面朝元清殿长跪,背脊挺直,一声声,不曾停下。 直到日头西移,嗓音逐渐喑哑。 一道清瘦的青色身影走到他身边,“……师弟。” 楚孤逸目不斜视,仍道:“请师父赐药。” “你求不到的。”林松烟捏紧手指,“师父把化虚丹看得有多重要,你应该清楚。” 楚孤逸当然知道,但他还是要试试。 “不要为了一个外人得罪师父,好吗?” 楚孤逸道:“贺先生不是外人。” “他是魔修,不是外人,是何人?”林松烟眼底涌动汹涌情绪,死死压抑。 楚孤逸语气不自觉放轻:“他是我……看重之人。” 亦是他所爱。 林松烟:“就算他救了你,终究是魔修,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何必?” 楚孤逸道:“我看人,只在乎是否合心意。” “心意?什么心意?”林松烟诘问,“你对一个魔修,能有什么心意?” “贺先生不是物品,不要在他身上贴标签。”楚孤逸认真道,“除了魔修这个身份,他有很多优点,你们视而不见,我看得到。” “师父看不到!你纵然一直跪着,也无法感动他分毫。” “我不求他感动,只求药。他若肯赠,我自当感激。若求不得……” “如何?” 楚孤逸目光放空,道:“二十年师门养育之恩,我已报了。” 林松烟身形一晃:“你要走?” 楚孤逸抿起唇,决然之色已无需言明。 天色渐渐暗下来,雨云历经长途跋涉飘然而至,砸下大滴大滴雨点,地面深色扩散。旋即,天空倏然倾盆,人间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中。 贺凉水望着窗外,愣怔发呆。 大雨将至之前,他就帮柏灵儿收拾了一院的药材,当时掐指算算楚孤逸该回来了。结果掌灯了,天黑了,喝了一壶茶,楚孤逸还没回来。 柏灵儿在红泥茶炉边捧着一卷医经,笑道:“也许他半道被雨困住了,要晚些回来。” 贺凉水回神,略觉尴尬,自己想什么都写脸上了吗? 左等右等等不到,贺凉水借口先去睡,以免柏灵儿看他像一块望夫石。 柏灵儿没有拆穿。 贺凉水回了房间,找出乾坤袋,在里面摸了又摸,可算找到一块莲形玉佩,正是楚孤逸给他的传音符。 “早就该拿出来用的,真笨。”贺凉水摆弄这古代版手机好一阵,“喂,喂,喂?楚孤逸,听得到吗?” “……怎么用啊?” 贺凉水拿着传音玉符正犯难,它亮了,连忙试着指纹解锁,按了好几下。 “贺先生?……贺先生?” “听到了!哈哈,我会用了。”贺凉水误打误撞摸索到使用方法,“楚孤逸,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回来?” “我今晚应该回不去了,贺先生早点睡。” “为什么?我这边下雨了,你那边也下了?”贺凉水听到楚孤逸那边的雨声很大,将楚孤逸的声音盖得模糊了些。 “嗯。”和着雨声,楚孤逸嗓音低沉平和,“明天回去。” 贺凉水放了心,“你找家客栈,不用急着赶回来,别淋雨生病了。” “嗯。就在客栈里,倚窗听雨。” 贺凉水笑道:“我也在窗边,我们听的是同一场雨。” “贺先生那边的雨更好听。” “难道不是我声音好听?” “嗯,好听。” …… 大雨如注,大理石地面溅起无数水晶花,传音玉符光芒渐渐暗淡。 楚孤逸握紧玉符,唇角微翘。 冰冷雨水不停从他头脸浇下,只能勉强睁开眼睛,他依然跪得挺直。 楚孤逸双手垂在身侧,掌心玉符温度是他今夜的支撑,他正视前方,第一千八百零三十三次道: “请师父,赐药!” 元清殿内,徐平宽几乎发狂。 楚孤逸如此执着,如此倔! “这个孽徒!孽徒!!”徐平宽挥手打碎茶杯。 面对一地碎裂的茶具,林松烟面无表情。 凤藻道:“师兄,化虚丹只剩一颗,绝不能给他。”语罢假仁假义补充,“不是舍不得给他,用在自家人身上也就罢了,他居然要给一个魔修用!” 徐平宽烦躁道:“松烟,你拿个主意,这楚孤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不给他,不知他会怎么想。” 凤藻:“青霄派养育他这么多年,他总不能变成白眼狼反过来恨我们吧?” “师弟不会变成白眼狼。”林松烟道,“只会变成一匹孤狼。” 不,不是孤狼,他的身边,还有一只白狐狸。 林松烟攥紧绿竹扇,“天亮之后,就把药给他吧。” “你说什么?!”凤藻惊叫。 “给他,这是缓兵之计。” “什么缓兵之计?药都没了!” “为了留住他。”林松烟仿若自言自语,“他现在不能离开青霄,不能把他逼得太紧了。” 凤藻坚决反对,言辞激烈。徐平宽亦火冒三丈:“松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青霄派离了他楚孤逸还能倒了?我发觉你最近越来越奇怪…” “我说,”林松烟冷然直视这对暗地私通的师兄妹,引导般加重语气,“把化虚丹给楚孤逸。” 徐平宽与凤藻一下子没了声,面上表情逐渐变得呆滞。 “……是。”徐平宽如被慑了魂魄。 天光大亮,雨已停。 淋了一夜雨,楚孤逸唇色发白,嗓音已经哑得不行:“请师父……赐药。”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睛,终归还是求不得吗? 这些年,他为青霄派不说建功立业,这一半的名声产业,能够位列仙门前三,他自认功劳不算小。师门有难,有任何艰险任务,他总是打头阵,为其化危为安。 到头来,连一颗化虚丹都得不到。 罢了,罢了。 楚孤逸踉跄一步站起来,刚要转身,元清殿门开了。 青色身影走来:“师弟且慢。” 楚孤逸无甚表情望着那道身影。 林松烟递给他一只堪堪可握在掌心的木盒,“化虚丹。” 楚孤逸接过,道:“多谢。” “还回来吗?” 楚孤逸道:“我欠的,一定会还。” 林松烟望着他御剑离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是一派狠厉:“贺凉水,来日方长。” 药谷草庐。 贺凉水帮着翻晒药材,念叨:“这大雨真是一阵一阵的,昨天下得那么凶,今天大太阳就出来了。” 肥啾啄着炒米,心不在焉接话:“风雨之后会有老公。” 贺凉水刚要笑话一句,只见天上御剑而来一道挺拔的深蓝身影,脱口而出:“老公!!” 楚孤逸降落,“贺先生刚才叫我什么?” 贺凉水:“……” 肥啾:“……” 口误的贺凉水将魔爪伸向肥啾,肥啾飞速逃走:“关我[哔——]事!” 楚孤逸非常在意,总觉得听到了天籁之音,又没听清楚:“贺先生刚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贺凉水耳尖微红,抓着药材翻面儿,“你没淋雨吧?” 来的路上楚孤逸施了净衣咒,衣服头发都是干的,“没有。” “那就好。”贺凉水往他身后瞧。 “贺先生找什么?” “柳画鸢,二宝三宝呢?” 楚孤逸:“…………” 贺凉水:“他们人呢?” 楚孤逸讷讷:“我……忘了。” 贺凉水:“????你专门去接他们的,结果你把他们忘了??” “……” “那你干嘛去了?” 楚孤逸无言以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 正当此时,院门口探头探脑三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身泥巴的乞丐。 贺凉水与三个乞丐对上眼。 三个乞丐立马泪眼汪汪:“我的妈呀!可算找到你们了!” 贺凉水:“???” 这三个乞丐正是柳画鸢与二宝三宝。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想听贺先生再叫一遍。 贺凉水: 第064章 会和 贺凉水要被搞糊涂了,楚孤逸专门去接柳画鸢他们,结果忘了。被忘的三人紧接着出现在他眼前,还是一副潦倒乞丐模样。 “呜呜呜先生……”两只小乞丐哭唧唧奔进院子。 贺凉水打量脏兮兮的三人,“你们遇到泥石流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三人就是一副在泥里滚过、从粪坑里爬过的样子。 便是倾国倾城的柳大美女,也挨不住这样的糟践,去参加丐帮夫人选秀,绝对能以“蓬头垢面”夺得头筹。 柳画鸢抹一把辛酸泪,漂亮脸蛋又多一道泥痕,“你个狼心狗肺没心肝的,害我找得好苦!” 语气活脱脱就是怨妇。 自从贺凉水上了青霄山,十二个除蛊女子依次被送下山,柳画鸢在梧桐镇里与二宝三宝会和,一起等楚贺二人下山。 结果没过几天,001告诉柳画鸢,楚孤逸不在青霄派了。 具体原因系统没说,她想着,楚孤逸走了,贺凉水肯定跟着走,居然不告诉她一声,把二宝三宝也丢下,真是太过分了。 由系统导航,柳画鸢就跟老妈子似的带着两只宝,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来“寻亲”。 一路上,三人遭遇了被马夫坑钱、被土匪劫色、翻船掉江里喂鱼等重大事件。柳画鸢凭着一只不粘锅、一瓶防狼喷雾、两把菜刀,用她无双的机智与无敌的勇气,过五关斩六将挺过来。 一路都要吃喝拉撒睡,三人走到一半穷得叮当响,柳画鸢典当了自己华美的衣服,昂贵的首饰,带着二宝三宝大吃大喝几顿,又没了。 怎么办呢?柳画鸢用自己美妙的歌喉,漂亮的脸蛋,卖艺攒了几个钱,带着二宝三宝继续前进。屋漏偏逢连夜雨,柳画鸢再次遭到劫财劫色,离青楼就差临门一脚,二宝三宝也差点变成小倌儿。 三人逃出生天后,决定隐藏自己的绝美容颜,扮成乞丐。 山路不好走,他们身上的泥巴确实是路上摔打滚爬的。 “我现在才深深地感受到,世道艰险,人心叵测,当个美女太难了。”柳画鸢悲伤感慨,“为什么上天不把我生得平凡一点,普通一点,也许我就不会这么多劫难。” “好了柳大美女,再不吃就被二宝三宝吃完了。”贺凉水将早上吃剩的粥饭热热,二宝三宝就跟两只小猪似的吭哧吭哧,几乎把脸埋进碗里。 柳画鸢连忙咬一口春饼,幸福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后半段路,我们就是在风餐露宿吃糠咽菜啊。” 贺凉水哭笑不得:“不是让你们待在梧桐镇,楚孤逸会去接你们。” 柳画鸢朝楚孤逸投去怨念的一眼,“接我们?我看他早就把我们忘了!” 楚孤逸:“……”无可反驳。 贺凉水:“这不还有我,他忘了我会提醒他。” 柳画鸢问:“那你为什么将近一个月过去都没提醒?” 从上青霄派,到贺凉水死去的半个月,加起来是差不多一个月。贺凉水说:“因为我牺牲了。” “你牺牲了你的节操还是贞操?一个月下不来床?就算下不来床,给楚孤逸吹个耳边风都能让他来接我们呀。” “……” 楚孤逸望着贺凉水的嘴,贺先生的耳边风,他一定听。 贺凉水不自在地避开楚孤逸视线。 柳画鸢凑过去悄声:“贺凉水,你让我非常失望。咱们不南都说好了,互相帮助,一起完成任务?” 贺凉水捏住鼻子,“赶紧吃,吃完把头换了,你这脑袋现在拧下来给我当球踢都嫌脏。” 柳画鸢气得连干三碗,锅底最后一滴汤水都被她舔了,二宝三宝则捧着菜碟舔。 贺凉水不忍直视:“你们逃荒呢。” 三人正大舔特舔,柏灵儿看望完梅夫人回来,一进院门便愣住了,继而从药堂取出一只荷包,抓了几锭银子放桌上,叹道:“怪可怜的,从哪里来的?没听说哪里闹灾荒呀。” 柳画鸢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气质温柔大方的小姐姐。 柏灵儿认出:“哎哟,还是个姑娘家呢,他们是你弟弟吧?是不是没吃饱?我再去做点,你们等着啊。” “柏姑娘,”贺凉水道,“不必准备,他们吃饱了。” 柏灵儿:“世道艰难,乞丐更不容易,至少让他们吃个饱饭再走。” “……”贺凉水解释,“他们不是乞丐,这两个是我随从,这位柳姑娘是我朋友。” “??” 简单介绍说明之后,柏灵儿道:“实在抱歉柳姑娘,你们这样,我还以为……” “没事没事。”柳画鸢摆手,上下打量柏灵儿,越看越满意,随即嗖地盯住楚孤逸,“嘿嘿嘿~” 楚孤逸:“?” 柳画鸢屁股一撅,贺凉水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继阿叶之后,她又看上了柏灵儿作为楚孤逸配偶的候选人。 这样脏兮兮的不成样子,柏灵儿带他们去洗澡,并将自己的衣服借给柳画鸢。 洗完澡的柳画鸢可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柏灵儿夸道;“柳姑娘当真是个绝色佳人。” 柳画鸢不知怎的就想到贺凉水的真面目,说:“贺凉水也不差。” “?” 柏灵儿没什么首饰,不过一根素银簪,插在柳画鸢云鬓间,又给她涂了一点胭脂水粉。柳画鸢美目流转,“柏姐姐?” 柏灵儿与楚孤逸同岁,二十五,比柳画鸢是要大三岁,当得起这声姐姐。她笑问:“嗯?” 柳画鸢促狭道:“这些天,楚孤逸一直在你这里?” “是。” “他肯定喜欢你!” 柏灵儿道:“他喜欢他的每一个朋友。” “他对你肯定不止朋友那么简单。”柳画鸢有理有据,“你们认识将近十年,俗话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也许你们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柏灵儿给他画眉的动作停下来,缓缓道:“柳姑娘,一则,你我初见,说这种话不合适;二则,楚孤逸有心悦之人。你若对他心存爱意,不必向我试探,我待他亦如他待我,只是朋友。” 不急不躁,无羞无怒,只是在给柳画鸢讲理。 柳画鸢被她落落大方的气质震慑住,待柏灵儿要出去,连忙追问:“楚孤逸有心悦之人?谁??” 柏灵儿莞尔一笑:“用眼去看,用心观察。” 复又叹道:“柳姑娘,若你当真对楚孤逸心存爱慕,还是死心吧。” 柳画鸢:“我不喜欢楚孤逸啊,我喜欢你喜欢楚孤逸,也喜欢楚孤逸喜欢你。可是你说楚孤逸喜欢别人,我就不喜欢了。你说他喜欢的是谁,也许我就喜欢了。” 柏灵儿:“……” 这口令绕的,是个人都听不懂。 “柏姑娘在家么?”一道陌生的男声自院中传来。 “在呢。”柏灵儿走出药堂,笑吟吟道,“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 来人是名伙计,院外停着一辆马车,柏灵儿将昨日就打包好的药材搬出来,那伙计搬上车,给了银钱:“多谢柏姑娘。” “哪里,还要谢谢你们老板对草庐的照拂。” “老板常说,柏姑娘这里的药材是顶好的,若无柏姑娘的好药,我们妙春堂的生意哪会这般红火。” 送走马车,柏灵儿折回院子,对楚贺二人道:“偶尔做点小生意糊口。” 贺凉水是知道的,柏灵儿是个散修,也会修炼,但不像传统修士那般热衷修仙,她专注医道,至今未能辟谷,修为也不高。 柏灵儿又道:“不知为何,妙春堂这次要了许多白术、地黄、柴胡、芍药、连翘之类。” “怎么?”贺凉水问。 “贺公子有所不知,这些药材都是极为常见的,用作退热解毒,我这里的与药材商一般无二。以往妙春堂向我买的,多是市面上溢价的名贵药材。” 贺凉水分析道:“也许是妙春堂老板觉得,还是跟你买最划算。” 柏灵儿叹道:“但愿吧。虽说我卖药,却巴不得卖出去的药越少越好。” 药卖得少,说明无人需要,无人生病。医者仁心。 柳画鸢听到这番话,咬着手绢将贺凉水拉到一边:“柏灵儿这个人设真好,我都快迷上她了。” 贺凉水:“不要怂,就是上。” “……”柳画鸢岔开话题,“这些天,你一直跟楚孤逸在一起?” “算是吧。”贺凉水想,就算他变成了尸体,也是跟楚孤逸在一起呢。 “那你有没有发现,他跟谁来往特别密切?” “应该没有。”他死后,楚孤逸不是给他守灵,就是给他招魂,要么就是披麻戴孝。 要说来往密切,也是跟他的尸体。复活之后更不用说,楚孤逸就睡在贺凉水身边。 柳画鸢摸着下巴名侦探附身:“那就是柏灵儿误会了。” “误会?” “她说楚孤逸有心悦之人。” 贺凉水心头一咯噔,“谁?” 柳画鸢摊手:“我觉得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存在,那可是楚孤逸欸!比石头还冷,比木头还呆,比金刚钻还坚硬的万年处男楚孤逸!!” 贺凉水:“……” 一道声音冷冷响起:“柳画鸢。” 柳画鸢被一道灵力弹飞,从百米高空惨叫坠落,四仰八叉挂在院中枇杷树上。 贺凉水劝道:“她口无遮拦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这个当爹的,要宽宏大量,消消气。” 楚孤逸:“处男当不了爹。” “……” “贺先生也是处男吗?” “……” “不是?”楚孤逸面色微沉。 为了让楚孤逸消气,贺凉水只得承认:“是。” 楚孤逸道:“好,我们一起脱处。” 贺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第065章 伤愈 好兄弟就要一起脱处? 贺凉水嘴角一抽,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不管怎么想,画面里好像都只有他们二人。 楚孤逸瞄一眼贺凉水淡然自若的反应,心想,亲嘴拉手睡一张床就能怀孕,果然是假的。贺先生还是处,他也是处。 具体怎样脱处,还需学习探索。 柳画鸢挂在树上哀嚎,肥啾在一边说风凉话:“活该啾~吼吼吼~有本事再叫001保护你呀。” 柳画鸢正要发怒,脑中叮的一声,得到系统奖励:“恭喜找到男主,奖励鸳鸯火锅×1。” “火锅?”柳画鸢立马转悲为喜,“好!不给楚孤逸吃!也不给这只肥鸟!” 肥啾小脑袋一扭:“我才不爱吃火锅呢。” 中午就吃鸳鸯火锅。 鸳鸯火锅架在小火炉上,烧木炭,放在桌子中央,几人围桌而坐。 柳画鸢凭空拿出各种丸子蔬菜牛肉片,看呆柏灵儿,她捏起一颗深褐色丸子:“柳姑娘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么多食材?这是何物?” “撒尿牛丸。”柳画鸢说,“这个丸子会撒尿,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 肥啾:“撒尿撒尿撒尿~呕~” “别阴阳怪气的。”贺凉水训斥肥啾,对柏灵儿解释,“这撒尿牛丸里面有汤汁,不是真的尿,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柏灵儿笑笑:“原来如此。” 柳画鸢熟稔地往浓汤与清汤里添加食材,“别愣着,要吃什么自己加。” 三宝却问:“柳姐姐,路上我们差点饿死,为什么没有吃这个?” 因为这是柳画鸢刚得到的奖励,她说:“这个只能吃一顿,吃完就没了,当然是大家一起吃开心啦。” 面对热气腾腾的火锅,楚孤逸一如既往一副无情无欲的厌食症脸,贺凉水给他挑了小半碗丸子,他吃几颗便放下筷子,说去练剑。 柳画鸢嘀嘀咕咕:“辟谷了不起,真以为自己是神仙,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吃。” 系统:“刚才是谁说不给楚孤逸吃?” 柳画鸢:“……” 楚孤逸说练剑就练剑,绝不含糊。贺凉水端着碗跑去院门口,就跟富农家的少爷似的,一边啃玉米,一边欣赏楚孤逸的剑法。 在贺凉水的想象里,楚孤逸的剑法应当飘逸灵动、仙气十足,实际上—— 楚孤逸握住将暝,往一个地方劈。 重复数十下,数百下。 贺凉水:“……” 贺凉水玉米吃完,碗里剩下的丸子给肥啾,忍不住问楚孤逸:“你在劈空气?” 楚孤逸道:“将暝裂了,我给它甩甩。” “??裂了?”贺凉水过去一瞧,黑铁长剑当真裂了几道缝,“怎么裂的?你拿它砍柴了?” “没有。” “你甩它有什么用?” “看它会不会断。” “……” 楚孤逸面色如常收剑入鞘,“看来还能坚持一段时日。” 所以他的练剑,是真的练“剑”。 贺凉水由衷地同情这把剑,“有空去补补吧。” 楚孤逸道:“将暝由天外陨铁打造,普通铁匠恐怕无法修补。” “那它当初是谁打造的?” “不知道。”楚孤逸若有所思,“或许可以问问子车掌门。” 在原书的设定中,人间有三大仙门,北有北冥,南有南斗,青霄派处于东,后来居上跻身前三。 子车良,乃是南斗掌门人,与徐平宽交好,与楚孤逸更是投缘,这把将暝,便是楚孤逸少年成名时,子车良所赠。 在读原书的时候,贺凉水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比起小肚鸡肠的徐平宽,这个子车良更像楚孤逸的师父,不光赠剑,传授功法,更是三番两次对楚孤逸伸出援手。 为此读者曾盖起高楼,让楚孤逸叛变去南斗,绝对稳坐大弟子之位,这个子车良才是良师啊。 寻常又闹腾的一天就这么过去,柳画鸢与柏灵儿睡一屋,二宝三宝一屋,贺凉水自然还是跟楚孤逸睡。 山中寂静,夜间虫鸣格外清晰,声声催人入眠。 烛火未灭,楚孤逸在床尾打坐片刻,待到躺下休憩时,他一如既往地偷亲贺凉水。 贺凉水偶尔会无意识地回应他,口中梦呓:“好吃……” 楚孤逸眼色微深,指肚擦过贺凉水被吮得殷红如玫瑰花瓣的唇,低声道:“我也觉得贺凉水的嘴巴好吃。” 肥啾飞进来,见楚孤逸几乎趴在贺凉水身上,鸟脸一黑:“你干嘛呢?” 楚孤逸面不改色:“帮贺先生擦口水。” 肥啾信了,因为贺凉水睡觉有时候确实会流口水,那通常表示他梦到好吃的了。 “你怎么不在柏姑娘屋里。”楚孤逸问。 肥啾飞到楚孤逸给它做的无门鸟笼里,里面被贺凉水垫了干草,备了水,还有一小碗炒米。 “我就是贱。”肥啾鼻孔出气。 楚孤逸:“……”区区一只鸟,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 肥啾继续:“离开这么舒适的小窝,就为了每晚睡觉前,柏灵儿给我揉揉翅膀。可是柳画鸢来了之后,这个女人就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楚孤逸躺下,拉上被子,听戏。 肥啾悲愤交加:“我亲眼看着她们说说笑笑卿卿我我,无视我的存在,任凭我在柏灵儿面前多么努力卖萌,她,没有再看我一眼!” “呵,女人。我已经看透她们了,我再也不会被她们温柔的外表迷惑,从今晚开始,我就是贺·钮祜禄·肥啾!我——” 激情张开翅膀的肥啾转过鸟头,正要落下一滴系统泪,只见床上兄弟二人已然呼呼大睡。 肥啾:“……” 它想起002曾经说过,小九,你要记住,作为系统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戏太多。因为没人会鸟你。 翌日,楚孤逸起早等候门口。 不多时,柏灵儿从药堂出来,楚孤逸递上不足巴掌大的小木盒,道:“还请柏姑娘查验。” “什么?”柏灵儿打开盒子,只见里面一颗深绿色丹药丸子,鼻尖轻嗅,须臾,杏眼圆睁,“化虚丹?” “是真的便好。”楚孤意放下心来。 “你前夜未能按时归来,就是为了它。” “是。” 柏灵儿笑道:“那可要恭喜贺公子了。” 楚孤逸却道:“暂且不要告诉他。” 他不要贺凉水的感恩,他只要他健康,心中无负担。 贺凉水胸闷气喘醒来,心口又疼了,他在床上瘫了好一阵,才能起身。 刷牙洗脸梳头,他闻到了药香。 楚孤逸如常端了一碗药进来,“贺先生,睡得好吗?” “嗯,好。” “把药喝了吧。” 贺凉水发现今天的药颜色很怪,居然是绿色的,“换药了?” 楚孤逸弯起唇角:“嗯。喝了这一碗,就不用喝了。” 贺凉水大喜:“真的?” 中药太苦,每天喝他还真有点受不了。 贺凉水端起药,咕噜噜几大口喝完。 楚孤逸问:“如何?” 贺凉水回味:“没有之前苦了,还有点甜,如果每天喝这个药,我倒是可以。” “……”这是世上仅存的一颗化虚丹了。 贺凉水继续梳头,楚孤逸道:“我帮你。” 贺凉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长发披散一身白衣,活脱脱一副病美人模样,他伤感道:“要一年后才能吃辣了。” 心脉受损,柏灵儿禁止他吃辣,昨天火锅他吃的都是清汤,望着柳画鸢斯哈斯哈吃飘着一层鲜亮红辣椒的浓汤,别提多羡慕嫉妒恨了。 以至于昨晚做梦又在吃火锅,那个火辣辣,那个爽……咦? 贺凉水凑到镜子前,“我嘴巴是不是有点肿?” 楚孤逸手上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给他梳头,“嗯。” 贺凉水惊了,做梦吃辣椒,都能把嘴巴辣肿?? 除了嘴巴,贺凉水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早饭一连吃了五碗,去给柏灵儿整理药材,抢了二宝三宝的活,把柴劈了。 他把所有房间打扫一遍,中午他做饭洗碗,看楚孤逸练剑想上去学两手,直接用将暝把方圆两里地的枯树枝都砍了,预计草庐的柴火一年内不用愁。 贺凉水没有停下他的步伐,跑去寒洞看了梅夫人,而后绕了药谷一大圈,采了无数药材蘑菇,抓了十几条鱼,打了三只野兔,单手击晕一头野猪。 夕阳西下,秋风吹拂,贺凉水呆呆地站在草坡上,他问楚孤逸:“我是不是不对劲?” 楚孤逸:“是有点。” 没想到化虚丹效果这么好,直接让贺凉水内伤恢复了一大半。大魔的精力与功力他虽然不会用,但就在他体内,他必须找点事干才能发泄。 贺凉水望着自己修长如玉的双手,“我该不会觉醒超能力了吧?” 楚孤逸捉住他手,说:“我为贺先生疏通经脉,也许会好一点。”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贺凉水狐疑地问,“我昨天还一步三喘,今天就力大如牛,你是不是偷偷给我传了内力?” “没有。”楚孤逸道,“这是贺先生自己,只是恢复了而已。” “恢复?为什么会恢复?”贺凉水想到早上那碗药,“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楚孤逸笑而不语。 回到草庐,院里来了人,两个风一样的男人伙计与一名婢女。婢女感激道:“那就麻烦柏姑娘跑一趟了。” 送走人,柏灵儿对他们解释:“城里多发怪病,已有十余人为之病故。这王府的小姐不幸染病,恳请我过府一看。” “明日去?”楚孤逸问。 “是。” “我同去。” “我也去!”贺凉水说,在山里闷了这些天,早就想去城里逛逛。 他们去,柳画鸢二宝三宝自然要跟着,于是变成了组团进城。 进城的前一夜,贺凉水兴奋难眠,他说:“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是个土包子。” 楚孤逸却知,贺凉水哪里是为了进城而兴奋,分明就是精力还没发泄完。 “贺先生,我为你调理一下身体。” 贺凉水背对楚孤逸静坐,楚孤逸双掌沿着他手臂后背推拿,贺凉水但觉通体畅快,说:“感觉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楚孤逸目光一动,“什么?” 贺凉水犹自沉浸在绝世高手的幸福感中,问:“我的任督二脉打通了吗?” 楚孤逸神色微妙。 “没有?那你现在就帮我打通吧。” “贺先生当真要打通……任督二脉?” “那当然,不然还算什么高手?” 楚孤逸道:“请贺先生跪坐,直腰。” 贺凉水依言而行,“然后?” “……起上身。” “直接说跪着不就得了。”贺凉水背对楚孤逸跪着,“这样?” “嗯。”楚孤逸深呼吸,缓缓聚集灵力于双掌,靠近贺凉水……腰下。 啪,拍了上去。 贺凉水屁股麻了,成了电臀。 “??!!!”贺凉水睁大眼睛,身体前倾,成了一个大写的“or2”体型。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就是打通任督二脉??跟想象里完全不同! “楚、楚孤逸……”贺凉水不光电臀抖,整个人都抖起来。 楚孤逸耳尖微红,手掌跟着贺凉水身体发颤,不禁收紧十指,“我也是第一次帮人打通任督二脉,贺先生觉得怎么样?” 非常不好!非常羞耻! 贺凉水整个人都要爆了,“你、你停下!!” 任督二脉居然是这样打通的?居然是这样打通的??居然是这样打通的??? 他充满了怀疑。 楚孤逸恋恋不舍,迟疑之际,柏灵儿端着药进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相对。 贺凉水:“………………” 柏灵儿:“………………” 唯有楚孤逸,还在发力电击贺凉水。 柏灵儿放下药:“不好意思,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没错,任督二脉就是这样打通的。 贺凉水:or2 第066章 进城 如果任督二脉是通过电击臀部来打通的,贺凉水表示,他再也不要当高手。 贺凉水坐在床头,楚孤逸坐在床尾,宛如一对刚吵完架的夫妻。 楚孤逸摩挲手指,像是在回味软如面团的触感,他道:“任脉由颈前打通,督脉由会阴打通,我看的书上是这么写的。” “那你怎么不先打通我的任脉?”贺凉水羞怒而视。 “任脉贺先生自己便能打通,督脉需要旁人协助。” “那你怎么不早说?不早说?!”贺凉水俨然一副被惹炸毛的猫样,“害我那么丢脸。” “……我以为贺先生知道。” 贺凉水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电臀,那个姿势,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遍。 楚孤逸反而觉得贺凉水那个姿势有种难言的美妙…… “贺先生,把药喝了吧。”楚孤逸试图揭过这茬。 “不是说不用喝药了?” “我拜托柏姑娘熬的,安神的。” 贺凉水一口气喝了药,想着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丢脸,习惯就好。嗯,习惯就好——脚丫子可能自己有了意识,一脚蹬在楚孤逸身上。 楚孤逸坐如磐石,面对贺凉水接下来的连环踹,他见招拆招,有条不紊进行格挡。贺凉水越发来气,两人就在床上闹起来。 贺凉水哪里是楚孤逸的对手,闹了将近半个时辰,他终于精疲力尽,被楚孤逸牢牢制住,按在被子上。 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贴在一起。楚孤逸双膝跪于贺凉水腿侧,弓着身,一时没有动弹。 贺凉水扭动几下,挣脱不得,求饶道:“我输了,不闹了。” 楚孤逸望着贺凉水的眼睛,与他的唇,喉结上下一滚,低低的,带着丝丝喑哑的嗓音泻出:“贺先生,你可知道,如何脱处?” 贺凉水:“……” “不知道?” 那股火烧火燎小兔乱撞的感觉又来了,贺凉水强行镇定,维持作为兄长的威严:“我当然知道。” “要如何做?”楚孤逸虚心好学,似乎打算下一秒就跟贺凉水实践。 “……”贺凉水面红耳赤,谆谆教诲,“楚孤逸,这种事要跟喜欢的人做。” “贺先生就是我喜欢的人。” 贺凉水心神大动,性取向岌岌可危,他张大眼睛,定定地望着楚孤逸,“你说什么?” “贺先生就是我喜欢的人。”楚孤逸重复。 听得一清二楚,贺凉水屏住呼吸,在差点把自己憋死之前,开了口:“楚孤逸,我也喜欢你。” 楚孤逸握紧贺凉水手腕,笨拙重复:“我也喜欢贺先生。” 贺凉水叹道:“但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为什么?”楚孤逸不解。 “因为我们是兄弟,我们的感情,是兄弟情。” “……” 贺凉水:“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姑娘,就会明白了。” 楚孤逸抿紧唇,表情隐隐不悦。虽然贺凉水擅自叫他弟弟,但他一次都没有承认过。狗屁的兄弟情。 还是说,贺先生现在只是把他当弟弟? 楚孤逸无可奈何放开贺凉水。 贺凉水立即滚到床里面,裹上被子,宛如一只冬眠的蚕。 谁都没再说话。 许是药效上来,贺凉水眼皮渐沉,心中叹息,再被楚孤逸撩下去,真要弯了。 翌日,六人一道徒步进城。 柳画鸢曾带着二宝三宝跋山涉水半个多月,双腿差点走残,可怜巴巴问柏灵儿:“柏姐姐,没有马车吗?” 柏灵儿背着硕大沉重的药箱,笑道:“我一直都是徒步进城,一个时辰就能到。”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啊。”柳画鸢哀嚎,“楚孤逸,能不能御剑?” 楚孤逸道:“不能。将暝撑不住你的体重。” 柳画鸢爆了粗口:“靠,我哪里重了?” 二宝三宝倒是活蹦乱跳,一路揪各种花草编成花环,献宝给贺凉水:“先生,给你。” 贺凉水将花环戴在楚孤逸头上,“嗯,好看。” 柳画鸢爆笑:“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花姑娘!” 楚孤逸:“……” 将暝出鞘,割了无数草叶,纷纷扬扬撒了柳画鸢一身,让她“穿红戴绿”。 楚孤逸:“好一只七彩瓢虫。” 柳画鸢吱哇乱叫扑打过去,楚孤逸身形如电闪避,柳大美女次次扑空,差点栽沟里。二宝三宝拍手较好,肥啾绕着他们起舞,闹腾得不行。 柏灵儿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对贺凉水道:“我这里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贺凉水摇扇道:“让柏姑娘见笑了。” “真好。”柏灵儿笑道,“我自小生活在这药谷中,友人虽有几个,却不常见面,日子寂寥,你们来了,我每天都有人说话,欢喜得很。” 贺凉水心思一动,“柏姑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朋友间自当有话直说。” 贺凉水笑道:“柏姑娘如此爽快,我就却之不恭了。二宝三宝出生炼魔境,但并无什么修为,也从未害过人。炼魔境环境险恶,他们若无人护持,恐怕无法生存。” “所以贺先生才收了他们做随从?” “是。但我恐怕自身难保。”贺凉水叹道,“这两个孩子心性纯良,若柏姑娘不嫌弃,可否收做药童,留下打杂做个帮手?” 柏灵儿思忖须臾,“若贺公子信得过,那自然是好的。” 贺凉水朝她一拱手,“如此,便多谢柏姑娘了。” “只是魔修在人间行走,多有不便。他们修为不高,与寻常人无异,可否让我为他们洗髓,祛除魔修气息?” 贺凉水笑道:“我们竟想到一块去了。” 离药谷最近的城叫安善城,为南疆十八城之首,城中显赫富贵人家不少,最出名的要数安王府,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府邸。 生病的正是这安王府的小姐。柏灵儿刚进城,就有一辆车前灯笼写着“安”的王府马车驶来,正是算准了时辰来接柏灵儿的家仆。 众人约好晚间在燕来客栈相会,柏灵儿上车前往王府。 柳画鸢羡慕:“神医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贺凉水:“这说明,女子要有一技之长傍身,才能受人尊重。” 柳画鸢:“你什么意思?奚落我只有漂亮脸蛋没有一技之长?” “至少你有自知之明。”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跟楚孤逸一样讨厌!” “……” 约莫因为地处南方,安善城虽大,却处处透着南方特有的精致,路边卖的茶食点心花样繁多,各种店铺鳞次栉比,好不热闹。 二宝三宝到处乱跑,没办法,贺凉水把传音玉符给他们,以防走丢。 柳画鸢则喜欢逛卖胭脂水粉、玉器首饰之类的店铺,只是没钱,过过眼瘾。 三只麻烦精没了,贺凉水落得清静,摇着扇子翩然漫步大街。 楚孤逸问:“贺先生有什么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缺。”贺凉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打算,他剩下的钱要省着点花了,将二宝三宝托付给柏灵儿,总不能白吃白喝。 肥啾在他头顶扑腾:“快看那边米粮店!” 贺凉水侧目望去,米粮店门口挂着一块木板,上写:今日灵谷,五折售卖。 “我要吃!” “吃什么吃,回家炒大米给你吃。” “我要吃我要吃~” 楚孤逸举步前去米粮店。贺凉水道:“别给它买!” 普通米粮店售卖的灵谷,通常是仙门种植,运来贩卖的粮食,价格是普通粮食的一百倍,鲜有普通百姓吃得起。即便打五折,在贺凉水看来还是太贵。 楚孤逸眼不眨买了百来斤,肥啾感动地窝在他肩头:“楚孤逸,你对我真好,啾~” 楚孤逸:“一百多斤灵谷你可以吃到去世,以后都不用买了。” 肥啾:“……” 贺凉水:狠,还是弟弟狠。 路过一家成衣店,楚孤逸进去买了十几套衣服;路过卖古董的,他扫了七八件宝贝;路过卖书的,他淘了一百多本古卷书册。 贺凉水一路看着,觉得好玩,原来楚孤逸逛街模式就是一个“快”字。 从书屋出来,楚孤逸脚步一顿,对贺凉水说:“贺先生且等片刻。”兀自折返回书屋。 贺凉水就在门口等着。 “公子还有什么需要?”书屋老板喜上眉梢,刚才卖出的一百多本古卷,赶得上平常一年的收入了,这样大方的客人谁不喜欢。 楚孤逸在书架上扫视半晌,终是低声开口:“有……那种书吗?” 老板立马明白过来,红光满面笑道:“有,有,公子这边请。”揭开一道通往里间的帘子,“都在这里呢。” 楚孤逸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进去。 老板一看就知道:“第一次买这种书?” “……” “哎哟公子我告诉你,这没什么的,食色性也,人之大欲,正常。” 楚孤逸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学习,不然跟贺先生怎么做那种事都不知道。他一脸正直地走进里间。 下一秒,他被里面满墙露骨的春宫图吓得退了出来。 老板:“……” 楚孤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闷头再次走进去。 不多时,他故作自然地拿着两本书出来,结账。老板体贴地用牛皮纸将书包好,笑道:“公子,拿好。” 楚孤逸抱着书出来。 贺凉水问:“什么书,包这么严实?” 楚孤逸立即将书丢进乾坤袋,“两册古书罢了。” 贺凉水没有怀疑,古书当然要好好保护。他的注意力被一条雪白的大狼犬吸引:“看那狗,真漂亮。” “嗯。”楚孤逸想着,回去定要好好钻研这书,早日与贺先生脱处。 贺凉水问:“如果邓阳在这里,会不会上去摸摸?” “嗯。”楚孤逸继续神游天外,眼里只有贺凉水,一根狗毛都没看到。 “好漂亮的大白狗!”一道欢快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已有一人拦住那狗的去路,“狗狗,让我摸摸好不好?” 贺凉水:“……”邓阳身上是安了寻狗雷达吗? 邓阳蹲在大狼狗面前,两眼放光伸出爪子,“狗狗,让我摸摸啊~乖啊~” 大狼狗吭哧一口咬住他手。 邓阳惨叫:“嗷!嗷!!” 贺凉水:“……楚孤逸?楚孤逸!” 楚孤逸:“嗯?” “邓阳被狗咬了!” “哦。” “看我做什么?”贺凉水捧住他脸,掰个方向,“看那里,邓阳被狗咬了。” 楚孤逸这才看到狗,看到邓阳,“?他什么时候来的?” 将暝飞去,击打在那大狼狗身上。 狼狗被迫松口,翻滚在地。不消片刻它便站起,前爪抓地,脊背伏低,龇牙发出凶狠嗷叫。周围民众慌乱退散。 被将暝击中还能站起,它不是一条普通狗。 “哪个混蛋敢打我的狗?也不睁开狗眼看看你小爷我是谁?”一道跋扈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弟弟一心只读圣贤书。 楚孤逸:嗯。()()() 第067章 南斗 来人一身铅色劲装,外罩金色纱袍,腰间勒着黄金玉带钩,雕刻龙纹的黄金佩剑挂在腰侧,单手按住剑柄,似是准备随时出鞘。 贺凉水看他头上发冠,果不其然,也是黄金。 ——又一个土豪。 “乾坤!”那人叫道,“谁打你的,就去咬谁!” 大狼狗却只喉间发出低吼,凶相十足,维持进攻姿态半晌不敢动。将暝在楚孤逸手中隐隐嗡鸣,慑人威压发散开来。 那人冷嗖嗖看向楚孤逸,却是一愣,继而更为光火:“楚孤逸?!” 楚孤逸不给眼神,只看着邓阳被咬得血淋淋的手,眉心微蹙。 邓阳欣喜万分跑过去,“楚师兄!” 贺凉水看着都觉得疼,“快点去医馆包扎一下,不要得狂犬病了。” 邓阳不以为意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衣咒,熟稔上药,“没事啦,我被狗咬了好多回。” “……”这就是手贱的下场吗? “楚孤逸!”那人叫道,“你为什么打我的狗?” “安俊,是你的狗先咬我的。”邓阳甩甩手说。 安俊?贺凉水脑中叮的一声,想起原书中此人的设定。 安俊,王孙贵族之子,早年拜入南斗子车良座下,因入门早,成了首座弟子。安俊也争气,各方面条件都不差。 可惜他不是男主,遇到楚孤逸之后就处处被比下去,十年前,子车良更是将名剑将暝送给楚孤逸。安俊心里的酸水那叫一个泛滥,没少给楚孤逸使绊子。 少年人记仇,十年过去,安俊仍将楚孤逸视为最大的眼中钉。 “你是安俊?”楚孤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将这酸水里泡了十年的安俊气个半死。 “楚孤逸!”安俊面庞涨红,杀气腾腾握住剑柄,虽说三年不见,但不至于连他样子都忘了吧??居然这么不将他放在眼里! 楚孤逸看出他的意图,在他拔剑的前一秒道:“我不想跟你打架。” 安俊冷笑:“怎么,你怕了?” 楚孤逸道:“你打不过我。” “……”安俊目眦欲裂,当即拔剑冲来,“楚孤逸!!” 楚孤逸仅用一招,剑鞘都没拔,便轻而易举破解了安俊的攻击,他道:“这三年,你剑术没有进步。” 安俊面目阴沉,周身灵力暴涨,“乾坤!” 大狼狗:“嗷~!” 安俊回头看去,大狼狗正被邓阳按在地上摩擦。邓阳狂揉狗头,笑道:“咬了我,必须让我摸摸。” 安俊:“……” 贺凉水轻摇折扇,摇头叹息,安俊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楚孤逸,根本就是送人头、送耻辱来的,这倒霉孩子。 安俊与楚孤逸一般大,放在南斗,甚至全仙门,他这样的年龄算得上是少年英才、出类拔萃了,然而每次一遇到楚孤逸,总会碰得一鼻子灰,有气撒不出。 “安师兄!”一行人走来,“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身穿灰色弟子服的弟子,自然都是南斗的,唯安俊这位首座弟子马首是瞻。 师弟们面前,安俊自是要保持风度,铛啷收剑入鞘,从牙缝挤出声音:“没什么,不过是乾坤被这位青霄派的弟子,打了一下。” “什么?”几名弟子怒视邓阳,“你这登徒子,连一只狗都不放过?” 邓阳:“……” 安俊:“……”我骂的是楚孤逸,有点眼色行不行? 邓阳放开狗,展示自己的手,“是这狗现咬我的。” 弟子:“那你咬回来啊,何必轻薄一条狗?” 大狼狗朝弟子们:“汪汪!” “?”弟子们安慰安俊,“师兄你别难过,乾坤它肯定不知道自己被人非礼了。” 安俊:“它原本不知道的,现在它知道了。” “那怎么办?让他娶了乾坤?” “……” 邓阳大惊失色:“??什么鬼?有毛病吧?我就摸了它两下,就要我娶它?” 贺凉水也是看不懂这发展了。 安俊:“呸,邓阳才配不上我的乾坤。” 邓阳大大松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摸有主人的狗。 安俊似还有事忙,警告地一瞥邓阳与楚孤逸,“这笔账,小爷我记下了,给我等着。” 楚孤逸:“等你也追不上。” 安俊一口气憋在喉咙眼,拂袖愤愤而去。 贺凉水忽然叫道:“安公子!” 安俊回头,其实他刚才就注意到贺凉水出挑的身姿与气质。 贺凉水微微一笑:“这路呢,是大家的。你的狗咬到邓阳不要紧,要是咬到旁人,就不美了。” 安俊冷哼:“我的乾坤岂是普通野狗可比?它从不乱咬人,除非有人对着它犯贱。” “话虽如此,但这大街之上,普通百姓并不晓得你的灵犬通人性,乍一瞧见还是会怕的。” 安俊沉默几息,然后说:“要你管!” 贺凉水:“这熊孩子。” 邓阳犹自亲切问候:“楚师兄,这些天我找你找得好苦。” 贺凉水觉得这话耳熟,哦,柳画鸢说过类似的话。 楚孤逸问:“你找我做什么?” 邓阳:“瞧你这话问的,我当然是担心你了。”语罢,面色复杂地望着贺凉水,“贺公子……” 贺凉水笑笑:“你都知道了?” 邓阳挠挠头,他回到青霄山后,听闻贺凉水是魔修,以血引渡蛊王救了楚孤逸,心中震撼良久。 后来他想通了,出来寻找楚贺二人,可惜半个月没什么线索。直到昨天,他再次回到青霄,林松烟告诉他,楚孤逸在药谷。 “你林师兄告诉你的?”贺凉水心思一动,“那他为什么没有一起来?” 邓阳说:“他说现在楚师兄可能不想见他。” 贺凉水笑吟吟地问楚孤逸:“是吗?” 楚孤逸默然。 贺凉水心道,好一招以退为进。林松烟料想楚孤逸此时对他生了嫌隙,就减少自己在楚孤逸面前露脸,毕竟多年的师兄弟,时日长了,楚孤逸自然会有所心软。 罢了,林松烟自己识趣,贺凉水乐得暂时不用应付他。 “……贺先生。” 贺凉水回神,“嗯?” 楚孤逸问:“你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 “林师兄……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告诉他的?” “……我告诉了师父。” “你什么时候回青霄的?” “……” 贺凉水立住脚,脑中闪过那夜滂沱的大雨,楚孤逸第二天才回来,昨早那碗药。 原来是这样么。 “……肚子饿了,去吃碗面吧。”贺凉水憋回眼底的酸涩,笑着往面馆走去。 邓阳欢快跟在后面:“我也饿了!师兄请客!” 面馆生意兴隆,吃饭的人多,嘴巴除了吃,还会往外吐八卦。 “听说安王府的小姐都染上怪病了,请了药谷的奇老医治,妙医圣手出手,这回有救了。” “请的不是奇老,是他徒弟柏灵儿。奇老那老头一年到头在外面游荡,鬼知道他在哪里,如何请?” “柏灵儿医术不比奇老差多少,早就该请她出山的。”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啊,你们说说,这怪病一开始就是发烧发热,就跟伤风似的,谁知道会逐渐四肢溃烂……唉,不说了,还吃着饭呢。” “已经有好些人为此丧命,搞不好是瘟疫。” “别吓人啊!” “哈哈,忘了安王府的世子是谁啦?就是南斗的首座弟子安俊啊,他妹妹得此怪病,他会不管?南斗会不管?这两天就看这安俊满城跑,不知查到什么没有。” …… “原来安俊这小子是为他妹妹回来的。”邓阳嗦着牛肉面,含糊道,“他也不容易。” 贺凉水好笑:“这么快就忘了他的狗咬过你,还差点逼你娶他的狗?” “……”邓阳呛了一口,“贺公子你就别打趣我了。” 原书中,安俊虽然干过几件坑楚孤逸的事,但都无伤大雅,并且得到了其师子车良的处罚。安俊本性不坏,只是一遇楚孤逸就会变成炮弹,大概天生水火不容。 楚孤逸听着周围的谈话,指尖敲了两下桌面,若有所思。 走出面馆,恰巧碰到柳画鸢,邓阳喜道:“柳姑娘好巧,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柳画鸢:“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吧?” “哦对对对,是不相逢。” 几人一道前往燕来客栈,贺凉水用楚孤逸的传音玉符呼唤二宝三宝:“别玩了,去客栈。” 这天快黑了,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八卦给贺凉水的心理错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柳画鸢问:“晚上有夜市,不去逛逛?” 贺凉水非常心动,但还是说:“看看吧。” 柳画鸢眼珠一转,不指望他们了,“邓阳。” 邓阳:“柳姑娘有话直说。” “你看我这么漂亮,是不是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难道你是狐狸精变的?” 柳画鸢给他一个栗暴,“我这么漂亮,很容易被人盯上的,你来保护我。” 邓阳摸着脑壳,“行吧。” 柳画鸢叉腰:“让你保护一个大美女,你还不乐意?” “乐意至极大小姐,行了吧。” 到了燕来客栈,办理入住手续,为了节省开支,贺凉水主动提议:“弟弟,我还是跟你一间房。” 柳画鸢:“我跟柏灵儿一间。” 二宝:“我跟三宝一间。” 落单的邓阳:“我呢?” 楚孤逸:“要不你去破庙里跟乞丐挤挤。” “……” 单身狗邓阳自己一间房,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语凝噎,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睡的,为什么到了这里就这么失落呢? 他将目光投向贺凉水……头上的肥啾。 肥啾:“?” 邓阳宛如找到了知音,张开臂膀:“肥鸟!跟我睡吧!让我温暖你冰冷的翅膀!!” 肥啾飞过去啪啪给他两巴掌。 许是看邓阳太可怜,贺凉水大方地将肥啾捧给他,“对它好点。” 邓阳感激涕零接过刚才扇过自己的肥啾,“我会的。” 肥啾翻白眼:“没有我这个电灯泡,你们可以尽情玩耍了呢。” 贺凉水弹它鸟头:“瞎说什么,这是你不尊重邓阳同学的惩罚,今晚给他暖脚。” 邓阳受宠若惊:“不敢不敢,我暖小啾的小脚脚。” 安善城果然是大城,入夜之后灯火辉煌,大街亮如白昼。 “柏姑娘怎么还没来?”贺凉水靠在窗边观赏街景,“她有传音玉符吗?” “没有。”楚孤逸取出白天买的几本古卷放在书案上,翻看有无破损遗失。 贺凉水忽而点睛瞧向客栈门口,柳画鸢与邓阳一道眉飞色舞出了客栈,肥啾在邓阳头上那叫一个喜庆。贺凉水抱臂摇头:“就属他们没心没肺。” “贺先生不去逛逛?” “不了。我先洗个澡。” “……在这里洗?” “当然,不然在哪儿?” 楚孤逸一本正经:“我不会偷看的。” 贺凉水:“……我们都是男人,看了也没什么。” “好,我会看的。”楚孤逸飞快回答。 “……”更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肥啾:入夜了,我要尽情玩耍了啾~ 柳画鸢:尽情玩耍~ 邓阳:尽情玩耍~ 二宝三宝:偷偷跑出去玩耍~ 柏灵儿:还在治病ing 贺凉水:没事,我也没有玩。 楚孤逸:我想玩贺先生。() 第068章 好大 客栈伙计很快抬了洗澡水进来,一应洗漱用品准备妥当,都不用贺凉水拿出自己的沐浴露来用。 热气氤氲,贺凉水解开腰带,衣物一件件落下。要脱亵裤时,他抬眼瞧去,楚孤逸果真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一动的。 贺凉水:“……”忽然无法在弟弟面前坦蛋蛋。 许是楚孤逸也觉得自己的视线太过直白,他敛下眼皮,若无其事地看书。 贺凉水这才有了脱裤子的勇气,当他抬起一条腿跨进浴桶中时,楚孤逸再次看了过来…… 蛋蛋的忧伤,被看光。 贺凉水:“……” 楚孤逸用他纯洁的眼神,好奇地望着贺凉水,而后缓缓红了脸颊,再次移开视线。 贺凉水故作镇定地进了浴桶,坐下。 浴桶内水声慢慢响起,贺凉水往身上撩水,习惯使然这里搓搓,那里搓搓,搓不出灰也要搓搓。搓到小樱桃动作一顿,他缓缓侧过头,果然,楚孤逸又在看他。 楚孤逸盯着他的手,或者说,是盯着他手搓之处,入了魔似的。 为什么洗个澡都这么提心吊胆?贺凉水故作云淡风轻地说:“其实男人洗澡没什么好看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快看书。” 书里有再多的颜如玉,也不如贺先生好看。楚孤逸这么想着,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书。 贺凉水换个方向,背对楚孤逸,羞耻感终于没那么强烈。 难道以后都无法在楚孤逸面前洗澡了吗?这究竟是为何?贺凉水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楚孤逸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明明之前跟楚孤逸一起泡药浴都没事的。 贺凉水洗完楚孤逸洗,贺凉水非常自觉,绝不偷看一眼。 楚孤逸:“贺先生。” 贺凉水穿着崭新的里衣,窄袖撸到胳膊肘,小臂白得发光,他背对楚孤逸,坐姿端正假装看书,“嗯?” “你书拿倒了。” “……”贺凉水连忙将书倒过来,忽觉不对,他背对楚孤逸,楚孤逸怎么看到的? 贺凉水霍然回头,霎时,男色照眼,迷乱心神——楚孤逸竟然在浴桶中站了起来,身上犹自水珠滚滚,流过他紧绷结实的肌肉线条。 四目相对,贺凉水视线顺着硕美如希腊雕像的男性躯体缓缓垂落。 “……好大。” 楚孤逸:“?”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贺凉水面如火烧,唰地转过头,差点生生把自己脖子扭断,恼羞成怒:“楚孤逸!你洗澡就洗澡,站起来做什么?” 楚孤逸坐回浴桶,回想贺凉水的话,什么大? ……这个大?这个大有什么用?难道跟那种事有关? 楚孤逸想了想说:“贺先生,你也不小。” 贺凉水:“……”没听到没听到。 这个澡可算是洗完,贺凉水竟然觉得比走了一天山路还要累,他本想直接瘫在床上,楚孤逸忽然说:“柏姑娘回来了。” 安王府的马车将柏灵儿送到客栈,管家客客气气的:“柏姑娘,你大可住在王府,已经为你安排好住处,何必劳顿来这里。” 柏灵儿解释:“我朋友在此处。管家请回,明日我再登门拜访。” 楚贺二人下楼,三人相见,柏灵儿问:“柳妹妹与二宝三宝呢?” “他们玩去了。”贺凉水坐在桌边,点了几样小菜,给柏灵儿倒了一杯茶。 柏灵儿一口喝光,“可算缓过气来,差点把我累死。” “那位安小姐的病很重?”楚孤逸问。 柏灵儿纳罕:“你什么时候会关心人家小姐了?” “……” 贺凉水睨楚孤逸一眼,道:“我们白天听了一些传闻,说这病古怪得很,先是发烧发热,像普通伤风,没过多久便会四肢溃烂。” 闻言,柏灵儿秀眉微蹙,“没错。妙春堂向我购买大量退热药材,正是城中百姓以为,这是普通的伤风。官府怕事情闹大,这些天一直压着,然而就在前两天,病情实在瞒不住了,明面上是十多人病故,实际上已有□□十人因此怪病离世。” 瞒不住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安王府的小姐也染上怪病,安王爷夫妇心急如焚,求助南斗门,飞书传儿。子车良派安俊来调查。 “难不成真是瘟疫?”贺凉水问。 柏灵儿摇头:“不是瘟疫。楚孤逸,你应该猜到了吧?” 楚孤逸面色肃然,“是炎毒。” “炎毒?”贺凉水问。 “梅夫人所中之毒,便是炎毒。”柏灵儿道,“这是血魔宗特有的奇毒。传说血魔宗弟子所练功法与血液密切相关,练到一定境界,他们的血便是天生的毒液。而炎毒,正是从他们的毒血中提取而来。” 贺凉水没想到此事居然跟血魔宗扯上关联,心中肃然。 楚孤逸却问:“贺先生不知道炎毒?” 贺凉水再次想起自己撒过的谎,他干笑:“当然知道,这么恶毒的功法,也只有血皇天才会练。” ……这个血皇天,名字里就带着一个“血”,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么血腥凶残狂霸拽? 恐怕是个比朵摩罗朵摩兰加起来还难对付的反派。 贺凉水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 “所幸安小姐不似梅夫人,中毒不深,又诊治及时,她体内的毒还能逼出来。”柏灵儿道,“楚孤逸,你明天可否随我去一趟安王府?” 楚孤逸一点即通:“你想让我为安小姐逼毒?” “是。我的灵力太过薄弱,恐怕无法为她祛毒。” “安俊回来了。” “他不行。”柏灵儿道,“一则,你有为梅夫人祛毒的经验;二则,安俊灵力不如你深厚平稳,若是让他动手,难保不会出岔子。” 贺凉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就去吧。” 楚孤逸没把话说太满:“我尽我所能。” 饭毕,一伙人热热闹闹进来。贺凉水侧目瞧去,笑了:“这安俊还真是满城跑,转一圈又来了。” 安俊根本没看到楚贺二人,眼里只有柳画鸢,乐呵呵献殷勤:“柳姑娘,这安善城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尽管告诉我,我定为你安排妥当。” 柳画鸢撩一把秀发,淑女微笑:“那就麻烦安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柳姑娘效劳,是我的荣幸。” 柳画鸢再次撩一把秀发,除了这一头青丝,她也没什么好秀的了,“安公子的诚心,真让我感动。” “真的?”安俊面颊泛红。 “假的。”贺凉水出声,“傻小子,这都信。” “?”安俊循声望去,语气倏然变冲,“你们怎么在这里?真是阴魂不散。” 贺凉水:“真是不好意思,柳画鸢也是我们‘阴魂’的一员。” 柳画鸢走过去,“吃什么好吃的?也不给我留点?”她端起吃剩的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丢。 安俊愕然:“柳姑娘,你跟他们认识?” 柳画鸢秀发一甩,端着花生米回头,“是的,他们是我朋友。” “……花生米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吃好的。” 贺凉水:“贫贱不能移,柳画鸢不是这种人。” 柳画鸢:“是的,有花生米,我就满足了。” 安俊大为羞惭:“原来如此,柳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柳画鸢再次秀发一甩——被贺凉水抓住,“嗷?!” 贺凉水:“别甩了,你这头发刚才就打到我脸。” 柳画鸢不演了,豪迈地从贺凉水手里夺回自己的头发,“天生丽质难自弃,我头发就这么长!” 话音刚落,嚓的一声,柳画鸢秀发没了半截。 青丝飘然落地,四周鸦雀无声。 将暝归鞘,楚孤逸若无其事。 柳画鸢跪地捧起自己的三千青丝哀嚎:“我的头发啊!你就这样离我而去,让我余生怎么办?” 安俊惊怒交加,拔剑对准楚孤逸:“楚孤逸!你居然敢这么对柳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凭什么割她头发?” 楚孤逸:“我是她爹。” “你是她……爹?”安俊傻住,“不可能!你才多大,就有这么大的女儿了?而且她姓柳!” “干爹。”楚孤逸道,“如果你喜欢她,也要叫我干爹。” 安俊:“……”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气死人,这就是。 柳画鸢甩甩头,忽而喜笑颜开:“我的头好轻!这也太棒了叭!爹,我还可以再割短点。” 安俊表情裂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居然真的是“宿敌”的干女儿。 “安公子。”柏灵儿出声。 安俊这才注意到她,怔怔道:“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楚孤逸的干女儿吗?” “……”柏灵儿不忍道,“你先回去吧。” 安俊智商回归,尴尬不已:“抱歉柏姑娘,我失言了。” “没事。” “可是,你怎么在这里?我妹妹如何了?” “安公子回去看看便知。” 安俊略一思忖,拱手道:“柏姑娘在此,自是表明我妹妹已脱离危险,安俊在此谢过。”语罢,郑重行了一个礼。 柏灵儿笑道:“安公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明日还会登门为令妹医治,你莫要太担心。” 贺凉水失笑,这安俊,只要不面对楚孤逸,还是挺有仙门子弟风范的。 “表哥。”忽有一名面貌秀雅的黄衣女子走进客栈。 安俊回身,“表妹,大晚上的,你怎么出来了?” 那女子口中说着“我来找表哥”,视线却穿过所有人,准确无误地落在楚孤逸身上。 安俊的表妹?贺凉水回想原书,有这号人物吗? 楚孤逸若有所觉望去。 那女子陡然眼瞳发亮,满面粉红,直勾勾地盯着楚孤逸,仿若一眼万年。 楚孤逸问:“你也要割头发?” 女子:“……” 贺凉水摇扇轻笑,弟弟大概永远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我不会一见钟情,但我会一吻定情。 贺凉水:…… 楚孤逸:我还大。() 贺凉水:…… 第069章 祛毒 安俊的表妹名为卢香,与安俊妹妹一样,双十年华,还未嫁人。少女情怀总是诗,看到英俊潇洒少年郎,难免会春心萌动。 楚孤逸这个英俊潇洒少年郎,果真潇洒,半点没能解读人姑娘家眼中的情意。 贺凉水喝口茶,旁观,看戏。 卢香望着楚孤逸,轻咬樱唇,欲说还休。 楚孤逸一本正经婉拒:“虽然我割头技术好,但我不是理发师。” 割头??弟弟你少说了一个“发”! 卢香:“……” 楚孤逸想了想补充:“只有柳画鸢能享受我的割头待遇。” 柳画鸢:“求求你不要割我头好吗?” 卢香目光落在柳画鸢身上,愣了一下,像是被她的颜值惊到,随即,眼中流露出嫉恨之色。 “卢表妹。” 卢香立即收敛情绪,仍是那副娇娇怯怯的模样:“表哥,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我很担心你。” 安俊难得严肃起来:“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跑出来像什么样子?舅舅舅妈把你托付在我家,要是发生什么事,如何跟他们交代?” “表哥你别凶我……”卢香泪盈于睫,“我错了。” 安俊:“哎你别哭啊,我就说两句,又没责怪你。” 他无奈挠头,大狼狗与南斗其他弟子都在外面,恋恋不舍瞅一眼柳画鸢,“柳姑娘,那我先回去了。” 柳画鸢摆摆手:“拜拜~” “啊?”虽然不懂她的意思,安俊仍是被她明艳的笑容闪到眼睛,傻笑着退出客栈,“拜拜,拜拜。” 卢香回头一瞥柳画鸢,表情说不出的扭曲古怪。 贺凉水也是看不懂了,这卢香仿佛对楚孤逸“一见钟情”,却又好像喜欢安俊。 而楚孤逸与安俊,此时都很“在意”柳画鸢。落下卢香眼里,怎能不嫉妒? 傻姑娘柳画鸢,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被人恨上了。 不过,安俊的表妹而已,原书中没有这号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贺凉水这样想着,却又隐隐有股担忧,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小人物,却与楚孤逸经历了那么多事。 蝴蝶效应,很难说不是因为一串串的小事引起。 “柳画鸢,”贺凉水敲敲桌子,“从实招来。” “招什么?”柳画鸢刚要坐下,被邓阳抢了先,于是去跟柏灵儿挤一条凳子。 “你跟安俊怎么认识的?” “我走大街上,他的狗一下子冲了过来,冲邓阳叫。我吓得花容失色、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美丽动人,他看呆了。” 邓阳就着剩菜补充:“柳姑娘当时确实吓到了,那是撒腿就跑,一下子撞进安俊怀里,把人撞翻在地,差点口吐鲜血而亡。” “……”柳画鸢丢他花生米,“不是我力气大,是安俊那小身板太薄了好不好。我不喜欢这么弱的,看起来像弱受。” 她嘻嘻一笑:“配你这个傻大个倒是刚好。” 邓阳:“??” 良辰美景,灯火阑珊,一个美女骤然撞入怀,是个男人都会心动。贺凉水很能理解,安俊单身二十五年,哪里能招架得住这种言情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桥段。 可惜柳画鸢不是言情女主,她是逗比女配,根本不喜欢安俊这一款的。 闲聊片刻,各归各房安歇。 本着专业素养,入睡之前,贺凉水问了一句:“弟弟,你觉得安俊表妹怎么样?” 楚孤逸一本正经:“贺先生也觉得她可疑?” “??你为什么觉得她可疑?”贺凉水惊了,他是出于自己的任务才会问楚孤逸,万一楚孤逸口是心非对人家有好感呢?尽管这个可能无限趋于无。 楚孤逸道:“感觉。” 第六感这种东西,出现在别人身上也许是无稽之谈,出现在男主角身上,那就是一把钥匙——难不成卢香真的可疑? “贺先生。” “嗯?” “不许想别人。睡觉。” “……” 过了十分钟,贺凉水当真没心没肺地睡着了,梦里有楚孤逸的美男出浴图……醒来之后,他裤子仿佛也刚出浴。 贺凉水:“……” 他往旁边一瞄,松了口气,楚孤逸已经起床,不在屋里,只有他一人。 贺凉水做贼似的从乾坤袋取出干净亵裤,掀开被子,解开裤子系带,打算速战速决换上。 世事本就无巧不成书,他刚把一条腿刚伸进裤管,楚孤逸回屋了。 贺凉水变成优美的雕像。 楚孤逸愣了一下,旋即飞快关门,生怕屋内春光乍泄,而后,光明正大地自己欣赏。 贺凉水直起腰,缓缓提起裤子,坚强地维持表面云淡风轻,“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吩咐客栈做了鸡肉。”楚孤逸这么说着,脑子里只有刚才看到的白肉。 “鸡肉?” “贺先生昨晚说想吃鸡肉。” “我没有啊。” “梦里说的。” “……”那应该是肌肉,梦里,他碰了楚孤逸的肌肉。 楚孤逸又问:“贺先生为什么换裤子?” 贺凉水:“裤子换就换了,哪有为什么。” “是不是湿了?” “?!”贺凉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不可思议地望着楚孤逸。 楚孤逸说:“我这段时间,也经常一觉醒来裤子就湿了,贺先生知道是为什么吗?” 可怜的孩子,连基本生理常识都不知道。贺凉水清清嗓子:“这很正常,男人都这样。” “原来如此,我梦到贺先生很正常。” “??” 安王府的马车早早就等在客栈外,管家在一边笑出一脸褶子,“不急不急,柏姑娘你慢慢吃。” 柏灵儿很快吃好,贺凉水也放下了筷子,柳画鸢抱着一整只烧鸡啃得满嘴是油:“等等我,马上就好。” 贺凉水道:“你别去了。” 柳画鸢大言不惭:“我不去,安俊非得把你们赶出去,我是牺牲自己,成全你们。” 楚孤逸要去安王府,安俊还不知道。 邓阳问:“那我去不去?” 楚孤逸:“你去娶乾坤?” “……”邓阳打了退堂鼓,“我留在客栈跟小啾玩。” 肥啾飞到贺凉水头上,“你跟两只宝玩吧。” 饭毕,柏灵儿带着“一家三口”前往安王府。 安王府十分气派,进去后一路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抵达目的地:安小姐的闺房。 男客止步闺阁外,需要特别通传才能进去。 柏灵儿带着柳画鸢先进去,里面传来客气的说话声,与安俊欣喜的笑声:“柳姑娘,你能来,我真是太开心了。” 安王爷呵斥:“你妹妹那样,你居然还能嬉皮笑脸!” 安俊:“……对不起,爹。” 柏灵儿道:“王爷,我今日还带了一人,他能为安小姐逼出体内炎毒。” 安俊请缨道:“不必,安善城中,还有谁的灵力比得过我?我能为妹妹祛毒。” 柏灵儿委婉解释:“那人有祛除炎毒的经验,为小姐祛毒更为稳妥些。” 没能在柳画鸢面前讨个脸面,安俊撇嘴。王妃忙道:“快请那人进来。” 却听拱门外狼狗大声吠叫。贺凉水躲到楚孤逸身后,楚孤逸道:“别怕。” “乾坤!”安俊在院门内叫道,“怎么回事?” 楚孤逸带着贺凉水现出身来,安俊登时怒容满面:“你们来做什么?” 柏灵儿道:“楚孤逸便是我请来为安小姐祛毒的。” “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贺凉水摇扇笑眯眯,“你刚才说,安善城内没有灵力比你高的?” 安俊涨红了脸,他不想承认也不行,从十年前开始,仙盟大会比试中,他就一直败给楚孤逸…… 安王爷竟然认得楚孤逸,道:“原来是楚仙长,有失远迎,失敬。” “什么仙长!”安俊暴跳,“爹,楚孤逸跟我一样大!” “闭嘴!”安王爷呵斥,“子车掌门都曾夸过楚孤逸,尊称他一声仙长,不为过。” 师父与亲爹都向着楚孤逸,安俊自觉脸面丢尽,愤愤拂袖而去:“我不管了!” 柳画鸢约摸看他可怜,娇滴滴笑盈盈飞过去:“安公子,不要生我爹的气啦~” 安俊:“……” 王爷王妃没空搭理儿子,请柏灵儿楚孤逸入内,为他们女儿医治。 贺凉水不方便进去,想起楚孤逸说安俊表妹可疑的话,寻了出去,好巧便碰上这位表妹。 卢香望着他,莫不如说是在打量,继而欠身施了一礼:“敢问公子,为何会在我表姐闺房外?” 贺凉水翩翩摇扇,“我是你表哥的朋友。” “可是我从未听表哥提起过你。” “我也从未听你表哥提起过你。” 卢香眼色一沉,若无其事道:“表哥自然不是那等轻浮之人,怎会随意向人提起家中女眷。” 贺凉水合起扇子,“看我头上。” 卢香早就看到了,一只鸟,一个戴面具的神秘男人,她眼珠一转,笑道:“敢问公子大名?” “无名小卒而已。”贺凉水自谦,“毕竟你表哥从未提起过我。” 语罢,四五度角望天。 卢香四五度角望他,忽然娇呼一声,跌进贺凉水怀里,“公子……” “你对我表妹做什么?!”安俊被柳画鸢劝回来,见此画面火冒三丈。 贺凉水竖起双手,拉长声音:“啊,非礼啦——非礼啦——!” 卢香:“……” 安俊:“?” 贺凉水:“我替你表妹叫的,但很抱歉,我没有非礼她。” “没有就没有,你抱歉什么?” 卢香脸黑了,“公子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你非礼吗?” 贺凉水微微一笑:“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卢香握紧双手,怒道:“表哥你看,我被人欺负了!” 柳画鸢这会儿看出了,这卢香大概是个心机婊,翻白眼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贺凉水的品德她是绝对相信的。 “表哥!” 安俊:“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表妹你这几天真奇怪,脾气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卢香面色一僵。 贺凉水心中吁了一声,这不来了,试探一个可疑之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激怒她。 人在愤怒中,是无法掩藏自己的真实性格的。 卢香撇开脸,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去看看表姐。” 安俊狐疑地审视贺凉水,“你当真没有非礼我表妹?” 贺凉水:“我要是非礼她,天打五雷轰,劈成两半变成黑炭灰飞烟灭。我要是没非礼她却被污蔑,那就她天打五雷轰,劈成两半变成黑炭灰飞烟灭。” “……” 祛毒的过程不长,一炷香结束,安小姐吐了一口浓黑的毒血,娇弱地继续昏迷。 柏灵儿为其诊脉,道:“休养一两个月,安小姐当能痊愈。” 王妃抹泪喜道:“辛苦柏姑娘,辛苦楚仙长了。” 安王爷道:“楚仙长大恩大德,来日若有任何事,尽管使唤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安俊瞪直了眼:“爹!你要我给楚孤逸当牛做马??” 安王爷:“给楚仙长当牛做马,是你的福气。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不许推辞。” 楚孤逸:“我不——” “我不要!”安俊怒道,“我不要给楚孤逸当牛做马,我就算来世变成牛,变成马,也绝不会让楚孤逸骑!” 楚孤逸:“……我不——” “爹你知道楚孤逸干了什么好事吗?”安俊完全不给楚孤逸说话的机会,“他弄大了别人的肚子!!” 楚孤逸:“……” 贺凉水:“???” 安俊言之凿凿:“各大仙门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楚孤逸,让一个男人怀了孕!是邓阳亲口说的!” 楚孤逸:“……” 贺凉水眼前一黑,他跟楚孤逸那桩乌龙事件,竟然传遍了各大仙门??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看到了贺先生没穿裤子的翘屁。() 贺凉水:…… 第070章 阴奴 安俊石破天惊的一番话,使得周遭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在这难言的寂静中,安王爷腮帮子鼓动,胡子乱颤,陡然发出爆喝:“你个逆子!胆敢如此污蔑楚仙长!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从路过的婢女手中夺过鸡毛掸子,就去抽打儿子。 安俊被抽得跳来蹦去,直呼冤枉:“我没有污蔑他,是邓阳亲口说的!” “人家亲口对你说了?!” “……传闻是这样的。”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的流言,你也敢拿到明面上说,污蔑楚仙长清誉。你这脑子也不好想想,男人能怀孕吗?能吗?!” 安俊委屈:“他们说能的。” “那你怀一个给我看看!要是你能怀孕,公猪都会下蛋了!” “……” 王妃劝阻道:“罢了罢了,安俊傻头傻脑又不是第一次,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安王爷摔了鸡毛掸子,指着儿子鼻子:“亏你还是个世子,如果不去修仙,在朝里被人算计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安俊不服气:“就算楚孤逸让男人怀孕是假的,但他跟他身边的这个贺公子,肯定不清不楚。柳姑娘都告诉我了,楚孤逸是她干爹,这位贺公子就是她干娘!” 贺凉水:“……” 柳画鸢瞪大媚眼:“安俊,你怎么能出卖我呢?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逗你开心,跟你说笑,你却反过来指责我们,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安俊傻了:“柳姑娘,这件事我不是针对你……” “你针对我干爹干娘,就是针对我!” 贺凉水扶额:“别说了行吗?” 一旁的卢香满面狐疑,似无法理解眼前过于复杂的情况。 安王爷向楚孤逸道歉:“楚仙长,实在不好意思,我这逆子一向没什么脑子,请你宽宏大量不要跟他计较。” 楚孤逸:“嗯。” 安俊差点气到原地升天,“爹!!” 安王爷:“再给我满口胡言,就跪下叫楚仙长爹。” “……” 楚孤逸道:“在下告辞。” “楚公子。”卢香赶在王爷王妃前面出声,“你救了我表姐,就这样走了?不如留下来吃顿饭。” 楚孤逸道:“在下已辟谷。” 安王爷诚恳邀请:“那就留下来喝杯茶,楚仙长若这样就走了,老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逆子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留下来打他一顿也好。” 安俊:“……”我真的是爹的亲儿子吗? 楚孤逸一瞥安俊状似痴呆的脸,在对方胆战心惊的凝望中,顿了半晌,终于开口:“不必。” 安俊竟然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爹命令他跪下不许动,百善孝为先,他还真不敢违抗。 避免了挨打,安俊老实许多,或者说是放弃了挣扎。 众人落座茶厅,婢女依次上茶。卢香竟亲自端一杯茶献给楚孤逸,粉面含羞:“楚公子,请用茶。” 楚孤逸没有接,道:“姑娘待字闺中,为外男奉茶,不妥。” 卢香眼角一抽,忽而手一抖,杯盏倾倒,茶水泼出—— 热气凝结在楚孤逸衣上三寸之处,他张开五指隔空托住那茶杯茶水,轻轻一转,一齐泼了出去,恰巧落在卢香脚面上。 卢香惊叫一声退后。 王妃:“香儿!” 卢香鞋面裙摆尽皆沾湿,脸黑如锅底。 贺凉水喝口茶,轻笑,真当演电视剧呢?把茶泼到男主身上,达成“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成就? 王妃道:“香儿,你在这里不成体统,快去把衣服换了。楚仙长,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外甥女没见过世面。” 楚孤逸不给卢香半个眼神,淡淡道:“无妨。” 卢香含恨而退。 众人说起正事。柏灵儿道:“这炎毒来势汹汹,不知这城内还有多少人受此煎熬?” 安王爷问:“柏姑娘的意思是?” “还请王爷尽快歇止此乃瘟疫的流言,以防人心大乱。再者,可否将所有病患统一安置,让我一一为其疗毒?” 安王爷捋着胡子赞叹:“柏姑娘真是医者仁心,慈悲为怀。” 柏灵儿道:“我尽的不过是绵薄之力,还要仰仗楚孤逸的灵力为其祛毒。” 安俊发出一声冷哼。 安王爷没好气:“你哼什么哼,鼻子不通气就去冷风口吹吹。” “……” 楚孤逸道:“还有一事。” “楚仙长但说无妨。”安王爷的态度比翻书还快,转脸便笑呵呵。 楚孤逸正色道:“这炎毒乃是血魔宗弟子特有之毒,这些毒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了城中百姓着想,还请尽快找到此人。” 安王爷点头,“这是自然——安俊,听到了没?” 安俊嗤笑:“还用他说,我这两天满城跑不就是为了这事。” “那你找到人没?” “……还没。” “如果不是柏姑娘,你知道这是炎毒吗?” “我知道妹妹体内有煞气,必定是魔修所为。我又没跟血魔宗打过交道,我怎么知道。” “人家楚仙长就知道,见识短就多读书!” 这厢热闹,茶厅背面的窗下,卢香面色阴沉。 妙春堂是安善城最大的医馆,主业卖药,副业看病。安王府的人一声令下,医馆老板连忙将地方拾掇出来,供城中中毒者暂歇此处,由柏灵儿医治。 老板常差人从柏灵儿的草庐购买药材,算是熟人,一见到柏灵儿便喜笑颜开。因为柏灵儿推荐了他这里,安王爷赐了白银百两作为借用场地的费用,赶上他小半年的收入了。 安王府下人挨个统计通知中毒患者家人,将患者送到妙春堂。 贺凉水扫视一圈,问:“中毒的为何都是女子?” 柏灵儿想了想说:“女子属阴,男子属阳。炎毒毒性刚烈,在女子体内,要比在男子体内效用大,阴阳相克,更致命。” “所以,这魔修专门逮着女子下手?” 柳画鸢愤愤:“好恶毒,就像凤素素。” “……”说起来,十三蛊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能说,果然是魔修会用的手段。 柏灵儿负责针灸,楚孤逸负责祛毒。 二宝三宝被叫来打下手,邓阳柳画鸢也没闲着,只有贺凉水找不到事做,在医馆门口晒太阳,肥啾在他头上懒洋洋,一大一小,宛如一对吉祥物。 贺凉水眼看那安俊从城东跑到城西,又从城西跑到城东;太阳从中天挪到西边,一弯冷白的月亮显出轮廓;暮色四合,鳞次栉比的店铺间点上灯笼,客流量比白天还要多一倍。 远远的便听到弹琴唱曲儿、烟花爆竹的声响。 贺凉水问路过的一人:“这位大哥,今晚是有什么活动吗?” “活动?哦,今晚是我们安善城一年一度的千灯节,最热闹的地方在那兴胜街,有天女散花呢!” “天女散花?” “就是选城中最漂亮的未出阁少女,扮作天女,图个吉利。” 未出阁少女?贺凉水转过头,妙春堂内,柏灵儿还在忙活为人扎针。 贺凉水在柏灵儿耳边耳语两句,柏灵儿神色微讶,点点头,悄声询问这些女子的家人:“冒昧一问,请问令千金是否未出阁?” 得到的答案都是,未出阁。就算有婆家找好的,目前还未嫁过去。 贺凉水与楚孤逸商量此事,“这魔修不单只对女子下手,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有什么说法没?比如修炼魔功什么的。” 楚孤逸忖度半晌,“魔修功法杂芜狠毒,不乏有魔修自创,暂未听闻一定要用未出阁女子来修炼的。况且她们死了,如何——” 语声一顿,楚孤逸面若冰霜。 贺凉水立即问:“你想到什么了?” 楚孤逸沉默好一阵才低声道:“几年前,有个魔修四处收集处子魂魄,炼制阴奴。” “阴奴?” “阴奴由至阴之气炼制,不沾染阳气的处子魂魄是最容易得到、也最精纯的至阴之气。但阴奴极难炼成,一百个处子魂魄,也不一定炼成一个阴奴。” 贺凉水握紧扇子,一山更比一山高,原以为十三蛊已经足够恶毒,没想到这阴奴的炼制更为灭绝人性。 “等等。”贺凉水牵起楚孤逸的手,“我们去趟兴胜街。” “?” “今晚是安善城一年一度的千灯节,有天女散花表演。” “贺先生要看天女散花?” “听说那天女由城中最漂亮的未出阁少女扮作。” 楚孤逸冷了脸:“最漂亮的少女?” 贺凉水掰回重点:“是未出阁少女,万一那少女被魔修盯上怎么办?我们正好去抓个现行。” 楚孤逸眉间舒展,原来不是去看天女,是去抓魔修。 恰好柏灵儿这里暂时不需要楚孤逸帮忙,以为他们是去约会,笑道:“去吧。” 柳画鸢举手:“我也去玩!” 柏灵儿拉住她,“柳妹妹就别去了,晚上人多不安全。” “我让邓阳陪我——邓阳!” 柏灵儿这才撒手,想着不搅扰了楚孤逸与贺公子的好事就好。 四人行,朝兴胜街走去。贺凉水嘱咐柳画鸢:“那魔修专挑未出阁的少女下手,你千万别跟大家走散了。” 柳画鸢掐着嗓子装嫩:“嗯嗯,有爹娘还有邓阳哥哥保护我,我才不怕呢。” 邓阳:“你叫楚师兄爹,叫我哥?” “是呀。” “……”这不平白比楚师兄矮了一辈嘛。 楚孤逸忽然说:“贺先生不必担心,柳画鸢不是处子。她阅尽千帆,那魔修定能一眼看出。” 穿到花魁身上的柳画鸢:“……” 贺凉水:“……” 柳画鸢举起了不粘锅。 贺凉水从后面擒住她胳膊,“闺女冷静点!” 柳画鸢花容狰狞,手握不粘锅,双腿踢打,化身河东狮吼:“别拦我!我没有这样的爹!!” 贺凉水:“就是,哪有这样当爹的。闺女别急,今晚我就罚你爹做一百个俯卧撑!” 楚孤逸:“?”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只要贺先生在下面,别说一百个俯卧撑,一晚上俯卧撑我都能做。 贺凉水:…… 60-70 第061章 上药 肥啾未死身先埋,这事说起来不能怪楚孤逸。 在贺凉水身中一剑咽气不久,去了系统空间,肥啾当然要跟着去。于是它在这边的身体也如贺凉水一般进入“假死”状态。 楚孤逸一看,贺凉水没了,鸟也跟着僵了,念及肥啾大约伤心过度导致气绝而亡,平时也算是一只忠肝义胆的灵宠,既然要把贺凉水埋了,地下孤零零一个人可怜,有只灵宠追随而去也是好的。 肥啾体积小,楚孤逸三下五除二,用手刨个坑埋了,还专门立了一个碑。 现在,贺凉水哭笑不得将它刨出来。 大约在土里闷久了,这只小胖鸟羽毛干瘪地贴在鸟躯上,显得瘦了一圈,鸟头耷拉着,满身灰土,生无可恋。 “……贺先生,它还活着吗?”楚孤逸问,“我埋的时候,它明明死了。” 贺凉水不知如何作答,轻轻拍去肥啾身上的土,“小啾,还好吗?” 肥啾张了张鸟喙:“好你个[哔——],我就在坟墓里听你们打啵,啵啵啵啵啵,[哔——],[哔——]……” 贺凉水:“……” 楚孤逸:“它在说什么?” 贺凉水:系统自动屏蔽脏话功能真好用。 柏灵儿伸出双手:“它还会说话呢?看着不像鹦鹉,可以给我看看吗?” 肥啾交到柏灵儿手上,它躺在女性宛如柔荑的双手中,掌心洁白而温暖,带着淡淡的植物香气,瞬间被治愈,昂起小脑袋:“啾~!” “真可爱。”柏灵儿揉了揉它腹部,“这是肥啾吗?” “我叫小啾,啾啾啾~”肥啾抖了抖羽毛。 贺凉水:“卖萌可耻。” 肥啾才不管,在柏灵儿手心打滚,还是女孩子好哇,下次宿主一定要挑温柔的女孩子! 柏灵儿给它检查一遍,“听说有些鸟类会假死,没想到肥啾也会。” 贺凉水道:“它不是普通的肥啾,是我的灵宠。” “确实挺灵的,还会说话呢。”柏灵儿捧着肥啾,“走,回去给你洗个澡好不好?” 肥啾:“……” “?” 贺凉水不忍直视,对楚孤逸说:“你看它,太谄媚了。” 楚孤逸用绳子绑住起码百来斤重的檀香木棺材,轻轻松松单手提起,说:“柏姑娘一向有动物缘,山里的蛇虫鸟兽都亲近她,不奇怪。” 这倒是真的,柏灵儿有一种气质,天生招动物喜欢。 “那你亲近她吗?”贺凉水暗戳戳问。 楚孤逸:“?贺先生在骂我是禽兽吗?” “不是。”贺凉水失笑,“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柏姑娘怎么样?” 楚孤逸想了想说:“她医术很高,人也勤奋,读了很多书。” 就像在夸学霸。 贺凉水居然有种的安心的感觉,弟弟还没开窍……慢慢来吧。 正如药谷这个名字,柏灵儿的住处非常朴素,就是一个草庐。 从门扉进去,两三间房,一院药材与菜圃。好在地方还算宽敞,一间房可作两间使用,柏灵儿让他们住在奇老偶尔回来住的房间。 “柏姑娘,”楚孤逸走进药堂,“可否再给贺先生看看?” 柏灵儿给肥啾抓了一把谷子,笑道:“我正有这个想法。怕唐突了没说,贺公子能起生回生实乃平生罕见。” 贺凉水虽然用了复活金手指,但身上的伤是实实在在的,走了小半天路,疲乏至极,沾着床就想睡觉。 楚孤逸与柏灵儿一道进来,说明来意,贺凉水痛快地伸出手腕。 腕上割伤仍在,结了痂,便是大魔体质,也经不住连番的这伤那伤,况且咽气了半个月,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 楚孤逸目光落在他伤口,眼底暗潮涌动。 柏灵儿指尖搭在贺凉水完好的皮肤上,秀眉微蹙。 “柏姑娘,贺先生怎么样?”楚孤逸迫不及待问。 “……贺公子被一剑贯穿心脉,纵然是魔修,原本就身有重伤,不死已是万幸。”柏灵儿缓缓道,“只是他终归心脉受损,还需静静调养,过个三年五载,也许就痊愈了。” “三年五载?”贺凉水惊讶,“这么慢?” “是。而且这三五年里,贺公子不能动用真气,否则重则丹田尽毁,轻则经脉错乱。” 三年五年在修真设定里,并不长,也许一晃眼就过去了,对于贺凉水而言却是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事实证明,人善被人欺,他本来还打算这次复活后好好修炼一番,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要是三五年病歪歪的,岂不是别人一棒子就能打死。 “没有别的办法吗?”楚孤逸问。 “有。”柏灵儿道。 “请姑娘直言。” “化虚丹。” 楚孤逸怔住了。 每个仙门都有一样或几样镇门法宝或灵丹妙药,化虚丹正是青霄派祖传下来的保命灵药,作用仅次于返命丹。 化虚丹可解百毒,续经脉,补气血,修丹田,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救回来。 只有一点,化虚丹所用的一味药材,已经绝迹百年,此后再无人能炼制此药。青霄派百年前炼了百来颗,传到徐平宽这一代,只剩三颗。 一颗徐平宽自己用了,一颗给了大徒弟,还有一颗被束之高阁,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拿出来的。 贺凉水道:“其实慢慢养着挺好的,养生。” 楚孤逸陷入沉默。 贺凉水拽了拽楚孤逸衣袖,“好了,别想太多。” 柏灵儿笑道:“贺公子能想开,自然是好的。我这里的药虽不能让你立时痊愈,若是给我一两年时间,我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从三五年提前到一两年,贺凉水满足了:“那就全仰赖柏姑娘的妙手了,贺某在此谢过。” 开启养生模式的贺凉水,吃完药早早入睡。 日落西山,趁着余晖未散,楚孤逸在院子里拆棺材,锯木板,改制成书柜。他动作熟稔,不用尺子量,脑子里自有一张图纸。劳作让他短暂忘记忧愁。 柏灵儿给肥啾洗得香喷喷的,用棉布细细擦拭,“小啾,你能告诉我,楚孤逸与你主人的故事吗?” 肥啾被温柔乡迷了心智,懒懒道:“他们没什么故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谁打谁挨?” “之前是贺凉水打楚孤逸,然后是楚孤逸打贺凉水。” “所以,他们是打情骂俏?” “……”肥啾昂起脑袋,深沉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 柏灵儿好笑,“你怎么像个小大人一样。” 天黑之时,书柜就打造出来了,楚孤逸问:“书柜放哪儿?” 柏灵儿让他搬去药堂,然后说:“你去休息吧。” 楚孤逸道:“这些日子,给柏姑娘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柏灵儿叹道,“是我医术不精,无法救治贺公子。好在他吉人自有天相。” 楚孤逸回到屋里,贺凉水仍在沉沉地睡着。 桌上一盏烛灯静静燃烧,光线昏暗。楚孤逸坐在床边,用眼睛一寸一寸描摹床上男子的下半张脸,唇珠一如往常酣睡时微微嘟着,只是刚活过来,没什么正常的血色,发青。 贺凉水睡觉向来没什么姿势,四仰八叉,一条腿一条胳膊伸出被窝,袖口褪到肘部。 一条一条,都是那时划下的伤口。 楚孤逸气血翻腾,咬紧后槽牙,仿佛再次尝到苦味的血腥,与刻进骨子里的惊惧。 他颤抖着伸出手,触碰那一道道伤口。 从来没有人,为了他伤成这样,为了他命都不要,为了他虽死无悔。 “贺先生……” 滚烫的一滴砸在伤口上。 贺凉水梦里喃喃:“疼……” 楚孤逸低头亲吻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对不起。” …… 贺凉水醒来时,心口凉凉的,恍然以为又被刺了一剑。直到他对上楚孤逸认真的俊脸,哦,刺的不是剑,是棒棒糖。 楚孤逸正用一只小木勺,挖碗里的黑色药膏,糊在贺凉水心口的剑伤上。 “……我的心,漏了风。”贺凉水玩笑道,“你给补上了。” “?”楚孤逸道,“别动,马上就好。” “什么东西?” “消炎止痛的。” “好丑啊。”贺凉水伸手拉了拉衣襟,袒露更多,方便上药。 楚孤逸手上一顿,视线乱飘,“不丑。” “不丑你为什么不看我?”黑黑的一块糊在心口,看着别扭。 楚孤逸视线缓缓落回贺凉水心口……往下三寸,粉嫩的小樱桃。 他刚才有多小心,只将贺凉水衣服褪到剑伤处,想做个君子。贺凉水倒好,一个动作就把他魂勾走了。 贺凉水犹自想让这药糊糊变得好看点:“要不弄成爱心形状。” “爱心?” “就是……我来吧。”贺凉水拿过木勺,小心地将心口的黑色药糊抹成爱心形状,“你看,现在好看多了吧?” “……”贺先生上个药都这么精致。 只是比起爱心,更吸引楚孤逸视线的是,小樱桃,小樱桃,小樱桃…… 楚孤逸忍不住伸出手,揪了一下。 贺凉水嘤咛一声:“嗯~?!” 楚孤逸:“……” 贺凉水:“……” 楚孤逸手悬在小樱桃上,整个人呆滞,他竟然,真的做了这种事。 柏灵儿端药进屋,见此场景,放下药,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贺凉水:“??!!不是!” 柏灵儿已经飞逃出门。 贺凉水张着嘴,与楚孤逸面面相觑,蓦然面如火烧:“楚孤逸!你、你居然揪我的……我的……” 楚孤逸耳尖红透,“贺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贺凉水含羞带怒地瞪他。 半晌,楚孤逸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要不,贺先生也揪我的……” 贺凉水:“……” 互揪小樱桃?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九点档狗血仙侠剧:《纯情弟弟是怎样变骚的》 楚孤逸:……早就想揪了() ps:才发现一个小技巧,app显示网络连接失败时,可以到app个人中心的系统设置里“网络连接优化”换到线路一,立马顺畅~ 第062章 休养 上好药,贺凉水拢起衣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樱桃对男人而言就是装饰品,没什么好计较的,揪就揪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这画面被柏灵儿瞧了去。 “你快去跟柏姑娘解释。”贺凉水说。 楚孤逸把熬好的药端来,勺子搅了搅,吹散一层热气,“解释什么?” “还能什么。”贺凉水耳根发烫,“就说你刚才给我上药,没干别的。”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 楚孤逸说:“柏姑娘不会多想的。”之前的半个月,他对贺凉水怎么样,柏灵儿都是看到的。 “不行,你去解释。”贺凉水捧过已经变得温热的药碗,“我自己喝。” 这情况下楚孤逸也怪尴尬的,便走了出去。 贺凉水捧着药,一口气喝完,竟觉不出苦味,心里还被楚孤逸那一揪闹着,他低头斥责自己的心脏:“别跳了。” 肥啾这个小叛徒昨夜偷睡温柔乡,这会儿才神魂颠倒飞到宿主身边,“柏灵儿身上好香哦。” 贺凉水:“哦。” “你身上好臭。” “??”贺凉水闻闻自己,除了药味,是有一点异味,毕竟死了半个月。 洗澡迫在眉睫。 将院里的药材翻晒一遍,柏灵儿收拾好药箱,准备出门。 “柏姑娘。”楚孤逸道。 屋里,贺凉水竖起耳朵。 柏灵儿道:“我去寒洞。” 楚孤逸:“这些日子一直忘了问,梅夫人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柏灵儿道,“我去就行,你照顾贺公子。” “……嗯。” 肥啾扑棱翅膀,又开始叛逆:“我跟去看看,你在家跟楚孤逸打啵玩吧。” 贺凉水:“……” 外面没了声,系统也跑了。贺凉水百无聊赖走出去,院里没人,“楚孤逸?” “贺先生,这里。” 贺凉水循声走进边角的小屋子,灶台、锅、柴火,是一个厨房。楚孤逸坐在小板凳上,往灶洞里添柴。 “你烧什么呢?”贺凉水问。 楚孤逸说:“水。贺先生要洗澡。” 贺凉水惊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洗澡?” “猜的。”楚孤逸淡笑,“贺先生爱干净。” 贺凉水坐他边上,灶洞里亮堂堂的,火光暖融融的。贺凉水感到新奇:“原来这里的灶台是这样的。” 楚孤逸问:“灶台不都这样?” 贺凉水从小到大用的都是天然气,哪里亲眼见过这种造型古朴的灶台,丢一根柴进去,笑道:“挺好玩。” 楚孤逸不置可否,他刚进入青霄派的时候,从外门打杂干起,什么脏活粗活累活都做过。第一次烧火的时候烫到手指,起了水泡,潦草挑破,第二天依然要干很多活。 这些活,他从来不觉得好玩。 “小心。”楚孤逸捉住贺凉水金尊玉贵的手,“我来吧。” 时隔多日,贺凉水终于洗到一个热水澡,几乎融化在浴桶里。怕尴尬,他没要楚孤逸伺候,自己这里搓搓,那里搓搓。 搓到小樱桃,他笑容僵住。 居然有感觉。 一定是因为太多天没发泄,不是因为被楚孤逸揪过…… 贺凉水把脸埋进水里憋气,迫使自己冷静,别想了,别想了,不许想! …… 休养四五天,贺凉水精气神恢复得差不多,皮外伤开始愈合。至于内伤,正如柏灵儿所言,伤到心脉,偶尔会隐隐闷疼。 每当这时,贺凉水就会西子捧心状感叹:“上天这是要我走病美人路线吗?” 肥啾:“病是真的,美人就算了吧,戴着面具谁知道你是美是丑。” “不知道我是美是丑,他们还一个个晕头转向地向我表白?” “那是万人迷光环的功劳,就算你是只虫子,戴上万人迷光环,大家也会觉得你美。” 说到虫子,贺凉水想起问:“蛊王死了吧?” 肥啾:“你都死了,它还不死得透透的。死在它心爱的美虫身体里,它一定很开心吧。” “……”贺凉水被恶心到了,跑去茅房新陈代谢。 之前楚孤逸提过,他救了一位梅夫人,在这药谷里由柏灵儿医治。因为缺少续灵草,不能制成返命丹,梅夫人至今昏迷。 “除了续灵草,还缺什么?”贺凉水问柏灵儿。 “不缺了。”柏灵儿说。 贺凉水心思一动:“炼制返命丹需要琉璃天蚕,是吗?” “是。”柏灵儿用小秤杆称量药材,“贺公子当真学识渊博,连这个都知道。” 哪里是贺凉水学识渊博,而是对琉璃天蚕的怨念太深,“柏姑娘有琉璃天蚕?” “有一只,好好养着呢。” “……” “怎么了?” “没事。”贺凉水心里苦。 楚孤逸也说过,还缺续灵草,也就是说,他知道柏灵儿这里有琉璃天蚕。然而楚孤逸直到要被处决,才知道要救他的那只琉璃天蚕死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若是早些让楚孤逸知道琉璃天蚕死了,说不定能借柏灵儿的琉璃天蚕一用,也就不用贺凉水牺牲。 时也命也,贺凉水认了。 再来一次,他仍会这样选择。 柏灵儿每日都会去看望一次梅夫人,楚孤逸在贺凉水身体好转后去过两回,就连肥啾都去看过,只有贺凉水没看过。 他心理不平衡,楚孤逸为什么不带他去看? 不带他去,他就自己跟去。 楚孤逸与柏灵儿走到一半,楚孤逸蓦然回头。 贺凉水躲在树后,过了片刻,眼巴巴探出脑袋。 楚孤逸站在爽朗秋光中,望着他,语气无奈:“贺先生。” 贺凉水哗啦展开扇子,故作潇洒:“出来散散步。” 楚孤逸朝他伸手,“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见梅夫人。” 贺凉水高兴了:“我自己能走。又不是小孩子,牵什么手。” 结果走了不到十米,贺凉水就绊了三次,次次差点摔个大马趴,“……” 楚孤逸牵住他手,“山路不好走,石头多。” 贺凉水怀疑自己被楚孤逸施了一个“不给牵手就绊倒”的法术。 柏灵儿走惯山路,脚程快,贺凉水与楚孤逸到寒洞时,她已经在给石床上的女子扎针。 路上楚孤逸给了解释,梅夫人不但内伤严重,更是身中奇毒,时常处于高热状态,必须置于阴凉之处休养。 这处寒洞刚好,处于半山腰,鸟兽罕至,温度寒凉。以防万一,柏灵儿在洞口撒了驱虫药粉,堆了树枝,洞里布置一番,有时她就住在这里。 贺凉水一进山洞,就闻到了幽幽梅香。 原书对这梅夫人形容很少,国色天香,天生梅香,以及最重要的,她是血皇天的相好。 炼魔境最大的魔宗宗主血皇天,这个一听就是大反派的角色还未露面。按照剧情发展,应该快了。 贺凉水想起自己说过的慌,说他是被血皇天打伤的,要是见了血皇天被拆穿怎么办? 唉,走一步看一步,尽量避开这位大boss吧。 “贺先生。” 贺凉水回神,“嗯?” 楚孤逸面带不悦:“梅夫人就那么好看,你盯她那么久?” “??”贺凉水冤枉,“我没有啊。”天地良心,他刚才在发呆,梅夫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注意。 他赶紧瞅一眼,确实是个大美人。 楚孤逸:“……” 楚孤逸拂袖而去。 贺凉水莫名其妙:“他吃错药了?” 柏灵儿抿嘴笑:“他是吃醋了。” “……” 贺凉水走出寒洞,阳光炽烈,楚孤逸拿着一根草编蛐蛐儿。贺凉水夸道:“手真巧。” 楚孤逸背过身去。 贺凉水转到他跟前,“可以送给我吗?” 楚孤逸:“一只蛐蛐而已,哪有梅夫人好看。” 贺凉水好笑:“你拿蛐蛐跟梅夫人比?” 楚孤逸将编好蛐蛐随手丢到地上。 贺凉水捡起来,“我捡到就是我的。” 楚孤逸丢了一块玉佩在地上,贺凉水继续捡:“这个也是我的。” 一只金元宝铛啷掉地。 贺凉水:“嘿嘿,这个我喜欢。” 楚孤逸蹲在贺凉水面前。 贺凉水捧出他脸,在他鼻尖啵一口:“哪里来的弟弟?这么俊,我就不客气捡回家啦。” 楚孤逸这才有了笑意。 肥啾飞回洞里,对柏灵儿说:“他们好幼稚。” 柏灵儿有条不紊拔针,“正因为幼稚,才真挚。” 难得出来放风,贺凉水自然要多走走,楚孤逸陪他。走到一处荒草乱石,楚孤逸驻足道:“没路了,回去吧。” 贺凉水眼尖,荒草乱石里斜插一把黑鞘长剑,“那是不是你的剑?” 楚孤逸冷漠道:“已经不是了。” 乱石中,将暝感知到主人气息,发出颤动嗡鸣,但没有离开原处,像被下了死令。 “走吧。” 贺凉水:“它是不是在哭?” “剑不会哭。” “我听到它的哭声了。你真的不要?” 楚孤逸沉默几息,将冷漠进行到底:“不要。” 贺凉水撒开楚孤逸的手,欢快地奔过去:“那我捡到就是我的。” 楚孤逸:“贺先生!” 贺凉水:“嘿嘿嘿!将将,我来啦~” “……” 然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当贺凉水来到将暝身边,握住将暝往上一拔,将暝纹丝不动。 贺凉水松开剑柄,搓了搓双手,再次握住剑柄,用力往上拔、拔、拔……还是纹丝不动。 “肯定是方向不对。”贺凉水换个方向继续拔。 换个姿势拔。 换只手拔。 抱住将暝往上拔。 ……总而言之,贺凉水用尽了各种办法,累瘫在地,也没能撼动将暝分毫。 楚孤逸在一边抱臂看他。 贺凉水破罐子破摔:“楚孤逸,你今天要是不把你的剑带回去,别上我的床。” 楚孤逸被他打败,叹道:“将暝。” 将暝瞬间解除禁制,锵然挣出乱石,欢喜飞到楚孤逸面前,嗡鸣确实似呜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孤逸道:“看在贺先生的面上,这次原谅你,下不为例。” 将暝绕主人两圈,又飞去绕了贺凉水两圈,像是感谢,随即化作细黑戒指乖巧地套在楚孤逸右手中指。 楚孤逸用这只拉起贺凉水。 二人踏着夕辉,一起回草庐。 贺凉水说:“不知道二宝三宝怎么样了,还有柳画鸢。可不可以把他们接来?” “好。” 翌日,楚孤逸御剑前往梧桐镇,贺凉水留在草庐等候。 药谷到梧桐镇,御剑快的话也就半日,一天足够一个来回。楚孤逸却知道,自己今晚是赶不回去了。 他没有降落梧桐镇。 当他出现在青霄派大门,过往弟子无不驻足而视,面上犹带惊惧之色,无人敢阻。 楚孤逸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到庄严古朴的元清殿前。 殿前九十九级台阶,他拾级而上,每一步,沉稳笃实,正如那天贺凉水以大魔之身出现。 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不出所料,数十名精锐内门弟子,奉命持剑挡住他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贺凉水:最后一个表情包,给我撤回! 第063章 求药 长空万里,青山巍峨。元清殿前弟子们刀剑相向,整齐划一地对准楚孤逸。 楚孤逸不惊不动驻足。 一人为首,站出来问:“是楚师兄吗?” 楚孤逸道:“弟子楚孤逸,求见师父。” 为首那人观察楚孤逸神色,见他不似神志不清,并无杀意,心下放松,道:“楚师兄,多有得罪。” 那天楚孤逸突然离去,一走就是半个月,虽说蛊王被引渡到贺凉水身上,贺凉水身死,但之后发生的事谁又知道。 徐平宽有事没事就在元清殿摆架子,大殿后面便是掌门居所,他听到有弟子来报楚孤逸回来时,说不怕是假的。 那日发生之事历历在目,徐平宽这半个多月来就没睡过安稳觉,梦里都在怕楚孤逸提剑杀上山报仇雪恨。 是以他立即召集门下得力弟子,前去打头阵。 这头阵没打起来,他在元清殿里觑着外面,确定楚孤逸神智正常,并无欺师灭祖的举动,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振宽袍大袖,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弟子们恭敬退让。 “楚孤逸,你回来了。”徐平宽一如往常不苟言笑,做足了宗师派头,“这半个月你去何处了?” 楚孤逸道:“药谷。” “药谷?”徐平宽心思一动,“你去找奇老了?他老人家还健在?” “没见到。” “……” “那日之后,我本不打算再回来。” 徐平宽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孤逸:“师父想杀了我,我怎敢回来。” 两旁弟子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徐平宽。 徐平宽:“……” 徐平宽绷住脸:“那日事出有因,若非如此,怎会逼得那贺凉水现出大魔之身?解了你的困。楚孤逸,你做得好,当机立断杀了他,他毕竟是魔修。” 楚孤逸握紧十指,道:“贺先生没有死。” “没死?!”徐平宽大惊,“怎么会没死?” “贺先生救了我,我杀的是他体内的蛊王,他暂时无性命之忧。” 徐平宽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怎的,“罢了,你回来就好。” 楚孤逸道:“弟子回来,为求一药。” “求药?什么药?” “化虚丹。” 徐平宽眉心狠狠一蹙:“你好好的,求本门灵药作甚?” 楚孤逸道:“为贺先生所求,他心脉受损,急需此药。” “胡闹!”徐平宽勃然大怒,“你竟为了那个魔修,求本门灵药?” “请师父赐药。” 徐平宽甩袖背过身,冷声道:“化虚丹只剩一颗,绝无可能给一个邪魔外道。” 楚孤逸道:“贺先生救了我。” “那又如何,他是魔修。”徐平宽转身回元清殿,“你要走便走吧,休要打化虚丹主意。” “师父。” 徐平宽脚下一顿。 乾坤朗朗,西方天际却已然黑压压一片,雨云缓缓向此处迁徙。 楚孤逸缓缓屈膝,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目色阴沉,一字一字道:“请师父念在我多年为青霄鞠躬尽瘁、无怨无悔的份上,赐灵药。” 徐平宽心头火起:“你在威胁我吗?若是不给你药,你就有怨有悔了?” “弟子不敢。” “你这是不敢的样子?”徐平宽恨不能给他两脚,“孽徒,你跪也无用,在这里好好反思吧。” 楚孤逸面上没什么波动,高声道:“请师父赐药!” 徐平宽差点被大殿门槛绊到,恼羞成怒把门一关。 “请师父赐药!”楚孤逸执拗重复。 “……” “请师父赐药!” 徐平宽越听越心烦,差人去千石峰找林松烟。 殿外,楚孤逸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重复“请师父赐药”五个字。 两旁弟子们面面相觑,神色复杂。他们同样厌恶魔修,但对于贺凉水,也许是先入为主,也许是那日舍身相救楚孤逸的行为,让他们对这位大魔毫无恶感。 得知贺凉水没死,他们当中有人是为之庆幸的。楚孤逸为其求药,更是有情有义。若非怕触怒掌门,甚至有人想助一臂之力。 然而终究无人胆敢与楚孤逸为伍,默默退下。 楚孤逸面朝元清殿长跪,背脊挺直,一声声,不曾停下。 直到日头西移,嗓音逐渐喑哑。 一道清瘦的青色身影走到他身边,“……师弟。” 楚孤逸目不斜视,仍道:“请师父赐药。” “你求不到的。”林松烟捏紧手指,“师父把化虚丹看得有多重要,你应该清楚。” 楚孤逸当然知道,但他还是要试试。 “不要为了一个外人得罪师父,好吗?” 楚孤逸道:“贺先生不是外人。” “他是魔修,不是外人,是何人?”林松烟眼底涌动汹涌情绪,死死压抑。 楚孤逸语气不自觉放轻:“他是我……看重之人。” 亦是他所爱。 林松烟:“就算他救了你,终究是魔修,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何必?” 楚孤逸道:“我看人,只在乎是否合心意。” “心意?什么心意?”林松烟诘问,“你对一个魔修,能有什么心意?” “贺先生不是物品,不要在他身上贴标签。”楚孤逸认真道,“除了魔修这个身份,他有很多优点,你们视而不见,我看得到。” “师父看不到!你纵然一直跪着,也无法感动他分毫。” “我不求他感动,只求药。他若肯赠,我自当感激。若求不得……” “如何?” 楚孤逸目光放空,道:“二十年师门养育之恩,我已报了。” 林松烟身形一晃:“你要走?” 楚孤逸抿起唇,决然之色已无需言明。 天色渐渐暗下来,雨云历经长途跋涉飘然而至,砸下大滴大滴雨点,地面深色扩散。旋即,天空倏然倾盆,人间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中。 贺凉水望着窗外,愣怔发呆。 大雨将至之前,他就帮柏灵儿收拾了一院的药材,当时掐指算算楚孤逸该回来了。结果掌灯了,天黑了,喝了一壶茶,楚孤逸还没回来。 柏灵儿在红泥茶炉边捧着一卷医经,笑道:“也许他半道被雨困住了,要晚些回来。” 贺凉水回神,略觉尴尬,自己想什么都写脸上了吗? 左等右等等不到,贺凉水借口先去睡,以免柏灵儿看他像一块望夫石。 柏灵儿没有拆穿。 贺凉水回了房间,找出乾坤袋,在里面摸了又摸,可算找到一块莲形玉佩,正是楚孤逸给他的传音符。 “早就该拿出来用的,真笨。”贺凉水摆弄这古代版手机好一阵,“喂,喂,喂?楚孤逸,听得到吗?” “……怎么用啊?” 贺凉水拿着传音玉符正犯难,它亮了,连忙试着指纹解锁,按了好几下。 “贺先生?……贺先生?” “听到了!哈哈,我会用了。”贺凉水误打误撞摸索到使用方法,“楚孤逸,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回来?” “我今晚应该回不去了,贺先生早点睡。” “为什么?我这边下雨了,你那边也下了?”贺凉水听到楚孤逸那边的雨声很大,将楚孤逸的声音盖得模糊了些。 “嗯。”和着雨声,楚孤逸嗓音低沉平和,“明天回去。” 贺凉水放了心,“你找家客栈,不用急着赶回来,别淋雨生病了。” “嗯。就在客栈里,倚窗听雨。” 贺凉水笑道:“我也在窗边,我们听的是同一场雨。” “贺先生那边的雨更好听。” “难道不是我声音好听?” “嗯,好听。” …… 大雨如注,大理石地面溅起无数水晶花,传音玉符光芒渐渐暗淡。 楚孤逸握紧玉符,唇角微翘。 冰冷雨水不停从他头脸浇下,只能勉强睁开眼睛,他依然跪得挺直。 楚孤逸双手垂在身侧,掌心玉符温度是他今夜的支撑,他正视前方,第一千八百零三十三次道: “请师父,赐药!” 元清殿内,徐平宽几乎发狂。 楚孤逸如此执着,如此倔! “这个孽徒!孽徒!!”徐平宽挥手打碎茶杯。 面对一地碎裂的茶具,林松烟面无表情。 凤藻道:“师兄,化虚丹只剩一颗,绝不能给他。”语罢假仁假义补充,“不是舍不得给他,用在自家人身上也就罢了,他居然要给一个魔修用!” 徐平宽烦躁道:“松烟,你拿个主意,这楚孤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不给他,不知他会怎么想。” 凤藻:“青霄派养育他这么多年,他总不能变成白眼狼反过来恨我们吧?” “师弟不会变成白眼狼。”林松烟道,“只会变成一匹孤狼。” 不,不是孤狼,他的身边,还有一只白狐狸。 林松烟攥紧绿竹扇,“天亮之后,就把药给他吧。” “你说什么?!”凤藻惊叫。 “给他,这是缓兵之计。” “什么缓兵之计?药都没了!” “为了留住他。”林松烟仿若自言自语,“他现在不能离开青霄,不能把他逼得太紧了。” 凤藻坚决反对,言辞激烈。徐平宽亦火冒三丈:“松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青霄派离了他楚孤逸还能倒了?我发觉你最近越来越奇怪…” “我说,”林松烟冷然直视这对暗地私通的师兄妹,引导般加重语气,“把化虚丹给楚孤逸。” 徐平宽与凤藻一下子没了声,面上表情逐渐变得呆滞。 “……是。”徐平宽如被慑了魂魄。 天光大亮,雨已停。 淋了一夜雨,楚孤逸唇色发白,嗓音已经哑得不行:“请师父……赐药。”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睛,终归还是求不得吗? 这些年,他为青霄派不说建功立业,这一半的名声产业,能够位列仙门前三,他自认功劳不算小。师门有难,有任何艰险任务,他总是打头阵,为其化危为安。 到头来,连一颗化虚丹都得不到。 罢了,罢了。 楚孤逸踉跄一步站起来,刚要转身,元清殿门开了。 青色身影走来:“师弟且慢。” 楚孤逸无甚表情望着那道身影。 林松烟递给他一只堪堪可握在掌心的木盒,“化虚丹。” 楚孤逸接过,道:“多谢。” “还回来吗?” 楚孤逸道:“我欠的,一定会还。” 林松烟望着他御剑离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是一派狠厉:“贺凉水,来日方长。” 药谷草庐。 贺凉水帮着翻晒药材,念叨:“这大雨真是一阵一阵的,昨天下得那么凶,今天大太阳就出来了。” 肥啾啄着炒米,心不在焉接话:“风雨之后会有老公。” 贺凉水刚要笑话一句,只见天上御剑而来一道挺拔的深蓝身影,脱口而出:“老公!!” 楚孤逸降落,“贺先生刚才叫我什么?” 贺凉水:“……” 肥啾:“……” 口误的贺凉水将魔爪伸向肥啾,肥啾飞速逃走:“关我[哔——]事!” 楚孤逸非常在意,总觉得听到了天籁之音,又没听清楚:“贺先生刚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贺凉水耳尖微红,抓着药材翻面儿,“你没淋雨吧?” 来的路上楚孤逸施了净衣咒,衣服头发都是干的,“没有。” “那就好。”贺凉水往他身后瞧。 “贺先生找什么?” “柳画鸢,二宝三宝呢?” 楚孤逸:“…………” 贺凉水:“他们人呢?” 楚孤逸讷讷:“我……忘了。” 贺凉水:“????你专门去接他们的,结果你把他们忘了??” “……” “那你干嘛去了?” 楚孤逸无言以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 正当此时,院门口探头探脑三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身泥巴的乞丐。 贺凉水与三个乞丐对上眼。 三个乞丐立马泪眼汪汪:“我的妈呀!可算找到你们了!” 贺凉水:“???” 这三个乞丐正是柳画鸢与二宝三宝。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想听贺先生再叫一遍。 贺凉水: 第064章 会和 贺凉水要被搞糊涂了,楚孤逸专门去接柳画鸢他们,结果忘了。被忘的三人紧接着出现在他眼前,还是一副潦倒乞丐模样。 “呜呜呜先生……”两只小乞丐哭唧唧奔进院子。 贺凉水打量脏兮兮的三人,“你们遇到泥石流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三人就是一副在泥里滚过、从粪坑里爬过的样子。 便是倾国倾城的柳大美女,也挨不住这样的糟践,去参加丐帮夫人选秀,绝对能以“蓬头垢面”夺得头筹。 柳画鸢抹一把辛酸泪,漂亮脸蛋又多一道泥痕,“你个狼心狗肺没心肝的,害我找得好苦!” 语气活脱脱就是怨妇。 自从贺凉水上了青霄山,十二个除蛊女子依次被送下山,柳画鸢在梧桐镇里与二宝三宝会和,一起等楚贺二人下山。 结果没过几天,001告诉柳画鸢,楚孤逸不在青霄派了。 具体原因系统没说,她想着,楚孤逸走了,贺凉水肯定跟着走,居然不告诉她一声,把二宝三宝也丢下,真是太过分了。 由系统导航,柳画鸢就跟老妈子似的带着两只宝,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来“寻亲”。 一路上,三人遭遇了被马夫坑钱、被土匪劫色、翻船掉江里喂鱼等重大事件。柳画鸢凭着一只不粘锅、一瓶防狼喷雾、两把菜刀,用她无双的机智与无敌的勇气,过五关斩六将挺过来。 一路都要吃喝拉撒睡,三人走到一半穷得叮当响,柳画鸢典当了自己华美的衣服,昂贵的首饰,带着二宝三宝大吃大喝几顿,又没了。 怎么办呢?柳画鸢用自己美妙的歌喉,漂亮的脸蛋,卖艺攒了几个钱,带着二宝三宝继续前进。屋漏偏逢连夜雨,柳画鸢再次遭到劫财劫色,离青楼就差临门一脚,二宝三宝也差点变成小倌儿。 三人逃出生天后,决定隐藏自己的绝美容颜,扮成乞丐。 山路不好走,他们身上的泥巴确实是路上摔打滚爬的。 “我现在才深深地感受到,世道艰险,人心叵测,当个美女太难了。”柳画鸢悲伤感慨,“为什么上天不把我生得平凡一点,普通一点,也许我就不会这么多劫难。” “好了柳大美女,再不吃就被二宝三宝吃完了。”贺凉水将早上吃剩的粥饭热热,二宝三宝就跟两只小猪似的吭哧吭哧,几乎把脸埋进碗里。 柳画鸢连忙咬一口春饼,幸福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后半段路,我们就是在风餐露宿吃糠咽菜啊。” 贺凉水哭笑不得:“不是让你们待在梧桐镇,楚孤逸会去接你们。” 柳画鸢朝楚孤逸投去怨念的一眼,“接我们?我看他早就把我们忘了!” 楚孤逸:“……”无可反驳。 贺凉水:“这不还有我,他忘了我会提醒他。” 柳画鸢问:“那你为什么将近一个月过去都没提醒?” 从上青霄派,到贺凉水死去的半个月,加起来是差不多一个月。贺凉水说:“因为我牺牲了。” “你牺牲了你的节操还是贞操?一个月下不来床?就算下不来床,给楚孤逸吹个耳边风都能让他来接我们呀。” “……” 楚孤逸望着贺凉水的嘴,贺先生的耳边风,他一定听。 贺凉水不自在地避开楚孤逸视线。 柳画鸢凑过去悄声:“贺凉水,你让我非常失望。咱们不南都说好了,互相帮助,一起完成任务?” 贺凉水捏住鼻子,“赶紧吃,吃完把头换了,你这脑袋现在拧下来给我当球踢都嫌脏。” 柳画鸢气得连干三碗,锅底最后一滴汤水都被她舔了,二宝三宝则捧着菜碟舔。 贺凉水不忍直视:“你们逃荒呢。” 三人正大舔特舔,柏灵儿看望完梅夫人回来,一进院门便愣住了,继而从药堂取出一只荷包,抓了几锭银子放桌上,叹道:“怪可怜的,从哪里来的?没听说哪里闹灾荒呀。” 柳画鸢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气质温柔大方的小姐姐。 柏灵儿认出:“哎哟,还是个姑娘家呢,他们是你弟弟吧?是不是没吃饱?我再去做点,你们等着啊。” “柏姑娘,”贺凉水道,“不必准备,他们吃饱了。” 柏灵儿:“世道艰难,乞丐更不容易,至少让他们吃个饱饭再走。” “……”贺凉水解释,“他们不是乞丐,这两个是我随从,这位柳姑娘是我朋友。” “??” 简单介绍说明之后,柏灵儿道:“实在抱歉柳姑娘,你们这样,我还以为……” “没事没事。”柳画鸢摆手,上下打量柏灵儿,越看越满意,随即嗖地盯住楚孤逸,“嘿嘿嘿~” 楚孤逸:“?” 柳画鸢屁股一撅,贺凉水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继阿叶之后,她又看上了柏灵儿作为楚孤逸配偶的候选人。 这样脏兮兮的不成样子,柏灵儿带他们去洗澡,并将自己的衣服借给柳画鸢。 洗完澡的柳画鸢可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柏灵儿夸道;“柳姑娘当真是个绝色佳人。” 柳画鸢不知怎的就想到贺凉水的真面目,说:“贺凉水也不差。” “?” 柏灵儿没什么首饰,不过一根素银簪,插在柳画鸢云鬓间,又给她涂了一点胭脂水粉。柳画鸢美目流转,“柏姐姐?” 柏灵儿与楚孤逸同岁,二十五,比柳画鸢是要大三岁,当得起这声姐姐。她笑问:“嗯?” 柳画鸢促狭道:“这些天,楚孤逸一直在你这里?” “是。” “他肯定喜欢你!” 柏灵儿道:“他喜欢他的每一个朋友。” “他对你肯定不止朋友那么简单。”柳画鸢有理有据,“你们认识将近十年,俗话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也许你们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柏灵儿给他画眉的动作停下来,缓缓道:“柳姑娘,一则,你我初见,说这种话不合适;二则,楚孤逸有心悦之人。你若对他心存爱意,不必向我试探,我待他亦如他待我,只是朋友。” 不急不躁,无羞无怒,只是在给柳画鸢讲理。 柳画鸢被她落落大方的气质震慑住,待柏灵儿要出去,连忙追问:“楚孤逸有心悦之人?谁??” 柏灵儿莞尔一笑:“用眼去看,用心观察。” 复又叹道:“柳姑娘,若你当真对楚孤逸心存爱慕,还是死心吧。” 柳画鸢:“我不喜欢楚孤逸啊,我喜欢你喜欢楚孤逸,也喜欢楚孤逸喜欢你。可是你说楚孤逸喜欢别人,我就不喜欢了。你说他喜欢的是谁,也许我就喜欢了。” 柏灵儿:“……” 这口令绕的,是个人都听不懂。 “柏姑娘在家么?”一道陌生的男声自院中传来。 “在呢。”柏灵儿走出药堂,笑吟吟道,“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 来人是名伙计,院外停着一辆马车,柏灵儿将昨日就打包好的药材搬出来,那伙计搬上车,给了银钱:“多谢柏姑娘。” “哪里,还要谢谢你们老板对草庐的照拂。” “老板常说,柏姑娘这里的药材是顶好的,若无柏姑娘的好药,我们妙春堂的生意哪会这般红火。” 送走马车,柏灵儿折回院子,对楚贺二人道:“偶尔做点小生意糊口。” 贺凉水是知道的,柏灵儿是个散修,也会修炼,但不像传统修士那般热衷修仙,她专注医道,至今未能辟谷,修为也不高。 柏灵儿又道:“不知为何,妙春堂这次要了许多白术、地黄、柴胡、芍药、连翘之类。” “怎么?”贺凉水问。 “贺公子有所不知,这些药材都是极为常见的,用作退热解毒,我这里的与药材商一般无二。以往妙春堂向我买的,多是市面上溢价的名贵药材。” 贺凉水分析道:“也许是妙春堂老板觉得,还是跟你买最划算。” 柏灵儿叹道:“但愿吧。虽说我卖药,却巴不得卖出去的药越少越好。” 药卖得少,说明无人需要,无人生病。医者仁心。 柳画鸢听到这番话,咬着手绢将贺凉水拉到一边:“柏灵儿这个人设真好,我都快迷上她了。” 贺凉水:“不要怂,就是上。” “……”柳画鸢岔开话题,“这些天,你一直跟楚孤逸在一起?” “算是吧。”贺凉水想,就算他变成了尸体,也是跟楚孤逸在一起呢。 “那你有没有发现,他跟谁来往特别密切?” “应该没有。”他死后,楚孤逸不是给他守灵,就是给他招魂,要么就是披麻戴孝。 要说来往密切,也是跟他的尸体。复活之后更不用说,楚孤逸就睡在贺凉水身边。 柳画鸢摸着下巴名侦探附身:“那就是柏灵儿误会了。” “误会?” “她说楚孤逸有心悦之人。” 贺凉水心头一咯噔,“谁?” 柳画鸢摊手:“我觉得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存在,那可是楚孤逸欸!比石头还冷,比木头还呆,比金刚钻还坚硬的万年处男楚孤逸!!” 贺凉水:“……” 一道声音冷冷响起:“柳画鸢。” 柳画鸢被一道灵力弹飞,从百米高空惨叫坠落,四仰八叉挂在院中枇杷树上。 贺凉水劝道:“她口无遮拦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这个当爹的,要宽宏大量,消消气。” 楚孤逸:“处男当不了爹。” “……” “贺先生也是处男吗?” “……” “不是?”楚孤逸面色微沉。 为了让楚孤逸消气,贺凉水只得承认:“是。” 楚孤逸道:“好,我们一起脱处。” 贺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第065章 伤愈 好兄弟就要一起脱处? 贺凉水嘴角一抽,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 ……不管怎么想,画面里好像都只有他们二人。 楚孤逸瞄一眼贺凉水淡然自若的反应,心想,亲嘴拉手睡一张床就能怀孕,果然是假的。贺先生还是处,他也是处。 具体怎样脱处,还需学习探索。 柳画鸢挂在树上哀嚎,肥啾在一边说风凉话:“活该啾~吼吼吼~有本事再叫001保护你呀。” 柳画鸢正要发怒,脑中叮的一声,得到系统奖励:“恭喜找到男主,奖励鸳鸯火锅×1。” “火锅?”柳画鸢立马转悲为喜,“好!不给楚孤逸吃!也不给这只肥鸟!” 肥啾小脑袋一扭:“我才不爱吃火锅呢。” 中午就吃鸳鸯火锅。 鸳鸯火锅架在小火炉上,烧木炭,放在桌子中央,几人围桌而坐。 柳画鸢凭空拿出各种丸子蔬菜牛肉片,看呆柏灵儿,她捏起一颗深褐色丸子:“柳姑娘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么多食材?这是何物?” “撒尿牛丸。”柳画鸢说,“这个丸子会撒尿,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 肥啾:“撒尿撒尿撒尿~呕~” “别阴阳怪气的。”贺凉水训斥肥啾,对柏灵儿解释,“这撒尿牛丸里面有汤汁,不是真的尿,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柏灵儿笑笑:“原来如此。” 柳画鸢熟稔地往浓汤与清汤里添加食材,“别愣着,要吃什么自己加。” 三宝却问:“柳姐姐,路上我们差点饿死,为什么没有吃这个?” 因为这是柳画鸢刚得到的奖励,她说:“这个只能吃一顿,吃完就没了,当然是大家一起吃开心啦。” 面对热气腾腾的火锅,楚孤逸一如既往一副无情无欲的厌食症脸,贺凉水给他挑了小半碗丸子,他吃几颗便放下筷子,说去练剑。 柳画鸢嘀嘀咕咕:“辟谷了不起,真以为自己是神仙,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吃。” 系统:“刚才是谁说不给楚孤逸吃?” 柳画鸢:“……” 楚孤逸说练剑就练剑,绝不含糊。贺凉水端着碗跑去院门口,就跟富农家的少爷似的,一边啃玉米,一边欣赏楚孤逸的剑法。 在贺凉水的想象里,楚孤逸的剑法应当飘逸灵动、仙气十足,实际上—— 楚孤逸握住将暝,往一个地方劈。 重复数十下,数百下。 贺凉水:“……” 贺凉水玉米吃完,碗里剩下的丸子给肥啾,忍不住问楚孤逸:“你在劈空气?” 楚孤逸道:“将暝裂了,我给它甩甩。” “??裂了?”贺凉水过去一瞧,黑铁长剑当真裂了几道缝,“怎么裂的?你拿它砍柴了?” “没有。” “你甩它有什么用?” “看它会不会断。” “……” 楚孤逸面色如常收剑入鞘,“看来还能坚持一段时日。” 所以他的练剑,是真的练“剑”。 贺凉水由衷地同情这把剑,“有空去补补吧。” 楚孤逸道:“将暝由天外陨铁打造,普通铁匠恐怕无法修补。” “那它当初是谁打造的?” “不知道。”楚孤逸若有所思,“或许可以问问子车掌门。” 在原书的设定中,人间有三大仙门,北有北冥,南有南斗,青霄派处于东,后来居上跻身前三。 子车良,乃是南斗掌门人,与徐平宽交好,与楚孤逸更是投缘,这把将暝,便是楚孤逸少年成名时,子车良所赠。 在读原书的时候,贺凉水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比起小肚鸡肠的徐平宽,这个子车良更像楚孤逸的师父,不光赠剑,传授功法,更是三番两次对楚孤逸伸出援手。 为此读者曾盖起高楼,让楚孤逸叛变去南斗,绝对稳坐大弟子之位,这个子车良才是良师啊。 寻常又闹腾的一天就这么过去,柳画鸢与柏灵儿睡一屋,二宝三宝一屋,贺凉水自然还是跟楚孤逸睡。 山中寂静,夜间虫鸣格外清晰,声声催人入眠。 烛火未灭,楚孤逸在床尾打坐片刻,待到躺下休憩时,他一如既往地偷亲贺凉水。 贺凉水偶尔会无意识地回应他,口中梦呓:“好吃……” 楚孤逸眼色微深,指肚擦过贺凉水被吮得殷红如玫瑰花瓣的唇,低声道:“我也觉得贺凉水的嘴巴好吃。” 肥啾飞进来,见楚孤逸几乎趴在贺凉水身上,鸟脸一黑:“你干嘛呢?” 楚孤逸面不改色:“帮贺先生擦口水。” 肥啾信了,因为贺凉水睡觉有时候确实会流口水,那通常表示他梦到好吃的了。 “你怎么不在柏姑娘屋里。”楚孤逸问。 肥啾飞到楚孤逸给它做的无门鸟笼里,里面被贺凉水垫了干草,备了水,还有一小碗炒米。 “我就是贱。”肥啾鼻孔出气。 楚孤逸:“……”区区一只鸟,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 肥啾继续:“离开这么舒适的小窝,就为了每晚睡觉前,柏灵儿给我揉揉翅膀。可是柳画鸢来了之后,这个女人就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楚孤逸躺下,拉上被子,听戏。 肥啾悲愤交加:“我亲眼看着她们说说笑笑卿卿我我,无视我的存在,任凭我在柏灵儿面前多么努力卖萌,她,没有再看我一眼!” “呵,女人。我已经看透她们了,我再也不会被她们温柔的外表迷惑,从今晚开始,我就是贺·钮祜禄·肥啾!我——” 激情张开翅膀的肥啾转过鸟头,正要落下一滴系统泪,只见床上兄弟二人已然呼呼大睡。 肥啾:“……” 它想起002曾经说过,小九,你要记住,作为系统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戏太多。因为没人会鸟你。 翌日,楚孤逸起早等候门口。 不多时,柏灵儿从药堂出来,楚孤逸递上不足巴掌大的小木盒,道:“还请柏姑娘查验。” “什么?”柏灵儿打开盒子,只见里面一颗深绿色丹药丸子,鼻尖轻嗅,须臾,杏眼圆睁,“化虚丹?” “是真的便好。”楚孤意放下心来。 “你前夜未能按时归来,就是为了它。” “是。” 柏灵儿笑道:“那可要恭喜贺公子了。” 楚孤逸却道:“暂且不要告诉他。” 他不要贺凉水的感恩,他只要他健康,心中无负担。 贺凉水胸闷气喘醒来,心口又疼了,他在床上瘫了好一阵,才能起身。 刷牙洗脸梳头,他闻到了药香。 楚孤逸如常端了一碗药进来,“贺先生,睡得好吗?” “嗯,好。” “把药喝了吧。” 贺凉水发现今天的药颜色很怪,居然是绿色的,“换药了?” 楚孤逸弯起唇角:“嗯。喝了这一碗,就不用喝了。” 贺凉水大喜:“真的?” 中药太苦,每天喝他还真有点受不了。 贺凉水端起药,咕噜噜几大口喝完。 楚孤逸问:“如何?” 贺凉水回味:“没有之前苦了,还有点甜,如果每天喝这个药,我倒是可以。” “……”这是世上仅存的一颗化虚丹了。 贺凉水继续梳头,楚孤逸道:“我帮你。” 贺凉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长发披散一身白衣,活脱脱一副病美人模样,他伤感道:“要一年后才能吃辣了。” 心脉受损,柏灵儿禁止他吃辣,昨天火锅他吃的都是清汤,望着柳画鸢斯哈斯哈吃飘着一层鲜亮红辣椒的浓汤,别提多羡慕嫉妒恨了。 以至于昨晚做梦又在吃火锅,那个火辣辣,那个爽……咦? 贺凉水凑到镜子前,“我嘴巴是不是有点肿?” 楚孤逸手上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给他梳头,“嗯。” 贺凉水惊了,做梦吃辣椒,都能把嘴巴辣肿?? 除了嘴巴,贺凉水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早饭一连吃了五碗,去给柏灵儿整理药材,抢了二宝三宝的活,把柴劈了。 他把所有房间打扫一遍,中午他做饭洗碗,看楚孤逸练剑想上去学两手,直接用将暝把方圆两里地的枯树枝都砍了,预计草庐的柴火一年内不用愁。 贺凉水没有停下他的步伐,跑去寒洞看了梅夫人,而后绕了药谷一大圈,采了无数药材蘑菇,抓了十几条鱼,打了三只野兔,单手击晕一头野猪。 夕阳西下,秋风吹拂,贺凉水呆呆地站在草坡上,他问楚孤逸:“我是不是不对劲?” 楚孤逸:“是有点。” 没想到化虚丹效果这么好,直接让贺凉水内伤恢复了一大半。大魔的精力与功力他虽然不会用,但就在他体内,他必须找点事干才能发泄。 贺凉水望着自己修长如玉的双手,“我该不会觉醒超能力了吧?” 楚孤逸捉住他手,说:“我为贺先生疏通经脉,也许会好一点。”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贺凉水狐疑地问,“我昨天还一步三喘,今天就力大如牛,你是不是偷偷给我传了内力?” “没有。”楚孤逸道,“这是贺先生自己,只是恢复了而已。” “恢复?为什么会恢复?”贺凉水想到早上那碗药,“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楚孤逸笑而不语。 回到草庐,院里来了人,两个风一样的男人伙计与一名婢女。婢女感激道:“那就麻烦柏姑娘跑一趟了。” 送走人,柏灵儿对他们解释:“城里多发怪病,已有十余人为之病故。这王府的小姐不幸染病,恳请我过府一看。” “明日去?”楚孤逸问。 “是。” “我同去。” “我也去!”贺凉水说,在山里闷了这些天,早就想去城里逛逛。 他们去,柳画鸢二宝三宝自然要跟着,于是变成了组团进城。 进城的前一夜,贺凉水兴奋难眠,他说:“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是个土包子。” 楚孤逸却知,贺凉水哪里是为了进城而兴奋,分明就是精力还没发泄完。 “贺先生,我为你调理一下身体。” 贺凉水背对楚孤逸静坐,楚孤逸双掌沿着他手臂后背推拿,贺凉水但觉通体畅快,说:“感觉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楚孤逸目光一动,“什么?” 贺凉水犹自沉浸在绝世高手的幸福感中,问:“我的任督二脉打通了吗?” 楚孤逸神色微妙。 “没有?那你现在就帮我打通吧。” “贺先生当真要打通……任督二脉?” “那当然,不然还算什么高手?” 楚孤逸道:“请贺先生跪坐,直腰。” 贺凉水依言而行,“然后?” “……起上身。” “直接说跪着不就得了。”贺凉水背对楚孤逸跪着,“这样?” “嗯。”楚孤逸深呼吸,缓缓聚集灵力于双掌,靠近贺凉水……腰下。 啪,拍了上去。 贺凉水屁股麻了,成了电臀。 “??!!!”贺凉水睁大眼睛,身体前倾,成了一个大写的“or2”体型。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就是打通任督二脉??跟想象里完全不同! “楚、楚孤逸……”贺凉水不光电臀抖,整个人都抖起来。 楚孤逸耳尖微红,手掌跟着贺凉水身体发颤,不禁收紧十指,“我也是第一次帮人打通任督二脉,贺先生觉得怎么样?” 非常不好!非常羞耻! 贺凉水整个人都要爆了,“你、你停下!!” 任督二脉居然是这样打通的?居然是这样打通的??居然是这样打通的??? 他充满了怀疑。 楚孤逸恋恋不舍,迟疑之际,柏灵儿端着药进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相对。 贺凉水:“………………” 柏灵儿:“………………” 唯有楚孤逸,还在发力电击贺凉水。 柏灵儿放下药:“不好意思,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没错,任督二脉就是这样打通的。 贺凉水:or2 第066章 进城 如果任督二脉是通过电击臀部来打通的,贺凉水表示,他再也不要当高手。 贺凉水坐在床头,楚孤逸坐在床尾,宛如一对刚吵完架的夫妻。 楚孤逸摩挲手指,像是在回味软如面团的触感,他道:“任脉由颈前打通,督脉由会阴打通,我看的书上是这么写的。” “那你怎么不先打通我的任脉?”贺凉水羞怒而视。 “任脉贺先生自己便能打通,督脉需要旁人协助。” “那你怎么不早说?不早说?!”贺凉水俨然一副被惹炸毛的猫样,“害我那么丢脸。” “……我以为贺先生知道。” 贺凉水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电臀,那个姿势,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遍。 楚孤逸反而觉得贺凉水那个姿势有种难言的美妙…… “贺先生,把药喝了吧。”楚孤逸试图揭过这茬。 “不是说不用喝药了?” “我拜托柏姑娘熬的,安神的。” 贺凉水一口气喝了药,想着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丢脸,习惯就好。嗯,习惯就好——脚丫子可能自己有了意识,一脚蹬在楚孤逸身上。 楚孤逸坐如磐石,面对贺凉水接下来的连环踹,他见招拆招,有条不紊进行格挡。贺凉水越发来气,两人就在床上闹起来。 贺凉水哪里是楚孤逸的对手,闹了将近半个时辰,他终于精疲力尽,被楚孤逸牢牢制住,按在被子上。 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贴在一起。楚孤逸双膝跪于贺凉水腿侧,弓着身,一时没有动弹。 贺凉水扭动几下,挣脱不得,求饶道:“我输了,不闹了。” 楚孤逸望着贺凉水的眼睛,与他的唇,喉结上下一滚,低低的,带着丝丝喑哑的嗓音泻出:“贺先生,你可知道,如何脱处?” 贺凉水:“……” “不知道?” 那股火烧火燎小兔乱撞的感觉又来了,贺凉水强行镇定,维持作为兄长的威严:“我当然知道。” “要如何做?”楚孤逸虚心好学,似乎打算下一秒就跟贺凉水实践。 “……”贺凉水面红耳赤,谆谆教诲,“楚孤逸,这种事要跟喜欢的人做。” “贺先生就是我喜欢的人。” 贺凉水心神大动,性取向岌岌可危,他张大眼睛,定定地望着楚孤逸,“你说什么?” “贺先生就是我喜欢的人。”楚孤逸重复。 听得一清二楚,贺凉水屏住呼吸,在差点把自己憋死之前,开了口:“楚孤逸,我也喜欢你。” 楚孤逸握紧贺凉水手腕,笨拙重复:“我也喜欢贺先生。” 贺凉水叹道:“但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为什么?”楚孤逸不解。 “因为我们是兄弟,我们的感情,是兄弟情。” “……” 贺凉水:“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姑娘,就会明白了。” 楚孤逸抿紧唇,表情隐隐不悦。虽然贺凉水擅自叫他弟弟,但他一次都没有承认过。狗屁的兄弟情。 还是说,贺先生现在只是把他当弟弟? 楚孤逸无可奈何放开贺凉水。 贺凉水立即滚到床里面,裹上被子,宛如一只冬眠的蚕。 谁都没再说话。 许是药效上来,贺凉水眼皮渐沉,心中叹息,再被楚孤逸撩下去,真要弯了。 翌日,六人一道徒步进城。 柳画鸢曾带着二宝三宝跋山涉水半个多月,双腿差点走残,可怜巴巴问柏灵儿:“柏姐姐,没有马车吗?” 柏灵儿背着硕大沉重的药箱,笑道:“我一直都是徒步进城,一个时辰就能到。”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啊。”柳画鸢哀嚎,“楚孤逸,能不能御剑?” 楚孤逸道:“不能。将暝撑不住你的体重。” 柳画鸢爆了粗口:“靠,我哪里重了?” 二宝三宝倒是活蹦乱跳,一路揪各种花草编成花环,献宝给贺凉水:“先生,给你。” 贺凉水将花环戴在楚孤逸头上,“嗯,好看。” 柳画鸢爆笑:“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花姑娘!” 楚孤逸:“……” 将暝出鞘,割了无数草叶,纷纷扬扬撒了柳画鸢一身,让她“穿红戴绿”。 楚孤逸:“好一只七彩瓢虫。” 柳画鸢吱哇乱叫扑打过去,楚孤逸身形如电闪避,柳大美女次次扑空,差点栽沟里。二宝三宝拍手较好,肥啾绕着他们起舞,闹腾得不行。 柏灵儿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对贺凉水道:“我这里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贺凉水摇扇道:“让柏姑娘见笑了。” “真好。”柏灵儿笑道,“我自小生活在这药谷中,友人虽有几个,却不常见面,日子寂寥,你们来了,我每天都有人说话,欢喜得很。” 贺凉水心思一动,“柏姑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朋友间自当有话直说。” 贺凉水笑道:“柏姑娘如此爽快,我就却之不恭了。二宝三宝出生炼魔境,但并无什么修为,也从未害过人。炼魔境环境险恶,他们若无人护持,恐怕无法生存。” “所以贺先生才收了他们做随从?” “是。但我恐怕自身难保。”贺凉水叹道,“这两个孩子心性纯良,若柏姑娘不嫌弃,可否收做药童,留下打杂做个帮手?” 柏灵儿思忖须臾,“若贺公子信得过,那自然是好的。” 贺凉水朝她一拱手,“如此,便多谢柏姑娘了。” “只是魔修在人间行走,多有不便。他们修为不高,与寻常人无异,可否让我为他们洗髓,祛除魔修气息?” 贺凉水笑道:“我们竟想到一块去了。” 离药谷最近的城叫安善城,为南疆十八城之首,城中显赫富贵人家不少,最出名的要数安王府,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府邸。 生病的正是这安王府的小姐。柏灵儿刚进城,就有一辆车前灯笼写着“安”的王府马车驶来,正是算准了时辰来接柏灵儿的家仆。 众人约好晚间在燕来客栈相会,柏灵儿上车前往王府。 柳画鸢羡慕:“神医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贺凉水:“这说明,女子要有一技之长傍身,才能受人尊重。” 柳画鸢:“你什么意思?奚落我只有漂亮脸蛋没有一技之长?” “至少你有自知之明。”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跟楚孤逸一样讨厌!” “……” 约莫因为地处南方,安善城虽大,却处处透着南方特有的精致,路边卖的茶食点心花样繁多,各种店铺鳞次栉比,好不热闹。 二宝三宝到处乱跑,没办法,贺凉水把传音玉符给他们,以防走丢。 柳画鸢则喜欢逛卖胭脂水粉、玉器首饰之类的店铺,只是没钱,过过眼瘾。 三只麻烦精没了,贺凉水落得清静,摇着扇子翩然漫步大街。 楚孤逸问:“贺先生有什么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缺。”贺凉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打算,他剩下的钱要省着点花了,将二宝三宝托付给柏灵儿,总不能白吃白喝。 肥啾在他头顶扑腾:“快看那边米粮店!” 贺凉水侧目望去,米粮店门口挂着一块木板,上写:今日灵谷,五折售卖。 “我要吃!” “吃什么吃,回家炒大米给你吃。” “我要吃我要吃~” 楚孤逸举步前去米粮店。贺凉水道:“别给它买!” 普通米粮店售卖的灵谷,通常是仙门种植,运来贩卖的粮食,价格是普通粮食的一百倍,鲜有普通百姓吃得起。即便打五折,在贺凉水看来还是太贵。 楚孤逸眼不眨买了百来斤,肥啾感动地窝在他肩头:“楚孤逸,你对我真好,啾~” 楚孤逸:“一百多斤灵谷你可以吃到去世,以后都不用买了。” 肥啾:“……” 贺凉水:狠,还是弟弟狠。 路过一家成衣店,楚孤逸进去买了十几套衣服;路过卖古董的,他扫了七八件宝贝;路过卖书的,他淘了一百多本古卷书册。 贺凉水一路看着,觉得好玩,原来楚孤逸逛街模式就是一个“快”字。 从书屋出来,楚孤逸脚步一顿,对贺凉水说:“贺先生且等片刻。”兀自折返回书屋。 贺凉水就在门口等着。 “公子还有什么需要?”书屋老板喜上眉梢,刚才卖出的一百多本古卷,赶得上平常一年的收入了,这样大方的客人谁不喜欢。 楚孤逸在书架上扫视半晌,终是低声开口:“有……那种书吗?” 老板立马明白过来,红光满面笑道:“有,有,公子这边请。”揭开一道通往里间的帘子,“都在这里呢。” 楚孤逸犹豫到底要不要走进去。 老板一看就知道:“第一次买这种书?” “……” “哎哟公子我告诉你,这没什么的,食色性也,人之大欲,正常。” 楚孤逸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学习,不然跟贺先生怎么做那种事都不知道。他一脸正直地走进里间。 下一秒,他被里面满墙露骨的春宫图吓得退了出来。 老板:“……” 楚孤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闷头再次走进去。 不多时,他故作自然地拿着两本书出来,结账。老板体贴地用牛皮纸将书包好,笑道:“公子,拿好。” 楚孤逸抱着书出来。 贺凉水问:“什么书,包这么严实?” 楚孤逸立即将书丢进乾坤袋,“两册古书罢了。” 贺凉水没有怀疑,古书当然要好好保护。他的注意力被一条雪白的大狼犬吸引:“看那狗,真漂亮。” “嗯。”楚孤逸想着,回去定要好好钻研这书,早日与贺先生脱处。 贺凉水问:“如果邓阳在这里,会不会上去摸摸?” “嗯。”楚孤逸继续神游天外,眼里只有贺凉水,一根狗毛都没看到。 “好漂亮的大白狗!”一道欢快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已有一人拦住那狗的去路,“狗狗,让我摸摸好不好?” 贺凉水:“……”邓阳身上是安了寻狗雷达吗? 邓阳蹲在大狼狗面前,两眼放光伸出爪子,“狗狗,让我摸摸啊~乖啊~” 大狼狗吭哧一口咬住他手。 邓阳惨叫:“嗷!嗷!!” 贺凉水:“……楚孤逸?楚孤逸!” 楚孤逸:“嗯?” “邓阳被狗咬了!” “哦。” “看我做什么?”贺凉水捧住他脸,掰个方向,“看那里,邓阳被狗咬了。” 楚孤逸这才看到狗,看到邓阳,“?他什么时候来的?” 将暝飞去,击打在那大狼狗身上。 狼狗被迫松口,翻滚在地。不消片刻它便站起,前爪抓地,脊背伏低,龇牙发出凶狠嗷叫。周围民众慌乱退散。 被将暝击中还能站起,它不是一条普通狗。 “哪个混蛋敢打我的狗?也不睁开狗眼看看你小爷我是谁?”一道跋扈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弟弟一心只读圣贤书。 楚孤逸:嗯。()()() 第067章 南斗 来人一身铅色劲装,外罩金色纱袍,腰间勒着黄金玉带钩,雕刻龙纹的黄金佩剑挂在腰侧,单手按住剑柄,似是准备随时出鞘。 贺凉水看他头上发冠,果不其然,也是黄金。 ——又一个土豪。 “乾坤!”那人叫道,“谁打你的,就去咬谁!” 大狼狗却只喉间发出低吼,凶相十足,维持进攻姿态半晌不敢动。将暝在楚孤逸手中隐隐嗡鸣,慑人威压发散开来。 那人冷嗖嗖看向楚孤逸,却是一愣,继而更为光火:“楚孤逸?!” 楚孤逸不给眼神,只看着邓阳被咬得血淋淋的手,眉心微蹙。 邓阳欣喜万分跑过去,“楚师兄!” 贺凉水看着都觉得疼,“快点去医馆包扎一下,不要得狂犬病了。” 邓阳不以为意给自己施了一个净衣咒,熟稔上药,“没事啦,我被狗咬了好多回。” “……”这就是手贱的下场吗? “楚孤逸!”那人叫道,“你为什么打我的狗?” “安俊,是你的狗先咬我的。”邓阳甩甩手说。 安俊?贺凉水脑中叮的一声,想起原书中此人的设定。 安俊,王孙贵族之子,早年拜入南斗子车良座下,因入门早,成了首座弟子。安俊也争气,各方面条件都不差。 可惜他不是男主,遇到楚孤逸之后就处处被比下去,十年前,子车良更是将名剑将暝送给楚孤逸。安俊心里的酸水那叫一个泛滥,没少给楚孤逸使绊子。 少年人记仇,十年过去,安俊仍将楚孤逸视为最大的眼中钉。 “你是安俊?”楚孤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将这酸水里泡了十年的安俊气个半死。 “楚孤逸!”安俊面庞涨红,杀气腾腾握住剑柄,虽说三年不见,但不至于连他样子都忘了吧??居然这么不将他放在眼里! 楚孤逸看出他的意图,在他拔剑的前一秒道:“我不想跟你打架。” 安俊冷笑:“怎么,你怕了?” 楚孤逸道:“你打不过我。” “……”安俊目眦欲裂,当即拔剑冲来,“楚孤逸!!” 楚孤逸仅用一招,剑鞘都没拔,便轻而易举破解了安俊的攻击,他道:“这三年,你剑术没有进步。” 安俊面目阴沉,周身灵力暴涨,“乾坤!” 大狼狗:“嗷~!” 安俊回头看去,大狼狗正被邓阳按在地上摩擦。邓阳狂揉狗头,笑道:“咬了我,必须让我摸摸。” 安俊:“……” 贺凉水轻摇折扇,摇头叹息,安俊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楚孤逸,根本就是送人头、送耻辱来的,这倒霉孩子。 安俊与楚孤逸一般大,放在南斗,甚至全仙门,他这样的年龄算得上是少年英才、出类拔萃了,然而每次一遇到楚孤逸,总会碰得一鼻子灰,有气撒不出。 “安师兄!”一行人走来,“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身穿灰色弟子服的弟子,自然都是南斗的,唯安俊这位首座弟子马首是瞻。 师弟们面前,安俊自是要保持风度,铛啷收剑入鞘,从牙缝挤出声音:“没什么,不过是乾坤被这位青霄派的弟子,打了一下。” “什么?”几名弟子怒视邓阳,“你这登徒子,连一只狗都不放过?” 邓阳:“……” 安俊:“……”我骂的是楚孤逸,有点眼色行不行? 邓阳放开狗,展示自己的手,“是这狗现咬我的。” 弟子:“那你咬回来啊,何必轻薄一条狗?” 大狼狗朝弟子们:“汪汪!” “?”弟子们安慰安俊,“师兄你别难过,乾坤它肯定不知道自己被人非礼了。” 安俊:“它原本不知道的,现在它知道了。” “那怎么办?让他娶了乾坤?” “……” 邓阳大惊失色:“??什么鬼?有毛病吧?我就摸了它两下,就要我娶它?” 贺凉水也是看不懂这发展了。 安俊:“呸,邓阳才配不上我的乾坤。” 邓阳大大松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摸有主人的狗。 安俊似还有事忙,警告地一瞥邓阳与楚孤逸,“这笔账,小爷我记下了,给我等着。” 楚孤逸:“等你也追不上。” 安俊一口气憋在喉咙眼,拂袖愤愤而去。 贺凉水忽然叫道:“安公子!” 安俊回头,其实他刚才就注意到贺凉水出挑的身姿与气质。 贺凉水微微一笑:“这路呢,是大家的。你的狗咬到邓阳不要紧,要是咬到旁人,就不美了。” 安俊冷哼:“我的乾坤岂是普通野狗可比?它从不乱咬人,除非有人对着它犯贱。” “话虽如此,但这大街之上,普通百姓并不晓得你的灵犬通人性,乍一瞧见还是会怕的。” 安俊沉默几息,然后说:“要你管!” 贺凉水:“这熊孩子。” 邓阳犹自亲切问候:“楚师兄,这些天我找你找得好苦。” 贺凉水觉得这话耳熟,哦,柳画鸢说过类似的话。 楚孤逸问:“你找我做什么?” 邓阳:“瞧你这话问的,我当然是担心你了。”语罢,面色复杂地望着贺凉水,“贺公子……” 贺凉水笑笑:“你都知道了?” 邓阳挠挠头,他回到青霄山后,听闻贺凉水是魔修,以血引渡蛊王救了楚孤逸,心中震撼良久。 后来他想通了,出来寻找楚贺二人,可惜半个月没什么线索。直到昨天,他再次回到青霄,林松烟告诉他,楚孤逸在药谷。 “你林师兄告诉你的?”贺凉水心思一动,“那他为什么没有一起来?” 邓阳说:“他说现在楚师兄可能不想见他。” 贺凉水笑吟吟地问楚孤逸:“是吗?” 楚孤逸默然。 贺凉水心道,好一招以退为进。林松烟料想楚孤逸此时对他生了嫌隙,就减少自己在楚孤逸面前露脸,毕竟多年的师兄弟,时日长了,楚孤逸自然会有所心软。 罢了,林松烟自己识趣,贺凉水乐得暂时不用应付他。 “……贺先生。” 贺凉水回神,“嗯?” 楚孤逸问:“你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 “林师兄……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告诉他的?” “……我告诉了师父。” “你什么时候回青霄的?” “……” 贺凉水立住脚,脑中闪过那夜滂沱的大雨,楚孤逸第二天才回来,昨早那碗药。 原来是这样么。 “……肚子饿了,去吃碗面吧。”贺凉水憋回眼底的酸涩,笑着往面馆走去。 邓阳欢快跟在后面:“我也饿了!师兄请客!” 面馆生意兴隆,吃饭的人多,嘴巴除了吃,还会往外吐八卦。 “听说安王府的小姐都染上怪病了,请了药谷的奇老医治,妙医圣手出手,这回有救了。” “请的不是奇老,是他徒弟柏灵儿。奇老那老头一年到头在外面游荡,鬼知道他在哪里,如何请?” “柏灵儿医术不比奇老差多少,早就该请她出山的。”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啊,你们说说,这怪病一开始就是发烧发热,就跟伤风似的,谁知道会逐渐四肢溃烂……唉,不说了,还吃着饭呢。” “已经有好些人为此丧命,搞不好是瘟疫。” “别吓人啊!” “哈哈,忘了安王府的世子是谁啦?就是南斗的首座弟子安俊啊,他妹妹得此怪病,他会不管?南斗会不管?这两天就看这安俊满城跑,不知查到什么没有。” …… “原来安俊这小子是为他妹妹回来的。”邓阳嗦着牛肉面,含糊道,“他也不容易。” 贺凉水好笑:“这么快就忘了他的狗咬过你,还差点逼你娶他的狗?” “……”邓阳呛了一口,“贺公子你就别打趣我了。” 原书中,安俊虽然干过几件坑楚孤逸的事,但都无伤大雅,并且得到了其师子车良的处罚。安俊本性不坏,只是一遇楚孤逸就会变成炮弹,大概天生水火不容。 楚孤逸听着周围的谈话,指尖敲了两下桌面,若有所思。 走出面馆,恰巧碰到柳画鸢,邓阳喜道:“柳姑娘好巧,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柳画鸢:“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吧?” “哦对对对,是不相逢。” 几人一道前往燕来客栈,贺凉水用楚孤逸的传音玉符呼唤二宝三宝:“别玩了,去客栈。” 这天快黑了,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八卦给贺凉水的心理错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柳画鸢问:“晚上有夜市,不去逛逛?” 贺凉水非常心动,但还是说:“看看吧。” 柳画鸢眼珠一转,不指望他们了,“邓阳。” 邓阳:“柳姑娘有话直说。” “你看我这么漂亮,是不是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难道你是狐狸精变的?” 柳画鸢给他一个栗暴,“我这么漂亮,很容易被人盯上的,你来保护我。” 邓阳摸着脑壳,“行吧。” 柳画鸢叉腰:“让你保护一个大美女,你还不乐意?” “乐意至极大小姐,行了吧。” 到了燕来客栈,办理入住手续,为了节省开支,贺凉水主动提议:“弟弟,我还是跟你一间房。” 柳画鸢:“我跟柏灵儿一间。” 二宝:“我跟三宝一间。” 落单的邓阳:“我呢?” 楚孤逸:“要不你去破庙里跟乞丐挤挤。” “……” 单身狗邓阳自己一间房,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语凝噎,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睡的,为什么到了这里就这么失落呢? 他将目光投向贺凉水……头上的肥啾。 肥啾:“?” 邓阳宛如找到了知音,张开臂膀:“肥鸟!跟我睡吧!让我温暖你冰冷的翅膀!!” 肥啾飞过去啪啪给他两巴掌。 许是看邓阳太可怜,贺凉水大方地将肥啾捧给他,“对它好点。” 邓阳感激涕零接过刚才扇过自己的肥啾,“我会的。” 肥啾翻白眼:“没有我这个电灯泡,你们可以尽情玩耍了呢。” 贺凉水弹它鸟头:“瞎说什么,这是你不尊重邓阳同学的惩罚,今晚给他暖脚。” 邓阳受宠若惊:“不敢不敢,我暖小啾的小脚脚。” 安善城果然是大城,入夜之后灯火辉煌,大街亮如白昼。 “柏姑娘怎么还没来?”贺凉水靠在窗边观赏街景,“她有传音玉符吗?” “没有。”楚孤逸取出白天买的几本古卷放在书案上,翻看有无破损遗失。 贺凉水忽而点睛瞧向客栈门口,柳画鸢与邓阳一道眉飞色舞出了客栈,肥啾在邓阳头上那叫一个喜庆。贺凉水抱臂摇头:“就属他们没心没肺。” “贺先生不去逛逛?” “不了。我先洗个澡。” “……在这里洗?” “当然,不然在哪儿?” 楚孤逸一本正经:“我不会偷看的。” 贺凉水:“……我们都是男人,看了也没什么。” “好,我会看的。”楚孤逸飞快回答。 “……”更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肥啾:入夜了,我要尽情玩耍了啾~ 柳画鸢:尽情玩耍~ 邓阳:尽情玩耍~ 二宝三宝:偷偷跑出去玩耍~ 柏灵儿:还在治病ing 贺凉水:没事,我也没有玩。 楚孤逸:我想玩贺先生。() 第068章 好大 客栈伙计很快抬了洗澡水进来,一应洗漱用品准备妥当,都不用贺凉水拿出自己的沐浴露来用。 热气氤氲,贺凉水解开腰带,衣物一件件落下。要脱亵裤时,他抬眼瞧去,楚孤逸果真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一动的。 贺凉水:“……”忽然无法在弟弟面前坦蛋蛋。 许是楚孤逸也觉得自己的视线太过直白,他敛下眼皮,若无其事地看书。 贺凉水这才有了脱裤子的勇气,当他抬起一条腿跨进浴桶中时,楚孤逸再次看了过来…… 蛋蛋的忧伤,被看光。 贺凉水:“……” 楚孤逸用他纯洁的眼神,好奇地望着贺凉水,而后缓缓红了脸颊,再次移开视线。 贺凉水故作镇定地进了浴桶,坐下。 浴桶内水声慢慢响起,贺凉水往身上撩水,习惯使然这里搓搓,那里搓搓,搓不出灰也要搓搓。搓到小樱桃动作一顿,他缓缓侧过头,果然,楚孤逸又在看他。 楚孤逸盯着他的手,或者说,是盯着他手搓之处,入了魔似的。 为什么洗个澡都这么提心吊胆?贺凉水故作云淡风轻地说:“其实男人洗澡没什么好看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快看书。” 书里有再多的颜如玉,也不如贺先生好看。楚孤逸这么想着,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书。 贺凉水换个方向,背对楚孤逸,羞耻感终于没那么强烈。 难道以后都无法在楚孤逸面前洗澡了吗?这究竟是为何?贺凉水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楚孤逸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明明之前跟楚孤逸一起泡药浴都没事的。 贺凉水洗完楚孤逸洗,贺凉水非常自觉,绝不偷看一眼。 楚孤逸:“贺先生。” 贺凉水穿着崭新的里衣,窄袖撸到胳膊肘,小臂白得发光,他背对楚孤逸,坐姿端正假装看书,“嗯?” “你书拿倒了。” “……”贺凉水连忙将书倒过来,忽觉不对,他背对楚孤逸,楚孤逸怎么看到的? 贺凉水霍然回头,霎时,男色照眼,迷乱心神——楚孤逸竟然在浴桶中站了起来,身上犹自水珠滚滚,流过他紧绷结实的肌肉线条。 四目相对,贺凉水视线顺着硕美如希腊雕像的男性躯体缓缓垂落。 “……好大。” 楚孤逸:“?”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贺凉水面如火烧,唰地转过头,差点生生把自己脖子扭断,恼羞成怒:“楚孤逸!你洗澡就洗澡,站起来做什么?” 楚孤逸坐回浴桶,回想贺凉水的话,什么大? ……这个大?这个大有什么用?难道跟那种事有关? 楚孤逸想了想说:“贺先生,你也不小。” 贺凉水:“……”没听到没听到。 这个澡可算是洗完,贺凉水竟然觉得比走了一天山路还要累,他本想直接瘫在床上,楚孤逸忽然说:“柏姑娘回来了。” 安王府的马车将柏灵儿送到客栈,管家客客气气的:“柏姑娘,你大可住在王府,已经为你安排好住处,何必劳顿来这里。” 柏灵儿解释:“我朋友在此处。管家请回,明日我再登门拜访。” 楚贺二人下楼,三人相见,柏灵儿问:“柳妹妹与二宝三宝呢?” “他们玩去了。”贺凉水坐在桌边,点了几样小菜,给柏灵儿倒了一杯茶。 柏灵儿一口喝光,“可算缓过气来,差点把我累死。” “那位安小姐的病很重?”楚孤逸问。 柏灵儿纳罕:“你什么时候会关心人家小姐了?” “……” 贺凉水睨楚孤逸一眼,道:“我们白天听了一些传闻,说这病古怪得很,先是发烧发热,像普通伤风,没过多久便会四肢溃烂。” 闻言,柏灵儿秀眉微蹙,“没错。妙春堂向我购买大量退热药材,正是城中百姓以为,这是普通的伤风。官府怕事情闹大,这些天一直压着,然而就在前两天,病情实在瞒不住了,明面上是十多人病故,实际上已有□□十人因此怪病离世。” 瞒不住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安王府的小姐也染上怪病,安王爷夫妇心急如焚,求助南斗门,飞书传儿。子车良派安俊来调查。 “难不成真是瘟疫?”贺凉水问。 柏灵儿摇头:“不是瘟疫。楚孤逸,你应该猜到了吧?” 楚孤逸面色肃然,“是炎毒。” “炎毒?”贺凉水问。 “梅夫人所中之毒,便是炎毒。”柏灵儿道,“这是血魔宗特有的奇毒。传说血魔宗弟子所练功法与血液密切相关,练到一定境界,他们的血便是天生的毒液。而炎毒,正是从他们的毒血中提取而来。” 贺凉水没想到此事居然跟血魔宗扯上关联,心中肃然。 楚孤逸却问:“贺先生不知道炎毒?” 贺凉水再次想起自己撒过的谎,他干笑:“当然知道,这么恶毒的功法,也只有血皇天才会练。” ……这个血皇天,名字里就带着一个“血”,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么血腥凶残狂霸拽? 恐怕是个比朵摩罗朵摩兰加起来还难对付的反派。 贺凉水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 “所幸安小姐不似梅夫人,中毒不深,又诊治及时,她体内的毒还能逼出来。”柏灵儿道,“楚孤逸,你明天可否随我去一趟安王府?” 楚孤逸一点即通:“你想让我为安小姐逼毒?” “是。我的灵力太过薄弱,恐怕无法为她祛毒。” “安俊回来了。” “他不行。”柏灵儿道,“一则,你有为梅夫人祛毒的经验;二则,安俊灵力不如你深厚平稳,若是让他动手,难保不会出岔子。” 贺凉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就去吧。” 楚孤逸没把话说太满:“我尽我所能。” 饭毕,一伙人热热闹闹进来。贺凉水侧目瞧去,笑了:“这安俊还真是满城跑,转一圈又来了。” 安俊根本没看到楚贺二人,眼里只有柳画鸢,乐呵呵献殷勤:“柳姑娘,这安善城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尽管告诉我,我定为你安排妥当。” 柳画鸢撩一把秀发,淑女微笑:“那就麻烦安公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柳姑娘效劳,是我的荣幸。” 柳画鸢再次撩一把秀发,除了这一头青丝,她也没什么好秀的了,“安公子的诚心,真让我感动。” “真的?”安俊面颊泛红。 “假的。”贺凉水出声,“傻小子,这都信。” “?”安俊循声望去,语气倏然变冲,“你们怎么在这里?真是阴魂不散。” 贺凉水:“真是不好意思,柳画鸢也是我们‘阴魂’的一员。” 柳画鸢走过去,“吃什么好吃的?也不给我留点?”她端起吃剩的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丢。 安俊愕然:“柳姑娘,你跟他们认识?” 柳画鸢秀发一甩,端着花生米回头,“是的,他们是我朋友。” “……花生米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吃好的。” 贺凉水:“贫贱不能移,柳画鸢不是这种人。” 柳画鸢:“是的,有花生米,我就满足了。” 安俊大为羞惭:“原来如此,柳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柳画鸢再次秀发一甩——被贺凉水抓住,“嗷?!” 贺凉水:“别甩了,你这头发刚才就打到我脸。” 柳画鸢不演了,豪迈地从贺凉水手里夺回自己的头发,“天生丽质难自弃,我头发就这么长!” 话音刚落,嚓的一声,柳画鸢秀发没了半截。 青丝飘然落地,四周鸦雀无声。 将暝归鞘,楚孤逸若无其事。 柳画鸢跪地捧起自己的三千青丝哀嚎:“我的头发啊!你就这样离我而去,让我余生怎么办?” 安俊惊怒交加,拔剑对准楚孤逸:“楚孤逸!你居然敢这么对柳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凭什么割她头发?” 楚孤逸:“我是她爹。” “你是她……爹?”安俊傻住,“不可能!你才多大,就有这么大的女儿了?而且她姓柳!” “干爹。”楚孤逸道,“如果你喜欢她,也要叫我干爹。” 安俊:“……”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气死人,这就是。 柳画鸢甩甩头,忽而喜笑颜开:“我的头好轻!这也太棒了叭!爹,我还可以再割短点。” 安俊表情裂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居然真的是“宿敌”的干女儿。 “安公子。”柏灵儿出声。 安俊这才注意到她,怔怔道:“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楚孤逸的干女儿吗?” “……”柏灵儿不忍道,“你先回去吧。” 安俊智商回归,尴尬不已:“抱歉柏姑娘,我失言了。” “没事。” “可是,你怎么在这里?我妹妹如何了?” “安公子回去看看便知。” 安俊略一思忖,拱手道:“柏姑娘在此,自是表明我妹妹已脱离危险,安俊在此谢过。”语罢,郑重行了一个礼。 柏灵儿笑道:“安公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明日还会登门为令妹医治,你莫要太担心。” 贺凉水失笑,这安俊,只要不面对楚孤逸,还是挺有仙门子弟风范的。 “表哥。”忽有一名面貌秀雅的黄衣女子走进客栈。 安俊回身,“表妹,大晚上的,你怎么出来了?” 那女子口中说着“我来找表哥”,视线却穿过所有人,准确无误地落在楚孤逸身上。 安俊的表妹?贺凉水回想原书,有这号人物吗? 楚孤逸若有所觉望去。 那女子陡然眼瞳发亮,满面粉红,直勾勾地盯着楚孤逸,仿若一眼万年。 楚孤逸问:“你也要割头发?” 女子:“……” 贺凉水摇扇轻笑,弟弟大概永远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我不会一见钟情,但我会一吻定情。 贺凉水:…… 楚孤逸:我还大。() 贺凉水:…… 第069章 祛毒 安俊的表妹名为卢香,与安俊妹妹一样,双十年华,还未嫁人。少女情怀总是诗,看到英俊潇洒少年郎,难免会春心萌动。 楚孤逸这个英俊潇洒少年郎,果真潇洒,半点没能解读人姑娘家眼中的情意。 贺凉水喝口茶,旁观,看戏。 卢香望着楚孤逸,轻咬樱唇,欲说还休。 楚孤逸一本正经婉拒:“虽然我割头技术好,但我不是理发师。” 割头??弟弟你少说了一个“发”! 卢香:“……” 楚孤逸想了想补充:“只有柳画鸢能享受我的割头待遇。” 柳画鸢:“求求你不要割我头好吗?” 卢香目光落在柳画鸢身上,愣了一下,像是被她的颜值惊到,随即,眼中流露出嫉恨之色。 “卢表妹。” 卢香立即收敛情绪,仍是那副娇娇怯怯的模样:“表哥,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我很担心你。” 安俊难得严肃起来:“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跑出来像什么样子?舅舅舅妈把你托付在我家,要是发生什么事,如何跟他们交代?” “表哥你别凶我……”卢香泪盈于睫,“我错了。” 安俊:“哎你别哭啊,我就说两句,又没责怪你。” 他无奈挠头,大狼狗与南斗其他弟子都在外面,恋恋不舍瞅一眼柳画鸢,“柳姑娘,那我先回去了。” 柳画鸢摆摆手:“拜拜~” “啊?”虽然不懂她的意思,安俊仍是被她明艳的笑容闪到眼睛,傻笑着退出客栈,“拜拜,拜拜。” 卢香回头一瞥柳画鸢,表情说不出的扭曲古怪。 贺凉水也是看不懂了,这卢香仿佛对楚孤逸“一见钟情”,却又好像喜欢安俊。 而楚孤逸与安俊,此时都很“在意”柳画鸢。落下卢香眼里,怎能不嫉妒? 傻姑娘柳画鸢,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被人恨上了。 不过,安俊的表妹而已,原书中没有这号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贺凉水这样想着,却又隐隐有股担忧,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小人物,却与楚孤逸经历了那么多事。 蝴蝶效应,很难说不是因为一串串的小事引起。 “柳画鸢,”贺凉水敲敲桌子,“从实招来。” “招什么?”柳画鸢刚要坐下,被邓阳抢了先,于是去跟柏灵儿挤一条凳子。 “你跟安俊怎么认识的?” “我走大街上,他的狗一下子冲了过来,冲邓阳叫。我吓得花容失色、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美丽动人,他看呆了。” 邓阳就着剩菜补充:“柳姑娘当时确实吓到了,那是撒腿就跑,一下子撞进安俊怀里,把人撞翻在地,差点口吐鲜血而亡。” “……”柳画鸢丢他花生米,“不是我力气大,是安俊那小身板太薄了好不好。我不喜欢这么弱的,看起来像弱受。” 她嘻嘻一笑:“配你这个傻大个倒是刚好。” 邓阳:“??” 良辰美景,灯火阑珊,一个美女骤然撞入怀,是个男人都会心动。贺凉水很能理解,安俊单身二十五年,哪里能招架得住这种言情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桥段。 可惜柳画鸢不是言情女主,她是逗比女配,根本不喜欢安俊这一款的。 闲聊片刻,各归各房安歇。 本着专业素养,入睡之前,贺凉水问了一句:“弟弟,你觉得安俊表妹怎么样?” 楚孤逸一本正经:“贺先生也觉得她可疑?” “??你为什么觉得她可疑?”贺凉水惊了,他是出于自己的任务才会问楚孤逸,万一楚孤逸口是心非对人家有好感呢?尽管这个可能无限趋于无。 楚孤逸道:“感觉。” 第六感这种东西,出现在别人身上也许是无稽之谈,出现在男主角身上,那就是一把钥匙——难不成卢香真的可疑? “贺先生。” “嗯?” “不许想别人。睡觉。” “……” 过了十分钟,贺凉水当真没心没肺地睡着了,梦里有楚孤逸的美男出浴图……醒来之后,他裤子仿佛也刚出浴。 贺凉水:“……” 他往旁边一瞄,松了口气,楚孤逸已经起床,不在屋里,只有他一人。 贺凉水做贼似的从乾坤袋取出干净亵裤,掀开被子,解开裤子系带,打算速战速决换上。 世事本就无巧不成书,他刚把一条腿刚伸进裤管,楚孤逸回屋了。 贺凉水变成优美的雕像。 楚孤逸愣了一下,旋即飞快关门,生怕屋内春光乍泄,而后,光明正大地自己欣赏。 贺凉水直起腰,缓缓提起裤子,坚强地维持表面云淡风轻,“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吩咐客栈做了鸡肉。”楚孤逸这么说着,脑子里只有刚才看到的白肉。 “鸡肉?” “贺先生昨晚说想吃鸡肉。” “我没有啊。” “梦里说的。” “……”那应该是肌肉,梦里,他碰了楚孤逸的肌肉。 楚孤逸又问:“贺先生为什么换裤子?” 贺凉水:“裤子换就换了,哪有为什么。” “是不是湿了?” “?!”贺凉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不可思议地望着楚孤逸。 楚孤逸说:“我这段时间,也经常一觉醒来裤子就湿了,贺先生知道是为什么吗?” 可怜的孩子,连基本生理常识都不知道。贺凉水清清嗓子:“这很正常,男人都这样。” “原来如此,我梦到贺先生很正常。” “??” 安王府的马车早早就等在客栈外,管家在一边笑出一脸褶子,“不急不急,柏姑娘你慢慢吃。” 柏灵儿很快吃好,贺凉水也放下了筷子,柳画鸢抱着一整只烧鸡啃得满嘴是油:“等等我,马上就好。” 贺凉水道:“你别去了。” 柳画鸢大言不惭:“我不去,安俊非得把你们赶出去,我是牺牲自己,成全你们。” 楚孤逸要去安王府,安俊还不知道。 邓阳问:“那我去不去?” 楚孤逸:“你去娶乾坤?” “……”邓阳打了退堂鼓,“我留在客栈跟小啾玩。” 肥啾飞到贺凉水头上,“你跟两只宝玩吧。” 饭毕,柏灵儿带着“一家三口”前往安王府。 安王府十分气派,进去后一路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抵达目的地:安小姐的闺房。 男客止步闺阁外,需要特别通传才能进去。 柏灵儿带着柳画鸢先进去,里面传来客气的说话声,与安俊欣喜的笑声:“柳姑娘,你能来,我真是太开心了。” 安王爷呵斥:“你妹妹那样,你居然还能嬉皮笑脸!” 安俊:“……对不起,爹。” 柏灵儿道:“王爷,我今日还带了一人,他能为安小姐逼出体内炎毒。” 安俊请缨道:“不必,安善城中,还有谁的灵力比得过我?我能为妹妹祛毒。” 柏灵儿委婉解释:“那人有祛除炎毒的经验,为小姐祛毒更为稳妥些。” 没能在柳画鸢面前讨个脸面,安俊撇嘴。王妃忙道:“快请那人进来。” 却听拱门外狼狗大声吠叫。贺凉水躲到楚孤逸身后,楚孤逸道:“别怕。” “乾坤!”安俊在院门内叫道,“怎么回事?” 楚孤逸带着贺凉水现出身来,安俊登时怒容满面:“你们来做什么?” 柏灵儿道:“楚孤逸便是我请来为安小姐祛毒的。” “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贺凉水摇扇笑眯眯,“你刚才说,安善城内没有灵力比你高的?” 安俊涨红了脸,他不想承认也不行,从十年前开始,仙盟大会比试中,他就一直败给楚孤逸…… 安王爷竟然认得楚孤逸,道:“原来是楚仙长,有失远迎,失敬。” “什么仙长!”安俊暴跳,“爹,楚孤逸跟我一样大!” “闭嘴!”安王爷呵斥,“子车掌门都曾夸过楚孤逸,尊称他一声仙长,不为过。” 师父与亲爹都向着楚孤逸,安俊自觉脸面丢尽,愤愤拂袖而去:“我不管了!” 柳画鸢约摸看他可怜,娇滴滴笑盈盈飞过去:“安公子,不要生我爹的气啦~” 安俊:“……” 王爷王妃没空搭理儿子,请柏灵儿楚孤逸入内,为他们女儿医治。 贺凉水不方便进去,想起楚孤逸说安俊表妹可疑的话,寻了出去,好巧便碰上这位表妹。 卢香望着他,莫不如说是在打量,继而欠身施了一礼:“敢问公子,为何会在我表姐闺房外?” 贺凉水翩翩摇扇,“我是你表哥的朋友。” “可是我从未听表哥提起过你。” “我也从未听你表哥提起过你。” 卢香眼色一沉,若无其事道:“表哥自然不是那等轻浮之人,怎会随意向人提起家中女眷。” 贺凉水合起扇子,“看我头上。” 卢香早就看到了,一只鸟,一个戴面具的神秘男人,她眼珠一转,笑道:“敢问公子大名?” “无名小卒而已。”贺凉水自谦,“毕竟你表哥从未提起过我。” 语罢,四五度角望天。 卢香四五度角望他,忽然娇呼一声,跌进贺凉水怀里,“公子……” “你对我表妹做什么?!”安俊被柳画鸢劝回来,见此画面火冒三丈。 贺凉水竖起双手,拉长声音:“啊,非礼啦——非礼啦——!” 卢香:“……” 安俊:“?” 贺凉水:“我替你表妹叫的,但很抱歉,我没有非礼她。” “没有就没有,你抱歉什么?” 卢香脸黑了,“公子的意思是,我不值得你非礼吗?” 贺凉水微微一笑:“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卢香握紧双手,怒道:“表哥你看,我被人欺负了!” 柳画鸢这会儿看出了,这卢香大概是个心机婊,翻白眼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贺凉水的品德她是绝对相信的。 “表哥!” 安俊:“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表妹你这几天真奇怪,脾气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卢香面色一僵。 贺凉水心中吁了一声,这不来了,试探一个可疑之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激怒她。 人在愤怒中,是无法掩藏自己的真实性格的。 卢香撇开脸,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去看看表姐。” 安俊狐疑地审视贺凉水,“你当真没有非礼我表妹?” 贺凉水:“我要是非礼她,天打五雷轰,劈成两半变成黑炭灰飞烟灭。我要是没非礼她却被污蔑,那就她天打五雷轰,劈成两半变成黑炭灰飞烟灭。” “……” 祛毒的过程不长,一炷香结束,安小姐吐了一口浓黑的毒血,娇弱地继续昏迷。 柏灵儿为其诊脉,道:“休养一两个月,安小姐当能痊愈。” 王妃抹泪喜道:“辛苦柏姑娘,辛苦楚仙长了。” 安王爷道:“楚仙长大恩大德,来日若有任何事,尽管使唤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安俊瞪直了眼:“爹!你要我给楚孤逸当牛做马??” 安王爷:“给楚仙长当牛做马,是你的福气。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不许推辞。” 楚孤逸:“我不——” “我不要!”安俊怒道,“我不要给楚孤逸当牛做马,我就算来世变成牛,变成马,也绝不会让楚孤逸骑!” 楚孤逸:“……我不——” “爹你知道楚孤逸干了什么好事吗?”安俊完全不给楚孤逸说话的机会,“他弄大了别人的肚子!!” 楚孤逸:“……” 贺凉水:“???” 安俊言之凿凿:“各大仙门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楚孤逸,让一个男人怀了孕!是邓阳亲口说的!” 楚孤逸:“……” 贺凉水眼前一黑,他跟楚孤逸那桩乌龙事件,竟然传遍了各大仙门??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看到了贺先生没穿裤子的翘屁。() 贺凉水:…… 第070章 阴奴 安俊石破天惊的一番话,使得周遭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在这难言的寂静中,安王爷腮帮子鼓动,胡子乱颤,陡然发出爆喝:“你个逆子!胆敢如此污蔑楚仙长!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从路过的婢女手中夺过鸡毛掸子,就去抽打儿子。 安俊被抽得跳来蹦去,直呼冤枉:“我没有污蔑他,是邓阳亲口说的!” “人家亲口对你说了?!” “……传闻是这样的。”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的流言,你也敢拿到明面上说,污蔑楚仙长清誉。你这脑子也不好想想,男人能怀孕吗?能吗?!” 安俊委屈:“他们说能的。” “那你怀一个给我看看!要是你能怀孕,公猪都会下蛋了!” “……” 王妃劝阻道:“罢了罢了,安俊傻头傻脑又不是第一次,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安王爷摔了鸡毛掸子,指着儿子鼻子:“亏你还是个世子,如果不去修仙,在朝里被人算计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安俊不服气:“就算楚孤逸让男人怀孕是假的,但他跟他身边的这个贺公子,肯定不清不楚。柳姑娘都告诉我了,楚孤逸是她干爹,这位贺公子就是她干娘!” 贺凉水:“……” 柳画鸢瞪大媚眼:“安俊,你怎么能出卖我呢?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逗你开心,跟你说笑,你却反过来指责我们,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安俊傻了:“柳姑娘,这件事我不是针对你……” “你针对我干爹干娘,就是针对我!” 贺凉水扶额:“别说了行吗?” 一旁的卢香满面狐疑,似无法理解眼前过于复杂的情况。 安王爷向楚孤逸道歉:“楚仙长,实在不好意思,我这逆子一向没什么脑子,请你宽宏大量不要跟他计较。” 楚孤逸:“嗯。” 安俊差点气到原地升天,“爹!!” 安王爷:“再给我满口胡言,就跪下叫楚仙长爹。” “……” 楚孤逸道:“在下告辞。” “楚公子。”卢香赶在王爷王妃前面出声,“你救了我表姐,就这样走了?不如留下来吃顿饭。” 楚孤逸道:“在下已辟谷。” 安王爷诚恳邀请:“那就留下来喝杯茶,楚仙长若这样就走了,老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逆子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留下来打他一顿也好。” 安俊:“……”我真的是爹的亲儿子吗? 楚孤逸一瞥安俊状似痴呆的脸,在对方胆战心惊的凝望中,顿了半晌,终于开口:“不必。” 安俊竟然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爹命令他跪下不许动,百善孝为先,他还真不敢违抗。 避免了挨打,安俊老实许多,或者说是放弃了挣扎。 众人落座茶厅,婢女依次上茶。卢香竟亲自端一杯茶献给楚孤逸,粉面含羞:“楚公子,请用茶。” 楚孤逸没有接,道:“姑娘待字闺中,为外男奉茶,不妥。” 卢香眼角一抽,忽而手一抖,杯盏倾倒,茶水泼出—— 热气凝结在楚孤逸衣上三寸之处,他张开五指隔空托住那茶杯茶水,轻轻一转,一齐泼了出去,恰巧落在卢香脚面上。 卢香惊叫一声退后。 王妃:“香儿!” 卢香鞋面裙摆尽皆沾湿,脸黑如锅底。 贺凉水喝口茶,轻笑,真当演电视剧呢?把茶泼到男主身上,达成“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成就? 王妃道:“香儿,你在这里不成体统,快去把衣服换了。楚仙长,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外甥女没见过世面。” 楚孤逸不给卢香半个眼神,淡淡道:“无妨。” 卢香含恨而退。 众人说起正事。柏灵儿道:“这炎毒来势汹汹,不知这城内还有多少人受此煎熬?” 安王爷问:“柏姑娘的意思是?” “还请王爷尽快歇止此乃瘟疫的流言,以防人心大乱。再者,可否将所有病患统一安置,让我一一为其疗毒?” 安王爷捋着胡子赞叹:“柏姑娘真是医者仁心,慈悲为怀。” 柏灵儿道:“我尽的不过是绵薄之力,还要仰仗楚孤逸的灵力为其祛毒。” 安俊发出一声冷哼。 安王爷没好气:“你哼什么哼,鼻子不通气就去冷风口吹吹。” “……” 楚孤逸道:“还有一事。” “楚仙长但说无妨。”安王爷的态度比翻书还快,转脸便笑呵呵。 楚孤逸正色道:“这炎毒乃是血魔宗弟子特有之毒,这些毒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为了城中百姓着想,还请尽快找到此人。” 安王爷点头,“这是自然——安俊,听到了没?” 安俊嗤笑:“还用他说,我这两天满城跑不就是为了这事。” “那你找到人没?” “……还没。” “如果不是柏姑娘,你知道这是炎毒吗?” “我知道妹妹体内有煞气,必定是魔修所为。我又没跟血魔宗打过交道,我怎么知道。” “人家楚仙长就知道,见识短就多读书!” 这厢热闹,茶厅背面的窗下,卢香面色阴沉。 妙春堂是安善城最大的医馆,主业卖药,副业看病。安王府的人一声令下,医馆老板连忙将地方拾掇出来,供城中中毒者暂歇此处,由柏灵儿医治。 老板常差人从柏灵儿的草庐购买药材,算是熟人,一见到柏灵儿便喜笑颜开。因为柏灵儿推荐了他这里,安王爷赐了白银百两作为借用场地的费用,赶上他小半年的收入了。 安王府下人挨个统计通知中毒患者家人,将患者送到妙春堂。 贺凉水扫视一圈,问:“中毒的为何都是女子?” 柏灵儿想了想说:“女子属阴,男子属阳。炎毒毒性刚烈,在女子体内,要比在男子体内效用大,阴阳相克,更致命。” “所以,这魔修专门逮着女子下手?” 柳画鸢愤愤:“好恶毒,就像凤素素。” “……”说起来,十三蛊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能说,果然是魔修会用的手段。 柏灵儿负责针灸,楚孤逸负责祛毒。 二宝三宝被叫来打下手,邓阳柳画鸢也没闲着,只有贺凉水找不到事做,在医馆门口晒太阳,肥啾在他头上懒洋洋,一大一小,宛如一对吉祥物。 贺凉水眼看那安俊从城东跑到城西,又从城西跑到城东;太阳从中天挪到西边,一弯冷白的月亮显出轮廓;暮色四合,鳞次栉比的店铺间点上灯笼,客流量比白天还要多一倍。 远远的便听到弹琴唱曲儿、烟花爆竹的声响。 贺凉水问路过的一人:“这位大哥,今晚是有什么活动吗?” “活动?哦,今晚是我们安善城一年一度的千灯节,最热闹的地方在那兴胜街,有天女散花呢!” “天女散花?” “就是选城中最漂亮的未出阁少女,扮作天女,图个吉利。” 未出阁少女?贺凉水转过头,妙春堂内,柏灵儿还在忙活为人扎针。 贺凉水在柏灵儿耳边耳语两句,柏灵儿神色微讶,点点头,悄声询问这些女子的家人:“冒昧一问,请问令千金是否未出阁?” 得到的答案都是,未出阁。就算有婆家找好的,目前还未嫁过去。 贺凉水与楚孤逸商量此事,“这魔修不单只对女子下手,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有什么说法没?比如修炼魔功什么的。” 楚孤逸忖度半晌,“魔修功法杂芜狠毒,不乏有魔修自创,暂未听闻一定要用未出阁女子来修炼的。况且她们死了,如何——” 语声一顿,楚孤逸面若冰霜。 贺凉水立即问:“你想到什么了?” 楚孤逸沉默好一阵才低声道:“几年前,有个魔修四处收集处子魂魄,炼制阴奴。” “阴奴?” “阴奴由至阴之气炼制,不沾染阳气的处子魂魄是最容易得到、也最精纯的至阴之气。但阴奴极难炼成,一百个处子魂魄,也不一定炼成一个阴奴。” 贺凉水握紧扇子,一山更比一山高,原以为十三蛊已经足够恶毒,没想到这阴奴的炼制更为灭绝人性。 “等等。”贺凉水牵起楚孤逸的手,“我们去趟兴胜街。” “?” “今晚是安善城一年一度的千灯节,有天女散花表演。” “贺先生要看天女散花?” “听说那天女由城中最漂亮的未出阁少女扮作。” 楚孤逸冷了脸:“最漂亮的少女?” 贺凉水掰回重点:“是未出阁少女,万一那少女被魔修盯上怎么办?我们正好去抓个现行。” 楚孤逸眉间舒展,原来不是去看天女,是去抓魔修。 恰好柏灵儿这里暂时不需要楚孤逸帮忙,以为他们是去约会,笑道:“去吧。” 柳画鸢举手:“我也去玩!” 柏灵儿拉住她,“柳妹妹就别去了,晚上人多不安全。” “我让邓阳陪我——邓阳!” 柏灵儿这才撒手,想着不搅扰了楚孤逸与贺公子的好事就好。 四人行,朝兴胜街走去。贺凉水嘱咐柳画鸢:“那魔修专挑未出阁的少女下手,你千万别跟大家走散了。” 柳画鸢掐着嗓子装嫩:“嗯嗯,有爹娘还有邓阳哥哥保护我,我才不怕呢。” 邓阳:“你叫楚师兄爹,叫我哥?” “是呀。” “……”这不平白比楚师兄矮了一辈嘛。 楚孤逸忽然说:“贺先生不必担心,柳画鸢不是处子。她阅尽千帆,那魔修定能一眼看出。” 穿到花魁身上的柳画鸢:“……” 贺凉水:“……” 柳画鸢举起了不粘锅。 贺凉水从后面擒住她胳膊,“闺女冷静点!” 柳画鸢花容狰狞,手握不粘锅,双腿踢打,化身河东狮吼:“别拦我!我没有这样的爹!!” 贺凉水:“就是,哪有这样当爹的。闺女别急,今晚我就罚你爹做一百个俯卧撑!” 楚孤逸:“?”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只要贺先生在下面,别说一百个俯卧撑,一晚上俯卧撑我都能做。 贺凉水:…… 70-80 第071章 天女 兴胜街是安善城主街,走巷子抄近路,拐个弯就到。 千灯节名不虚传,一眼看去,这条街上成千上万只灯笼,灼灼如白昼。乍一瞧,灯笼都是不同样式,造型从十二生肖到昆虫鸟兽,再到到花草树木,直教人眼花缭乱。 柳画鸢惊叹道:“昨晚来玩的时候还没这么热闹呢,真是太美了。” 贺凉水摇着扇子:“美则美矣,就怕消防措施跟不上,千灯节变成玩火节。” “……” 为了看天女散花,不说全城,起码半个城的人都来了,挤挤挨挨,热闹辉煌。因为人太多,需要官府的人维持秩序。 看到官府的人,以及各家店铺前的水缸,贺凉水稍感放心,看来古代人民的智慧考虑到了烛火安全。 “天女散花在哪儿?”柳画鸢四顾张望。 “还没来吧。”贺凉水道,“跟着大部队走,准没错。” 大部队就是人群密集的地方,人一多,摩肩接踵的,难免会被挤散。贺凉水是挤过二十一世纪人肉罐头的人,那叫一个游刃有余。反倒是楚孤逸,走走停停,眉心微蹙。 “贺先生,我们可以直接御剑飞过去。”楚孤逸提议。 贺凉水牵住他手,“飞什么飞,就是要人挤人,才有过节气氛。反正天女还没来,咱们先逛逛。” 楚孤逸问:“有什么好逛的?贺先生缺什么?” “这个好吃欸!邓阳你尝尝,然后把钱付了。”柳画鸢与邓阳停在一个小吃摊前。 贺凉水说:“走,我们也去尝尝。” 到了小吃摊前,贺凉水一看,不就是烤串嘛。他道:“老板,羊肉来二十串,蔬菜来二十串。” 等了片刻,他们的烤串好了,贺凉水没急着吃,边上有卖酥饼的,他买了两个酥饼,将羊肉蔬菜夹进去,用牛皮纸包好,递给楚孤逸:“这样吃就不腻了。” 柳画鸢:“还有这种吃法??给我也来一个!” 贺凉水也给她夹了一个简易版的肉夹馍。 邓阳馋道:“我也要。” 楚孤逸:“自己弄。”咬口饼,拉起贺凉水就走。 邓阳:“……” 贺凉水哭笑不得,吃了两根肉串,肥啾对此垃圾食品不感兴趣,啾啾叫:“那边那边,有卖桂花糕的!” 不光有桂花糕,还有绿豆糕芙蓉糕冰皮月饼,贺凉水问楚孤逸:“你喜欢吃哪种?” 肥啾:“我都要!” “没问你。” 楚孤逸都不太想吃,但看贺凉水如此热情,他指着看上去最不腻人的冰皮月饼,“这个。” 除了吃的,玩的也很多,最热闹的要属猜灯谜,一路走去,十个商贩里有一半在布置灯谜,毕竟是千灯节。 猜一个灯谜一文钱,猜到了送灯笼,猜错就当捧个钱场。 贺凉水对此一窍不通,送了几文钱,都猜错了。 楚孤逸问:“贺先生想要哪个灯笼?” “那个兔子灯笼,我属兔的。”贺凉水说着,指肚抹了一下楚孤逸唇角,笑道,“沾上冰皮了。” “……”楚孤逸耳廓微红擦嘴,叮一声投了一文钱在地上的陶罐里,对摆摊老板说,“我要那只兔子灯笼。” 贺凉水瞧去,只见那兔子灯笼上只写着一个字:壹。 “?” “客观请猜。”老板笑道。 楚孤逸道:“接二连三。” 壹,便是一,可不就是接二连三。这灯谜,活似脑筋急转弯。 贺凉水提着兔子灯笼,紧接着发现,周围不时有女孩子窃笑看他。 贺凉水问:“她们为什么笑?” 楚孤逸道:“千灯节这晚有个习俗,女子可以提着灯笼表明自己尚未婚嫁,上街寻觅如意郎君。” 贺凉水:“……不早说!” 楚孤逸:“没关系,她们会以为我就是贺先生寻到的如意郎君。” “这更成问题了好不好?”贺凉水环顾四周,扬声喊道,“柳画鸢!——小啾你叫柳画鸢过来。” 柳画鸢跑过来,“你们干嘛去了?” 贺凉水:“送个灯笼给你。” “好可爱的兔子灯笼。”柳画鸢乐滋滋接过。 忽闻一阵悠长美妙的乐声遥遥传来,城中百姓无不欢欣雀跃:“天女来了!” 一窝蜂似的往天女所在之处挤。 柳画鸢被一个路人撞得差点摔个跟头,“靠,比当初我花魁游街还疯狂!” 邓阳道:“要不我们御剑飞过去。” 柳画鸢:“好啊好啊,邓阳叔叔快带我去!” “……为什么成了叔叔?” “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哥哥?” “还是叫哥哥吧。”只比柳画鸢大三岁的邓阳如是说,叔叔听着好老。 柳画鸢刚起飞,安俊就赶来了,连忙道:“柳姑娘我带你去!” 竟生生把柳画鸢劫到自己飞剑上,柳画鸢大惊失色,摇摇晃晃。 “安俊你做什么?!”邓阳也不是好欺负的,这就去抢柳画鸢。 柳画鸢被两人在空中拉来拉去,惨叫连连:“你们干嘛啦?!爹救命啊!” 贺凉水:“……” 楚孤逸双手拈花,一片弹向邓阳飞剑,一片弹向安俊飞剑。 三人同时从空中坠落,摔趴在大街上。柳画鸢在中间,邓阳安俊刚要抬头,就被路人踩了下去。 楚孤逸道:“他们还是走着去吧。”语罢,御剑带贺凉水飞离原地。 柳画鸢灰头土脸爬起来,两个男人也一左一右爬起来:“柳姑娘……” 柳画鸢薅住二人后脑勺,啪叽一下,将他们的头按到了一起,嘴对嘴。 邓阳:“…………” 安俊:“??!!” 柳画鸢拍拍手,将变成雕像的他们甩在身后,“妈的,我自己去看。” 路人本想去看天女散花,此时却无不惊愕地瞪着这两个当街“接吻”的男人。 …… 叮铃——当啷——天女身上环佩叮当。 贺凉水没想到,天女居然这么小,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巴掌大的小脸,猫儿眼,雪白到近乎半透明的肌肤,脸上婴儿肥还未退却。 她身穿于她而言过于累赘的重重叠叠华服,头上手腕脚腕戴着繁丽的银饰,在轿辇上翩翩起舞,轻盈得像一只蝴蝶。 也许是乐声,也许是周围虔诚的氛围,望着她,不知为何竟让人心里平静下来。 天女一边起舞,一边向周围撒落花瓣,那花瓣抛得极高,落下时纷纷扬扬,贺凉水笑道:“像不像你的醉花阴法阵?” 楚孤逸沐浴在花瓣中,视线紧盯那天女。 “……弟弟,她太小了,不行。” “?”楚孤逸道,“她身上的气息很奇怪。” “奇怪?” “像人,又像精灵。” 贺凉水第一眼看到这少女,也觉得不似普通人,“不会是魔修吧?” “不敢肯定。” “——救命啊!——救命啊!!”一道女声穿过嘈杂人声,传进贺凉水耳中。 他抬眼瞧去,竟是卢香。 卢香神色慌乱,慌乱之中却透着一丝理智,准确无误朝他这边跑过来。或者说,她的目标是楚孤逸。 “楚公子?楚公子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卢香跌跌撞撞穿过人群,楚楚可怜朝楚孤逸扑去。 贺凉水离她更近,然而这位卢小姐把他当成了空气。 “楚公子……”卢香伸出双臂,似乎做好了一头撞进男主怀中的准备。 在她指尖即将触到楚孤逸的前一秒,楚孤逸消失了—— 卢香扑通摔趴在地,“……” 贺凉水一点也不意外,摇扇轻笑。 什么有人追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一道黑色身影站在熙攘人群中,与贺凉水四目相对。 那人戴着遮住整张脸的铁面具,唯有一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在万千灯火中清若泉水。 贺凉水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卢香爬起来恨恨瞪视楚孤逸,然而看到铁面具时再度惊恐万状,指着道:“是他,就是他想杀我!他是魔修!!楚孤逸你快杀了他!” 楚孤逸:“将暝!” 那铁面具却未迎敌,突然跃上天女轿辇。 天女惊慌跌坐,周围人群发出惊惧喊叫,四散奔逃。 在面具男的铁剑即将落到天女身上时,被一把扇子打开。 贺凉水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手,仿佛与生俱来,扇子旋转一圈飞回手中:“楚孤逸!” 将暝改变轨迹,直指铁面具魔修。楚孤逸亦跃上轿辇,两把铁剑锵然相击,灵力与魔气冲撞,周遭瞬间如同狂风过境,狼藉一片。 处于打斗中心的天女不知所措退到轿辇边缘,骤然摔落,落进一个怀抱。 天女讶异地望着接住自己的男子,猫儿眼熠熠生辉。 贺凉水抱着天女飞快撤离战斗中心,将她放下来,“没事吧?” 这小天女比贺凉水矮了足足两个头,仰着脸,害羞地摇摇头,声音软软的:“没事。” 一声巨响,轿辇再承受不住楚孤逸与那魔修的打斗,四分五裂飞散开去。 那边卢香被碎片打到,咬牙忍痛,当机立断拔腿就跑。 铁面具魔修被楚孤逸一剑击退,脚尖在地上摩擦,数十丈后堪堪站稳。他抬起头,衣袂裂开数道。 反观楚孤逸,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铁面具魔修似乎斟酌了一下,旋即毫不恋战撤退。 “别让他跑了!”贺凉水叫道,与楚孤逸一起追去。 天女往前一步,望着贺凉水背影小声喃喃:“……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贺凉水跑不过楚孤逸,勉强跟上,待看到楚孤逸身影,却是立在一堵墙前。 贺凉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站这儿干嘛?魔修呢?” 楚孤逸道:“他翻墙进去了。” “那我们也翻墙进去啊。” “贺先生可知这里是何处?” “何处?”贺凉水没觉得眼前这堵墙哪里特别,最多比普通百姓家的墙高大了些。 楚孤逸道:“这里是安王府的后院。” “?那还不快进去?魔修要杀人放火了!” “贺先生有所不知,安王府内布置着诸多对付魔修的法阵。” “所以?” “所以我在这里等你,怕你一个跟斗翻进去,就没了。” “……”哦,我是魔修。 贺凉水不服气:“照你这么说,那个铁面具魔修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楚孤逸:“两种情况除外,一,他对安王府很熟悉;二,他对此种法阵很熟悉,并不怕。” “那我们还进不进去?” “进。”楚孤逸把手递给贺凉水,“贺先生必须对我寸步不离。” “哪有那么夸张。”贺凉水握住楚孤逸的手,一起跃上墙头。 天黑,月亮那点光根本照不清这后院是个什么样子。贺凉水眯眼四顾,寻找法阵的痕迹。 楚孤逸道:“贺先生别怕,我们一起跳下去。” 贺凉水忽然有一种情侣跳崖殉情的壮烈感,“要不我还是不进……” “跳。”楚孤逸拉着他一起跳下去。 窸窸窣窣,一张大网罩过来。 贺凉水:“啊?!!” 网收得极快,根本不是凡物,转瞬便将他们包得严严实实,宛如双黄蛋中的两只蛋黄。 “好你个小毛贼!可算逮到你……嚯,还是一对呢!” 贺凉水面无表情问楚孤逸:“所以我们是自投罗网了吗?” 楚孤逸:“……” 贺凉水在网里挣扎,却跟楚孤逸越贴越紧。 楚孤逸坐如磐石,让贺凉水曲着双腿,坐到自己腿上:“这是捆仙网。” 贺凉水立马改变策略:“我们不是贼,快放了我们!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楚孤逸!” “别废话,见了王爷自有你们好看!” 两人在网里抱成一团,神似观音坐莲,被一名大力士提去见安王爷。 “王爷你看,就是他们,原来不是一个贼,而是一对神偷侠侣!” 安王爷弯腰去看缚在捆仙网里的两人,大吃一惊:“楚仙长!贺公子?怎么是你们?!你们这是……我明白了,情趣,快将他们送去卧房!”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贺凉水:=_= 第072章 真假 “王爷,我们是追着魔修的踪迹来的,无意夜闯王府。还请王爷见谅,并将捆仙网解开。” 贺凉水简单而快速地陈述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想尽快结束这丢脸的体验,他还坐在楚孤逸腿上,受众人围观。 安王爷怔愣一下,干咳道:“快快快,给他们解开,看你们办的叫什么糊涂事!楚仙长与贺公子怎么会是小偷?” 下人七手八脚去解捆仙网,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王爷,这个网只有世子能解。” 安王爷诧异:“怎会如此?” “这是世子留下的仙门宝物,说是用来捉怪兽的。我们想着,抓贼也是一样的……” “……”安王爷望着困仙网里的楚贺二人,尴尬无比,“那还不快去把世子找回来!” “哎,哎。” 贺凉水佛了,一脸大慈大悲:“王爷你别忙活了,赶紧把我跟楚孤逸一起丢进湖里喂鱼。” 王爷惊讶道:“这是何故?” “难道你没看到,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你本来就戴着面具啊。” “……” 面具下的脸皮隐隐抽搐,贺凉水从牙缝挤出声音:“楚孤逸,快想办法。”他们这副样子被安俊看到,还不被奚落死? 同时意味着这事明天就会传遍各大仙门。 楚孤逸享受够了贺凉水坐在腿上的感觉,终于道:“我试试。” 捆仙网将人兜住之后就成了浑圆的一体,找不到绳结,一般人还真不知道怎么解开。楚孤逸在网上摸索须臾,寻到一处薄弱之处,以灵力画个手势:“开!” 只听得噼啪一声,捆仙网如同爆开的花苞,向四周散落。 贺凉水怒瞪楚孤逸:“这么简单,不早解开?” 楚孤逸道:“每个仙门的手势口令都不一样,我需要想想。” 正当此时,外面一叠声通传:“王爷,世子回来了。” 贺凉水连忙从楚孤逸身上起来,掏出扇子摆姿势。 安王爷出去:“怎么现在才回来?找到线索了没?” 安俊黑着脸:“我听说千灯节出了乱子,有人看到楚孤逸与一名魔修打起来,把天女吓跑了。” 安王爷想起贺凉水的话,“遭了!魔修进了我们家!” “??”安俊大惊,“爹你看到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安王爷:“他要是对我怎么样,你还能看到我?” “……”安俊拔剑,“魔修在何处?快给小爷滚出来!” 恰巧踏出门槛的魔修贺凉水:“……” 安俊:“你怎么在这里?” 楚孤逸在贺凉水身后现出身形,道:“我们是追着魔修的行踪来的。” 安俊冷了脸:“魔修当真进了我家?” 当初安俊拜入南斗后,日渐出头,他怕有魔修找他家人麻烦,就在安王府布置了几个法阵,这些年魔修没抓到,倒是抓到几个贼。 安俊检查王府各处的法阵,脸越发黑。当年布置的法阵虽有缺点,但居然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被破坏,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破坏此法阵的显然不是普通的小贼,而是正宗的魔修。 “弟子听令!”安俊带了不少南斗弟子,“严查王府各处!” “是!” 楚孤逸道:“魔修应该已经走了。” “你怎么知道?”安俊报以怀疑。 楚孤逸不紧不慢:“如果他是王府的人,应该熟知法阵在何处,不会将其破坏。” “那他来做什么?” 确实奇怪,这魔修专门翻墙进王府,却没有伤害任何人。 贺凉水猜测:“他会不会只是路过?” 安俊翻白眼:“专门路过我家后院,然后翻墙进去?” 楚孤逸思忖:“这个魔修,也许是特意引我们至此。” “为何?”贺凉水问。 “后院。”楚孤逸道,“去后院看看。” 贺凉水来到刚才与楚孤逸双双“落网”的后院,在长明灯的照耀下,但见房舍齐整、园林秀美。 安俊忽然想起:“卢表妹就住在这里。”拔腿就往一处房舍跑,“表妹?表妹!” 卢香不在。 安俊叫道:“不好,我表妹被那魔修掳走了!” 贺凉水道:“别喊了,你表妹估计还没回来。” “什么意思?” “天女散花的时候,看到你那表妹了,她正被魔修追杀。” “???为什么?” 贺凉水摊手,“这就要问你表妹了。楚孤逸与魔修打起来后,你表妹就跑了。” 安俊一拳砸在院中树上,在落叶飘飘中愤慨:“那魔修定是看上了我表妹,我表妹宁死不从,他就想杀人灭口。” 贺凉水不置可否,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楚孤逸忽然说:“安俊,你把脚抬一下。” 安俊:“?干嘛?” 楚孤逸望着他,眼色肃然。 安俊不由自主地抬起左脚。 楚孤逸道:“右脚也抬一下。” “……你直接让我走开不就得了!”安俊愤然,“怎么,你在树下藏了三百两银子?” 贺凉水发现了端倪,“这里的土好像翻过。” 安俊叫来几人:“把这里给我挖开。” 几个弟子七手八脚去挖那块翻过的土,贺凉水目测翻土面积,心头一紧,这大小,可容纳一个人…… 安俊可能真的以为土里藏着金银珠宝,自己也动手挖土,挖着挖着,摸到了一只冰冷僵硬的手。 “啊!!”安俊惊叫一声跌坐在地,随即察觉自己的反应太丢脸,故作镇定拍拍手站起来,“快,给我挖开!……表妹院子里为什么埋着死人?” 贺凉水用扇子遮住口鼻,视线飘忽,不忍看树下的死尸。 肥啾姗姗飞来,见此场景,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贺凉水接住这只胆小的肥鸟,揣进怀里。肥啾这才胆敢从衣襟间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小鸟头,紧张地盯着众人挖尸。 不多时,尸体完整呈现在大家眼前。 看清尸体面貌,安俊彻底傻了:“……卢表妹?表妹??!” 安俊目眦欲裂:“这个杀千刀的魔修!他杀了我表妹!!” 楚孤逸冷静地望着尸体,道:“从尸体的腐坏程度来看,她已经死了将近半个月。” 安俊喝道:“众弟子听令,就算翻遍全城,也要找出那个魔修,为我表妹报仇!” 楚孤逸道:“你表妹不是那个魔修杀的。” “我一定要为表妹报仇……你说什么?” 贺凉水叹道:“你表妹已经死了半个月,你这些天看到的表妹,是谁?” 安俊哑然失声。 一名家仆来报:“世子,卢小姐回来了。” 安俊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骤变。家仆报完,视线落到地上,看到真正的卢小姐尸体,当场吓晕过去。 作为南斗的首座弟子,关键时刻,安俊还是挺能沉住气的,他闭了闭眼睛,吩咐众人:“不要打草惊蛇,务必活捉此妖女。” 前厅,王妃正与卢香说话。王妃笑问:“你今晚可有见到心仪之人?” 卢香低头笑笑,落在王妃眼里,那就是羞怯的微笑。 “见到了?他人呢?” “……跟人打架去了。” “?” 卢香不欲多言,今晚横生的枝节让她身心俱疲,“姨母,我想先去睡了。” 却见安俊走进来,卢香强打精神,莞尔一笑:“表哥,你回来了。” 安俊能控制脸上的表情,却不能控制过于冰冷的嗓音:“我送你回去。” “什么?” “我送你回去歇息,刚才家里遭了贼,正在缉拿,不安全。” 卢香羞涩道:“那就多谢表哥了。” 表兄妹俩一道出门。安俊面无表情问:“表妹,过两天就是我娘生日,你可有准备礼物?” 卢香笑道:“瞧表哥说的,姨母的生日,我怎能不准备礼物?” 安俊面如冰霜,立住脚,一字一字道:“我娘的生日,是在七月份,早就过了。” 卢香怔然。 “你,根本就不是我表妹。” 卢香面色唰地惨白,周遭弟子持剑围上来:“妖女,束手就擒吧!” 安俊提剑便砍。 假卢香旋身堪堪避过,眼神陡然狠辣无比:“表哥,别逼我。” “我不是你表哥!你这妖女,还我表妹命来!” 假卢香也不否认是她杀了安俊表妹,看得出,她身手并不好,然而每次在即将被砍到时,她总能躲过,宛如受到了什么操控,无处不透着古怪。 贺凉水与楚孤逸在一旁观战,贺凉水问:“这是什么路数?” 楚孤逸道:“什么路数都不是,她的动作很奇怪。” 比如假卢香在抬腿躲避安俊的剑时,竟像被扯到了筋,疼得龇牙咧嘴。真正练过武的人,不会如此。 “她好像自动挂机打怪。”肥啾点评。 贺凉水摇扇动作一顿,脑中灵光闪过——这个假卢香,该不会也是穿的吧? 回想假卢香的所作所为,确实很像那种看多了玛丽苏小说的,以为自己是女主,身边的男人都要围着她转。 “摆阵!”安俊叫道。 假卢香恨恨咬牙,忽见楚孤逸在一旁,忙叫道:“楚孤逸救我!只要你救了我,我就是你的人!” 楚孤逸拉起贺凉水转身就走。 假卢香:“……” 安俊怒喝:“妖女受死!!” 一剑刺去,假卢香消失了。 “人呢?!” 一名弟子查看假卢香消失之处,发现地上有一个坑,道:“安师兄,她用了遁地符。” 安俊一剑插在那土坑中,“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师兄,就算掘地三千尺,也找不到她的。” “……谁让你真掘地了?我的意思是给我找!”安俊气得不行,忽而冷笑,“她喜欢逃,我就让她插翅难逃。” 贺凉水竟在安俊脸上品出了几分邪魅狂狷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强取豪夺心爱的姑娘。 “请师兄示下。” 安俊眼色沉沉,剑指苍穹,“布置金刚大结界!” 晚风习习,中二少年衣袂翻飞,敢与天叫板。 贺凉水夸道:“如果安俊去拍戏一定很有天赋,来年的最佳新人奖就是他了。” 楚孤逸无法理解:“贺先生,你笑什么?” “我不该笑吗?” “你可知金刚大结界是什么?”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贺凉水好奇地问:“是什么?比金光咒结界还厉害?” “没有金光咒结界厉害。”楚孤逸道,“金刚大结界以结界范围广、质地坚而著称,为各大仙门必备法阵。被金刚大结界罩住之后,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所以?” “你听。” 贺凉水竖起耳朵,风声猎猎中,再次传来安俊霸道的发言:“全城搜捕魔修,抓一个杀一个,抓一对杀一双,格杀勿论!” 贺凉水:“……” 贺凉水腿一软,倒在楚孤逸怀里,悲伤道:“弟弟,你一定要保护我呀。” 楚孤逸:“嗯。” 安俊回头,“你们……奸夫淫夫!这时候了还卿卿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肥啾:好可怕,躲贺凉水怀里~ 贺凉水:好可怕,躲弟弟怀里。 楚孤逸: 肥啾:…… 第073章 搜捕 王妃得知外甥女早就遇害,这些天在她眼前晃悠的其实是个妖女,不由得大惊大悲,哭了一场。 安王爷则震怒不已,他的辖地之内,南斗的势力范围,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他指着安俊鼻子:“真是反了天了!你平时干什么吃的?你去修仙,不就是专门降妖伏魔的吗?结果倒好,让那个妖女跑家里来杀人,竟半个月无人察觉!” 安俊咬着后槽牙,无可反驳,若说没回家之前,他不知道表妹被换情有可原。但在看到假卢香之后,依然无所察觉,他这南斗首座弟子的脸没处搁。 “那女子并非魔修。”楚孤逸忽然说。 “并非魔修?”安俊愕然。 “若是魔修,你我二人怎会没有一无所察?” 安俊醍醐灌顶,是啊,连楚孤逸都没察觉,他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安俊脸一黑,他为什么要这么自贬?这不就暗里承认了比楚孤逸差? “那妖女不是魔修是何人?”安王爷问。 楚孤逸道:“我看了她的身手与法术,像是仙门中人,但用得乱七八糟,暂时看不出是哪门哪派。” 安王爷长叹一声:“不管这女子是魔修还是何人,安俊,你务必要找到她,替你表妹报仇。” 安俊沉声应道:“是。” 各仙门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特别是要塞之地,都会有所部署。安善城早有设防,开启金刚大结界并不复杂。 这晚,全城的人看到,流光溢彩的半透明光罩如同一只巨大的倒扣的碗,罩住城市上空。 南斗众弟子分开行动,他们一手持剑,一手握辟邪罗盘,全城搜捕魔修。 辟邪罗盘,也是仙门常用之物,可自动分辨指引周边一里地之内是妖邪气息。 走出安王府,安俊拿出辟邪罗盘,正要御剑,却见那罗盘指针指向了自己。 “??”他晃了晃罗盘,“怎么回事?” 安俊身后的贺凉水:“……” 楚孤逸不慌不忙,“这罗盘坏了。” 安俊啧了一声,收起罗盘,不情不愿道:“若是那妖女去找你们,还请拿住见我。” “她为什么要找我们?”贺凉水问。 “她不是喜欢楚孤逸?” “……” 楚孤逸道:“如果她来找我,我不能保证你见到的是活人。” 安俊:“随便,就算她变成尸体,我也要将她碎尸万段。” 贺凉水:“……”少年,你们好像反派。 安俊踏上飞剑,贺凉水想起来问:“柳画鸢呢?” 安俊差点从飞剑上栽下来,面颊透出怒红,语气生硬:“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看花灯的时候你们还在一起,还有邓阳。” 提到邓阳,安俊那脸色更不能看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从今往后,别跟我提这两个人!哼!” 咻地飞了出去。 贺凉水满脑袋问号,“他怎么了?白天还对柳画鸢情根深种,晚上就闹掰了?” 楚孤逸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回到客栈。 贺凉水去找二宝三宝,这两个小魔修一点坏事都没做过,别被南斗抓住第一个献祭了。 “二宝!三宝?”贺凉水喊遍了整个客栈也没应声。 肥啾说:“他们肯定还在外面吃糖葫芦。” “这两个吃货。”贺凉水正要出门寻人,两只小吃货就回来了,怀里一如既往抱着大堆零食小吃。 贺凉水赶紧倒出两粒隐息丹给他们,“快吃了。” 二宝说:“我们昨天才吃过呀。” 这隐息丹苦得很,他们掐准了时间每隔五天吃一颗,绝不多吃。 贺凉水道:“南斗弟子全城搜捕魔修,你们要是被抓了,会被五花大绑架在火上变成烤乳猪。” 二宝三宝傻眼,“他们好凶呀。” “所以快点吃了这药,以防万一。” 二宝三宝的魔修气息可以用隐息丹封住,贺凉水的大魔体质却是个问题。特别是在吃了化虚丹后,他全身经脉打通,魔息流畅,隐息丹可以骗骗安俊,却骗不过辟邪罗盘。 贺凉水问楚孤逸:“你还有更厉害的药吗?” 楚孤逸:“我没有壮阳药,也不需要。” 贺凉水深吸一口气:“我没跟你开玩笑。” 楚孤逸正经道:“有三种办法,一,只要他们发现贺先生是魔修之前,先找到妖女或铁面具魔修。” 贺凉水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完全就是碰运气,“不太行,二呢?” “贺先生先一步找到那魔修,两个魔修在一起,辟邪罗盘就不知道该指谁了。” “下一个。”贺凉水不想面对那铁面具魔修。 “三,贺先生藏起来。” 贺凉水:“这个我喜欢,藏哪儿比较好?床底还是衣橱?你要不要给我弄个结界什么的,最好再布置十个八个法阵,谁来把谁炸飞。” “……” “南斗弟子要是来了,就说我被吓破了胆才会如此,千万不要来看我。” “谁被吓破胆了啊?”柳画鸢大摇大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苦瓜相的邓阳。 “这是怎么了?”贺凉水一眼注意到邓阳半边肿胀的脸,“谁揍你了?” 邓阳幽怨的看一眼柳画鸢。 “好好的,你打邓阳干什么?多好一孩子,别打残了,他也只有这张脸能看,别砸他饭碗好吗?” 邓阳:“……” 柳画鸢大喇喇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抽出二宝三宝怀里的烤肉串,全撸嘴里,大嚼特嚼:“呵,我可没打他你,是安俊打的吧。” 贺凉水了然:“为你争风吃醋了?” 柳画鸢笑得非常魔性:“哈哈哈!吼吼吼!嘎嘎嘎!不是哦~他们赐我以伤痛,我就报之以伤痛,扯平了。以后你们男人打架,雨我无瓜,胆敢再扯上我,休怪我无情!” 语罢一拍桌子,上楼睡美容觉去也。 贺凉水:“吃错药了她?” 邓阳摸着被安俊一巴掌拍肿的脸,叹气:“唉,我再也不敢惹柳姑奶奶了。” 可怜的孩子,居然怕到从柳姑娘变成了柳姑奶奶。 贺凉水操起老父亲的心:“柳画鸢这样,以后谁敢喜欢她呀?” 楚孤逸:“她可以重操旧业,会有很多人喜欢。” “……”贺凉水说,“这话你千万别对她说,否则她再用锅打你,我就不拦了。” 楚孤逸想起来问:“什么是俯卧撑?” 贺凉水眉开眼笑:“走,回房我做给你看。” 反正睡不着,贺凉水积极地为楚孤逸示范表演俯卧撑。 “这样,双手撑地,脚尖点地,撑住了,然后就这样,这样。会了吗?” 楚孤逸问:“这么简单?” “简单?你做一百个给我看看。”贺凉水平时最多一口气做五十个。 楚孤逸伏在地上,轻轻松松做了一百个。 贺凉水:“……再做一百个。” 楚孤逸轻轻松松又做了一百个,“这个有什么意义?是什么功法?有口诀吗?” 贺凉水被凡到了,一屁股坐在他腰上,“给我再做一百个。” 楚孤逸腰往下一沉,但很快撑起,一个大男人在身上,他动作比刚才吃力了许多,但还是一个没少地又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鬓角渗出汗水,楚孤逸转过脸问:“贺先生,还要做吗?” 贺凉水:“做!” “……贺先生……” “嗯?” “我有点热。” “做这种就是要热起来,流汗,才性感。” “性感?” “嗯,你现在非常性感,腰真好,再快点。” “……” 门外的邓阳放弃了敲门,脸颊爆红离开,贺公子夸楚师兄的腰好,他们正在…… 他们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激烈啊。 金刚大结界下,安俊御剑飞过燕来客栈上空,一名弟子忽然叫道:“安师兄,有魔息!” 辟邪罗盘指针转圈,说明他们已经到了魔修藏身地。按理说一里地之内就能察觉,但一路过来,辟邪罗盘到了这里才转,这是为何? 安俊取出自己的罗盘,发现它也在指针乱转。 总不可能大家的罗盘都坏了。 “下去看看。”安俊道。 一行人落在燕来客栈前。 三个人,三只罗盘,一同指向客栈里面。 乾坤是灵犬,安俊唤出它,目光沉沉注视客栈。 楚孤逸住在这里,魔修也在这里,难不成他们已经打起来了?为何没有听到打斗声? “安师兄?” “等等。”安俊谨慎道,“这里不对劲。” “魔修在此,自是不对劲。” “楚孤逸也在这里,但并无打斗痕迹……” “难道楚孤逸已死?!” “……”连楚孤逸都打不赢的魔修??要不再去搬几个救兵? ……五百多个俯卧撑,加上贺凉水的重量,楚孤逸终于累趴在地。 贺凉水在他腰上扭臀庆祝:“做不动了吧?” 楚孤逸问:“贺先生,我惹你生气了吗?为什么?” 因为你做的俯卧撑比我多太多。贺凉水忽然觉得自己好无理取闹,好幼稚,赶紧起身给楚孤逸擦擦汗,“对不起啊弟弟,是我不好,累着了吧?要不要喝口水?我给你捏捏肩膀。” 忽听狗吠声,贺凉水一惊,推开临街窗户往下一瞅:“邓阳的未婚妻来了!” 乾坤:“汪汪汪!” 安俊:“乾坤,再等等。” 贺老师小心翼翼掩上窗户,问楚孤逸:“怎么办?肯定是辟邪罗盘勘测到我了,快跑吧。” 楚孤逸气定神闲喝茶,“现在跑只会让安俊更怀疑。” 客栈门前,弟子问安俊:“师兄,我们到底进不进去?” “当然要进去。”安俊咬牙,“但切不可鲁莽,我倒要看看这魔修耍什么花招,我偏不上他的当!再等等!” “……”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邓阳也听到了狗叫,想起那一巴掌之仇,磨着后槽牙下楼。 安俊直视客栈内,心道,太安静了,果然有陷阱。 然后他看到了邓阳。 安俊拔剑便砍:“拿命来!!” 弟子:“??师兄那是邓阳!” 邓阳错身避开剑锋,“你疯了?” 安俊怒视邓阳,“魔修在此,我来缉拿!” “魔修?”邓阳心头一咯噔,贺公子就是魔修,他居然把这个忘了,“……这里哪有什么魔修,你别胡说八道。” 安俊把头一掉,“楚孤逸在何处?叫他出来。” 邓阳心想,难道安俊已怀疑到贺公子身上,才会叫楚师兄出来对质?当即道:“楚师兄没空见你。” “什么叫没空?他莫不是已经被魔修害死了?” “怎么可能,楚师兄最多被吸干!” “?”安俊道,“别废话,快叫楚孤逸出来。” 邓阳梗着脖子:“我说了,楚师兄没空,他正在跟贺公子办好事,不要打扰他们创造新生命!”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楚孤逸趴了,来日,贺凉水趴了—— 贺凉水:弟弟的腰是真好啊…… 楚孤逸:贺先生喜欢就好。 第074章 诱敌 “邓阳,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满口胡言。你可以说楚孤逸跟那个贺公子有染,但要说他们能怀孕,除非猪会下蛋!” 安俊喷了邓阳一脸唾沫星子。 邓阳抹把脸,喷回去:“反正你就是不能见他们!不能打扰他们的好事!” 安俊气得不行,拿出辟邪罗盘,“蠢货看清楚,指针指向楼上,说明楼上有魔息,我要见楚孤逸,是想确认他的安全!” 邓阳:“不用确认了,楚师兄在贺公子的温柔乡里,安全得很。” “……” 楼上,贺凉水耳朵贴门听楼下的动静,邓阳安俊那么大嗓门,别说他,整个客栈都听到了。贺凉水又气又急,这两个真是冤家,一个坏他清誉,一个要抓他。 楼下脚步杂沓,伴着狗吠,客栈老板苦声哀求他们别闹,安俊被激得气焰越发嚣张,举剑道:“南斗办事,闲杂人等滚一边儿去!给我冲上去!” 乾坤用它毛茸茸的庞大身躯拖住邓阳,两名弟子随安俊冲上楼—— 冲到一半,安俊霍然顿住脚,两名弟子撞他后背,险些滚落下去。 安俊瞪着眼前容貌绝美的倾城美女,脸颊肌肉一抽一抽,“柳姑娘,请让开。” 柳画鸢抱着胳膊,“你们干嘛呢?玩杂耍?” 特别是邓阳,与大狼狗已将客栈大堂毁得乱七八糟,把客栈老板心疼得差点厥过去。 “柳姑娘,我在抓魔修。”安俊举剑,“请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柳画鸢立即跳到一边,“你抓你抓,我不妨碍你。” 邓阳一条胳膊被大狼狗咬住,疼得龇牙咧嘴:“柳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房内,贺凉水为了听得更清楚,弓着腰趴在门上,暗暗磨后槽牙,亏他那么疼柳画鸢,这小蹄子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等等,柳画鸢好像不知道他是魔修…… 柳画鸢确实不知道,要是知道,哭爹喊娘也要拖住安俊。 安俊手持辟邪罗盘,来到门前。 门后,贺凉水心头一跳,刚要直起腰,屁股撞到楚孤逸,趔趄着再次弯了腰,啪的拍在门上。 楚孤逸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安俊一脚踹开另一扇门,“魔修拿命——???” 贺凉水弯腰伏在门上,翘屁撅起,楚孤逸贴着他,冷冰冰地注视闯入的外来者。 安俊唰地脸颊爆红,“你们……你们……奸夫淫夫!” 南斗师兄弟三人狼狈退出房间,那两名弟子大开眼界,男人与男人居然真的可以? 楚孤逸淡定地关上门,“贺先生,你还要趴多久?” 贺凉水:“……” 肥啾:“他啾的你们又没脱裤子,凭什么又给我马赛克?接入主系统,我要投诉!” 贺凉水为楚孤逸找理由,这就是“误打误撞”,弟弟肯定不是故意的,就像上次打通任督二脉时,他也不知道这个姿势是羞耻的。 不管怎么说,暂时蒙混过关。 安俊退出去后,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又骂了三声“奸夫淫夫”,随即拿出辟邪罗盘,怀疑出了问题,敲敲打打:“这破玩意儿,能不能有点用?给我指的什么方向。” 弟子:“安师兄,是你自己要来找楚孤逸的。” “……”安俊后悔自己一时的好心,何必要来确认楚孤逸的安全,恨声道,“他最好死在男人身上!” “师兄,罗盘又转了!” 三人辟邪罗盘的指针同时转动,快得令人眼花,还是那句话,总不可能都坏了。安俊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孤逸好好的在屋里,贺公子也在屋里,这里却有魔修的气息,难不成…… “师兄!”一名弟子将罗盘竖起,指针准确无误地指着天,“在上面!” 安俊霍然抬头,原来如此,他们下来后,魔修就逃到了房顶! 二层已是顶楼,安俊举剑,周身灵力暴涨,喝一声:“破!”竟直接将屋顶捅穿,飞身而上。 “什么声音?”贺凉水惊道。 楚孤逸掌心化出将暝,沉声道:“魔修。” “魔修?你是说这里除了我,还有一个魔修?” “不,他刚来。” 屋顶碎瓦纷落,安俊手中长剑如同一道水练劈斩向黑影,那黑影纵身一跳,轻盈避开,跃到对面店铺屋顶。 安俊怒喝:“魔修!拿命来!!” 两名弟子:“……”师兄能不能换句台词? 听到这熟悉的台词,贺凉水放宽了心,安俊去追铁面具魔修,那就不关他事了。话说这铁面具来得也真是巧。 楚孤逸立在窗前,眉心微蹙注视战况。 对面店铺屋顶上,南斗三师兄弟与那铁面具魔修战在一处,但见刀光剑影,左突右跳,上翻下跃,灵力与魔气碰撞,直教乌云蔽月,周遭寂然,唯余打斗声,与瓦片碎裂声。 听到动静的平民百姓,探出头瞅一眼,吓得几近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看热闹,紧闭窗户缩在家中保命要紧。 安俊的身手虽不如楚孤逸,但作为南斗首座弟子,较之寻常修士,高出不止一个境界,而此时,他竟然在这铁面具魔修手里讨不到好处,甚至连对方一片衣角都伤不到。 安俊心头大震,这魔修的修为,分明已是大魔! 连安俊都能看出来,与铁面具过过招的楚孤逸更是清楚,纵然再加上十余个南斗弟子,也不是这铁面具的对手。 惨淡夜色下,铁面具魔修跃回燕来客栈屋顶。 贺凉水只觉头顶像是有上万只耗子在踩,瓦片宛如抹了油,稀里哗啦砸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 肥啾早就从横梁飞到了贺凉水怀里,瑟瑟发抖:“房子会不会塌?我们快逃吧。” 贺凉水刚要说“好”,只听屋顶传来一道惨叫,一名弟子连同瓦片重重摔在长街上,看身上,已是鲜血淋漓。 贺凉水吸一口凉气,“他……” “没死。”楚孤逸道。 “可是……” “再打下去说不定就死了。” “那你……” “我去搭把手。” 贺凉水道:“你小心一点。” 楚孤逸:“我尽量速战速决。” 这种情况,楚孤逸必须出手。他跃窗而出,飞上屋顶。 另一名弟子不知何时也已失去战斗力,只剩安俊一人勉强支撑。他祭出各种法术,那魔修却身经百战,对他法术总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破解,就是打断他想要施法的手势。 在击退两名弟子,铁面具魔修像是有些不耐烦,进攻越发刁钻诡谲,安俊被逼得节节败退,腮帮子因为牙齿咬合太用力而隐隐生疼。更疼的是身上,他以被这魔修伤了好几处,都不是皮外伤。 “我跟你拼了!!”安俊欲要献出南斗剑法的绝技,却见那魔修身形一闪,退出十丈开外。 “?”安俊哈哈大笑,“你怕了吧?!” 那魔修所注视的方向稍稍偏离了些,安俊侧目而视,看到了楚孤逸,“……” 操,原来怕的不是他。 一弯残月下,瓦砾破碎的屋顶上,楚孤逸身姿提拔,本身已如一把剑。他身上的墨蓝布料很奇特,光线越黑,反而流着雪水一般暗纹,隐隐烁烁,宛如披了一层星光。 真正的贵公子安俊顿时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举起黄金剑,“这个魔修是我的,必须由我来打败,楚孤逸你不许跟我抢!” 楚孤逸道:“好。” 安俊提起一口真气,再次冲向那铁面具魔修:“拿命来——!” 三秒后,安俊被铁面具魔修的剑压弯了腰,咬牙道:“楚孤逸!快帮我!” 楚孤逸废话不多说,提剑而上。 有他出战,战况瞬间逆转。 安俊惊险逃生,故态复萌:“魔修!拿命来!” 地上伤重的南斗弟子口吐鲜血:“师兄,求你换句台词……真的听腻了。” 铁面具魔修大约因为与楚孤逸打过一场,深知自己不是对手,且战且退。楚孤逸本不欲恋战,安俊却道:“今夜我们定要一鼓作气捉住他,否则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他手。” 楚孤逸只得与安俊一同追击那魔修。 眼看着外面没了动静,贺凉水心里是七上八下,既希望楚孤逸捉住那魔修,又希望他早点回来,他总觉得不太妙。 这股不妙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让他心跳如鼓,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贺凉水缓缓转过身,门外站着铁面具魔修。 怎么会?那楚孤逸追的是谁? 贺凉水惊恐地瞪着铁面具,发不出声音。 铁面具缓缓吐出一道清越的男声:“贺冽。” 贺凉水瞳孔一缩,这个人认识他,不,是认识贺冽。 “不想让楚孤逸知道你是谁,跟我走。”语罢,铁面具转过身去。 这句话,可谓是精准地戳中了贺凉水的痛点,他双腿如同灌了铅,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铁面具后面。 肥啾藏在贺凉水怀里,不敢吭声。 柳画鸢抱头蹲在楼梯口,上学时老师教过,地震时要找个旮旯地方抱头蹲下,刚才的动静正如地震一般,虽然是从头顶发来的震动。 直到震动停下,她四顾张望,看到贺凉水,喜道:“妈呀!上面是不是不打了?那个杀千刀的魔修是不是屁滚尿流跑了?” 贺凉水:“……” “咦,他是谁?” 贺凉水:“他就是你口中杀千刀屁滚尿流的魔修。” 柳画鸢:“……” 铁面具手起掌落,柳画鸢被敲晕过去,扛在肩上。 贺凉水惊道:“你要做什么?” 铁面具不予回答,径直下楼。 楼下,邓阳居然还在跟乾坤干架,一人一狗,画面辣眼。 看到贺凉水,与被魔修扛着的柳画鸢,邓阳反应要正常多了:“你就是那个魔修?!” 铁面具身形如电,手起掌落,将人与狗都拍晕过去。 贺凉水:“……”你们也太弱了吧!居然跟柳画鸢一个级别的?? …… 楚孤逸与安俊追了将近半个城,楚孤逸蓦然停下,安俊问:“你停下做什么?魔修要跑了!” “……这个魔修,一直在跑。”楚孤逸道。 “被追杀当然要跑了。” “他为什么不躲起来?” “我怎么知道。” 楚孤逸忽而喝一声:“将暝!” 将暝迅如雷霆飞出,刺穿那铁面具魔修——安俊睁大了眼,这么简单?这就完了? 不,不对。 那魔修被捅穿之后,竟化成了一团魔气四散。 安俊面色大变:“怎么回事?” 楚孤逸心头颤然,“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贺先生!” 拔腿就往回跑,将暝旋转飞来,楚孤逸一跃而上,御剑如风。至燕来客栈,他破窗而入,却已是人去楼空。 楚孤逸慌忙下楼,一剑敲醒邓阳。 邓阳茫茫然睁眼,只听楚孤逸一叠声地问:“贺先生呢?是不是被铁面具魔修带走了?” “……”邓阳猛然惊醒,“楚师兄,不好!贺公子与柳姑娘都被魔修带走了!那可是你道侣与干女儿啊,四舍五入就是你老婆孩子都被人抢走了!师兄你一定要追回来!” 安俊一进来便听闻此话,被酸得一趔趄,“乾坤!好你个邓阳!” 邓阳:“啊?不是我——”咚的一声,被安俊一脚踢晕。 安俊抱着自己的狗,只见楚孤逸面如寒冰,眼中隐约有肃杀之色,咂摸邓阳的话,好像也没错。 楚孤逸的老婆孩子,都被抢走了…… 安俊不由得愧疚:“楚孤逸,你别难过,那魔修没有杀你老婆孩子,说明他需要他们……等等,那个魔修为什么要抢你老婆孩子?会不会孩子不是你的,你老婆其实跟人有一腿?” 楚孤逸一个剑鞘敲在安俊头上,安俊眼冒金星,抱着狗倒在邓阳身上。 楚孤逸沉着脸走出去,就算踏平全城,他也要找到他的贺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千里追老婆。 贺凉水:弟弟QAQ 柳画鸢:我呢?=_= 第075章 掳走 贺凉水走在一条悠长悠长的小巷中,但没有逢着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只有一个铁面具魔修男人,扛着一个昏迷的姑娘。 从客栈出来后,这铁面具就隐匿了魔修气息,若非近在咫尺,便是楚孤逸恐怕也很难察觉。 这个魔修,怕是比朵摩罗朵摩兰加起来还要难对付。 贺凉水心念电转,清清嗓子开口:“你要带我去哪儿?” 铁面具头不回,话不说,像个哑巴。 “你要带我去哪儿?”贺凉水再问一遍。 铁面具这才给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你变了。” 贺凉水问:“我们很熟?” 铁面具又变成了哑巴。 “……”贺凉水道,“你抓一个姑娘做什么?把她放了吧,扔路边就行。” “你在乎她?”铁面具的声音很好听,却有一种奇特的断句感,像是不常说话。 “……是又如何?” “人质。” 贺凉水明白了,他是要拿柳画鸢当人质,来威胁他,“不,我一点也不在乎她。” 铁面具脚步一顿,倏地掐住柳画鸢脖子,提在半空。 贺凉水大惊:“你做什么?!” 柳画鸢被生生掐醒了,惊恐万分,抓住铁面具如同虎钳的手不停拍打,喉间发出类似干呕的声音。 贺凉水再顾不得,挥扇袭向铁面具颈部。 铁面具将柳画鸢甩出去,抬手三招五式,便化解了贺凉水的三脚猫攻击。 柳画鸢扶着墙剧烈咳嗽,贺凉水叫道:“快跑!” 柳画鸢咳得眼角发红:“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快走!” 柳画鸢:“不行!要走一起走!” 贺凉水:“我也是魔修!” “啥?我不管,你是我干娘,我不能丢下你!” “……” 铁面具:“……干娘?” 贺凉水厚着脸皮:“再收一个干儿子也行。” 铁面具冷冷盯着贺凉水,贺凉水被看得头皮发麻,改口:“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三人行,铁面具在前面,后面跟着贺凉水与柳画鸢。 柳画鸢悄声商量:“我们一起跑吧?” 说干就干,两人拔腿就往回跑,七步之内,硬是刹住了脚。一把造型诡谲腥红如死神之镰的弯刃,凭空横在他们脖子前。 若是再往前三寸,必定血溅当场。 两人小心翼翼撤退,身后传来铁面具的声音:“下不为例。” 翻译过来就是,再敢跑,死刑伺候。 两人老实了。 一路走去,皆无人影,贺凉水觉得不对劲,就算天黑大家都睡着了,也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吧?何况今夜还是千灯节。 “是不是起雾了?”柳画鸢问。 贺凉水醍醐灌顶,“这不是起雾,是障目法。” 他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他们。 来到一处破落院子,这应该就是铁面具在城中暂时的落脚处。他兀自走进去,贺凉水柳画鸢只得跟进去,又傻了一回眼。 这院子表面看着破,里面却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一块抹布都叠得整整齐齐。 柳画鸢:“什么情况?他家?” 贺凉水:“显然不是,可能有强迫症与洁癖。” 进了院子之后,铁面具随手布了一道结界,旋即坐在井盖上闭目调息。 柳画鸢暗戳戳问贺凉水:“你能打得过他吗?” 贺凉水从牙缝挤出声音:“我要是打得过,会在这里?” 两人齐齐哀叹一声。 颓唐片刻,贺凉水摇扇走到铁面具面前,“你怎么认出我的?” 铁面具一动不动。 “哈喽?”贺凉水弯腰在他面前摆摆手。 铁面具不动如山。 交流失败,肥啾从贺凉水冒出小脑袋,怂恿道:“你要不要戳他一剑看看?” 贺凉水:“我敢保证,我戳到他之前,就会被他一剑戳死。而且我拿什么戳他?扇子?” 穿越至今,除了扇子,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贺凉水想,自己真是被楚孤逸惯坏了,遇到武打片场,第一个念头就是楚孤逸保护他。忘了楚孤逸武力值再高,也不是随时都能为他派上用场。 “他到底是谁?”柳画鸢也是厉害,这就既来之则安之,大约与她的系统进行了恳切对谈,得到了基本的生命保障。 贺凉水不置可否,他也是第二次见这魔修,名字都不知道。他猜测,这安善城的炎毒是血魔宗的,原书中写过贺冽与血魔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这铁面具应该是血魔宗的人。 难不成是血皇天? 不会,堂堂一宗主,炼魔境第一大boss,怎么会亲自驾临,给人下毒? 那就应该是血皇天手下的得力干将,与贺冽相识。 贺凉水叹出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穿进这幅壳子,迟早要面对血皇天。 可是,贺冽被楚孤逸所杀,不是传遍炼魔境了?铁面具又如何认出他就是贺冽? 难不成真是他倒霉?只是进城一游,就遇到原身旧识了? 扇子一下一下敲在掌心,贺凉水觉得此事不简单。 忽然,一道墨蓝身影御剑停留在上空。 贺凉水心头一颤,几乎要脱口而出—— “楚……唔!”柳画鸢刚要喊,被贺凉水捂住嘴巴。 柳画鸢满脸不可思议。 铁面具幽幽睁眼,注视贺凉水夜色下抿紧的唇。 贺凉水仰头望着天上的身影,一手死死捂住柳画鸢的嘴,心下哀戚。 他当然想让楚孤逸找到自己,想跟楚孤逸在一起,但现在不行,他的身份是个大问题。 必须先跟血皇天过招,将这事压下去,顺便探探情况。 楚孤逸在此处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在夜色、结界、障目法的三重作用下,在他看来,贺凉水所在的院子,就是一处破落院子,半个人影也无。 他焦灼四顾,喊道:“贺先生——贺先生——?” 贺凉水蓦然心脏抽疼,弟弟,对不起。 楚孤逸探查一番无所获,只得赶往别处寻找。 柳画鸢:“呜呜呜!” 贺凉水终于放开她,柳画鸢扯着嗓门叫楚孤逸,奈何对方人面已去,又有结界阻挡,她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你干嘛不让我叫他?”柳画鸢愤然质问贺凉水。 贺凉水虚脱般扶着院中一棵枯树,“抱歉,我过后再跟你解释好吗?” 柳画鸢瞧他比自己还伤心失落的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吧。” 铁面具看向贺凉水的目光变得奇怪,“你……” 贺凉水:“你现在跟我说话了?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 复又沉寂下来。 天色将明时,铁面具从井盖上下来,手中亮出那把造型诡异的血刃,仰脸望着天上的金刚大结界。 贺凉水一夜没睡,抱臂问他:“咋滴,你还能把结界劈了?” 楚孤逸都说了,金刚大结界质地坚硬,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铁面具反而问他:“你不认得我手里是什么?” “……” “血皇刀。” 血皇刀?跟血皇天的关系简直一目了然……血皇天的刀。 铁面具手握血皇刀,在启明星、日月交替之时,催动灵力一把掷向空中,旋即抓住贺凉水与柳画鸢,踏剑而上。 柳画鸢迷迷糊糊打盹,乍然惊醒时已在半空,吓得不轻,吱哇乱叫。 冷风拂面,贺凉水眼睁睁看着,那把腥红的血皇刀旋转着劈向结界,叮的一声,插.进结界! 旋即,以此为中心,结界裂出数道裂痕,呈放射状流向四面八方。 在哗然破碎的裂缝中,铁面具带他们冲了出去。 金刚大结界被破坏,如此大的动静,自是引得南斗弟子震惊,继而他们看到另一道身影冲了出去—— 楚孤逸寻了一夜,料定那铁面具魔修会想方设法破了这金刚大结界,就在结界下等着,视线一刻未曾离开过天空。 日月交替,正是结界最薄弱之时。 终于,他看到了他们。 风声猎猎,结界破碎如雪片,纷纷扬扬落了整座城。 城的上空,一道身影迅如雷电袭过去。 但就在剑尖即将抵达的前一秒,他停下了所有动作,握剑的手微颤。 铁面具将柳画鸢以煞气绑缚系在飞剑下,一手掐住贺凉水脖颈挡在身前,楚孤逸的剑,再前进不得半寸,目光沉沉盯着铁面具魔修:“你想要什么?” 铁面具道:“要他。” “……”楚孤逸问,“为什么?” “宗主要他。” “血皇天?” 铁面具未再作答。 这样的结果,在贺凉水意料之中,因此他格外平静,甚至笑了笑:“楚孤逸,我没事,等我回来。” 楚孤逸怎么可能等,他恨不能现在就将贺凉水抢回来。 但他不能,从贺凉水被掳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现在的败局。他无法拿贺凉水的命做赌注。 “贺先生……” “弟弟。”贺凉水近乎安抚道,“等我回来。” 不知贺凉水的话戳了铁面具哪根敏感神经,铁面具手一紧,贺凉水咳了一声。 “贺先生!”楚孤逸握紧剑,一字一字对铁面具道,“告诉血皇天,如果贺先生少一根头发,来日我必将血洗血魔宗。” 铁面具不置可否,御剑而去。 吊在剑下的柳画鸢哭喊:“爹啊!楚孤逸干爹救命啊!” 飞剑晃了一晃,铁面具问:“你叫楚孤逸干爹?” 贺凉水嘴角一抽,“她叫着玩的。” “她叫你干娘。” “……” “你竟然跟楚孤逸拜堂成亲了?” 贺凉水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跟楚孤逸清清白白!” 铁面具:“我会如实禀告宗主此事。” 贺凉水lijia:“都说没有拜堂成亲!就算我跟楚孤逸成亲,与血皇天有什么关系?” 铁面具:“看来你真的忘了,宗主的养育之恩。” 养育之恩??贺冽跟血皇天到底是啥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邓阳负责在人间传播师兄与他道侣的绯闻 柳画鸢负责将干爹干娘的绯闻传到炼魔境 他们一定要让全天下知道楚贺二人已结婚 楚孤逸:很好。 贺凉水:真是谢谢你们嘞=_= 第076章 血魔 炼魔境位于人间以西,血魔宗又位于炼魔境以西。迢迢长途,万里高空,越往西越偏僻荒凉,崇山峻岭连绵,人烟稀少,成了鸟兽王国。 直至一处平原,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巍峨宫殿伫立山川龙脉间,坐北朝南,气势恢宏。 宫殿之上,布着一层结界,飞鸟难进。 铁面具带他们降落宫殿以南正门,寻常魔修侍卫,只能从侧门进出,铁面具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甫一降落,柳画鸢便趴在地上,双臂勉强撑着地面,哇的一声呕出大滩食物残渣与酸水,气味飘了方圆十米。 铁面具唰地退到二十米开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贺凉水倒是不嫌弃,扶她起来,“没事吧?” 柳画鸢脚下虚浮,有气无力:“你吊在空中半天试试。” 贺凉水:“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 飞行途中,柳画鸢一开始鬼哭狼嚎,大骂铁面具没有人性,居然这样对待一个美女。铁面具用一句话让她闭了嘴:“再吵,丢下去。” 柳画鸢不敢骂了,改为唱歌:“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铁面具:“……” 唱着唱着,柳画鸢就上头了,一路歌声嘹亮,她觉出了与蓝天白天、鸟儿齐飞的乐趣:“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贺凉水被她的乐观感染,不由得张开双臂,跟着一起唱:“带我飞~” 二人合唱:“飞过绝望~~~” 铁面具:“…………” 忽然想把他们全都扔下去,看他们还能不能飞过绝望。 就这样,两人完全不像被绑架,而是去秋游的,一路欢声笑语,一个在剑上飞,一个剑下飞。 飞完就吐了。 贺凉水轻轻拍抚柳画鸢的背,从乾坤袋拿出牛皮水袋,这玩意从穿书伊始就准备好了,终于派上用场:“漱漱口。” 柳画鸢漱了口,又喝一大口,皱眉:“怎么一股皮革味?” 贺凉水:“因为已经一个多月没换水了。” “呸!不早说!” “我只让你漱口,又没让你喝。”贺凉水把剩下的水倒了。 柳画鸢抹把嘴,望着眼前的宫门,“什么地方?” “血魔宗。” 铁面具径直走在前面,“跟上。” 已经到了魔窟,想逃更是插翅难飞,两人认命地跟着。 一路都有巡逻侍卫,布防严密,就像进了皇宫。柳画鸢嘀咕:“这个血皇天,真当自己是皇帝?” 贺凉水:“他名字里有个‘皇’字,又是炼魔境的最大boss,可以称得上是皇帝了。” 柳画鸢撇嘴,“肯定是个青面獠牙的臭老头。” 贺凉水想起铁面具那句“养育之恩”,结合柳画鸢的形容,脑中浮现出一个长相丑陋、瘦小精悍、桀桀怪笑的小老头形象…… 要真长这样,也太对不起血皇天这个霸总名字了。 迎面走来一个一身黑,穿银靴的男人,“哟!阿泠回来啦。” 此人不但穿银靴,腰带发冠也是银的,配着那一张天生风流的俏皮囊,倒也不算违和,反而有种别样的精致。 原来铁面具叫阿泠?这名字一点也不霸气啊,贺凉水想。 铁面具语气平淡:“这句话应该我说。” 男人手指不停地玩着一把没有柄的匕首,绕来绕去,刀影变成了一朵花,他一眼看到柳画鸢,吹一声口哨:“哪里来的美女?阿泠可以啊,开窍了?” 铁面具:“给宗主的。” 男人手势一顿,哈哈大笑:“宗主又对你发骚了吧?” “……” “自从梅夫人叛逃,宗主有段时日没有可心人伺候,憋坏了吧。他也是有病,你一摘面具他就发骚,你一摘面具他就发骚,你一摘……” 铁面具骤然出手,血皇刀擦着那男人脸颊飞过,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稍稍偏过脑袋,不然指不定他就毁容了。 男人竖起双手,“不说了,我有多远滚多远。” 铁面具收回血皇刀,道:“别滚太远,宗主会以为你叛变,让我追杀你。” “我好怕怕哟。”男人视线落在贺凉水身上,“他是谁?我瞧着怎么有点眼熟?” “贺冽。” “贺冽?”男人嗤的一声笑了,“怎么可能,他不是被楚孤逸杀了?” “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还活着。” 男人打量贺凉水,“你真的是贺冽?”上手就去揭人面具。 贺凉水让他揭。 “嚯,摘不下来。阿泠,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别人冒充的?” 贺凉水:谢邀,就是冒充的。 铁面具却道:“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男人一笑:“这倒是,你们是亲兄弟。” 贺凉水:“???”铁面具与贺冽是亲兄弟? 那他在铁面具面前唱歌,真的没有崩贺冽人设吗?等等,从铁面具的语气,以及对楚孤逸的态度来看,他与贺冽关系好像不怎么好,也许他们不常见面? 贺凉水绷紧下颌线条,决定接下来装逼,以免被认出是冒牌货,然后被一掌拍死。 铁面具带他回来,说明“贺冽”这个人还有用。 那一脸风流相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盯着贺凉水,“贺冽,我们来打一架。” 贺凉水装作没听见。 铁面具冷冷道:“要打架找别人去,宗主还要见他。” 男人没意思地一撇嘴,“算了,我找正道修士打架去,那才好玩。” 贺凉水一瞥男人潇洒离去的身影,却听铁面具清越的嗓音:“他叫小夙,你也忘了?” 贺凉水:“……” 转过头,对上铁面具暗藏怀疑的桃花眼。 贺凉水展开扇子微微一笑:“当然记得,是个讨厌鬼,整天就知道打架。” 铁面具不置可否,继续带路。 柳画鸢要哭了,拼命扯贺凉水袖子:“靠,我是不是要被送给一个糟老头子了?” 贺凉水:“是吧。” “我不要啊!” “也许不是糟老头子呢。” “那我也不要!” 铁面具头也不回:“我都听到了,再侮辱宗主一句,割舌头。” “……”柳画鸢捂住嘴,呜呜咽咽,“为什么身为美女如此艰难。” 贺凉水算是知道铁面具带柳画鸢来的真正目的,不是要她当人质,而是送来充实自家宗主后宫的。 血皇天没了梅夫人后,百无聊赖,日常发骚。想来铁面具真容貌美,之所以要戴面具,就是为了杜绝血皇天的骚扰,但这不是长久办法,必须找个“替身”。 这时候,倾国倾城的柳大美女出现了,铁面具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天降的“新任宗主夫人”,当机立断绑回血魔宗,献给宗主。 “你要往好处想,等你当上宗主夫人,这个铁面具你想把怎样都行。”贺凉水劝慰柳画鸢。 柳画鸢拧贺凉水胳膊,“我没跟你说笑,我要是想泡男人,放着楚孤逸这个正宗的男主不泡,去泡一个反派大魔头?我有病?” “看来你的晋江文还是看太少了,里面的女主角都是泡反派大魔头的。”贺凉水嘶了一声,拍掉柳画鸢的爪子。 柳画鸢哭天抹泪:“我不要啊,要是在这里失身,我还怎么回家?” 贺凉水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呢。” 柳画鸢立马转悲为喜:“对,你代替我去泡血皇天!” 贺凉水道:“我放着楚孤逸这个正宗的男主不泡,去泡一个反派大魔头?我有病?” “看来你晋江文还是看太少了,里面的小受都是去泡反派大魔头的。” “……” 来到一处宫殿前,进去,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偏殿。只听得里面传来靡靡乐声,女子的调笑声,哗然水声,翩翩起舞的裙摆风声。 隔着重重屏风,沁人心脾的香风妖妖娆娆飘出来。 光听声音,就知道里面必定酒池肉林、纸醉金迷、骄奢无度。 柳画鸢竖起耳朵,深吸一口:“这里不是有女人嘛,听声音,我就知道个个都是美女!” 贺凉水:“……妹子,你对美女的雷达为什么总比对帅哥灵验?” 柳画鸢:“唉,一想到有个糟老头子被那么多美女环绕,我就恶心。” 铁面具走进去,通传一声。随即有个妖艳女子出来,直勾勾地盯了柳画鸢一眼,笑道:“请吧。” 柳画鸢一把抓住贺凉水手腕,“哥,娘,我求你了,一定要救我啊。” 贺凉水掰开她手,“放轻松,实在不行装死,让001出来。” 柳画鸢道:“好主意!” 肥啾冒出半颗小脑袋:“我提议现在就让他出来感受一下被反派[哔——]。” 001:“……” 二人一鸟走进去。 此处显然是专门用来洗澡的地方,足足一个泳池大的汤池里,热气氤氲,众美女下饺子似的在里面沉浮,岸上唱歌的、跳舞的、弹奏乐器的,以及端茶倒水、摆弄琴棋书画的,应有尽有。 贺柳二人不约而同想到紫晶宫,只是此处比紫晶宫更风雅,至少美女们都穿得整整齐齐,最多露个胳膊小腿,玩个湿身play。 现场唯一全.裸的,是个男人。 铁面具垂着眼皮,目不斜视,眼里没有任何人,也不看贺凉水与柳画鸢,像是隐形了。 “宗主,他们来了~”妖艳女子已重新入水,推走其他女子,依偎在那男人怀里。 这男人,便是血皇天。 血皇天背对二人,看上半身背影,相当高大,身上肌肉虬结,披头撒发,纵然湿透也丝毫没有半分服帖,张狂地微微卷翘着。 他站起身来,身前的女子就像小鸟似的滑下去,他一脚踏上岸,如同野兽捕猎,君王睥睨,滚滚水珠顺着古铜色肌肤滴落,他弯起唇角微笑,眼瞳暗红:“阿冽,你没死?” 糟老头子的形象在二人脑中灰飞烟灭,被眼前这个狂野性感异域风的猛男帅哥代替。 柳画鸢流下了鼻血。 贺凉水:“……”出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贺先生只会为我流血。 贺凉水:为了弟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楚孤逸:上.床就行。 贺凉水:…… 第077章 周旋 就像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梦中女神,每个女人心中,也会有一个性幻想对象。 柳画鸢穿越至今,遇到了正直英俊的楚孤逸,热情开朗的邓阳,富贵精致的安俊,以及温柔沙雕的贺凉水。 但没有一个戳中她的性.癖。 直到,血皇天出现了,柳画鸢不纯洁了,她流了鼻血。 血皇天这种类型的男人,确实大多数女人性幻想的最佳对象,当他走近,荷尔蒙气息之浓,让他本身就像一个“酒池肉林”,但凡一个取向正常的女人都要心神乱颤。 血皇天却把眉头一皱,低音炮轰炸耳膜:“我对小丫头片子不感兴趣。” 柳画鸢还愣着。 贺凉水稍稍偏过脑袋提醒她:“把鼻血擦擦。” “啊?……啊!”柳画鸢胡乱抹了一把鼻子,眼睛根本无法从眼前过于诱惑的男性裸.体上离开,她脸颊爆红,鼻腔一热,血再次哗啦啦流下来…… 贺凉水给她挽尊:“她一路来都是吊在半空,肯定脑袋充血了,流会儿就好了。” 柳画鸢捂住口鼻弯腰,“哪位美女借我一块手帕?” 边上正在抚琴的女子递给她一块手帕,大家都被她乐到了,娇笑不迭。 血皇天目光重新落在贺凉水身上,伸出手,欲要揭他面具,贺凉水却后撤一步,故作淡然:“是,我没死。” 血皇天张开手臂,自有婢女为他披上浴袍,他不穿也不系,就这样落拓地坐到一旁的藤椅上,翘起二郎腿,婢女跪地伏身为他修脚指甲。 他又把手一伸,一杯茶恭恭敬敬送到他手中。 妖艳女子显然是新宠,爬上岸来,跪在血皇天腿边,把脑袋搁他腿上,纤如玉葱般的双手顺着血皇天紧实的小腿肌肉往上按摩,朱唇轻启:“宗主,左使真懂你的心思,为您寻到这样一个绝色美女,您当真不感兴趣?” 左使,应当就是铁面具了。 血皇天看向还在忙着擦鼻血的柳画鸢,“……美则美矣,就是太蠢。” 柳画鸢瞬间对眼前高鼻深目头发微卷的异域猛男没了兴趣,敢怒不敢言地瞪过去,而在看到血皇天开敞的浴袍下摆时,底气倏地跑光,捂住眼睛:“我不纯洁了,我看到了呜呜呜。” 贺凉水:“看到也没关系,他光着不就是让人看的。尽管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好有道理。于是柳画鸢敞开了羞耻心,大看特看。 血皇天:“……”很好,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贺凉水倒觉得没什么,毕竟在原本的世界,他钢铁直男一个,对男性的身体只有欣赏,没有半毛钱兴趣。 唯一会让他无法直视的,大概只有脱了衣服的楚孤逸。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贺凉水咬了一下舌尖,暗斥自己色.欲熏心,居然意.淫起楚孤逸。 “给她把脸洗洗。”血皇天吩咐婢女。 柳画鸢莫名其妙被拉去洗脸。 “宗主,请把衣服穿上。”贺泠淡淡提醒。 “我这不是穿着。” “裤子。” 血皇天弯起唇角,“我的阿泠又不好意思了?” “……”贺泠道,“当我没说过。” “那怎么行,我都听到了。”血皇天盯着贺泠的铁面具,语气可谓是温柔款款,让人头皮发麻,“阿泠说的话,我当然会听。” 话音落下,一名婢女捧着一条裤子来了。 血皇天穿上裤子,终于像个人样,而不是随时准备发.情的野兽。 肥啾从贺凉水怀里冒出头,“[哔——],我终于看到血皇天长什么样了,他啾的从进来开始,我看到的就是一个人形马赛克。” 贺凉水:“……” “那是何物?”血皇天指尖一勾,肥啾被一道无形引力拉扯,到了反派大boss手中。 “小啾!” 肥啾炸开了毛,近距离面对血皇天异域风的脸,“啾~!” 血皇天捏住肥啾翅膀,甩来甩去,“什么东西?给我带的人间土特产?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阿冽你也太小气了。” 肥啾:“啾啾啾~!!”翻译过来就是,救救我。 贺凉水尽量心平气和地解救肥啾:“它是我新收的灵宠。” “灵宠?”血皇天饶有兴趣,“它会做什么?” “……卖萌。” “?” 肥啾立马唱道:“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 不待它唱完,血皇天道了句“真难听”,随手将肥啾丢了出去。 肥啾在惊恐中落进一处温暖之地,翻起翅膀举目望去一片雪白,只听一名女子娇嗔:“宗主讨厌~” 贺凉水不忍直视:“小啾……” 肥啾转过鸟躯,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美女的胸沟之中,它娇羞了,躺平了,享受这因祸得福的时刻。 血皇天好整以暇地盯着贺凉水,上下打量,“阿冽,你气质变了。” “多谢。”贺凉水道。 “谢什么?” “受人赞誉,自然要谢。” “我看你是人间呆久了,乐不思家了吧。” “家?这里吗?”贺凉水反问。 “不然还是哪里?”血皇天似笑非笑看他。 贺凉水后背泛起寒意,正当此时,柳画鸢被强行洗好脸带来了。 柳画鸢埋怨:“都快把我的脸搓掉一层皮了,我自己不会洗?” 血皇天望着她,笑起来:“刚才没仔细看,如今看来,确实是个美人。那颊边的桃花,是天生的?” 柳画鸢一听便知,自己的美色又被觊觎了,原来血皇天这种级别的大boss也不例外,都是大猪蹄子,见到漂亮女人就想泡。 早知道,当初就选个平凡普通点的壳子,自作自受啊。 “这是胎记。”贺凉水代为解释,“可能她天生命犯桃花。” 柳画鸢含泪点头。 血皇天:“看出来了,她不是处子。” 柳画鸢:“……” 血皇天勾勾手指,“小丫头,过来。” 柳画鸢抱住自己,“我不!” “过来。”血皇天嗓音低沉,带上威胁的杀意。 柳画鸢腿一软跌坐在地,颤抖着抱住贺凉水大腿,“娘,我不要做他的女人!” “……她叫你什么?” 贺凉水清清嗓子:“她叫我娘。” 血皇天上下打量,“你什么时候变成女人了?还生了这么大一个女儿?” “是干娘。”贺泠道。 “她为何会认阿冽一个大男人做干娘?” “因为还有一个干爹。”贺泠又道。 “是谁?” “楚孤逸。” “…………” 话都被说完了,贺凉水只好笑笑:“所以说,如果宗主你执意要收了这丫头,那免不了要叫我一声干娘,叫楚孤逸干爹。” 哗然一声巨响,血皇天座下藤椅四分五裂溅向周围,美女们发出惊呼。血皇天身上披挂的浴袍一齐飞落水中,魔气在他周围律动,眼瞳风雨欲来:“你再说一遍。” 识时务者为俊杰,贺凉水闭紧嘴巴。 好一阵,周围渐渐肃静,血皇天走向正殿,“阿泠,阿冽。” 贺泠路过贺凉水身边,道:“你过来,她不用。” 柳画鸢眨巴眼睛,问贺凉水:“我这是不用伺候了吗?” 贺凉水轻轻呼出一口气,“是吧。” 他把话说到这种份上,如果血皇天还有心思收了柳画鸢,只能说是真的没有底线。但看血皇天如此生气,便是柳画鸢主动想伺候也没戏了。 还是把血皇天给得罪了,贺凉水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贺泠后面,来到正殿。 血皇天裸着上半身坐在宝座上,目光沉沉注视走进来的兄弟二人,道:“阿冽,你把面具摘了。” 贺凉水平静问:“为何?” “我要确认你的身份。” 贺凉水把白玉面具摘下,抬起桃花眼,镇定地迎上血皇天探究的视线。 血皇天约莫想看得更清楚些,起身走下台阶,绕着贺凉水打量一圈,“你真的是阿冽?”说着抬手就想摸贺凉水的脸。 贺凉水脑袋一偏躲过,“如果我不是贺冽,何必带我回来?” 血皇天问贺泠:“你确实他是你哥?” 贺泠只道:“他没用易容丹,世上绝无可能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没看他脸怎么知道长得一样?” “眼睛、嘴巴、身形,身高,体重。” 血皇天没再追究这个问题,重回宝座,“说说吧,你不是被楚孤逸杀了,为什么还活着?还跟楚孤逸做了……夫妻?” 贺凉水道:“不是夫妻。” “那就是夫夫?” “不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凉水自然是想楚孤逸不那么孤单,自己陪着他,或者为他寻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这么简单的答案,显然不会令血皇天满意。 他必须别有目的,必须有所图谋,才符合贺冽的人设。 血皇天暗红双瞳咄咄逼视:“说说看,你改名换面留在楚孤逸身边,到底想做什么?” 贺凉水捏紧手指,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违心之言:“楚孤逸害我几乎经脉寸断,丹田损伤,功力尽失。我接近他,是为了复仇。” “复仇?”血皇天听到自己喜欢的词,愉悦地勾起嘴角,“你想怎么复仇?” “我……会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杀了他。” “这多无趣,这样吧,我替你筹谋。” “不必!”贺凉水连忙道,如果让血皇天插手,这事会更加复杂,“我想自己动手。” 血皇天不置可否,“罢了,下去吧。” 贺凉水道:“我的计划还未完成,应尽快回去,免得楚孤逸怀疑。” “急什么。难得回来一次,多住两天,陪陪阿泠。” 贺凉水一瞥始终不曾取下铁面具的贺泠,“行吧。” 贺泠:“……不用。” 贺凉水忽然想起问:“还有一事,你们是如何知道我还活着的?” 血皇天低笑一声,手指一勾,一只竹筒从边上书架上飞到手中,丢给贺凉水。 贺凉水摸索打开,发现这是一只信筒,里面藏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贺冽在安善城。 “恰好安善城有人假冒我血魔宗弟子,用炎毒害人,就让阿泠去查查。”血皇天道,“还真把你给找回来了。” 如此大的信息量让贺凉水消化了半晌,收起纸条,问:“炎毒不是血魔宗投的?” 血皇天嗤笑:“蝼蚁之辈。若是我血魔宗做的,本座定当昭告天下,尽管来报仇。” 又问:“阿泠,你查到什么了?” 贺泠道:“下毒之人名叫羽红珠,并非魔修,半月前混入安王府,杀害安俊表妹并假扮,利用身份之便给城中未出阁女子下毒。” “羽红珠?没听说过,死了吗?” “逃了。” “下次遇到杀了。” “是。”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贺凉水走出正殿,心中哀叹。 晚间,血皇天举办了一场晚宴,名义是给贺凉水接风洗尘,其实是夜夜笙歌,闲着无聊时每晚都有这样的晚宴。 美女穿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仿佛很热闹。 贺凉水假笑到脸都要僵了,应付血皇天,与接踵而来的各色美女。柳画鸢也没好到哪里去,血皇天对她失去了兴趣,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血皇天的女人们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柳画鸢泪流满面:“我再也不要做美女了。” 两人一个笑,一个哭,还有一只肥鸟醉倒在温柔乡里。 直到午夜,血皇天去休息,众人才敢退散。 “阿泠,阿泠,你扶我一下。”血皇天微醺似的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朝贺泠伸去。 众人见惯不怪,眼观鼻鼻观心。 贺凉水猜测,贺泠的脸应该是黑的,这么多美女,还专门带了一个回来献给血皇天,结果血皇天还是要他扶。 一扶就要扶到寝宫。 就算不做什么,摸摸蹭蹭总会有。 贺凉水笑眯眯看好戏,却见贺泠冷飕飕看过来,对他说:“你来扶宗主。” 长得太美也是一种罪过,贺凉水戴上面具,一脑袋嗑在桌上,“我醉了。” 贺泠:“……” 曲终人散,大家走得差不多了,贺凉水与柳画鸢被安排了住处,暂时歇息下来。 贺凉水一开始以为自己铁定睡不着,结果不知是不是酒喝太多,沾着床就呼呼大睡。 夜,彻底寂静。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闪进屋里。 贺凉水睡得四仰八叉,待到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霍然睁开眼睛,以为遇到夜袭的色狼,连踹带打:“操!是哪个臭流氓?!” “……”那人毫不反抗,从贺凉水颈间抬起脸,压低声音,“贺先生,是我。” 就着昏暗的烛火,贺凉水捧住身上之人的俊脸,“楚孤逸?你怎么来了?” 楚孤逸望着贺凉水眼睛,认真道:“我等不及了,我要把贺先生偷走。” 第078章 捉奸 “把我偷走?”贺凉水哭笑不得,心尖却因这句稚气的话变得柔软,“你怎么把我偷走? 楚孤逸捉住贺凉水手腕,正色道:“现在就走。我给这里的结界制造了一个缺口,他们还未发现。” 贺凉水却有些犹豫,如果就这样不辞而别,必定会让血皇天不悦。这位酷炫狂霸拽的反派大魔头一不高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但话又说回来,楚孤逸来救他,不正说明楚孤逸对他情深义重,离贺凉水的“计划”又进了一步,血皇天说不定会格外“开恩”,但看他如何坑害楚孤逸——这一天当然是永远等不到的。 尽管贺凉水戴着面具,他眼中的犹疑、躲闪的目光,近距离之下分毫不差落入楚孤逸眼中。楚孤逸沉声问:“贺先生,你不想跟我走?” “怎么会?”贺凉水立即道,张嘴就来,“我想跟你走,走到天涯海角,山崩地裂,不离不弃!” 楚孤逸吃到了甜言蜜语,眉间舒展,“那我们现在就走。”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像有几列血魔宗侍卫巡逻而过。 贺凉水立即捂住楚孤逸的嘴,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楚孤逸伏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唇贴着贺凉水手心,温热的呼吸渐渐变烫。外面的声音在他耳中,更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楚孤逸一眨不眨地望着贺凉水紧张的样子,不禁探出舌尖,舔一口。 贺凉水掌心一痒,知道是楚孤逸捉弄,瞪他一眼。 这害羞带怒的一眼,反而助长楚孤逸火焰,他一个翻身压住贺凉水,低下头去。 贺凉水不敢作出太大动作,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用气音告诫:“外面有人。” 正因为如此,才有种偷情的刺激。 楚孤逸的脸靠近贺凉水的脸,寻找下嘴的地方,若是直接亲嘴,肯定会吓到贺先生,鼻子额头都被面具遮着,只剩腮边、耳朵、脖子。 三选一,楚孤逸选了耳朵。 贺凉水眼看他越来越近,紧紧闭上嘴巴,楚孤逸弯起唇角,贴近他耳廓,轻轻含住。贺凉水浑身麻了,比被亲了嘴还要酥软。 他现在才知道,耳朵竟是自己的敏感处。 肥啾终于舍得从血皇天后宫的温柔乡里扑棱翅膀飞回来,它深刻体会到作为萌宠的乐趣,只要不是人形,就能尽情地吃“豆腐”了呢。 “呼呼哈嘿~呼呼哈嘿~”肥啾陶醉地回味,小翅膀都飞不稳了,它打算蜷在宿主身边再睡个回笼觉。到了床边,却见一对狗男男抱在一起又亲又啃。 肥啾瞪圆了绿豆大鸟眼,发出一声明亮的:“啾~!通奸啦!!!” 贺凉水:“??!” 外面巡逻的侍卫听到,面面相觑,走到门前,不敢冒然闯入,因为这里住的是宗主的“贵客”,只得敲门。 贺凉水要被猪队友肥啾气死,忙将楚孤逸藏被子里,装作不耐烦地问:“谁呀?敲什么敲?大晚上的不睡觉?” “贺公子,我们听到里面有声音,可否开门让我们探查一番?” “探查?好大的胆子!”贺凉水一拍床板,试图演出暴君风范,“给我滚!” “……” 侍卫们走了。 外面的动静消失,贺凉水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斥责站在屏风上的肥啾,“叫个什么劲儿?差点坏事你。” 肥啾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是楚孤逸,我还以为是别的男人……” “呸,别的男人能近我身?”贺凉水说完,越发觉得此话暧昧,补充一句,“我们是好兄弟嘛。” 楚孤逸不置可否。 肥啾更是把白眼翻上了天,它就没见过哪对好兄弟处成贺凉水与楚孤逸这样的,又亲又抱,还上床! 好兄弟一起走,没走到门口撒腿往回溜——敲门声再次响起。 贺凉水拉着楚孤逸溜回床上,故技重施用被子把楚孤逸盖住,不耐烦喊道:“又是谁啊?信不信我明早让你们个个人头落地,串成糖葫芦拿出去卖!” 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 透过森冷铁面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冷冰冰地盯着贺凉水,“你要把谁的头,串成糖葫芦去卖?” 要命,居然是贺泠。 贺凉水强作镇定:“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血魔宗结界被人捅了一个洞,有刺客闯入,正在搜查。侍卫说听到你这里有动静。” “动静?我睡觉说梦话,翻个身都不行?” 贺泠走近床边,“你一个人睡?” 贺凉水侧躺,单手撑头,试图用自己瘦削挺拔的身躯为身后的棉被里的“野男人”遮风挡雨,笑眯眯道:“当然,不然你跟我睡?” “……” 贺凉水翘屁被拧了一下,“……” 贺泠移开视线,慢慢扫过全屋。 贺凉水一只手探到被子里,想要阻止楚孤逸作乱的手,却见贺泠骤然盯住自己,一挥衣袖,贺凉水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飞。 贺凉水一动不动。 贺泠视线落在另一半床铺,空荡荡,果然只有贺凉水一个,“你在做什么?” 贺凉水维持摸自己屁股的动作,“我屁股有点痒。”说着,挠了两下。 贺泠怀疑地盯着他,刚才明明感觉屋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贺凉水心中打鼓,还好楚孤逸机警,在拧了他屁股后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到哪儿去了?这么短的时间,也就够从床上移到床下。 贺凉水能想到的,贺泠也能想到,他突然弯腰朝床底看去—— “?!不是……”贺凉水连忙趴在床边往床底看,只有灰尘没有人。 “不是什么?”贺泠抬起脸问。 四目相对,贺凉水反问:“难不成你怀疑我在床底藏了个人?” 贺泠直起腰,淡淡道:“最好没有。” “当然没有,不信你爬进去再找找。”贺凉水这么说着,心中纳罕,不在床底,那楚孤逸藏哪儿了? 他看向开敞的窗户,难不成趁着贺泠弯腰的那一瞬间,楚孤逸跳窗了?那现在应该在……屋顶? 贺凉水不由自主地朝上面看去,旋即,贺泠一阵风似的刮过,跃出窗户,飞上屋顶。 “……”贺凉水目瞪口呆,这个贺泠,该不会是他肚里蛔虫转世吧? 完了。贺凉水奔到窗边,伸长了脖子往上瞅,什么都看不到,也没听到打斗声。 过了会儿,贺泠跃下屋顶,冷然一瞥贺凉水,“你很着急?” 贺凉水的心可谓是七上八下,强笑道:“我是怕你跳下来扭到脚。” 贺泠未再回应,去别处寻找入侵者。 关上窗户,贺凉水满屋子猫叫似的:“弟弟?弟弟?” 吱呀一声,门无风自动关上,贺凉水回头一看,楚孤逸竟就躲在门后。 “吓死我了。”贺凉水一屁股坐在床上。 楚孤逸走到贺凉水面前,一时没有出声。 贺凉水仰起脸,只见楚孤逸眉目凝肃,“怎么了?” “他们为何会对贺先生礼遇有加?”在楚孤逸看来,贺凉水是被贺泠绑回血魔宗的,贺凉水自己也说过,他跟血皇天结了仇怨,被打成重伤。 还是穿帮了。贺凉水脑子疯狂运转,笑道:“因为他们还不能杀我,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 “万人迷光环。” 肥啾:“……” 楚孤逸问:“这是何物?” 贺凉水指着自己脑袋,“还记得我脑袋上不时会出现的那个光环吗?就是它,全名叫万人迷光环。只要有它,所有人都会为你着迷,甘愿做你的奴隶。” 楚孤逸回想至今被贺凉水万人迷光环照耀的人,道:“这个光环确实厉害,是一种顶级幻术?” “没错。幻术。”贺凉水顺坡下驴,“这世上,只有我会这种幻术。” “血皇天也想得到此幻术?” “所以他们对我有所求,还不能对我怎样。” 楚孤逸信了。 肥啾服了,不愧是贺凉水,自圆其说的本事真他啾的强。 入侵被发现,结界缺口必然已被补上,此时楚孤逸想带走贺凉水,必须再次破坏结界,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并不明智。 贺凉水拍拍床铺,“不急,咱们先睡一觉。” 肥啾学嘴:“咱们先睡一觉,睡一觉,睡一觉~” 贺凉水:“……滚一边儿去。” 肥啾哼唧一声飞走。 贺凉水打个哈欠躺上床,“弟弟,来呀。” 楚孤逸:“……”贺先生的心为何如此大。 既来之则安之,楚孤逸再次躺在贺凉水身边,明明身处敌营,却好似到了家。他轻声问:“贺先生,你没有骗我吧?” 贺凉水心脏重重一跳,问:“要是我骗你,你会如何?” 楚孤逸被问住了,想了好一阵才说:“那我只能原谅贺先生。” “……为何?”贺凉水只觉自己陡然被一股柔情覆盖了,让他发颤,让他羞惭。尽管此事非他本意,他仍是骗了楚孤逸。 楚孤逸转过脸,望着贺凉水,道:“因为你是贺先生。” 是那个经常逗他笑,肯为他赴汤蹈火,豁出性命的贺凉水。纵然骗了自己又如何,楚孤逸不在乎。 一直以来,贺凉水所做的一切,不会骗人。 贺凉水闭上眼睛,憋回眼底的酸涩,笑道:“那说好了,你要原谅我。我向你保证,也许我会骗你,但我绝对,绝对不会害你。你信吗?” “信。”楚孤逸道。 “睡吧。” “贺先生,我可以亲你吗?” “啊?”转折太突然,贺凉水没反应过来。 楚孤逸不由分说凑过去,在贺凉水腮边、下巴、唇角,啵啵啵亲了十几口。 贺凉水:“……” “跟贺先生学的,怎么样?” 说实话,挺懵的,有点甜。贺凉水想,弟弟长大了,要教他打飞机了……不然总对着他发泄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贺先生会亲身示范吗? 贺凉水:当然。 楚孤逸:感谢贺先生献身。 贺凉水:??? 第079章 缩小 天色渐明,贺凉水依然酣睡。楚孤逸在他身边打坐,蓦然睁开眼睛,有脚步声接近。 楚孤逸目光沉沉,拇指摩挲将暝化成的戒指,若是血魔宗弟子闯入,他不会手软。 “贺凉水,还没睡醒呢?”柳画鸢大喇喇推门而入,对上楚孤逸一尊佛似的悲悯无情的脸,她揉了揉眼睛,“爹?!” 楚孤逸:“嗯。” 柳画鸢:“难道我被绑到血魔宗,见到异域猛男血皇天,还差点被血皇天收作后宫,都是我做的一场梦?其实我现在还在安善城客栈?” “转过身去。” 柳画鸢转过身。 “看看外面的风景。” 柳画鸢清醒了,原来还在血魔宗。 “把门关上。不然被人发现我只能把你丢下,带贺先生走。” 柳画鸢立马关上门,双手合十跪在床前,泪光盈盈:“爹啊,我的楚干爹啊,你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他们都觊觎我的美貌!” 楚孤逸垂下眼睛,指尖作拈花手势,弹出一道灵力在柳画鸢眉心,问:“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 柳画鸢:“这就说来话长了,首先呢,我们遇到了一个名叫小夙的男人。” “右使小夙?” “你知道?” “血皇天手下有两大臂膀,左使铁面修罗贺泠,右使玉面阎罗小夙。”楚孤逸道,“他对你们说什么了?” 柳画鸢就跟背书似的:“这小夙先说,阿泠,你回来啦。然后贺泠说,这句话应该我说……” “长话短说。”楚孤逸打断道,“他对贺先生说什么了?” “哦,小夙问,他是谁?贺泠就回答,贺——” “咳咳咳!!”贺凉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再不吭声底裤都被这倒霉丫头抖落掉了。 柳画鸢一屁股跌坐在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眨巴眼睛,自己平时有这么脑缺吗? 楚孤逸问什么她答什么? 系统:“……楚孤逸应该用了‘真话术’。” 柳画鸢在脑中问:“真话术?” 系统:“被施了这种法术的人,只能说真话。” “靠,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对贺凉水用?” “你觉得在楚孤逸眼里,你能跟贺凉水一个待遇?” “……” “贺先生,你醒了。”楚孤逸秒变回纯良正直的弟弟。 贺凉水全无怀疑,只瞪了柳画鸢一眼,你个傻丫头! 柳画鸢:“……”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吗? 这时又传来敲门声,婢女唤道:“贺公子,你醒了吗?宗主邀您共进早餐。” 贺凉水抱起被子就往楚孤逸头上盖,“不用,我不饿。” “宗主说了,如果你不去,就把你女儿赏给下面饥饿的将士们,他不要的女人,都是这么处理的。” “……” 柳画鸢花容失色:“我不要啊!” 贺凉水改口道:“让我洗把脸,整理着装,见宗主怎么能有失体统,你说是吧?” 婢女:“你要是光着身子,宗主更高兴。”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仆,一个小小婢女,竟如此生猛。 “我就在这里候着,你快点。” 屋内“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楚孤逸面色阴沉,低声道:“待会儿我打晕那婢女,我带你们冲出血魔宗。” 贺凉水反问:“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五成。” “不受伤的几率有多少?” “五成。” “想想梅夫人,她被血皇天打伤之后一直没醒来,难道你忍心面对我躺尸三个月,甚至更久?” 楚孤逸道:“我可以将你与柳画鸢都装进乾坤袋,我一个人冲出血魔宗。” 贺凉水:“那更不行了,万一你被血皇天打伤,我跟柳画鸢岂不是要饿死在你的乾坤袋里?” “里面有水。” 贺凉水叹道:“弟弟,我不想你受伤。” “我尽量不受伤。” “血皇天与朵摩罗不是一个级别,你跟贺泠过过招,应该知道,一个贺泠已经如此难对付,加上血皇天,你想毫发无伤地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贺凉水跟他讲道理,“不就是一顿饭嘛,又不是没吃过。” “我不喜欢你沾上别人的气息。”楚孤逸道。 肥啾学嘴:“我不喜欢你沾上别人的气息~” 柳画鸢被酸得一激灵,仿佛看到了霸总与他的小娇妻,“干嘛呢,又不是去吃鸿门宴。” “鸿门宴?”楚孤逸问。 “跟断头饭差不多啦。” “……” 婢女咣咣敲门,语气已是不耐烦:“贺公子你好没好啊?” 贺凉水:“我闺女拉大便呢,我得给她擦屁股!” 柳画鸢:“……” 婢女:“?你闺女多大了还要你擦屁股?她干嘛要在房间里拉?” 贺凉水:“害羞,不喜欢去茅房,嗯,真臭!闺女你拉快点,肚子空了才能去吃好吃的!” 婢女大约没见过这么粗俗的父女,“什么人哪。” “哎,你要不要进来闻闻呀?” “……”婢女捂着鼻子离房门更远了些。 柳画鸢气到差点原地升天。 贺凉水安抚道:“比起被血皇天赏给下面的将士,这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你一定要深呼吸,别气死。” 吸气,呼气,柳画鸢坚强地挺过来了。 贺凉水对楚孤逸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知道血皇天喜欢吃什么,说不定哪天不用跟他过招,直接把他毒翻呢。” 楚孤逸不置可否。 贺凉水捧着楚孤逸的俊脸揉了揉,“乖,在这里等我。别被人发现。” 柳画鸢率先走出门。婢女回过身来,上下打量,并不靠近,“贺公子呢?” “拉屎呢。”柳画鸢说。 “??你刚拉过,他又拉?” “是啊,不信你进去闻闻。” “……” “久等了。”贺凉水后脚出来,仔细地带上门,却见婢女满脸嫌弃。 血皇天用餐的地方在一处池塘边的小亭子里,池塘里零落几片荷叶,游着几尾金鱼,一条破旧的小舟,他说:“还是阿泠这里风景好,有种简约之美。” 贺凉水心想,按照血皇天昨日奢靡的作风来看,他能品出这里的美才怪。 贺泠还是那张铁面具,显得冷冰冰的。 “都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诚不欺我。”柳画鸢悄声说。 贺凉水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说:“这叫贱。” “……有道理。” 两人挂上春风拂面的微笑,朝贱男人走去。 血皇天一瞥二人,“我只让阿冽来,怎么还带一个拖油瓶?” 婢女欠身一礼:“回禀宗主,柳姑娘可是专门拉空了肚子,来吃好吃的。” 柳画鸢:“……” 血皇天大约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的女人,刚要打发了,却听贺泠一笑,顿时改变主意:“那就一起吃吧。” 二人一道坐下,血皇天道:“阿泠,现在可以吃了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专门让人从那祁山镇包子铺买来的。” 贺泠没有吭声,掀起面具一角,只露出一点小巧的下颌,殷唇皓齿,唇珠水润。柳画鸢这个看看,那个看看:“靠,你们真的好像欸!” 贺凉水却是愕然,贺泠的下颌与其说像他,不如说更像另一个人…… 柳画鸢又说:“你这样吃包子,不就看不到了嘛。” 贺泠动作一顿,他确实看不到。 血皇天陡然呼吸急促,嗓音压得极低:“阿泠,不如把面具摘了。” 贺泠迅速重新戴正面具,“我吃好了。” “你只吃了两口。” “饱了。本就不需进食。” 血皇天难掩失望。他们不吃,贺凉水与柳画鸢可不会客气,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 贺泠起身道:“若宗主无事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有事。”血皇天慢条斯理地剥着包子皮喂鱼,“前几天从堕魔宗抄来的法宝财物,你去挑挑有无喜欢的。” 贺泠道:“没有。” 贺凉水心思一动,“唔有!”咽下口中包子,“我有!” 朵摩罗朵摩兰一死,血皇天就劫掠了堕魔宗,果然是炼魔境最大的魔头。朵摩兰那株续灵草,说不定被一起抄来了。 血皇天问:“你要什么?” “我……”贺凉水及时打住,他不能张口就说续灵草,楚孤逸也在寻找续灵草,难保血皇天不会探查到,“我听说堕魔宗擅长制蛊,我想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血皇天不以为意,“阿泠,你带他去。” 贺泠:“是。” 吃饱喝饱,贺凉水“不小心”让包子馅掉身上,说:“衣服脏了,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贺泠用一种“就你事多”的眼神看他。贺凉水则微微一笑,桃花眼弯起柔软的弧度:“阿泠,麻烦你了。” “……”贺泠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贺凉水回到临时居所,屋里瞅了一圈,不见楚孤逸人,刚要急,楚孤逸从横梁上翻身下来,把贺凉水吓了一跳。 “贺……” 贺凉水立马捂住他嘴,示意门外,在他手心写:贺泠。 婢女听不见屋里的动静,但以贺泠的修为,他们的说话声难保不会被察觉。 贺凉水又在他掌心写:血皇天劫掠堕魔宗,得了许多宝贝,我借说要蛊,马上前往藏宝阁寻找续灵草。 楚孤逸目光微动,点点头,掰过贺凉水的手,在他掌心写:我跟你一起去。 贺凉水:你怎么去? 楚孤逸:我悄悄跟着。 贺凉水:不行,太危险了。我找到续灵草就回来。 楚孤逸急了,要他原地不动地等贺凉水,一次两次已经够了,他不想再提心吊胆。他在贺凉水手心写:我会缩小术。 “缩小术?”贺凉水用唇语问。 楚孤逸点点头,闭目屏气凝神,俄顷,宛如气泡炸裂,啵的一声,从贺凉水眼前消失。 贺凉水:“???” “这里。”楚孤逸道。 贺凉水低头看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肥啾也好奇地飞到地上,与难得分楚孤逸平视—— 缩小后的楚孤逸,只有成年人的中指高,堪称迷你娃娃。 肥啾张开翅膀,发出一声响亮的:“啾~!”晃动鸟头去啄楚孤逸,楚孤逸一脚蹬过去,肥啾啪叽摔出去。 别看成了迷你娃娃,男主依然是男主。 贺凉水伸出手,楚孤逸便跳到他掌心。 真是令人难以相信,楚孤逸居然会变这么小,贺凉水被萌到了。 楚孤逸仰起小小脸,望着贺凉水,也觉得新奇,从这个视角看贺先生,当真奇妙。楚孤逸压低声音问:“我现在可以跟你一起去了吗?” 贺凉水点头,现在的楚孤逸,走到哪里他都想戴着,没事就从口袋里掏出来玩玩。 但他没有口袋,装哪里呢? 贺凉水想了想又想,弟弟的待遇当然要比肥啾好,于是把楚孤逸揣进了怀里,最里层。 掉进贺凉水热烘烘的怀里,贴着里衣,楚孤逸有些懵。贺凉水身上特有的气息席卷而来,他小小的身体浸泡在贺凉水皮肤的温度与香气中。 贺凉水不想闷着他,将衣襟弄得宽松些,透些空气与光进去。 楚孤逸站在贺凉水里衣的夹缝间,仰起头,透过暗淡的光线,似乎能看到里衣上两颗凸起。 “……” 贺凉水用气音问:“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 楚孤逸:“……没有。”莫不如说,太舒服了,这种好事,他做梦都没想过。 贺凉水放心地走了出去,步伐尽量稳稳当当,不晃着怀里的楚孤逸。 楚孤逸却自己晃了起来,他感觉自己要醉了,醉倒在贺凉水的气息中。他望着里衣上的凸起,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天上的月亮,是他渴望这具身体的最初欲念。 门外,贺泠等待良久,回头只见贺凉水仍穿着吃早饭时那一身,问:“你不是换衣服?” 贺凉水神色一僵,解释道:“我是想换来着,但我才想起来,我只有这一身衣服。” “……”贺泠一言难尽道,“走吧。” 贺凉水长舒一口气,轻轻一拍衣服里的楚孤逸,心中快意:谁能想到,楚孤逸就在我怀里呢。 迷你娃娃楚孤逸被拍得趴在贺凉水里衣上,双手隔着一层布料,皮肤的温度通过掌心传到脑神经,本能胜过了理智。 楚孤逸扒着雪白里衣往上爬。 贺凉水觉得怪痒的,但没管。 楚孤逸一路爬到里衣交襟处,他终于看到,最美的风景。 原本的小樱桃,在缩小后他的眼里,变成了粉嫩嫩的大樱桃。 贺凉水用扇子挡住心口,用气音问:“干嘛呢?快下去。” 楚孤逸恍恍惚惚,飞身一跃,宛如一只精灵扑向自己的圣果——他抱住了!大樱桃!! 贺凉水:“??!!!” 贺凉水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荡漾的嘤咛,腿一软跪在地上。 贺泠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贺凉水: 第080章 寻宝 贺凉水没想到,自己的小樱桃会在这种情形下,再次迎来被揪的命运。 他半跪着,冒虚汗,脸颊滚烫。 缩小的楚孤逸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两只小小手抱着大樱桃,小小脸贴着,吊在上面荡来荡去,终是手一松,掉了下去。 贺凉水一把捂住左胸,痛苦中带着羞耻,羞耻中带着愤怒,掌心虚隆起,拖住这调皮的迷你弟弟。 楚孤逸啪的被拍回去,贴在大樱桃下面,知道闯了祸,不敢动。 “……你做什么?”贺泠难以理解贺凉水为何忽然给自己“下跪”,并且发出那种让人头皮一酥的声音…… 贺凉水捂着胸,嗓音艰涩:“我可能没吃饱,低血糖。” “……” 贺凉水直起腰,楚孤逸悄然掉回里衣与腰带的夹缝处,没再动弹,贺凉水一度怀疑楚孤逸是不是被自己拍死了,拿手指轻轻一戳。 楚孤逸动了,用手指在贺凉水里衣上写:对不起。 奈何手太小,字也小,贺凉水只觉得痒,对贺泠抱歉一笑:“现在好了,走吧。” 贺泠似是懒得多管,继续带路。 肥啾在天上飞,没能看到精彩一幕,落到贺凉水头顶问:“你什么时候得了低血糖?” 贺凉水冷冷道:“从今往后,你不许钻我怀里。” 肥啾:“??我咋的了?” 楚孤逸:“……”他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血魔宗恢宏壮阔,藏宝阁也比普通仙门要大气土豪,占地五百来平,飞檐翘角七八层。不时有侍卫巡逻而过,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此阁,绝非易事。 “左使。”阁前守卫恭敬行礼。 贺泠道:“打开。” 两扇黑漆漆的铁门由外至内开启,守卫退到两旁,贺泠带贺凉水进去。贺凉水着眼望去,金丝楠木架上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奇珍异宝,随便一样就够普通人吃香喝辣一辈子。 “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贺泠道。 贺凉水问:“你不知道蛊虫放在哪儿?” “不知道。你慢慢找。”贺泠说着便走了出去。 贺凉水又问:“你不怕我拿点别的?” “随便你,只要不怕被剁手。” “……” 贺泠走了出去,黑漆漆铁门关上,光线骤然昏暗,空气中漂浮着许多灰尘。贺凉水拿扇子挥了挥,“怎么这么多灰,平时也不打扫的——怪不得他不帮我找,肯定是嫌这里脏。” 藏宝阁,储藏的自然是血魔宗的宝物,但这么多宝物,还有七八层,别说半个时辰,恐怕给半天时间都不一定够。 贺凉水问:“从哪里开始找?” 腰腹间动了动,楚孤逸再次往上爬,贺凉水直接揪住楚孤逸后领,把他拎了出来。 楚孤逸老老实实由着他拎,仰起小小脸,面对贺凉水的大大脸。 贺凉水忽然有种如来佛祖斗孙悟空的错觉,孙悟空在如来的五指山撒尿,楚孤逸揪他的樱桃。 “贺先生,对不起。”楚孤逸面红耳赤垂下小小脸,因为缩小,整个人愈发显得精致无比。 面对这么萌的弟弟,贺凉水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呼地吹了一口:“下不为例。” 楚孤逸被吹得一晃,点点头,“知道了。” 肥啾在贺凉水肩上兴致盎然地俯视变小的楚孤逸,“你干什么了?” 楚孤逸不予理会。贺凉水望着这俩小东西,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小啾,你驮着楚孤逸。” 肥啾:“什么?!” “小点声行不?楚孤逸这么小,你那么壮,当然是你驮着他了。” “……”在禽鸟界,我他啾的真的很小了! 奈何楚孤逸现在比它还小,肥啾忍气当了一回苦力,让楚孤逸站到它背上。 楚孤逸指挥道:“去那边看看,再去那边,还有那边,飞过头了,回去。不对,你怎么这么笨?” 肥啾不干了,腾空翻转,将楚孤逸抖落下去。 楚孤逸飞身跃到书架上,“贺先生,它不配合。” 肥啾:“是他瞎指挥!” 贺凉水指指点点肥啾:“干啥啥不行,好吃第一名,让你背个人,到处找毛病。” 肥啾:“……” 贺凉水用自己温柔的掌心托住迷你弟弟,“没事,我带你找。” 肥啾深深觉得自己第一萌宠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怒道:“楚孤逸为什么不变回去?那样岂不是更方便?” 贺凉水一愣,说的也是啊。楚孤逸却道:“缩小术有限制,必须满一个时辰才能变回去,并且缩小之后的灵力大减。一般情况下,鲜有修士会用缩小术,除非万不得已。” “这么严重?”贺凉水惊诧,“怎么不早说,我一个人来找也是一样的。” 楚孤逸说:“两个人找更快些。” 贺凉水盯着掌心的迷你楚孤逸,“你这样与我一个人找有什么区别?” 楚孤逸道:“我可以御剑——将暝。” 将暝化出剑形,也缩得极小,楚孤逸是成年人的中指长,铁剑则只有两个指节长,像极了五毛钱零食里赠送的塑料小玩具。 贺凉水噗嗤一笑。 楚孤逸踩上将暝,盯着贺凉水水润的唇,慢半拍道:“血皇天劫掠堕魔宗才没几天,从堕魔宗运来的财宝定然比较干净,落了灰尘的不必探查。” 这样就大大缩小了寻找范围,贺凉水点头:“好,我们分头找。” 二人加一只鸟,在藏宝阁中穿梭。 时间静静流淌,他们脚步不停、翅膀不停、御剑不停。偶尔停下,也是快速翻查,从一楼到二楼,再到三楼。 贺凉水一边找续灵草,一边感叹:“这血皇天真是富得流油,这么多宝贝。” 肥啾:“事实上他不用这里的宝物,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美女成群,手下万千。” “把反派设定得这么有钱,不知道原作者什么心态。” “可能是想引发读者的深思。” “深思?” “如果血皇天没了钱,他还剩下什么?” 贺凉水:“血皇天没了钱,他还有身体,可以去当鸭。” “啾啾啾~!” “哈哈哈!” 楚孤逸:“?”鸭是鸭子吗?原来血皇天长得像鸭子。 忽而,靠墙的一座百宝架吸引了楚孤逸的视线,他御剑过去,上面覆盖的一层灰尘颗粒在他眼中清清楚楚,唯一稍微干净些的,是一只透明灯笼形琉璃瓶。 琉璃瓶中充满透明的液体,中间一颗血色珠子,在其中沉浮。 那就是一颗血珠。 楚孤逸出神得盯着这颗血珠,心脏重重一跳,莫名的熟悉感袭来,让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东西。 他御剑飞到琉璃瓶边,伸出手,贴在琉璃瓶身上,血珠若有感应,啪嗒撞在瓶身上。 呲啦,琉璃瓶竟裂出数道纹路,旋即哗然破碎,血珠腾空而出,徐徐降落在楚孤逸手中。 楚孤逸望着这颗水滴形的血珠,看它渐渐变得坚硬,宛如凝固的琥珀。这颗琥珀血珠对于此时的他而言,还挺大的,需要用双手才能捧住。 贺凉水循声而来,望着地上破碎的琉璃瓶,“你干嘛呢?” 楚孤逸取出同样变得超迷你的乾坤袋,让它变大点,将血珠塞进去,说:“没事。” 贺凉水将琉璃瓶碎片往旮旯踢了踢,“这里也没有,去四楼吧。” “嗯。”楚孤逸踩上将暝,悠然上楼。 正在此时,贺凉水听到贺泠的声音:“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贺凉水用自己的土拨鼠尖叫盖住那个“冽”字。 贺泠:“……” 正在御剑的楚孤逸一惊,差点栽个跟头。 “你有病?”贺泠冷声道。 贺凉水:“不好意思,我看到一只蟑螂。” “找好了没?”贺泠上楼。 贺凉水冲到楼梯处,笑眯眯道:“还没找到呢。” “那么慢,从堕魔宗抄来的东西好像都在七楼。” “……不早说?我一层一层找上来的!” 贺泠事不关己抱臂,“你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贺凉水低头一吹楼梯上的灰尘,“哇,好多灰啊。” 贺泠立即捂住口鼻,继而想起自己戴着铁面具,说了声“快点”,转身下楼。 贺凉水呼出一口气,与楚孤逸一道上七楼。 果不其然,七楼的东西比下面要干净许多,两人找了没一阵,就在一只箱子里找到续灵草匣子,打开一看,续灵草完好无损。 贺凉水感慨万分,想当初,他与楚孤逸因为这棵续灵草而结缘,如今转了一大圈,这灵草又回到了他们手中,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是他的就是他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续灵草装进楚孤逸的乾坤袋,楚孤逸装回贺凉水的怀里,贺凉水满意下楼。 贺泠竟还在等,问:“找到了?” “找到了。”贺凉水道。 “什么蛊?” “啊?” “你不是来找蛊虫?” “……啊,是。” “给我看看。” “……我说被我吃了你相信吗?” 贺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就饿到这种地步?” “开玩笑的。”贺凉水用扇子挠耳朵,脑筋快速运转,为自己圆谎,“我看了看,那些蛊虫都太低级了,我不喜欢。” “所以你什么都没拿?” “拿了。” “什么?” 贺凉水随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把金镶玉匕首,“这个可以送我吗?我想拿去当了买身衣服。” 贺泠翻个白眼走出藏宝阁。贺凉水拿着匕首跟在后面。 “左使!不好了!”一名侍卫来报。 “何事?”贺泠问。 “宗主遇刺了!” 贺凉水:“哈哈哈哈哈!!血皇天遇刺?他死了吗?哈哈哈哈!!” 贺泠:“……” 侍卫:“……” 贺凉水戛然止笑,“……”糟糕,一不小心流露真情实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还想贴贴大樱桃。 贺凉水:…… 80-100 第081章 逃跑 “不好意思,我是在笑那个刺客,不自量力。”贺凉水一展扇子,溜须拍马,“宗主是何等雄伟之人,岂是这等宵小之辈能杀死的。你说是吧?” 侍卫磕巴道:“啊,是。” 贺凉水对贺泠说:“你看,宗主没死,你不用担心。” 贺泠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担心。” 血皇天被刺,不管死没死,受没受伤,贺凉水礼节上要去“慰问”一番,与贺泠一道前往血皇天所在之处。 据侍卫说,血皇天是在宫中钓鱼的时候被刺杀的。当时湖里突然冒出一条美人鱼,他但见那鲛人相貌美艳,长着一对大胸,鱼尾巴翘啊翘,就被迷住了。 于是他招手让鲛人上岸来,问人家怎么游到这里的,鲛人开口便吐出毒刺,与血皇天拼命。 拼命变成了送命。鲛人在死去时,恨声诅咒:“血皇天,你杀我全族,你必遭天谴,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杀人全族,怪不得被寻仇,真是个魔渣。贺凉水想。 “宗主什么什么时候灭了鲛族?我怎么不知道?”一进殿内,贺泠便问。 血皇天坐在宝座上,裸着上身,正由美女为他挑毒刺。那毒刺刁钻得很,再偏一点就能刺到他心脏。 美女哪里做过这种“粗活”,拿着刀子,给血皇天胸前挖了一个血窟窿,也没把刺挑出来。 鲜红的血,从血皇天古铜色的胸肌流淌而下,他维持狂霸拽的坐姿,浑然不知自己的血已经淌过沟沟壑壑的八块腹肌,染上他裤子,就像来了大姨妈。 贺凉水震惊地望着他,什么叫真男人,这就是。 血皇天终是不耐烦,一把挥开美女,“阿泠,你来给我挑,这根刺扎我心上了。” 贺泠上前,对着血皇天左胸张开五指,运转灵力吸出那毒刺。 血皇天仰起脖子,陶醉地闭上眼睛,低音炮炸响:“啊,阿泠,我的阿泠~” 贺凉水:“……” 贺泠:“……” 鸦雀无声。 血皇天犹自喘.息,就像在干那啥,叫着贺泠的名字。 肥啾在贺凉水头顶炸开了毛,他啾的,太变态了,真的太变态了。再异域美的皮囊,也拯救不了这位反派大boss变态的灵魂呀。 楚孤逸提剑在贺凉水衣服上划了一道不足一厘米的缝隙,觑见血皇天真容,心想,这就是鸭叫? 血皇天陡然睁开眼睛,锐利的视线射向贺凉水,“你怀里藏着什么?” 楚孤逸立即屏息。 贺凉水心头咯噔一下,暗骂不愧是大反派,这么敏锐。 他清清嗓子,声情并茂道:“我藏着一颗滚烫的心,在得知宗主遇刺的那一刻,就碎了~~~” 血皇天:“……” 楚孤逸不开心地挠了贺凉水一下。 贺凉水痒痒:“啊哈!” 血皇天暗红的眸子盯着他,“你笑什么?” 贺凉水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金镶玉匕首,“我笑,宗主您真是英明神武,知道我拿了这个。” “你不是去藏宝阁拿蛊虫?” “但我发现,蛊虫没有这个值钱。” “值钱?你很缺钱?”毒刺被吸出来后,血皇天胸前伤口竟肉眼可见愈合。 贺凉水一愣,继续道:“对,我很缺钱。” “也是,影……” “没错!我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贺凉水连忙打断,生怕他说出影魔宗三个字。 “阿……” “啊啊啊啊!!”贺凉水故技重施,“那里好像有一只蟑螂!” 血皇天冷冷道:“我不喜欢说话被人打断。” 贺凉水微微一笑:“那您就当我不是个人吧。” “……” 贺凉水已经管不了在血皇天崩不崩人设,保住在楚孤逸面前的人设最要紧。 血皇天勾唇一笑:“你这嘴皮子工夫,倒比以前厉害多了。” 贺凉水:“人是会变的。” “你刚才还说自己不是人。” “……” 掰回一局,血皇天便失去斗嘴的兴趣,对贺泠道:“阿泠,你去查查,这鲛族怎么回事。” 贺泠道:“宗主不应该杀那鲛人。” 血皇天满不在乎道:“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我手一重,就让她如愿了。看来本座还是太仁慈了,应该留下她性命,慢慢折磨。” 贺泠不置可否,与贺凉水一道退出正殿。 贺凉水问:“鲛族不是你们灭的?” “不是。” “那鲛人为什么来寻仇?” 贺泠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着贺凉水,“我正要去查。” “哦。”贺凉水笑问,“你是不是经常东奔西跑,为宗主收拾烂摊子?” 贺泠不予回答。 “那正好,你捎上我,一起去那个鲛族。” “再说吧。” “?” 这个再说,便到了午后。贺凉水是咂摸过来了,就算要去调查,也不急在一时,贺泠也是要休息的。 偌大一个魔宗,右使就知道到处找人打架,宗主只知享乐,兴趣来了杀个刺客,劫掠一下底下的小门小宗。 只有左使贺泠,每天忙着打理宗门,训练弟子,一出差就要跨地图、御飞剑。并且不时还要面对自家宗主的性骚扰。 “我想到了打败血皇天最简单的一个方法。” 屋内,一家三口正在开家庭会议。贺凉水目光炯炯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画鸢非常给面子:“亲娘耶,别卖关子了,快说吧。这里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就在干爹干粮去藏宝阁后,柳大美女再次收到了血皇天后宫美女的“偷情”邀请,让她一度怀疑血皇天是不是不行,居然满足不了这群妖精。 “策反贺泠。”贺凉水笑道,“没了贺泠,血皇天就少了两条胳膊。” “为什么是两条胳膊?”柳画鸢问。 “右使小夙根本不在家嘛。” “贺泠怎么可能被策反?他被血皇天养了二十多年,家业根基主子,都在这里。” “但我是他……”贺凉水差点嘴瓢说出“哥”这个字来,“呃,是他朋友嘛。” 楚孤逸问:“贺先生与贺泠是朋友?” “对,因为我们都姓贺,今天刚变成很好的朋友。” “我没看出你们有多好。” “……好吧。” 策反贺泠行不通,贺柳二人愁眉苦脸,到底该怎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楚孤逸道:“天黑之后,我带你们硬闯。” 贺凉水一瞥变成正常大小的楚孤逸,“我们在敌人的大本营,硬闯就是自找死路。” “贺先生信不过我?”楚孤逸隐隐不悦,“我能打得过血皇天。” “那你能保证不受伤?” “正邪对决,哪有不受伤的。” “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我就不喜欢看到你受伤,管你什么正邪。”贺凉水赖皮道。 “……”楚孤逸忽然气就没了。 咣咣敲门声响起,贺凉水抱起床上的被子就往楚孤逸头上盖,“谁啊?” 还是那名趾高气昂的婢女:“宗主下午要去狩猎,左使让我来通知你一声,赶紧准备着。” “狩猎?”贺凉水纳罕,这血皇天也真够奇怪的,早上非要陪贺泠吃饭,上午钓鱼钓到鲛人遭刺杀,这伤口还没好全乎,就要去狩猎。 估计晚上还要临幸十几个美女,或者骚扰贺泠。 难道混了异域血统的魔修,都如此精力丰沛? 等等,出去狩猎,岂不是一个大好的逃跑机会? “要我准备什么?”贺凉水问。 婢女:“准备几个水煮蛋,路上吃,别饿死。” “……” “蛋我放门口了,你自己煮吧。” 贺凉水干咳:“不管怎么说,贺泠还挺贴心的。” 说着出门去取蛋,往地上一看,三只蛋,浑圆雪白,每只都有排球大。 “……他这是要撑死我吗?” 柳画鸢惊叹:“什么蛋这么大?” 楚孤逸掀开被子,发丝微乱,道:“是神龟蛋,蓬莱盛产之一,与蓬莱灵谷并称‘荤素绝味’。” 肥啾吱哇叫:“那一定很好吃了?” “还行。” 三只蛋,贺凉水毫不客气全收,装进楚孤逸的乾坤袋,“带回去大家一起吃。” 无可奈何之下,楚孤逸再次使用缩小术,只要离开血魔宗大规模的守备与结界,他就有信心将贺凉水与柳画鸢毫发无伤地带回去。 午后,大队人马整列出发,前往的地方名叫腾蛟峰,炼魔境三大险峰之一,盛产各种三角魔兽。 这三角魔兽的角是各种灵丹妙药的药材之一,常有修士来此秘密狩猎。血魔宗一般不管,除非遇到血皇天出行,扰了他尊驾,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贺凉水原以为,血皇天会酷炫地腾空飞行,没想到他坐的是马车。 马车那叫一个奢靡宽大、雕栏画顶,四面透风。他坐在其中,身边围着四五个美人,为他捏腿揉肩喂水果,不时来一个香吻,袭一把□□。 贺凉水有幸也得到一辆马车,只是小了许多,只够两人排排坐。 柳画鸢目不转睛盯着前面,“啧,辣眼睛。” “辣眼睛就别看。” “不看白不看,回去之后就看不到了。” 秋风扫落叶,落叶飘到贺凉水腿上,这四面透风的马车,还不如走路舒坦暖和。 贺泠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换了一身素色劲装,衬得腰身如弓,英姿飒爽。随着马蹄哒哒,高马尾在他后背晃动。 贺凉水出神地望着。 贺泠若有所觉,回过头来,“又饿了?” “……没有。”贺凉水说,“你发质真好,又柔又顺。” “?” 柳画鸢注意力被带偏,“真的欸,你用什么洗发水?” 贺泠双腿一脚,马儿往前跑去。 血皇天推开身上美女,弯起唇角欣赏贺泠骑马的样子。 在外出行,血皇天终于舍得给自己套上衣服,只是那衣服大约只起到修饰双臂的作用,胸前沟壑明显,狂霸骚包之气扑面而来。 他喝口酒站起来,朝侍卫伸出手:“阿泠,来点开胃菜。” 侍卫恭敬地将一把足有百来斤重的大弓双手奉上。血皇天就像抚摸自己的小玩具,弹了弹弓弦。 前方的马车上,运着十多只大木箱,贺泠亲自斩断其中一只木箱的锁。 贺凉水探头看去,他原以为这些箱子运的是弓箭装备武器之类的东西,但随着箱子打开,里面骤然站起一个人来。 看衣服样式,是堕魔宗弟子。 其余箱子依次打开,都是人。 贺凉水霍然起身。 血皇天回头笑问:“你也想玩玩?” 贺凉水指尖发颤,勉强一笑:“就不打扰宗主雅兴了。” 弱肉强食,堕魔宗败落,财物被血魔宗掠夺,人也如牲畜带了回来,给血皇天当“开胃菜”。 那些魔修弟子意识到自身险境,惊恐万状,纷纷跳出箱子狼狈奔逃。 血皇天从箭筒取出一支精钢箭,弯弓搭弦,兴味盎然地瞄准那些奔逃飞快,几乎成了黑点的人。 咻的一声,射了出去。 贺凉水根本无法看见箭射了多远,又是否射中,直到捡取“猎物”的侍卫将尸体用铁戟勾回来。 柳画鸢惊叫一声捂住眼睛。 血皇天的箭一支一支射出,无论是飞到天上、逃进树林,还是躲进土坑,例无虚发,无人幸免。 贺凉水心凉半截。 如果说贺泠是朵摩罗朵摩兰加起来的实力,那血皇天就是十个贺泠不止,楚孤逸要战胜这种级别的boss,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怎么办? 肚子忽然痒痒,怀里的迷你楚孤逸又在挠他,三下,是准备走的暗号。 不行!贺凉水一掌捂住腹部,不让楚孤逸爬出来。 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宗主!”贺凉水喊道,“我闺女要拉屎!” 柳画鸢:“……” “我带她去拉屎!!” 血皇天被搅扰了“雅兴”,相当不悦地一瞥柳画鸢,“去吧。” 柳画鸢怀疑自己去了就会被射死,她抱住贺凉水:“我要娘陪我去,给我擦屁股!” “滚。” 贺凉水与柳画鸢下了马车,拔腿就往树林里跑。 血皇天对贺泠道:“你去看着他们。” 贺泠:“……我没有看人拉屎的癖好。” “你看着阿冽就行。” 贺泠只得下马,跟去树林。 树林里,楚孤逸仍在贺凉水怀里,“贺先生,别跑了。” “不跑不行啊,血皇天那个变态,比十步穿杨还厉害!” “你放我出来,御剑跑得更快。” “对啊。”贺凉水赶紧停下脚步,掀开衣襟,“我的小乖乖,快快出来。” “……” 楚孤逸一个没憋住,直接在贺凉水怀里恢复原形—— 嘶啦哗啦——!那是衣衫破裂的声音。 贺凉水上衣成了布片,挂在身上,坦荡荡,真清凉。 楚孤逸踉跄一步站稳,看到了他心爱的小樱桃…… 柳画鸢&肥啾:“…………” 寻来的贺泠:“…………” 秋风拂过,落叶飘飘,贺凉水已变成雕像。 作者有话要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弟弟忍不住要变大! 贺凉水: 第082章 落崖 贺凉水想,这一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天在提醒他,该买新衣服了。才会遭遇如此惨绝人寰、羞耻度爆表的事。 他的弟弟,撑破了他的衣服。 秋天的风,是如此凉爽,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他的皮肤滚烫,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一时间,林中寂静如死。 楚孤逸默默抱住贺凉水牌衣衫褴褛的雕像,说:“都转过身去,贺先生怕羞。” 柳画鸢与贺泠一齐转过身去,随即意识到,不对呀,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羞?贺泠霍然回身,只见楚孤逸已给贺凉水披上自己的外袍,携了便走。 柳画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口袋罩住,给装了进去。 贺泠一剑刺向楚孤逸。 锵然一声,楚孤逸一手揽着贺凉水腰身,一手以将暝抵挡,脚尖飞掠后退,剑气四荡,落叶自地面飞舞腾起,萦绕周围。 楚孤逸挥剑截击,挽个剑花,落叶成阵,朝贺泠袭去。 这不过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法阵,贺泠一剑击破,然而破除落叶阵,已不见楚孤逸踪影。他足尖掠过树梢,腾空而起,俯视树林,寻到楚孤逸方位,挥剑追击。 楚孤逸本不欲恋战,奈何贺泠紧追,他将贺凉水藏在一棵大树后,与贺泠战在一处。 贺凉水握紧扇子裹紧楚孤逸的外袍,从树后冒出脑袋,肥啾蹲他头顶,说:“要不我们先跑吧。” 贺凉水紧张观察战况,但见落叶纷飞,一深一浅两道身影交击如电,周遭在灵力与魔气的摧残下,树摇地晃。 因地域开阔许多,二人较之在安善城的那场战斗,还要激烈。 楚孤逸却没忘记自己的初衷,他是来带走贺凉水,不是来打架的,唯有速战速决,方是上策。 他指尖拈花而动,醉花阴法阵铺展开来,卷起万千“上弦月”刀刃,朝贺泠袭去。 贺泠旋身格挡,腾挪翻飞,一步踏错,一道“上弦月”劈向面门。他后撤缓冲,叮啷一声,铁面具碎作两半,从空中掉落。 贺泠亦半跪着地,墨发从后背滑到颈侧,垂落颊边。 贺凉水恍然失神,望着那张秀美无双的脸,“……灵灵?” 楚孤逸也愣了一下,贺泠脸廓唇形,为何与贺先生那般相似? 来不及深入思考,楚孤逸一剑刺出,他未想置贺泠于死地,却在剑尖即将抵达那一瞬间,一道人影阻挡眼前—— 楚孤逸瞳孔一缩,及时收住剑势,“贺先生?” 贺凉水挡在楚孤逸剑前,“不要杀他!” “贺先生,你让开——” 贺泠疾若闪电掐住贺凉水脖颈。贺凉水却无慌乱,转过头,近在咫尺凝视贺泠的脸,“灵灵……” “……”贺泠挟持他后退三步。 楚孤逸目光沉沉,“放开贺先生。” 贺泠道:“真是愚蠢。”这话是对贺凉水说的。 贺凉水:“灵灵,只要你不受伤,我怎么样都行。” 贺泠眉心微蹙,他觉得此时的贺凉水不对劲,像是被什么魇住了,眼里看的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但无可否认,刚才贺凉水冲到他面前,为他抵挡楚孤逸的剑时,他的内心动摇了。 所以,他只是后退,没有立时将贺凉水带走。 他不带回去,却有人自己寻来—— “阿泠。”一道低沉而阴诡的笑声传来,“这是你的面具吗?” 贺泠抿唇不答。 血皇天暗红的双瞳在幽暗的林中越发显出夺目的艳色,“阿泠,你的真容,除了我,怎么可以让别人看见?” 艳色流转,血皇天目光落在楚孤逸身上,“是他吗?” 贺泠猛地将贺凉水推向楚孤逸,“快走!” 楚孤逸揽住贺凉水便急奔。 “——阿泠的脸,只有我能看。”铁面具在血皇天手中化作齑粉,周身浓郁的魔气铺天盖地朝楚孤逸逃离的方向席卷,如飓风过境,所行之处草木凋敝枯萎,化作黑炭。 楚孤逸自以为已奔得极快,不料血皇天的魔气更快,眼看就快追到他脚后跟! 凭他如何转换方向,在险峻山中上下腾飞,总也甩不脱。 楚孤逸挥剑劈斩而去,反倒令那魔气越发肆意张狂,从两旁包抄,楚孤逸抿紧唇,忽而瞥见前方有座万丈悬崖峭壁,他想也不想,急速滑行,抱着贺凉水一跃而下! 贺凉水:“?!!” 魔气冲天而起,大片飞鸟化作黑色粉末洋洋洒洒落下。 八十里外,血皇天无法再感知楚孤逸的行踪,收回魔气,唇角翘起兴奋的弧度:“他就是楚孤逸?” 贺泠道:“是。” 血皇天那么喜欢看贺泠的脸,然而此时,他的脑中只有楚孤逸的脸,呵的一声低笑,又一声,声声似来自地狱。 他的眼瞳从暗红化作红宝石一般的瑰丽:“真是太棒了,就像……他父亲。” …… 万丈峭壁,垂直下落。别说贺凉水,肥啾这只会飞的鸟,扒着二人猎猎飞舞的衣袍都吓得够呛,啾啾叫个不住。 楚孤逸唤出将暝,一脚踩上,这才稍稍缓冲了地心引力。 但他竟然无法御剑。 贺凉水风中凌乱,扇子塞在裤腰间,身上裹的衣袍不足以抵挡如此强烈的风,一会儿刮到自己脸上,一会儿打到楚孤逸的脸。 楚孤逸一手抱着贺凉水,一手试图御剑。 “你摸哪儿呢?!”贺凉水叫道。 楚孤逸这才发现,贺凉水外袍鼓起,自己的手贴在他腰侧,滑腻,柔软。 贺凉水又痒又羞,“拿开!” 楚孤逸一拿开,贺凉水失去依靠,往后仰倒,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崖底:“弟弟!” 楚孤逸及时拉回他,抱在怀里,喝道:“将暝!” 然而任凭他运足了灵力,将暝也牟足了劲,就是无法飞起,只能下坠。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要摔死了吧?”贺凉水惊恐道。 楚孤逸道:“我给贺先生垫背。” “……不要一本正经地吓我了!”贺凉水道,“快想办法!” 越忙越乱,柳画鸢在乾坤袋里正用楚孤逸储藏的金银珠宝打扮,朦朦胧听到二人说话,忙叫道:“发生什么事了?什么要摔死了?” 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柳画鸢急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在乾坤袋里跳来跳去,隐约看到有一道光从天花板照进来,她拿起金元宝就往上砸,“放我出去!” 楚孤逸只觉腰上像是被一颗小石子硌了一下,他取出乾坤袋,打开袋口,柳画鸢欢欢喜喜爬了出去。 一出去,她傻眼了:“什么情况?!” 楚孤逸抖落一番,柳画鸢就叮叮当当从乾坤袋滑了出来,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我不要出来了!让我回乾坤袋!” 楚孤逸一手拎着她,道:“那就一起摔死。” 柳画鸢抱住楚孤逸大腿,“爹啊,娘啊,救命啊!” 贺凉水一言难尽地望着满头珠翠、手腕套着七八只大金镯子、脖子挂了十几串珍珠项链的柳画鸢,“你这是去了一趟珠宝店?” “这些都不重要!”柳画鸢嚎道,“我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楚孤逸你不是男主,为什么连剑都御不了??” 楚孤逸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御剑需要灵力。一般而言,修士体内蕴藏灵力,但要配合周边环境,才能发挥最大效用。无论是人间还是炼魔境,有些地方因地理所限,修士进入后无法发出灵力与法力。” 也就是修真版的百慕大三角。 “这腾蛟峰断崖,便是其中一处。” 贺凉水道:“那你还跳下来?” 楚孤逸:“血皇天的魔气无法追踪到这里。” 柳画鸢眼泪哗哗:“现在好了,不被血皇天杀死,也要摔死。” 楚孤逸认真道:“我给你们垫背,我没有那么容易摔死。” “……” 眼看这崖底越来越近,贺凉水掏出折扇,对着那崖底用力一扇! 狂风起,飞沙走石,大大缓冲了他们降落速度。 楚孤逸愕然:“贺先生的法宝为何还能用?” 贺凉水微笑:“因为这不是法宝,而是金手指。” “?” 这狂力一扇,是飞剑速度降下来,却也因此形成风的回流,在崖底转了一圈,腾空环绕,竟扑向他们。 霎时飞沙迷眼,三人一鸟左摇右晃。 肥啾吱哇扑腾,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对翅膀,赶紧离得远远的。 柳画鸢就惨了。楚孤逸一心顾着贺凉水,在将要落地之时,推开柳画鸢,抱着贺凉水一转,给贺凉水当垫背。 贺凉水岂容他这般牺牲自己,便要挣扎,两人胳膊打架,抱着滚在一处。 柳画鸢啪叽摔趴在地上,满头珠翠落了一半,大金镯子滚出两圈,珍珠项链碎了几串。 “……靠。” 最终,楚孤逸还是执着地给贺凉水当了垫背,贺凉水掼在楚孤逸身上,面朝黄石。 这个视角,好像不太对啊? 贺凉水望着地上的碎石子,慢慢低头,看到一只黑玉冠,刀裁一般的鬓角美人尖。哦,他抱着楚孤逸的脑袋。 等等,为什么小樱桃痒痒的? 贺凉水心惊胆战继续往下看——他的小樱桃,正堵着楚孤逸的嘴。 “………………” 楚孤逸一动不动,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呆了。 柳画鸢四肢抽搐片刻,灰头土脸慢吞吞坐起来,张望周围寻找干爹干粮。 找到之后,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的妈呀,这真的是我能看见的画面吗?” 肥啾也把绿豆眼瞪得大大的,奈何什么都看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楚孤逸与贺凉水变成了一团马赛克?!”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贺先生嘴上说着不要,小樱桃却很诚实。 贺凉水:…… 第083章 清白 风萧萧兮易水寒,小樱桃兮……啵的一声从楚孤逸嘴里复返。 贺凉水裹着外袍躺到一边,仰望崖底灰蒙蒙的天空,闭上眼睛,宛如已经安详去世。 楚孤逸也望着天空,唇上犹有触感,齿颊留香,像做梦一样。 两人并排躺,肥啾的眼前终于不再是马赛克,担忧道:“他们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柳画鸢娇羞地捂住脸,“我愿意称之为——事、后。” “??” 楚孤逸迷迷瞪瞪坐起来,望着身边的贺凉水,问:“贺先生,你没事吧?” 贺凉水有事,他现在想死。 “贺先生?!”楚孤逸晃他,试探鼻尖与颈侧脉搏,有气,有心跳。 柳画鸢干咳一声:“你别打扰他了,他现在是贤者时间。” “贤者时间?” 贺凉水被活活气“诈尸”,猛然坐起来,怒视楚孤逸。 楚孤逸面对他含羞带怒的眼睛,反而红了耳根,一本正经道:“贺先生,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贺凉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裹着单薄的外袍走到一边。 “贺先生……” 柳画鸢拉住楚孤逸,“我的干爹欸,让他静静吧,刚刚没了清白呢。” “……”楚孤逸想,他会负责的。 贺凉水望着悬崖峭壁,悲伤地想,怎么就没把摔晕自己呢,那样无论发生什么都眼不见心不烦。 肥啾落到贺凉水肩上,“到底怎么啦?” 贺凉水问:“你没看到?” “就看到一团马赛克。你跟楚孤逸亲嘴了?” “差不多吧。” “太过分了!” “就是,太过分了。”贺凉水宛如找到知音,他的清白,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莫名其妙没了。 肥啾:“不就是亲嘴,有什么好屏蔽的?我又不是没看过,他啾的我要投诉!” “……” 贺凉水伤春悲秋十分钟就想通了,他是男人,小樱桃就是装饰品,被吃一口就吃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让他比楚孤逸大三岁呢。长兄如父,亦如母,就当奶孩子了。 他深呼吸,转过身,楚孤逸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打坐,仿若气定神闲。贺凉水又想,既然弟弟都不在意了,他再纠结,只会徒增尴尬。 就让这一茬默默地过去,让时间冲淡今日的记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柳画鸢手里拿着一串摔断的珍珠项链,给它重新串起来,珠子串一颗掉一颗,眼睛早不在项链上,忍笑偷瞄贺凉水。 贺凉水冷眼扫去。 柳画鸢立马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会很快忘记!” 楚孤逸简单调息片刻,起身道:“贺先生,我们走吧。” “去哪儿?”贺凉水翩翩摇扇,仿佛与平时一般无二,唯有视线始终不敢与楚孤逸相接,耳尖还烫着。 “找个隐蔽之处。”楚孤逸道,“给贺先生换衣服。” “……”贺凉水狠狠瞪他一眼,无法反驳。 三人一鸟沿着崖底溪流往上游走去。炼魔境本就阴晴不定,此时还不到傍晚,天便黑了下来。风云变幻,天上乌云密布,似有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腾蛟峰上多兽,这断崖底人迹罕至,也不知有什么怪兽,在灵力受限的情况下,找个藏身处很重要。 也是运气好,很快找到一处山洞,楚孤逸先行而入,以防里面有什么毒虫猛兽。他在地上撒了一圈驱虫药粉,道:“暂时在这里将就过一夜,明日赶路。” 说着出去捡了些干树枝,在洞中点燃,从乾坤袋取出皮毛与一套干净衣服,道:“贺先生,你换上吧。” 贺凉水接过衣服,看了眼黑漆漆的山洞深处,有些发憷。 楚孤逸道:“我陪贺先生去,我刚才看了,里面有个拐角。” 话在嘴里溜了一圈,贺凉水没能吐出来,终归是有些怕的。 楚孤逸掌心燃起一小簇火焰,为贺凉水照明带路。至拐弯处,楚孤逸自觉背对他。贺凉水宽衣解带,飞快地换好衣服。 “好了。”贺凉水稍加整理,发现这衣服完美贴合他身形,不长不短,仿佛就是为他准备的。 “贺先生。”楚孤逸立在原处,仍然背对贺凉水。 “嗯?” “对不起。” 贺凉水问:“你实话说,使用缩小术之后,你智商是不是跟着身体一起缩小了?” “……”楚孤逸道,“对不起。” “我不是骂你,是认真地问你。你缩小之后,头也缩小了,会不会觉得脑子不够用?” 楚孤逸想了想说:“可能吧。以后我不会再用缩小术,对不起。” “别对不起了。”贺凉水叹息,用扇子挠了挠额角,“其实,你缩小之后还是很可爱的。” “可爱?”楚孤逸回过头去,掌心焰火灼灼照眼。 比起缩小后的精致,此时的楚孤逸尤为深邃俊美,昏暗的光线也挡不住那股处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勃勃英气,特别是,那么认真专注地望着你。 贺凉水心跳乱了几拍,故作洒脱:“好话不说第二遍。” “贺先生,你不生我气?” “有什么好气的,我都忘光了。”贺凉水摇扇走出去。 轰隆隆滚雷擦过云层,泻出几道三叉戟似的闪电,雨便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好在楚孤逸乾坤袋里什么都有,柳画鸢坐在皮毛上,南风独家吃灵果,串项链。贺凉水则在静静思索,楚孤逸没有打扰他,坐在大石上偶尔拨弄一下篝火。肥啾则在一旁吃灵谷,吃饱了就睡。 晕黄的光涂在石壁上,拉长三人的影子,混着雨声,有种与世隔绝的安宁与温馨。 柳画鸢望着楚贺二人,心中颇有愁绪,问系统:“看过那一幕之后,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帮楚孤逸把妹了,怎么办啊?” 系统:“你随意。” “??什么意思?” “宿主的任务是帮楚孤逸摆脱单身,并未规定,让楚孤逸脱单的对象,一定是女人。” “……靠!”柳画鸢骂出声。 贺凉水回神,“好好的又怎么了?姑娘家要文雅。” 柳画鸢强行挽回自己的淑女形象,面孔扭曲微笑:“我只是忽然发现,这个世界的幸福,也是可以多种多样的。” “?” 《孤逸》原是一本男频小说,在男频小说里搞基,等于自找死路。所以柳画鸢从一开始,就觉得应该帮楚孤逸把妹,而不是撩汉。现在告诉她,还有撩汉这个选项,她只觉终于等来自己的用武之地。 晋江的耽美小说,柳画鸢可不是白看的,这就打算摩拳擦掌给他们助攻一波。 柳画鸢:“嘿嘿嘿~” 贺凉水:“都说了姑娘家要文雅,矜持点笑。” 柳画鸢努起小嘴,拿腔作势:“干爹,干娘,你们还不睡?” “这天还没黑,睡什么?不怕有怪兽来吃人?” “怪兽?”柳画鸢瞬间清醒,“那你们快来保护我。” “楚孤逸一个人保护你就够了。”贺凉水伸展四肢,咸鱼躺在银狐皮上。 柳画鸢呵呵冷笑:“掉下来的时候他可没有保护我,更没有给我当垫背,让我一个淑女,就那么趴在地上,差点起不来。” “……” 一说垫背,就想到小樱桃落进楚孤逸的嘴,贺凉水闭上眼睛,再次安详去世。 雨幕之中,一道黑色人影冒雨走来。 楚孤逸瞬间警觉,魔修的气息,不亚于贺泠。他立时走到洞口,注视那道走近的人影,将暝在手中化形。 来人身长七尺,不算高也不算矮,面貌俊朗,眉眼自带一股风流,从雨中走来,本是极为狼狈,却教他走出了落拓不羁的姿态。 “哟,兄弟,可否借洞府暂歇一程?走了一天一夜,我实在走不动了。” 楚孤逸目光沉沉,道:“我是修士,你是魔修。” “是啊,好巧。虽然我很想跟你打一架,但我现在没力气,这鬼地方也无法使用法力。” 柳画鸢辨认那人的脸,惊道:“是你?!” 那人看过来,“哟,美女,好巧。你不是被阿泠送给血皇天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视线在楚孤逸身上绕一圈,笑道:“原来是你的情郎来救你了。” 柳画鸢嘴角一抽:“他是我爹!” “你爹?”小夙哈哈笑了,“别逗了,你爹这么年轻?” “干爹!” “哦~” “看,还有干娘。”柳画鸢手一指咸鱼躺的贺凉水。 贺凉水翘起脑袋,与血皇天的右臂,玉面阎罗小夙四目相对。 小夙这回真的吃惊了:“贺——” “贺凉水!”贺凉水吼道,“你好!我叫贺、凉、水!!” “……” 肥啾生生被吓醒摔在地上:“贺凉水!你有[哔——]?” 小夙掏掏耳朵,充分理解了贺凉水的意思,从善如流道:“你好,我小夙。” 柳画鸢问:“你没有姓吗?” “没有。” 贺凉水捂着差点吓到心肌梗塞的心脏,“让他进来吧。” 楚孤逸侧开身,小夙从旁而过,绕过篝火,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块靠近篝火的大石上。 那块大石,正是楚孤逸刚才坐的那块。顿时,他脸色微沉。 柳画鸢说:“那是我干爹的座位,你去别处坐。” 小夙笑道:“美女,你就这话就奇怪了,你干爹的座位,当然是在你干娘旁边了。” “?”柳画鸢反应了会儿,几乎想拍案叫绝,老天一定是看她助攻不给力的份上,所以才派这个小夙来神助攻的吧? 而楚孤逸在瞬间的愕然后,顺其自然坐到了贺凉水身边。 小夙:“这就对了嘛,夫夫呢,就应该行走坐卧,都在一起。” 贺凉水:“……” 楚孤逸看向小夙的眼神,顺眼了许多。 柳画鸢看向小夙的眼神,钦佩了许多。 贺凉水一脸懵。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 楚孤逸: 摇滚男妃文案改了一下嘿,感兴趣的瞅瞅~ 第084章 山洞 大雨瓢泼,洞内篝火噼啪作响。小夙伸长了腿,手肘搁在膝盖上,靠近火光,甩了甩湿透的头发。 崖底无法运转灵气,一个简单的净衣咒都施不了。 他歪过脑袋,笑眯眯地望着楚贺二人,“还没请问,这位英俊潇洒的修士尊姓大名?” 楚孤逸一本正经道:“在下青霄派,楚孤逸。” “你就是楚孤逸?”小夙惊诧,“久仰大名。”说着意味深长地瞄了贺凉水一眼。 贺凉水干笑,转移话题:“我们在血魔宗见过一面,你怎么到这崖底来了?” “你们不也是。我猜,是被血皇天追杀,迫不得已跳下来的吧?” 一语中的,贺凉水道:“正是。” 小夙翻转自己刚刚烤干的双手,“我顺道来这里采一株槐参。” “槐参?” 楚孤逸道:“腾蛟峰断崖壁上长有槐参,这槐参状似人参,效用比千年人参要好,但长满倒刺,且所生长的地理位置十分险峻,鲜有人能采摘到。” 小夙笑道:“不愧是名门弟子,懂的就是多。要不是我朋友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啧,为了拔这玩意,差点把我摔骨折。” 柳画鸢说:“那正好,你现在就把它吃了补补。” 小夙噗嗤一笑:“我要是吃了,还得重新找一株去。” “为什么?” “是为别人采的吧。”贺凉水道。 小夙不置可否,慢慢将衣服烤干了,掏出一枚果子,朝肥啾招手:“小东西,过来,给你好吃的。” 肥啾半信半疑,睁着鸟眼报以怀疑之情。 小夙将果子丢进嘴里,“不吃我吃。” “……” 小夙又掏出一把葡萄大小的深红色果子,一颗一颗往嘴里丢。肥啾没能忍住诱惑,飞到小夙腿上,小夙摊开掌心,肥啾叼了一颗果子,吧唧吧唧啄破皮,汲取汁液与果肉。 忽然,肥啾全身毛发一抖,直挺挺掉了下去。 “小啾?!” 小夙哈哈大笑。 贺凉水捡起肥啾,“你给它吃的是什么?” “酸莓,奇酸无比。”小夙笑得毫无仪态,差点栽下大石。 肥啾在贺凉水手里一颤一颤,张开鸟喙:“水……水……” 贺凉水没好气:“让你好吃。”去洞口接了点雨水。 肥啾啄米似的喝了十几口,终于缓过气来,发誓再也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天渐渐黑了,干柴不够烧,篝火逐渐变小,直至变成拳头大的一小簇,根本无法照明山洞。柳画鸢道:“我看不到了。” 贺凉水:“那就睡觉。” “太黑了,我害怕。” “美女,黑才好啊。”小夙说。 “有什么好的?” “要是一直亮着,你干爹干粮办起事来多不好意思。” 贺凉水:“……” 楚孤逸悄悄挨近贺凉水。 贺凉水推他一把,自顾侧躺,“你们爱咋咋的,我先睡了。”这么说着,眼睛却睁得溜圆,努力辨认昏暗中楚孤逸的身影。 楚孤逸没再动,老老实实盘腿而坐。 贺凉水竟有些失望。 柳画鸢也不出声了,竖起耳朵,聆听篝火灰烬另一边的动静。小夙坐在大石上运功调息,宛如一尊清冷无欲的佛。 洞内彻底安静下来。 贺凉水纠结半晌,终是见不得他自个儿舒舒服服躺着,楚孤逸却要一坐到天亮,抹黑摸到楚孤逸的腿,往上,想要摸到楚孤逸的手。 楚孤逸霎时浑身肌肉绷紧,不敢动作,亦无言语——贺先生对他做什么? 贺凉水摸索着,奇怪,弟弟的手呢?他摸呀摸,没摸到手,摸到了大家伙…… 啥玩意?贺凉水隔着布料拽了拽,手感越来越熟悉。 楚孤逸:“……” 贺凉水突然停止了动作,他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了。 手腕忽而被擒住,贺凉水慌慌张张想要缩回手,却被楚孤逸牢牢攥紧,按着,脱离不得那处。 贺凉水面如火烧,正在此时,一道光芒,笼罩了二人——贺凉水头上的万人迷手电筒亮了。 柳画鸢与小夙同时看过来,“……” 纯白圣洁的光,映照二人的一点也不纯洁的姿势。 贺凉水猛地抽回手,艰涩道:“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小夙惊叹:“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你们真敢做。佩服。” 柳画鸢一脸“三观已碎”的表情。 肥啾睁开眼睛已经迟了,没能看到最精彩的部分,“啾啾~咋了?” 贺凉水生无可恋地躺回去,他本来只想拉着楚孤逸小手一起睡觉而已,为什么会画风突变? 小夙指着贺凉水,“你头上那个是什么东西?” 念及万人迷光环的特性,贺凉水一惊,观察小夙神态。楚孤逸显然也想到了,握住将暝警惕地看着小夙,如果小夙敢“色迷心窍”冲上来,他不会客气。 小夙:“你们干嘛像看色狼一样看着我?” 贺凉水问:“你看到我头上这个光环,没有别的感觉?” “有啊,我感觉特别好笑。”小夙说笑就笑,“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头上顶着这么一个环的,还会发光。” 万人迷光环居然对小夙没用? 贺凉水在心中细数万人迷光环迄今为止的限制使用条件:一,对男主楚孤逸无用;二,对贺凉水以及原身亲近的人无用;三,对怀有敌意的人无用;四,对同为穿书者无用;五,对心中有挚爱的人无用。 第二条可以对照二宝三宝,贺冽好像没有亲近的人。第三四条对照林松烟。 小夙是属于哪条?对他有敌意?还是穿书者?抑或心中有喜欢的人? 敌意这条可以排除,那就剩下穿书者与最后一条。 若是穿书者,必定为主角或大反派而来。目前为止,小夙对血皇天这个大boss似乎并不如何效忠,却在崖底偶遇了楚孤逸。 贺凉水道:“小夙,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是老乡,柳画鸢也是你老乡。” 小夙:“?” 柳画鸢懵了会儿,“老乡?你也是老乡?!” 小夙莫名其妙道:“什么老乡?我是孤儿。” “不要装了。”贺凉水微笑。 柳画鸢扑过去:“老乡哇!” 小夙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差点倒翻跟头跌地上,“哎哎哎,美女,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楚孤逸看不明白了:“贺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小夙:“操,我也想知道。美女你别抱了,我对女人过敏!起疹子了!” 柳画鸢放开小夙一看,只见这位玉面阎罗的脸颊脖子,还真起了几个小红点点,立马撒开爪子,“你真过敏了??” 小夙挠脖子,“千防万防,居然没防住你这么个小丫头。不许说出去,不然追到天涯海角割你舌头。” 柳画鸢一哆嗦,离他远远的,“我绝对不说,你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所以你到底是不是老乡?” “我最多跟你干娘是老乡。”小夙没好气,“都是魔修。” 贺凉水看他样子不像装的,松了口气:“看来我们不是老乡。” 要是再多出一个穿书者,就真乱了套了。 细数如今已知确认的穿书者有三个,贺凉水自己、柳画鸢、林松烟。在安善城,那个假扮卢香的羽红珠,疑似也是穿书者。 一个林松烟就够难搞,平白又多出一个来,贺凉水叹气,什么时候才能躺平当一条咸鱼啊。 翌日雨停,几人收拾收拾继续上路,除了徒步走出无法使用法力的崖底,别无他法。 又是一整天过去,柳画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正要自暴自弃,只听楚孤逸道:“可以御剑了。” “可以御剑了?可以御剑了!!”柳画鸢兴奋得背过气去,扑通倒地。 楚孤逸将她装进乾坤袋。 贺凉水:“……你怎么不早让她进去?” 楚孤逸:“忘了。” 小夙掌心化出一把无柄刀刃,笑眯眯道:“楚修士,我们可以打一架了。” 楚孤逸不给眼神,道:“后会有期。”语罢带着贺凉水御剑就飞,转眼成了苍穹一个小黑点。 小夙愣了一下,叹气:“行吧,以后再打架。” 二人径直回了安善城燕来客栈,到时已是晚间,正是晚饭时分,大堂十分热闹。贺凉水张望一圈,没找到二宝三宝,也没看到柏灵儿。 正要上楼寻,忽听堂内食客谈论:“就在白天,子车掌门亲自在这里抓了两个魔修,怀疑城内的炎毒正是他们带来的。” “那两个魔修看着纯良无害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歹毒。” “不知为何,药谷的柏姑娘去为那两个魔修求情,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看呀,他们就是一伙的,一个放毒,一个解毒,名利双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短,有点卡文orz 贺凉水:就当提前对弟弟进行爱的教育…… 楚孤逸:请贺先生多多教育,不要松手。 第085章 救人 子车良亲临安善城,抓走燕来客栈里的两个魔修,怀疑与城中炎毒事件有关,柏灵儿为其求情。 显然,这两个魔修正是二宝三宝。 贺凉水眼色凝肃,立即走出客栈。楚孤逸跟随其后,用传音玉符联系邓阳。 “邓阳,二宝三宝被抓去哪儿了?” 邓阳叫苦连天:“楚师兄我可算联系上你了,白天叫了你半天也没通上话,还以为你……你救出贺公子了吗?” “邓阳。”贺凉水凑近传音玉符,“我没事。二宝三宝怎么回事?” “贺公子,没事就好。”邓阳叹息一声,缓缓道来—— “楚师兄走的时候城中还有几个姑娘的炎毒没解,安俊逼毒的时候没个轻重,不小心让那姑娘的毒流入心肺,没救了。” “那姑娘的家人哭天抹泪的,安王爷把安俊骂了个狗血淋头。安俊自己也很自责,不敢再帮别的姑娘逼毒,求助子车掌门。” “子车掌门来了,又把安俊斥责了一遍,给几个姑娘祛了毒。子车掌门听说城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想要修补金刚大结界,路过燕来客栈,恰好看到二宝三宝出来,就给抓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子倒霉,侍从跟着翻车。 子车良何许人也,南斗掌门,修为高深。别说两个小魔修,便是刻意伪装过高阶魔修到了他面前,恐怕也会被一眼识破。 “子车掌门将他们带去南斗了?”楚孤逸问。 邓阳:“是啊,我就在这里呢,林师兄也在这里。” “林师兄?”楚孤逸蹙眉,“他怎么也在?” “师兄你忘啦,子车掌门后日开始为期一月的斋戒,掌门每年这时候,都会派林师兄给子车掌门送点丹药啥的。”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贺凉水心里乱糟糟的,却没忘了柳画鸢,道:“赶紧把柳画鸢放出来。” 柳画鸢从乾坤袋里爬出来,两眼无神,像是被憋坏了。贺凉水没心思哄她,道:“二宝三宝被抓了,我跟楚孤逸去趟南斗。” “被抓了?为什么?”柳画鸢瞬间来了精神。 贺凉水心思一动,“路上说。” 柳画鸢像是已经习惯了腾空飞翔,竟然不觉得慌张,还有空夸一句:“古代的城市夜景还蛮漂亮。” 安善城的千灯节刚过不久,灯笼尚且挂得满城都是。御剑飞出城后,地面亮灯的人家陡然少之又少。普通农户家舍不得蜡烛灯油,早早熄灯睡觉, 南疆气候温润潮湿,多山陵植被,白日郁郁葱葱,到了夜间,却多出丝丝阴森。 重峦叠嶂间,倏然出现一道巨大光罩,覆盖方圆几十里。 “金刚大结界?”贺凉水问。 楚孤逸道:“南疆多毒虫猛兽,特别是在这广阳山上,金刚大结界常年不撤,防兽防敌。唯有一道守界口,可出入南斗。” 结界内,南斗建筑巍峨绵延,守界口守着两座石狮,柳画鸢刚要一脚踏入,被贺凉水拦截:“进门要先敲门。” 楚孤逸掌心在石狮上轻轻一触,道:“青霄派楚孤逸,求见子车掌门。” 石狮竟口吐人语:“请进。” 楚孤逸带着贺柳二人进去,隔着结界看这南斗冷冷清清,到了里面赫然发现,大殿前都是人,像是要开什么大会。 南斗不如青霄派大,弟子却比青霄多了足足一倍,弟子服以黄白两色为主,透着股清贵之气。 接引楚孤逸的是位道童,那道童认得他:“楚公子,好久不见。” 楚孤逸问:“敢问子车掌门何在?” “掌门正在偏殿,这边请。” 贺凉水与柳画鸢翩翩随后,几个弟子注意到形貌出众的他们,交头接耳:“那不是楚孤逸吗?” “哈,安师兄又要气得跳脚了。” “每次他来,准没好事。” “师妹,别看了,走远了。” 道童将他们带到偏殿,里面正坐着子车良、安俊、林松烟、柏灵儿,以及没什么存在感的邓阳。 “楚师兄!”邓阳喜道,“你可算来了!” 再不来,这大会一开,那俩小吃货就没命了。 子车良在原书中描绘是仙风道骨,以德服人,颇有侠义风范。本人确实长得不错,比起徐平宽故作姿态的虚伪,子车良看上去稳重又可靠。 “小楚,来了。”子车良和蔼微笑,上唇八字美髯,下巴上亦有一道小胡子,面目清癯,平时不苟言笑,唯有在面对楚孤逸时方能绽出些许笑意。 安俊撇撇嘴,神色颇为不屑,及至看到柳画鸢,又变得复杂,毕竟是他喜欢过的姑娘,问:“你没事吧?” 柳画鸢凑到在场唯一的同性柏灵儿身边,“当然有事了,我差点被血皇天强取豪夺。” “什么?!”安俊拍案而起,“那你有没有被、被……” “安俊。”子车良道,“像什么话?” 安俊讪讪落座,“师父,这位柳姑娘是我朋友。” 子车良却问楚孤逸:“我听安俊说,你的道侣被一个戴铁面具的魔修劫走?” “……”楚孤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戴铁面具的魔修,想来就是血皇天座下的铁面修罗贺泠。” “是。” “你的道侣,就是这位姑娘吧?”子车打量柳画鸢,微笑颔首,“资质差了点,但可以后天修炼。” 柳画鸢连忙摆手,“不是我,我不是楚孤逸道侣,他才是!”抬手一指贺凉水。 贺凉水:“……” 楚孤逸竟没否认,他跟贺先生的小樱桃发生了那么亲密的接触,玷污了贺先生的清白,贺先生只能是他道侣。 林松烟放下茶盏,面色微冷。 子车良打量贺凉水,“恕贫道眼拙,竟没看出这位是女郎。” 贺凉水合起扇子,拱手一礼:“子车掌门误会了,我是男人。这丫头是胡说玩笑的话,还请莫要见怪。” 子车良一怔,看向安俊,“你也是胡说玩笑的话?” 安俊:“……”我没有,他们那么亲密,就是道侣。 “想来安大公子并非故意。”林松烟淡淡开口,“兴许是受人蛊惑,认知偏差罢了。” 安俊翻了一个白眼,不再轻易出声,吃力不讨好。 子车良言归正传,道:“小楚你来得正好,本派召开除魔大会,将近日抓到的几个魔修一道正法,以扬正道之义。” 每个仙门除魔卫道的方式各有不同,大多数门派在遇到魔修时即便不就地正法,也要打得你死我活。南斗的传统却是尽量留活口,凑齐六名魔修,以六星阵正法,昭告天地。 当然,是在打得过的情况下。南斗弟子小命受到威胁时,当然保命要紧。 六星阵更像是一种仪式,除魔大会的意义是训诫弟子走正道,莫要误入歧途,否则便如这魔修一般。 “子车掌门,弟子此来,正是为此事。”楚孤逸正色道,“我有两位小友,名为二宝三宝,他们虽是魔修,却年纪尚小,从未行过恶事。不过是因为出生炼魔境,才被称为魔修,他们其实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 子车良敛了笑意:“魔修就是魔修,何谈出身。他们今日没有作恶,难保以后不会作恶,今日除之,以绝后患。” “怎可以他们没有做过的事作为评判标准?”楚孤逸拱手低眉,字字恳切,“请子车掌门慎重考虑。” 子车气息沉沉,一时无言。 贺凉水捏一把冷汗,道:“这两位小友已经做了洗髓的打算,此后一心向道,绝不敢行恶。” “洗髓?” “对!”柏灵儿忙道,“我会为他们洗髓,那样他们就不是魔修了。” 子车良犹疑,“但不知你们是如何认识这两个小魔修的?又如何知晓,他们从前没有作过恶?” 贺凉水强笑道:“他们那么笨,相信子车掌门一眼就看出来了。” “……”子车良回想,抓住那两个小魔修时,却是够简单的,他们连跑都不跑,被抓住之后才吱哇乱叫,眼泪鼻涕一大把…… 子车良又问:“他们口中一直喊着‘先生救命’,想来是他们的主人了,敢问这位公子,是你吗?” 贺凉水捏紧扇子,果然一派掌门都是老江湖,没那么好糊弄,他承认道:“是我。是我在炼魔境捡到了他们。” “你为何去炼魔境,又为何会被铁面修罗劫走?” “子车掌门。”楚孤逸截住话题,“贺先生收留那两个小魔修,正在看在他们单纯良善的份上,还请放了他们兄弟二人。” 子车良道:“这事不好办。” “有何不好办?” “我若当众放走魔修,将南斗置于何地?” 正邪不两立,子车良这样的业内大拿,当众放走魔修确实不好看。若是偷偷将魔修放走,或让魔修被救走,也会掉整个门派面子。 贺凉水道:“这简单,就说抓错了,让二宝三宝自己走。” 子车良:“你的意思是,我抓错了?” “假装抓错了。”贺凉水纠正。 子车良喝口茶,不动声色道:“小楚,这事你就别管了。” 楚孤逸怔然:“子车掌门——” “好了,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待除魔大会结束,你我叙叙旧。”子车良语气温和,像个再敦厚不过的长辈。 贺凉水急道:“子车掌门,二宝三宝虽是魔修,但他们纯良无辜,安善城中的炎毒与他们没有半分关系,都是安俊的表妹——不是,是假扮安俊表妹的人下的!” “是那个妖女下的毒?”安俊怒道,“我就知道,那个妖女杀了我表妹,假扮成她,必有目的!师父……” “你闭嘴。”子车良冷声道,“没你的事。” 安俊还想说什么,然而面对子车良淡漠的眼色,蓦然失声。 “子车掌门。”楚孤逸如何不明白子车良的意思,一字一字道,“还望您,慎重考虑。” 子车良语重心长道:“小楚,你太年轻了,易受迷惑。画虎难画骨,知面不知心,此事你莫要管,我自有决断。” 贺凉水心凉半截,他原以为子车良通情达理,没想到,仙门中人对魔修的态度大同小异,楚孤逸这样的才是“异类”,遇到“同类”谈何容易。 便是如师如父的子车良,也难以认同楚孤逸对魔修的看法。 若是子车良发现他也是魔修,那这场面想来就更“热闹”了。 贺凉水呵的一声笑了,三分凉薄七分无可奈何。 子车良蹙眉问:“你笑什么?” 贺凉水道:“我笑,我太天真。” “……” 楚孤逸指尖微动,想捉住贺凉水的手以作安抚,生生忍住了,问:“子车掌门,当真不愿意放那两个小魔修?” 子车良脸色已是不好,“小楚,你是在逼迫我吗?” “弟子不敢。”楚孤逸道,“前辈自小待我恩重如山,早已是半个师父。我不敢逼迫您,只是,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若是见人无辜枉死而不救,我一生良心不安。” 子车良脸颊肌肉微微抽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孤逸,瞳孔放大,放空,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邓阳不由得站起来,走到楚孤逸身边,“请子车掌门,慎重考虑。” 柏灵儿也站起来,“请子车掌门慎重考虑。” 柳画鸢随大流:“请慎重考虑。” 安俊:“请师父……” “子车掌门。”林松烟截断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俊:“……” 肥啾替他道出心声:“一种植物,哔哔哔~” 子车良冷冷一瞥众人,拂袖了去了后殿。 林松烟望着楚孤逸,淡淡一笑:“师弟的事便是我的事。” 楚孤逸默然。 林松烟摇扇去了后殿。 安俊憋不住骂了一声:“操。” 贺凉水也觉得他可怜,堂堂南斗首座弟子,比不过楚孤逸也就罢了,现在连林松烟都能爬头上。 “林公子什么意思?”柏灵儿问。 贺凉水心想,应该不是盘算着将他害得更惨,就是盘算着怎么挽回楚孤逸的心吧。 “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整个一道貌盎然。”安俊冷笑,“楚孤逸,你不咋的,你师兄也不咋的。” 楚孤逸不给眼神。 柳画鸢脑洞大开:“他们不会是在商量怎么将二宝三宝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吧?” 贺凉水:“……别乌鸦嘴行不?” 楚孤逸道:“应该不会。” 若真如此,林松烟大可以撒手不管,何必趟这趟浑水。 贺凉水心头烦躁,对着脸扇风,头发丝飘飘,语气飘飘:“师弟的事便是我的事。” 楚孤逸:“?” 贺凉水:“呵呵。” “……” 柳画鸢:“啧啧,好大的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林松烟:师弟的是便是我的事。 楚孤逸:贺先生的事便是我的事。 贺凉水:我想吃包子。 林松烟:师弟想吃包子?我去买。 哒哒哒跑去买来~ 林松烟:师弟,给你。 楚孤逸:贺先生,给你。 贺凉水:哈哈哈好吃~弟弟你也来一个~ 林松烟:…… 第086章 升级 这一等,就是一炷香。 内殿没有传出丁点声音,想来设了阻隔声音的结界。偏殿等候的几人面色各异,贺凉水还算镇定,如果子车良当真不肯放二宝三宝,那他只能动手抢了。 而楚孤逸必会帮他。 林松烟就是料到这点,才会与子车良单独谈话。想必还有转圜余地,他此举便是卖楚孤逸一个人情,挽回自己的形象。 终于,二人自内殿出来,众人站起,等候最终宣判。 子车良视线扫过贺凉水,不动声色道:“本座可以放了那两个小魔修。” 虽不知林松烟是如何说服子车良,但能保下二宝三宝就成。贺凉水合扇行礼:“多谢子车掌门宽宏大量。” 子车良的眼睛紧盯楚孤逸,“小楚,你可满意?” 楚孤逸与贺凉水一道拱手行礼:“多谢子车掌门。” “叫什么掌门,像小时候那样叫叔叔就好。” “……多谢子车叔叔。” 子车良颔首微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反而有种隐隐的忧虑。 安俊酸得不行,却不敢造次,干巴巴问:“师父,六星阵怎么办?加上那两个小魔修,正好六个,如此除魔大会便举办不了了。” 子车良道:“枉你身为南斗首座弟子,连这点决断都没有?” “……”安俊只得说,“弟子这就让师弟师妹们散了,择日再办除魔大会。” 子车良:“去吧,再带这位贺公子去领人。” 贺凉水谦谦告退。 子车良又道:“小楚,你留下。” 楚孤逸脚步一顿,道:“我去看看那两位小友,随后必向子车叔叔致谢。”语罢与贺凉水一道走了出去。 柏灵儿柳画鸢邓阳跟着撤退。 林松烟驻足殿内,望着这一伙人影消失门外,一瞥子车良脸色,可以称得上是风雨欲来了。 “小楚竟被迷惑至此。”子车良肃声道。 林松烟道:“这位贺公子心计极深,还望掌门沉住气,静待良机。” …… 安俊露面,殿外的弟子们齐刷刷安静下来,安俊找回自己的场子,清清嗓子扬声道:“众弟子听令!” 众人竖起耳朵,屏气凝神。 “——都散了。” “??” 议论声陡然沸沸扬扬,问东问西,安俊道:“除魔大会下次举办,没有为什么,都散了,谁敢问罚俸一年。” “……” 安俊带着贺凉水等人前往南斗天牢。 天牢位于南斗最高的三秋峰上,此峰孤绝于其他山峰,四周布满法阵陷阱,唯有一条铁索通向峰顶天牢。 安俊道:“御剑必须贴着这条铁索,否则掉下去概不负责。” 楚孤逸对柳画鸢等人道:“我与贺先生去即可,你们在此等候。” 柳画鸢巴不得呢,南斗哪里都灯火通明,唯有这三秋峰周围阴森昏暗,浓雾弥漫,不知潜藏多少危险,她才不要冒险。 贺凉水踏上楚孤逸飞剑,随在安俊后头,沿着铁索徐徐升高,破开一层又一层雾气,登上峰顶。 随着往上,空气愈发寒冷,到了峰顶,贺凉水竟发现头发丝结了霜,呵出的气变成了白色。 安俊施个法术,点燃周围的石灯,道:“这三秋峰是南斗最高峰,算不得奇寒,但在南疆已是拔尖儿了。” 贺凉水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所以这三秋,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三秋,而是三个秋天加起来的冷?” 安俊:“……”这样独特的见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楚孤逸从乾坤袋掏出一件披风为贺凉水披上,贺凉水却道:“也不知那两个小傻子冻成什么样了。” 安俊撇撇嘴,带他们前往天牢。 贺凉水发现,这天牢竟无人把守,想来南斗对于这三秋峰的天牢相当自信。 说是天牢,其实相当于自然形成的溶洞,稍加挖掘布置,以百炼玄铁为牢笼,佐以法阵结界,镇压魔修。 一进洞,贺凉水便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有个魔修不耐烦地骂:“你们有完没完?都哭了一整天了,跟个娘们似的。” “娘们怎么了?”贺凉水路过那铁笼,“你这是歧视女性,难道你不是娘生的?” 那魔修一身黑衣,五官普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地剪了刺猬头,鬓角两条横杠,皮肤苍白,下唇戴着黑色唇钉,乍一看,像个酷炫的流浪歌手。 贺凉水刹那间怀疑又遇到了“老乡”,但在对上那魔修邪气的眼睛时,确认了,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魔修。 安俊踢了一脚铁笼,“给我老实点!” 魔修不搭理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贺凉水。 楚孤逸不动声色挡住贺凉水,冷冷一瞥那魔修。那魔修反倒一怔,眼瞳深处跳起兴奋的光芒。 “先生?楚孤逸!”二宝三宝听到贺凉水的声音,鹅似的把脖子伸出牢笼,眼泪汪汪流鼻涕,“先生~” 贺凉水又心酸又好笑:“别哭了,这就带你们出去。” 安俊用专用钥匙打开施加层层禁制的牢笼,带他们出去。那魔修一直看着楚孤逸消失,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一条小蛇从他后领钻出,魔修用手指戳了戳:“宝贝,你也认出来了对不对?” 让贺凉水意外的是,二宝三宝居然十分抗冻,比他身体还好。寒风呼呼的,两人一个喷嚏没打。 唯一的解释是,两人平时好东西吃多了。 接到人,子车良并不留客,他身边的小道童前来道:“掌门让我来送贺公子与这两位小友下山。” 又道:“楚公子,掌门有请。” 楚孤逸犹疑。 林松烟在这里,贺凉水怎放心让这对师兄弟“独处”,二宝三宝的安全又是个问题。不是他小人之心,他实在担心子车良会不会先礼后兵,派人半路截胡,秘密处死二宝三宝。 楚孤逸与贺凉水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楚孤逸道:“邓阳,你先护送二宝三宝下山。” 邓阳道:“交给我吧。” 柏灵儿也道:“我与你们一起,柳妹妹,你也一起吧?” 柳画鸢脑袋瓜还算灵光,点点头,“好。” 贺凉水与楚孤逸一起留下来,对此,子车良面上无所表示,但给二人安排好住处,就把楚孤逸叫走,整整一夜没让楚孤逸回来…… 贺凉水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脑袋等啊等,咚的一声,磕在桌上,醒了。他捂着脑门,赶紧摸摸面具,还好没坏。 日出东方,百鸟啼鸣,已经清晨。他抬手挡了挡射进窗户的阳光,问站在笔架上的肥啾:“楚孤逸还没回来?” 肥啾打着盹儿,迷迷糊糊回答:“他要是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抱到床上,这样那样……” “……”贺凉水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肥啾毛茸茸的小胸脯。 肥啾啪叽摔在砚台里,好在里面无墨,没让它变成黑炭啾。它愤愤地爬起来:“你要是担心,可以去找他。” 贺凉水不答反问:“你说,子车良跟楚孤逸到底有什么好聊的,一聊就是一夜?” “我怎么知道,肯定不是在下棋就是喝茶,难不成你还怀疑子车良会对楚孤逸不轨?” 贺凉水哗啦展开扇子,不指望这只满脑子黄色的肥啾会给出什么正经答案了。他随手关上窗户,屋里还是有阳光。他重复打开窗户,关上窗户,那光竟毫无变化。 “啾!”肥啾扑腾翅膀,“快看你头顶!” 贺凉水抬头看去,原来是他的万人迷光环在发光,“你有没有觉得这光环变黄了?” 是变黄了,发出的光也是黄色的。 肥啾:“叮,恭喜宿主,万人迷光环升级啦!” “升级?” “据统计,你已经迷倒了一万个人,满足升级条件,所以现在是升级版万人迷光环。” 贺凉水来了兴趣:“这个升级版有什么用?” 肥啾查询资料,说:“升级版修复了一些低级bug,比如初级版万人迷光环的时候,任何路人炮灰都会想对你嘿嘿嘿,升级之后不会再如此,路人炮灰只会对你有好感。” 这对于贺凉水而言可以说是天大的喜事了,感动道:“你们系统总算干了件人事。” “……”肥啾又说,“同时,升级版万人迷光环会加强一些配角对你的爱意值,精选优质股,让你更加迷人~” 贺凉水没了笑意:“我怎么觉得还是有坑呢?” 但比起之前的“万人骑光环”,升级版听起来已经人性化多了。贺凉水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这一圈黄的光环照在头上,总觉得比白色光环还要显目,不对劲。 此处名为霁月楼,楚孤逸每次来南斗,都会被安排在此处暂歇,此次也不例外。 楚孤逸踏进楼里,刚要循着楼梯往上,瞥到窗边的贺凉水,“贺先生,你一夜没睡?” 书房在一楼,卧房在二楼。 贺凉水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放下镜子,“可算回来了。你才是,什么话需要说一夜?” “没说什么。”楚孤逸道,“下了一夜棋。” 还真给肥啾蒙对了。 不过想来除了下棋喝茶,探讨修仙学术,一个长辈,一个晚辈,俩大老爷们对坐一夜也没什么好说的。 贺凉水想,还好我与弟弟年龄差不大,没有代沟。 “贺先生,你头上这个环,颜色变了。”楚孤逸道。 “对啊,说明我的幻术加强了。” “加强?” 贺凉水摸了摸头上看得见摸不着的环,“具体还没实验过。” 正说着,就有现成的小白鼠来当实验对象。 安俊就像进自家,门不敲一脚踏入,鼻孔朝天对着楚孤逸:“师父让我来这里取一本书,别挡道——”眼一斜,看到了贺凉水。 楚孤逸问:“什么书?这里的书我都看过。” 安俊直勾勾地望着贺凉水,移不开眼睛,越看越心动,越看越脸红,越看越黄。 贺凉水展开扇子:“楚孤逸快来保护我!” 楚孤逸这才想起万人迷光环的特性,挡在安俊面前,“安公子,只要你坚定心性,便可抵挡贺先生的幻术。作为南斗首座弟子,我相信你不想丢脸——” 安俊充耳不闻,喃喃道:“贺公子,你……好美。” 贺凉水:“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 然后安俊当场石更了。 贺凉水:“……” 楚孤逸:“……” 安俊犹自没有发觉,面红耳赤表白:“贺公子,我现在心跳得好快,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贺凉水:“呃,安公子,你冷静点……” 正当此时,一名师妹在门口羞涩问:“请问楚公子在吗?” 安俊侧身看去。 “安师兄?”那名师妹本就低着脑袋,目光下移,恰巧看到安俊的石更处,“……” 啪的一声,安俊脸上多了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 “流氓!!!”师妹哭着跑走。 安俊:“……” 贺凉水:造孽啊,万人迷光环又害了一个纯情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将暝,把他阉了。() 安俊:=_= 第087章 小楼 安俊挨了那一巴掌之后,贺凉水头上的升级版万人迷光环倏然消失。 及至赏安俊巴掌的师妹丽影消失,他顶着火辣辣的脸颊转过头,茫然地望着楚贺二人。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安俊忽然瞪直了眼,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很好,他的巴掌印左右对称了。 “操!操!!”安俊面红耳赤捂住下面,“贺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可怜的孩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我怎么会向一个男人……贺公子对不起!我、我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安俊狼狈奔逃。 贺凉水大惊:“他不是要寻死吧?快拦住他!” 楚孤逸道:“他不敢死的。” “万一呢?” “真正决定去死的人不会喊出来。他再如何也是南斗首座弟子,安王世子,如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自杀,只会贻笑大方。” 贺凉水叹道:“碰上我,他真是倒霉。” 楚孤逸不以为意:“他最多跳个楼,不知道会不会把命根子摔断。” “……”贺凉水问,“我怎么感觉你在说风凉话?” 楚孤逸一本正经:“他居然在贺先生面前那般猥琐,难道不应该把命根子摔断?” 贺凉水好笑道:“照这样说,第一个跟我摩擦起火的人,不就是你。” 楚孤逸一点即通“摩擦起火”的意思,讷讷好一阵,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贺先生……碰了我。” 说着,耳廓都红了。 贺凉水怔怔地望着楚孤逸的反应,心脏砰砰跳起来,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算是一只鸟,也要被两人之间的粉红气氛熏死了,扑棱从他们中间飞了出去,留下一句:“狗男男。” 贺凉水:“……” 两人在楼里休息了会儿,贺凉水没话找话:“子车掌门对你挺不错的。” 楚孤逸嗯了声,“他明日开始斋戒。” “斋戒?”贺凉水奇怪道,“难道他还没有辟谷?” “自然辟谷了。”楚孤逸解释,“修士辟谷之后,并非什么都不吃,每日仍会食用灵果、丹药、茶水之类。修士的斋戒就是断绝一切食物,锻炼修为耐力。” “简单来说就是,不吃不喝?” “可以这么说。” “我看你平时也不吃不喝的,岂不是每天都在斋戒?” 楚孤逸轻笑:“并非如此,我是三天一小戒。自从遇到贺先生,我的斋戒就不太规律了。” 因为贺凉水总是随时随地劝楚孤逸吃东西。 贺凉水恼道:“你不早说。算了,我以后不管你吃什么了。” 楚孤逸一怔,道:“我并非指责贺先生,是我自己意志不坚定,只要是贺先生让我吃的,哪怕毒药我也吃。” “呸呸呸,我为什么让你吃毒药?”贺凉水没好气,“以后我记着你斋戒的日子便是。” 有的修士每年定期斋戒一月,而楚孤逸三天两头斋戒,也怪不得是男主,修为比一般门派掌门还要高深。 两人又说了几句,喝杯茶,“贵客”登门。贺凉水拿眼一瞄,没有急着起身。 楚孤逸站起来:“林师兄。” 林松烟轻蔑一瞥贺凉水,对楚孤逸笑道:“我刚从子车掌门那里过来,听闻昨夜师弟与子车掌门下了一宿棋?” “是。” “师弟的棋,我是很久没有领教了。” “‘领教’谈不上,若说琴棋书画四艺,在青霄,没人比得过师兄你。” 林松烟莞尔,打量这霁月楼,“师弟可知,这霁月楼原是何人所有?” 楚孤逸道:“不知。想来是位前辈高人。” “何以见得?” 贺凉水摇扇,“很简单嘛,这么多书,还有那些兵器谱,法阵图,放哪儿都是高人。” 林松烟继续自己的话:“子车掌门让师弟住这里,必有深意。” 贺凉水:“不能光明正大地教楚孤逸,只好让他住在书堆里自学咯。” “……”林松烟皮笑肉不笑,“贺公子,我在跟我师弟说话。” 贺凉水回以微笑:“不好意思,我在自说自话,你可以当做没听到。” “如何当做没听到?” “是啊,这里就我们三人,如何当做没听到?” 二人同时摇起扇子,谁都看不上谁。 楚孤逸夹在中间,道:“说到书,安俊说他来帮子车掌门拿书,现在也没来。” 准确地说,是来了之后书没拿就跑了。 林松烟道:“这倒是奇事一桩,一炷香前,安俊从广阳大殿屋顶跳了下来,把腿摔折了。” 贺凉水惊讶:“真寻死了??” “这点高度摔不死。贺公子知晓缘由?” 楚孤逸却问:“他摔折了哪条腿?” 林松烟道:“好像是左腿。” “真可惜。” “?” 贺凉水知道他在可惜安俊摔折的,不是第三条腿。 林松烟又道:“后来有个师妹去看他,说原谅他了。” 贺凉水觉得自己应该去瞅瞅这倒霉的安俊。 林松烟终于切入正题:“师弟,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那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安俊。”贺凉水施施然出门。 “贺先生……” 贺凉水头也不回挥挥扇子:“待会儿就回。” 楚孤逸又不是他腰带,总不能时时拴在腰上,控制欲太强只会招人嫌,就像林松烟。 可惜这个道理,林松烟明白得太晚,还不一定全然理解。 贺凉水一路走去,风度翩翩佳公子,南斗弟子们很乐意为他带路。 安俊的住所就像他本人,充满了土豪风格,一应物件镶金带银,审美堪忧。弟子带贺凉水到门口,就不愿进去了。 贺凉水道了谢,悠哉悠哉进了里间,安俊正吊着一条腿,在床上两眼发直怀疑人生。 “安俊。” “谁都不见,出去……”安俊扭头看去,唰的一下面庞通红,“贺、贺公子……” 贺凉水一口气说完:“你别怕,我不是来责怪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你的错。其实你是不小心中了我的幻术,那不是你本意,你不必想不开。不信你问问邓阳,他曾遭遇跟你一模一样的事,也从屋顶跳了下来。” “……”安俊一脸痴呆状消化贺凉水的话,“不是我的错?” “绝对不是。” “可是我对你……” “那是幻觉,不是你本意。你现在面对我,还会心脏乱跳吗?” 安俊点头,“会,跳得特别快。” “那是你的羞耻心在作怪。说明你是个知廉耻、讲道德的好孩子,你的心并不是为我而跳动,而是为你自己。” 安俊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真的?” “当然。”贺凉水肯定道。 安俊直勾勾地望着贺凉水,眼底泛起感激泪光,“贺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贺凉水展扇一笑:“我一直都个好人。” 安抚完纯情少年,贺凉水深藏功与名离开,没发现在偏僻一角,有道身影眼色阴沉地望着他。 子车良握碎本打算送给徒弟的丹药瓶——幻术?这个贺凉水果然如林松烟所言,是个会惑人心智的魔修。 心病还须心药医,安俊当天下午就伤愈,活蹦乱跳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底下弟子也都识相地装聋作哑。 只是偶尔,安俊想到贺凉水时,还会恍惚,心头热乎,他摸着自己心窝子,喃喃自语:“贺公子,真是个好人啊。” “啊秋~”贺凉水打了一个喷嚏,翻个身继续午睡,“谁想我呢……” 二楼四面通透,灰尘在光线中飞舞,楚孤逸穿过光线,观察贺凉水睡容。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及白玉面具时却又收回。 此处床榻狭窄,平躺只够睡一人,但侧躺的话勉强能挤两个大男人。楚孤逸推着贺凉水的肩,将他姿势改为侧躺,朝里面,自己小心翼翼躺上去,将贺凉水抱个满怀。 贺凉水不舒服地动了动,伸展不开手脚,两人越发挤成一团。 楚孤逸的生理现象又来了。 贺凉水迷迷糊糊往后摸,“什么东西……拿开。” 楚孤逸没动。 贺凉水拿了半晌也没拿开,放弃了,手忘了收回来。 楚孤逸就这么一直没动,如同成了一座雕像。 肥啾享受了一圈南斗女弟子的温柔乡,终于舍得回来,一飞进窗户就看到一团双人马赛克,吱哇乱叫:“你们又干嘛了?!” 贺凉水一个激灵坐起来,楚孤逸咕咚掉下床,贺凉水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楚孤逸用宽大衣摆遮住不和谐处,淡然道:“没什么。” “你怎么坐地上?” “贺先生掉下来的时候我便可以接住。” “……” 楚孤逸道:“小啾,你吵醒贺先生,往后十天没有灵谷吃。” 肥啾傻眼,它后悔,就不该大惊小怪的,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嘛。这次一定要投诉,不就两人睡在一起,都穿着衣服,凭什么给它打马赛克?? 贺凉水在床上找了找,“奇怪,睡觉的时候好像有一根棍子戳我,我抓到了啊,怎么没了?” 肥啾:“……”啊哔,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到了晚间,子车良又把楚孤逸喊去下棋。 贺凉水无法理解,这子车良大晚上的不睡觉,拉着楚孤逸下棋,怎么不跟林松烟下? 楚孤逸走之前道:“贺先生,你先睡,别等我。” “嗯。”贺凉水想着,反正明天就走了,就再忍一晚。 肥啾长吁短叹:“独守空房,何等凄凉~” 贺凉水:“……滚一边去。” 古人的书催眠效果显著,贺凉水看了两页,眼就睁不开了,吹了蜡烛,上床歇息。 至半夜,他凭着一种生物直觉惊醒。 楼下有声音——脚步与翻找东西的杂乱声响。 难道是楚孤逸回来了? 不对,楚孤逸就算找东西,也不会这么不成章法,何况是在他人的房子里,翻找他人物品。 楚孤逸绝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是小偷? 居然敢偷到南斗来,这小偷胆子够大,又或者是内贼? 贺凉水轻手轻脚下床,猫一般走到楼梯口,往下瞧去。 黑色的影子,一手握着一颗夜明珠照明,翻箱倒柜,动作很急。一会儿敲墙寻找机关,一会儿弹木盒看有无夹层,一会儿又趴在地上摸索,大约是在确认有没有地下室。 贺凉水于昏暗中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人身形样貌,刺猬头…… 操,这贼不就是那个被关押在三秋峰天牢的魔修! 怎么逃出来的?竟然没有惊动南斗弟子? 贺凉水不由得屏住呼吸,缓缓退回去。 那魔修在一楼一无所获,目光投向二楼。 贺凉水目光投向窗户,思考跳窗逃跑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我爱大床! 楚孤逸:小床挺好的,适合摩擦摩擦。 第088章 凤凰 跳窗逃走,贺凉水很快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恐怕刚跳出窗户,就会被那刺猬头魔修察觉,一掌拍死。 脚步声逼近,贺凉水心头悬了起来,肥啾倒挂在窗口,像只蝙蝠,发出啾啾鸟啼。 刺猬头魔修脚步一顿,耳朵动了动,辨认鸟啼真伪。 这空当,贺凉水腰一弯,钻进床底躺平,手中捏着扇子,如果这样还是被那魔修发现,只能狂风伺候,再跳窗逃了。 刺猬头上了楼,拿夜明珠照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唯有靠窗的单人小床乱了些,他试了试被褥,是冷的。 贺凉水庆幸他发现魔修早,这会儿被子已经凉了。 刺猬头放下心来,事不宜迟,他在楼下如何翻箱倒柜的,到了此处如数复制一遍。刺猬头敲地板的时候,贺凉水的心跳几乎到了嗓子眼。 好在夜明珠照明有限,光晕在贺凉水胳膊五厘米处晃了一圈,便移到了别处。 刺猬头找了好一阵,似乎仍未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眉眼难掩烦躁,后颈钻出一条小蛇来,他对那小蛇说:“宝贝,去犄角旮旯找找。” 贺凉水:“?!” 那小蛇手指粗细,在箱柜缝隙间游走自如,俄而沿着墙角,眼看就要游到床腿,贺凉水头皮发麻,不停地噘嘴龇牙,试图用表情恐吓那小蛇。 那小蛇吐出细细的蛇信子,发出“嘶嘶”之音,刺猬头魔修问:“宝贝,你发现什么了吗?” “……” 肥啾:“啾啾啾~!” 小蛇被转移注意力,朝窗户爬去,这时只听外面跑过杂沓的脚步声,南斗警钟长鸣三声,有弟子喊道:“这边找找!” 贺凉水立时明白,南斗弟子应该是发现这刺猬头魔修从天牢逃了。 “宝贝。”刺猬头魔修低低唤了一声,待小蛇回到身上,他一脚踩上床铺,自窗口探查外面情况。肥啾吓得扑棱翅膀飞到别处。 等了片刻,待南斗弟子巡查而过,刺猬头魔修飞身下楼,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床底下,贺凉水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刚要爬出来,忽然,用力支撑的手肘陷进年久失修的地板,硌得生疼。 什么东西这么硬? 贺凉水把手伸进去摸索,摸到一块恰能放进掌心的玉牌。 灰头土脸从床底出来,贺凉水就在地上坐了片刻,燃起蜡烛,将玉牌对准烛火。 这玉牌通体雪白,正面雕刻一只凤凰,背面刻着几行贺凉水看不懂的文字,他本能觉得不简单,应该给楚孤逸看看。 将玉牌收进怀里,贺凉水披上披风走出霁月楼,去寻楚孤逸。 肥啾落到贺凉水肩上,“这南斗不行啊,连个魔修都关不住。” 夜深露凉,贺凉水语气更凉:“我看这个刺猬头根本就是故意被抓住,混进来偷东西的。” “偷东西不去南斗藏宝阁,跑霁月楼偷,这魔修脑子有坑?” 贺凉水思忖,“也许他认为他需要的东西,在霁月楼的可能性更大。” “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贺凉水脚下一顿,摸了摸怀里的玉牌,“不会那么巧吧?” 一路走去,灯火辉煌,南斗弟子几乎全体出动,搜查魔修。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遥遥听见安俊的声音:“众弟子分头寻找,绝不能让那魔修出南斗!守界弟子务必守住金刚大结界!” “是!”众弟子震声回答。 贺凉水循声而去,“安俊。” 安俊一见贺凉水,万人光环后遗症发作,面红耳赤心跳加快:“贺、贺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找楚孤逸。” 说到楚孤逸,安俊语气发酸:“他肯定又被师父叫去广阳殿下棋了。” “行吧,你忙。” “贺公子!” “嗯?”贺凉水回头。 长明灯照耀,眼前白衣雪袍男子如若琼枝玉树,安俊磕巴道:“魔修从天牢跑、跑出来了,你小心点……” “好。”贺凉水笑了笑。 安俊恋恋不舍地望着他背影,直到师弟唤他一声,方才回神办正事。 贺凉水知道广阳殿的方向,以为不难找,不料越走越偏僻,灯也少了。他张望一圈,大山头小山头都差不多,建筑也差不多。 “小啾,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肥啾:“是你迷路,不是我迷路。” “那你给我带路。” “现在想起我的好处了,前往往左,第三个建筑往右——” 突然,一道影子在飞檐翘角上掠过。 一人一鸟噤声。 贺凉水问:“看清是谁了吗?” 肥啾:“那么有个性的刺猬头,眼瞎才看不清。” “……还走吗?” “我可以飞。” 贺凉水道:“按理说,我一个大魔,应该也能飞。” “那你飞一个给我看看。” 贺凉水提起一口真气,张开手臂往前跑,把自己想象成绝顶高手,往上一跳——哗啦啦,披风鼓足了风,让他如同一只风筝,乘风而行! “诶?”贺凉水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一试,居然真的飞起来了,“我操?!” 他往下一看,已经离地十几米。 肥啾与他齐飞:“贺凉水你好牛[哔——]啊!” 贺凉水第一次体验独自飞翔,因为太过震惊,只坚持了不到五秒,扑通摔在地上。 肥啾:“……” 贺凉水竟然不觉得疼,兴奋地爬起来,“这次,我要飞得更高。” 肥啾:“小心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贺凉水哪里肯听,只要学会飞翔,御剑还远吗?拳打脚踢这个世界还远吗?称霸三界还远吗?不远了。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贺凉水充满了信心。 他张开手臂,迎接新的挑战——拔腿往前冲,飞! 贺凉水再次飞了起来,这次,他镇定多了,会用手臂控制飞行的方向。当他飞过屋顶,将要降落时,脚尖便在屋顶脊梁上一蹬,又飞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太好玩,贺凉水不由得哈哈大笑:“我会飞啦!” 肥啾:“你悠着点!” 贺凉水此时的心情,完全就是第一次学会走路的宝宝,他不但要飞,还要摆出各种帅气的姿势飞翔,建筑群成了他脚下的玩具,南斗成了他的游乐园。 在这个游乐园里,贺凉水自由翱翔,忘记所有,所过之处留下一串欢快的笑声。 看到御剑的南斗弟子,他就说:“hello!你们好啊!” 看到地面上的弟子,他就说:“goodnight晚安!” 南斗众弟子:“……” 安俊蓦然抬头,及至贺凉水飞远,才想起来喊道:“贺公子,你不是去找楚孤逸吗?” 贺凉水早就把所有人忘到九霄云外,他觉得今晚的风是如此舒服,月亮是如此的圆,一切都美极了。 最美的,当然是学会飞翔的自己。 事实证明,得意忘形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当贺凉水发现脚下已无人迹,唯余茂林幽深时,已经晚了。 特别是,在茂林之中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有两道人影,其中一道正是刺猬头魔修。 只要贺凉水飞过去,就会被发现。 在空中急刹车,不是一件容易事,贺凉水一口真气没提上来,手忙脚乱摔了下去。 林中空地上,刺猬头警觉抬头,夜幕靛蓝,圆月当空,仿佛并无异常。 一棵百来米高的参天大树上,贺凉水挂在顶端树杈上,宛如一条咸鱼。 他清醒了,征服什么世界,就挂这儿吧,挺好的,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肥啾故作老气横秋:“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 贺凉水不动也不下去,侧耳聆听下面的声音,居然清晰可闻。看来吃了化虚丹后,他不但修复了心脉丹田,感官也变得敏锐起来。 刺猬头魔修道:“我在霁月楼里捣腾了一遍,没找到凤凰令。” 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穿着黑披风的老者,叹道:“如果这里也没有,当真不知去何处找了。” “要不你在青霄再找找。” “如果在青霄,我早就找到了。我连徐平宽的亵裤都翻了好几遍。” “……”刺猬头魔修嘴角一抽,“朱长老,你没必要这么拼吧?” “怎么没必要?凤凰令乃是我天水宗圣物,待少主归来,必定要用。如是没有这凤凰令,如何服众?” 青霄,朱长老?贺凉水一惊,树杈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咔嚓断裂—— “何人在上面?!”朱长老厉声喝道,语罢一道魔气发射出去,如同利剑削枝砍叶,如果不是贺凉水运气好,被树枝弹到另一边,指不定已经身首异处。 月华如水,照耀参天大树,贺凉水侧躺在粗壮的树杈间,衣袂飘飘,宛如谪仙。 朱长老:“好厉害的身法。” 贺凉水:“……”我不是,我没有,真的纯属意外才能躲过您老人家的杀气。 看来上天都要他装个逼。 刺猬头眯起眼睛,冷笑道:“是你?来送死的?” 贺凉水:“我就来赏个月,你们聊你们的。” “你下来,我们过过招。” “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我偏不下去。” 刺猬头杀气腾腾,“好,我上去——” “罢了。”朱长老忽然道,“贺公子,你走吧。” 刺猬头:“??” 朱长老在刺猬头耳边说了一句,刺猬头不可置信道:“当真?” “千真万确。”朱长老点头。 刺猬头看向贺凉水的眼神变了,打个比喻就是,茅坑里的石头,突然在他眼前变成了宝石。 朱长老高声喊道:“贺公子,你可以走了。” 贺凉水也想走,但他走不了,提不起真气,百米高的树也下不来,他故作淡然,“我再赏会儿月,你们快走吧。南斗弟子正在四处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找到这边。” 朱长老道:“多谢提醒。” 刺猬头面色复杂地深深一瞥树上的贺凉水,随即与朱长老一同消失在密林深处。 贺凉水维持仙气飘飘的姿势,望着天上浑圆的月亮,隔着一层金刚大结界,还是那么漂亮,他微微一笑:“今夜,我人品爆发啊。” 肥啾凉凉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下去吧。” “急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哦。” “……” 肥啾陪他一起赏月。 “……”贺凉水忍无可忍,“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喊楚孤逸接我!” 肥啾发出啾啾啾的嘲笑,扑棱翅膀飞去找楚孤逸。 不多时,南斗弟子果然寻来,看到躺在树上的贺凉水。贺凉水为他们指路:“我赏月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一道影子往那边去了。” “多谢贺公子。”众弟子御剑飞走,赞叹道,“贺公子真是一位高雅的人,这么晚还出来赏月。” 高雅的贺凉水,继续挂在树上,默默翻个身,抱住树杈哀嚎:“弟弟你快来啊,我再也不要独自飞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人生就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啊。 楚孤逸:我们双飞,啥事没有。 第089章 书信 贺凉水没有等太久,楚孤逸跟着肥啾御剑飞来,落在空地上,问:“贺先生在何处?” 肥啾:“抬头看。” 楚孤逸抬头望去,当空明月,大树参天,百米之高的树杈上,坐着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看上去挺悠闲。 肥啾找到楚孤逸后的原话是“贺凉水让你去接他”,楚孤逸二话不说撂下与子车良的棋局——因魔修逃出天牢,子车良也已无心下棋——飞到此处,未曾想贺凉水竟在巨树之上。他仰头问:“贺先生,你在树上做什么?” 贺凉水心里有了底气,笑道:“赏月。弟弟你也上来。” 楚孤逸足尖一点,飞了上去,与贺凉水坐在一处。 贺凉水指着月亮,“你看,像不像一块月饼?” 楚孤逸问:“贺先生,你饿了?” 贺凉水顺其自然挽住楚孤逸胳膊,这样就算掉下去,也有楚孤逸拉他一把,“不饿,弟弟秀色可餐,我已经饱了。” “……” 两人双双望着月亮,就像一对流落天涯的恋人,直到贺凉水打了一个喷嚏。 楚孤逸道:“贺先生回去吧,夜里露水湿重,别病着了。” 贺凉水点头,踏上楚孤逸飞剑,回了霁月楼。南斗弟子仍在四处搜查魔修,安俊手持辟邪罗盘,冲进小楼:“这里有魔修的气息!” 贺凉水不慌不忙:“当然有了,看这里乱成什么样了,就是那魔修弄成这样的。” 安俊讶异:“何时发生的事?” “就……我今晚碰到你之前。” “贺公子有无受伤?”安俊连忙问。 贺凉水道:“没有。” “没有就好。”安俊松口气,“那这里……我派人来整理一下。” “不必。”楚孤逸冷冷道,“我来整理。安公子找魔修要紧。” 安俊确实在这里耽误不得,领着弟子前往别处查探。 “贺先生。”楚孤逸面色肃然,“你为何不对我说?” “我正要说呢。”贺凉水关上小楼门,压低声音,“那个刺猬头魔修,不简单。” 楚孤逸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怎么不简单?连贺先生都没打过就跑了。” 贺凉水羞惭:“我们根本没打。” “没打?” “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我躲床底了。” “……”楚孤逸尬夸,“贺先生很理智,很聪明,很……” “行了。”贺凉水帮着收拾整理,“我在别人面前装逼也就罢了,在你面前没必要。” 楚孤逸弯起唇角,他在贺先生心里果然是特别的。 贺凉水捡地上掉了一地的书,一本一本摞起来,“你绝对想不到,那个刺猬头魔修在找什么。” “贺先生知道?” 贺凉水掏出怀里的玉牌,“他肯定在找这个。” 楚孤逸接过玉牌,“一块玉,有何用?” “看到上面雕刻的那只凤凰了吗?听说好像叫凤凰令,天水宗的圣物。” “天水宗?”楚孤逸思忖,“炼魔境四大魔宗,百来个小宗门,我从未听过天水宗。” 贺凉水道:“你没听过的事还多着呢。比如你们青霄派的朱长老,也是天水宗的长老。” 楚孤逸愕然,“贺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我也难以置信。”贺凉水叹道。 楚孤逸眉宇深锁,“朱长老一直待我不薄,他若是魔修,如何能隐藏这么多年?” “活到他这种岁数的魔修,离成精不远了,一定有他的独门绝技。”贺凉水脑洞大开,“比如,每天沾染修士的气息,穿你师父的亵裤?” “??”楚孤逸被雷到了,“贺先生的意思,朱长老与我师父……有染?” 贺凉水安静了会儿,哈哈大笑,捧着肚子眼泪都快掉出来:“真应该让邓阳听听,明早你师父与朱长老的绯闻就会传遍各大仙门。” 楚孤逸意识到自己所言太过离谱,由着贺凉水笑话,反正不是笑他。 待贺凉水笑够了,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撑着书案缓口气,“反正我把看到的,听到的,都跟你说了,要怎么做,你自己决断。” 楚孤逸诚实道:“我不知道。”从小到大,朱长老一直比徐平宽对他还要宽仁慈祥,就算知道朱长老是魔修,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有一点,就是朱长老潜伏青霄的目的,当真只是寻找凤凰令那么简单? 这个凤凰令,又为何会在南斗? 有太多的谜团。楚孤逸摸着玉牌,拿不准主意。 贺凉水道:“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这小楼拾掇干净,明天我们走了,别落人口舌。” 这玉牌放在楚孤逸身上,明显比放在贺凉水身上要安全得多,也危险得很,楚孤逸将其收进乾坤袋,以后再做打算。 地上基本收拾干净,贺凉水在塞一本书的时候,从书架的缝隙间落下一封信,他捡起来,只见正面写着:楚修士亲启。 “楚孤逸,这是给你的吗?”贺凉水拿着信出来。 “?”楚孤逸接过信,道,“应该不是给我的,这信有些年头了。” “那就奇怪了,这里除了你姓楚,还有谁?肯定是以前南斗哪个师妹暗恋你,偷偷塞进来的,你没看到。” 楚孤逸面色平静,摆放桌上的文房四宝,将毛笔一一挂在笔架上。 贺凉水笑道:“你不看,我看了?” 见楚孤逸确实不感兴趣,贺凉水便自己拆开。这信当真有些年头,信纸泛黄,所幸墨迹还算清晰,字体娟秀。 贺凉水读道:“见字如面。与君拜别已久,前日路过桂花藕粉小店,吃三碗,君两碗,妾一碗……” 第一句就让贺凉水笑出来:“这师妹还挺有意思,吃了三碗桂花藕粉,两碗是帮你吃的。” 楚孤逸:“……我从未吃过桂花藕粉。” 贺凉水继续读:“君若想吃,妾愿千里送桂花。然世事难料,妾与师兄即将前往百妖境,此去路途遥遥,艰险叵测,待归来,盼与君相见。勿念,瑶。” 读完,两人一阵沉默。 贺凉水问:“你说这个师妹有没有回来?” 楚孤逸拿过信纸,像是发现什么,对准火光,“这信纸,像是青霄所产。” “青霄?” “这信纸名为‘金鹊纸’,里面掺着金箔,对准烛火烘烤时,会散发出鹊羽烧焦的味道。” “原来是你同门师妹写给你的,还寄到南斗来……”贺凉水说着,也觉得太牵强了些。 即便是青霄女子所写,她又怎知道楚孤逸会在这里?又何必舍近求远寄到南斗? 楚孤逸道:“只有一种可能,原本住在这霁月楼的人,也姓楚。”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若当真这么巧,子车良安排楚孤逸住在这里,就显得非常可疑了。 楚孤逸与霁月楼主人都姓楚,难不成有什么关系? 而这信是从青霄寄来的,子车良与徐平宽交好,两个仙门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关联当中,系着一个楚孤逸。 楚孤逸将信纸仔细叠好,塞回信封,放回原处,伫立在书架前良久。 贺凉水轻声道:“如果你想去问子车掌门的话,就去吧。” 楚孤逸转过身来,眉间隐有郁色,道:“不必了,我会自己查清。” 如果子车良想告诉他,早就说了。 仔细想来,子车良这些年对他几乎无条件的好,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前辈的态度,更像有着深层渊源。 一夜过去,魔修终是逃了。南斗北边金刚大结界缺了一个口。 广阳殿前,子车良大发雷霆,安俊与众弟子跪成一片。 “一个小小的魔修都看不住,安俊,你让我如何放心把南斗交给你?!” 安俊双膝跪地,垂着头,沉声道:“弟子无能,还请师父责罚。” 子车良气息难定,“本座今日便要斋戒闭关,结果给我出了这档子事,传扬出去,南斗颜面何存?安俊,你身为首徒,责任重大,领鞭二十,可有异议?” “弟子愿受罚。”安俊磕头。 贺凉水看不过去,“子车掌门,虽说这是南斗的家务事,我还是要多嘴一句,那魔修狡猾,极有可能是佯装被捕,并非弟子看守不力,而是早有图谋。” 子车良冷声道:“贺公子也说了是我南斗家务事,就不必过问了。” 贺凉水还要为安俊辩解几句,被楚孤逸捉住手腕,悄声道:“南斗在人间产业还要靠安王府,安俊的二十鞭只是做做样子,不会动真格。” 贺凉水:“……”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安俊目光盈盈一瞥贺凉水,心内感激,子车良罚他,不管轻重,向来无人敢替他求情,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求情。 楚孤逸朝子车良拱手一礼,道:“子车掌门,晚辈就此别过。” 子车良亦知他是来道别的,并不挽留,只深深地望着,觑一眼贺凉水,道:“小楚,修道者,行得正坐得直,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切勿误入歧途。” “晚辈谨记。”楚孤逸语罢,与贺凉水一道御剑而去。 安俊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消失在天际。 “安俊,你们都退下吧。”子车良道。 安俊这才收回目光,告退自去领罚。 殿前弟子散尽,子车良独立秋风,遥望远方,眉间似有千万重阴影。 林松烟摇着绿扇出来,“子车掌门,我也就此别过了。” “……徐平宽为何能容忍楚孤逸与一个魔修走得那般近?”子车良忽然问。 林松烟道:“我师父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比你更嫉恶如仇,他都能‘忍’,你又为何不能?万望子车掌门沉住气,现在并非最佳时机,师弟陷得太深了,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与理由,才能让他脱离苦海,回头是岸。” “若非为了小楚,我如何能容一个魔修在我南斗放肆!” “没错,我们都是为了楚孤逸。”林松烟目光渐渐变得迷蒙,“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不择手段。可是,他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必须纠正过来……” “林公子?”子车良心头一惊,为何会觉得林松烟变了一个人? 林松烟蓦然回神,眼睛紧紧盯着子车良,道:“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子车良顿时像被摄取了魂魄,机械回答:“是。” “子车掌门,告辞。” 直到林松烟走出很远,子车良骤然回魂,“……奇怪,我刚刚走神了?” ……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苍穹一碧如洗,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御剑云间。 “再高点!再高点!”贺凉水在楚孤逸身后叫道,冷风灌进口中,呛了一个喷嚏,喷在楚孤逸颈侧。 楚孤逸无奈道:“已经很高了,贺先生你不是怕高?” 贺凉水抱着楚孤逸腰,“有你在,飞多高我都不怕!看前面那朵云,好大好白,像不像一个包子?我们穿过去!” 楚孤逸载着贺凉水穿进云团,不料那云里竟藏着闪电,三只导电体外加一把剑一进去,就被噼里啪啦劈了个外焦里嫩,肥啾直接变成了秃啾。 贺凉水:“……” 楚孤逸:“……” 肥啾大哭:“呜哇哇!!!!” 将暝摇摇颤颤,剑上的裂痕更大了。 楚孤逸:“贺先生,我忘了一件事。” 贺凉水:“忘记问子车掌门,将暝是谁铸的?” “是。” “还忘记修了?” “是。” “所以?” “它伤上加伤,恐怕要不行了。” 一身黑灰的贺凉水望着脚下的万丈高空,“果然人不能得意忘形,早知道就飞低一点了。” 将暝骤然下坠,二人的脚已经踩不住剑身。 楚孤逸干脆收起将暝,拉住贺凉水的手,在下坠中飞舞。 贺凉水望着楚孤逸被闪电劈成卷毛的头发哈哈大笑,楚孤逸亦前所未有地畅怀开笑。 二人一道落在草庐的枇杷树上作缓冲,楚孤逸再次当了贺凉水垫背,二人双双摔在地上。 正在晒太阳的柳画鸢吓了一跳,“你们谁啊?” 贺凉水风度翩翩爬起来,身上抖落黑灰无数,“你个傻丫头,我跟你爹不过是被闪电劈了,这就认不出来了?” 变成卷毛的楚孤逸相当镇定:“贺先生,我们先洗个澡吧。” 柳画鸢张着嘴,被闪电劈了?这叫“不过是”? “先生!”二宝三宝听到声音奔出来,同时傻眼,“先生?” 贺凉水:“嗯,给我烧个洗澡水。” “哦……”二宝鼻尖抽动,“好香啊,我闻到了烤肉味。” 三宝一指:“烤肉在那儿!” 二人捡起地上光秃秃的小鸟,“它好像没熟欸,我们再烤烤吧。” 肥啾:“呜哇哇哇~~~我不活啦!!!” “??我怎么觉得它像先生的灵宠?”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叮,卷毛版弟弟上线,我要为他拉直。 楚孤逸:早就不直了。 第090章 故地 楚孤逸本想与贺凉水共浴,奈何草庐浴桶不足以装下两个大男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一人一个浴桶,一起洗。 便是如此,贺凉水还想着要不要在两人中间挂个帘子,又觉得太过刻意,遂作罢。 贺凉水三下五除二扒了身上的衣服,跳进温度刚好的热水中,背对楚孤逸。楚孤逸只能看到他的后脑与一双雪白细腻肩头,褪下衣物,进了自己的浴桶。 “贺先生。” “嗯?” “花瓣给我一点。” 贺凉水纳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楚孤逸洗澡要用花瓣。装花瓣的箩筐在他这边,他伸手抓了一把,撒在楚孤逸头上,笑道:“好一个美丽的男仙。” 楚孤逸跟着笑,他如愿看到贺凉水的小樱桃。他很谨慎地没有太过盯着,怕贺凉水敏感又背过身去。 贺凉水向来心宽,见楚孤逸老老实实正正经经,他便卸下心防,试图培养兄弟情。直闹到水温渐凉,才各自出浴,换上干净衣物。 贺凉水脱衣快,穿衣慢,楚孤逸得以欣赏一幅美人出浴图。 楚孤逸的头发还卷着,贺凉水让他坐在屋前的板凳上,向柏灵儿借一把剪刀,一炉炭火。 柏灵儿一大早便去了寒洞为梅夫人扎针,这会儿刚回来,听柳画鸢与两只宝叽里呱啦说了这件奇事,看到变秃的肥啾,笑个不住,再看楚孤逸的一头卷毛,更是忍俊不禁。 肥啾仍在哇哇大哭,叫着要重新投胎,在柏灵儿手心打滚。 柏灵儿好声安抚:“不用重新投胎,我这里有一种药水,只要每天给你涂点,三天之后你就能恢复原样。” 肥啾欣喜地问:“真的?” “自然。” “可我现在好丑,我不想活在这世上了。” “谁说的,你现在肉肉的,也很可爱。” 肥啾被治愈了,醉倒在柏灵儿的温柔乡里,“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女主啊。” 柳画鸢吐出瓜子皮,看看柏灵儿,又望望贺凉水,比较一番,心内伤感。柏灵儿何尝不是她心目中的女主人选,可惜她再也不能将楚孤逸与柏灵儿拉郎配。 在腾蛟峰断崖,楚孤逸“玷污”贺凉水清白,楚贺cp就在柳画鸢心中定了。 柳画鸢抹一把辛酸泪,虽然她爱看晋江的耽美文,却从来不嗑真人,楚孤逸与贺凉水硬生生打破了她的世界观。 “邓阳呢?”贺凉水想起来问。 “把我们送到这里就被召回师门了。”柳画鸢抓一把瓜子,绕楚孤逸转一圈,啧啧称奇,“真是神了,闪电能劈出这么自然的卷发?说是天生的我都相信。” 楚孤逸的卷发相当自然,配合楚孤逸深邃俊美的五官,愣是给他整了一出异域风,特别是当贺凉水给他头发全都披散下来时。 柳画鸢有理由怀疑:“楚干爹,你有没有可能是混血?” 楚孤逸不置可否,他若是混血,除非他爹娘也是混血。 火炉上架着一块铁板,烧得滚烫,二宝三宝捧着宰好的鱼,“先生,你是要做铁板烤肉吗?” 贺凉水:“一边儿玩去。”说着将两片约莫一厘米厚的薄木板放在铁板上烤。 “先生,你要吃木头?” 柳画鸢就明白多了,“你是要给他烫头发?” 贺凉水笑道:“弟弟,我给你把头发拉直了哦。” 楚孤逸由着贺凉水对自己的头发剪、烫、拉,两块烤热的薄木板在他耳边咔咔咔。柳画鸢也上手帮忙,毫不夸张地说,两人差点把楚孤逸的头拽掉。 也没把头发拉直。 贺凉水:“……” 柳画鸢:“托尼老师,还来吗?” 贺凉水瞅了瞅楚孤逸被拽得发红的头皮,心疼道:“今天算了。” 楚孤逸披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道:“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头发也是卷的。” “?什么时候?” “大概七八岁时,过了几个月,头发就变直了。” 贺凉水原以为,楚孤逸的卷毛是因为闪电,如今看来,也许闪电只是一个诱因,楚孤逸的头发本来就是可以卷的。 “难不成是隐性基因?”贺凉水端详楚孤逸浓颜系的五官,“你身上真有异域血统?” “隐性基因?”楚孤逸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柳画鸢给出大白话解释:“意思就是说,你的祖辈当中有天生卷发的,传到你这一代已经不明显了,但在特殊条件下,偶尔会显现出来。” “原来如此。” 卷发造型不好打理,披着比扎起来更好看。贺凉水这回真正发挥托尼老师的水平,给楚孤逸专门剪出两道长长弯弯的龙须,用耳边的头发编了六条细细的小辫子,给楚孤逸固定在后脑勺。 搭配楚孤逸那套深蓝银色暗纹的套装,效果绝了。 柳画鸢口水差点流下来,“不愧是本书颜值的天花板。” 搞完头发,楚孤逸开始做正事,将续灵草盒子交给柏灵儿,“柏姑娘看看,这灵草可是真的?” 柏灵儿细细察看,对照医书,闻了闻,欣然道:“是真的。这续灵草生于高原,极其罕见。我师父跋山涉水寻了两年也没找到,你竟这么快就找到了。” “机缘巧合罢了。”楚孤逸思及当初与贺凉水相识的过程,不由得微笑。 柏灵儿瞧抿嘴一笑:“是不是多亏了贺公子?” 楚孤逸回神,“是多亏了贺先生,柏姑娘怎知?” “你呀,只有在贺公子面前才会这么笑。我猜你一定是想到他了。”柏灵儿小心地藏好续灵草,择日炼制。 楚孤逸问:“我有这么明显吗?” “就差写在脸上了。” “那贺先生为什么看不出来?” 柏灵儿想,傻子才看不出来,贺公子那般聪慧,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还不能彻底接受,装傻罢了。 “你自己琢磨去吧。”柏灵儿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会苦尽甘来,花好月圆的。” “……”楚孤逸强行掰回正题,“返命丹何时能炼成?” “少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月有余。”柏灵儿道,“今明两天我把药堂收拾一下,后天开始炼制,你看可以吗?” “当然,辛苦柏姑娘了。” “跟我客气什么,将来请我喝杯喜酒就成。” “……” 下午无事,楚孤逸去了一趟安善城,从铁铺购买一块铁坨坨,打算自己给将暝补补。 还是那火炉、铁板,多了一把小锤子。贺凉水问:“你补过剑吗?” “没有。”楚孤逸道,“可以试试。” “你怎么不让铁匠给你补?” “将暝不喜欢别人碰它。” “这小破剑还挺有脾气。”贺凉水摸了摸将暝,将暝大约还念着他的恩德,讨好地发出有节奏的嗡鸣,就像唱歌。 柳画鸢觉得稀奇,也要上手摸摸,手指摸出了一道哗哗流血的伤口,“妈呀!” 贺凉水:“楚孤逸都说了将暝不喜欢别人碰它,你还碰。” 柳画鸢气鼓了腮帮子,“我是别人吗?我是楚孤逸干女儿!” 楚孤逸:“干女儿也不行,只有贺先生可以。” 柳画鸢气咻咻地去药堂找柏灵儿给自己包扎,与肥啾同病相怜:“狗男男,没人性。” 二宝三宝就乖多了,楚孤逸的东西从来不随便乱碰,只在一旁看着,每人捧着一条烤鱼啃,啃着啃着便惊呆了。 贺凉水也愣住了。 楚孤逸补剑的方式,非常简单,就是用手,在那么大一块铁坨坨上,就像揪泥巴似的,给揪出一块铁来,抹在将暝剑身缝隙处,放在烤热的铁板上,用小锤子敲敲打打。 如果不够,就再揪一点铁抹上去。 贺凉水摸了摸铁坨坨,坚硬无比,楚孤逸用手揪过的地方,也是硬的。 对比之前楚孤逸揪他小樱桃的力道,可以说是真的非常温柔,如同鸿毛拂过了。 楚孤逸懵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惊人的举动,专心补剑,这里敲敲,那里打打,还真给他补好了,一点修补的痕迹也无。 贺凉水惊奇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孤逸道:“看来只要有铁,将暝就能自己修复。”说着亲自实验,又揪了一点铁抹上去。贺凉水亲眼看到,这铁剑居然自动将铁吸收,光泽如新。 只能说,不愧是楚孤逸的配剑。 说起来,血液里面也有铁元素,难道这就是一些剑越用越厉害的原因? 补好剑,楚孤逸便要去试试,在院外舞剑,身形灵动轻盈,自带一股刚正之气。贺凉水击掌赞叹:“好!” 楚孤逸停下,道:“贺先生,我们飞一圈。” “好啊。” 两人御剑绕着药谷转圈圈,这次他们长记性,没有飞太高,落在小山坡上故地重游。 贺凉水找了找,一块地皮上的青草明显不如别处茂盛,“就是这里,要是当初你把我埋了,草肯定比现在还高。” 楚孤逸道:“我不喜欢这个假设。” 贺凉水笑道:“我就开个玩笑。”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贺凉水捧住楚孤逸的脸,揉了揉,“那我不说了。” 楚孤逸一眨不眨地望着贺凉水,“贺先生,你可以再亲我吗?就是那种发出声音的,啵啵啵。” “……”贺凉水尴尬,“我那时是太激动了,真正的亲吻不是这样子的,你不要跟我学。” “那真正的亲吻是什么样子的?” “呃……” “贺先生,你可以教我吗?” 贺凉水深吸一口气,凑过去,唇在楚孤逸脸上碰了一下,“这样。” “就这样?”楚孤逸摸了摸脸,“那还不如啵啵啵。” “……” “贺先生,你看是不是这样?” “?” 乌金西坠,云蒸霞蔚,贺凉水眼中映入一道夕辉,夕辉中是楚孤逸挨近的脸,他唇上一软,宛如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将暝:我削铁如泥! 楚孤逸:我揪铁如泥。 将暝:对待主人的道侣要温油~ 楚孤逸:要轻轻地揪。 贺凉水看一眼自己的小樱桃:被撩到了是怎么回事…… 第091章 心动 贺凉水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楚孤逸亲了嘴。 楚孤逸的吻技十分青涩,轻轻啄吻,像是怕吓到贺凉水,又不愿一触即分。与第一次擂台之上蛮横强势的“吻”,截然不同。 贺凉水猛地推开楚孤逸,推开之后才咀嚼到心动滋味,刷的一下红了耳根,可与天边晚霞争辉。 “贺先生。”楚孤逸专注地凝视贺凉水面具后形状姣好的桃花眼,“怎么样?” 就像初学乍练的蛋糕师,在问自己的伴侣,蛋糕好不好吃。 “好吃。”贺凉水回答。 “?” “不是。”贺凉水面热更甚,欲遮欲掩带上教训语气,“楚孤逸,你不能随便亲别人的嘴。” 楚孤逸道:“我没有随便。” “还说没有。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亲了我。” “我那不是亲。”楚孤逸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我那时不知道这叫亲嘴……对不起。” 他这么认真地道歉,贺凉水哪里还气得起来,扭过脸说:“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楚孤逸等着他说下去。 贺凉水却道:“回去吧。”若无其事地走下山坡。 “贺先生,”楚孤逸追问,“你还没告诉我,我刚才是真正的亲吻吗?怎么样?” 贺凉水故作淡然回头,“把你的手抬起来。” “?”楚孤逸照做。 “对着你手背练习,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就能熟能生巧。” 楚孤逸看了看自己手背,“……”完全提不起欲望。 贺先生的意思是,不怎么样?怎么会?明明贺先生睡着后那么配合他。 到了这种地步,贺凉水依然有足够的理由骗自己,楚孤逸就是春心萌动期到了,对着一根木头都能品出眉清目秀,是时候教他打飞机,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了。 在血魔宗走了一遭,柳画鸢又得到了系统的奖励:脆皮鸭×1 柳画鸢怀疑系统在讽刺自己,哪个晋江女孩没听过脆皮鸭文学? 晚饭桌上,这只脆皮鸭受到了二宝三宝极大的好评:“好吃,好好吃,太好吃了!” 连骨头都给他们吃了。 贺凉水吃了一点脆脆的鸭皮,喝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柳画鸢问:“吃这么少?” 贺凉水人淡如菊:“我一直都吃这么少。” “骗鬼呢,小笼包你眼不眨能吃三笼。” “瞎说,我最多吃了两笼半!”贺凉水说完,一瞥楚孤逸,干咳一声,“我吃的小笼包,都是那种一口塞的,也就一颗栗子那么大,特别小。” 柳画鸢嗤笑:“你怎么不说一颗瓜子那么大?吃就吃了,男人就要能吃,力气才大。” 这就纯属胡说八道了,楚孤逸一天到晚没见他吃什么,照样力能扛鼎、手能揪铁,还能带着贺凉水御剑兜风。 楚孤逸一有空就修炼与学习,贺凉水吃个饭的工夫,他已经将全身经脉内的真气运转了一遍,灯下看了半册古卷。 旁人只道楚孤逸是奇才,天资聪慧,殊不知他背后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十倍百倍。 时至今日,他依然孜孜不倦地锻炼体魄、拓宽眼界与学识——虽然偶尔会有点恋爱脑。 恋爱脑?贺凉水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楚孤逸都没恋爱,哪来的恋爱脑? “贺先生?”楚孤逸放下书卷,“吃过了?” “嗯。”贺凉水往书案上一瞄,脑子就晕了,“这写的都什么?你看得懂吗?” “大概能看懂。”楚孤逸道,“贺先生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读给你听。” “好。” 然后贺凉水听了一段文言文,每个字好像都能听懂,连成句子愣是没领会出意思,唯有颔首微笑。 楚孤逸解释道:“这第一段的意思是,在久远之前,人间还是一个整体,后来因为天魔降生,才分为几大区域。” “哦,这样啊。”其实这个设定,在读原书的时候,贺凉水就了解到了。 楚孤逸见他兴致不高,便放下书,从乾坤袋取出玉牌与那颗血液凝成的琥珀。 贺凉水落座他书案侧边的蒲团,用扇子指着水滴状的血琥珀问:“这是何物?” “我也不知。是在血魔宗的藏宝阁中找到的。” 贺凉水回想,“就是你打碎的那个琉璃瓶?” “是。” “你拿血皇天的东西做什么,肯定不干净。” “贺先生不也拿了一把匕首。” “……我那是迫不得已,反正用不着,找个机会卖了便罢。” 楚孤逸对着烛火凝视血琥珀,“不知道为什么,这滴血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难道是谁的处子血?” “……” 贺凉水讪笑:“开个玩笑。” 楚孤逸问:“处子血是什么?” “啊?”贺凉水不知该如何解释,“……处子血,就是处子的血嘛。” “就这样?那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在于,是从处子哪里流出来的。 楚孤逸又问:“那贺先生的血也是处子血?” “……嗯。” “给我一滴。” “……”贺凉水努力绷住表情,“你要我的处子血干什么?” 楚孤逸:“只有贺先生的处子血是特别的,我把它凝成琥珀,留作纪念。” 贺凉水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处子血,被楚孤逸凝成琥珀,一辈子纪念是个什么样的画面……话说,他有处子血吗? 如果有,那也只能从那里…… 打住!贺凉水敲打自己脑壳,说:“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楚孤逸觉得很有纪念意义,“以后贺先生不是处子了,就没有处子血了。” “……” “要不我们交换?我把我的处子血给贺先生,贺先生把你的处子血给我。”楚孤逸说着,当真要划破手指,给贺凉水挤一滴血。 “真的不用了!”贺凉水拍案而起,窘迫不已,“实话跟你说吧,其实男人没有处子血。” 楚孤逸不解:“可是我们都是处子。” “没错。” “但我们的血不是处子血?” “不是这么说的。”贺凉水挠头,“其实处子的血,跟处子血,是两样东西,只有女子才会有处子血这个概念。你明白了吗?” 楚孤逸懵懵懂懂:“好像明白了一点。我听说,女子新婚之夜,都会流血,是这样吗?” 贺凉水长呼一口气:“没错,是这样。” “为什么只有女子会流血?男子新婚之夜不会流血吗?” “……这就要涉及生理学知识了。”贺凉水头疼,“你先让我备个课,过两天再给你上课啊。” 楚孤逸一脸好学地点头,“好。” 贺凉水赶紧溜,“那我洗洗睡了。”再聊下去,脸皮都要烫没了。 躺上床,贺凉水舒舒服服地准备睡大觉,这时楚孤逸又来了一句:“贺先生不会流血就好。” “……”什么叫不会流血就好? 楚孤逸说话,真是越来越让人胡思乱想了…… 贺凉水心绪乱糟糟的,入眠之后做的梦也是乱糟糟的,一会是楚孤逸在山坡上亲吻自己的画面,一会回到了堕魔城,楚孤逸在擂台上强吻,又到了紫晶宫的水潭,那个水下深吻…… 游出水潭跃出水面一看,竟到了双人浴桶中,二人赤.裸相对,楚孤逸卷曲的长发浮在水面上,红色玫瑰花瓣在水波中荡漾。水波之下,是渐渐靠近的男性躯体。 他的胸膛硕美、宽厚、英俊,涂了一层蜜糖色,沿着肌肉的沟壑,近在咫尺的诱惑。 贺凉水望着眼前的楚孤逸,无法抗拒,由着他靠近,发出低沉喑哑的呼唤:“贺先生……” 骤然清醒。 贺凉水睁圆了眼,一动不动,如同在做另一个梦。 他希望这是梦,因为他的裤子,又湿了。 可惜天不如人愿,贺凉水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有疼痛感,不是梦。唯一值得庆幸,就是屋里没有楚孤逸。 看窗外天色,刚蒙蒙亮。勤奋的楚孤逸,应当是起早去修炼了。 贺凉水赶紧把裤子换了,裹成一团塞进乾坤袋,打算到小溪边洗洗。 出门,贺凉水偷偷摸摸瞄了一圈,很好,院里没人,他轻手轻脚跑出去。 与楚孤逸一道御剑时就看过整个药谷地形,知道离草庐不远就有一条小溪,水不深,他不晕,二宝三宝的鱼都是那条小溪里抓的。 到了溪边,贺凉水将裤子浸泡在水里,打算泡一泡再洗,更干净。谁知溪水淙淙、来去如风,他刚撒手,裤子就被冲跑了。 “哎!”贺凉水追着裤子跑。 溪边多石,大大小小,奇形怪状,贺凉水的脚程竟然生生没有赶上溪水流动的速度。裤子在水中沉沉浮浮,滑行如梭。 贺凉水一度想放弃,裤子不要也罢,但在跑出一段路程后,谢天谢地,裤子停了下来,它被溪中的树枝勾住了。 贺凉水却无欢喜,因为他看到溪中的大石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脊挺直,侧颜俊美,一头卷发。 “……” 楚孤逸看一眼被树枝勾住的裤子,疑惑四顾。 贺凉水硬着头皮走过去。 “贺先生?这裤子是你的?” “啊……是。” “你来洗衣服?” “嗯。” “为什么只有一条裤子?” 贺凉水回答不上来,指着楚孤逸膝盖,“你看的什么书?” “……”楚孤逸仿佛这时才清醒过来,啪的合上书,双手捂住封面,“没什么。” 贺凉水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紧张什么,你修炼的功法,我又不能修炼。把我裤子捞一下。” 楚孤逸便去捞贺凉水的裤子,裤子捞了上来,不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放在膝间的话本啪嗒落进水里,再想捡已迟了,话本哗啦啦被溪水冲走。 贺凉水比丢了裤子还着急:“你的武功秘籍!”不管不顾蹚进溪水就去追。 楚孤逸捧着贺凉水的裤子,呆了一会,“……贺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贺凉水:弟弟的武功秘籍!我瞅瞅……? 第092章 自学 半个时辰前。 天蒙蒙亮,楚孤逸看了一夜古卷,眼睛略有酸涩,心神疲乏,本想上床小憩片刻,但在抱住贺凉水时,又陡然精神十足。 就像只剩一格电的手机,遇到了充电宝。 楚孤逸默默冲了会儿电,生理现象昂扬。他抱着贺凉水,却陷入了苦恼,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他靠近贺凉水的下半张脸,吮住他唇,就像每个可以共眠的夜晚,轻轻地撬开贺凉水唇齿,辗转亲吻。 除了亲吻,应该还有更亲密的事,楚孤逸必须知道。 在贺凉水发出模糊的哼唧时,楚孤逸及时撤离,用拇指抹去贺凉水唇上的水光,指尖按压过那颗形状饱满的水红唇珠,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亲。 “……贺先生?” 贺凉水动了动唇,“果冻……” “?” 在贺凉水做梦吃果冻时,楚孤逸下了床,暗自思索片刻,取出乾坤袋里的话本。 话本封面就很劲爆,两个男人半遮半掩,在芭蕉下衣衫凌乱抱在一起。楚孤逸看一眼,便倏地移开视线,紧接着又看了一眼,再一瞥贺凉水的睡容,他走到书案边盘腿坐下,欲要摊开话本,觉得不妥,万一贺先生醒来当场抓获怎么办? 楚孤逸轻手轻脚走出门去,院里没人,枇杷树下有石凳,他坐到石凳上,却又担心被柏灵儿或柳画鸢发现,若是被姑娘瞧见这种东西,更是罪过。 楚孤逸足尖一点,飞上草庐屋顶,这回没人发现了吧?就算发现,也有时间收拾。 “啾啾啾~!”肥啾在药堂里打鸣,看样子要飞出来迎接日出。 楚孤逸:“……” 忘了还有一只长着翅膀的灵宠。 看来草庐直径百丈之内,是不能待了。楚孤逸御剑而出,把药谷转了一圈,最后选定离草庐不远的小溪。 原因有二,如果贺凉水醒来找他,只要喊一声,他就能听到;这里有水,晕水的贺凉水一般而言不会轻易找到这边。 东方泛起鱼肚白,楚孤逸盘腿坐在溪水中央的大石上,放心地将话本摊在膝上,开始学习男男之间那点事。 话本一页一页翻过去,太阳渐渐升起,楚孤逸神色平静,唯有眼底熠熠生辉,仿佛感悟到了天地大道。 原来如此,竟然这么简单。 只要照着图上所画、文字所写这样那样,他与贺先生就能建立最亲密的关系。 想及此,楚孤逸后知后觉耳根发烫。 看话本的时候没什么,一旦代入他跟贺凉水,便不由自主地热起来,楚孤逸立即默念清心咒。 正当此时,一抹白色吸引了楚孤逸的注意力——一条亵裤顺着溪水流来,挂在溪中树枝上。 “?” 楚孤逸茫然四顾,在看到贺凉水时,脑子的画面还停留在水中的亵裤,不由得问:“贺先生,这裤子是你的?” “啊……是。”贺凉水回答。 “你来洗衣服?” “嗯。” “为什么只有一条裤子?” 贺凉水没有回答,指着他膝上的话本问:“你看的什么书?” 楚孤逸脑中一嗡,骤然清醒,啪的合上话本,双手盖住封面惹人遐想的图画,“没什么。” 贺凉水以为是什么秘籍,没有在意,让楚孤逸帮他捞裤子。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行为,树枝就在楚孤逸所坐的大石边,楚孤逸手一伸就能够到树枝,进而拿到裤子。 他捞到了裤子,但也因此,话本从他膝盖滑了下去,落进水中,发生与裤子如出一辙的命运——被溪流冲走。 楚孤逸一时呆住了。 贺凉水却蹚进水中,去追话本,“你的武功秘籍!” “……贺先生!”楚孤逸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口哇凉,“贺先生不要追了!” 然而已经迟了,贺凉水追自己裤子时慢吞吞,追楚孤逸的“武功秘籍”时那叫一个飞毛腿,生怕楚孤逸损失一套绝世神功。 贺凉水捡起话本,一时没有看清封面,抖了抖哗哗落下的水珠,“这可怎么办?弟弟你快用火烘干……?” 一页图画从话本中落下,上面画的正是两个光屁股小人儿荡秋千。 贺凉水怀疑自己眼花,弯腰想要捞起那图画看得更仔细些,腹间却是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腾飞起来,须臾之间落在岸边。 楚孤逸将他抱出了溪流。 “你的武功秘籍!”贺凉水伸手,“还有一页被冲跑了!” 众所周知,武功秘籍若是缺了一页,很容易练着练着走火入魔。 楚孤逸夺过贺凉水手中的话本,瞬间粉碎成无数细小碎片,雪花般纷纷扬扬从他们头上落下。 贺凉水仰头:“??你干什么?” 楚孤逸道:“这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就是地摊货,我看了,是假的。” “假的?”贺凉水回忆被冲走的那一页图画,破口大骂,“真缺德!污染你纯洁的心灵!” 楚孤逸并没有觉得被污染,反而觉得学到的知识颇多,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来,道:“我只看了两页,就知道是假的。贺先生为何这般说,上面写了什么吗?” 贺凉水只记得两个光屁股小人儿,是男是女倒是没看清,道:“就男欢女爱那档子事嘛,你现在不能看这些,我会慢慢教你的。” 楚孤逸心脏咚咚跳动,有些口干舌燥:“贺先生教我?” 贺凉水惊觉自己的话颇有歧义,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会用授课的方式,教你男女之间的生理学、爱情与婚姻的关系,让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这些乌七八糟的书,只会让你陷入错误的冲动当中,明白吗?” 楚孤逸:“……听起来好像很复杂。” “人生本来就是复杂的。”贺凉水捉住楚孤逸手腕,“走,回去给你备课。” 走到一半,贺凉水忽然想起:“我的裤子呢?” 楚孤逸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贺先生的裤子呢?” “……” 贺凉水的裤子,终究是随着流水飘向远方。 贺凉水:“我只剩身上这一条裤子了……” 楚孤逸道:“我还有很多,贺先生随便穿。” 二人回到草庐,忽见一名红衣女子踉踉跄跄跑来:“救命啊!救命啊!” 乍一瞧,还以为是凤素素。定睛看去,那女子虽与凤素素虽有几分相似,眼睛却更大些,嘴巴也更宽些。 看到楚孤逸,那女子软倒在地,楚楚可怜道:“公子,救命……” 楚孤逸走到她面前,转个弯,进了院子。 女子:“……” 贺凉水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像在哪里听过,在她面前停了片刻,而后也进了院子。 女子大声哀嚎:“救命啊!!” 贺凉水想,这么中气十足的喊救命,果然是装的。 柏灵儿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哎呀,这位姑娘怎么了?怎么坐地上?” 那女子只得爬起来,柔柔弱弱走进院子,“你就是柏灵儿姑娘吗?你一定要救救我,我遇到了土匪,他们抢走了我的银子,还打了我……” 柏灵儿忙让她坐在药堂前的椅子上,为她检查伤情,“姑娘,你哪里受伤了?” “这里。”那女子松开捂住胳膊的手,胳膊上确实有一道伤口,不深,只流了点血。 柏灵儿笑道:“不妨事,我给你包扎一下。” “多谢柏姑娘。”那女子嘴上说着,目光却一直不离枇杷树下的楚孤逸。 楚孤逸坐在石凳上,用一块粗布给将暝擦拭剑身,做日常护理。贺凉水自去将红泥小炉搬出来,烧一壶茶水。 柳画鸢与二宝三宝闻声出来,两只宝看了眼,不感兴趣,还是做饭好,又折返回了厨房。柳画鸢揉着眼睛:“谁啊?一大早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女子瞥见柳画鸢,脸色一沉。 柳画鸢睡眼惺忪,眼角沾着一粒眼屎,不施脂粉,便是如此,依然难掩她的绝色姿容。她的容貌在这世上的女人看来,要么喜爱,要么嫉恨,只有这两种处于极端的选择。 显然,那女子是后者。 柳画鸢揉掉眼屎,“这位是?” 柏灵儿取来药箱,给女子简单清理伤口,道:“姑娘别怕,你这是小伤,不妨事。” 那女子道:“可是我好疼,跑了这么久的山路,脚也疼。” 柳画鸢插嘴:“我刚才在里面听见,你是遇到土匪了?” “是。” “你被劫色了?” 女子怒道:“你别污人清白!” 柳画鸢指着她身上的破损之处,“可是你的衣服好破啊,难道不是土匪撕的?” 贺凉水哗啦展开扇子,心道,这要是土匪撕的,也太会撕了,香肩半露,妆容精致,耳环朱钗一样不少,除了手臂伤口,身上半分脏污也无。 这要是演古装剧,开播绝对会被观众吐槽,这女配确定是遭遇了土匪,而不是刚跟恩客调完情? “是土匪用刀砍的。”那女子道,“幸好我跑得快,否则此时已经香消玉殒了。”语罢,呜呜咽咽。 柳画鸢抖了抖鸡皮疙瘩,“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 贺凉水:你个傻丫头,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柏灵儿给那女子包扎,问:“姑娘,你是在哪里遭遇的土匪?” “就……不远处。”女子道。 “不远处?我这药谷百年来没有土匪敢踏足。若说最近的土匪窝,也要在百里之外。” 柳画鸢:“这么说你跑了一百里,就为了让柏灵儿给你包扎这么一道小伤口?牛批啊,可以去参加奥运长跑了。” 女子:“……” 贺凉水摇扇笑问:“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清清嗓子,宛若莺啼道:“我叫,羽红珠。”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贺凉水:弟弟果然还是要我教才行。 第093章 作妖 羽红珠这个名字,对贺凉水而言不说有多么如雷贯耳,却也不至于短短几日就遗忘。 贺泠向血皇天禀报过,杀害安俊表妹并假扮卢香,向安善城未出阁少女投放炎毒的,正是羽红珠。 “这名字真特别。”贺凉水摇吹梦到西洲扇轻笑,“敢问姑娘,是哪三个字?” 羽红珠道:“羽,是羽毛的羽。红珠……” “是红色的猪?”柳画鸢道,“确实特别啊。” 羽红珠怨毒地盯她一眼,“红是红豆生南国的红,珠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珠。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还请姑娘莫要粗俗曲解。” “……要说诗情画意,我名字就带着一个画字,也没这么自恋。”柳画鸢嘀咕。 “姑娘,包扎好了。”柏灵儿收拾好药箱,“出了草庐,你沿着东边那条小路一直走,就能出山,再往前走一程,就是安善城。” 羽红珠道:“柏姑娘这是赶我走?” 柏灵儿一愣,“姑娘若是累了,歇会儿再走也是一样。” 羽红珠咬唇道:“柏姑娘,实不相瞒,我已无亲无故,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已无处可去了。” “无处可去?”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久,只要让我在你这里栖身几日就好。大恩大德,红珠没齿难忘。”羽红珠耷拉着眼角,模样可怜。 柏灵儿为难:“羽姑娘,不是我不肯收留你,只是我这里,实在没有地方住了。” “没关系的,我可以睡她的床。”羽红珠指着柳画鸢。 柳画鸢:“??不好意思,我跟柏姐姐睡一起。” “那我跟你们一起睡,都是女人,应该没关系吧?” 柏灵儿解释:“我跟柳妹妹睡药堂,药堂的床最多睡两人。” “没有别的床了吗?”羽红珠瞄向楚孤逸。 “……” 贺凉水挡在楚孤逸面前,“不好意思,楚孤逸跟我睡。” 羽红珠状似羞涩:“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想跟他睡。” 那你倒是别有事没事盯着我家弟弟看啊。贺凉水把楚孤逸遮得严严实实,楚孤逸也没动,眼前风景宜人,他伸出手,落在贺凉水的翘屁上。 贺凉水嗖的一下跳开,楚孤逸低头擦剑,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干嘛?”柳画鸢问,“被马蜂蛰了?” 贺凉水头皮还麻着,难道刚才是自己的幻觉?上次电臀的后遗症? “柏姑娘,我求你了,让我留下来吧。”羽红珠用哭音唤回大家的注意力,“我给你跪下了!” 柏灵儿扶住羽红珠,“使不得羽姑娘。”为难半晌,叹道,“好吧,左右这几日我要炼药,守着药鼎。” “炼药?炼什么药?”羽红珠问完,惊觉自己多了嘴,连忙道,“只要柏姑娘肯收留,红珠便心满意足了。” 楚孤逸擦完剑,便回了屋看书。贺凉水放下茶杯,跟进屋里,落座楚孤逸对面,问:“你还认得她是谁?” “认得。”楚孤逸道,“贺先生,你觉得是把活人送给安俊好,还是把尸体送给安俊好?” “……”贺凉水扶额,“安俊应该更喜欢活人。” “什么时候动手?” “等等吧,先看看她的目的。”贺凉水用扇子摩挲下巴,弯唇一笑,“说不定能钓出她背后的主使。” 楚孤逸眉间隐隐笼着一层郁色,“幕后主使……” “怎么?” 楚孤逸斟酌道:“贺先生,其实我以前,结交过魔修。” “哦。”贺凉水点头,他看原书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不在意?” “在意什么?又不是你前男友。” 楚孤逸疑惑:“贺先生怎么知道我以前结交的魔修是个男人?” “那还能是女人?”贺凉水不慌不忙,“你一到女人面前就眼瞎。” “……” 楚孤逸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就此中断。 要跟羽红珠睡一张床,柳画鸢是一百个一万个不乐意,从中午就噘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这傻丫头终于看出来,羽红珠不是一个善茬。 贺凉水还真有点担心,羽红珠敢杀了安俊表妹,就敢杀这院里除了楚孤逸之外的任何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包藏祸心,就要做好被楚孤逸斩杀的准备,所以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不让柳画鸢愁上加愁,贺凉水没跟柳画鸢说羽红珠是个危险分子,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如何在既能够试探羽红珠,又不让柳画鸢身处险境,这是一个问题。 “我宁愿跟你们睡。”柳画鸢对贺凉水抱怨。 贺凉水思忖道:“要不在我屋里打地铺。” “好耶!” “不好。”楚孤逸冷冷拒绝,“你会打扰到我跟贺先生。” 柳画鸢振振有词:“让我打扰几天又不会怎样,不然我在大堂打地铺,总打扰不到你们了吧?” “不行,你会听到。” “听到什么?” “你不该听的。” “……” 贺凉水不确定地问:“我应该不打呼吧?” 柳画鸢万万没想到,这两人都发展到这种地步,贺凉水还“装傻充愣”。她冷笑一声:“狗男男。”秀发一甩,走了出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贺凉水指着不孝女,“她发什么神经?” 楚孤逸:“习惯就好。” 大美女气跑,羽红珠逮着机会献殷勤,端来一盘茶水,掐着嗓子唤道:“楚公子,这是我家乡的特产,名为云露茶,你们尝尝。” “云露茶?”楚孤逸终于给了羽红珠一个正眼。 羽红珠霎时红光满面,笑道:“是,你快尝尝。” “我记得,这云露茶,是北冥特产。取自北冥山下茶农园中的香片嫩叶,配合青梧峰天泉水,方是最妙。” “是。” 楚孤逸端起茶盏嗅闻,“这并非青梧峰天泉水,只是普通的井水罢了。”说着放下茶盏,再无半分兴趣。 羽红珠道:“就算不是天泉水,这茶也很好喝的。” 贺凉水心想,不管好不好喝,就怕你下毒。他笑眯眯道:“羽姑娘真是有心,走到哪里都带着家乡特产。” “……”羽红珠道,“我念家。” “你不是无亲无故了?” “就算无亲无故,那里也还是我的家乡。” “这么说,你很想回去?” 羽红珠面色微变,“这个……是当然的。” 贺凉水知道不能逼问太过,打一棒子给颗糖:“听闻北冥女子个个花容月貌,果然名不虚传。” 羽红珠娇羞一笑:“哪里比得过柳姑娘。” “那倒是。” “……” 贺凉水赶紧补充:“可惜她空有美貌,脑瓜子不太灵光。哪像羽姑娘,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羽红珠笑笑,茶已经凉了,她却没走,说些有的没的:“楚公子,你要在此处留多久?” 楚孤逸翻过一页古书,眉梢都没抬一下。 贺凉水:“他看书的时候容易入迷,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羽红珠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端着一碗蛋炒饭进来,“楚公子,你中午就没吃,我用剩饭给你做了蛋炒饭,你尝尝。” 楚孤逸道:“不必。” 贺凉水:“他辟谷,斋戒清修,这两天都不吃东西。” 羽红珠:“这怎么行呢?茶也不喝,饭也不吃,身体撑得住吗?” 贺凉水:“撑得住,他每晚睡前都会做一百个俯卧撑。” “……” 蛋炒饭最后进了二宝三宝的肚子。 到了晚间,羽红珠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琵琶来,在枇杷树下弹奏,曲调幽怨缠绵,似有千言万语,无尽情思,想要诉与情郎听。 二宝三宝咬着春饼:“她弹的什么啊?” 柳画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她的手指在动,却没有按到弦上呢?” 贺凉水喝粥,“你没有看错。” “那曲子怎么出来的?” “大概琵琶成精,自己会唱吧。” “??” 就像那次羽红珠与安俊打斗,要什么基本功,系统给她金手指,做做样子就行。 柏灵儿放下筷子,“羽姑娘,你别弹了,有什么伤心事,吃了饭再说。” 羽红珠呜咽:“我吃不下呀,我一想到我那去世的爹娘,如今我孤苦伶仃一人活在这世上,就觉得可怜、可叹、可悲!” “……” 柳画鸢抖了抖鸡皮疙瘩:“我的妈呀,太能演了。” 羽红珠犹自弹奏,曲调越发凄凄惨惨戚戚,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奏哀乐,这顿庭中赏月晚饭,顿时让人没了胃口。 柏灵儿欲言又止,不好劝阻,直到楚孤逸出来。 羽红珠弹奏得更卖劲了,生怕人不知她弹了一手好琵琶,只是那手,与琵琶弦实在违和,假得很。除了二宝三宝,其他人只装作不知罢了。 “我一生飘零。”羽红珠目光盈盈注视楚孤逸,“唯一的心愿就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楚孤逸坐在贺凉水身边,给他剥鹌鹑蛋。 羽红珠并未泄气,放下琵琶,仰起脖子,幽幽清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众人:“……” 柳画鸢倏然睁大眼睛,“靠!” 羽红珠歌声一顿。 柳画鸢憋出微笑:“没事,你继续唱。”把贺凉水拉进屋里,激动地问,“你听到了吗?” “我耳朵不聋。”贺凉水道。 “苏轼的水调歌头,简直就是穿越女必唱歌曲。” “淡定,我跟你是老乡,可以联盟,这个羽红珠不行。” “我知道。”柳画鸢深呼吸,“我就是太惊讶了,居然还有其他穿书者。她肯定知道,我们也是穿书者。” “但她并不打算跟我们相认,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贺凉水凉凉道,“不要拆穿了,她肯定另有目的。” 柳画鸢点头,“我知道。” 这时听外面传来争吵声,二人出去一看,竟是羽红珠与肥啾吵了起来。原因是肥啾觉得羽红珠吵到了它睡美容觉,羽红珠直言“哪里来的丑鸟”,肥啾自尊心受创,吱哇乱叫:“又是唱歌又是弹琵琶,你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吧?” 羽红珠:“你这只丑鸟,怎能这般污蔑我?要说从青楼里出来的,柳画鸢才是!” 柳画鸢瞬间被点燃战火:“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知道我是从青楼里出来的?我还说你是从老鼠洞里爬出来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人对吵一人拉,还有一只秃啾在一旁煽风点火,二宝三宝也加进去,七嘴八舌,叽里呱啦。 贺凉水抬起双手,捂住耳朵:“我的天哪!” 楚孤逸如同没看到,没听到,剥了一碗雪白的鹌鹑蛋,端给贺凉水,“贺先生,给你。” 二人进屋,关门,洗洗睡觉。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楚孤逸读书之时,外面总算安静。 贺凉水翘着二郎腿在床上看书,翻了一书柜,给他找出一本简单易懂的药草图鉴。 楚孤逸脱靴上床,贺凉水往里面去了去,放下书,打个哈欠:“他们要是每天这样,谁受得了。” 楚孤逸脱下外袍,就在贺凉水身边做起俯卧撑,“少操心即可。” 不操心,就是不在乎,贺凉水一手撑着头侧躺,“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心态就好了。” 楚孤逸眼一瞥,看到贺凉水胸膛半露的小樱桃,眼睛就离不开了,俯卧撑也停了下来。 贺凉水顺着他视线低头,“……” 楚孤逸伸出手,靠近小樱桃。 还没被揪,贺凉水就酥了骨头,全部的力气去了脚上,一脚踢过去,正中楚孤逸命根子。 楚孤逸:“……” 贺凉水大惊失色,“弟弟啊!” 楚孤逸侧趴在床,宛如垂死,“贺先生……” “弟弟你说,我该怎么拯救你的弟弟?” “帮我……揉揉。”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贺先生,我揪你,你揉我,公平。 贺凉水:哦……好像哪里不对劲? 第094章 妖孽 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 贺凉水小心翼翼解开楚孤逸的裤腰系带,掀起一道缝隙,查看沉睡的巨龙——黑漆漆的,看不清。 缝隙撑大了些,贺凉水看一眼便挪开,脸热。 “要不让柏姑娘给你看吧。”贺凉水说。 楚孤逸从侧趴改为仰躺,眼神含怨,“你让一个姑娘看我?” “医者面前无性别。”贺凉水找借口,“她肯定比我熟。” “不用,贺先生帮我揉揉就好。” “……” 揉就揉,贺凉水隔着布料,将手掌轻轻地覆上去,来回转圈摩挲。楚孤逸舒坦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凉水。 贺凉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好了吗?” 楚孤逸嗓音含着一丝低哑:“没好。” 贺凉水就跟搓面团似的,轻揉慢捻,渐渐的,面团被揉成一根直挺挺的棍子,“……” 楚孤逸试图挽留:“没好。” 贺凉水打了那棍子一下,“好了!” 语罢面红耳赤侧躺床里面,背对楚孤逸。楚孤逸朝着贺凉水,问:“贺先生,你不是要教我男女之事?现在可以吗?” “……”贺凉水脚尖一勾,勾住被子麻溜地把自己裹进去,“我课还没备好。” “什么时候能备好?”楚孤逸掀起被子,也把自己塞进去,贴近贺凉水。 贺凉水背脊僵硬,尾椎酥麻,“就、就这两天……你远点,热。” “天冷,我们这样暖和。”楚孤逸搂住贺凉水的腰,先发制人,“贺先生你别乱动,你越动,我越热。” 贺凉水不敢动了,少年人的火气,真要命。 更气人的是,他好像也来了感觉。更不能动了。 “……贺先生。”楚孤逸贴着贺凉水耳廓,宛如在进行情人间的喃喃絮语。 “干嘛啦,睡觉。”贺凉水强自镇定。 “我不行了。” “?” 贺凉水后背一凉,他转过身去,只见楚孤逸已下了床,“你干嘛去?” 楚孤逸不答,奔到院中,打了一桶井水,自头顶哗啦冲下去,身上冒起一层若有似无的寒气。贺凉水追出去,眼看楚孤逸又要往自己头上倒井水,忙去夺水桶:“你这样会生病的!” 楚孤逸说:“可是这样很有效果,贺先生你看,我不会硌到你了。” 贺凉水往楚孤逸那处一瞥,果然消下去不少,心中又愧疚又好笑又感动:“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我一点也不觉得硌。” “真的?” “嗯。快点施个净衣咒把身上弄干,别生病了。” 楚孤逸再三确认:“贺先生真的不会觉得不妥?” “不会。”贺凉水牵着楚孤逸回屋,决定再也不计较被吃过的豆腐,被弟弟吃就吃了。 得到保证,楚孤逸上床后,正大光明地去“硌”贺凉水,“贺先生,我又……不行了。” 贺凉水强行咽下苦果:“没关系,睡着就好了。改天我教你缓解这种现象。” 楚孤逸满意地弯起唇角,“贺先生要说话算话。” …… 毫不夸张地说,贺凉水是被楚孤逸硌醒的。 楚孤逸睡着之前就那么精神,睡醒之后还这么精神,贺凉水深觉生理课要提上日程,不然以后每晚都要被硌。 敲门声响起,“楚公子,你醒了吗?”是羽红珠的声音。 楚孤逸睁眼就说:“晦气。” 贺凉水好笑道:“也该起来了。” 羽红珠在外等了片刻,没听到动静,移到窗前,“楚公子,你醒了吗?” “没醒也被你吵醒了!”柳画鸢打着哈欠出来。 羽红珠剜她一眼,自顾道:“楚公子,我给你做了莲子百合粥,你醒来记得喝。” 二宝三宝抹着嘴从厨房出来,“那个粥是你做的?” “没错。” “挺好喝的。” 羽红珠得意道:“那当然……等等,你们怎么知道好喝?” “我们喝了呀。” 羽红珠忙跑进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锅里一滴不剩,怒道:“你们是猪吗?都吃了?!” 二宝三宝讷讷:“我们以为是柏姐姐做的。” “是我做的!专门做给楚公子做的,你们……真是猪!” “一锅粥而已。”一道冷冷声音响起,“何必如此苛责两个孩子?” 羽红珠转过身去,见是楚孤逸,立马挤出两滴泪来,“楚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急了才会对他们大吼大叫,我平常不这样的,对不起。” 贺凉水道:“二宝三宝,莲子百合这里都有,再煮一锅赔给羽姑娘就是。” 二宝:“哦,好。” 羽红珠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公子说的对,他们还是孩子,小孩子贪嘴很正常,吃了就吃了。” 贺凉水:“那怎么行,吃了羽姑娘的东西就是猪,必须赔给你才是。” 羽红珠恨恨咬牙,贺凉水这么说,以后还怎么让楚孤逸吃她做的东西?“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贺公子,你为何对我的误会这么深?我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吗?” 贺凉水微微一笑:“羽姑娘当真比你昨日泡的云露茶,还要茶味清新啊。” 柳画鸢唱:“好一朵美丽的绿茶花,好一朵美丽的绿茶花~” 羽红珠面庞涨红,实在说不过他们,柔弱可怜地唤了一声:“楚公子,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做一碗粥给你。” 楚孤逸道:“不需要。” “……” 柏灵儿是懒得掺和了,背上药箱出门:“我去去就回。” 楚孤逸道:“我一道去。” 家里需要有人看着,光二宝三宝显然不行,贺凉水与柳画鸢留下来。羽红珠跟上去:“楚公子,你去哪里?” 楚孤逸不答,带着柏灵儿御剑而去。 羽红珠瞪直了眼,“他们什么关系?” 柳画鸢抠抠鼻孔,弹出一粒鼻屎,“呵呵。” 贺凉水搬出躺椅,跟个老大爷似的晒太阳,“羽姑娘,你不是会弹琵琶?弹一曲,说不定楚孤逸就回来了。” 没有楚孤逸,羽红珠哪里还把他们放在眼里,“我累了。”说着径直回了药堂。 贺凉水对柳画鸢使个眼色,柳画鸢会意,跟了进去。羽红珠环顾一圈,看到柳画鸢,翻了个白眼。 柳画鸢也对她翻了个白眼。 羽红珠躺到床上去,柳画鸢就在一边嗑瓜子,呱嚓呱嚓。羽红珠心烦道:“你能不能出去嗑?” “不能。” “柳姑娘,我劝你一句,做人要识相。” 柳画鸢吐出瓜子皮,“那我也劝你一句,别蹬鼻子上脸。” 两人互看不顺眼,羽红珠背对她,暗暗磨牙,嘀咕:“迟早要你死得好看。” 炊烟袅袅,二宝三宝煮粥的时候顺便烤了红薯,气味那叫一个香甜,只烤了四个,巴巴地送给贺凉水与柳画鸢。 羽红珠闻到味道,坐起来:“我没有?” 二宝说:“你的粥在锅里。” “我要吃红薯,用粥跟你们交换。” “不要,粥已经喝够了。”二宝把头一掉,走了出去。 羽红珠再次气了个仰倒。 柳画鸢掰开红薯,咬一口,哈哈狂笑:“这是什么人间美味,太好吃了!” 羽红珠忍无可忍,跺着脚走出去。 贺凉水也在吃红薯,不过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只刚长出绒毛的肥啾,咄咄地啄着盘子里分给它的那一小半。 贺凉水贴心地用核桃壳子盛了一点水放在边上,方便肥啾饮用。 “丑鸟。”羽红珠有气没处撒,念了这么一嘴。 肥啾顿时被点燃,立马就要扑打过去。贺凉水捉住它,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羽姑娘,我这灵宠比较爱美,以后还请称呼它为美鸟。” 羽姑娘嗤笑:“哪里美了?连毛都没有。” 贺凉水:“它遭遇了一场意外,最多过两天,就会恢复它的盛世美颜。” “什么盛世美颜,不过是一只鸟罢了。” “你说的对,不过是一只鸟罢了,你又何必跟一只鸟过不去?” 羽红珠像是终于找回了场子,心里没那么气了,望着贺凉水姣好俊美的下半张脸,心思微动:“贺公子,你为何戴着面具?” 贺凉水给肥啾顺毛,低眉浅笑:“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小秘密,不是吗?” 羽红珠欲说还休地望着他,声音都柔了几度:“贺公子,你与楚公子走的很近,你可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贺凉水道:“这还真不好说,我觉得他可能喜欢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女子。”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那不就是柏灵儿? 羽红珠咬着唇,眼色阴沉,“难道他不喜欢琴棋书画、唱歌跳舞样样精通的女子?” 贺凉水笑而不语。这个羽红珠,真以为假弹琵琶没人看出来?唱歌用的也不是她自己的嗓子,像是系统用她的声音合成的。 经过昨夜,羽红珠应当是受到了打击,出门另寻良策。贺凉水乐得清静,去屋里备课,准备晚上就给楚孤逸上课。 他用毛笔在宣纸上画了一男一女人体图,标注出器官名称,又画了精子与卵子。 望着自己的作品,贺凉水自夸:“说不定我会成为这本修真小说里第一个生物学家、人类学家、科学家。” 肥啾站在窗口,“别自恋了,要说科学家,楚孤逸与柏灵儿比你强多了。” 这倒是,他们会炼药,各种配方剂量,会发生的化学反应,可谓是手到拈来。 肥啾昂起小脑袋,“他们回来了。” 贺凉水出门迎接,一到院门口就被震慑住了。 一株桃花树下,羽红珠一身红衣,脸上蒙着红纱,不知何时换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造型,正在翩翩起舞。 桃花灼灼,若在寻常,羽红珠倒不失为一个美女。 但在此时,只有悚然,第一,院门口原本没有桃树,深秋的天气桃花居然开着;第二,羽红珠跳的那个舞,像僵尸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红衣女鬼上门索命。 众所周知,在正门口栽种桃树,不吉利。因而柏灵儿在看到桃树时,便是淡泊如她,脸也有些发黑。 “羽姑娘……” 羽红珠翩翩起舞,边跳边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这要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洛神赋作者能从坟墓里气醒。 楚孤逸道:“羽姑娘,请你适可而止。” 羽红珠犹自目光盈盈,“楚公子,我平常没有别的爱好,也就唱唱歌,跳跳舞……” 一语未了,一道符箓自空中飞来,贴在桃树上,霎时轰隆一声,雷电劈下,桃树灼灼燃烧。羽红珠大吃一惊,避之不及,衣摆被火苗灼到,惊叫着连滚带爬跑出十步之远。 众人仰头望去—— 苍蓝天际,一道松绿身影御剑当空,冷冷道:“何方妖孽,快快伏诛。” 贺凉水第一次想给林松烟竖个大拇指。这妖孽,还得妖孽收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 第095章 出洞 草庐院门口的桃树在天雷火中熊熊燃烧,眨眼成了一堆灰烬。 羽红珠骇然失色,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一道引雷符至,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喊道:“瞬移!” 刹那间,羽红珠身形移动,符箓穿过虚影落在地上,一道雷电落下,噼啪一声,浓烟滚滚,焦土四溅。羽红珠尖叫着爬向楚孤逸,欲要抱住楚孤逸大腿:“救命,救命啊!” 楚孤逸不动声色闪到一边,还是柏灵儿心慈,喊道:“林公子,这位姑娘并非妖孽!” 林松烟御剑落在地上,一道灵力打在羽红珠身上,探查一番,收回手势,道:“既然不是妖孽,又有何惧?” 羽红珠狼狈不堪,身上比刚来草庐时还要脏污,面纱不知飞到了哪里,裙摆被火烧焦,发丝凌乱,她抹把脸爬起来,恨声道:“这位公子,不知我哪里招惹你了,你要这般对我?” 林松烟不答。 贺凉水憋笑,要怪只能怪羽红珠自己行径太过奇葩,别说林松烟,普通人看了也要把她当成妖孽。 柏灵儿打圆场:“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算了。林公子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 林松烟点头一笑:“柏姑娘,叨扰了。楚师弟近日在此,可有给你添麻烦?” “这是哪里的话,楚孤逸在这里,倒是热闹了不少了。”柏灵儿笑道,“都别站着了,大家进去歇歇,喝口茶压惊。” 贺凉水吩咐二宝三宝:“拿个扫帚,把院门口扫一下。” 柳画鸢伸长了脖子看羽红珠狼狈状,笑得打跌。羽红珠满面怨毒,说不出半个字,去药堂换衣服。 林松烟一瞥药堂,问:“这位姑娘是谁?” “她叫羽红珠。”贺凉水道,“昨天刚来,说是遭遇土匪抢劫,专门跑了一百里来求柏姑娘医治。” 林松烟并不看贺凉水,道:“看她又跳又唱,看来伤得并不严重。” 柳画鸢嗤笑:“何止是又唱又跳,昨晚还弹了琵琶,今天一大早就给楚孤逸做莲子百合粥。” “那棵桃树怎么回事?柏姑娘,是你种的?” 柏灵儿失笑摇头,“我没事种桃树做什么,还是正门口。” 贺凉水想,这羽红珠的金手指还真是齐全,要什么有什么,连桃树都能给她凭空造一棵,就为了让她翩翩起舞时意境唯美,可惜表演错了地方,楚孤逸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相较起来,柳画鸢的不粘锅真是又实用又可爱。 这不,柳画鸢又在用她的不粘锅,放在火炉上炒南瓜子吃。 林松烟眉梢隐隐抽了一下,贺凉水很能理解,因为不粘锅的画风,与这个古代背景太违和了。 热水现成的,柏灵儿打开常用的茶叶罐,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于是去药堂取新的。一进内间,只见羽红珠在翻找柜子,眼色微沉:“羽姑娘,你在找什么?” 羽红珠一惊,转过身来讪笑:“我手臂上的伤口有点疼,想看看有没有止痛药。” 柏灵儿道:“你的伤口用不着止痛药,用了反而对你身体不好。” “哦,好。”羽红珠挤出微笑,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那我先出去了。” 柏灵儿道:“如果你身上还有不舒服,告诉我。” 羽红珠点点头,懊恼地走出门去。 “林师兄来此,是有何要事?”楚孤逸问。 林松烟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看看师弟在这里如何。” “多谢林师兄关心,我很好。” 羽红珠多看了林松烟两眼,走过去巧笑倩兮:“原来是楚公子的师兄,久仰青霄林松烟风采,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贺凉水乐了,这穿越女必然是把林松烟当成了原书男二来看待,殊不知林松烟的壳子里已经换了人,是本书最大的bug。若是招惹上这尊魔煞,可有的苦头吃了。 林松烟唇角含笑,模样具有十足的欺骗性,“在下倒是未曾听闻姑娘芳名。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羽红珠羞涩道:“林公子言重了。” 瞧他们这般“眉目传情”,楚孤逸心思一动,唤道:“柳画鸢。” 柳画鸢正坐在板凳上,将葵花籽与南瓜子相互交替嗑,偶尔给肥啾剥几颗,“干嘛?” “去帮柏姑娘泡茶。” 柏灵儿取来茶叶,笑道:“我来吧。” 楚孤逸便道:“柳画鸢,你过来倒茶。” 柳画鸢就奇了,“你干嘛使唤我?” 楚孤逸回以冷酷凝视,柳画鸢认怂,丢下瓜子走过来,给他们倒茶。贺凉水不知这唱的是哪一出,摇着扇子静观其变。 “林师兄,你觉得柳姑娘怎么样?”楚孤逸忽然问。 柳画鸢手一抖,茶水溢出茶杯。 林松烟问:“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孤逸:“柳姑娘觉得你很好,曾夸你玉树临风、温润如玉。” 林松烟:“……” 柳画鸢瞪直了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我什么时候说过?” 楚孤逸:“不用害羞,爹替你做主。” “???” 贺凉水肩头颤抖,再忍不住大笑出声。真是绝了,楚孤逸居然以为柳画鸢喜欢林松烟,还要替她做主跟自己师兄“联姻”。 柳画鸢是干女儿,要是真跟林松烟成了,那以后林松烟叫楚孤逸什么? “贺先生?” 贺凉水捂着肚子站起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不行了,我出去缓缓。” 楚孤逸目送他出去,问林松烟:“师兄,你觉得如何?” 林松烟的表情大约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他道:“多谢师弟美意,但我并无这方面的打算。” 楚孤逸略有些遗憾,安慰柳画鸢:“看来你只能另觅良缘。” 当面被拒绝的柳画鸢双手握成拳头,忍了又忍,“我真是谢谢您了爹!”气咻咻地走出草庐,与贺凉水一起放风。 羽红珠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约莫也搞不清状况。 喝完茶,林松烟切入正题,“师弟,你离开师门时日已久,是时候回去了。” 楚孤逸却道:“我还有事。”返命丹还未炼成,不看着总觉得不放心,怕有什么变故。 不得不说他的感觉是正确的,柏灵儿立时察觉楚孤逸的忧虑,思及刚才见羽红珠鬼鬼祟祟一幕,不动声色道:“楚孤逸,炼药的事我一个人就成,你师门若有要事,还是回去一趟吧。” 楚孤逸与之四目相对,柏灵儿眼睛往羽红珠那处一瞥,楚孤逸会意,沉吟道:“如此,便要麻烦柏姑娘一人,忙得过来?” “有什么忙不过来的,这么多年,我不都是一个人。一颗小小的返命丹,还难不倒我。” 羽红珠目光闪动,只问:“楚公子你要走?” 楚孤逸道:“师门要事,不得不走。” 羽红珠有刹那的犹豫,不知想到什么,表情竟有一丝恐惧,道:“那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楚孤逸:“阴阳相隔的话,就见不到了吧。” 羽红珠问:“你接下来要做很危险的事?” “可能会杀人。” 羽红珠犹自不觉他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她,“那你小心些。” 林松烟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院门外秋风习习,二宝三宝已经把门口打扫干净,贺凉水捡一根枯枝,在地上划拉,画出一个地球,提前当老师:“我们脚下的大地是一个圆球,有七大洲四大洋……这个是月亮,其实上面没有嫦娥玉兔,也不会发光,它的光都是太阳光反射的……” 二宝三宝听得稀里糊涂,不住点头。 “你们懂了吗?”贺凉水抬头提问。 两人诚实摇头,“不懂,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柳画鸢蹲在篱笆边,像一只妖娆的小土狗,嘴里吐出瓜子皮,“教什么天文地理,不如教他们写自己名字更实在点。” 楚孤逸与林松烟一道出来,御剑脚下。贺凉水奇怪地问:“你们干嘛去?” “贺先生,有缘再见。”楚孤逸道。 “啊?” 楚孤逸深深地看贺凉水一眼,随即踏剑离去,渐行渐远。 贺凉水还懵着,柳画鸢问:“他们这是私奔了?” “……”贺凉水觉得自己心脏需要抢救一下,因为要气炸了。 楚孤逸什么意思?说走就走??林松烟到底跟楚孤逸说什么了? 羽红珠四五度角望天凝望他们远去的身影,失落之余长呼一口气,楚孤逸不在,事情就好办多了。 贺凉水回院里,问柏灵儿:“楚孤逸怎么突然走了?” 柏灵儿道:“他师门有事,需要回去处理,相信过几日就能回来。” “什么事连商量都不商量一声?” 柏灵儿看一眼羽红珠,欲言又止,只说:“贺公子耐心等候即可。” “耐心个屁。”贺凉水愤愤回了屋里,想要撕了专门为楚孤逸画的人体图,“还上什么生理课,让他师兄给他上吧!” 肥啾说风凉话:“那你倒是撕呀。” 贺凉水把宣纸抚平了,“我偏不,这是我辛辛苦苦画的,我为什么要撕?你看上面的精子与卵子,画得多么栩栩如生,一定可以成为传世名作!” “……” 想用一颗小蝌蚪,一只鸡蛋来当传世之宝的,贺凉水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柳画鸢收拾好包袱,挂在肩头。 柏灵儿忙问:“柳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柳画鸢大义凛然:“带我娘,去找我爹。” “……”柏灵儿再次欲言又止。 柳画鸢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出药堂,羽红珠喜不自禁:“你也要走?” 柳画鸢翻一个白眼,去找贺凉水。 “你要走?”贺凉水问。 “不,是我们一起走。你快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找楚孤逸。” 贺凉水负气:“有什么好找的,他说走就走,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柳画鸢:“他没把我放在心上无所谓,他要是没把你放在心上,天打五雷轰。” “呸呸,你诅咒谁呢?” “这就心疼了?那快跟我走,一起找他去,朝他要个说法,都对你这样那样了,必须负责。” 贺凉水清清嗓子:“你别给我听风就是雨,我跟楚孤逸是纯洁的兄弟情。现在他连兄弟情都不顾,一走了之,我才不去找他。” “你真不去?”柳画鸢问。 “不去。” “那我去了。” “唉,你一个傻丫头,我不放心,还是跟你一起吧。”贺凉水麻溜地收拾行李。 柳画鸢切了一声:“口嫌体正直。” 刚把包袱打一个结,贺凉水蓦然停下,“我们走了,柏姑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羽红珠还在这里。”贺凉水压低嗓音。 柳画鸢:“对啊……那怎么办?” “不对。”贺凉水坐在床边,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 “整件事都不对。”贺凉水习惯性掏出扇子,边扇边思考推断。 楚孤逸怎么可能说扔下他们就扔下,放任羽红珠这样一个危险分子留在草庐?但他确实这么做了,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他说回师门,是假的。 真正的目的,是让羽红珠掉以轻心,抓个先行,这样才符合仙门行事的道义。在没有证据之前,冒然对一个不是魔修的姑娘出手,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但若抓到她“犯罪”,就不一样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处理她。 贺凉水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柳画鸢问:“咋了?” 贺凉水缓缓握指成拳,“好你个楚孤逸,连我都瞒着,等你回来,看我不捏断你唧唧。” 柳画鸢:“……” 柳画鸢诚恳道:“你还是悠着点吧,你要是捏断楚孤逸唧唧,一辈子的幸福就毁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林松烟:这次行动就叫,引蛇出洞大作战。 楚孤逸:对我而言应该叫,保护唧唧大作战…… 贺凉水: 第096章 收网 贺凉水与柳画鸢一道出来,羽红珠欣然望去,假惺惺道:“这山路不好走,你们要小心啊。” 柳画鸢拎着包袱回药堂,“既然不好走,那我就不走了。” 羽红珠错愕,“你不走了?” 柳画鸢笑眯眯反问:“难不成你很希望我走?” 羽红珠何止希望柳画鸢走,还希望她死。皮笑肉不笑问:“你为什么不走了呢?” “这里又不是你家,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管得着吗?”柳画鸢哼着小曲,回屋放好包袱,抓了一把瓜子出来,又开始呱嚓呱嚓地嗑。 羽红珠听见那声音就烦,当自己被戏耍,恶狠狠地瞪着柳画鸢。 贺凉水出来道:“羽姑娘,是我劝她留下的,一个姑娘家,在外飘零多有不便,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对吧?” 羽红珠阴阳怪气道:“我可不敢跟柳姑娘比,她至少有贺公子你陪着护着,我才是真的孤苦伶仃,怎么就没人可怜可怜我呢?” 贺凉水摇扇微笑:“羽姑娘何必自怨自艾,有句话说的好,你若盛开,清风自来,金子总会发光的,慢慢等,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羽红珠:“……”第一次见人把好几个鸡汤勾兑得如此自然。 这锅浓浓的鸡汤灌下去,羽红珠没了言语,心中另有盘算。 柏灵儿得知他们不走,用眼神询问,贺凉水回以意味深长的微笑,点点头,表示他都猜到了。柏灵儿会意,如常做自己的事。 至晚间,柏灵儿蒸了一锅月饼,邀请众人吃饼赏月喝茶。 众人聚在院子里,笑闹了将近一个时辰。羽红珠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弹琵琶助兴,眼看着他们喝光接近一坛子的女儿红,随即借口困倦,说先去睡了。 柳画鸢已是半醉,站起来指着羽红珠:“床是我的,你,不许睡!” 羽红珠哪里是真睡,只要拿到药,她立马消失,前提是无人干扰。 “羽姑娘累了,别捣乱。”贺凉水拉住柳画鸢,“给我坐下,醒醒酒再去睡,不然明早起来头疼。” 柳画鸢坐下了,眼睛仍盯着羽红珠,“你不许睡床,打地铺!” 羽红珠不搭理她,抱着琵琶进屋,没有立马行动,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仍笑闹着,在这笑闹声中,一道脚步声接近。 羽红珠立马歪在床上,盖上被子。 脚步声轻巧,一听就是柏灵儿。羽红珠闭着眼睛,听到柏灵儿唤自己:“羽姑娘,你睡着了吗?” 羽红珠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柏灵儿拿了一样东西走出去,笑道:“这是我今年春天酿的蜂蜜酒,这个不醉人,喝这个吧。” 听外面重新热闹起来,羽红珠睁开眼睛,眼底闪过冷芒,轻手轻脚起身,在药堂内四处寻找。 她翻得很急,但发出的声音并不大,有外面的笑声覆盖,她这点声音算不得不算什么。真是天助我也,羽红珠不无得意。 更让她惊喜的是,就在药鼎旁的木箱里,她找到了想要的一切,琉璃天蚕,续灵草,都在!虽然返命丹还没有炼成,但只要有这些难得的药材,到哪里都能炼制。 羽红珠撑开自己的乾坤袋,刚要将整只木箱装进去,只听铛的一声,一把铁剑自窗户穿进来,将她的乾坤袋钉在木箱上。 此剑比一般长剑要宽上一寸,通体青黑,唯有刃口雪亮,杀机毕现。羽红珠大惊倒退三步,慌张望去,楚孤逸自窗口跃进来,与此同时,庭院中笑闹休止,贺凉水等人从正门而入。 团团包围,将羽红珠抓了一个现行。 羽红珠惊惶不已:“你们、你们算计我?!” 贺凉水刚要开口,林松烟先声夺人:“不是我们算计你,是你自己太蠢。” 羽红珠瞪向林松烟,“是你策划了这一切?你为什么要算计我?我与你才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 贺凉水心想,第一次见面怎么了,现在回想,当初他在春晖楼与林松烟第一次见面,碰上花魁游街,紧接着就坠了楼,说不定也是林松烟搞的鬼。 林松烟不予回答,只问:“是谁派你来的?” 羽红珠咬牙道:“你们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好意思吗?” 贺凉水凉凉道:“羽姑娘,你说你是一个弱女子,恐怕与事实相去甚远。在安善城,你假扮杀害并假扮安俊表妹,借用她身份给城中多名未出阁少女下毒,害得接连十几人丧命,这笔人命官司还没了结,你是不是该给一个解释?” 羽红珠脸色一白:“我没有!你胡说八道!” 林松烟道:“安善城的事我也听说了,那些女子所中的是炎毒,乃是血魔宗专用之毒,难不成她是血魔宗的走狗?” “这话说的太早了。”贺凉水道,“我去过一趟血魔宗,他们也在调查这事,不是他们做的。” “贺公子去过血魔宗?”林松烟意味深长地问,“贺公子如此言之凿凿说不是血魔宗做的,想来你对血魔宗很熟悉?” 原来是在这里挖个陷阱等他跳呢。贺凉水气笑了:“林公子,我忽然被抓去血魔宗,我也很奇怪,好像是有人通风报信呢。” “……” 二人凭空用眼神较量,对彼此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正当此时,羽红珠瞅准时机,朝贺凉水身旁的柏灵儿扑过去——柏灵儿是屋内战斗力最弱的一个,只要挟持她,就有机会逃! 说时迟那时快,贺凉水祭出自己的金手指,摇扇一扇! 疾风平地而起,旋转裹挟羽红珠,让她在空中翻了两个滚,轰隆一声撞在柜子上,无数装着药材的小抽屉哗啦震出来,药材撒了她一身。 羽红珠哀嚎不止:“你们欺人太甚!” 柳画鸢伸长了脖子,“靠!她脸怎么了??” “脸?”羽红珠一愣,连忙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我的鼻子!” 羽红珠的鼻子居然被扇歪了。 贺凉水:“……” 楚孤逸剑指羽红珠:“你是什么妖怪?” 羽红珠捂着鼻子哭道:“我不是妖怪,楚孤逸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柳画鸢不忍直视:“别真心了,你唱歌跳舞弹琵琶都是假的,脸也是整的,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羽红珠吼道:“我是女人,我想让自己美一点有错吗?你长得那么漂亮,你根本不懂我的苦衷!” “我确实不懂,我从小到大就没自卑过,不管在别人眼里我是美还是平凡。”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漂亮!” 林松烟打断她们的美丑论辩,“羽姑娘,只要你肯老实交代幕后主使,也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羽红珠望着这一圈人,知晓在劫难逃,唯有尽量拖延才能活命,恨声道:“是掌门派我来盗取返命丹的。” “哪个掌门?” “北冥掌门,言淏。” 众人对视须臾,楚孤逸施出一道捆仙绳缚住羽红珠,对林松烟道:“林师兄,此事干系甚大,妖女之言不可尽信。” 林松烟一道灵力打在羽红珠身上,道:“我知道,既然是她是北冥的人,我带回去择日交由北冥处置。” 羽红珠脸色越发苍白,死咬着唇,不吭一声,待要被拖走之时,叫道:“我的乾坤袋!” 将暝已收回,羽红珠的乾坤袋落在地上,贺凉水就近捡起,抖落一番,里面掉出几件衣裳、金银首饰、灵石银子,以及几本书。 书名非常辣眼睛,比如攻略男主的十八种姿势、与男主的日日夜夜、男主为我神魂颠倒、穿成男主的娇软x奴…… 柳画鸢:“……我的天,这都什么呀?” 这些书中唯一一本稍微正常点,大概就是“女配逆袭指南”。羽红珠的脸可谓是青红交错,把她丢进缸里能化成一滩染料。 楚孤逸问:“这是何物?” 贺凉水庆幸楚孤逸看不懂,没有污染他纯洁的心灵,将一应物品重新装回羽红珠的乾坤袋,丢给林松烟,“你处置。” 林松烟眉头微蹙,嫌脏,勉强塞进捆仙绳中,道:“师弟,别忘了后日之约。” 语罢,牵小狗似的将羽红珠拖出药堂,御剑而去。羽红珠被吊在剑下,吓得鬼吼狼叫。柳画鸢啧啧道:“你们修士是不是都喜欢把女人吊在剑下飞?” 楚孤逸问:“有什么不对吗?” “……爹,你是认真问这个问题的?” 楚孤逸回以正直的眼神。 柳画鸢服气:“我懂了,你是天然弯。” “天然弯?” 柏灵儿幽幽叹了一口气:“若是我能及早看出羽红珠有问题,也就不会横生今夜的枝节。” 贺凉水道:“柏姑娘心善,不是错。错的是那羽红珠居心不良,好在并无损失,你不必过意不去。” 柏灵儿点点头。 院中响起小呼噜声,原来是二宝三宝早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吵醒他们。贺凉水失笑:“真是两头小猪。” 柏灵儿叫醒他们,让他们回屋去睡,柳画鸢打个哈欠:“柏姐姐,我也睡了。” “去吧。我收拾一下桌子。” “楚孤逸,你进来。”贺凉水带头进了屋。 楚孤逸跟在后头,关上门,走进内间,观察贺凉水脸色,斟酌道:“贺先生,我不是有意的,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猜出来。” 贺凉水绕着楚孤逸上下打量。 楚孤逸不明所以,他比贺凉水要高几公分,微微垂着眼睫,目光不离贺凉水:“怎么了?” “弟弟,你的身材,可真是黄金比例。”贺凉水微微一笑,“给我脱。” 楚孤逸:“?” “都脱光。” “……”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 楚孤逸:不要省略,就要身体力行,一分一秒都不浪费, 贺凉水:……这个表情包可真够长的。 楚孤逸:我更长,还大。 第097章 上课 “……脱光?”楚孤逸不确定地问。 “脱光。”贺凉水就像最严谨的老师,“我现在就给你上生理课。” 楚孤逸有些懵,但没有拒绝。为了方便行动,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蓝色劲装,系着玉带钩,衬得腰身劲瘦柔韧,双肩宽阔,背脊挺拔如玉树。 他解开腰带,放在一旁的衣架上,褪下外衣。紧接着是里面的衣服,脱下一层,又一层,然后贴身的最后一层,他没什么犹豫,在贺凉水面前袒露身体。 楚孤逸的皮肤不是像奶油小生的那种白,透着蜜色,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每一寸仿佛经过天神之手,创造时格外细致精巧,比旁人多了不止一分偏心。 贺凉水早就看过好几回,一回比一回赧于直视,他故作镇定地打量,忽然想到,如果把手指沿着那肌肉的沟壑间滑行,触感定然绝妙。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慌乱地移开眼睛。 “贺先生。”楚孤逸道。 “干嘛?快脱。”贺凉水语气宛如一个资深嫖.客。 “……” 楚孤逸只得去解裤腰系带,期待地问:“贺先生不脱吗?” 贺凉水回神:“什么?” “贺先生不脱吗?”话说时,系带解开,楚孤逸裤子落了下去。 巨龙昂然,威武雄壮。 贺凉水吓退两步,面颊滚烫:“你、你干嘛?” 楚孤逸耳根透出薄红,不解道:“不是你让我脱?” “……”贺凉水慌乱撇开视线,“把裤子穿回去。” “为什么?” “让你穿你就穿,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哪个时候?” “就……我先给你上一堂生理课,你给我憋住。” 这么光着也尴尬,楚孤逸提起裤子,系好裤腰带。贺凉水背过身,长呼一口气,楚孤逸半裸他还能以平常心多看几眼,全.裸真的顶不住。 “贺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楚孤逸白欢喜一场,还以为贺凉水要跟他做些羞羞的事。 “跟你说了,上课嘛。”贺凉水找理由,拿起画着人体图的宣纸,“看到没,这是男人,这是女人。” 楚孤逸:“……我知道。这跟我脱衣服有什么关系?” “你脱了才能更直观地给你讲解,你的身体特点。” “那为什么不是贺先生脱?贺先生也是男人。” “到底是你上课还是我上课,你怎么话那么多?” 楚孤逸端正态度:“贺老师,请讲。” 贺凉水满意微笑,开始为楚孤逸讲解男女的生理构造与差别,“……女人之所以会怀孕,是因为男人的精子与她的卵子,进行了结合,在子宫的温床上进行孕育,这就是哺乳动物生命的开始。明白了吗?” “嗯。”楚孤逸点头。 “你想不想跟人孕育生命?” “不想。” “为什么?” “首先,我是修道者。”楚孤逸道,“第二,我不喜欢小孩。” 贺凉水:“小孩多可爱,为什么不喜欢?” 楚孤逸道:“我以前还是小乞丐的时候,因为个子矮,总被小孩欺负。凤师妹七八岁的时候,特别吵。十几岁的小孩太皮,狗都嫌弃。” 贺凉水道:“可是这世上还有很多可爱的孩子,如果是你的孩子,继承了你的基因,肯定也会像你一样聪明乖巧。” 楚孤逸摇头,“我不要小孩,也不会有小孩,贺先生又不能生。” “……”贺凉水啪的一掌打在他胳膊上,“说什么呢你,正经点。” 楚孤逸反问:“贺先生,你喜欢小孩吗?” “喜欢啊,我妹妹就是我养大的。” “你还有妹妹?” 贺凉水哑然失声,过了好一阵才说:“嗯,她叫贺灵灵。” 楚孤逸问:“贺先生的妹妹在哪儿,为何不与你在一起?” “她……生病去世了。” 楚孤逸怔住,贺先生父母双亡,唯一的妹妹也走了,如此说来,他与自己一样,是个孤苦无依的人。 楚孤逸没怎么安慰过人,正不知如何说,贺凉水啪的一声拍在他后背,留下一个巴掌印:“上课。” 生理课干巴巴地上完,楚孤逸了解到男女人体的奥秘,却全无旖旎心思,或许是因为提到了贺凉水去世的妹妹,又或许对男女之事根本不感兴趣,了解一下造娃的概念就行。 “好了,你把衣服穿上吧。”贺凉水说。 楚孤逸从脱衣服到现在,除了啪啪挨了两下打,什么都没干。他慢吞吞地穿回衣服,再次道歉:“贺先生,今晚的事,我不是有意瞒你。当时决定仓促,也是临时起意,想要引出羽红珠,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这个我可以原谅你。”贺凉水将人体图卷成一卷,不紧不慢秋后算账,“说明你信任我的聪明才智,可以猜出你的所思所想。但……” “但?” “但你要给我做一百个俯卧撑,把衣服脱了做。” “……” 刚穿回的衣服,楚孤逸只好又脱,伏在地上做俯卧撑,以求得彻底原谅。 贺凉水一屁股坐在他腰上,加重俯卧撑难度,翘着二郎腿笑眯眯问:“你跟你林师兄的‘后日之约’是什么意思?” 楚孤逸虽是个直肠子,但并非对人肚里的弯弯绕绕一窍不通,他立时领悟到,贺凉水真正生气的原因,是这个——他跟他林师兄在一起,还有贺凉水不知道的约定。 楚孤逸翘起唇角,道:“林师兄所说之约,不过是代为传话。” “传话?传谁的话?” “整个青霄派。” “?” “北海鲛族惨遭屠戮,各大仙门震惊,纷纷派人前去调查。但因为是北冥的管辖范围,不好冒然插手,各门逗留落霞镇,就在这几日,竟接连被杀。” “北冥?”又是北冥,刚逮住一个来自北冥的羽红珠,北冥又出事,竟这么巧?“为何被杀?” “不知。凶手还未找到。”楚孤逸往下伏低腰身,肱二头肌暴起,背肌有节奏地收缩,热汗沁出皮肤,淡淡的药香混着男性的麝香,将贺凉水包围。 贺凉水不自在地动了动屁股,楚孤逸陡然停下,喘出一口气,低声道:“贺先生,你别乱动。” 贺凉水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偏要在他腰上弹两下,“别停,继续做。” “……”楚孤逸任劳任怨如一头牛,尽量忽略后腰的重量与触感,继续俯卧撑,“鲛族被屠,各大仙门认定是血魔宗所干,他们的人被杀,自然怀疑到血魔宗头上,在落霞镇上四处搜捕魔修。” 贺凉水忽然想起,贺泠被血皇天指派去调查鲛族之事,不会也在落霞镇吧? “然后呢?”贺凉水问,“魔修抓到了吗?” 楚孤逸心中默记俯卧撑次数,道:“还未抓到。” “所以这次派你去,也是去抓魔修的?” “这是其一。在北冥地界出的事,北冥要负最大责任,这也表示,其他仙门插手的余地有限。” “所以这不是你去落霞镇的最主要目的。” “贺先生果然冰雪聪明。” “别给我拍马屁。”贺凉水顺手打了一下楚孤逸屁股。 楚孤逸做了那么多下都没趴下,贺凉水这轻轻的一掌,差点让他当场泄出憋在丹田的那口真气,小腹一紧,嗓音低哑:“贺先生,我不行了。” “??”贺凉水连忙挪开尊臀,“怎么了?” 楚孤逸从耳根红到脖子,“我难受。” “哪里难受?” 楚孤逸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爬起来,手一指,“这里。” 巨龙再次昂扬,精神十足。 贺凉水道:“再做一百个俯卧撑。” “……” 贺凉水舒舒服服侧躺在床,望着地上继续做俯卧撑的楚孤逸,“所以你去落霞镇到底干什么?” 楚孤逸持续用运动来泻火,道:“北海鲛族被屠杀的手段是海水混入大量炎毒,这炎毒不光让鲛族深受其害,也让方圆百里的鱼群遭到灭顶之灾,以捕鱼为生的落霞镇渔民一夜之间失去收入来源,村里的井水受到污染,已有几人为此丧命。” 贺凉水听得蹙眉,“这么严重?” “若非如此严重,北冥不会向各大仙门请求支援,净化海水。炎毒霸道,这样下去,不光落霞镇,北海十几个城,都会被污染水源,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大的手笔,若说不是血皇天做的,我还真有点不相信。”贺凉水唏嘘。 楚孤逸道:“如果没有血魔宗这一趟,我也会认定是他做的。” 血皇天遭到鲛人刺杀,派贺泠去调查,加上安善城的投毒事件,这已经说明,也许跟血魔宗真的没什么关系。 唯一的关联就是,他们特有的炎毒,被人盗窃,栽赃陷害。 “安善城的炎毒是羽红珠投的,这北海的炎毒……会不会也跟她有关系?”贺凉水猜测,“这样说不通啊,羽红珠是北冥的人,那个北冥掌门总不可能派她给安善城投过毒,再跑自己地盘上投毒吧?” “羽红珠在撒谎。”楚孤逸道。 贺凉水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算了,到了北海再说。” 楚孤逸又做完了一百个俯卧撑,欲言又止地望着贺凉水。因角度关系,贺凉水一眼看到不该看的部位,避开视线:“你快把衣服穿上。” 衣摆长,好歹能遮一遮。 “贺先生。”楚孤逸身上汗津津的,站在床前,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贺凉水起身走到脸盆架前,洗脸巾泡在水中浸湿,拧半干,给楚孤逸擦汗。 楚孤逸躲了一下。 “别动。” 楚孤逸老老实实由着他擦拭,肌肉线条紧绷,喉结上下一滚,“贺先生,这次,你别去了。” 贺凉水抬起脸,“为什么?” 楚孤逸直视他面具后澄澈透亮的桃花眼,说:“很危险。” 落霞镇聚集了各大仙门的人,杂七杂八的修士都有,都在搜捕魔修。一旦被发现,又有多少枝节与无法预料的危机,楚孤逸无法不担心。 “而且落霞镇靠海,你……不能看海吧?” 光是想到海,贺凉水就一阵犯晕,他不得不承认,楚孤逸的这两个理由,准确地掐中了他的弱点。 “看样子,我是不能去。”贺凉水道。 楚孤逸低下眼睫,“嗯,贺先生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但我一定要去。”贺凉水又道。 楚孤逸问:“为何?” “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地狱都走过一遍,还怕小小的海?大不了我待在镇上,不去海边。”贺凉水笑道,“而且我相信没有修士比你厉害,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就没人发现我的身份。如果我的身份被发现,那一定是你林师兄说的。” 楚孤逸仍有疑虑,“贺先生……” 贺凉水佯装生气推他:“好啊,你走,现在就走!” “贺先生……” 贺凉水把楚孤逸推出门外,砰的关上门,“你现在就去找你的林师兄去,跟他海上冲浪,天高海阔任鸟飞!” “……” 贺凉水竖起耳朵,门外怎么没动静?反驳一声都不会?不会真的就这么飞去海上冲浪了吧? “楚孤逸,你走了吗?” 门外依然没动静,隐约听到呱嚓呱嚓。 贺凉水不淡定了,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楚孤逸还在,只是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二三四个脑袋。 柳画鸢磕着瓜子,“能不能不要大半夜作?别人要睡觉的欸。我爹真可怜,被使用完,光着身子丢出来。” “……什么使用??”贺凉水脸热,“我没有。” 柏灵儿劝柳画鸢,“好了,他们床头吵架床尾和,快回去睡吧。二宝三宝,你们也赶紧去睡。” 丢一回脸,贺凉水灰溜溜地把还光着上半身的楚孤逸领回屋。 楚孤逸道:“贺先生,你可以使用我,不管做什么。” “……” 贺凉水遭到了男色.诱惑暴击。 作者有话要说: 贺凉水:你不要过来!() 贺凉水:我才不想摸。() 贺凉水:你走吧,不要理我。() 楚孤逸:贺先生,喜欢我给你配的表情包吗? 贺凉水:……不要偷窥我内心谢谢。 第098章 北海 “快点把衣服穿上。”贺凉水不敢直视楚孤逸的身体,一头倒在床上,面朝里面,拉上被子蒙住脑袋。 楚孤逸施了一个净衣咒,随即光溜溜地钻进被子,贴近贺凉水,“贺先生,你是不是还有东西没教我?” 贺凉水又被楚孤逸硌到了,身上像着了火,却不敢动,“……改天教你。” “我现在就可以学。”楚孤逸掀开一点被子,靠近贺凉水红透的耳廓,气息喷洒在上面,他看到贺凉水颤了一下,宛如荷叶中间的露珠,惹人垂怜。 贺凉水转过头,直视近在咫尺的俊脸,虚张声势:“你再这样,我就不教你了。” 兵书上写,穷寇莫追,现在的贺凉水就是被逼到了末路的样子,再逼下去,恐怕会跳脚,指不定还会发生上次被踢中唧唧的惨剧。楚孤逸见好就收,拉开一点安全距离,说:“我带贺先生去落霞镇。” 他要是不带贺凉水,以贺凉水的脾气,定然会自己找去。到时更无法预测。 贺凉水哼了一声:“不跟你师兄双宿双飞了?” 楚孤逸认真地端详贺凉水眼中的情绪,“原来贺先生这么爱吃醋。” “谁吃醋了?”贺凉水不承认。 楚孤逸唇角微翘,“没关系,我好像也很喜欢吃贺先生的醋。” “……”贺凉水心想,你是喜欢吃我豆腐。 还能怎么办呢,吃就吃吧,又不会少块肉。就当是培养兄弟情,摸摸蹭蹭很正常……大概吧。 楚孤逸的头发卷了三天,重新变回黑长直,发型恢复如初。 柳画鸢像是终于发现楚孤逸的美,蝴蝶似的围着他翩翩打转,“爹,你好英俊好潇洒好帅气!” 楚孤逸坐在井边用磨刀石磨剑,本就锋利的刃口,越发雪亮,吹毛立断。当然,用的是柳画鸢的头发,手到擒来拔了一根。 柳画鸢还没反应过来就头皮一疼,也没放在心上,蹲在磨刀石边,“让我吹一口看看。” 楚孤逸又拔了她一根头发,放在剑刃上。 “……”柳画鸢低头鼓起腮帮子一吹,“断了!真的断了!将暝你好厉害,可不可以让我摸摸呢?” 楚孤逸看在拔她两根毛的份上,大发慈悲道:“摸吧。” 柳画鸢上手就摸,手指再次哗哗流血,嚎啕大哭:“娘啊!” 楚孤逸:“……你就不能摸别处,非要摸剑刃?” 贺凉水没空搭理他们,正在药堂挨个试吃药丸,“这个味道不错,就这个吧。” 柏灵儿笑道:“你喜欢就好。” 二宝三宝眼巴巴的,馋得不行:“我们可不可以吃?” “不可以,你们过几天就要洗髓,这隐息丹会影响你们的身体。这几日,你们也不要吃糖或吃得太咸。” “哦……” “贺公子,我做的隐息丹效果虽比楚孤逸做的好一点,但要每隔两日吃一次,一次不能落下。” 贺凉水道:“这小糖丸我可以天天吃。” 柏灵儿哭笑不得:“吃多了也不好。” 下午就要前往北海,几人上午做些准备,柏灵儿给了许多灵药以备不时之需,柳画鸢越发不舍:“柏姐姐,你一定要多保重,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楚孤逸道:“我在药谷周围布下结界,若无柏姑娘允许,人畜皆不得进。” 柏灵儿道:“你放心,返命丹我一定会炼成,梅夫人我看着。” 楚孤逸拱手一礼,“多谢柏姑娘了。” 众人依依惜别,二宝三宝哭丧着脸:“先生,你一定要回来啊。” 贺凉水没好气:“别给我立flag,乖乖听柏姑娘的话,少吃糖葫芦,对牙不好。知道吗?” “哦。” 起飞之前,楚孤逸忽然改变主意:“柳画鸢,你留下。” 柳画鸢一口回绝:“我不要,我也要去。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跟贺先生不是去玩。” “我也不是去玩!” 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楚孤逸决然道:“你留下。” “不要啊!”柳画鸢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她留下,每天过的就是吃喝拉撒睡的日子,虽然安全了,但何时才能完成任务? 早一天撮合了楚贺二人,就能早一天回家。 贺凉水思忖片刻道:“带上她吧。其一,也许会有我们不适合出现的场合,柳画鸢作为女子能降低别人的戒心。其二,北冥专收女弟子,说不定可以让她试试,帮我们收集情报。”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柳画鸢派不上用场,还有她体内的001,此行必有林松烟,可以让001探探虚实。 楚孤逸犹豫一番,只得答应:“柳画鸢,到了落霞镇,你要保证不会擅自行动。” 柳画鸢指天发誓:“我保证。” 紧赶慢赶,南疆到北海路途遥遥,从上午,到下午,还没到。 楚孤逸平稳御剑,贺凉水勉强站在他身后,捶了捶略有些僵硬的后腰。柳画鸢很聪明,为了不被吊在剑下,做了一个秋千,就跟仙女似的一路荡漾,飘过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川。 她一边荡秋千,一边歌唱:“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楚孤逸问贺凉水:“她受了情伤,就变成喜欢女人了?” 贺凉水说:“一首歌而已,没什么意思。” 柳画鸢又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飞得更高嗷嗷嗷~~~” 楚孤逸当真飞得更高了些。 贺凉水惊慌:“你这个不孝女别唱了,再唱就被闪电烫成波浪卷了!” 三个时辰后,柳画鸢蔫了,她望眼欲穿,口干舌燥:“怎么还没到啊?我屁股都坐麻了。” 楚孤逸道:“估计还有一个时辰。” “有没有搞错,修□□都御剑飞行了,就不能快一点吗?” 楚孤逸:“我跟贺先生喜欢慢一点,更有滋味。” “……”一波狗粮差点把柳画鸢噎死。 重新长出毛的肥啾从贺凉水怀里钻出来,“还没到?” 贺凉水道:“你再睡一觉吧。” 肥啾脑袋上的呆毛被风吹得摇颤不已,耷拉着鸟头,“不知道落霞镇有没有可可爱爱的女孩子。” 楚孤逸道:“说不定有女鬼,你可以将就一下。” 肥啾炸开了毛:“你不要吓我。” 贺凉水教训它:“小啾,就算你是一只鸟,也不能随便对女孩子无理。” “我喜欢让她们捧着我,揉揉我,有什么错?”肥啾振振有词,“说起来,还是我被吃豆腐呢。” “……”贺凉水凉凉道,“哪天你要是上了女孩子的当,可别哭。” 肥啾:“说得好像男人不会骗人一样,你还不是早就被楚孤逸骗身又骗心。” “什么骗身又骗心,信不信我拔光你的毛?” 肥啾飞到柳画鸢头上,“你来呀来呀,你够不到我。” 柳画鸢哈哈大笑:“说得好!” 这般说说笑笑,一个时辰并不难熬,转眼就过。柳画鸢指着远方的粼粼波光喜道:“快看,大海!” 贺凉水下意识瞥一眼,那头就晕了,脚发软。楚孤逸一手揽住他腰身,一手捂住他眼睛,“贺先生,别看。” 贺凉水轻轻拿开楚孤逸的手,深呼吸,“没事。” 柳画鸢兀自感叹:“真美啊,不知道有没有沙滩,可不可以游泳。” 楚孤逸泼冷水:“你看到的发光物,是海面上翻着肚皮的鱼。你去游泳,相信很快就会成为它们的一员。” “……” 楚孤逸用传音玉符联系早一步到这里的邓阳,“我们快到了。” 邓阳道:“镇子上方布置了金刚大结界,从南边进来,有一棵很大的榕树。” “好。” 楚孤逸很快锁定方位,朝落霞镇南边的大榕树飞去。正当此时,却有一群海鸥飞来,发出明亮的啼鸣。 柳画鸢张开手臂,陶醉道:“它们也被我的美丽吸引了吗?” 她没想到的是,这群海鸥真的是被她吸引过来的,上来就对着一通乱啄,咬得她吱哇乱叫。肥啾及时逃命,惊落两根羽毛。 贺凉水大惊:“这些海鸥怎么回事?!柳画鸢!” 柳画鸢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用手臂挥赶这些海鸥,“走开!走开啊!” 楚孤逸迅速御剑,那群海鸥竟追赶过来,只围着柳画鸢啄,就像看到了鲜美的鱼。贺凉水拿出扇子,对着这些海鸥一扇,狂风起,这些海鸥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竟会御风而行,转个弯回来,开始新一轮的攻击。 贺凉水傻眼:“什么情况?” “是血,柳画鸢手指上的血引来了这些海鸥!”楚孤逸看得分明,海鸥围绕着的是柳画鸢右手,他刚要以灵力驱散海鸥,柳画鸢乱晃之际仰面一倒,掉了下去。 那可是五百米的高空!贺凉水叫道:“快!” 柳画鸢落到一半,吓晕了过去。 一道浅蓝身影御剑而上,先一步接住了她。海鸥群似乎察觉到危险,迅速飞离此处。 师兄弟俩空中碰头。邓阳长呼一口气:“吓我一跳,柳姑娘这是怎么了?” 贺凉水拍拍邓阳的肩,“nicejob少年。” “?” 四人平稳落地,榕树前,正守着几名弟子,穿的并非青霄服饰。 那几名弟子只见邓阳往上一跃,下来便抱了一个绝色美女,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拦住他们:“她、他们是谁?” 邓阳:“这是我楚师兄,你看不出来?让开。” 那几名弟子亮出配剑,“进落霞镇者,必须验明身份。” “你谁啊?你凭什么验我们的身?” “凭我们有北冥掌门的信物。”一名华服公子趾高气昂走来,“这落霞镇的安危,还得由我们逍遥派来守护,你们青霄,不行。” 邓阳:“你凭什么说不行?落霞镇是北冥的管辖地没错,但也是全大陆的。” 那华服公子歪着嘴笑,一指楚孤逸,“就凭他,楚孤逸,不配。” “我楚师兄怎么不配了?” “楚孤逸十八年前就跟男人生了孩子,一年生一个,如今已有十八个孩子!他,怎么配?” “……” 贺凉水扇子掉在地上,他跟楚孤逸的绯闻传遍各大仙门,他以为生了孩子就是最离谱的事。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居然已经歪曲事实到他跟楚孤逸一年生一个,已经有十八个孩子的地步。 十八年前,楚孤逸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邓阳显然也被惊呆了,回想是自己造的口业,头皮一麻,战战兢兢看向楚孤逸,“楚、楚师兄,真的不关我的事,不是我说的!等我回青霄,我一定揪出那个往外传的大嘴巴,把他的门牙打碎!” 贺凉水:“你先打碎你门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原来我十八年前就跟贺先生在一起了。 贺凉水:…… 第099章 落霞 楚孤逸捡起地上的扇子,掸去灰尘,还给贺凉水,道:“贺先生,莫与无脑之人计较,我们过去吧。” 绯闻离谱到如此地步,贺凉水还真没生气,甚至觉得好笑,这种话都有人相信。 “楚孤逸!你骂谁呢?”那华服公子气得鼻歪眼斜,指着他们,“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你们谁都不能进镇!” “凭什么?”邓阳杠上了,“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别凭什么了。”贺凉水耳朵都快被邓阳的车轱辘话听出老茧,问那华服公子,“请问,你住在这里吗?” 华服公子翻白眼,“不住这里,怎么?” “那请问,这条路是你家的?” “不是。” “这棵树是你栽的?” “不是。” “金刚大结界是你布置的?” “……是南斗布置的,但我们征得了南斗同意,这结界入口,由我们逍遥派来守。” 贺凉水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你就是个看大门的。” “什么看大门的,你给我放尊重点!” “尊重是相互的,想让别人尊重你,首先你要学会尊重别人。”贺凉水不疾不徐摇扇轻笑,“如果这都不能理解,也难怪会轻信那种无稽之谈的谣言。” 一语双关,文文雅雅,没有一个字是脏的,却把人从里到外奚落了一遍。那华服公子涨红了脸,指着他们:“你们都别想进去!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是你说的。”楚孤逸亮出将暝,“大家都听到了,是他一心求死,不是我想杀他。” 众人:“……” “邓师兄!”正在此时,青霄弟子来接应,看到楚孤逸与贺凉水,面色微变,但还算镇定。 贺凉水朝他们颔首微笑,竟有几人羞惭赧然,红了脸。 楚孤逸:“……” 虽然他们二人的绯闻是青霄弟子传出去的,但贺凉水是个魔修,这点倒是没有透露一点风声。楚孤逸曾经身中蛊王,仙门之间也有传言,但他最终是如何除蛊的,对外只说是琉璃天蚕的作用。 关于贺凉水大魔的身份,一来,传出去对青霄百害而无一利;二来,不乏有弟子出于钦佩之意,主动保密。 仙门百家,修仙弟子无数,其中不乏有老鼠屎,但整体而言,大多数修士还是积极向上、善恶分明的。 有时候他们并不想伤害心怀善念的人,但若是掌门之令,不得不遵从。 贺凉水理解他们的无奈,就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每个人都如楚孤逸一般,有着跳脱身份人伦的勇气,追求自己的道。 “邓师兄,楚师兄。”几名弟子行礼,“发生何事?” 邓阳道:“这个张嵘,拦着不让进,还非要验明身份,这不明摆着跟我们青霄过不去?”说着,眼睛朝贺凉水那边一斜。 几名师弟立时明白,贺公子是魔修,如果被验出来,必然不妙。 张嵘歪嘴冷笑:“只是查验一下身份而已,我听说楚孤逸之前被蛊王寄生,谁知道现在蛊王还在不在?” “蛊王早就除了,楚师兄是何人,区区蛊王还威胁不到他。” “说的好听,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被蛊王控制。”张嵘取出辟邪罗盘,“每个进入落霞镇的人都要验身,谁都不能例外,否则一律当成魔修处置,这是大家一起定下的规矩。我说楚孤逸,既然你连区区蛊王都不怕,自然不会怕这辟邪罗盘吧?” 楚孤逸冷冷地看着张嵘。 青霄弟子道:“张嵘,你别欺人太甚!我楚师兄与贺公子,那是堂堂正正、恩恩爱爱、缠缠绵绵……” “……” 场面一时掉针可闻。病急乱投医,人急乱说话,不是没有道理。 张嵘脸颊肌肉抽动,“楚孤逸,你果然喜欢男人。”语罢瞄了贺凉水两眼,嘴脸极尽嘲讽,“真恶心。” 将暝铮然出鞘,横在张嵘颈前,楚孤逸冷冷道:“收回你的话。” 见此情景,周围接二连三拔剑出鞘,两派弟子对峙。 “放开张师兄!”逍遥派弟子怒道。 “张嵘口出恶言!”青霄派弟子喝道。 张嵘额冒冷汗,虚张声势:“楚孤逸,你敢动我一下,说明你心里有鬼!” 楚孤逸:“我心里只有贺先生。” “……” “道歉。” 剑在脖子上,张嵘生怕楚孤逸冲冠一怒为蓝颜,只得说:“对不起,我不该觉得你们恶心,行了吧?” 楚孤逸语气森冷:“如果你不会说人话,我现在就将你当做魔修处置。” “楚孤逸!你敢……敢,对不起是我口出恶言,快把剑拿开!”张嵘清晰地感觉到脖子一凉,哪里还敢横下去,“你们不用验身,我让你们过去,行了吧?” 楚孤逸收剑入鞘。 贺凉水却道:“楚孤逸是名门正派,有目共睹,就不必验了。在下与邓阳怀中的姑娘,还是要验一下,不能坏了这里的规矩。” “贺公子!”邓阳叫道。 贺凉水微微一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道自在心间。” 好一个清风明月、淡泊洒脱的世外高人形象。被他一衬,张嵘愈发显得小肚鸡肠、形容猥琐。 张嵘冷哼:“既如此,是再好不过。” 他先拿着辟邪罗盘,绕着邓阳转了一圈,眼睛不离柳画鸢绝美的面庞,看得有些痴了。邓阳嗤笑:“张嵘,把你的口水收收。” 张嵘立即擦嘴,待反应过来被耍,恼怒道:“这女子你是从何处得来?” “关你屁事。”邓阳也知柳画鸢这样一个大美女在怀里,最能引发其他男人的妒忌,笑得得意洋洋。 逍遥派弟子悄声道:“张师兄,这女子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被邓阳接个正着。” “天上掉下来的?”张嵘越发心痒,“难不成是仙女下凡?” “张公子,”贺凉水打断道,“还验不验了?不验的话别挡道。” 张嵘心里装的都是柳画鸢,哪里还有心思在别处,捧着辟邪罗盘,避瘟神似的以三步开外的距离,绕着贺凉水转了一圈,辟邪罗盘指针没有动。 “进去吧。”张嵘等人总算肯放行。 张嵘目送他们远去,尤其是邓阳抱着柳画鸢的背影,痴痴道:“这样的绝色美女,配邓阳也太可惜了,你们说是吧?” “……张师兄,楚孤逸他们不好惹,还是远着点好。” “一群胆小鬼。”张嵘不以为意,“你们看着入口,我去瞅瞅他们住哪儿。” 他想,楚孤逸喜欢男人,只要不招惹他与他的男人,摆弄其他人还不容易? 这落霞镇在北海沿海一带,算是相当富庶的城镇,一进去,四顾望去全是青石板路,小桥流水,青砖黛瓦,仿若江南人家。若非空气中湿咸的海腥味,远方海鸥的长鸣,以及一些人家门口晾晒的鱼干,堆在地上的渔网,很难看出这是海边的小镇。 镇子的绿化也做得很好,基本做到了家家有院,路边有树,街道两侧还有一些荒废的摊子,看得出曾经的热闹非凡。 “我以前来这里,人山人海,挤都挤不动,路边还有贩卖珍珠的鲛人。现在家家户户院门紧闭,不敢出来。南来北往的客商也被拦截在其他城镇。”邓阳叹道。 “截止目前,镇上有多少人中毒?”楚孤逸问。 “大概有一百多人,其中十九人毒发而亡,剩下的人各大仙门还在想办法帮他们祛毒。好在还有几口没被炎毒污染的井,不然大家在这里真过不下去了。” “他们可有办法净化海水?” “如果有,也不会连南斗都叫来了。”邓阳道,“南疆那么远……” “安俊来了?”贺凉水笑问。 提到安俊,邓阳面色微微尴尬,“他没来。南斗派的是别人。” “你看上去好像很失望?” “哪有?”邓阳一激动,手一撒,柳画鸢咚的掉在地上,“啊,柳姑娘!” 偷偷跟在后面的张嵘咬牙切齿,你他妈能不能怜香惜玉一点?! 柳画鸢活生生被摔醒了,“嗷,为什么我的屁股这么疼?” 邓阳:“……对不起。” 贺凉水扶起便宜闺女,“没事吧?” 柳画鸢迷迷瞪瞪,须臾,靠了一声:“我从天上掉下来了!你们怎么也不接住我?屁股好疼……” 邓阳缩了缩脑袋,没吭声。 “还有那个海鸥!”柳画鸢仰头四顾,“海鸥呢?” “飞走了。”贺凉水道,“手伸出来看看。” 柳画鸢伸出双手,除了早上被将暝割的小口子,散落着几处被海鸥啄出的伤口,皮肉少了两小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瞬间疼哭,好在系统及时为他调低了疼痛感,并给了小小的奖励:护手霜×10 贺凉水掏出药与绷带,把她双手裹成两只粽子,哄道:“这药很灵的,这点小伤,明天就能痊愈,到时给你买漂亮裙子。” 柳画鸢吸了吸鼻子,“说话算数啊。” 楚孤逸回头一瞥。张嵘立时装作看天。邓阳高声道:“真晦气!大白天都有人跟踪。” 张嵘怒目而视,而当柳画鸢看过来时,立时咧嘴一笑,挥挥手:“姑娘你好,我叫——” “他谁啊?”柳画鸢问。 邓阳:“不用搭理,好色之徒罢了。” 几人继续往客栈走去,楚孤逸道:“那些海鸥是循着柳画鸢手上的血味来的,怎么回事?” 邓阳道:“炎毒入海,不光鲛族遇难,其他鱼类亦遭到灭顶之灾,死鱼无数,浮在海面上发臭发烂。海鸥捕鱼为食,没了活鱼,它们只能吃沾着炎毒的死鱼,几日过去,海鸥也死了一大片,没死的,便成了如今嗜血凶残的样子。” 贺凉水总结:“简单来说就是,没死的海鸥沾了炎毒的煞气,成了魔鸥?” “可以这么说。” 柳画鸢哀嚎:“我真倒霉。” 邓阳笨拙安慰:“你这还算轻的,有个渔民去海上捕鱼时受伤,被海鸥围攻,回来时一条胳膊就剩骨头了。” “……”柳画鸢吓白了脸,往贺凉水身边躲,彻底打消去海边堆沙子游泳的念头。 “其实只要身上没有血腥味,一般而言不会遭到攻击。那些海鸥仍然可以吃死鱼。”邓阳往前一指,“就是这里。” “杨柳客居。”贺凉水念道,“名字倒是风雅又接地气。” 这客栈门旁,正种着一棵粗大的杨柳,万千绿丝在夕辉中摇荡,像迎客,又宛如送客。 透过柳丝,贺凉水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侧头望去,那身影倏然隐没在黄昏日落的拐角。贺凉水心思一动,难不成是贺泠? “贺先生?” 贺凉水悄声暗示:“我看到了性转版的灵灵。” 楚孤逸:“?” 作者有话要说: 楚孤逸:我原谅师弟们了,因为他们说我跟贺先生恩恩爱爱缠缠绵绵,真懂。 师弟们:楚师轰~QAQ 第100章 夜里 “这家客栈不大,只有十来间客房,楚师兄,我把最好的一间留给你跟贺公子了。”邓阳对楚孤逸挤眉弄眼。 楚孤逸矜持一点头:“嗯。” 贺凉水:“……” 客栈老板是个中年女子,神色萎靡,勉强打起精神让伙计负责招待。一名青霄弟子唉声叹道:“这老板娘也是可怜,丈夫与大女儿都因为炎毒死了,小儿子现在在义庄。” “义庄?”贺凉水诧异。 “中了毒的镇民,无论死活都送去了义庄,义庄现在是里三层外三层,忙得不可开交。” 话音落下,邓阳的传音玉符就亮了,为了方便与其他仙门联系,仙门之间有“公用玉符”以备不时之需,互相传递消息。 反过来讲,楚孤逸赠与贺凉水的传音玉符属于私人玉符,除非接入其他人的传音口令。 “……师兄,他们知道你来了,在安善城处理过炎毒,都眼巴巴地盼着你过去呢。”邓阳道,“你现在就是落霞镇的救星啊。” 楚孤逸不置可否,略带疑虑地看向贺凉水。 贺凉水道:“你去吧。我在客栈等你。” 楚孤逸吩咐两名弟子,“你们二人留下。” 两名弟子点头,“楚师兄请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贺公子,不让奸邪小人接近。” 楚孤逸等人出了客栈,往义庄走去。这会儿已经暮色四合,镇上越发静谧,偶尔传来海鸥不祥的叫声。 柳画鸢哭丧着脸:“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早知道就待在药谷了,混吃等死总比送死强。” 贺凉水道:“只要你不四处乱跑,不作死就不会死。” 肥啾从贺凉水怀里钻出来,晕晕乎乎的,“好奇怪啊,一到这里我就犯困。” 贺凉水拎起这只肥鸟,“别美化自己懒蛋的行为,你现在除了吃就是睡,过几天肯定胖得连飞都飞不起来。快去运动运动,探查一下镇子上的情况。” 肥啾哼唧一声,扑打翅膀飞出客栈。 两名弟子给贺凉水与柳画鸢叫了一桌酒菜,贺凉水吃不下,柳画鸢凡人之躯,倒是胃口大开,饭菜入口才知自己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们也别愣着,坐啊。”贺凉水招呼那两名弟子。 两名弟子憨笑落座,悄声问:“贺公子,你是怎么避开辟邪罗盘搜查的?” 贺凉水微微一笑,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与一卷画纸,“这叫磁铁,这个是大陆地图。” 辟邪罗盘之所以可以察觉魔修的气息,主要是因为魔修身上的磁场,与普通修士不一样。贺凉水吃了柏灵儿所制的隐息丹,本就将魔息盖得七七八八,只要找到一块大小适宜的磁铁,配合北海的地理方位,就能将自己融入“自然”,辟邪罗盘指针当然不会指向他。 说白了,魔修身上的魔气,也是天地孕育而生,不仅仅存在于魔修身上,其实随处可见,只是十分稀薄。辟邪罗盘设计的最初,就忽略了这些天然魔气。 贺凉水道:“大道自然,诚不欺我。” 两名弟子佩服道:“贺公子当真智计无双。” 贺凉水来了劲儿,谆谆教诲:“你们只要记住,用科学的眼光看待发展,一切都有最优解。” “??” 柳画鸢吃得满嘴流油之际,又看到了张嵘那张歪着嘴的脸。 张嵘大摇大摆进门,“吃着呢?” 两名弟子霍然起身,拔剑,“这家客栈已被青霄包下,闲杂人等勿进。” 张嵘脸颊肌肉抽搐,“知道被你们包下了,就你们财大气粗?我也包了一家客栈。”说着,笑嘻嘻地问柳画鸢,“姑娘,我住的那家客栈做的烧鸡才叫一绝,你要不要去尝尝?” 柳画鸢咬着鸡腿,翻个白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嵘被赶了出去,面上羞怒难当,口中喊道:“柳姑娘,我是真心的,你考虑一下我!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柳画鸢:“这人脑子有毛病吧?我看起来很好骗?” 贺凉水抹了抹不存在的泪水,欣慰道:“闺女长大了,没那么容易被骗了。” “……” 楚孤逸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还没回来。贺凉水洗洗睡了,睡前拿出传音玉符放在枕边,防止楚孤逸有什么事叫自己。 闭上眼,他就进入了梦乡,走在一条白色的通道上。 墙壁一半浅蓝,墙上安了扶手,一道清瘦羸弱的背影,扶着墙走几口就要歇两口。她身上的蓝白条病服没变,几个月过去,无端成了一片飘荡的云,把她装在里面,轻得仿佛随时会飞走。 “灵灵。” 少女的背影慢吞吞回过头来,头上戴着白色毛线帽子,面颊瘦了一圈,姣好的面容如同缺水的花瓣,唯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水灵灵的。 “哥。”少女笑起来,“你来了。” 贺凉水忽然有些不认识,这是他的妹妹吗?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短短几个月而已,病痛可以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哥,你给我带什么了?是蛋糕吗?” 贺凉水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推过边上的轮椅,说:“我给你买了草莓干,蛋糕等你病好了之后再吃,好吗?” “嗯。好。”贺灵灵坐到轮椅上,取出购物袋里的草莓干,吃了两颗,便不再吃。 化疗之后,她胃口越来越差,基本吃什么吐什么,她收好草莓干,说:“我慢慢吃。” 贺凉水推着轮椅,问过护士,给贺灵灵披上小毯子,出去兜风。 主要活动范围就在住院部周边,不出医院,有个小池子,贺灵灵喜欢去看鱼。那池子并不干净,养的金鱼倒是又肥又大,贺凉水给她买了鱼食,一星期能喂个两三次。 “哥,你还晕水吗?”贺灵灵问。 “还行。这点水不晕。”贺凉水抓一把鱼食丢进池子里,几条大鱼凶残争抢。 “哎,别喂那么多,我上星期从窗户看到,工人把池子里死掉的鱼收走了,肯定是撑死的。” “宁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到了奈何桥上,它们也不冤。” 贺灵灵失笑,然后又说:“哥,什么时候我们再去海边?” “去什么海边,这个天气冻死了。”贺凉水说。 “就是想去海边过生日,让爸爸妈妈看到,给我一起过。” 贺凉水蹲得腿有些发麻,血流不畅,他垂着脸站起来,手里的鱼食一把洒向水中,说:“好。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去海边,给你过生日,让爸妈都看到。” …… 这一觉很浅,却似有千斤石压在心口,贺凉水费力地睁开眼睛,口鼻涌入海水的湿咸,窗户在风中吱呀作响。 贺凉水起身披衣,看了眼窗外月亮的位置,估摸着时辰,大概是子时,也就是晚间十一点至凌晨一点左右。 这个时间,大家都睡着了,只有海鸥还在叫着,几乎从早到晚不停歇。 镇上静极了,还亮着灯笼的,除了客栈就是义庄。 “小啾?” 肥啾没有回来,楚孤逸也没回来。 贺凉水拿起传音玉符,唤道:“楚孤逸?楚孤逸?……” 没有回音,像是忽然断了信号。 贺凉水不由得想起来到落霞镇的仙门众人,接连遇害的话,心中愈发不安。他来到楼下,两名弟子兢兢业业地守在大堂,昏昏欲睡,见状忙揉揉眼睛站直:“贺公子,你有什么吩咐?” “义庄在哪儿?”贺凉水问。 “义庄……贺公子你要去义庄?” “是。” “万万不可!义庄聚集了太多仙门的人,你去太危险了。” “那你们联系楚孤逸或邓阳,能联系上吗?” 两名弟子试着用传音玉符联系,竟都杳无音信,慌了:“白天还好好的,传音玉符怎么不灵了?” 贺凉水道:“我去趟义庄,你们看好柳画鸢。” “深更半夜的,怎能让贺公子一人前去?而且这镇上藏着魔修。” 贺凉水压低声音:“我也是魔修,若是遇到魔修,我就跟他们称兄道弟,总能糊弄过去。” 两名弟子仍是犹豫,“贺公子,要不等天亮再说吧。” “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见到楚孤逸。” “……”他们真的好恩爱啊。 夜黑风高,贺凉水提着一盏长明灯,独自走在寂静如死的小镇上,往义庄寻去。 两旁黑灯瞎火,胆子稍微小点的,决计不敢走这夜路。贺凉水秉着身正不怕影子斜,昂首阔步走在街道上。 月色凄清,暗影蒙眬。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贺凉水硬着头皮,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忽然,一道娇小的身影跑来,是个穿红衣的十三四的少女,她的脸白得发光,在夜色中亦能使人看清她精致的五官、空灵的大眼睛。 贺凉水差点吓得背过气去,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这少女张开嘴巴,面孔裂成血盆大口——恐怖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那少女跑过来,越来越近,确实张开了嘴巴:“……恩人?!” 贺凉水定睛看去,模模糊糊想起这张脸,好像在哪里看过……安善城千灯节扮作天女散花的小天女! 跟在这小天女的后面的,是一个穿黑色劲装、戴铁面具的男人,正提剑追赶这小天女。 “恩人救命!”小天女惊慌喊道。 贺凉水立时冲上去,越过小天女,朝铁面具张开手臂,飞扑过去:“男版灵灵——!!” 贺泠刹脚不及,被扑个正着,踉跄一步堪堪站稳,羞怒道:“让开!” 贺凉水非但不让,还把贺泠抱紧了,说:“我想死你了~” 话音落下,贺凉水蓦然头皮一麻,透过贺泠的肩,他看到了脸上结冰的楚孤逸。 “……”这也太巧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柳画鸢:不作死就不会死哈哈哈!老老实实等你老攻多好哈哈哈! 贺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