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面馆[美食]》
1. 第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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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未到,北城的天已经热燥起来了,只有早晚还能觉出丝丝凉意。
天光微亮时,静谧的大柳树巷中,一户商户的几块木门板被一双白净素手依次卸了下来。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孩。
女孩长发乌黑,简单地盘了个发髻,还用布巾裹着头,挡住碎发。一身古代样式的衣裙,看不出是什么朝代的款式,与这一片现代化的灯箱招牌格格不入。
卸下的门板被整齐地码放在一边,她拿着扫帚扫净门口的地砖,又在地上泼了些水,才拿着工具转身进了店门。
小店不大,只有一边墙靠着两张木头桌子,桌角已经圆润,看样子这两张桌子都有了年头;另一张墙上摆了个台子,上面放着几个一模一样的青花大碗。再往里砌了一个双眼土灶,灶外都用镶着瓷砖,看着干净利落。再往里却又是一些现代化的机器,一个灰色的大冰箱和一张不锈钢的操作台。
整个店就和这条仿古街一样,古今混杂,店里出现这么一个古色古韵的女孩倒是有点奇怪。
她拿出手机,小声播放着一部纪录片,拿着针线和一个塑料小筐坐到了一张桌前。
筐里盛满了红彤彤的鲜辣椒,似乎是掺杂了其他品种,女孩每次都要辨认一下,再把同一种辣椒用针线穿成串,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似乎辣椒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事实上,在她的时代,辣椒确实是稀罕物,只有夏天里,王府才能得到一点赏赐,也全是给了瑞王,连她这个王妃都没有这份殊荣。
瑞王妃姜月微,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三天前,早就沦落成平民的她被抓去了战场。本以为是让她做火头军的活儿,谁知道皇帝那个老登直接让她堵了城墙!
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地方——近千年后的北城城郊,一个窄□□仄的面馆里,却让姜月微哭了。
瑞王造反被捕,她因为和太后的关系被赦免成平民、赶出王府时没哭;她鞋袜走破,无人帮忙时,没哭;她被家人嫌弃、被赶出京城时,还在山野间努力地活着,认识了师父教她做面食,起早贪黑地挣钱,到最后却因为没有夫家不能开店时没哭;甚至最后,她在城墙上都没哭。
却在醒来后,看到眼前的场景,读完脑子里仅有的对这个世界的简单介绍后,流下了眼泪,然后就是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擦去眼泪,姜月微看到手指上那道疤痕,却怔住了——她竟然整个人都穿过来了?!
除了那段简介,姜月微只有靠着这部手机了解这个世界。在这三天里,她几乎没怎么吃饭喝水,睡觉都是拉出折叠床打个盹,却依然精神抖擞。
三天时间,她就把这个世界的情况了解了七七八八,屋里那个连着煤气罐的灶也会用了,甚至还了解了网络用语,骂起皇帝来也是花样百出,哪还看得出以前做王妃时的端庄贤淑。
姜月微这几天也没闲着,在看到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上是她的名字后,她听着新闻和纪录片,一边把店里的东西里里外外都清点了一遍。
一筐辣椒,她挑出了一些不怎么好的,其余的用线捆扎穿串,挂在外面屋檐下晒干。一年的四处漂泊做乡厨,姜月微练得手脚利落,昨天开始整理,今天就剩下这么一小筐了。
还有半袋面粉,冰箱里也只剩下几样不怎么新鲜的蔬菜。这些也不能做给客人吃,自己吃吃倒是还行。
就连煤气罐也在她试着炒了几个菜之后,彻底空了。
账上进度不算多,但也够她买面买菜,可姜月微翻遍了店里,连“自己”现代的几件换洗衣服都找出来了,哪里还有一分钱?
对于现在的姜月微来说,“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之前在这一世的‘姜月微’又去了哪里”……这些问题她都没空多想,只看着账本上的欠债就觉得头大。
没钱进货,那什么开店做生意?不能做生意怎么赚钱还债?
姜月微把穿好的辣椒挂在外面房檐下时,眉头还紧锁着,脑袋里把在这里挣钱的方法想了个遍,甚至都想要不要去搬砖挣或者做保洁,挣几天快钱。
她只有做面条的手艺能糊口,这个面馆还得开起来。
面粉是可以用一些日子,没有煤气罐索性还有柴可以烧,那两眼灶也是可以用的,香料调料都还剩了一些,需要买的恐怕就是肉和蔬菜了。
姜月微正在心里打着算盘,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男人的声音:“这么早就来了?”
她四下看看,再没别人,才确认了,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
是对面开文玩店的老板,他正从里面走出来,抱着一个大葫芦盘着,笑呵呵地看她。
怕被看出端倪,姜月微不敢说话,只能端着笑脸努力搜寻关于这位老板的记忆。
可她脸都笑僵了,别说这位老板了,她脑袋里除了那段简介,其他的还是她自己翻找摸索出来的。
老板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腼腆,笑着介绍自己:“我姓王,你叫我老王哥就行。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我和你奶奶熟。之前老太太做的牛杂真够味儿,一天不吃我就想得慌,可惜……”
似乎是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老王匆忙转移了话题:“那个,你奶奶最近还好吗,养老院住得习惯吗?”
姜月微能说什么?她甚至比老王更晚知道自己还有个奶奶!
见她没回话,老王叹了口气:“你和你奶奶吵架那天晚上,其实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别误会啊,我本来是去吃面的,没想听墙根……反正啊、小姜你听我句劝,老太太能自己把这个店撑起来,又有这么多老顾客捧场,这店真没必要加盟什么连锁品牌,弄不好连现在这点客流都没有了……”
姜月微收起笑容,表情认真,装作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说:“王哥,最近我手头比较紧,奶奶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的。”
老王说得吞吞吐吐,姜月微恍然想起了账本上记的面馆还欠老王一百块钱。她不知道为什么面馆还欠食客的钱,但提这个总比露馅强。
老王摆手,“你不懂,我、胡同口你张叔、旗袍店的小刘,还有你隔壁咖啡店的钱儿……我们这些老街坊都是面馆的老顾客了,每个月初交五百的伙食费,老太太管我们一个月的午饭,多退少补。不过自从上个月老太太忽然去了养老院,钱也没收,这还是之前剩下的。”
面馆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开门了,街坊邻居都知道老太太的为人,
2. 第二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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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夏季,烈日炎炎。
晌午时,大柳树巷已经没什么人了。别说游客,开门的店家都寥寥无几。
只有一家面馆,屋里还有女孩窈窕忙碌的身影。
姜月微正站在面案前,动作麻利地和面。
这里的面粉和以前不同,色白粉细,少了那股子麦香,不算是做面条最好的选择。
好在这几天她也没闲着,做了两三回面条后摸准了加盐碱的比例,今天也不会耽误功夫。
面粉里撒入盐和碱面,搅和均匀,再分次倒入凉水搅拌成絮状。
一双纤细素手灵活快速地将面絮揉成团,不一会儿,洁净的面盆里就躺着一团光滑的面团,那双手也和之前一样白皙干净。
今天要做三碗面,却用到两种面条。老王朋友的臊子面得需手擀面,面条讲究薄韧透亮;而老王的牛杂面和她的三鲜面最好还是用抻面。
短短时间做两样面条,在许多人那里是难事,姜月微却不着急,悠闲地打开了手机,找到了这两天她追的电视剧,开始洗菜切肉。
电视剧讲的是古代宫斗,可她看了两天就觉得不对劲,这朝代她虽然没听过,可那里面造反的王爷不正是瑞王吗?
电视上演的不尽真实,姜月微却看得津津有味。要么说还是这个时代的人了解她,剧里她可是上阵杀敌的女将军!
姜月微自小就跟着父亲习武,招式没学多少就出嫁了,练的这把子力气都用在了面案灶台上了。
她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手下动作精准麻利。那一块肉在她刀下十分听话,不一会儿肥肉成了腴润白嫩的骰子块,瘦肉则是薄厚均匀的肉片。
看一集电视剧的功夫,姜月微就把三碗面用到的菜码都准备好了,还顺便用那只老母鸡吊了一锅高汤,又用电饭锅起了锅卤水,把之前冷冻的牛杂回了回味,又放了几个鸡蛋和小鸡腿进去。
做完这些,姜月微端着小筐去门口的花盆里割韭菜了。
一盆韭菜郁郁葱葱,她只剪了上面嫩的叶子,打算用它做臊子面的飘菜。
一碗地道的臊子面,要汤鲜面薄,肉臊子、素臊子、飘菜缺一不可。
这最后一茬韭菜长得还行,姜月微剪得认真,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她起身时猛了,两眼发黑,身形晃了晃就被前面的人一把扶住了。
“别起那么急噻!”穿着红马甲的阿姨笑眯眯地打量她,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问道,“你是小姜吧,你奶奶身体咋个说?我听说你们这个面馆不要开了?诶你这衣服还蛮漂亮的。”
见姜月微没回话,她恍然一笑,“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和你奶奶熟,是这里的网格员,你叫我毛毛姐就行。”
姜月微这几天在网络的海洋里遨游,也刷到过网格员,作用有点像大乾朝的里正。
她刚点了点头准备问好,毛毛姐偏了偏身子,探向她身后闻了闻:“这是在煮什么?怪香的……”
姜月微站稳,对她笑笑:“文玩店的王哥中午带朋友来吃面,您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店里的食材没有了,但匀出两碗三鲜打卤面出来还是可以的。
从她被贬后,混迹在乡野之间,也跟着师父学会了和官差里正打交道,平时少不了对他们的“孝敬”。
毛毛姐收回视线看着她笑:“这是又营业了?蛮好的蛮好的!我就说嘛,姜奶奶的手艺那么好,这店不开可惜了。这是牛杂的味道吧?和以前不太一样,不过蛮香的。”
卤水里加了老母鸡吊的高汤,姜月微又做了料包扔了进去,此刻卤水翻滚蒸腾,那香气充盈满屋后,现在已经飘了出来,面馆门口都是这股子麻辣鲜香。
毛毛姐闻到的就是这股香辣牛杂的味道。
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前姜奶奶做的她是吃过的,是很好吃,可总觉得今天这味道比以往少了点热辣燥气,多了些香味。
这种更符合她的口味,所以本来今天中午有事得回家吃饭的,现在她竟然有点动摇了。
姜月微看过食客太多这样的表情,就明白毛毛姐是想吃的,可那些牛杂也只够一人吃了。
若是在以前,她是不敢得罪这些官吏的。穿到现代,在现代文明短短几天的熏陶下,姜月微还是准备试试。
她摆好笑脸,小心地拒绝:“毛毛姐,牛杂是王哥定好的,也就够一人的量,还是冷冻牛肚,等以后有了好的,我再给您留着。今天还有三鲜打卤面,也不错的,要不您尝尝?”
姜月微还以为毛毛姐会生气,她却匆忙摆摆手:“我中午不是来吃饭的,就是明天街道里有个检查,我得跟你好好讲讲。现在是你最忙的时候,我先去别家看看,等中午过了再来。”
毛毛姐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姜月微在原地发怔:这里……好像和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
毛毛姐走后,姜月微端着洗好切好的韭菜回到店里,拿起旁边的柴添到灶里,起锅烧油,她要先炒肉臊子。
烧柴对现代人来说可能会比较生疏,但姜月微对这可太熟悉不过了。
油温合适后,下肥肉慢慢煸香,润白的肥肉慢慢镀上金色,腴润甘甜的香味也飘得满屋都是。
几种香味混杂,愈渐浓郁,姜月微才想起自己没开排风扇,又把抽油烟机和排风扇都打开,接着煸炒瘦肉。
炒肉臊子时火不能大,得有耐心,慢慢将肉炒变色,再加生姜末,白酒提香、香醋去腥,再加入调料,小火慢煨。
燣肉臊子的时候姜月微也没闲着,素臊子切丁,摊蛋皮切菱形片做飘菜,等全都准备好了,姜月微就开始擀面了。
臊子面的面条要纤薄透亮,但也不能软烂,口感还要韧,这就考验和面和擀面的技术。
姜月微握着擀面杖笑得自信,这难不倒她。
她和师父学的第一碗面就是师父老家的待客面,不说学到炉火纯青,也自信能拿得出手。
今天的面也只有一人吃,没多一会儿,面条擀好切细,团起放在一边。
接下来开始抻面,姜月微两臂有力,没一会儿面条就抻好了。
看了眼手机,离说好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姜月微索性把三鲜打卤面的卤子准备出来。
店里没有金钩,也没有虾仁,索性是自己吃,姜月微就拿剩下的肉片充当一鲜。
这是她当乡野村厨时,经常做的。甚至许多时候平常百姓根本没有肉吃,只能做素三鲜。
姜月微在店里忙活的时候,店里的香味已经飘了很远。
老王领着朋友正走了过来。眼看快到了大柳树巷的门口,老王拉着他
3. 第三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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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看着怔愣的老赵,得意地笑:“傻了吧!我就说这家牛杂面不错。你别看这店面又小又破,酒香不怕巷子深,在牛杂面这上面老太太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老王说这话时一点都没心虚,虽说他从没见姜月微来店里帮忙,也没尝过她做的到底怎么样,但姜老太太肯定留着后手呢,指不定是在家教的孙女手艺。
再不济,刚刚小姑娘不是说还有一些冻牛杂么!
看老王这样子,老赵看着纱帘后面忙碌的姜月微抽了抽嘴角:当着人家店主的面就大声嫌弃店小又破,他都担心一会儿那碗面还能不能吃。
等他们走进去,老赵推了推眼镜,确实迟疑了。
外面红色灯箱经年累月的日晒后早就泛白了,门口堆叠的木板陈旧还布满了油污。
等老赵走进去时,他沉默了。老王说似乎也没错:小店里挤挤挨挨只有两张桌子,凳子还是掉漆的铁皮凳,墙面已经发黄,倒还算洁净。
这种店看起来就像是靠味道存活多年的,一切都有时间的痕迹,唯有在台案间忙碌的身影太违和了——厨师太年轻,总给人一种无法轻易信任的感觉。
老赵瞬间就有点后悔,犹豫着坐了下来,想着今天这顿是毁了。
算了,就当卖兄弟个面子得了。更何况他下午还有要紧事。
老王哪知道他怎么想的,拉老赵坐下后熟稔地去台子上取筷子。知道面馆这几天没营业,老王干脆自己跑到水管那边冲洗,还顺便跟姜月微打招呼。
“小姜,你也看这电视剧呢,这么入迷……诶,你这是捞的泡菜?”
老王刚才见姜月微没发现他们来,想和她打个招呼,可眼睛瞟到姜月微手下那坛泡菜时不禁咽了咽口水。
刚才他们在门外就闻多了牛杂的香辣味,店里味道更浓郁。闻得多了也就没那么馋了,反而是靠近她时闻到了泡菜的酸辣甘甜的味道,一下子就觉得口舌生津,十分开胃。
店里的排风扇和抽油烟机轰轰作响,姜月微的手机还放着电视剧,她也没听到老王他们进来,差点吓得扔了泡菜坛子。还好她以前练出来了,只是勺子里的泡菜掉进碗里,溅出了水花。
见是老王,姜月微收好手机,歉意笑笑:“这是我昨天腌的洗澡泡菜,要尝尝吗?”
老王觉得新奇,“泡菜我吃过,怎么泡菜还分洗不洗澡啊?”
姜月微被他逗笑了,给他盛了一大盘,又把盖子盖好,把泡菜坛子放在了一边,解释道:“就是快手泡菜的意思,您尝尝味道怎么样。您和朋友来了,那我就开始做了?”
老王眼睛早就黏在那盘泡菜上了,红白嫩绿,鲜艳好看,卖相上就赢了别的店大半,闻起来更是开胃!
他也顾不上问什么,连忙点点头,“这澡堂子泡菜看着真不错!让你这泡菜都把我这酒瘾勾出来了。不行,我得去店里拿酒,不然对不起这洗了澡的泡菜!”
姜月微哭笑不得,转身和老赵笑着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做面了。
待客面待客面,当然得先做客人的面了。而且牛杂都是现成的,到时候煮面浇汤就完事了。
臊子面最重要的就在炝汤上,所以姜月微是等着客人来才开始起锅烧油的。
油热炝葱,香醋炝熟,去油的鸡骨汤吊鲜,最后调味捞渣,再加入肉臊子和素臊子,撒上飘菜,一气呵成。
别看姜月微穿着布裙,手脚麻利、行动灵活,这个灶做汤、那个灶烧水,两不耽误。
她在忙碌的时候,老王和老赵也没闲着。
老王被老赵按下,说哪有功夫陪他喝酒,赶紧吃完还有正事。
老王嘟嘟囔囔地坐下,给老赵介绍:“尝尝这个澡堂子泡菜,闻着就开胃。”
老赵推了推眼镜,没动筷子。
在他工作的城市,这种速成泡菜几乎是个小吃店就有,面馆、烧烤店里更是夏天必备。
店里为了节省成本,大多只用劣质白醋和白糖腌,时间短、成本低,又是白送的,大家喜欢还能拉回头客。
老赵就不喜欢这种泡菜。
他受不了劣质白醋那股子呛酸味。不仅这样,大多店家手法也不行,不是太酸了、就是太甜,大多泡菜里的萝卜都软趴趴的,包菜的梗子又老又韧,吃完之后好心情也能毁了大半。
他皱眉挡住老王的筷子,低声说:“什么澡堂子泡菜,人家那叫洗澡泡菜。你快别吃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老王嗓门本来就大,又加上店里有点吵,更提高了音量。
老赵瞪他:“小点声!正常的泡菜都是靠乳酸菌发酵产生的酸味,这种速成的也不太健康。况且也没那么好吃——”
他还没说完,老王已经忍不住夹起一根白萝卜条放进了嘴里:“嘿!真脆啊!好吃好吃,嘶,这不来点二锅头简直白瞎了这泡菜!”
“诶诶,胡萝卜也好吃,你知道哥们儿最不爱吃这玩意儿了,不过这个还不错!”
“这圆白菜还挺嫩的,小辣椒都好吃,酸酸咸咸甜甜,一会儿就着香辣牛杂面肯定贼下饭。诶老赵你别端着了,快尝尝,吃一点死不了!”
从老王把白萝卜扔进嘴里是,听到他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老赵也有点馋了。
这泡菜看起来是挺新鲜,脆度也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等老王挨个尝了个遍,他也不禁有些意动。
老赵正拿起筷子准备夹萝卜时,姜月微端着一碗臊子面走了过来。
“王哥,牛杂不多了,听说您这位朋友是秦省人,我就做了一碗臊子面。您的牛杂面马上就好。”
老王吃泡菜吃得正欢,看见老赵面前那碗面眼睛都直了:“小姜,可以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这跟我在老赵他老家吃的臊子面看起来一模一样,咋还更香呢!没事,我的不急。你这泡菜还有吗?一会儿我买点,晚上回去喝一口。”
姜月微哪能收他的钱,本来就不是新鲜食材,她就当请朋友吃饭了。更何况以后如果开店,这泡菜也确实是免费送的。
她对老王摆摆手:“王哥,这确实是送客人吃的。您喜欢一会儿给您多装点带走就好了。”
她说完,还对老赵说了一句:“秦省臊子面做法不尽相同,我也只会其中一种,您随便尝尝。”
自从这碗臊子面上桌,老赵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它。
等姜月微说完,老赵抬眼看她,从走进面馆后一直紧皱的眉终于被抚平,脸上也挂了进店后第一个笑:“岐山香醋。”
姜月微最初的惊讶化作了笑意,来这的开店第一顿就让她遇到了个会吃的:“中秋吃蟹要数镇江香醋,味浓而甘,酸香柔和;吃臊子面自然要用本地醋,酸香醇厚,绵延悠长。”
老赵听完之后没说话,笑着对她点点头,就低头看起了面。姜月微说完也没继续说什么,对老王点了个头,又回去煮面了。
老王被这两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俩打的什么哑谜,怎么他有点听不懂了?
本来他还想问问老赵到底怎么回事,看到老赵正拿一边的抽纸悄悄擦眼角,也把话憋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老赵肯定是又想他过世的老娘了。
老赵眼前这碗臊子面,红彤彤的汤上飘着些嫩黄的菱形蛋皮,绿色的韭叶点缀其间,十分好看。
汤多面少,麦色的面条码在碗底,只露了个尖,上面堆着点肉臊素臊,用料丰富。
面一端上来,老赵和老王都闻到了酸辣香腴,就连老王看着都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他想安慰老朋友两句,笑着说:“我去你家玩那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碗臊子面了。这碗面做的简直太地道了!不过这面条是机器压的,可能差点意思……”
不等他说完,老赵用筷子挑起一筷子面条,面条不像是别的地方卖的面那样雪白,似乎是加了碱的原因,微微发黄。面条擀得很薄,挑起的这一筷子竟然还能透光。
老赵说:“这绝对不是机器面,小姑娘厉害,这面条擀的真不错!”
老王念叨一句:“当时她好像是说要手擀来着,没想到还来真的。小姜有这手艺估计也是跟姜老太太学的……不对啊,姜老太太当时可一直用的机器面来着!”
老赵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专心埋头吃面,细细咀嚼每样东西,生怕辜负了这碗好面。
这面条虽薄,入口却爽滑柔韧。陪着臊子和汤一起,酸香辣爽,让老赵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的夏天。
他和父亲母亲一起蹲在院子里,抱着碗就着夕阳,吃一碗过水的臊子面,那天还是他生日。
老王看他只埋头吃面急了,“怎么样啊老赵,快说说,要不你给我剩一口!”
老赵终于抬起了头,“我们老家这臊子面讲究九个字,‘酸辣香、薄劲光、煎稀汪’,这碗面已经把这九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嚯!这么高的评价!
老王都忍不住怀疑老赵是为了捧场才说的,他了解老同学,这算是他给的最高评价了。
本来老王觉得,姜月微如果能做到姜老太太的一半,他就有底气鼓动大柳树巷的其他人,大家伙儿一起支持一下小姑娘。毕竟姜老太太当初也很照顾大家,现在小姑娘和姜奶奶也需要经济来源。
没想到,这小姜还会做秦省的面。这让他更期待自己那碗牛杂面了。
起码不会太差到哪去吧!
他倒是不喜欢老赵那碗薄得像纸一样的面,咬起来肯定没粗面少点面香味。
不过擀两样面条太难为人了,老王想了想,又觉得算了。反正他总在这里,以后总能来吃,今天就先糊弄糊弄,到时候再提要求也行。总之老赵满意了,他就很高兴了。
不一会儿,飘着红油的牛杂面端了上来,牛肚牛肝牛肠切得粗细薄厚都均匀,满满当当地堆在面上,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老王的食欲一下子就被
4. 第四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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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太阳火辣辣地照着一切,地表上蒸腾的热气让人汗如雨下。
还好姜月微这身细麻布衣薄软凉快,只是被这热气烤得依旧得时不时用手帕擦汗。怎么这比大乾朝时反而热多了。
这年头,大街上穿汉服、洛丽塔的年轻人不少,也没人太过惊讶。只是当人们在公交站前看见这张漂亮脸蛋穿得朴素,甚至可以说并不好看时,这强烈的对比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姜月微没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她满脑子都是“姜红芷”这个名字。
之前师父层跟她提过奶奶,说这一手做面的绝活都是奶奶传授她的。只不过她原来年轻叛逆,根本不想被困在那一方小店里,只想去上班。
当时师父给她解释过上班大概是什么意思,她还以为是师父老家的方言。
即便师父总是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师父和她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穿过来的这些日子,她忙于接收新鲜的知识和信息,压根儿没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直到接到了这通电话,所有的星星点点才都串在了一起——
她来到了师父的世界!
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把扑面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平静了她纷乱的思绪。
不管是怎么回事,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了。只希望师父在大乾朝继续好好生活,别为她忧心。
她还记得之前午夜梦回,师父说过的遗憾:没有好好照顾奶奶,也没把家里的小店做好。
姜月微看着手里攥着的五十块钱,抿唇下定了决心。
确定了目标,姜月微反而心里安定不少,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这时她也没忍住,不顾自小教的礼仪规矩,开始四下打量了起来。
这公交车虽然一蹿一蹿的,可比马车又快又稳。夏日里还能这么凉快。
她记得还看过一种私家车,似乎更舒适。还有火车、飞机,这些她在网络上都见过。等以后她也要去试试。
姜月微还没新鲜够,公交车就到了南山养老院。
她下车之后按照手机的地图导航,很快就找到了南山养老院。
姜月微找到212房,门是开着的,里面一个瘦小老太太坐在床上,正仰头听护士的嘱咐。
姜月微敲了敲门,两道目光齐齐向她看过来。
护士对姜月微招手打招呼,笑着对姜奶奶说:“您孙女来接您了,奶奶您可要想我啊。”
姜老太太没回答,只定定地看着姜月微,沉默半晌忽然蹦出一句:“她不是我孙女。”
姜月微听到这里脸色变了,护士还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忙又嘱咐了老太太两句,拉着姜月微说是去办手续。
“我听说半个月前你们就大吵一架,上周你来又吵了吧?你走后姜奶奶看着窗外好久没说话,也不怎么参加户外活动了。”
护士把姜月微领到窗口服务台,指导她填表签名,边说:“老太太最近是不是性情大变,变得有点无理取闹了?”
姜月微傻眼,她也不知道啊。
好在护士没等她的答复,接着说:“老人有这种情况你就要注意了,可能是患阿尔兹海默症的先兆。”
“阿什么滋?”
“就是老年痴呆。”护士叹了口气,“多陪陪奶奶吧,别和她吵架了。”
姜月微办好了手续,郑重地点头,像是给谁做保证似的:“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地陪她。”
护士被她这煞有介事的样子逗笑了,这才注意她这身打扮:“听姜奶奶说你上周就辞职啦,这是又有新的工作,还是单纯的个人喜好啊?你别说,不上班就是养人,一周不见你都这么漂亮了,气色也好了不少,皮肤都细腻了,你都不用化妆了!”
护士越看越羡慕,还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啧啧称叹。
她直接上手这点姜月微没预料到,还在想现代人都这么大胆,护士看了看时间又说:“我交班时间到了,听姜奶奶说你家开的面馆要关门了?我还没时间去尝尝就关门了,好可惜,以后你们打算做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姜月微却又郑重起来:“店还要继续开的,欢迎来尝尝。”
护士诧异地看了姜月微一眼,笑着说:“行啊,一定捧场。到时候我提前发你微信,我这个朋友你不会不认吧,姜老板。”
姜月微想起那个绿色泡泡软件,这两天一直在冒红色泡泡,数字还越来越大,她虽然弄懂了这是干嘛的,可那有什么用,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更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什么了,索性开了静音,不看也不回。当时她也不知道这手机是谁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朋友。
听到护士这么说,姜月微倒是忽然笑了。
她师父就是走到哪都喜欢交朋友。
和护士道别,姜月微直接去了212。
姜奶奶虽然说她不是自己孙女,但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俨然一副要跟她走的架势。
姜月微看见这样,还以为真像护士说的那样,姜奶奶有老年痴呆的迹象。
她轻轻吐了口气,换上一副温和笑脸走了过去,拿起姜奶奶身边的包,温言细语:“奶奶,我们回家。”
姜奶奶看了她一眼,笑都没笑,就独自往前走了。
小老太太还挺有脾气,恐怕还是记着之前和“她”吵架的事呢。
姜月微疾走几步才能跟上,直到走出养老院,姜奶奶的脚步才缓了下来。
姜月微追上姜奶奶,问了一句“您中午吃饭了吗,晚上想吃什么”,姜奶奶都没回答她,依然独自往前走着。
天气像是暴雨前的闷热,姜月微走了一会儿前襟后背都湿透了,也没力气接着挑起话头,只能跟着老太太一起走。
直到到了公交车站,姜月微才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
闷热和疲累,再加上奶奶的冷暴力,让本来性子好的姜月微也有点小脾气,没忍住对姜奶奶提高音量:“您这脚力不参加铁人三项可惜了!我看您就不应该去养老院,就应该在面馆里发挥余热!回头抻面抗煤气罐的活儿都应该交给您!”
她说这话纯粹是气话,也是为了逗老太太开心。
没想到一直跟个木头人似的老太太真的转头看她,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是她教你的?”
姜月微一愣,才明白老太太说的意思,故意问道:“师父交了我许多,您指什么?”
姜奶奶收回视线,“她怎么不来?”
“她没法来。不在这里。”
说完,姜月微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她只身穿到这个时代之后,不知为什么,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蛛丝马迹。
明明她是和自己的身体一起过来的,可营业执照上的名字是她,手机上所有的名字也是她的名字,就连老王大哥和刚才的护士都认识她,知道她是姜奶奶的孙女。
可姜奶奶的孙女明明是她师父。
姜月微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她和师父长得不像、性格不像、名字也不一样,可只有姜奶奶认出来了。
不用装成另一个人,姜月微也轻松不少。
姜奶奶沉默半晌,最后问了一句:“她过得好吗?”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姜月微犹豫了一下:“您要不要我给您讲讲我们一起过过的日子?”
谁知姜奶奶冷哼一声:“你也要把我的面馆卖了吗?”
姜月微被噎了一下,哑然一笑:“我可不喜欢上班,我要把面馆做大做强!”
“不过,奶奶,今天网格员毛毛姐可说了,上面消防要来检查,不让我再住店里了,我们要另找住处。”
“可我翻遍了店里,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找着啊。奶奶,我们要流落街头了吗?”
姜月微和她师父学了个本领,只要她想,就能快速和人打成一片,师父说这叫“自来熟”。
姜奶奶又冷哼一声,直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让姜月微坐上,报了个地址给司机。
没想到今天姜月微既坐了公交车,又坐了小汽车,新鲜得她都不困了。
两人在一条胡同前下了车,姜奶奶在前面快速地走着,边走还在口袋里掏什么东西。
两人在一处铁门前停了下来,姜奶奶推门进去,对着还愣在原地的姜月微说:“还不走?”
姜月微看了眼院子,简朴干净,宽敞明亮,不禁想到她这两天窝在那间狭窄的店里受的洋罪,哭笑不得:“这四合院是您的?那我怎么还窝在店里……”
“谁叫你乐意了,吵完架你就跑
5. 第五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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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院中那棵石榴树红花开得热烈艳丽,花瓣上的晨露凝在一起,要落不落。
城市里早就听不见什么鸟叫,今天也不知哪来的四声杜鹃,落在石榴树上清脆啼吟。
厨房烟囱早就升起袅袅炊烟,姜月微已经在里面忙活了一会儿了。
也许是院子太安静,姜奶奶家里连无线网也没有,昨晚姜月微又回到了日落而息的作息,早早就睡下了。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事,她早起也没赖床,四点就起来洗漱了。
昨晚邻居奶奶知道姜奶奶回来了,特意送来一把菠菜和小白菜,怕她们没菜开伙。
菠菜和小白菜赵的干净,鲜嫩翠绿,姜月微只用冰凉的清水洗去浮尘,就放在一边控着水分。
她又从橱柜里翻找出一瓶虾干,冰箱里还有两颗半个月前的鸡蛋。
姜月微想了想,姜奶奶早上胃口应该没那么好,又得营养全面、还得软和易消化,早上干脆就烙几个素合子吧。
合子的面要和的软,这样烙出的合子吃着才不会扎嘴垫牙。可要是面过于粘软,馅儿就不好包进去了。所以还是得手上熟练,才能又快又好。
和好面醒面的功夫,姜月微开始做馅。
素合子她喜欢吃韭菜鸡蛋的,刚从地里割出来的鲜嫩春韭,根根细嫩,做合子最是好吃。不过老人胃不好,吃韭菜的不好消化,更何况如今夏天,韭菜也不好吃了。
姜月微决定用一半菠菜、一半小白菜搭着做馅。鸡蛋炒得细碎嫩黄,虾干切成碎末,拌在一起,只需要一点盐和香油点缀,衬托出菠菜和小白菜特有的清香甘甜。
昨晚她发现姜奶奶是喜欢喝粥的,今早她又做了棒渣粥。细细金黄的玉米面和粗粒棒渣搅在一起,越熬越粘稠,香味飘出窗外,挨着西墙的邻居都能闻见这棒渣粥的香味。
等合子烙得了,味道蹿到那边邻居家,让刚起床的邻居儿子馋了,也不吵着出去买什么煎饼豆腐脑吃了,非得让他妈熬棒渣粥、蒸素包子,被他妈骂了一顿,只好悻悻起床,决定今天的早点就买包子和粥吧。
两个人的饭也不用多做,姜月微手脚又麻利,不一会儿就做好了。等盛出粥和合子后,灶台干净得像是没用过一样。
今天照样还是在院子里吃饭。
姜奶奶家在西城边上,靠近西郊。这边环境好,即便夏天的早上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清新凉意,能听见鸟啼虫鸣,又能看见蓝天红花,姜月微昨晚就感受到了,在院子里吃饭真是一种享受。
等以后闲下来了,她还要把这光秃秃的院子变得郁郁葱葱,到时候肯定比在王府时自在万倍。
姜月微把粥和合子端上桌,原来还不忘短一小碟姜奶奶腌的酸脆小黄瓜,准备好了碗筷才敲门进屋准备叫姜奶奶。谁知道她进去的时候,姜奶奶已经在看书了。
昨天她被姜奶奶气到了,又有师父的事,也没顾上查看姜奶奶的身体。
昨天听护士说,老太太在养老院这一周多的时间里,也没怎么正经吃饭、人都比刚一进院的时候消瘦不少。
当时护士还隐晦地提醒她,老人最怕忽然消瘦,再有什么病,身体也禁不起折腾。
今天姜月微这么一看,老太太确实看起来瘦瘦小小,气色不怎么好,脸颊都凹陷了。
尤其是她窝在椅子上看书,阴影把她全笼了起来,人仿佛都缩成一团看不见了。
姜月微心忽然紧了一下。
不知道是幼时先生教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观念深入她心,还是因为这是她师父的奶奶,看见她这样子,姜月微只觉得心中酸涩,只想把老太太养得白白胖胖。
算起来前世今生,她六亲缘浅,这位姜红芷女士怕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吧!
更何况,她可没忘记昨晚老太太的提醒。
姜月微现在脑子里完全忘记了昨天姜奶奶的冷脸和质问,轻轻敲了下房门:“吃早饭了。”
姜奶奶放下书,依然是肃着眉眼,“现在连奶奶也不叫了吗?”
姜月微无奈,故意大声喊出来:“奶奶!吃早饭了!”
按理说,姜月微是个古人,要大姜奶奶很多辈吧,可毕竟她还没老过呢,叫声奶奶也无妨。
姜月微喊完,看老太太又要说什么,马上拦道:“姜红芷女士,再不出来吃早饭,我们去菜市场就只能捡别人剩下的烂菜叶子了!”
说完,她就扭身先去院里坐下了,把姜老太太噎得在凳子上横眉瞪眼,最后似乎是被气笑了似的,拍了下桌子,撑住身体起来了。
早上她的血压有点低,头还晕着,只能慢慢挪着往屋外走。
姜月微也不知道怎么,本来想对姜奶奶温柔一些,到后来面对她时又忍不住冲她。
等姜老太太坐在桌前,拿起筷子,浅浅喝了一口粥后,姜月微才把一个盘子掀开,里面是八个大小一样的合子,每一个四面还压出了直边,面皮看着就肉头软和,碧绿的馅儿透出面皮,不油腻,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食欲。
每个合子宽不到三寸,两个一摞,一共四摞,规规矩矩地还在白瓷盘子上。
自从姜月微掀开扣着的盘子,姜奶奶的视线就停在这盘子合子上:她成年后可再也没见过这么漂亮规矩的烙合子了。
姜月微伸手拿了一个递给她:“不算烫,除了鸡蛋没有荤腥,油也只点了一点香油。知道您早上没胃口吃不得荤,面也和的软和。现在五点半,去得再晚菜市场恐怕就没好东西了吧?”
姜月微递给老太太一个合子之后,直接自己又拿了一个,两三口吃完,又喝了小半碗粥,还没来得及享受棒渣粥独特的玉米醇香粘稠,就看见对面姜老太太嫌弃的目光。
姜月微这气就上来了,嘴忽然像开了闸的河道一样,念个不停:“您还有功夫嫌弃我呢,我不快点吃今天忙得过来嘛!
面馆已经两周没正经营业了吧,再不开门生意都要被巷尾新开那家快餐管抢了。
更何况我们账面上一分钱没有,还倒欠左邻右舍的钱。成,就算您不想告诉我钱去哪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进货和以后的经营?
您那袋面粉可不行,过于细白,没有麦香,筋度也不高。做切面还凑合,做抻面可不太合格。
还有,以后这面我可以自己做,您别再进那些机器面了。一碗面好不好,面和卤都很重要,别砸了您的招牌。
对了,您那个牛杂的卤水配方还要微调一下,我发现本地人吃不了太辣,也不太喜欢牛味重的,辣椒还要再加一种进去增香,做卤水的步骤也要换一下。我们店里冰箱不够大,这热天没法存老卤,每天起新卤水成本有点大,不过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姜月微一说到店里的事就停不下来,前两天初到现代的拘谨和谨小慎微,在姜奶奶面前彻底没了,又回到了以前和师父混迹各村的开朗和唠叨。
姜奶奶在她说的时候,已经不紧不慢的吃完了早饭。棒渣粥确实香醇,合子也咸淡适中,香嫩爽口。这丫头的手艺确实比自己强很多。
姜奶奶吃得舒坦,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在意姜月微一直在唠叨。
等姜月微说得口渴,又端起碗来喝粥时,姜奶奶才不情不重地说:“怎么比我一个老太婆还啰嗦。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姜月微差点被呛到,她这才发现,不知怎么地,她对上姜奶奶就会显露出另一面。甚至忘了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差点儿让人以为姜奶奶才是那个穿越来的王妃。
姜奶奶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扫了姜月微一眼:“你这衣服是借的?必须得穿够本再换?”
姜月微早上在衣柜里找了半天,还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正好做饭也不怕弄脏。
姜月微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师父的……咳,我以前的衣服都太、紧了,穿着不太方便干活。”
以前师父的衣服都很……她实在接受不了穿着露腰和屁股破洞的衣服出门。
姜
6. 第六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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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菜市场出来,姜月微本以为两人要去店里,姜奶奶却冷眼站在一旁,还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挑眉耸肩:“那是你的店,又不是我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我又不靠这个活着,我还有退休金。”
“那您之前还和、我为了店铺的事炒翻了天,护士说您饭都不好好吃了。”
姜月微知道退休金是什么,当时从网上了解到时还觉得这个时代真是人性化,现在她倒是有点理解网络上那些天天盼着退休的年轻人了。
姜老太太整了整衣襟,“为了你爷爷,铺子肯定也是不能改名的。哦对了,你每月还得付我八百租金。”
姜月微:“……”
她这还没开始盈利呢,就已经欠了一千。买菜时赊的账都是记得她的名字,姜奶奶还跟他们说,月底结账。
姜月微叫苦连天,直呼姜奶奶是“姜扒皮”。
姜奶奶云淡风轻:“我这可比封建社会的那些地主老财强多了。”
弄得姜月微还真的反省了一下,她在当瑞王妃的时候对底下的奴仆有没有这样苛责过。
“你不是闹着要独立,不靠我和家里也能把面馆做大做强吗,正好,你奶奶我这个老太婆也该退居二线了,这店就交给你打理了。除了改店名,其他的随你折腾。”
姜奶奶说完,姜月微愣了一下。
穿来之前,她和师父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家自己的店。
奈何她被迫局势、师父是个黑户,她们两个哼哈二将只能辗转于乡野僻壤之间。
穿来后,她看见店主是她总是觉得不真实,如今老太太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她心里的石头反倒落地了。
姜月微不自禁地笑了,眼角鼻腔都泛起酸涩,就连喉咙都有点发堵。
下一秒,姜老太太的一句话又让她把眼泪直接憋了回去,差点被气笑了。
“你先找个地方把东西存着,我还得带你去买面和油,你还要补一些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么,香料餐具厨具都想好了。你记住了,我就带你去这一趟。还是月底结算。”
姜月微去了旁边的批发市场,定了她想要的面粉,筋度高、麦香浓,又买了几桶不同的油,做卤子和辣椒油用到的油都不一样。
又补了一些香料,单是辣椒就买了三样。她发现这边的人不怎么能吃那种呛口的辣,还少不了辣椒油的增香,于是就各买了一些。还自己拼了一些辣椒,让老板磨成粗细不同的粉,以后好做辣椒油用。
姜月微记得店里那些碗边边角角都有了磕碰,索性换一批新的。腌泡菜的坛子太小了,她打算腌一些泡菜当赠送的小菜,还能拉一些回头客,于是又拿了两个。
七七八八凑齐了东西,姜月微的饥荒又欠下不少。
反正俗话说“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姜月微见自己彻底拿不了了,干脆都让卖面的老板帮忙送一趟货,她出个运费就好了。当然,也是记账。
不过菜和肉得趁新鲜处理一下,姜月微就准备去店里。
她还是放心不下老太太,问:“您这是要回家,中午您吃什么?”
谁知姜老太太奇怪地看着她:“当然是要吃完饭了。小姜老板不会连午饭都不请你奶奶吃吧?我可是亲奶奶。”
说“亲奶奶”的时候,姜月微仔细辨认了姜奶奶的理所当然神色,眸底的情绪不似作伪,似乎姜奶奶现在真的把她不是师父这事忘记了。
忘记就忘记吧,这样对两人都好。
心底一丝一样稍纵即逝,姜月微开口时语气比之前轻松了些,都开始跟姜奶奶耍无赖了:“奶奶,您可是我亲奶奶!我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了,还欠着人家钱呢,要不我回去给您做,要么您鲨了我吧!”
在老姜面前,这些招数都不奏效。
姜奶奶:“你身上不是还有五十,请我吃碗馄饨总够了。昨天打车的钱都是我付的呢。”
姜月微彻底服了,小老太太这账算得比她都门清,“那您可得给我留四块钱,我要坐公交的。南郊到咱家可不近。”
说罢,姜老太太先走在前面,姜月微也认命似的,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姜奶奶还说了句:“有空学学骑车,比公交方便多了。”
姜月微被姜奶奶带着,只顾着身热日头毒,等两人停下来,她才发现,两人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边。
她们站的这边是一家老旧馄饨店,招牌比王府牛杂面的招牌还破旧,甚至连前面两个字都掉了,只能看到后面的“馄饨”两个字。
姜月微把东西放在脚边,站直腰才看清,这馄饨店对面又是一家,还开在它正对面。
对面那家崭新的招牌,门窗都是一水的白色,看着干净整洁,门窗上都贴着硕大的四个字“内有空调”。
要知道这四个字在炎热的夏天里是多么的诱人。
反观她们在的这家,门窗都掉漆了,塑胶门帘乌突突的,透过门帘依稀能看见里面破旧的桌椅和狭窄拥挤的过道。
这对比也太明显了。
这时还不是午饭的高峰时间,来这里吃馄饨的人不多,也看不出什么来。
姜月微叹了口气:“您也不用非要给我省钱。咱娘儿俩别受这个罪了,还是去对面吃吧,对面有冷气……”
她还没说完,姜老太太兀自挑帘,走进了破旧馄饨店。姜月微也只好提着东西跟她进去了。
姜月微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坐下了,她坐到姜老太太对面,正准备问她吃什么,店主就从里间走出来。
店主是个中年男人,看见老太太笑着打招呼:“老太太,您可好久没来了。还是老样子?”
姜老太太也礼貌笑着点头:“给我孙女也来一碗一样的。对了,别放辣,让她自己放。”
店主这才看向姜月微,又夸了她几句孝顺,就匆忙进了里间。
姜月微还在那算自己的债,一碗牛杂面卖十五块,她一天要卖多少碗,月底才能还清账啊!
可这夏天来了,她这菜和牛杂也得每天买新鲜的,这到了月底又是一笔债。
许是她们开得太早了,后厨馄饨还没包好,汤也没烧滚。
她还是接着皱眉算这点钱,嘴里还叨叨着这房租要怎么还上,水电还有一笔支出呢。
没过一会儿,两碗飘着热气的骨汤馄饨就上来了,老板还拿了两个小盘子,一人一个油酥烧饼。
猪骨鸡骨吊的白汤上蒸蒸热气,嘘得人睁不开眼,上面点缀着碧玉似的小葱花,满满当当一大碗。
姜月微用勺子轻轻一舀,汤下似金鱼似的小馄饨一个挤着一个。
索性这碗也大,不过满当当地看着就实惠。
姜月微舀起一颗来,馄饨用了最简单的包法,似一条小金鱼,“鱼头”圆鼓鼓的,“鱼尾”炸成一束。
微微发黄的馄饨皮很薄,皱在皱在一起,都能透出里面熟透的肉丸褐色。姜月微甚至能想象得出,咬一口馄饨还会溅出汁水。
这一碗馄饨,不论味道如何,可以看得出是真材实料了。
这要是在冬天,来一碗这样热气腾腾的馄饨,再用这醇厚腴香的骨汤泡着烧饼吃,发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汗,驱散寒冬腊月的冷冽,那必然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候了。
可现在是夏天啊!
尽管墙上有两台电扇时刻不停的摇头晃脑的吹着,那她被热气熏着的时候,也热得满脸满头都是汗,黏腻难受的要命。
姜月微见姜老太太已经埋头在慢慢地吹调羹里的骨汤,她又有点心浮气躁,索性等汤晾一晾,她打量起了店里。
这一看不要紧,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小的店里都挤满了人,大家大多是来拼桌的,挤得本来就狭窄的过道水泄不通。甚至店
7. 第七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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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微下午去店里是为了准备明天的食材。
现在急需用钱,她准备每天早点开门,也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早点卖。
老王说老赵来找她,姜月微还以为老赵还是想吃臊子面,笑得有点为难:“抱歉啊王哥,昨天本来就是想着请朋友吃个饭,也没想营业,以后小店还是以牛杂面为主。”
老王忽然明白过来,觉得自己和朋友也是有点过分了。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家没生意做吗!
况且昨天还是他硬扔下五十块钱、拉着老赵跑了。还是姜月微追出来,实在说不通,无奈的给他们找了零。
他刚想说点什么,姜月微又换上了笑脸解释:“主要是明天要重新开业,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怕忙不过来,到时候肯定也耽误您和您朋友的时间……这样,回头不忙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您和您朋友。不过您可得提前跟我打声招呼,不然我怕到时候手忙脚乱,您朋友来了还没准备好食材。”
姜月微这一通解释让老王心里舒服不少。
刚刚他虽然觉得也是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但她这样直白的拒绝总让人心里别扭。
现在,他也觉得姜月微确实为难,而且人家态度也诚恳。
况且这姑娘手艺好,吃货总是对厨师有很多包容和敬畏的!
在得知姜老太太已经被她接回来的时候,还替她高兴。还说如果今天太忙,她就不用去参加社区那个会了,他回来告诉她一声就行。
姜月微是真心感谢他,老王大哥这人虽然嘴碎,但确实热心。
她还拜托老王帮她打几块竹板上面钻孔吊绳,她想当作菜单水牌挂在墙上。
费用姜月微自然是要付的,不过老王没收,摆摆手说:“我那有几个边角料,正好是处理好的竹子,修修边角钻个孔就可以了。不过我这一手字跟蜘蛛爬似的,怕是给你写不了……”
姜月微笑了,直表示感谢,说可以自己写。
她见老王那里有黑红两色油漆,就问他借来写水牌。
起初老王也没在意,还在修孔,无意间侧头看见了姜月微刚写好的“牛杂面小碗一十五元”之后,瞬间双目圆睁!
他虽然写的不好,但他会看啊!
店里除了卖一些文玩核桃、葫芦之类的,也会收卖古董,尤其是字画扇面,老王收的最多。
漆还未干,老王小心翼翼地拿过水牌,仔细端详。等姜月微再写完几个,他都一一拿过来看,还在姜月微写字时认真观察——那熟稔从容的神态、下笔时的胸有成竹仿佛是写了许多年,早就烂熟于胸。
字体竟然是遒劲挺拔的,又不失清隽严谨。
姜月微见老王看着字牌神色不对,才意识到自己写了繁体字。好在都不是什么生癖复杂的字。
她刚写完,正准备和老王借一下锤子,就见老王抬头时,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小姜,你这字……”
“凑合能看就行,我写的也不好。”提到字,姜月微就羞赧地扯了下唇角。
琴棋书画姜月微哪样都不擅长,之前瑞王还评过她的字,话说的委婉,反正就是得多练!
没想到穿到现代还是逃不过被嘲笑字丑的命运。
谁知道老王竟然哗地一下站起来,身上的竹屑工具叮铃桄榔掉了满地,激动地指着水牌上的字叫唤:“看这古韵、这笔法、这结构,这是风靡大乾朝的萧体啊!瑞王、就是咱们胡同对面那个瑞王府的领导,他写这种写的最好!
小姜你可以啊,深藏不露!看这笔力应该练过十年往上了,我估计都能临摹仿真了瑞王的字了。”
姜月微听到模仿瑞王的字就头皮发紧,忙说:“我还差远了。”
老王才不听她“谦虚”,“小姜,说真的,你这字真的可以入书法协会了。搞一搞也能靠卖字赚钱了!”
姜月微被老王夸懵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的字。
她听着老王给她规划书法家的艺术之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抱着锤子和水牌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开玩笑,她那字怎么能滥竽充数呢!
姜月微走后,老王还在感慨:“哎,看看人家这孩子怎么养的!不仅做饭手艺不错,就连书法这块都小有所成。哎,就是可惜了家庭环境不好,要是我闺女肯定掏空家底也得供她继续读啊!不行,真的得和小姜求一副字啊。”
老王边找一些小礼物准备跟姜月微求字,还不忘给媳妇发视频谈谈怎么教育孩子,又把姜月微夸了一遍。
他媳妇孩子对书画什么的没兴趣,听到老王背着他们吃好吃的,还要一起讨伐他。
老王连连求饶:“这样,明天孩子不是周六吗,正好小姜这个牛杂面开业,你们娘俩跟我一起来吃碗面,也算捧个场了。不行再多叫几个朋友,咱请客。正好我还想跟小姜求副字,正不知道送她什么。”
姜月微根本不知道老王已经给她拉好客了,回到店里时已经下午两点了。
她今天要快点忙完,晚上还得赶最后一班七点的公交回家,还得回去做两人的晚饭。
想到明天要开始正式营业了,她也不觉得累,干劲十足。
姜月微先拿出买的两根根牛棒骨和一副鸡架,洗净焯水,洗净血沫,直接倒入烧滚的沸水里。
牛骨浓厚,不用多放,再放鸡架提鲜。香料也是提前装包后泡水洗净的,姜月微直接把料包丢了进去,调好火候就去洗菜了。
烧柴就是有一点麻烦,还要时不时看着火,倒是也有优点——省钱啊!
姜月微把菜泡在盆里,再撒一些小苏打。她在网上看这样可以去除农药残留,也洗得干净些。
她又把今天买的牛杂拿出来。当时摊主都给简单处理了一下,但她觉得还不放心,尤其是牛肺难洗,清洗不好不仅腥膻味重,影响口感,对身体也不好。
这次,她只准备了牛肚、牛肺、牛头肉皮,牛肚她还准备了两种:金钱肚和草肚,入味又弹牙,还耐炖煮。
姜月微把牛肚牛肺等整块用清水煮熟了,又加了葱姜蒜去腥,捞出放在一边晾干水分,准备一会儿分好块再冷冻好。
她没买全熟的牛杂,就是怕外面弄不干净,要么就去不掉牛杂的腥臭味、要么就煮得太过、失去风味。还是自己煮的比较放心。
按照现在来看,每天午餐和晚餐加起来应该能卖四五十碗,那这锅牛杂就够吃两天。
她打算明天早点来卤牛杂,正好把这锅牛骨高汤放进冰箱,明早上面就会凝固一层牛油。
这样汤味不会太厚重油腻,红油卤水的底油也有了。自己做的还干净。
姜月微把牛杂分盒装进冰箱后,又洗了新买的碗筷,把残破的碗替换了下来。
这些替换下的碗她也舍不得扔,没准还能装点垃圾、或者当个花盆什么的。
姜月微有点哭笑不得,现在她怎么比师父还抠了。
她见菜洗得差不多,用开水和白酒洗净了泡菜坛子,又腌了一坛子昨天那种洗澡泡菜,另一坛子腌的是酸黄瓜。
反正都是能解腻开胃的小菜。
姜月微看着“时令面”的牌子,想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眼剩下的黄瓜,她决定了,明天还是做三鲜打卤面。
正好三鲜打卤面用的也是抻面,她不用费事地做两种面,这样还能省事些。等明天她提前十几分钟抻出几份面来,自己也忙得过来。
回头把三鲜卤和菜码摆在那个小料台上,再把这两样小菜放进去,也算物尽其用了。
姜月微还是看这个小料台不顺眼,占了许多空间,所以店里才只能放下两张桌子。
她叹了口气,还是店面太小,要是能把隔壁买下来,打通,就宽敞多了。
姜月微这么想着,看了看隔壁卤味店的铺子,关门时间比她的还长,但门口也没贴出转让出售的消息……
“嗐,还欠着一屁股两胯骨的债呢,我这想得真多。”
姜月微笑着摇摇头,驱走脑袋里的“兼并计划”,接着去把小料台擦干净,还有那几个盛卤子的大海碗。
她看时间还早,又把店里里里外外都擦了几遍,陈年污渍都洗刷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回家后老太太不在,姜月微又做了顿简单的晚饭。
她看姜老太太喜欢喝粥,就又细细熬一锅小米南瓜粥。
没办法,她也想换个样子,可家里现在没别的,能有一袋小米和玉米渣,就算不错了。
老人晚上吃的少,她忙了半天也没什么胃口,就打算做个凉拌三丝。
8. 第八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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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瑞王府的客流量只比平日强一点,游客稀稀拉拉几个,也不是为了参观府邸,大多是来这里约会遛弯的。
对面大柳树巷里,商户依旧只有零星几家开着。还好这里大半商户用的都是自家房子,也不是指着这里生活,就和姜奶奶一样。
也只有租房的店主每天兢兢业业来开门,盼着游客能来。比如姜月微。
昨晚姜月微琢磨很久,还是决定不要贪多,今天只做三十碗面的量就好了。
第一天开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客人也不会多到哪去。之前奶奶就是靠着周围这些邻居帮忙,可如今这边关门的店铺越来越多,可能生意还不如以前。
昨晚想到这,姜月微就连连叹气,一直翻身也睡不着。又想起新欠的钱,也不知道月底能不能还上。就算开业第一天三十碗都卖出去了,营业额也就是五百左右,刨去成本,每天的净利润才一百多。
想到这,姜月微都开始哀嚎了,她怎么就没先找个班上啊!
不过姜月微到底还是那个将军府出来的长女,第二天醒来又是生龙活虎、自信满满。
姜月微踏着青石板,趁日头不高、搭着最早一班的公交来到店里的。
打扫完卫生,她依旧在店门前洒了些水降尘,就开始忙活着备餐了。
昨天下午,买的面油餐具之类的都送到了,她又收拾妥当,今天只需要再用清水冲洗去灰尘就好了,省了很多事。
姜月微想了想,还是松开马尾,用木簪挽了个古代样式的发髻,简单利落,和这身练功服也很搭。
昨晚开会,毛毛姐说了一下要来检查消防的事,又说市里想要就着瑞王和王妃墓被发现这事重新开发一下这里,做好旅游增收。
尤其是大柳树巷,正对瑞王府,应该有个古色古香的样子。除了门牌要统一,毛毛姐还夸了姜月微——穿古代衣服这个点子就不错,能给游客留下深刻印象。
不过姜月微也没想着今天还穿那身,里衣外衣总共三层,在夏天有些过于热了。
净手和面,姜月微看着那团微微发黄的面团,柔韧偏硬,麦香浓郁,露出了满意的笑。
之前剩下的那袋面粉就留着拿回家吃吧!
面团放在一边先醒着,她从冰箱里拿出昨天那锅牛骨汤。
腴润洁白的牛油覆在上层,凝结成块,姜月微拿了个干净的保鲜盒和勺子,刮下了满满一盒牛油。
把牛骨汤冻倒进电饭锅里,调成小火等它慢慢熬煮。
第一天开业,姜月微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所以提前一天吊了高汤卤水。今天她心里也有了数,只要再来一点,还是可以每天现熬的。
这时的牛杂已经化冻得差不多了。牛肚切丝,牛肺切成薄片,牛头肉每一块都有皮有肉,这样口感才最好。
这些牛杂昨天已经煮熟了,今天再起一锅红油把它们卤入味就好了。
姜月微给一个炉灶里添了柴,让火烧得再旺一些,滑入几块牛油,莹白如玉的牛油块消失,油热倒入葱姜蒜和芹菜等香料。
用牛油就是为了那股子醇厚浓郁的香味,可又受不了牛油中的腥膻,就用这些香料来祛除最好。
等葱姜芹菜被炸的金黄酥脆,水分全无,就可以捞出来下豆瓣酱,炒出红油。
有些香辣牛杂面家直接用火锅底料来做红油汤底,倒是也行,但姜月微总觉得少了一点香味,而且过于油腻了。
等红油炒出来,再下切好的牛杂,又倒入半锅牛骨高汤,放入之前她自己调配的料包,等汤开之后又加了些调味料弥补味道。
最后她又扔了十个剥皮白水鸡蛋、十个豆结进去,等红油卤水烧开。
这时候,主要的准备工作也就完成了。
其实卤东西三分靠卤、七分靠泡。等锅开后,姜月微撇去香料,把牛杂、鸡蛋、豆结和红油汤一股脑倒进了保温桶里。
这保温桶可以插电,保证今天是没问题的。
锅刷干净,姜月微就开始做今天的三鲜肉片卤了。
昨天她还买了海米,不过不是金钩那种,只是普通的海米。
混卤要勾芡,也很考验厨子的手艺,尤其是像姜月微这种,提前做出一天的卤放在那里,而不是现吃现做。
卤子要凝而不澥,又不能过于粘稠。芡勾多了让客人吃一嘴水淀粉,也落了下成。
今天的三鲜肉片卤,三鲜也就只有木耳黄花鸡蛋,肉片其实也不算多,还掺了一点海米,聊胜于无。
她做的不算多,也就是个十来碗的量。
北城人家家会做三鲜卤,特意在外面吃的人很少。就是怕人们觉得夏天吃牛杂面太热,这才让人们可以多一样选择。
三鲜热卤出锅,姜月微又烧了一勺花椒油,直接浇在热卤上,滋啦一声,整个面馆里都混着焦香。
姜月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忘了开抽油烟机和排风扇,赶紧把这些打开。
看时间不早了,她把面分好面团,大面团是一碗的量,小面团是三元加一份面的量。
她本来还想了很多办法,想着要不要提前抻出面来,可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还没什么人,姜月微看着这形势就放弃了。
等弄完面团,她又去切黄瓜丝,再把昨天腌的两样小菜盛出来,倒进了料台上的大海碗里。
姜月微昨天还买了几个亚克力的罩子,就怕夏天有蚊虫。
她当上厨师的第一天,师父就告诉她,做吃食最重要的是要干净。
姜月微已经尽量做到省钱干净了,等以后挣了钱,这里高低得换一个冷柜。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姜月微坐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大柳树巷,发出了无声的哀嚎: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啊!
消沉不过五分钟,姜月微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支棱起来拿出了手机。
她看过了,“她”的微信里有一千多个好友呢,还有许多几百人的群,酒香也怕巷子深,她可以自己打广告啊!
要么说现在这种便捷的通讯也蛮好的,足不出户就可以宣传,再也不用满街敲锣打鼓,宣扬开业了。
姜月微编辑了一会儿消息,还是决定先发个朋友圈,她把自己的微信名字都换成了店名。
【王府牛杂面:王府牛杂面重新开业啦!牛杂新鲜现卤、量大味好,手工抻面筋道爽滑,加量不
9. 第九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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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屋,老王看见墙上挂着的几个水牌子激动的跟老婆孩子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字写得不错吧!
张月岚点头,不吝称赞了她的字。
只有王欣欣站在夫妻身后,愁眉苦脸。
她以为今天可以放松一下,就是出来吃顿饭的,没想到她这对望女成凤的父母又开始了!
王欣欣瞬间没了胃口,看着那锅牛杂都不香了。
本来她挺喜欢吃辣的,平时张月岚总是控制着不让她吃,这次好不容易和老王一起求着妈妈,能吃一碗香辣牛杂面了,结果到店里又要被教育一顿。
往常这时,夫妻两个一唱一和地就开始让她好好向谁谁学习了,然后再拿自己和人家比较一番。
王欣欣耷拉着脑袋,紧抿着唇,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了。
她余光都看到妈妈高跟鞋尖转了过来,这时,暴雨忽然被一个温柔的年轻女声打断:“岚姐王哥,还有欣欣,是吃牛杂面还是三鲜打卤面?今天开业,我请客。”
老王和张月岚哪能占这种便宜,匆忙说不用。
姜月微还和他们推让:“岚姐别和我客气,王哥帮了我不少忙,就连这水牌子都是王哥帮忙做的。我这里贵的没有,面还是请得起的。”
张月岚佯装生气:“你看你姐我想是缺这碗面钱的人吗!来两碗牛杂面,都加一份面和一份牛杂,给他们爷俩吃。我吃不了辣,就来一份三鲜打卤面吧,每碗里再加个卤蛋。”
张月岚在家做主惯了,说完才转头问那两人的意见:“你们还想加点什么,今天为了支持妹子的生意,我请客。”
老王自然高兴,刚才张月岚和姜月微拉扯时他就悄悄跟女儿说:“看着吧,你妈这刀子嘴豆腐心禁不得别人对她一点好,一会儿肯定得出手大方地请咱俩,还是豪华套餐。”
平时张月岚管钱管得紧,对他那文玩店里的账目门清,老王平时零花钱也捉襟见肘。今天不用他掏钱他自然乐意,搓着手说:“都听领导的,不够再加。小姜我那碗牛杂的面要粗一点,过水,劲道。”
“好嘞。”姜月微是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正常家庭相处,觉得很有意思,对只比她小十岁的王欣欣温和地问,“你呢?”
王欣欣刚躲过一顿饭前教育,心情放松不少,就连看姜月微都觉得漂亮喜欢。
心情有了胃口更好,再加上又是长身体的年纪,胃口比以前大,也没反对妈妈的决定,和老王统一了口径,扬着声对姜月微甜甜一笑:“微微姐,我正常就可以了,没有忌口、我都吃。”
姜月微还挺喜欢王欣欣这种有活力的,在大乾朝女子十五岁就要出嫁了,鲜少有人能这么明媚的。
对着王欣欣,她也更放松了,夸她聪明漂亮,还把王欣欣弄得不好意思,坐回座位时还忍不住脸红,偷偷去看姜月微的身影。
姜月微不像其他人一样就是客气两句,夸她的时候肯定要对着她爸妈说,还不忘把她的优点变成父母的功劳。
刚才姜月微可是弯下腰、认真地看着她,真心地夸奖的。
姜月微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迷妹,她让他们自己打小菜之后,给烧水煮面的灶台里又添了一把柴,开始抻面了。
牛杂面和打卤面的粗细差不多,打卤面没有汤,混卤浓稠,面条就可以再细一点。
姜月微拿起一块面团,双手轻搭在上面,手腕轻轻用力,一拉一拽,没几下粗细均匀的面条就抻好了。她心中有时间,最粗的面条先入锅,最细的要最后下,这样一锅能出,三人也不用你争我抢,都能最快地吃到面。
面馆狭小,之前姜老太太就没做隔断,因此老王他们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姜月微在做什么。
她抻面的时候,老王悄悄跟张月岚说:“看见了吗,这手法没个三五年肯定不行。我听我妈说过,抻面可是最难的。不仅膀子要有力气,手头还得会用巧劲,不然你就等着吧,那面一抻一个断。过去那抻面师父可都得是男的,妇女们没力气就只能先切再抻,总之差点意思。”
张月岚哼笑:“一说起吃你比谁都有学问,别的地方怎么不行,孩子可别让你带坏了。”
被骂时老王不气,反而说:“吃可是一门大学问,你看看古今哪位名家没有关于美食的作品。更何况我不仅知道吃呢!”
“还有什么?”
“……对了,你看小姜了没有,她这手腕子的力道掌控就知道,握笔肯定差不了。手抖可写不好字。”
王欣欣还是第一次听爸爸谈这些,妈妈也没骂他不务正业,两人也没拐到教育她的问题上,边回头看着姜月微边认真听着。
这时姜月微正把最后一把面抻好、甩进锅里,又用笊篱沿锅边轻轻搅动,正好露出小臂的肌肉线条。
王欣欣偷偷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软肉,决定多吃点肉,也要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了。
张月岚今天压根不是来吃东西的。她对吃不怎么感兴趣,怕胖也不敢吃面条这种快碳。
而且之前姜奶奶做的牛杂面她也吃过。
说实话,牛杂还不错,确实劲道软弹,比别家料好入味,就是面条差点意思。
孙女估计能做的跟奶奶味道相近,也算是难得了。
昨天听老王说了姜月微的字,她今天就是想来看看的。
如果真不错,她都想问姜月微能不能指导一下王欣欣的书法。
王欣欣从小就练字,可书法班也报了不少,好老师难遇,老王也只会看不会写,女儿这字写的哪有什么风骨神韵,后来也就搁下了。
如果姜月微真的能同意,她也会支付报酬的。
想到这,张月岚悄悄问老王:“我记得你说过姜奶奶说她孙女学校不错、工作也不错,怎么忽然回来开这小面馆了?”
老王摊手:“做的不开心呗。听老太太说是抑郁了还是什么,反正来了两三次祖孙两个都在吵架。
不过我看这孩子能不能过好根本不于学历文凭,还得是自己有本事。就说小姜这字,放我店里他们肯定抢着要……”
他没说完就被张月岚捅了捅胳膊,看见女儿那双好奇的大眼睛,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和媳妇都希望女儿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坐办公室的好工作,怎么就在她面前说起学历无用的话来了。
老王还给自己找补:“不过每个人的路不同,有选择权还是比只能开面馆卖字强许多,你说对吧,欣欣。”
这下张月岚是满意了,“就是啊,这面馆看着也没什么客人,怎么能挣钱养活自己。”
王欣欣嘴角耷拉下来了,嘀咕了几句,迫于母亲的威压,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姜月微没听到他们说什么,高汤烧滚,两勺高汤、一勺红油汤底,过水的面条控干团在汤底。
此时,红润油亮的汤上冒出雪山一样的面尖,面条微黄,看着就爽利。
姜月微给他们
10. 第十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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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张月岚以为的牛杂太不一样了!
其实她一直很反对父女俩个在外面吃这种口味重的东西。
这些东西重油重辣,掩盖了食材的本味,你也尝不出东西究竟坏没坏。再加上老王血脂血压都高,又不想运动,她更得控制他的饮食了。
今天这顿饭还是因为要来捧场,再加上女儿快要期末考试,带她出来散散心。
出于平时的习惯,张月岚细细地品味牛杂——毛肚口感丰富、火候正好,却不像其他家毛肚一样,只要入味就会过火,毛肚就跟不新鲜似的,软是软了。但有些糟。牛肺没有腥味,看来是处理得很干净,吃的就是它软滑的口感。还有牛头肉,每一片都连皮带肉,皮下的脂肪让口感更醇厚。
张月岚品味的功夫,老王已经埋头吃了一大口面。
他不像张月岚那么细致。吃面嘛,要的就是一个爽字!不能大口大口的嗦面,还有什么意思!
老王是会吃的。他还有一套自己的吃面方法。
他把牛杂全都搅和进热汤里,然后稳准狠地猛夹一筷子,牛杂和面都有。等它们一齐跃出“水面”时,外面就会均匀地裹上红油。
这一筷子要全塞进嘴里,口腔里就会立即充斥着香辣鲜香。
面条不能多,这样就可以不咬断,整根面条塞进嘴里。
上面这些要一气呵成,这时才能放下筷子细品——面条劲道爽滑,混着牛杂和汤底的香气,口感也丰富。
老王三五下就吃完了这一大口,口腔里还残存余香,他又猛吃几口,才放下筷子眯着眼睛喟叹:“几十年了吧,都没吃过这种纯正的麦香了。面条地道,香辣味和牛杂融合得真棒,谁也没夺了谁的味。”
他说完去看张月岚的表情,就知道他媳妇是赞同的。
老王来了劲,夹起一片牛头肉对她说:“这碗面好吃,不光是调料的功劳。你看这牛头肉切得,薄厚均匀,小姜这刀工了不得,得有个几年的功夫。”
他声音不小,面馆里现在也没有外人,老王直接仰头越过埋头吃面的王欣欣,对姜月微说:“对吧小姜!”
姜月微点头,她确实有几年经验来着,刀工厨艺都是起早贪黑练出来的。
张月岚见时机正好,就问姜月微:“微微,我听老王说起过你以前的公司,蛮不错的,还是五百强,挣得应该很多,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不想上班的是她师父,可现在她来了,顶替了师父的位置,似乎这个世界关于她师父的一切都无缝过渡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哪知道师父为什么辞职啊。
姜月微笑了两下:“上班太累了,我还是对做饭更感兴趣,正好奶奶身体不好,不能再顾店了,我就辞职回来把店接着开下去。”
“不干也好,自己当老板自在……小姜,你这字还蛮好的,是不是请名家教过?欣欣也学过几年书法,就是老师们都不行,你看你……”
姜月微快速地看了一眼馒头吃饭的王欣欣,忙转移话题:“岚姐,我的字也实在上不了台面……对了,赶紧尝尝我做的三鲜肉片打卤面,肯定比不上你们在家里做的,不过还可以。”
姜月微这话就算谦虚了。但她说的其实也在理。
每个地区都有一两样食物是只有在家做才好吃的。
在北城,就算是米其林三星做的三鲜打卤面,也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张月岚也是这么以为的。
她妈做的三鲜打卤面,老王都觉得好吃。她生孩子之前最爱吃的就是这碗三鲜打卤面了,都是三鲜肉片卤的,再浇一勺花椒油,面条是家里做的刀切面,她能吃三碗。
今天看见这碗三鲜肉片卤,也勾起了她的馋虫。反正说好了今天放肆一下,况且这里蔬菜、蛋白质和碳水都有,怎么不算健身餐呢。
筷子轻轻搅动最上层的面条,让那几根面条裹满卤汁。
和着卤汁吃一口面条,张月岚微微睁大双眼,嘴里都是面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碗里的面条对着姜月微点头,在比个赞:就是这个味道!
这三鲜打卤面竟然比她妈做的还好,是她少有能真心夸奖的食物。
黄花和木耳的味道温和、脆爽独特,肉片爽滑肉头,和麦香浓郁的面条一起吃又是别样的满足,蛋白质和碳水这两样让人快乐的东西组合在一起,谁也没喧宾夺主,却能加倍好吃。
鸡蛋是打散了抡上去的,融进卤汁里滑嫩非常。
张月岚也顾不上再和姜月微讨论什么了,吃面还来不及,哪有功夫说话!
王欣欣偷偷看了眼妈妈,又瞄向姜月微,正好和姜月微的视线对上,两人相视一笑。
姜月微是了然偷笑,王欣欣则是感激的笑。
不过两人都松了口气。
老王一碗面稀里呼噜地吃完时,没想到他媳妇吃得斯斯文文,动作也不慢。
她放下筷子满意地点评:“真不错啊!一碗面吃完,卤子还不澥成汤水,却没有一股淀粉团味,功夫到家。”
老王见媳妇难得评价这么高,嘴欠地问她:“比我丈母娘的怎么样?”
张月岚白他一眼:“我妈做做家常的就行,真的不能拿出来比。”
“嚯!小姜看见没,这是你姐给的最高评价了!”
姜月微笑着感谢,又说了些场面话问他们还要不要再吃一些。两个人确实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刚才又加面又加蛋的,早就撑了。况且面这个东西就得出锅现吃,但凡走五分钟的路面条口感就软了许多,他们也不能打包回去吃,不过买点牛杂配米饭回去刚好。
姜月微本来不想单卖牛杂的,可现在生意这样,不卖明天也不能吃了,老王一家也不是外人,就给他们装了一些,死活不收钱。
前天他给她那五十都多,她当时没钱找,就说记在账上,今天也算还了这份人情。
三人只有王欣欣还在低头慢慢吃着牛杂面。面好吃、牛杂好吃,就连卤鸡蛋都好吃,她好久没吃到这种让人愉快幸福的食物了。
夫妻两个见女儿还在吃,也不忍心催她,说实话,这碗面确实需要好好品尝的,要不是他们吃不下了,肯定也要慢慢吃一碗,不像刚才狼吞虎咽了。
闲着也是闲着,他们便和姜月微聊起了天。
姜月微说今天这餐可以不用付钱,他们如果实在不想的话可以记着老王的账,还有一些余额。
老王还没反对,张月岚先摆手了:“微微,做生意开门红最重要了,就是讨个彩头。这顿饭钱我们必须给,也意味着你以后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对对,听你姐的!”
姜月微感谢地认真点头。她不懂这些,但她懂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有人愿意真心教你。
老王还说:“我这就给我朋友打电话,他肯定还没吃饭呢。我得提醒他带上酒……小姜真得劝你一句,赶紧装个空调,不行我家有个旧空调,你要要的话给你拉来……饮料冰箱也得摆一个,太热了这天,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天气炎热,老王本来就胖易出汗,又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辣牛杂面,屋内狭小,他的T恤早就被汗水浸透,又蒸腾干了,然后又打湿……这样循环往复,终于出来之后,一阵小风吹过,才凉快了下来。
张月岚见姜月微一脸歉意,忙说:“你王哥就是一个建议,不过他说的也对,慢慢来吧。而且你做饭也太热了,还要生火,没有空调入了伏怕是要中暑了。
不过我也有几十年没见过开店烧柴煮面的,确实比燃气的更香。”
姜月微在公交车上就体会到了空调的好,听张月岚建议她装个二手的,也不用太新,就想干脆买下她家
11. 第十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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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瑞王府。
陈洁、周蕙和孙伟三人凑在检票口聊天。
周蕙刚休完婚假回来,正跟他们讲蜜月旅行的见闻:“真的陈姐,我记得你今年年假都没休过呢,这不是暑假快来了么,正好你休一阵,和姐夫带孩子去大环线玩一圈。真的,别说那景色有多美了,就这一路的好吃的都吃不完。
姐夫和小南不是都喜欢吃面嘛,西北那边的面可比咱们这边好吃不少!”
见陈洁不信,她拿出手机翻找相册:“你看,你别不信。那边面粉都和我们这边不一样,面条劲道得很,尤其是过油肉拌面……嘶,现在提起来我都流口水。”
现在都是扫码购票了,他们效益也不好,更是几个月没发出工资了,请假倒是容易很多。
陈洁对吃的不太在意,倒是对风景赞不绝口,“哎,假倒是好请……你这一次去花不少钱吧。咱们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暑假还要给他报课外班,今年中考新加了游泳和跳绳,还得学这个。”
周蕙叹气:“现在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不知道哪天这边不行了,会不会调咱们去别的岗。”
旁边一直看手机的年轻男人,带着眼镜,此时才说话:“前两天不是开会了吗,上面要重新规划瑞王府景区。”
周蕙嗤笑一声:“都规划几次了,一次比一次差劲。算了,别提这个不高兴的了,孙伟你不是要考研吗,复习的怎么样了?”
孙伟推了推眼镜,更正道:“我是要考公。”
陈洁也凑过来:“你上次说你要考什么岗位来着?”
孙伟刚要回答,就来了一对男女,孙伟提示他们买票之后让他们验票进去了。
一天一上午就来了两个游客,周蕙百无聊赖地问其他两人:“今天中午我没带饭,你俩带了吗?我们去王府牛杂面吃点呗,我请客。好久不吃有点馋老太太的牛杂了,面虽然不怎么样,不过那香辣牛杂确实不错,下饭。”
陈洁说道:“你没在不知道,关门有半个月了。”
周蕙吃惊:“为什么啊?我们这还没关门,老太太那怎么就……生意不是挺好的嘛,难道是……”
陈洁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也不是,就是老太太的孙女回来了。她孙女好像是要加盟什么连锁,老太太不同意。反正把老太太气够呛。后来,我听文玩店的老王说,祖孙俩大吵了一架,之后老太太好像是去养老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送去的。”
周蕙听了义愤填膺:“老太太开了这么多年的面馆了,生意一直都还可以。街坊邻居都吃惯了这口牛杂,她说加盟就加盟啊!况且现在这种小店一开连锁就太难吃了,连自己的特色都没了。怎么没人管管啊,老太太的儿子、孙女爸妈呢?”
陈洁让她小点声:“你们来的晚不知道,老太太就有个女儿,后来女儿得癌症去世了,那个女婿也跑了。具体的事我不太清楚,反正后来老太太就和孙女一起过了,也给孙女改了跟自己姓。”
周蕙和孙伟听了都沉默了。
陈洁叹气:“这种家事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咱们外人就别掺合了。其实老太太原来生意也不怎么好。全靠大柳树巷这些商户们支撑着,现在生意不景气,大家不是关店就是暂停营业的,那生意更差了。可能老太太的孙女也是想办法自救吧。”
白天不能背地说人,陈洁刚说完,三人正在唏嘘,就见姜老太太走了过来。
陈洁心虚地笑笑,还好她刚才是压着声音说的,老太太应该没听见。
她上前和老太太打招呼:“您今天怎么来了?这一走走了半个月吧,这是回来看看?您这瞧着气色可比前一阵好看多了。”
陈洁没说恭维话,姜老太太虽然瘦了些,人却比以前精神多了,脸上也挂着笑。一把年纪一点也不佝偻,腰背挺得直。
今天老太太特意穿得比往日精神,还提着小手包,也没挤公交,专门打车过来的。
陈洁还打趣她:“看来谁不上班气色都好。”
姜老太太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倒是比以前经常板着脸要强很多了:“我孙女接我回家了,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顺便告诉大伙,今天王府牛杂面重新开业。”
陈洁和周蕙面面相觑,还是周蕙问的:“您这是回来接着开面馆了?”
姜老太太摆摆手,三人心下一沉:坏了,唯一实惠好吃的店也要没了。
姜老太太见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是误会了,解释道:“我老了不中用了,现在是我孙女在经营。不过你们放心,手艺比我这个老太婆强多了,而且价格还不变,还做牛杂面。今天开业有优惠,小周小孙没带饭可以去尝尝。不好吃不用给钱,算我的。”
姜奶奶说完想到什么,又赶紧补充:“如果好吃,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
他们也看出来了,这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老太太还是犟不过孙女。这不是又来给孙女兜底来了嘛……
陈洁和周蕙的心都凉了,今天唯一让人值得欣慰的一点就是牛杂店不加盟了,也许姜老太太的孙女把手艺学会传下来了。
可说这个谁信啊!
老太太的孙女之前来都不来店里的,短短两周就能学会、还和原来的味道一样,甚至比老太太做的还好吃。
那可能吗,又不是厨神来了。
陈洁和周蕙嘴上说着一定,其实心里都在打退堂鼓。
陈洁本来就不喜欢做事冒险,周蕙是真不信一个比她还年轻的小姑娘还能做出什么好吃的面。
尤其是这次旅行之后,更看不上这些了。
原来的牛杂面好歹胜在牛杂卤的好吃,这次换了厨师,可不是那个味了!
临近中午,两人正想着怎么推脱呢,就见不远处浩浩荡荡来了十来个人。
周蕙连忙对孙伟说:“小孙你先去吃饭吧,这里我和陈姐照应就行。”
孙伟最近努力备考,便宜能吃饱就行,也不要求有多好吃。
他见周蕙给他使眼色,就拉着老太太说:“您中午吃饭了吗,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尝尝。”
开了这么多年面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姜老太太还能看不出来那两个人没这个意思么。
她对孙伟说:“我还有事要回家,小孙你去吧。不好吃直接就跟她说是我说的别收钱,砸了招牌她也没这个脸收!”
老太太说话时中气十足、掷地有声,这周围没车也没叫喊么喝,不止小孙,就连陈洁和周蕙都听见了。来参观那是来个人更是听得清楚,纷纷往这边看过来。不过时间紧,他们这次是带着
12. 第十二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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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微招呼客人时轻声问女孩:“你刚才是说有个老太太叫你来的?”
“对啊,就是刚才在瑞王府门前的那个……卧槽,我给忘记了!”
女孩说话时,刚才来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一直在用力咳嗽,惹得女孩频频向他那边看去,都说完了才发现说漏嘴了。
她尴尬地看着姜月微,姜月微却神色如常,笑着问三人吃什么:“墙上有水牌,今天的时令面是三鲜肉片打卤面。料台那里还有酸黄瓜和泡菜,是免费赠送的。”
可能是刚才过于尴尬,女孩要和一同来的男孩再商量一下,姜月微就去问先进来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了。
“您也是我奶奶请来的吗?”姜月微见眼镜男一脸无奈,不禁觉得好笑。
老太太还真是……
眼镜男就是孙伟,他今年刚来,但也是姜奶奶的常客。
刚才三人本来是一起走的,但女孩和男孩好像因为什么小声争吵起来,他也觉得尴尬,就跟他们说了面馆的位置,自己先来了。
既然都被拆穿了,孙伟也不装了,问姜月微:“牛杂面还是原来的分量吗?”
姜月微知道原来老太太一份煮二两面,她想了想说:“这回是手工面条,面粉也和机器面条的面粉不一样,口感偏劲道有嚼劲,也会比以前的粗一些。看着面似乎少一些,但应该和之前的差不多。不过饱腹感就不一样了。”
别看孙伟轻轻瘦瘦,但饭量不错。以前一份牛杂面是吃不饱的,他都要两碗,可吃不完就剩下一半面,后来老太太见他来,就多给他抓一把面,他也不知道能吃多少。
他想了想,说:“那就要一碗牛杂面,再加一份面吧。麻烦快点,我吃完还要去上班。”
姜月微微微惊讶:“可以问一下吗,我奶奶是在哪请您过来的?”
孙伟刚摘下眼镜,正在揉眉心,笑道:“我就是对面瑞王府的工作人员,很近。”
姜月微这才放心。她看了一眼那对情侣,他们还在小声说着什么,还没决定要吃什么。
她干脆先捅旺火烧水,净手抻面。
孙伟是背对着那对情侣坐的。不过店内狭小,即便他们很小声,他也能听到两人说什么。
女生似乎是不愿意在这吃饭,不知道是觉得刚才尴尬了、还是觉得这里环境不好,或是都有。
孙伟第一次来时也觉得这店又小又暗,不过今天不吃也是他们的损失。
他从进门就闻到了牛杂的呛辣鲜香,和原来略有不同,不过这几天他吹空调过猛,鼻子有点塞。他也无分不太出来。
总之牛杂还和原来差不多,至于机器面还是手擀面,不都是买的吗。牛杂面又快又好吃,对于他来说真是不错的工作餐。
后面的男生还在哄女孩,似乎今天这顿饭非得在这吃了。
其实连孙伟都看出了这男的想来贪便宜,可这光天化日的,他也不相信在法治社会真的能有人敢吃霸王餐。
孙伟不想再听两人腻歪,就随意乱看,一眼就被墙上的竹质水牌吸引住了。
他进来时还没顾得上看,本来是想看看价钱的,谁知道他一眼就被这水牌子上的字吸引住了。
遒劲飘逸,真是好字!
这字体他在瑞王府里的石壁上见过,是那时最流行的字体。
这漆一看就是刚写上去的,大柳树巷谁还有这本事,他从没听说过!
唯一的可能就是姜月微自己、或是她朋友写的了。
孙伟正要问她,就听见面条摔打在案板上砰砰作响。
孙伟回头时,姜月微正在甩出最后一把,动作轻松却有力量。
然后,那个纤细的身影两臂轻轻一抖,双手一合,面条就被扔进了热气翻滚的大锅里。
姜月微低眉垂眼,认真地用笊篱搅动面条、防止沉底粘锅。
她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那对情侣,女孩声音不大,但在店里的每个人听得特别清楚:“真的是手工抻面啊!这样的面馆在北城不多了!”
男生却声音冷静:“这样的面馆多的很,我家楼下就有。你别看她这样整的有多玄乎一样,其实这分寸很难拿捏。要不就太软了、要么就太粗了,到时候面里都是硬芯……”
他声音压得很小,姜月微又早在听到女孩声音时才想起打开抽油烟机和排风扇,也就只有孙伟能听到一点。
女孩一脸嫌弃:“啊,那我们别吃了吧,这里还挺热的……”
“别啊,来都来了,我们尝尝。”
这时,姜月微刚捞出面在碗底码好,用牛骨高汤兑好红油底汤浇在面上,又捞出牛杂铺在上面,端给孙伟。
“小菜是昨天腌的快手菜,食材很新鲜的,天热解腻,免费的,要不要试试?”
姜月微不忘推荐自己的小菜,就见戴眼镜的男生不看面就看她,似乎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你好,请问这竹牌上的字是谁写的?“”
你好?
姜月微失笑,这男生进店时可没这么紧张,于是大方承认:“牌子是对面文玩店王哥帮我做的,字是我写的。”
孙伟沉吟一瞬,才说:“写得真好。”
“也就唬唬不懂的,不禁细看。面要坨了。”
姜月微真不是谦虚,她那字别说和瑞王比了,就是在将军府都排不上号。
她见孙伟低头吃面,帮他打了两碟小菜放在桌上,又去问那对情侣考虑的怎么样。
在他们刚进店时,姜月微就看出女生是不情不愿的了,还以为他们会不吃走了,或者不好意思走就点小份。
谁知那男生上来就喊:“要两碗牛杂面,加面加牛杂!鸡蛋豆皮都要……老板你们这里没喝的吗?”
姜月微解释了一下现在还没有,道了声不好意思,还提醒他们:“正常的牛杂面上面有二两的。”
男生不耐烦:“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就要那么多,能吃的完。”
姜月微无奈,还是去给他们煮面了。
她走后,女孩紧张地问男生:“要不还是算了吧,谁做生意也不容易。”
男生还在哄她、让她放心:“我们试试,玩一不错呢。”
孙伟根本没听到两人的交谈。他起先震惊于那水牌上的字是姜月微写的。即便心里有猜测,但看到姜月微的年纪和他差不多时,还是震撼的。
这一有别的心思就本以为今天的饭不香了。
谁知道那碗香辣牛杂面端上来的时候,他吸了吸鼻子,似乎有点迫不及待似的,夹起一筷子牛杂塞进了嘴里,细细咀嚼。
姜老太太说的没错,这碗牛杂确实比以前好吃很多,不论是软弹嫩滑的口感,还是香辣但不呛人的味道。
他就着牛杂又吃了一大口面,果然劲道好吃。
面条这种东西很平和,可以和任何东西搭配,却不喧宾夺主,是最好的陪衬。
不过却很容易失去原本的口感和味道。
但这碗面一切都刚刚好。
孙伟现在早就把墙上的字忘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低头吃面,时不时喝一口鲜香浓郁的面汤。
正值正午,天热气燥,可吃着面喝着面汤,孙伟出了一头一身的汗,身体却比往日轻松许多,就连鼻子都通气了。
姜月微把两碗面端到情侣那桌时,就见那男生堆了高高的两盘小菜,还弄了点旁边打卤面的黄瓜丝。
她扫了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回去吃面了。
火又撤了,抽油烟机不用开了,只有排风扇呼呼地转着。店里比刚才安静多了,只能听到时不时吃面的声音,还有情侣小声的交谈。
很快,孙伟吃完了他的面。他还得回去替班,今天就不能细问了。
结账的时候夸了一下姜月微做的面,给姜月微高兴得眉眼又弯了几分。
孙伟又看了看墙上的字,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不顾唐突问她能不能加微信。
姜月微没拒绝,反正是奶奶的熟人,“以后你和你朋友同事想吃什么面可以提前告诉我,店里不忙食材齐全我可以做的。”
反正能赚钱嘛她干嘛不做!
姜月微笑得甜,都把孙伟弄得不敢抬头看她,心里却全是盘算。
就在孙伟要走的时候,那对情侣里的男生忽然一拍桌子:“太不像话
13. 第十三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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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有十来个,还都是男的,一群呼啦啦一下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姜月微还有什么吃的。
“有牛杂面和三鲜肉片打卤面,牛杂和面都可以再加……你们要不要在外面吃?”
面馆里肯定是装不下他们,姜月微琢磨了一下,就决定把桌子搬出去。
两张桌子摆在门口两边的阴凉处,差不多能坐下这些人。
而且在外面还比店里凉快些。
大柳树巷子不算窄,之前被规划进瑞王府的景区时只是把民房改了商业街,清理了一些杂物,其他的没做改变,街道就变得宽敞的很。
本来就没什么游客,这时的大柳树巷更是没什么人经过,也不算影响人。
听她这么说,大家当即同意。大家几人抬桌子,几人搬椅子,安排恰当,根本没用姜月微动手。
见两张桌子正好够坐,姜月微去室内净手,又把那碗没怎么动的三鲜打卤面放在一边,捅旺了炉火,又给煮面的铁锅里添了一瓢水,准时开始抻面了。
这时,一位穿灰色白色T恤的男生走了过来:“老板,我们要十三碗牛杂面,四碗三鲜打卤面加面,都过水。”
姜月微疑惑地看着他,探头看了下门外,还是好心提醒:“你们就十二个人,一碗面差不多是二两。”
白T男生:“没事,他们几个能吃着呢。”
姜月微劝他:“不然我先做每人的一碗,如果够吃就不用再多花钱,我这里火烧着,到时不够吃也很快能上。况且一人两碗面先做出来,第一碗没吃完,第二碗面就糟了。”
白T男生想想也是,说了每个人的忌口。姜月微干脆盛出一碗香菜末,让他们自取了。
灶里的火烧得旺,烘得店里更热了,像个火炉。白t男生多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说完这些立即出去了。
十二个人里只有一位是老师,不过看上去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相处得也随意些。
白T男生是班长,坐下之后那过自己的本子使劲儿扇风:“我记得还是小时候去农村老家才看见过烧柴的土灶,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
旁边的同学兴奋地问:“哪呢哪呢,老板用的是土灶吗?我去看看!”
他还没起身就被班长拦下:“里面热得要死,这店里也没个空调,你快老实坐一会吧,下午还有事,你别晕里面添乱。”
又有人说:“都用土灶做饭了,我刚看老板还挽着发髻,这里还原的还可以啊,不至于生意差成这样……”
刚才他们逛瑞王府简直就和逛自家花园一样,这可是周末,还是近郊,怎么就这么少的游客?
那位老师终于说话了:“挽着发髻却穿着太极练功服;外面建筑倒是老的,可你们看这塑料桌子和铁皮凳子,用土灶但是排风扇和抽油烟机倒是很现代……”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瑞王府修葺后也是这种不土不洋的,景区花了点钱又舍不得统一风格,这也是他们这里不景气的主要原因。别忘了我们今天就是来帮市里提供改造意见和方案的,你们不能只看到一点。”
学生们有的在记下这条,有的在思索,一时都安静下来,只听到里面砰砰砰的摔打声。
那位老师说一句,就想起刚才姜月微的介绍,跟学生们说:“有想吃小菜的记得进去拿。”
还真有人惦记着酸黄瓜和泡菜,有几人商量着进去拿大家的筷子、再盛几盘小菜。
白T班长刚和老师商量完一会的安排,“萧老师和赵老师他们今天还来吗?”
老师看了下手机,“他们一会儿还有个会,可能得下午再来了。我们不用等他们,明天在学校里碰个会就行了。”
白T班长点头,正在记下午的行程要点时,旁边的两个同学窸窸窣窣地笑声就传了过来。
白T班长见他们两个正在看一部手机,似乎还是在看视频,鬼鬼祟祟的,就问:“怎么了?笑什么呢?”
旁边那个同学拿过手机,兴奋地说:“还得是网友啊,骂人都不带脏,我快在评论区里笑癫了。”
班长凑过头看了下视频:“这不是、刚才那个想吃霸王餐的男的?”
“对,小尘和招招刚才拍了他耍赖认错的视频,我又给老板娘打了码,合成一下发上去了,这么一会儿浏览量就几千了,现在都快上万了。”
视频里只有姜月微冷静沉着地怼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开始还不认账,后来还想直接跑掉,还好他们出现了。
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是骂那个吃霸王餐的男人的。还有不少开店的人分享当年自己被人碰瓷讹诈的经历。
也有许多人在夸姜月微。如果是他们遇到这种事,肯定没有姜月微这样沉着冷静、应对自如。
不过,这种视频下面也逃不过吃货的足迹——
【这是什么面馆啊?】
【笑死我了,不好吃还都吃了,这面得有多好吃啊?成功的激起了我的兴趣!】
【什么面啊什么面啊什么面啊什么面啊!!!急死我了!孩子饿饿!】
【有没有大神能扒出到底是哪家面馆?飞机俩小时的距离我都可以去。】
……
倒是真有人看出这环境这是北城瑞王府对面的大柳树巷。
【不过大柳树巷就一家牛杂面馆,好像叫王府牛杂面,但店主是个老太太啊!】
【真是那家!那家我吃过,牛杂不错,面差点意思,机器面。不过就一个老人在忙活,也情有可原。】
只要被扒出来了,就有人感兴趣。
一群人评论说要去,有北城的网友还说要先去探店,让网友等他的反馈视频。
还有大学生特种兵想要来北城玩的,问这家面贵不贵、远不远。在得知是十五一碗面时惊呼:“我能给它吃闭店!”
人们似乎对这种犄角旮旯里的小店充满了好奇,总觉得这样的店才是正宗好吃的店。
因为这条视频,“王府牛杂面”、“瑞王府”、“大柳树巷”这几个词条又瞬间有了一点热度,这个视频也跟着有了一点热度,这么一会儿浏览量已经从一万到十几万了。
人一多,不同的声音就多了起来。这没头没尾的视频也让人产生怀疑。
【别再是营销吧,我记得那边就是个仿古街啊,破破烂烂的一点也不好玩,引流举报!】
【口气挺大啊,还王府牛杂面,我还宫廷玉液酒呢!】
【
14. 第十四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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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条这种主食,和什么都能搭配。
北方人讲究单独打卤,不论混卤、汆卤还是炸酱,面是主要,什么样的卤子搭配的是抻面还是切面,都是有讲究的。江南有地吃的就是浇头,各样时令炒菜精美鲜香。
大江南北的习俗不同,可面条似乎是大多数都能喜欢的、最中庸的食物之一。
不过这也不能证明面条没有难吃的。
关老师其实最讨厌吃的就是面条了。
小时他父母忙碌,他在家自己煮面,不是软烂无味、就是有硬芯,快给他吃吐了。自从他长大后就鲜少吃面条了。
今天要不是时间紧任务重,这附近还只有这一家面馆开着,他都不打算吃这碗面。
本来他就对这群学生的感叹不以为意,一碗面能好吃到哪。但当第一口牛杂入口时,关老师什么赞叹的话都说不出,只剩下低头吃面的动作。
这么一会儿牛杂面陆陆续续都上齐了,刚才的热闹声响一瞬间都变得安静,大家也只顾着眼前这碗牛杂面。
见牛杂面这么好吃,那四位点三鲜打卤面的同学也急了。
其中一个同学建议:“要不我们也吃这个吧,看着真香啊……”
话是对其他三位同学说的,他眼睛还没离开过对面同学的那碗红彤彤香喷喷的牛杂面。
“可是我吃不了辣……算了,你们去吧,我还是吃三鲜打卤面吧。”
最后还是只有两位同学决定改了,急忙进去问姜月微能不能换。
他进去的时候姜月微刚把面条捞出来,闻言迟疑了一下:“是能改的,只是牛杂面的面条比打卤面的要粗一些,口感可能会有点差,还要改吗?”
那同学忙说没关系,美滋滋地端着自己的面进去了,顺便提醒其他几位可以进去端面了。
那两位要三鲜打卤面的男生是最后去端面的,姜月微刚给面条过好水,见他们来了就告诉他们卤子在料台上,自己盛。她就先忙着把其余的面拉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是北城本地人,不怎么稀罕三鲜打卤面。本来是想吃牛杂面的,奈何前两天刚拔完智齿,不能再吃热得辣的刺激了,只能吃点清淡的。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面条是手抻的,不是机器面也不是刀切面,口感上强了不少,也算聊以慰藉。
他心不在焉地打卤子,打好后等另一个男生一起出去,百无聊赖地抬头随便看看,就看见了墙上的水牌子,想也没想就问姜月微是谁写的。
怎么一个两个都对她的字感兴趣?
姜月微心里有了戒备,只提了一嘴说是朋友托人写的,就忙起来了。
男生越看越觉得熟悉,用手肘撞了下旁边的男生问:“这字你看着眼熟吗?”
那男生推着眼睛研究了一会儿,一脸恍然:“这不是我们刚刚在王妃寝室里看的那封展览的信的字迹吗,和那个有八九分像。”
“感觉王妃的字好是好,就是在历史上没名气,不会有人特意模仿吧?”
“不知道,可能是类似扫地僧那种吧,看得久了就会了。快别看字了,我快饿死了,快走快走,他们都要吃完了。”
两人把这事抛在脑后,出门坐回自己位置上就闷头吃面。
北城那位本地男生看见同学把卤子搅得一团乱,面条弄得难看,笑着说:“你这要是在我家就得让我妈拿筷子敲手。你这样也忒不讲究,吃多少拌多少,这样吃完面碗也是干净的。”
那同学听完翻了个白眼,嗦了一大口面想咽下去反驳,却忽然越嚼越香。
这是他第一次吃三鲜打卤面,刚才看见卤子里有木耳和黄花一阵后悔。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红绿丝和黄花木耳了,但他是真吃不了一点辣,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可这黄花木耳不仅没有突兀怪异的味道,甚至和肉卤很融合,他都觉得这三鲜卤非加这两样不可了。
面条的麦香配着三鲜肉片卤子,柔和又融洽的味道,是他喜欢的。
好不好吃这个事就是这么主观,只要和我口味,我就觉得是上乘的。
北城男生见他吃得这么香,笑了一下他没见过世面似的,也自己吃了一大口——
这一口吃下去,他就和旁边的同学一样,也停不下来了。
同桌的男生见到他们这样子比自己吃牛杂面还投入,问:“好吃吗?”
两个人只顾着点头,然后又低头吃面了。
弄得其他人还挺好奇,想尝一口他们也不给,只想着一会儿再吃一碗。
此时,这一段的大柳树巷都飘着香辣牛杂的味道。
不一会儿就有一多半人吃完还去回碗了,他们有许多对打卤面感兴趣,又选了打卤面。
刚给吃完牛杂面,吃得嘴里胃里热辣辣的。此时又吃了一小碗打卤面,平和舒缓,舒服不少。
这些人是扶着肚子再走去瑞王府的。走时还不忘把桌子椅子给姜月微搬了回去。
他们走后,热闹的小店门口忽然安静下来,姜月微还有些不习惯。
一大海碗三鲜卤已然见了底,配菜黄瓜丝也没了,小菜只剩下一些泡菜。
鸡蛋豆皮她本来准备的就不多,已经被那群男生包圆了。牛杂也就还剩下一份的量,牛骨高汤也见了底。
这群男生就像蝗虫过境一样,把面馆里能吃的扫荡了个干净。
姜月微失笑,还担心这三十份面她回去要不要分给左邻右舍,结果中午就卖没了。
收拾料台时还感叹,也是她运气好,不然按平日这客流量哪能遇到一群人来吃面。
姜月微撤了火,把碗筷盘子都放进水池摞好,拿过自己那碗放久了的面条,慢慢吃了起来。
面条有些坨了,口感不怎么好;卤子倒是还行,但是配着不爽利的面条也难吃得紧。
姜月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皱着眉把面条往嘴里塞。
搁她原来、不说是做瑞王妃的时候,就是做乡厨时都不会如此凑合。起码给面再过一次水,口感会好一点。
现如今她想想欠的那些债,就不由自主地忍了下来。
算了,过水这碗卤子就浪费了。
吃完面,姜月微算了算今天的收入,四百多。
姜月微泪目,这还不够明天空调的移机费呢!
况且这钱还不能都花了,不然明天她怎么给顾客找钱啊……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姜月微都想要不就找个河再跳一下,再回到以前去跟师父一起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了。
“还说要养奶奶呢,什么时候才能……诶?姜月微,要骨气干嘛,你可以啃老啊!”
姜月微灵光乍现,老太太说过她有退休金啊!
想到有钱了,姜月微觉得这碗面都比刚才香了。
提到奶奶也想起了刚才姜奶奶帮她拉人,无奈地笑笑。
再吃面条时,忽然觉得面条又酸又咸。
原来老太太和她师父一样,嘴上不管怎么说,都是惦念着她的。
快速地吃完面,打算今天就不再营业了。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里没人来她的面再好吃也能卖给谁呢。
她还是要回去和老太太请教请教的。
姜月微洗干净了所有的碗筷厨具,锅都清洗了出来,又把小店里面整理了一番,地都洗了一遍,还把店外的青石板路洗刷干净了。刚刚他们在外面吃饭,即便再小心也有弄到地上的汤汁,久了油腻难清洗。
这店也确实太小了,还不如撤了料台,再添张窄条横桌贴墙而放,再搭一排高脚凳子,这边桌子也换两张小点的,反而能放下不少人。
不过这也得等以后再置办了。
姜月
15. 第十五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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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现在的话来讲,她和萧岱就属于是包办婚姻。
而盲婚哑嫁有几个能真正幸福的?!
即便当初满京城都传着她和瑞王伉俪情深、夫妻恩爱的佳话,到最后她堵城楼时萧岱不还是一箭把她射死了。
没错,虽然当时流矢纷杂如雨,她还是能看见萧岱射箭的动作。
“店、老板?”
身后那人以为她没听见,音调又提了两分,让陷入回忆的姜月微的手微微颤抖。
手机嗡嗡作响,把她拉入现实,她忽然就清醒了——
这不是大乾朝了,是现代啊!萧岱怎么可能在这!
她广结善缘,才发生了这一奇事,萧岱那万恶的封建奴隶主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是萧岱,如今这社会可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瞬间,姜月微有了底气,手不抖了,腰都挺直了。
她头也没回说道:“抱歉,今天小店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说到底,姜月微还是对萧岱这个人有阴影的,直到耳朵听到人离开的脚步声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没回头,也就没看见门口的男人听到她声音时,眼神晦暗不明,神色有一瞬凝滞住了。
更没看到他转身时,眼神扫到了墙上的水牌,在那里停留了几息,盯着那个繁体的“麺”字看了许久。
她还没松口气,身后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
老赵洪亮又愉悦的嗓音从门外就传了进来:“可赶上开门了,终于能再吃碗面!小萧怎么杵在这里不进去?我跟你说,别看这店小,味道可比大馆子强太多了!”
“老板,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老赵急不可待地绕过萧岱,根本不等他说话就挤进了面馆里。
这次姜月微可逃不了了,转身的时候笑得比哭还难看:“赵哥,今天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老赵也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稳重,急着问:“还有没有别的,能做的什么面都行。”
“真不是我不做给您,刚才最后一份牛杂都卖了,面也在中午时卖没了。
也怪我今天准备的少,中午一下来了十来个客人。这样吧,明天一定给您留出来。”
老赵无奈叹了口气:“那明天还有臊子面吗?我后天就得回去了……”
看他竟生出一些可怜的样子,姜月微失笑:“明晚您还这个点儿来吧,如果不忙我给您做。”
这也算是赔礼了。
有了承诺,老赵又高兴起来:“那这样,如果明天这个点儿你这人还多,那我就吃份牛杂面也行,不用特意为我做。”
姜月微答应了,不过她也知道明天估计生意比今天差上许多。像今天中午那群学生包圆了所有的面这种事,也算她运气好,明天可不一定有了。她还发愁怎么宣传呢。
老赵这才想起还没介绍朋友,“我还带了朋友过来,诶小萧你怎么还在门外,快进来。这就是我这两天经常念叨的面馆老板,你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解决午饭。”
老赵还在热情地帮忙揽客,但姜月微想说真没必要!
“小姜,这是我同事萧岱,和我一个学校的老师。对了,今天中午来你这吃饭的那帮臭小子就是他学生。”
老赵还在那里嘟囔着什么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也不给他留一口之类的话,姜月微在听到“萧岱”这两个字时笑容就僵住了。
吗的,怎么名字还一模一样!
姜月微在做乡厨时学会了些粗话,平时也不习惯说,可见这次是真绷不住了……
等她看清那张脸时,姜月微连粗话都说不出口。
这要是说萧岱也穿过来了她都信,这世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姜月微强撑住心神,对这个萧岱扯了扯唇角,算是打了招呼,就是看起来不待见他似的。
萧岱神色如常地对她点了下头,就转头对老赵说:“晚上还有个会,我们去别家吃吧。”
老赵点头,又啰哩啰嗦地和姜月微叮嘱一遍,才被萧岱拉出去了。
看他们走了,姜月微才长舒了一口气,此时才发现手心已经尽是冷汗。
姜月微在店里缓了一会儿,又给卖菜和牛肉的摊主打了电话定了明早的食材,才关店走人的。
此时也只有末班车了,姜月微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前世的画面。
以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再看,在瑞王府时她和萧岱的关系其实就是现在上下级的关系。
作为瑞王府被架空的法人代表姜月微就只有一个背锅的作用,自然对萧岱这个真正的老板又厌又怕。
姜月微也没想到,她对萧岱的畏惧多过了恨意。
她现在才明白师父说的那句:“其实你这不叫恨他,没有爱哪来得恨。你倒是更恨你爹娘一些。”
还好,这个萧岱不是那个心思深沉的萧岱。
姜月微坐直了一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不对啊,她怕什么!
只要她死不承认,萧岱还能拿她怎么样!只要他们没有交集就好,她还继续过着她的小日子。
对,死不承认就好了。
嘴上这虽是这么说,回到家时却觉得脚步很沉。
姜月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开启新生活,却被故人拉了回去,告诉她一切好像都是虚幻的泡影。
上一刻她还在想以后面馆的生意,还想怎么把奶奶养胖一点,下一秒就告诉她这些都是梦境。
换成谁谁都受不了吧。
等等,她依稀记得老皇帝似乎就是这么被萧岱逼疯的……
姜月微停下脚步,忽然仰头大喊一声:“萧岱你个死变态!”
还没等声音落地,前面一家的忽然传出狗叫,姜月微吓了一跳,这才看清她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了。
门上的哼哈二将已经被晒得褪色,面部表情也没那么狰狞,倒是有点滑稽。
就像现在的姜月微……刚才她叫唤的那声左邻右舍应该都听到了吧……
她不活了!
.
姜月微欲哭无泪,推门时都觉得门比早上的沉了许多。
主屋的灯亮着,姜月微不想让老太太担心,提了提精神,让脸上有了笑意,才推门进屋。
堂屋没开灯,姜月微借着院外的月光还是能看到桌上有几盘菜,还被盘子扣着。
她走过去用手摸了下盘边,还是温热的。
掀起一个盘子,姜月微闻了闻,酸辣呛鼻,闻着就口舌生津,是她最喜欢的酸辣土豆丝。
她最喜欢吃土豆丝卷饼了。
软硬薄厚适中的小饼卷着土豆丝,再来点肉,不拘什么肉,酱牛肉也可以,清炒肉丝也罢,熏鸭胸更好,最好是松柏枝熏的鸭胸,馥郁芬芳,有一种松柏的香味;再来一片生菜,最好是自家种的那种生菜,清香微苦,脆爽鲜嫩,洗干净后控水,要没有水珠才好。
16. 第十六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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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奶奶打掉她的手,给她盛汤:“你说的借,那就打个欠条吧。”
姜月微眼睛瞬间亮了:“那我能多借一点吗?”
她和姜老太太说了今天的状况,又说了个想装空调的事:“我还想买两个小一点的煮汤锅,插电的那种。店里没法放冰箱、提供不了饮料,我想干脆自己煮点喝的,也不用多。再买一些小点的碗……”
她买的都是店里的东西,姜老太太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一会记好账就行。然后状似无意地关心她一句:“你还要弄甜汤,忙得过来吗?”
姜月微信心满满:“反正是插电的,我只要时不时翻搅查看就行,煮点简单的,不耽误功夫。”
“你心里有数就行,你先吃吧,我睡觉去了。”
姜月微一看才八点,“您再陪会我呗,我还有事没跟您说完呢。”
姜老太太坐下,狐疑地问:“还有什么事?”
姜月微狡黠一笑:“您能帮我借一下隔壁齐嫂家的电动三轮吗?我明天要早早去,还得带着菜和锅去店里。”
“怎么不叫他们送过去,卸了东西你还给人家送回来?”姜老太太就猜出她想要省下那点运送费,不赞成道。
姜月微准备耍赖:“就明天一次,我得去挑一下锅,这不是还有您呢嘛。”
她对姜老太太眨眨眼,祈求似的:“我知道您四点就醒了,等您把电动三轮骑回来再睡一觉。”
姜老太太彻底没了脾气,白了她一眼,回屋时却又忍不住嘱咐:“你也早点睡,饭菜吃不了先塞冰箱,碗别洗了。”
“得嘞!”
姜月微笑弯了眉眼,夹起一筷子红烧牛舌,卷着汤汁放在米饭上,囫囵着扒进了嘴里咀嚼。
吃完还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这芡勾得也忒厚了点。”
汤汁太厚,牛舌太薄,为了成本失去了风味,得不偿失。
酸辣土豆丝还可以,就是醋用得不对,太呛人了。
姜月微又尝了尝其他两道菜,青椒酿肉肉馅肥多瘦少,吃着太腻;葱烧海参根本不是鲁菜的做法,简直是一通乱做。
她喝了口冬瓜烤鸭汤,连连摇头:“老太太又被人坑了,这汤也甜腻了些。”
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卧室的门大喊:“汤真好喝!”
听到卧室里老太太似乎把什么东西打翻在地,姜月微笑得像偷灯油的老鼠,那一大碗汤她喝了大半。
当晚,姜月微以为自己累了一天能很快入睡的,但当她闭上双眼,萧岱那张脸又出现了。
原本刚才见到奶奶已经忘掉这码事的!
姜月微心浮气躁地翻了个身,扯过一个软枕抱在怀里,又锤了两下。
“他应该没认出我来吧?”
“我表现得应该挺自然的吧?”
“没准就是长得像而已,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就算认出了也没事,他还能把我捉回去继续当靶子啊?”
……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蜻蜓扰出涟漪,萧岱这只“蜻蜓”今晚算是在姜月微的湖面上蹦迪了。
她辗转反侧,生怕被萧岱认出来。这人老奸巨猾,现在不找她麻烦也肯定是憋着坏呢。
后来,姜月微实在又困又累,直接翻身睡觉:“算了!兵来将挡,再说这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应该怕我才对!”
第二天闹钟一响姜月微就清醒了。
做了一晚上的梦,她还觉得精神不错似的。
不过见到姜老太太后就现了原形——
姜老太太盯着她的黑眼圈,还是没忍住问一句:“昨晚没睡好?”
早上老太太就去借车了,不过不是和齐嫂借的,是和东墙隔壁的崔奶奶借的,还
姜月微跨上三轮车,打了个哈欠扎好马尾:“想到今天要和您一起共骑就夜不能寐。”
姜老太太皱眉,她这孙女原来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和她说超过五句话就得吵起来,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姜月微拍拍三轮车的后斗,对老太太说:“姜红芷女士,请上车吧。”
姜老太太摆摆手:“戴好头盔小心交警扣下你。你崔奶奶她最近用不上,让你先用着吧。店后面那个胡同边可以放三轮车,就是注意点别给她丢了。我今天就不陪你去了,我得赔你崔奶奶。”
姜月微惊讶:“崔奶奶怎么了?”
“没事,就是崴脚了。她也不说,我今早去见她就冲了点奶粉当早点,这两天你晚上就去她家吃晚饭吧,我在那。”
姜月微问:“您还是老太太呢,就别照顾另一个老太太了。等我回来做饭,我这两天尽量早一点。”
被姜老太太骂了一句,她嬉笑着骑出门了。
这是她第一次骑电动三轮,本来还有点紧张,可骑到胡同口的时候已经很熟练了。
姜月微在胡同口停下,跟隔壁齐嫂打招呼。
自从那天早上答应了教齐嫂做合子,她还一直没腾出空来,这两天也很晚回家,今天遇到就想了起来,姜月微还歉意地解释了一下。
齐嫂倒是没在意,摆摆手说:“就是你做的饭太香了,这两天不仅我儿子念着要吃包子,我也馋这口。这不今天他休息,我也不会做,就跑去前面胡同口那家包子铺买了一些。对了,老太太那个店现在是你在经营了?”
姜月微点头,“有空您和家人也来尝尝。”
“你那里离家远,倒是离小齐上班的地方近,等以后我让他去你那里吃午饭。”
姜月微只当她是客套,也说了几句给邻居打折的客套话就走了。
齐嫂带着包子回到家,只有她老伴起了,在院子里溜达,时不时拍拍身上,见齐嫂回来,赶忙把包子拿进堂屋。
现在也才五点多,他们儿子还在睡觉,齐嫂压低声音说:“你说也是奇怪,之前这么多年,咱们左邻右舍住着,咱们都没去过老太太那个面馆,两家关系也就那样。怎么老太太一从养老院回来,反而比原来热络些了?”
她老伴老齐那过一个包子正掰开瞧里面的馅,“那还不是因为你,你不是看不惯人家老太太吗,怎么现在又看得惯了。”
齐嫂瞪他一眼:“跟你就说不明白,那关键出在老太太身上吗,那是因为小微变了,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性格好了,做饭也好吃了……不行,等哪天我一定得去她店里尝尝,你去不去?”
她咬了一口包子,忽然吐了出来:“呸呸呸,真难吃,一吃就不是好肉。这还说是附近最好吃的包子呢,味道闻着挺香。”
老齐笑了:“没准隔壁家面馆也这样,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小年轻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来。”
齐嫂瞪他:“那天说香的也是你,今天你又说这个。”
夫妻俩小声的吵起来,包子扔下留给儿子醒来吃,两人给自己做饭去了。
小齐昨晚加班熬夜,今天起床后已经是中午了,桌上留着张字条,爸妈去参加同事孩子婚礼了,让他自己热桌上的包子吃。
认出包子是排长队那家,他平时都没有时间排,心情也好了些。
他刚热上包子刷手机,就见平时同事私下的小群里发了一个视频。他点进去看好像是有个男人想碰瓷,被面馆老板怼的哑口无言。
原视频好像被举报下架了,这还是别人
17. 第十七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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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问来,姜月微才看到那条视频,不知是谁把那天的视频发了出来。
评论区的画风已经歪到争辩她的牛杂面究竟正不正宗,是广式的更醇香清爽、余韵悠长,还是她这种香辣呛人的爽利痛快。
这次的争吵堪比南甜北咸之争,姜月微越看越觉得哭笑不得,“所以,你们是看到这个来的?”
她挺好奇的,她绞尽脑汁的宣传,朋友圈稀稀拉拉没几个点赞的,更别提说来吃面了,发到群里的广告更是石沉大海,怎么一个吵架视频倒是热度飙升。
也不管她们是因为猎奇、还是真对牛杂面感兴趣,来者都是客,姜月微自然欢迎。
两个女生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梳马尾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问姜月微:“你好,我们可以在你店里拍个视频吗?我们刚做账号,还没多少粉丝,主要是美食探店,这是我们的账号……”
她说着拿出手机给姜月微看,确实是新博主,粉丝只有一百多个人,发了十几条探店视频,大多都连一个点赞都没有。
姜月微关注了她们,笑着说:“先进来看看吃点什么吧,准备工作我还没做完,你们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没想到她说完,女孩的眼睛都亮了:“我们可以拍一下你的准备过程吗?后厨也可以拍一下吗?”
另一位赶紧保证:“我们会趁着没人时候拍摄,保证不耽误你开店。”
姜月微有些迟疑:“倒不是因为这个……你们来吧,店面很小的,后厨一眼就能看到。”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来的时候她们也能预料到是家年经日久的小店,可再小她们也想象不出来了。
总觉得有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这么安然优雅的气质的老板和这种破旧小店不搭啊……再怎么样也要有点文青的气氛吧。
姜月微和她们说完,就去找老王看师傅装空调,不多会儿就装完了,姜月微付了钱,对老王道谢:“空调钱您不收,中午来我这吃面吧。岚姐和欣欣今天不是也休息吗?叫他们一起来,今天可得我请客。”
老王摆摆手,看了眼门外两个女孩:“这么早就有客人来,今天生意肯定倍儿棒。一会儿你岚姐带着欣欣去她朋友那,说是看看要不要走特长,然后我得接着她娘儿俩和她朋友去吃个饭,毕竟请人家帮忙了。”
姜月微想起王欣欣不情愿的眼神,无奈一笑:“行,那你们先忙。对了王哥,昨晚你朋友、就是那位赵老师,带着他朋友来了,可惜当天打烊了,他和他朋友今晚应该会来。”
老王不甚在意地说:“肯定是小萧。他们学校也真是,老师学生一个都跑不了,都被当驴使。小萧才刚出院,就被学校派来研究这个什么狗屁瑞王府。”
姜月微笑了,狠狠点头。
确实狗屁。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位萧老师因为什么住院啊?我还答应赵老师给他们开小灶,我怕做错了或者人家有忌口。”
“好像是下墓缺氧了,撞到头了还是怎么,我也不太清楚。谁让他长那么大个头,需要的氧气肯定多。”
姜月微连连点头:“确实,个儿高没什么用,背锅第一个上。”
老王发现今天姜月微说话特别合他心意,乐得不行:“你就别弄辣得就行,剩下的你问问他。他也刚醒来没两天……就是我带老赵来那天的前三四天吧,他醒的。”
姜月眸光微凝,和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差不多。
如果真的是萧岱,那他也死了?怎么死的?被皇帝那个老登弄死了?
和老王道别后,姜月微总觉得有些遗憾。
她遗憾的不是萧岱死了,只是可怜百姓。萧岱怎么没把那老登弄死再过来,这样也算积了德!
她还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默认昨天见到的人是萧岱了。
其实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人的气息都和以前一模一样,毕竟他们也算做了几年夫妻,除非化成灰。
姜月微收起复杂情绪,转身对两个女孩笑笑:“墙上有水牌,你们可以看看要吃什么。今天还添了两样饮料,这个要拍吗?”
两个女孩本来已经扛上了机器,调试了设备,闻言一愣:上了两瓶饮料,这怎么拍?
就见姜月微从一旁抱过来一个深桶,放在了料台上,“绿豆百合汤我已经做好了,放在这里降温就好,只剩下核桃酪还没做,你们要拍吗?”
“核桃酪?!”
没拿机器的女孩就是入镜的主持人,兴奋地看着姜月微,“做的时候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姜月微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嘴笨,一会儿哪里忘记说了你们记得提醒我一下。”
姜月微看上去和她们是同龄人,她们也没想到姜月微意外的好说话。
不过就是做饭的时候太过专注,确实需要她们经常提醒。
主持人要了一碗牛杂面,又要了一碗核桃酪。
姜月微倒是也实诚,在她问为什么核桃酪才卖一块钱一碗时,她一脸理所当然:“因为兑水太多啊。”
主持人:“……要剪进去吗?”
摄像无奈:“一会儿问问老板介不介意吧。”
等牛杂面上来了,主持人像往常一样介绍了一通面的色香味,等镜头拍了细节和远景,才开始拍吃面的画面。
“不然这碗给我吃,再让老板新做一碗吧。泡得时间有点久了,镜头下面条也会不太筋道了,回头你一夹就断。”摄像犹豫了一下,建议道。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一脸为难,压低声音说:“算了,你不吃香菜,也吃不了这么辣。我们也没钱了,省点是点。先拍一下看看吧,如果实在不行就再买碗。”
她咬咬牙:“这碗就打包回去当晚饭。”
摄像也不再劝,抓紧时间打开机器拍摄。
主持人摆好姿势表情,说完了词,筷子抄底挑起面条,放入口中——
这面条怎么还这么劲道!
来不及做表情管理,主持人的眼睛睁得很,嘴里却被面条和牛杂塞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她终于能腾出空来,语气惊喜又激动:“你们能想象到这是一碗在汤里泡了近十分钟的面条吗!即便泡了这么久也依旧劲道,虽然可能比刚出锅的差一些,这也是我吃过最好的面了,尤其是那股麦香味,即便有牛杂和红油,面粉的麦香依旧可以让你感受到犹有余香。老板用得肯定是不一样的面粉。”
“牛杂很新鲜,入味又弹牙,牛肚多汁牛肺软弹,没有一点腥味。这个辣度对我来说也是正好的,香而不呛口,应该是搭配了几种辣椒,才有这种适口感。”
她讲完,摄像皱眉看她:“怎么今天换风格了,要这么夸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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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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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大柳树巷里安静非常,店门几乎全是关着的,路上连个人都没有。
箱子里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却人声鼎沸。
本来面馆就不大,一眼都能望到头,此时里面的两张桌子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人。
姜月微庆幸今早装了空调,不然今天这天气,摆在外面得热死人。
周蕙的一家子果然来了,闹哄哄地围了两桌。陈洁和孙伟只能和周蕙还有她老公一桌。
他们来之前,周蕙还觉得打了昨天的脸,尴尬地坐如针毡,结果这一大家子一起来吃面,周蕙反倒觉得无所谓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家人昨晚就吃了一筷子牛杂,今天都组团来了。
索性,她也不在乎什么脸面,这牛杂就是好吃,又不是她一个人打脸,陈洁昨晚还没吃着呢!
“陈姐小孙,正好今天我请客,你们别客气。”
两相退让了一番,各自都点好了面。
孙伟见今天有饮品,也不贵,一块一碗,他还要了碗核桃酪。
陈洁还没尝过姜月微的手艺,又怕核桃酪里放些不干净的东西,譬如坏掉的核桃仁、虫蛀的红枣,甚至加的都不是白糖是什么果葡糖浆之类的,她还是选择了绿豆汤,这总没什么乱七八糟的。
面还没好,两桌人各自打了一碗饮品,开始聊天。
谁也没把这饮品当回事,绿豆汤谁没喝过,就算核桃酪新鲜一点,不也和豆浆米糊什么的差不多嘛。
况且一块钱一碗能有什么好东西,就是解渴占嘴图个乐儿罢了。
周蕙的爸爸还在说:“本来我今天还约着我这老哥哥喝酒来着,小李一说蕙蕙没带饭,她妈就急了。
后来小李说要给蕙蕙送饭,我和她妈就想着这大热天的不然我们去送吧。结果出门给小李打电话,他都在路上了。
我就想起她昨天说的这有家面馆了,索性带着她妈一起来尝尝。”
对面亲家立即也说了,他们担心周蕙才来送饭的。
两对老人倒是聊得开心,周蕙的老公小李在这桌悄声说:“俩老头儿出门的时候就商量好了拿着酒和口杯,就想来这儿再喝一顿。”
周蕙真是无语,这俩老头怕老太太们管着不让喝酒、不让外食,借口真是用得不少。
这边周蕙刚吐槽完,他爸忽然说,“喝什么核桃酪,喝酒啊!”
小李爸爸:“你尝一下,老弟,真的。有咱当兵时候有一年去那个什么柏村抗洪喝的一样,就是淡了点。”
提起这个,周蕙爸可来了精神,都不用她妈劝,直接撂下了酒杯:“你别说,确实有点意思!”
他提高声音问姜月微:“姑娘、老板,你这核桃酪是自己做的吗?”
姜月微正在擀面,听见有人问她放下擀面杖:“叔,我早上刚煮的,核桃和枣都是老家种的,枣小肉厚,我又蒸了三次,您放心喝。”
周蕙爸爸举起一只手,伸出拇指:“好喝。”
周蕙妈妈也压低声音对亲家说:“现在像这样有良心的店家不多了。起初我还担心这边食材不新鲜,毕竟这边也没什么人吃。本来不想让老头子来的,可他就惦记牛杂那个味,不过也是真好吃。今天一看,这店虽然小,老板收拾的真干净。”
小李妈妈也说:“咱俩想到一起去了,而且这什么透明厨房也没在你眼前看得清楚啊,瞧瞧这个,我都能看清那姑娘的眼睫毛。”
“对,你们老年大学不是离这里不远吗,下次中午放学来这儿吃面就行。”
他们说得热闹,陈洁看了眼默默和核桃酪的孙伟,瞬间就后悔了。
周蕙爸爸嗓门大,她也听见了,这绿豆汤好喝,但是谁没喝过绿豆啊,即便加了百合也只是绿豆汤啊!
可她想换核桃酪又觉得不好意思,总觉得今天是周蕙请客,她左一碗右一碗的,好像非要占这点小便宜似的。
她在这里思前想后,旁边孙伟几个盛的都是核桃酪,那味道虽说淡淡得,但总是时有时无地钻进她的鼻子里,让她更难下咽了。
好在她选的牛杂面,一会儿还是吃面吧。
偏偏这时,周蕙爸爸又忽然问:“哟,老板你这真是手工抻面啊,多少年不见手工面了。我们经常吃的那家面馆,老板最近几年也换了机器面,死面软烂得,难吃得要死。”
他说话时,姜月微正手腕用力,抻长面条,用力地甩在桌案上,砰砰声有节奏又响亮。
她没听见周蕙爸爸说了什么,甩了面条扔进锅里时,眼角余光瞟见旁边站了个人,“您要什么?”
周蕙爸爸给她吓了一跳,好在是在面案前,她习惯性地忍住了。
“我就想问问,我的面能换成炸酱面吗?”周蕙爸爸眼睛往面案上瞟,看那面团微微发黄,搓着手满意地问,“再要两碟牛杂和一个卤蛋,这样行吗?”
姜月微笑了,“这有什么不行的。不过炸酱面是小碗干炸,您可能得等一会儿,有点慢。”
“那没事,你先给我盛两碟牛杂我们下酒。”
周蕙爸爸拿着两碟牛杂美滋滋地回到座位上,还跟老伴和亲家说:“我眼力好吧,我就说那面不是普通白面。这种面才有劲儿有味道,退伍之后都很少吃到了。”
周蕙红着脸,她爸就是这样,遇到好吃的话是真多。
牛杂面先上来了,几人吃得满口留香。
这种简单家常的食物不像宴席上精而细作,虽然用料简单,做法也没那么繁复,但最合肠胃。
热辣辣的夏天,吃一碗香辣爽利的牛杂面、喝一口热汤,或是吃一碗润滑适口的三鲜打卤面、再喝一碗淡淡的核桃酪,整个胃肠都舒适熨帖了。
陈洁默默吃着牛杂面,她也不顾究竟打不打脸了,这面确实好吃,晚上给儿子也带一份,这个暑假过去就要升高中了,眼看着个子开始猛劲窜高,这夏天却没胃口吃东西。
她什么都试过了,甚至连网上说的什么肯德基医院、麦当劳诊所都试了,儿子也就吃个两三口,可乐倒是猛灌。
她做饭也不算多好吃,不如试试牛杂面。
陈洁心里也打鼓,她儿子吃上极其挑嘴,牛杂这种杂碎肉她都担心他不吃。
正犹豫着,她就听到周蕙爸爸又在夸:“袁枚在《随园食单》上提过,‘有味使之出,无味使之入’。这牛杂是半点腥膻味都没有,反而你嚼的时候就发现是越嚼越香。”
他还要继续说,被周蕙妈妈打断了,“吃还占不住你的嘴。”
周蕙也不好意思地和陈孙两人笑笑:“我爸就是爱吃,遇到吃的再喝点酒就开始啰嗦。”
她还以为陈洁会嫌她爸聒噪,这几个同事里,陈洁平日看着还说话,其实最自命清高,不是嫌这就是嫌那,但她还是老员工,周蕙也不敢得罪。
没想到陈洁忙摆手:“我觉得叔叔说得挺对的,我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周蕙和孙伟都惊讶地看了陈洁一眼,倒是周蕙爸爸听到有人夸他高兴起来,被周母生拉硬拽才没坐过去和陈洁聊天。
其他人的面很快都做出来了,姜月微把最后一把面扔进锅里,开始炸酱。
小碗干炸,顾名思义,不是大锅饭,只出这一小碗。自然比其他的要精致些。
不过也就是取一个家常口味
19. 第十九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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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京城都知道,瑞王府的吃食顶顶讲究,仅次于御膳。
尤其是老瑞王,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样鸭掌也要又泡又蒸、去骨抽筋,又用火腿和冬笋借味,好不繁复。
萧岱这人自小饮食喜好清淡,老王妃还怕他吃得太淡长不结实,王府的厨子们想了三天三夜,才做出这么道吃鱼不见鱼的面来。
旧时岭南靠海,也有鱼面这样吃食,不过大多是用鱼骨烹汤,汤色醇白,再缀以各色菜丝借味着色。鱼茸搅打成团,图快也只能以片状入锅煮沸。
寻常百姓能连汤带面囫囵吞下一碗,不嫌腥膻,大呼过瘾。
放萧岱面前他碰都不碰一下。
所以王府的厨子才用鸡鸭火腿吊出高汤,又将猪脊肉取全瘦的那块,剁成细茸,分次扫出汤中脂油;再用鸡胸去油,狠砸细刮,除去筋膜再扫汤,直至汤水清澈,注入细瓷小碗中如茶汤一般,清澈淡雅才算完。
扫汤的火候还极其讲究,要始终保持将开未开,这汤中脂油才不会散开。每次扫后还要将汤放置冷却才能再次扫汤。
因此这对火候的要求极为严格,就大乾朝那种柴火烧饭,一锅清汤做出来必定不能离开人,还得是两三人齐上阵才行。
大鱼刮茸虽然简单,但怎样把鱼肉变成面条却难为死了王府的厨子。
姜月微不知道他们最后怎么弄得,反正每日都能见给萧岱的膳食里有一盏三才白瓷盖碗。
盖子打开后,茶汤清冽,里面却盛着粗细匀称的面条,时不时缀着些时令果脯点缀,煞是好看。
起初她还以为萧岱喜好特殊,竟然用茶煮面。让贴身丫鬟去厨房打听过才知道这其中有多耗费心力。
高汤每日要换,因此每日都得拨出三四人用一上午专做这碗面。
当时的姜月微听完直咋舌,说句不当的,这碗面怕是皇帝也没享受过。
现在这厨子换成了她,姜月微都快被气笑了,自动忽略了他的话,也不顾下面的学生问什么是清汤鱼面,多腥啊之类的话,直接问大家明天谁要来,可以预约个大概时间,她好留出那份面来。
有人问姜月微明天的菜谱,姜月微还是发了今天的,又发了两个饮品。
【王府牛杂面:明天饮品是酸梅汤和杏仁茶。】
她才发消息,下面就有人说自己还没喝过核桃酪,问老板明天可不可以还做核桃酪。
姜月微也只能说没核桃了,以后有机会会再做的,杏仁茶也很好喝云云。
统计好第二天的订单,姜月微都准备睡了,竟然又收到了新消息。
她打开才发现,是萧岱加好友的消息。
姜月微仔细看才看清他加好友时的验证消息写得是:面的价钱我可以单付。
“呸!”她也是纳闷,怎么这人比她还晚来这个世界,学东西倒是快这么多。
姜月微纠结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直接点了拒绝。
盖上被子关灯睡觉的那一刻,姜月微还在暗爽:“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当晚她睡得倒是挺好,萧岱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他抿了抿唇,想起“麺”那一撇独特的写法,又见故人音容笑貌,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太过陌生,但他能确定,那人就是他的王妃姜月微。
不过看这样,貌似他的王妃也不怎么想和他相认。
这一晚除了萧岱,大家睡得都挺好,尤其是陈洁一家。
儿子陈礼内向安静,从不和他们谈心,也没有年少的孩子们一放学就冲出去玩、或者回家和爸妈叽叽喳喳一天发生了什么。
放学他就自己骑车回家,然后关在房间写作业、看书,唯一的爱好也就是玩乐高拼模型了。通常坐在那里就能拼上一天不怎么吃饭,看得她和老陈是越来越心急。
索性孩子中考发挥不错,也没怎么长歪。她和老陈就想着带孩子去旅游,结果他只说不去,又关在家里看书玩乐高,同学叫他出去也不去。
况且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孩子本来就不怎么爱吃饭,现在不活动饭量更少了。
陈洁担心孩子健康,也不知道怎么开导,晚上提着牛杂面回家的时候本来还信心满满,回家见到陈礼的时候又忐忑了。
她儿子肠胃不好,吃不了太过荤腥油腻的东西,早知道她就带一碗炸酱面或是三鲜打卤面回来,也比牛杂面这种油汪汪红辣辣的东西让他能接受一些。
陈洁进家门时就看见儿子果然在卧室里拼乐高,旁边还放着一杯水,只喝了三分之一。
茶几上还有老陈早上给他的饭费,崭新的五十还在茶几上放着,连位置都没挪动。
她叹了口气,刚想问陈礼中午是不是又没吃饭,没想到陈礼竟然从一堆像素块中抬起了头,忽然揉了一下胃,问她:“妈,您带什么回来了?”
陈洁惊喜,差点都要哭了,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要往他屋里走,还是陈礼提醒她别踩到地毯她才堪堪停下。
她伸长手臂打开盖子,想尽量让陈礼看到:“牛杂面,你喜欢吗?妈买了一份。老板还怕回来面坨了,给我打包了一份生面,让我回来直接煮了吃。”
陈礼本来不饿的,可妈妈进门时他就闻到了一股香辣的味道。
这味道不像别家辣椒那样刺鼻,闻一点就会打喷嚏,甚至有些家的红油闻起来就油腻,他只闻闻味道就觉得饱了,甚至恶心。
这份牛杂倒是闻起来是恰到好处的香醇,偏偏勾起他的食欲还不让他觉得难受。
看见微微泛黄的面条,陈礼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但一天没怎么喝水,他此时连口水也没有,只好猛喝一大口水,从小桌前站了起来,走出来接过陈洁手中的塑料袋:“妈,我来做水吧。”
陈洁愣了下,绽放笑容:“不用,妈来就行,你歇着。”
但最后她还是没拧过陈礼,她洗完了手去厨房就见陈礼已经开始烧水,还用另一个锅热着牛杂。
孩子肯吃东西陈洁当然高兴,她接过陈礼手中的筷子,煮面,问他:“一会儿面条给你过下水?”
陈礼点点头,眼睛盯着剩下的袋子。
陈洁回头见他这样,就说:“这里面是老板送的小菜,她自己腌的,还不错,挺爽口的,一会儿你尝尝,正好也解腻。”
陈礼迟疑了一下:“您在哪儿买的……贵吗?”
父母虽然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但他也知道家里的最近有些困难。
上次他听到父母聊天,妈妈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爸爸单位效益也不好。所以父母问他毕业礼物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就买了同学的二手乐高。
陈洁鼻子有点酸,笑了一下:“没事,就是妈妈单位对面的大柳树巷,我之前说里面有个面馆,就卖牛杂面你还记得吗?”
陈礼点点头,他记得,他也吃过一次,但一次就够了,和这味道根本不同。
陈洁味觉也没儿子的敏感,可以说大多数人都没陈礼的味觉敏感,说:“老太太可能年纪大了不干了,她孙女现在在开店。还不错吧,老太太当时做的就很好吃,不过用的是机器面,这次她孙女可是自己抻的手工面条。价钱也不贵,这么一碗面还是老样子,十五块。”
她心里最初其实是不看好姜月微的,之前又是气病姜老太太、又是想弄什么加盟,还一度把老太太撵进养老院去。
不过这些她肯定不会和陈礼讲,只要这面能让陈礼吃下去,就算姜月微把姜老太太招牌毁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也就是在上班的时候和同事唏嘘几句。
随着面条出锅,陈洁按照姜月微的嘱咐,一勺红油汤底兑了两勺高汤,将过水的面条盛了进去,最后才码好牛杂。
“吃吧,我中午吃过了,晚上吃这些怕不消化。你爸在单位吃了回来。”
陈洁又给自己熬了一点小米粥,让陈礼先吃。
平时他们都是各吃各的,也没有必须一起吃的习惯。
今天不同,等陈洁热好小米粥端去餐厅,看见陈礼正拿着个空碗挑出一筷子面来,又盛了点锅里兑好的汤底,匀了点牛杂,推到陈洁面前:“您也尝尝。”
陈洁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妈知道你的心意,不过咱家还真没到这地步。妈就是天气热,怕晚上吃多了不消化。”
最后陈洁还是犟不过儿子,拿起小碗吃了起来。
还真别说,往常她胃口也弱,怎么今天吃着这结实的面条竟然只觉得胃口大开,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是。
她也看向儿子,陈礼一开始只是试着吃了跟面条,第一口过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吃东西终于有点别人家青春期长身体的孩子的样子了!
陈礼挑起一大筷子面条放入口中,吃了一些,又扒拉了几口牛杂,还喝了一大口汤。
陈洁都没敢说让他别吃那么急的话,孩子好不容易吃得香一回,她怕打断他的节奏。
早知道她就把自己那份省下来,给儿子吃了。
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陈礼根本没空。嘴一直占着,他还一直低头吃面。
到了最后,汤都只剩下一点了。
陈洁哭笑不得:“这么爱吃,明天妈再给你带一份。诶不对,明天我休息……没事,妈过去一趟买回来就行。”
陈礼却说:“不用了妈,我打算明天约同学一起去。正好对一下答案。”
陈洁摆手,拿起他的碗说:“不用对答案,你们老师都说过你稳上一中,你就好好去玩吧。哦对了,我今天还加了老板的群,可以预定明天的面,你要加吗?”
陈礼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加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陈洁:“妈,明天我要请同学吃饭。这次考试我忘记带东西,还是她准备了两份帮我……是个女同学。”
“你们班的?”
“隔壁班的,叫王欣欣
20. 第廿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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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微大笑三声——原来一向养尊处优的瑞王来了这里也得受限制,和她也差不多嘛。
按照姜月微以前的脾气,她看不惯萧岱也不会收他钱,更不会给他做吃的,根本就不想让人来沾她的边。
不过现在,她连空调移机的三百块钱都是和姜老太太的借的,月底还要还那一屁股饥荒,姜月微人穷志短,想了想还是决定收了。
虽然有坑人的嫌疑,姜月微也要站着把这钱给挣了。
她对萧岱说:【先做一次,只能等下周日我休息的时候再做。】
说完就把剩下九碗的钱退给了萧岱。
这人小奸巨猾得,她还怕被他拿住什么把柄。
好在不用多废话,萧岱很快就收了下来,回了她一个“好的”就没有消息了。甚至还没问周日究竟在哪吃。
瑞王到底是从小富贵惯了,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拿钱办不成的事,也没有人敢坑皇亲贵胄,除非小命不想要了。
姜月微感叹一声,还是现在好啊,这是“人人平等”。
收萧岱一千三,她也不算坑他。毕竟清汤鱼面做工复杂,六斤的大鱼才能出二两鱼茸,更别提做高汤要用到的鸡鸭,还得用上好的金华火腿或是云腿,干贝干也不能用差一些的材料。
鱼还得挑新鲜活鱼。
她打听了一下,当天她还得起大早去更远的村里买。就这位爷的舌头,菜市场里养殖的那些鱼都得让他说成是下等食材。
姜月微想坑他的心是有,但对食物却不能马虎。
她收了钱睡得香甜,手机另一边,萧岱盯着和姜月微聊天界面许久,直到那边再也没了动静,他才收起了手机。
自从他被皇帝猜忌下狱,瑞王府就成了众矢之的。皇帝怕他的亲随党羽起兵造反、边关搅事,不敢拿他怎么样,倒是去羞辱了他的王妃。
后来他被部下救出,皇帝忌惮他,就四处围追堵截姜月微。姜月微认了师父、在乡村山野间做厨娘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还有重任,想着这样也好,他们两个没了关系,这样他也没了把柄,即便身败也不会牵连她。
萧岱带着属下去边关时是见到过当厨娘的姜月微的,那时他的亲随去和老乡讨碗水喝,恰逢那天村里办大席,姜月微正是做长寿面的厨娘,言笑晏晏,是从成亲后就他从未见过的笑脸。
没想到再见她时,就是他攻打京城,皇帝老贼抓她上了城楼。
萧岱闭了闭双眼,缓缓地吐出口气,手搭在了胃上。
姜月微消失的时候,不等众人震惊,他也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就换了个时代。
群龙无首、大业未成,不知道跟着他的那些将士们会不会被那个狗皇帝屠杀个干净。
想到这里,萧岱又叹了口气。
他来这里已经近十天了,看到了自己曾经住的瑞王府,看见了这个世界巨大的变化,怎么就是查不到那段历史,究竟是谁胜谁败了?甚至连他带兵攻打的历史都没有。
他听到他和姜月微合葬的墓穴被找到挖出时,竟然有种诡异的心安。
揉了揉眉心,萧岱打开了一袋方便面,准备做今天的晚饭。
这个时代的一切确实先进,就连武器都是当初拍马不及的,几十年没有战争的土地上,也再也看不到饿殍遍野、同类相食的惨状。
不过,现在这些人吃的东西……实在不敢恭维。
食堂里的菜一股怪味,没了菜食原本的味道,就连饭庄里的肉也是一股死肉味,似乎哪里的菜式都一个味道,难吃得紧。
他这些日子也只靠着方便面活下来了。
萧岱倒是没亏了自己,煮面的水弃之不用,又烧了新水浇汤,还煮了蛋和青菜放在上面,也只撒一些盐就可以了。
想想再过几天就能吃到原来的清鱼汤面,萧岱总算有心情吃完了这碗面。
提到清鱼汤面,萧岱又想起了姜月微,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好像比他更适应这里,就连衣着发型都变得和现在的人别无二样。
姜月微这个人,倒是在哪里都能过得不错。
·
姜月微没想到萧岱是真的盼望这碗面,她早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周一清早,姜老太太抱着一摞衣服来她房间,门敲得隔壁院子的奶奶都能听见了。姜月微才不得不爬起来。
她顶着两坨大大黑眼圈,头发蓬乱,打开门就没命地往床上跑,还嚷嚷着:“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半天,您让我再多睡一会!”
忙了一周,每周一瑞王府也关门,她正好休息半天。要不是昨天群里学生们已经订了饭,她今天还想休息一天。
姜老太太把一摞衣服放在她的单人小沙发上,“这是我之前找人给你做的衣服,你起来试试,有不合适的我再让裁缝改。”
姜月微眨了眨眼睛,彻底清醒过来:“我衣服够穿了,您花这钱干嘛。先说了好,这是您给我做的,可不是我要求的,我不还钱的哦。”
她这么说着,却嬉皮笑脸地下床试衣服,嘴里还叨叨着什么她也不出去逛街,整天做饭烟熏火燎的要什么衣服啊。
虽说如此,谁不喜欢新衣服啊!
姜月微拿起一身,豆绿的裙子到脚踝,打着浅青色的长袖小衫,利落又清爽,料子还很凉快。
还有一身绛紫衣裤,短袖长裤,夏天早上早早去不会冷。
还有几套衣服她都挺喜欢的。
最重要的是,师父原来的衣服她穿着不是过小,就是实在太过叛逆她接受不了,挑挑拣拣也就两三身,这个礼拜反复穿。虽说回家就洗了,但年轻的姑娘谁没几件衣服的。
姜月微本来今天还要穿旧衣服去店里的,她舍不得穿新的,被姜老太太强制着换上了那身豆绿长裙。
“反正今天你不用去买菜了,就穿这身。”
姜月微在镜子前照了半晌,“可是今天要炸辣椒油,又要做几样卤肉……”
“不做饭夏天出去也浑身汗味,你回来就不换衣服了?”
祖孙俩正在她房间打嘴仗,院门被敲响了。
两人跑出去看,是西院邻居齐嫂。
齐嫂一脸焦急:“老太太您有隔壁崔婶儿家的钥匙吧,快去看看吧!刚才我回来时听到里面有争吵,不一会儿崔老太太那儿子就摔门出去了。我听着院子里好像有摔倒的声音。结果门被他带上直接锁上了似的,我都撞不开。”
三人急忙跑过去,也没几步远,姜奶奶掏出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院门,就在齐嫂子说要不要报警的时候,姜月微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齐嫂:“……”
她忽然一身冷汗,她以前没得罪过小姜吧?!
其实崔奶奶家这院门锁就是老式锁,薄薄一层,姜月微原本在将军府就练过下盘,脚上力气自然有的。
崔奶奶拄着拐摔倒在堂屋门前,好在人还清醒着,那边地上还铺着晾晒的草床垫,倒是也没再摔伤。
姜月微把崔奶奶扶起来,几人都没提她儿子的事。
崔奶奶脸上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让你们看笑话了。”
几人不敢再说什么,姜月微连忙转移话题,“您还没吃午饭吧,正
21. 第廿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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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是在崔奶奶家吃的。
姜月微端过去晚饭时,崔奶奶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听姜奶奶说话,表情不喜不悲。
见姜月微来了,姜奶奶收住了话,问她:“你齐姨呢?”
姜月微觉得有点好笑,老太太明显是想背着她说些什么,怕她听到,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她也没戳破,见今天中午也不怎么热,况且这边还有葡萄架,遮阴蔽日,凉快又惬意,姜月微就提议:“她回家了。我们在这儿吃吧。”
崔奶奶也没拒绝,轻拍了一下她手臂,说:“丫头,辛苦你了。”
她脸上倒是没有刚才被看到家丑时的尴尬,也没忧愁,似乎仍是不悲不喜地。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
前两天崔奶奶崴了脚,有点严重不能走路,姜老太太就提出给她做一日三餐送过来。
崔奶奶好强,非说不用,两人拉扯间,姜老太太提出要借她的电三轮给姜月微用。崔奶奶本来想说就让姜月微拿去用,结果姜老太太和崔奶奶又聊了几句,崔奶奶沉默后就答应了。
当时,姜月微就好奇她奶奶到底说了什么,姜老太太说就提了一下她儿子的情况。
崔奶奶和老伴都是A大的教授,老两口为事业和学校贡献了一辈子,三个儿女却没教好。前两年她老伴去世,三个孩子互相推卸养母亲的责任。
崔奶奶要强了一辈子,看见他们这样心凉了大半。她也不是非要和孩子们住在一起,就想着忙起来应该能把老伴的死忘掉。
最后她自己搬来这个旧家住,把房子给了三个孩子。自从她搬过来,姜老太太就没见她孩子们怎么来过,倒是她老伴的学生总来。
其中一个罪有出息的年轻小伙子总是来坐坐,但可能最近太忙,已经大半个月没来了。
姜老太太是这么劝的:“年轻的时候你还没经历过吗,饿死可不是好受的。你要是饿死在家里,你那儿女们简直就拍手叫好了,还省得送医院商量拔管呢。到时候你下去去见老郑,他都认不出你了。”
姜月微:“……”
她不能说奶奶封建迷信,毕竟她是怎么到这来的这件事确实有够匪夷所思的,可她奶奶也是真狠啊,打蛇打七寸,她奶奶专戳崔奶奶肺管子。
崔奶奶当初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嘴上说着不给儿女添麻烦,可心里怎么能没赌气的成分呢。
姜月微觉得当初两军阵前就应该让姜奶奶去叫板,肯定能给皇帝那老登气得脑淤血坠楼。
今天这事,姜月微虽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但看样子又是因为崔奶奶的孩子们。
她也不多问,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里有她奶奶就够了。
见崔奶奶没什么胃口,姜月微夹了一筷子切得细细的咸菜丝放在她的粥上,又掰了半个玫瑰馒头给崔奶奶:“前两天您不是一直想吃我奶奶腌的咸菜,老太太还舍不得给您。今天我趁她不在赶紧偷出一块给您尝尝。”
她说完还对姜奶奶吐了吐舌头。
当面阳谋,姜老太太知道孙女这是哄她崔奶奶开心,配合地笑骂了她几句:“我哪是舍不得给她吃,是你不舍得给你崔奶奶吃点好的吧。”
平时自己还不觉得,现在多了两个人一起吃饭,崔奶奶还有些羡慕姜老太太。她的孙辈就没和她亲过。
她低头掩饰住眼眶的微红,却一下子就闻到了红豆粥的香气。
一小簇切得细细的酱色咸菜丝缀在上面,看着就有食欲。
因为这一碗清粥小菜,让她忘掉了刚才的苦闷,不由自主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虽做饭不好,可她会品鉴呐!
这两天她吃惯了姜老太太的的饭菜,觉得这老姐姐做饭真的厉害。家常食材到她手里都能香味十足。
可现在再尝到姜月微做的,她才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姜月微这一桌饭菜端上来,疏朗简单,看上去只是家常菜,可就连一个咸菜都能做得这么好吃,搭配得当,让她食欲大增,又期待起了别的菜。
吃到最后,姜月微从来没听崔奶奶那么夸过一个人。
别说她了,就连姜老太太都没听过。
崔奶奶平时挺内敛含蓄的一个人,今天是被儿子刺激了还是怎么,夸奖的话跟不要钱似的。
姜月微欣然受用,美滋滋地坐车去了大柳树巷。
就连下午炸辣椒油、做卤味时都笑意盈盈的。
今天天有些阴,大柳树巷依旧没几家开门的商户。
其实这还是说得保守了,整个大柳树巷其实也就王府牛杂面这一家正经开着。
就连老王的文玩铺子都没开,好像是这两天为了给孩子上高中的事在奔波。
上次,王欣欣和同学一起来的,她见有个男生对王欣欣的眼神有点特别,而王欣欣却只是发愁她妈又要给她找好几个补习班,和她一个劲儿地抱怨,又被牛杂面迷住,整个一个没开窍。
她也就不多说什么,就问她什么时候来练字,弄得本来摊在一边的王欣欣顾不上撑得走不动,扶墙起来也要快跑。
灵动的小表情和在她爸妈前的乖巧一点都不一样。
姜月微打开燃气热锅,想起王欣欣问她要不要暑期工时的期盼眼神就想笑,明摆着就是想来蹭吃蹭喝、逃避补习班的。
她摇了摇头,拿过准备的香料食材,往锅里倒入热油。
上周她特意换了煤气罐,这样还能做一些快手菜。
燃气灶的火好控制一些,这样辣椒油也不会炸过火。
和别人炸辣椒油不同,姜月微喜欢先炸个香料底油出来。
锅中素油微热时下入洋葱芹菜香菜等香料,等将它们炸得焦黄酥干,香味全都沁入油中,再把料渣捞出。
辣椒面要用粗细两种的,还需要一些干辣椒,种类也用了几种,有增香不辣的秦椒,有提辣增鲜的二荆条,还有一些其他的辅佐。
辣椒一下,店里满室增香。
香辣诱人的辣椒油香味从排风扇传得附近都是。
这个配方还是姜月微在大乾朝时无事钻研出来的。
她从王府出来,什么都没带走,只悄悄带了一小包辣椒种子。
和师父在蜀地住了两年,她也种了些辣椒。听师父说了辣椒油的做法,她才无事研究了一下。
当时辣椒的种类没有现在这么多,她最初也只做了辣椒酱,但在当时也算是新鲜东西。
尤其是用在她们的面摊上,一碗白汤细面加一勺辣椒酱,那当时面摊的生意都火爆得狠。
后来她又做了辣椒油,放在拌面里,也大受欢迎。
还有老乡说,吃她家面能治病,治好了她身上的疹子之类的,传得神乎其神,一时风头大胜。
姜月微也是来到了这边,才知道师父说的蜀地湿寒,辣椒祛湿是什么意思。
收起回忆,姜月微正把牛腱子肉焯水。
这些日子她发现,大家不仅喜欢吃面,还有很多人喜欢单买一些牛杂拿回去。
有的是为了下酒,有的是想吃米饭或是馒头,还是惦记着她这口卤牛杂。
许多人经常在饭后遗憾,她家怎么没卖其他卤味的,
22. 第廿二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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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总能闻到从你家飘来的香味,那味道连我小孙女都熟悉了,还说就着这味儿能吃三碗饭。可今天你这味道不太一样啊,是上什么新菜了吗?”
坐在最中间的一位老太太头发花白,绿色的短袖和灰色的裤子都洗得发白掉色,手上还拿着一把街边发的小扇子在摇着。
姜月微顿了顿,只淡笑着说:“是做了些卤味,回头您带着孩子来尝尝。”
老太太们听见这话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她家卤菜味道正,又说起之前吃过的谁家行、谁家味道不咋地之类的。
刚才说话的老太太却高声说:“哎呀,这小罗两口子不在,这么快就有呛行的了。姑娘你这不太地道啊,趁人家有事回家抢人家生意。”
她说的小罗一家就是挨着王府牛杂面的邻居,专门卖卤货的。
一个月前专门陪孩子回老家准备高考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想必也是因为生意不好,想着等孩子上学的事尘埃落定了再回来。
老太太刚说完,周围瞬间没了声音。
其他老太太们有悄悄捅捅她让她别说了的,有的两个悄悄议论她,还有想打圆场让姜月微快去忙的。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那老太太不依不饶,反而声音更大,让对面下棋的大爷们都纷纷停下看了过来,“你这年轻人是不讲究。大家都是街里街坊的,你卖面就卖面,怎么还抢别人生意?小罗两口子也是心善,之前还请我孙女吃过卤猪耳朵,就是人善被人欺啊!”
姜月微笑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就说嘛,这老太太和隔壁卤味店夫妻两个也没什么关系,怎么今天还来打抱不平了?
之前她和师父混迹天涯,见得人多了也见过这号人,就是占便宜没够。
如果真是替罗家夫妻两个觉得不公,早就上来敲门找她吵架了。
刚开始她说孙女日日伴着香味下饭她还没多想,以为是夸她的,见她不上道,这老太太就急了,一句“请我孙女吃过卤猪耳朵”就暴露了心思。
只是占不到便宜就觉得吃亏了呗。
姜月微也不急着过去了,她站定在老太太面前,摆出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奶奶那您可就冤枉我了!您看咱这儿哪有客人来啊,我还能抢谁的客源呢。再说,您天天守在这儿都不肯给您孙女卖一碗面,我连您都没抢过来,我还能抢谁呢!”
其他人有憋不住笑的,纷纷站起来,搬着马扎抱怨天气太热、要回家了,三五一伙,唯独把那个老太太落下了。
姜月微见她面上开始扭曲,怕真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再讹上她,古今中外这种事可不少,就忙说:“我得赶紧去开会了奶奶,回头您孙女再想吃什么您好歹给买点,不然让大家和孩子爸妈还以为您虐待孩子呢,毕竟您自己吃得这么白白胖胖的,看上去不像家里揭不开锅的呀。”
她转身溜得快,没看见那老太太被气得指着她背影的手都在发抖。
说她两句她就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段位属实太低了。
旧时姜月微走南闯北,早就锻炼出来了,跟这种人也不生气,还觉得她那样子有些好笑。
姜月微穿过小马路,和正在下棋看热闹的大爷们笑着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就忙着走进对面的榆钱胡同。
和她同路的还有位老太太,见她走近笑盈盈地问:“你是老姜的孙女吧,随你奶奶,做饭果然有两下子。最近我们都闻到了,还是做牛杂面吗?”
老太太面善,姜月微也笑得从容,点了点头:“您是?”
“你不记得我,你小时候来你奶奶面馆还在我家玩过,我姓钟。你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这才是正常人!
“钟奶奶。”姜月微放缓脚步,“我奶奶最近退休在家,您有空就找她去玩,或者给她打电话都行。有空您来店里尝尝我的手艺。”
钟奶奶摇摇头:“谢谢您孩子,人老了身体不好,辣的味重的都吃不了了。等让我孩子们去照顾照顾你生意,你也别给他们打折,十几块钱的面还是吃的起的你开店也不容易,可别听老许瞎咧咧。”
姜月额好奇:“您说的是刚才那个奶奶?”
钟奶奶忽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姜月微更好奇了。
钟奶奶笑得扶着她,摆摆手:“什么奶奶,她比我和你奶奶小二十多岁呢!”
姜月微眼睛微微睁大,那这位许、阿姨也是她妈妈辈的,如果她妈妈活着比这阿姨小不了几岁。
见姜月微不解,钟奶奶小声告诉她:“她呀,二十年前下岗了,两口子也是摆小摊供闺女上的大学。后来她老公脑梗没了,女儿也工作成家了,就让她别练摊在家带孩子吧。
不过,她那女儿女婿……唉,反正对她也不好,周围邻居经常能听到她女儿女婿跟她吵架,孩子哭大人哭,别提了!”
姜月微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她现在没收入也没退休金,又得手背朝下向人要钱、看人脸色过日子,就变得抠抠搜搜爱贪小便宜,还拉着孙女一起占便宜,女儿女婿就没少遭邻居讽刺和白眼,回家就得打架了。”
姜月微唏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问:“许、阿姨怎么不去找个工作?”
“现在工作多难找啊,我女儿回来跟我说,三十五的都算年纪大了。不过你别看她现在这样,年轻时也挺能吃苦的,干活也麻利,不然不能靠摆个煎饼摊就能供孩子念书……诶我耽误你不少时间了,快去吧,等哪天也带你奶来家里坐坐。”
和钟奶奶道别,姜月微一路小跑就来到了社区。
社区这里原来是个大杂院,倒座的那两间房子打通变成了开会的屋子。
姜月微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了,都是商户老板。
大柳树巷的商户大多是十几年的老街坊了,互相熟得很。姜月微在里面属于是生面孔了,她到了之后,一些人窃窃私语,讨论又是哪家把店卖了。
老王今天也来了,见到姜月微热情地招呼她,还跟周围人介绍:“姜老太太的孙女,你们不记得了吗!现在面馆是她在经营,那手艺、嘿,一点都不输老太太!”
他当然还想夸姜月微做的面比姜老太太强太多了,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他也不好捧一个踩一个。
老王这么一介绍,众人纷纷跟姜月微笑着打招呼。
街角开裁缝店的店主笑眯眯地打量姜月微:“我说那天来店里一趟就闻到一股子香味,你别说,老王还真没夸张,要我说手艺比你奶奶还强呢。”
“真的假的,面馆开门了?那我们岂不是能去吃面了!我还有几十块钱存在面馆呢!”
“正好现在快到暑假了,我要开两个月的门,省得成天点外卖,吃那难吃的麻辣烫了。我每次吃他家麻辣烫都胃疼!”
说话的是另一头卖化妆品的男店长和书店的年轻女店长。
他们这么一说,原来一直将王府牛杂面馆当食堂的店主们纷纷应和,七嘴八舌地和姜月微说话。
后来都不用老王一一介绍他们是谁,谁说话前就直接报她名字和店名了。
姜月微就是再好的记性,这么多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也给她弄晕了。
她回答了最近做什么面,又答应店主们依旧按照奶奶的旧账走,放心来吃,这就解了许多人的心结,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支持老太太是一回事,但他们不能白扔钱呀。
这之后,他们又听说姜月微今天又添了卤味,有的都想今晚去尝尝看了。
尤其是老王,这里也只有他吃过姜月微做的面。
这两天他没时间去店里,更没时间去面馆吃面。
别说,当时吃面时他对字的兴趣大于面,可回家之后对姜月微的字倒是慢慢淡了,天天念
23. 第廿三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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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区回来时,姜月微就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这钱她也不是非挣不可!
浩浩荡荡的人群跟着姜月微到了大柳树巷,其他人都说先去店里看一下,随后再来。跟在她和萧岱身后的也就剩下两三个人,就是书店年轻女老板荷叶,还有护肤品店老板宇文,最后一个就是老王了。他的店正好在姜月微斜对面,顺路。
当着这些人,姜月微不好提别的,只问萧岱:“萧老师是今天就要开始做改造计划了吗?”
萧岱却眼神凉凉看着前面,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没有。”
“那你跟我干嘛来了!”姜月微还是道行不行,差点没绷住。
她缓了缓,想露出个笑容,结果嘴角抽出,实在笑不出。
萧岱依然是那个语气:“姜老板,到晚饭时间了。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
姜雨薇瞬间泄了气——她还欠着萧岱十碗面呢!
不过说好的也不是今天来吃,姜月微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说:“萧老师,今天恐怕不行。您知道清鱼汤面单单只是做清汤就得半天时间,做好了恐怕得是明天早点了。”
萧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姜月微暗喜,正想把这尊大佛请走,却听他淡然又礼貌地说:“那就劳烦姜老板做一道燕窝芙蓉鸭子面。”
“没有燕窝!”姜月微的笑僵在脸上,这小子倒是不吃亏,还真敢点!
萧岱却没生气也没笑闹,依旧认真地想了一下:“那就鲍鱼鸡丝面吧。”
姜月微:“……只有鸡丝汤面。”
爱吃不吃。
萧岱表情明显顿了一下,“姜老板真要把一碗鸡丝汤面卖到天价?”
姜雨薇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甚至在萧岱的语气里听出威胁。如果她真敢要这个价,他就把她放网上曝光,再举报到工商局、物价局……
她努力扯出抹笑:“哪能,鸡丝汤面只收十五块,不过为了账目清晰,您可以单给。”
换句话说,今天要吃面就得付钱。
萧岱倒是同意了。
姜月微狐疑地看着萧岱的侧颜,他目不斜视地往面馆走去,然后就没再说什么。
他到底认没认出她来?
如果认出来了,那他这表现真的不像是在异世遇到相熟之人的反应;要是没认出来,他干嘛一上来就让她做清汤鱼面,还笃定她一定会做?
似乎是姜月微的目光太过炙热,被他发现了。
萧岱偏头看她:“姜老板有什么事吗?”
又是跟不熟悉的人说话时的礼貌疏离。
姜月微也调整了状态,摇了摇头:“我就是好奇,萧老师怎么知道我会做清汤鱼面,毕竟我们之前都不认识。”
她没听到萧岱的回话,便看向他,正好错过了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接着看向前方。
萧岱想了想说:“可能是赵老师和同学们对您的夸赞吧,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毕竟很久没吃到了,以后经常要来这边工作,在这里吃也方便一点。”
姜雨薇讪笑两声,倒是有理有据,看来是她多虑了。
“不过我当时说一碗一千三还是有赌气的成分在的,”既然他没认出来,她也别虚空打靶了,语气诚恳,“当时以为您是什么喜欢骚扰人的不正经的人,才想说个高价让你知难而退,不过现在误会解开了,我会把钱退给您的。”
这次轮到萧岱被姜月微的话噎住了,听到她把自己误会成流氓之后,萧岱脸上尴尬正浓。
姜月微在心里窃喜,终于轮到她了!
不过萧岱还是拒绝了,“钱不用退回了,老板说多少一碗,折算一下,能给打折凑个整数就好。”
这下姜月微彻底放心了,他就是单纯来吃面的。
姜月微还真认真想了想,说道:“八百八十六一碗。你也知道的,这碗面不仅费时费力,所需要的材料也很多。现在一只天数够的老母鸡最少都得二百,一条六七斤的大鱼就更贵了。而且我们属于源头直采,早上我直接去乡下原产地给您买回鸡鸭鱼来。水都给您打山泉水回来!”
这么一看,一碗886确实不贵。日料里一道手作还几百呢。
实际上,除了费事耽误工夫,姜月微两碗面就能赚出一个月的房租来。
她搓搓手,忍住兴奋,“这样一算就是十四碗面,剩下还有596,您看是退您差价,还是等您再点别的?”
姜月微都把称呼从“你”改成“您”了,毕竟是她的衣食父母,顾客就是上帝嘛。
萧岱似乎真觉得这样挺划算的,点点头没让她退钱,只说想到什么再点。
不过他的意思是,这一万三也不能都吃清汤鱼面,到时候他想吃什么会提前跟姜月微说的。
两人定好了每周一他来吃他的私人订制,正好周一是面馆和瑞王府休息的时候,她也有时间伺候这位少爷。
姜月微和萧岱在前面聊得火热,后面跟着的三人也听不真切他们讲什么,但见两人表情严肃,似乎是真有事,也不敢打扰。
荷叶努力支着耳朵也只听见只言片语,问老王:“王哥,怎么萧老师说这两个我从来没挺说过呢?”
老王满脑子都想着一会儿他要抢占先机,直接要三碗牛杂面拿到他店里,然后赶紧摇人叫媳妇女儿过来吃面,不然那帮人过来就跟蝗虫过境似的,到时候别说回碗了,点的慢了都没有了!
他怔愣一下,说:“什么面?”
“鲍鱼鸡丝面和燕窝芙蓉鸭子面,我都听到了!”宇文翻着白眼,他脸都瘦得要脱相了,和老王的富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宇文单纯是冲着萧岱跟过来的,他今晚对吃面没多大兴趣。
除了要保持身材,还有就是,牛杂面谁没吃过啊!
老太太那个又黑又破的小店里连个空调都没有,虽说今天阴天,稍微凉快了些,可一碗又热又辣的牛杂面放在面前,别说吃了,热气都能给他熏中暑。
他就是看到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了。
虽说姜月微也是挺好看的,不过姜雨薇偏古典美人的长相,他喜欢看明艳大五官的。
听见宇文说的,老王睁大了眼睛:“这两样面,听着就又贵又好吃的。”
燕窝鲍鱼都上了,制作方法肯定也很考究,那肯定味道不错。
荷叶却皱了皱眉,“那他们也没
24. 第廿四碗面
宇文今天就是来凑个数的。
牛杂味道虽然香辣冲鼻,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腻人。可面馆也只有牛杂面,他只好让姜月微别放红油汤底,他想着就用牛杂拌面吃也不错。
对于宇文的要求,姜月微点头同意,“那面再给你过一下水吧,再少来一点高汤,这样拌面不干涩,吃起来还清爽些。”
宇文瞠目站在原地,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以为姜月微得和那些有些手艺的师傅一样,不能允许一点不同,必须得是最佳搭配:设计出的衣服你觉得丑,那是你审美有问题;吃蟹黄汤包你不喜欢加镇江香醋、只想用山西陈醋,就是你不懂得吃。就连他平时卖货时也有这个毛病,顾客只要不按照他觉得最优方案搭配,他只觉得恼火,心里也对这顾客有了意见。
自然,姜老太太独家秘方研制出的牛杂面,就得搭配她家的红油汤底才能最显出味道。
没想到,姜月微不仅没劝他,还帮忙让面更好吃一点。
见宇文欲言又止,姜月微问:“还需要什么吗?”
“你为什么没劝我一下?”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姜月微态度太平和友善,他将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
宇文刚说完,连萧岱都侧目看他,本来已经坐好的荷叶还拉了拉他衣襟,小声问他要干嘛。
姜月微却笑了,她还以为什么事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为什么要劝你?你来吃饭还要照顾我喜好吗?”
“可是明明牛杂面就是用红油才最好吃!你作为厨师,不应该对面的味道有所坚持吗!”
他们都应该是这样的!
宇文忽然迈步上前,姜月微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萧岱也转身挡在姜月微面前。
他皱眉单手抚在宇文的肩上,语气平静但有点警告的意味:“注意一下你的情绪,别太激动。”
荷叶更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拽着宇文对姜月微解释:“他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最近平台上骂他的太多了,生意下滑得厉害,就有点情绪激动。”
这里离A大近,很多A大学生过来买护肤品。宇文专业知识过硬,又不图挣钱,给顾客的搭配都是最适合她们的。奈何太强势了,许多人不买账。
这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而且最近有组团黑他的,弄得他总觉得自己一腔热情错付了。
其实宇文也没怎么激动,连声音都没拔高多少,就是说话时嘴唇还微微颤抖。
姜月微推了一下萧岱的手臂,萧岱便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站在她身边,只是还是警惕地看着宇文。
她对宇文笑笑:“我做的是餐饮生意,这些客人吃得开心吃得满意才愿意在我这里花钱。可我又不是金子,人人都喜欢,也不能说所有人都喜欢吃面条,喜欢吃面的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汤面,喜欢汤面的也不是都喜欢牛杂。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你不喜欢吃也不能逼你吃啊。更何况,不让顾客满意,那又怎么能挣到钱的。”
“上面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以人为本嘛。”
姜月微余光看见萧岱神情顿了一下,心想:她这还只是开个面馆,当年在王府从打荷到面二都是赫赫有名的师傅,谁都有一手秘而不宣的祖传绝活。
可那又怎样,不还得按照这位爷的喜好来?原来的川菜厨子做辣菜都只能做个点缀,甜口的更不能多加糖,什么菜系到了瑞王面前都得改良成清淡的。
也不知道这位爷行军打仗的时候也是吃得这么清淡吗,菜饽饽就凉水?
姜月微想想这平时阳春白雪的瑞王爷吃苦的样子,就觉得想笑,差点乐出声了。
还好她意识到现在不是自己,收敛了情绪,就是对宇文笑得更和蔼了。
宇文也意识到刚才自己过于激动,抿着唇跟姜月微道歉:“对不起,我最近压力确实有点大。”
他也没对自己怎么样,姜月微也没放在心上,让他稍等一会儿。
姜月微扬起笑脸问萧岱:“那您来点什么?”
这可是金主,一碗面886,她最近上哪也找不上这种冤大头啊!
萧岱看了眼环境,说:“只有两张桌子?”
见他似乎是嫌弃,姜月微的笑容尬在脸上,这位爷都混到一个月只有一万三的工资了,怎么还在这摆谱呢。
“店小利薄,您如果觉得这里坐不下,就请吧。”姜月微伸手,做了个请他出去的手势。
还好荷叶在小声安慰宇文,顾不上看帅哥,不然肯定能看出这两个人之间不对劲,有猫腻!
萧岱被撵也没露出尴尬表情,只说:“那碗清鱼汤面,去我家里做吧。”
“不好意思,我还要开店,不做上门买卖。”
姜月微在心里撇嘴,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万一她遇到点危险怎么办?
上周片警可刚来宣传过反诈,她警惕性可高着呢,尤其是对萧岱。
就在姜月微以为萧岱要走时,却见他转身坐在了另一张桌上。
小店有点挤,桌子很大,两张桌子间也只能坐下一排人。荷叶和宇文坐了靠里这张桌子,对面还给老王留着。萧岱干脆就坐在靠近门口那张,自己独占一张。
“那来碗你刚才说的鸡丝汤面吧。”萧岱坐好后用纸巾擦着桌面,眉眼没抬说道。
姜月微见这都没让他走,悻悻说了声好。
这句宇文和荷叶自然听到了,两人同时问:“还有鸡丝汤面?不是只卖牛杂面吗?”
姜月微对他们反倒能笑出来,指了指墙上的水牌:“牛杂面是每天都有的,也是店里的主打。还有些人吃不惯辣味,就做一些时令面。上周是炸酱面和三鲜打卤面,这周就是鸡丝汤面了。”
荷叶好奇:“每周还不一样吗?”
“也是看每天的菜肉哪样更新鲜一点。有时有新菜下来了,或是最近天气适合吃什么,就换换菜单。”姜月微接着解释,“初春香椿嫩,就可以吃香椿打卤面;河鲜下来了,也有三虾面、鳝丝面;夏季炎热,做一些拌面凉面,更爽利一些;秋冬寒气上涌,肯定要来一碗热乎乎的骨汤面,让胃口暖和舒服。”
荷叶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惊讶地问姜月微:“竟然有这么多面呢?!”
提到这个,姜月微可来了精神,她净手穿好围裙,还特意戴好帽子口罩,又将洗好的一摞碗放进煮开沸水的深桶里,边干活边给她科普:“面的种类还是有许多的,其实就像米饭一样,南北皆食。不过就是吃得多与少,习惯吃什么样罢了。
比如江南的枫镇大面、川省的豌杂面、岭南的伊府面、秦省的臊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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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泼面、晋省的刀削面、还有海城的刀鱼面……这些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姜月微这时已经开始把饧好的面放在面案上揉捏,分成一团团小剂子。她手脚麻利,说话的功夫已经分出大半小剂子来。
今天有切面也有抻面,姜月微打算先做抻面。
她正拿起一团小剂子准备抻面,没听到回应的声音,抬头看时却看见了两张表情怪的脸。
荷叶和宇文的脸上似乎是有点向往和羡慕,使劲抿着唇,喉结滑动,似乎在努力抑制自己吞咽口水的动作。
还给他们说馋了!
荷叶苦哈哈地看着姜月微:“姐,你说的这些面,我是不是得环游全国才能吃到啊?”
姜月微被她逗乐了,全然没发现自己又多了个迷妹——荷叶从刚开始的姜老板已经叫开姐了。
见宇文也是这意思,她倒是好心,安慰他们:“以后我尽量多做些种类,不过这还得看季节和食材,不过你们也可以期待一下。”
还是那句话,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既然他们喜欢,姜月微就可以尽量满足。
反正牌子挂的是“时令”,做什么全由她说了算。
她又瞟了一眼他们身后的萧岱,想让她私人订制,那价钱可就老贵了!
姜月微当时也没看到,她笑着将各地面条如数家珍地一一罗列时,萧岱是什么表情。
他也没想到,似乎他的王妃在那几年去过了那么多的地方。
荷叶在心里感叹,这个时候如果姜月微真是她亲姐就好了,这样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不过还好姜月微是在他们这里开店,她以后只要勤快地开店,天天都能来吃面。
思及此,荷叶改了主意:“姐,给我来碗鸡丝汤面吧!”
“那我也要一碗!”宇文也跟着改了主意。
鸡丝汤面,听着就清淡又补啊!
正好这两天他睡不好压力大,喝点汤面暖暖心吧。
这下就是三碗鸡丝汤面了,姜月微苦笑,还好她还没开始抻面。
她把抻长的面放在一边,又新取了三份面剂揉在一起,重新擀面,再切成极细的长条。
切面时需要撒一些薄面,这样切出的面条不粘连。
姜月微刀快手稳,很快就切好了一大把面条,她拦腰抓了一把,在案板上一甩,面条柔韧不断,然后她将面条叠成一团,这就是一碗的量。
鸡丝汤面其实并不费事,可越简单的烹饪方式越考验食材的品质和味道。
今天她买的鸡正好有点嫩,做高汤时只用了骨架,肉单独用高汤煮了,放在一边晾着。本来她今天还犹豫着做什么,开会之前泡发了一些干货,有玉兰片和木耳,今天的韭黄也新鲜,正好拿来做鸡丝汤面。
姜月微正将玉兰片和木耳切丝时,老王大汗淋漓地跑过来,“小姜你嫂子车出了点问题,我过去看看,我那三碗面记得给我留着啊!”
姜月微让他放心,他又问了宇文和荷叶:“你们先坐着,要喝酒去我店里拿,就放桌上了。这牛杂面最适合喝杯白的了。”
没想到荷叶笑眯眯地说:“今天不吃牛杂面了。”
老王一怔,“那你们吃什么,今天又有新面条了?”
“鸡丝汤面!”
25. 第廿五碗面
玉兰片就是鲜嫩的毛笋切片晒干,形如玉兰花瓣,才因此得名。
其实就是笋片。
姜月微将笋丝、木耳丝倒入滚沸的清水里烫熟才捞出,切成寸断的韭黄有用凉白开冲洗干净,就放置在一边控水。
此时,大铁锅里的水正在翻腾,姜雨薇下了三把面条进去,时不时搅动面条防止它们粘连。
切面比抻面细一些,因此只煮一会儿就好了。
眼看着锅中的水再次沸腾,姜月微直接从烫碗的桶中拿出一只碗盛面。
接连三次,又快又稳。
看得荷叶都跟着“嘶”了两声,暗自咕哝:厨师的手真的都是铁手啊!
三只中等大小的青花瓷碗里面盛放着等量的细面,安静地排成一排。
她又在三只碗里码好了笋丝、木耳丝和韭黄段,整整齐齐,黑白分明中有一点鹅黄,煞是好看。
接着又在煤气灶上起了锅,加了些作料,浇了几勺备好的高汤,急火猛烧,等汤翻滚时撇去浮沫就成了。
荷叶和宇文就看着姜月微单身端着铁锅来到三只碗前,用汤勺将滚烫的鲜高汤依次浇入碗中,给他俩看得都愣了——看着姜月微文弱,怎么还能单手举大勺呢!
那锅再怎么小,也是铸铁锅,别说单手了,他们双手端着都不能坚持许多时间。
两人都在感叹姜月微是真的练过,起码功底是真扎实啊。
等三碗细面被淡淡茶色高汤没过,黑白黄丝只被浸润却没乱漂时,姜月微将撕得均匀又极细的鸡丝码在了顶端。
两人都看呆了,见萧岱去端面时才反应过来,匆匆起身想去拿,结果被萧岱和姜月微一起端了过来。
姜月微用余光瞥了萧岱一眼,她也没想到,这位爷不应该是等着人伺候吗?
面端到客人面前,姜月微笑着打趣:“还好现在装了空调,不然吃热汤面能中暑。”
她还介绍道:“旁边还有我腌的泡菜和酸黄瓜酸豇豆,如果觉得面味道不够可以尝尝。”
吃这种清汤面配小菜就顶顶好了,如果再搭配卤肉就显得腻味了。
可荷叶想起刚才闻到的卤肉味道又觉得香的不行,忍痛咬了咬牙问姜月微:“姐,一会儿我能买点卤味带回去吗?”
姜月微一怔,“当然可以,不过如果你今天不吃的话,我再给你加点卤汁,放冰箱浸一晚明天吃,味道更好。”
正好明天她有事不来上班,她可以在家用卤味就饭吃。
宇文明天还是要来大柳树巷的,就干脆和姜月微预定了一些卤味,明天中午再来吃牛杂面的时候再吃。
他安排得太好了,弄得荷叶有点后悔,“明天我要陪我爸妈去医院体检,不然我也来吃了!”
姜月微劝她:“我也不是不开门了,以后经常来吃。”
说到这,荷叶叹了口气:“现在看实体书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去看短视频了。就别说大家了,我连个电视剧都看不下去,更别提安安静静地看书了,也不知道我的店能撑多久——”
姜月微正想安慰她,就听荷叶蔫头耷脑地说:“到时候再也不能这么方便地吃微微姐做的面了!”
姜月微哭笑不得,“快吃吧,空调开得低,面容易凉。”
她见荷叶一脸生无可恋,似乎觉得她太无情了,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在这里,随时欢迎你来吃。”
荷叶乘胜追击:“那我们加个微信行吗,我还可以约你逛街吗!”
姜月微从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索性就连宇文的微信都加上了,还把两人拉进群里。
荷叶心满意足,低头看着这碗鸡丝汤面,热气氤氲,鸡丝透着淡淡的肉粉,汤清不油,却在这个夏天莫名地让人觉得疏朗有食欲。
荷叶就着碗边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鲜!
这高汤一尝就知道不是普通的那种高汤,也没有乱加科技,就是纯粹的骨头汤。但又不像自己熬的猪骨汤那样油腻,味道反而清润适口。
荷叶喝得不满足,又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大口。
姜月微看她这样子,哭笑不得地取了瓷勺给他们。
她也是无奈,给勺子之前,萧岱这小子只夹一筷子鸡丝细细咀嚼,给他勺子之后才喝了汤。
一口汤下肚,萧岱抬起眼皮看着她,姜月微就忍不住露出得意神色。
他肯定没没想到,她再也不是那个被关在深宅内院任人摆布的瑞王妃,她这手艺可是走到哪都被夸一声好厨娘的。
萧岱垂下眼睫,微弯唇角,接着挑起了一筷子面并以点笋丝入口。
他没想到,姜月微能把面条做得如此细韧劲道,泡在汤里却没有软烂乌糟,和泡发的笋丝一起入口又是别样的体验。
况且面条做得细得恰当好处,这样才能保持面的柔韧又能让面条入味。
萧岱是在垂眸细品这碗清汤面,前面宇文和荷叶却吃得急赤白脸地,烫了舌头都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生怕一会儿人多了他们叫不到第二碗似的。
汤鲜面韧,就连配菜都那么好吃!
那个鸡丝是提前腌制过的,就和盐水鸭似的,入味却色淡,和这高汤很是搭配。唯一没有味道的就数笋丝和木耳丝了,不过它们搭着面条一起,就着韭黄段一起吃,口感丰富,味道却不会混杂。
宇文吃完大半碗面觉得胃口都好了不少。
刚才猛一吹了冷气,又情绪激动,胃里总觉得有气顶得不舒服。现在喝了两口热汤,又吃了软和地一碗面条,现在他的胃舒服多了,整个人都暖洋洋地,只是有点晕碳想睡。毕竟最近他都没怎么正经吃饭,今天这还算是头一顿。
荷叶也吃得十分满足,把来之前是为了看帅哥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好奇地问:“微微姐,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怎么原来不见你来店里哇,这简直是浪费才学了!”
姜月微失笑,“原来不是年轻嘛……”
她怕荷叶多问,连忙问她还要不要卤味,又给她介绍起来。
荷叶本想再吃一碗的,可这只碗看着没牛杂面的碗大,却很深,看上去小巧精致,倒是也很能装。
她最后连汤都喝了,碗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没肚子再来第二碗了,只能赶紧腾出地方,买点卤味回家。
姜月微拿出今天刚买的外卖盒子给荷叶盛卤味,她各种都要了一些,尤其多要了些五花肉和前腿肉。姜月微听到她明天想要热一热盖饭吃,就干脆给她多浇了些卤汁,这样拌饭也香一点。
等荷叶走后,宇文也吃完了面。
本来他还等着和老王一起喝酒,但老王迟迟不来,他吃碗面喝完汤胃里也舒服些了,怕喝酒再弄得胃疼,就先回去了。
店里只剩下姜月微和萧岱俩个人。姜月微默默地收着碗筷,瞥了眼萧岱,他那碗面还没吃完。
这人到底是世家勋贵,自小养出的气质,不论在哪吃饭都极有修养。
姜月微转身撇了下嘴,什么都没说,去洗碗了。
店里只有排风扇和空调的声音,剩下的就是姜月微洗刷碗的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岱已然放下筷子,说:“鸡丝嫩滑入味,用的是带皮活肉,不柴不肥,入味均匀。汤清味浓,面条爽滑入味,是碗难得的好面。”
姜月微笑眯眯地转身:“多谢萧老师夸奖,一共十五。我们说好的,别的面是另付的。”
萧岱一顿,给了现金却仍停着没走。
姜月微正想问他还有什么事,又来了位店主,是那家裁缝店的老板娘。
她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问姜月微要了碗牛杂面,还问是不是还是原来的价钱。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才坐下抖着衣襟吹空调,这才看见萧岱还在这儿站着呢。
她问萧岱:“萧老师,不是说要举办什么活动吗,这什么时候举办啊?我们家还有好几套衣服没做完呢,这都忙着呢,还要怎么配合?”
萧岱解释:“周末是端午假期,区里决定先搞活动试一下。如果这次效果好,再按照各个店铺的情况统一修缮一下。”
姜月微好奇问:“到时候每家店都要统一装修吗?”
“那可不行,那多耽误生意啊!”裁缝店老板娘先急了。
萧岱说:“到时候区里会统一安排的。依我现在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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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门头和招牌需要改换一下。”
裁缝店老板娘眼睛转转,问:“我听说到时候大家都要穿古装,这能不能在我家定。我们做过几套汉服,也有样板的……”
她说完,萧岱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恐怕贵店太忙,单多怕您忙不过来。”
他说完跟姜月微点了个头,抬脚走了。
裁缝店老板娘气得够呛,对着萧岱的背影剜了一眼,对姜月微说:“年纪轻轻就副教授,也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哥儿来滥竽充数了。到时候也就能戳那用脸招揽客人了,你说大姨我说的对吧,小姜?”
姜月微强憋着笑,连连点头,问老板娘要不要加鸡蛋和豆皮。
老板娘被萧岱气得够呛,正好这时老王回来了,见他手上拿着酒,就说:“一天没吃饭了,给姨来个大碗的,豆皮鸡蛋都加,对了,多加辣!”
姜月微这才想起她今天炸的辣椒油还没拿出来,做好了两碗牛杂面之后又端上一小碗辣椒油,对老王和裁缝店老板娘说:“这是今天新炸的,您尝尝。”
老王正问她其他人怎么没来,裁缝店老板娘哼哼两声说:“有闹肚子的,有回去被老公扣下的,估计今天没几个人来了。”
她说着往面里加了三勺辣椒油,还不解气似的又加了一勺辣椒籽,还是老王提醒她:“少加点,再上火,再说这辣椒肯定挺辣的,小心点吧姐。”
老板娘毫不在乎地挑起面拌了拌,说:“今天让人气得有点鼻塞,辣点挺好,通通气!”
她呼噜噜地吃了一大口面,连老王看得都觉得过瘾,也加了一勺红彤彤的辣椒油,用筷子上下翻挑两下拌匀,也吃了一大口。
这时,裁缝店老板娘已经吃了第二口了,鼻子早就被热气和辣椒熏得通了气,在吃下这口面时和老王对视了一眼:这辣椒油真香啊!
牛杂面本身就有红油做底,再加辣椒油要么不够辣,显不出辣椒油的味道;要么就太辣,什么味道都没了只剩下辣。
可这碗辣椒油炸得,恰当好处地填补了红油缺的香气,又能让面汤多一些干爽油润的香辣口感。
两人对视一眼后,再也没拿起酒杯,闷头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
等吃完这碗,老王的妻女来了,裁缝店里的打板师傅、也就是裁缝店老板,还有几个和裁缝店老板娘交好的店主被她叫来吃面。
几人酣畅淋漓地吃完后,老板娘想了想才说:“小姜,不是大姨拍马屁,你这做面的手艺真不错。就是被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耽误了。”
其他人闻言叹了口气:“想当年咱这儿也辉煌过,那客人真是络绎不绝,姜老太太这店里更是人满为患了。”
“可惜后来……哎,反正也是时代的洪流导致的吧。现在许多老邻居都卖店搬走了,也不知道这回区里市里这决定能不能行。”
听到这个有人嘲讽一笑:“他们弄了几次了,最后不都是不了了之了吗。别说增加什么知名度了,客人反而越来越少了。我听说瑞王府的小陈他们都发不出工资了,你觉得还能好才有鬼!”
“可说句实话,我真是想咱这儿再回到原来那样,起码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一天天活的总觉得开心痛快。”
大家说着说着沉默了,店里叹息声此起彼伏。
姜月微才刚来,虽然体会不到他们之前的旧情,但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这时,一直默默吃饭听大人聊天的王欣欣忽然举着手机说:“有探店博主来过微微姐的店,还去了瑞王府,这条视频的播放量已经快两万了!”
大家面面相觑,老王问:“闺女,你说的两万播放量,是个什么概念啊?我们这群老家伙都跟不上时代,这是说有两万个人看了?”
王欣欣解释:“差不多吧,但看着这播放量还在上升,肯定有一天会火的。我觉得你们真应该趁着端午假期好好配合一下,再试一把,正好高考也出分了,大家都有空闲来玩了。”
刚才他们确实想着不再听萧岱和社区的话,不想积极配合来着。
姜月微的这个店却让他们似乎看到了点希望。
毕竟谁不想让自己的店生意变得好起来呢。
26. 第廿六碗面
荷叶和父母走出医院大门的时,手里还捏着一沓纸。
她把纸伸到她爸面前,气急败坏:“都说了不让你喝酒、别吃那么油那么咸,就是不听!医生说你再这样下去血管就堵死了,到时候脑梗了别说吃喝、你就只能自己受罪!”
她爸跟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低头不敢说话。
她妈妈看不下去,说:“以后我好好监督你爸,我们健康饮食,然后出去锻炼身体。”
荷叶烦躁地说:“还有降压药,不是说让你记得按时吃吗,也不能偷偷换药。怨不得你前两天头晕的厉害,谁让你换便宜的了!”
荷叶爸爸嗫嚅:“那药不报销,不是想着省点钱吗……”
他说完,荷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打算把店兑出去,然后先找个班上。”
荷叶妈妈没劝,她爸倒是急了:“书店不做就做别的,那是你姥爷给你留下来的店铺,那不也是你最喜欢的工作吗。而且我和你妈都有退休金,够我们花了,不然我们再找个零工干干,还能补贴一下你。”
荷叶抿着唇,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叹了口气说:“您别劝我了,我先找着工作吧。这次端午社区要组织大柳树巷的所有商户和瑞王府联名搞个活动,到时候再看能不能行吧。”
她虽这么说,但是没抱多大希望的。
“还有,您和我妈平时也别太省了,我那还有。”
其实书店收益早就不行了,荷叶一直在外面跟着乐队演出,还能攒下不少来。
三人坐公交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荷叶爸妈饥肠辘辘,倒是荷叶没什么胃口。
“今儿你在家吃,老爸给你做个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荷叶爸爸像是忘了刚才女儿的怨怪,兴致勃勃地要下厨做饭。
别看他女儿没跑外地,可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空间,荷叶早就自己出去住了,还离家很远,平常也难得回来吃饭。
荷叶家是她爸爸下厨,她爸的体型也确实和厨师相符,年纪不大就早早得了三高。
荷叶现在气都生不起来了,对她爸说:“您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了?不能再吃这种肥肉了,油少吃盐也要少吃。还有,营养科大夫给您的建议您得听,得赶紧减肥了。做饭的时候也要带好口罩,这油烟吸入的可不比吃的少。”
荷叶爸爸乐呵呵地说:“好好好,都听闺女的。”
她闺女难得啰嗦,都是关心他。
荷叶妈妈打开冰箱,“行了,你们爷俩也别吵吵了。冰箱里有荷叶昨天带回来的卤味,还有剩的米饭,热一热再炒个空心菜就行了。”
荷叶爸爸武装好自己,炒了个快手菜。听女儿的只放了一点油,全是靠水焖熟的。就连作料也只加了一点盐,连辣椒都没加。
荷叶爸爸看着这盘子绿莹莹的空心菜,愁眉苦脸:“一声说我也能吃肉,吃点瘦肉没关系的。”
让他不喝酒他还能抗住,但让他吃得跟兔子似的、一点荤腥都不沾,那还不如让他直接入土算了!
还是她妈看着她爸那眼神太可怜,小心翼翼地问荷叶:“我看你买的那个卤肉颜色不算深,应该不怎么咸,要不让他吃一小块?”
“不行!卤味调料都那么多,况且还有五花肉,都是肥的流油的,人家医生都说了不能吃了!”
荷叶拒绝地斩钉截铁,这时微波炉响了,他们的卤肉热好了。
本来荷叶打算昨晚吃的卤肉,因为她爸不舒服折腾到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情吃了。想起肥肉就只觉得口重油腻,不由得叹了口气。
当她打开微波炉的时候,忽然一股子香气扑面而来,香料融进了油脂里,卤汁的香味滤去了油腻的肥肉味,又将肉香激发出来,让荷叶的胃都觉得空荡荡了。
这卤味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可这一加热,香味就出来了,弄得她也饿了,心情都不自觉好了几分。
荷叶端着卤肉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怎么她爸妈手里拿着筷子、桌上的菜却一动未动,两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大碗。
就在她打开微波炉的时候,卤肉的香气早就从厨房飘了出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连餐厅和客厅里都是卤肉的香味了。
荷叶爸目光灼灼地盯着最上面的五花肉和猪前腿,问她:“闺女,这就是你说的在大柳树巷买的卤肉?是那家罗记卤肉吗?我记得他们两口子回老家了,现在回来了?”
“可他家卤味我吃过,虽然味道也不错,但是比这个差远了。别说放一夜,就是冷了就不好吃了。你说这卤味本来就是吃个冷拼,他家还不如改卖热菜算了。这是回家找了新秘方、学了新手艺?
你别说,冲这味道,就能招揽不少顾客,没准还能让大柳树巷再活起来了呢。”
自从荷叶将那碗卤味端上桌,荷叶爸两只眼睛就不受控制的地盯着碗里冒尖的五花肉。
可他也知道女儿不让吃,只能多说点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荷叶见他爸这样,也不忍心,叹了口气说:“不是,您还记得姜老太太开得那家牛杂面馆吗,就是王府牛杂面。现在她孙女接手了,她做的卤味。下面还有卤牛肉,是瘦肉和牛筋,您尝尝那个吧。不过不要用卤汁拌饭!”
这是她最后的退让了。
荷叶爸听到后一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即便荷叶只给他盛了大半碗饭,还不让他用卤汁拌饭,只要有肉吃他就开心。
“等等,医生说你得先吃点菜。”荷叶只夹出五片牛肉,放进小碟子里,推到她爸面前。
荷叶爸苦笑,夹了一大筷子空心菜,嚼了半天,才夹起一片牛肉:“这孩子刀工真好啊,一头牛她能卖一年吧!”
荷叶都快被她爸弄笑了,卤味是按斤称的,每一片牛肉也切得恰当好处。她爸就是嫌给他吃得少,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没管她爸,和她和妈妈一起舀了一勺卤肉放在碗上。
肥瘦均匀的五花肉、肉质细嫩又易吸汁的猪前腿,在卤汁里浸泡了一晚,比她昨天尝的更入味了。
酱色卤汁浓稠,慢慢浸染了莹白的米粒;卤肉上的脂油融了一些,四周圆润没了棱角,腴润香醇。
就连一向不怎么喜欢吃肥肉的荷叶妈妈,看见这肉都忍不住想尝尝卤肉拌饭。
娘俩干脆每人换了个大碗,用卤肉和卤汁拌起了白米饭,这样似乎剩米饭都好吃得不行。
荷叶爸看她们这么吃,眼馋又眼气,又夹了一大筷子空心菜放进碗里,十分不忿:“卤肉讲究的是三肥七瘦,你看这肥的这么少,油脂不够肯定不香。还有这块切得也太大了,中间的肉没入味吧。
这五花肉、牛腱子还有鸭货什么的就不能在一个锅里卤,那也得分冷吃和热吃,她这肯定是用鸭货的卤子……”
见那娘儿俩根本不听他的,荷叶爸才收住话,看了自己碗里的空心菜,认命地扒拉一口。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她爸就是这毛病,看她们在他面前吃卤肉又馋又眼气,可又不敢吃,就只能鸡蛋里挑骨头了。
吃完一碗,荷叶妈妈也觉得这顿吃得挺多,现在外面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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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热的时候,就干脆在家里找点家务活做。
荷叶爸洗碗,她妈妈找荷叶来晾衣服。
“你说姜老太太的孙女来开店了,她这卤味做的不错,面做得行吗?我看干脆开卤味店算了。”
荷叶说:“您别小看人,昨天我在小姜姐的店里吃了碗鸡丝汤面,那味道简直了!别看它清淡,但是那面真的味道不错,感觉对胃还挺好的,我连面带汤都喝了。对了,您知道宇文吧,他那胃口一直不行,昨天还吃了一整碗鸡丝汤面呢!”
“真那么好吃?说得我都想和你爸去尝尝了。听着这面也挺清淡的,适合你爸吃。”荷叶妈妈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她:“你说的这个店,就在那间空了几年的店对面对吧,她斜对面是家文玩店。”
荷叶点头:“您不是去过吗,不记得了?”
“你等下!”荷叶妈妈忽然放下衣服,快走了两步去茶几那里,拿起了手机划了几下:“你看看是这家店吗?这还是我同事转发给我的,说南郊那边开了家面馆,还约我去瑞王府玩顺便尝尝呢。我们买的公园年卡里就包含着瑞王府,我们还一次没去过呢。”
荷叶拿过手机,视频拍得就是王府牛杂面,还拍了姜月微整个做面的过程,后面视频制作者还去了瑞王府。
偌大的瑞王府一个人都没有,体验感绝佳。
这视频放上来的时候起初也没火,毕竟不是什么有争议的视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发现了,互相转发,竟然火起来了。
荷叶看到的时候视频点赞数已经近五万了,下面都是在问这是哪里的。
【放个地址,才十五一碗,我能吃到她破产!】
【看着是真材实料,我没想到小姐姐竟然是自己手工抻面,没用和面机也没用压面机,这点好评!】
【看着真香啊,给的也多,好想去吃。】
【你们北城人嘴真严啊,吃这么好都不告诉我们?】
【你先别惊讶,我北城的我怎么不知道?】
倒是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不是嫌店小,挑剔卫生,就是说店主搞噱头。
【博主来肯定给得多啊,你带着摄像机去肯定也给的多,有人尝过吗?】
只是很奇怪,这种评论没激起大家的骂战,倒是变相安利了。
下面留言多了起来,本来大热天不想去、或者不想吃牛杂面的人都被激起了逆反心理似的——
【等我期末考试结束,我这就去尝尝!】
【你等我周末的,我要身先士卒,给你反馈。】
【哈哈哈我放假了,明天就能去!】
【瑞王府有讲解吗,正好吃完去遛遛弯。】
……
看着回复不断增多,荷叶激动地拿起手机和包准备去社区:“妈,我出去一趟,您记得把这视频转给我!”
女儿风风火火地跑了,洗碗的荷叶爸从厨房钻出来,“她走了?还剩一碗卤肉,我晚上打扫了吧?”
·
下午三点,姜月微没想到能在社区主任的办公室遇到萧岱,更没想到的是,商户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他们见到姜月微,比昨天热情多了,“小姜啊,你真是好样的!”
有昨天就知道视频的店主,没想到过了一晚影响能这么大,他们犹豫地问社区主任:“主任,这能行吗?”
主任看向萧岱,萧岱点头:“牌匾已经做好了,今天就能换上。还有两天就到端午活动了,希望大家可以做好充足准备。有不懂的可以来瑞王府的办公室问我。”
他说完就看向姜月微。